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石鼓歌》 第一章 南岳疑云 衡山七十二峰,起于衡阳迴雁峰,迄于长沙岳麓山;其中最著名的有祝融、紫盖、芙蓉,石凛,天柱五峰。 祝融峰为南岳主峰,峰顶有一座小庙,叫做青玉坊,旁有望日台,望月台,和祝融墓等胜迹。 从祝融峰俯视其他诸峰,简直如同一堆小丘! 这是一个深秋的傍晚,金黄色的阳光,渐渐从群山山头移开,只有祝融峰,还在一抹斜阳之中,苍然独秀! 此时南天门上,忽然飞起一朵蓝云,冉冉向峰顶上升! 这朵蓝云,飞得极快,一会工夫,己升上峰顶! 那不是一朵蓝云,是一个身穿天蓝长袍,两须花白的老人。 “师傅,你回来了!” 蓝袍老人堪堪登上峰顶,从望日台上,飞也似跳下一个青衫少年,满怀欣喜的迎着上来。 “翰飞,你随为师来。” 蓝袍老人低沉的说了一句,便大踏步往小庙后进走去! 青衫少年好不容易盼望着师傅回来,心头怀着一腔高兴,迎上前去,哪知转眼之间,瞥见师傅脸色苍白,似乎还有点喘息,往里走去。 不由大吃一惊,凭师傅的功力,就是十个祝融峰,也决不会累得气喘,难道他老人家突然病了?心中一急,慌忙跟着师傅进入后院静室。 蓝袍老人在椅上坐定,便自闭目养神。 青衫少年返身从室外倒了一碗热茶,放到师傅身前,轻声道:“师傅,你老人家怎么了?” 蓝袍老人睁开双目,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为师在山下和人对了一掌,真气略微受震……” 青衫少年听得大吃一惊,师傅在武林中和少林方丈灵山大师,北岳恒山司空老人,合称五岳三奇,江湖上人称简大先生而闻名,武功之高,当今之世,已是寥寥无几,还有什么人,敢和师傅对掌? 心中想着,不由好奇的道:“师傅,那是什么人?敢和你老人家对掌?” 简大先生微微摇头道:“为师也没弄清楚,那人使的是无形掌一类功夫,出手无声无息,等为师发觉,差不多快印上后心!” 陆翰飞失惊道:“啊?师傅,你被他印上了?” 简大先生微笑道:“为师不是说差不多快印上吗?差不多,终究还是差了一点,就被为师发觉,左袖拂出一记‘流云袖’,才把掌势化解,唉,此人武功,真还不在为师之下,唔,若论轻功,简直还在为师之上,等为师回头瞧去,也只看到一条淡淡黑影,在林间一闪而没!” 陆翰飞不服气的道:“师傅,这人武功,比你老人家还高,这又是谁?” 简大先生喡然叹道:“孩子,你总该知道武功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为师这点功力,算得什么?哈哈,咱们不谈这些,唔,孩子,为师这次远去嵩山,总算不虚此行!” 陆翰飞张目道:“师傅,你说的可是石鼓山那四句歌谣?” 简大先生探手从大袖中取出一张墨拓黑底白字的纸卷,笑道:“当然,为师始终怀疑石鼓山石鼓上的这四句歌,和武功有关,所以趁这次咱们五岳三奇十年会期,为师就用墨拓了一张,带在身边,好让大家瞧瞧,也许可以研究出一点头绪来。” 陆翰飞喜道:“师傅,那四句歌,果真和武功有关?” 简大先生点点头,又摇头道:“这个目前还无法确定,要等为师明日再去一趟石鼓山,仔细瞧瞧,因为据灵山大师说。这四句歌,可能和两百年前一双武林奇人……” 话声未落,突然抬头喝道:“窗外何人?” “呛”!陆翰飞没等师傅吩咐,松纹剑一抖,纵身往窗外电射而出! 他从师八年,手上七十二招“丙灵剑法”和十三支亮银袖剑,已得简大先生真传,此时掠出屋外,身形飘落,双脚一触地面,立即腾身飞起,跃上屋面。向四外一瞥,苍茫夜色之中,除了凛烈山风,吹得落叶萧萧,呼啸有声,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心中不由暗自嘀咕,凭师傅的内功修为,耳目之灵,平常十丈以内,飞花落叶.金针堕地,都瞒不过他老人家的耳朵,自然不会听错,那么来人敢情听到师傅的喝声,就逃走了? 自己方才应声飞出,也并不慢到哪里,这人能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走得无影无踪,身法当真快得出奇! 忽然,他想起师傅方才上山之时,遭人暗袭,那人轻功之高,可能还在师傅之上,难道在窗前偷听的就是此人?一念及此,立即飘落地面,回身往静室走去! 这一阵工夫,房中业已点上灯火,简大先生满面怒容,凛然而立,脸色显得异常阴沉! 离窗前不远,扑倒着一个身穿蓝袍的人,面部朝地下,背心插若一柄三寸来长的亮银小剑,剑柄上还缀着三颗银铃,正是师傅从不轻易使用的成名暗器——亮银袖剑! 陆翰飞瞧得一怔,还没说话! 简大先生目如寒电,已沉声喝道:“徒儿,今晚来人,可能不止一个,你替为师仔细搜上一遍,可有潜伏羽党?” 陆翰飞只觉师傅脸色不善,声音也和平时有异,敢情正在盛怒之下。 自己从没见过师傅如此大怒,一时连头都不敢再抬,口中唯唯应是,返身退出静室,立即毫不停留地在后院前殿,仔细搜索了一周,依然不见有什么人影? 陆翰飞是因师傅正在盛怒之际,哪敢大意,一手仗剑,迅速掠出围墙,在青玉坊附近四周巡视了一遍,看看实在没有丝毫可疑之处,只好回转静室覆命。 当他提心吊胆的跨进静室,师傅业已不在,只有仆倒地上的蓝衣人,背上插着一炳闪闪生光的亮银小剑,一动不动! 陆翰飞不知师傅在这瞬息之间,去了哪里?不由对地上仆着的蓝衣人,多瞧了一眼! 方才他因师傅正当盛怒之下,吩咐着自己,匆匆一瞥,自然不敢多看,此时这一打量,不由机伶怜的打了一个寒噤,心头立即升起一丝不祥之感!因为这个仆倒地上的人,无论衣着身形,都极像自己恩师简大先生! 陆翰飞再也无暇多想,立时一个箭步,窜到蓝衣人身边,身子还没俯下,已经感到一阵心颤肉跳,这人实在太像自己恩师了! 他极为镇定,迅速蹲下身子,伸手扳住那人肩头,缓缓转了过来,他只觉摸到对方冰冷的身子,双手竟然抖得厉害! 这刹那之间,目光刚一瞧到这人脸上,陆翰飞只觉脑门上轰的一下,几乎惊叫出声! 这人不是自己恩帅简大先生,还有谁来?他老人家闭着双目,平日慈祥的脸上,色若死灰,牙关紧咬,嘴角上还在流血! 他双腿一软,扑的跪倒地上,两行热泪,忍不住顺腮直流! 这是一件离奇可怕的变故! 发生得如此意外,如此突然! 他抱着师傅遗体,急痛攻心,双目简直要冒出火来! 但他知道这一变故,决非寻常仇杀,如果不能沉着应付,必将陷在迷乱之中!他极力抑制着内心悲痛,抱起师傅遗体,放到榻上,然后起下亮银剑,替师傅闭上眼皮,凄惶地祷告道:“师傅,你……你老人家安息吧,弟……弟子誓必踏遍天涯,追查凶手,替你老人家报……仇。” 边说边用衣袖拭了下眼泪,拿起亮银小剑,反覆细瞧,自己从师八年,虽不曾见师傅用过亮银袖剑,但这是师傅之物,丝毫不会有错! 他迅速转身,在师傅袖中,取出一个鲨皮革囊,打开一瞧,师傅仗以成名,剑不离袖的一排十三支亮银小剑,赫然少了三支!再回眼一瞧,方才师傅从袖中取出,放在几上的那张从石鼓山石鼓上拓来的纸卷,也已不翼而飞! 他想到师傅之死,也许和这张墨拓石鼓有关,但他弄不懂这四句歌词,携在石鼓山的大石鼓上,丝毫没有秘密可言,任何人都可以去拓,为了这张墨拓纸卷,何用杀害师傅? 他又想起师傅在上山之初,那个轻功奇高,使用无形掌偷袭师傅的人,可能就是凶手,他乔装师傅,把自己支使出去,可能是为了寻找师傅的遗物。 他心头虽然感到极度混乱,茫茫天涯,从何处去查究杀害师傅的贼人?譬如亮银剑,是师傅自己的暗器,譬如失去的石鼓拓本,那是人人都可以去拓的东西。 再如杀害师傅的贼人,虽曾当着自己说话,那时勿匆一面,他又扮做自己师傅,没法瞧清楚他的面目,可能连口音也故意掩饰摹仿着师傅的声音! 那么唯一可以追查的线索,只有武林中会“无形掌”的人! 这一点已经够了,武林中会“无形掌”的人,自己虽没听师傅说过,相信不会太多,何况武功胜过师傅,能够杀害师傅的人,更少之又少。 自己师傅和少林灵山大师,北岳司空老人,号称五岳三奇,交情深厚,自己料理好师傅后事,只要去一趟少林,也许灵山大师可以指示出一点端倪! 他脑中不停转动,人却怔怔地立在桌前发呆,泪水像断线珍珠,一点一点滴落前襟! 骤地,他听到极轻微的声息,好像有人飘落院前!陆翰飞暗暗切齿,一手提起长剑,双足一蹬,身子穿窗而出,落在地上,只见阶前天井中,果然站着两条人影! 不!就在自己现身跃出的同时,又有四条灰影,毫无声息的从墙头飞落,站在先前两人身后。 陆翰飞凝目瞧去,约略可以看清为首两人,是两个灰衲芒鞋的老僧,手上各自拄着一支镔铁禅杖,卓然而立,四道目光,黑夜之中,宛如四点寒星,燿燿有光! 站在两个老僧身后的,也是四个僧人,年龄均在四旬以上,也各自手持禅杖,像泥塑木雕,一动不动。 陆翰飞瞧得心头一怔,这几个和尚,是干什么来的?他还没开口,只听左边一个老僧,单掌打个问讯,口中低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可是简老檀樾的高弟?” 陆翰飞左手紧握长剑,冷冷的道:“不错,在下正是南岳门下,大师们连夜上青玉坊来,不知有何贵干?” 左边老僧微微颔首,道:“老衲灵岩,这是师弟灵峰,从少林寺赶来,有事求见尊师,不知简老檀樾可曾归来?” 陆翰飞不期一怔,自己曾听恩师说过,少林寺灵字辈的高僧,除了方丈灵山大师,只有两位,一位是达摩院住持灵岩大师,一位是罗汉堂住持灵峰大师,这两位高僧,武功仅次于方丈,平日极少下山,今晚怎会连袂前来?心念转动,立即返剑入鞘,躬身道:“原来是两位大顺,晚辈失敬之至,家师……”说到师傅,不禁心头一酸,勉强说道:“家师才回山不久,两位大师请到厅上稍坐……” 站在右首的灵峰大师,不待他说完,摇手道:“不必了,小施主请尊师出来就是!” 陆翰飞似乎觉得他语气不善,怔得一怔,剑眉微皱道:“大师究有何事?可否赐示?” 灵峰大师不耐道:“老纳所为何来,尊师自然清楚,他因何避而不见?” 陆翰飞师傅新丧,心头正憋着一股仇怒之火,闻言不禁脸色一沉,怒声道:“在下尊敬两位是有道高憎,才以晚辈之礼相见,请教远莅衡山之意,出是待客之道,不想大师出言竞尔如此草率,在下尚有要事待办,大师爱说则说,不爱说就算,在下恕不奉陪。” 说完,转身就走,不再理会他们。 灵峰大师被他顶撞得长眉轩动,喝道:“站住,简子真究在何处,你还不叫他出来?” 陆翰飞呛的一声,重新掣出长剑,猛然转身道:“家师不见外客,你待怎的?” 他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流下泪来! 灵岩大师炯炯目光,盯在陆翰飞脸上,低喝一声:“师弟!” 灵峰大师连忙合十道:“师兄有何吩咐?” 灵岩大师微微摆首,一面向陆翰飞打讯道:“小施主暂请息怒,老衲师兄弟,实有要事和尊师面谈,不知尊师究竟可在山上?” 陆翰飞含着满眶泪水,抬头迢:“家师……大师如有要事,和在下直说,也是一样。” 灵岩大师瞧得心头大疑,颔首道“好,小施主既然如此说法,老衲不妨直言相告。”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左手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脸色凝重,递了过来,道:“小施主瞧瞧包中之物,是否认识?” 陆翰飞见他说得如此郑重,依然返剑入鞘,伸手接过,迅速打开布包,只见里面赫然是一支三寸来长的亮银小刽!剑柄上缀着三颗银铃,那不是师傅的“亮银袖剑”,还是什么? 啊!剑尖上还凝有殷红血迹,这…… 陆翰飞瞧得浑身一震,失声道:“这是家师遗物中,失去三支亮银剑的第二支了!” 灵岩大师陡然一惊,他从陆翰飞口中的“遗物”两字,和方才那种悲苦神色,满眶眼泪,合在一起,便意识到事情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灰衲飘动,骤地跨前一步,急急问道: “小施主,简老檀樾怎么了?” 陆翰飞方才已经忍耐不住,这会再经灵岩大师一问,两行热泪.不由滚滚直落,咽声道:“家师刚一回转,便遭贼人毒手,凶器就是他老人家自己的‘亮银袖剑’!” 灵岩大师脸色大变,凛骇的道:“有这等事?小施主,尊师遗体,现在哪里,可否让老钠瞧瞧?” 灵峰大师也一脸凝重,现出无比愤怒。 陆翰飞拭泪道:“两位大师,请随在下来。” 灵岩大师左手向后一摆,意思是要身后四人,停在原处,一面从陆翰飞手中,取过布包,依然小心翼翼的包好,揣人怀中。 陆翰飞领着两位高僧,走入师俯静室,灵岩大师一眼瞧到简大先生直挺挺的躺在榻上” 不由双手合十,口中连诵佛号。 灵峰大师走近榻前,仔细审视过简大先生的伤势,身躯微震,猛然抬头,切齿的道: “师兄,简老檀樾也是剑穿左胛骨骨缝,肺腑受创致死……” 陆翰飞站在一旁,只是垂泪! 灵岩大师一脸悲愤。微微颔首道:“我方才已经瞧到。”一面回头道:“小施主可否把尊师被害经过见告?” 陆翰飞就把当时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灵岩大师长眉微躇,只是低头不语。 灵峰大师忍不住追问道:“据小施主说来,尊师一十三支亮银袖剑,失去了三支,如今还有一支,恐怕……” “师弟!”灵岩大师低叫了一声。 灵峰大师倏然住口。 灵岩大师沉吟了一下,道:“此事,依老衲看来,其中恐怕另有隐秘,小施主新遭大故,急须料理尊师后事,老衲师兄弟,未便多有打扰,”小施主此间事了,务望驾临少室,到时再作详谈。” 陆翰飞听说两人要走,忽然想起方才灵岩大师出示用布包着的那支带血亮银剑,不知少林寺发生了什么事故?瞧他们来意,当然是为追问此剑下落而来,这就抬头道:“大师方才出示先师‘亮银袖剑’,不知究有何事?” 灵岩大师脸色一黯,摇头道:“此事原是误会,多说无益,小施主驾临少室,到时自会明白,老衲就此告辞。” 说罢,打了个问讯,便飘然往屋外走去。 跨出静室,又回身叮嘱道:“小施主此间事了,勿忘到少林寺一行。”陆翰飞躬身道: “晚辈自当谨记。” 灵岩大师道:“小施主善自珍重,请留步吧!” 说话声中,袍袖一挥,腾空飞起,灵峰大师和四个僧人,也立即跟踪掠出。 陆翰飞目送两位少林高僧去后,心头更是疑云丛生,师傅身边,缺少的三支亮银袖剑,已经发现两支,而目这一支,居然在少林寺发现。 从灵岩大师和灵峰大师连袂赶来,而且还小心翼翼的用布包着,可见受创的人,极非等闲之辈,莫非会是少林方丈灵山大师? 他和自己师傅,以及北岳司空老人,合称五岳三奇! 不错,这次师傅远从衡山赶去,就是他们三位老人家的十年一会之期,难不成灵山大师,也遭了贼人毒手?丧在亮银剑之下? 心中想着,急急奔回静室,他替师傅换了一件干净蓝袍,然后在望日台左侧挖了个坑,把师傅遗体收好,又将师傅平日随身不离的那口长剑,和十支亮银袖剑,一并放入,要待掩土! 他望着师傅慈祥的脸,这是最后一面了,从此音容顿渺,哇的一声,伏在坑边,不由的放声大哭! 正当地尽情一哭,声嘶泪竭之际,忽听有人在身边喊道:“陆兄弟,陆兄弟,你快别哭了!” 陆翰飞骤地一惊,立即拭泪瞧去,只见朦胧月色之下,自己身边,站着一个身穿青色劲装,背插长剑,年约二十四五英姿勃勃的青年。 在青年身后,还站着一个十六八岁的青衣少女,青绢包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正盯着自己直瞧! 不,她一张粉脸,凛若冰霜,手上还横着一支寒光闪闪的长剑,对自己敌意甚浓! 陆翰飞看清来人,不由心头一震,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北岳恒山司空老人的入室弟子杜志远。 三年前,曾随司空老人,在祝融峰盘桓了几天,和自己谈得极投机,他此时连夜赶来,难道……他不敢再想,慌忙拱手道:“原来是杜兄,司空老前辈可好?” 杜志远脸色一黯,反问道:“陆兄弟,简老前辈好端端的怎会归道山?” 陆翰飞流泪道:“先师是中人暗算死的?” 杜志远瞧了青衣少女一眼,急急问道:“陆兄弟,简老前辈是中了什么人暗算?” 陆翰飞摇摇头,道:“不知道,小弟发觉之时,他老人家后心已经插了一支‘亮银袖剑’……” 青衣少女听得惊叫出声,杜志远脸色突然大变,颤声道:“‘亮银袖剑’不是简老前辈自己的成名暗器吗?” 陆翰飞点头道:“杜兄说得不错,但小弟后来检视先师遗物,发觉其中少了三支。” “三支!”杜志远浑身颤动了一下,道:“陆兄弟,我们先把简老前辈遗体埋了,再说!” 陆翰飞含泪点头,当下和杜志远两人把士盖上。青衣少女只是一声不作的站在边上。 两人填满了土坑,又堆起了一个坟尖,陆翰飞找了一块石碑,用剑尖刻上:“先师简大先生简子真之墓”、“受业弟子陆翰飞敬立”。 然后又在坟前拜了几拜,杜志远拍拍衣上泥砂,向青衣少女招手道:“楚师妹,愚兄早就料到另有缘故,现在你相信了吧?来,快见过这位陆兄弟。” 一面又向陆翰飞道:“陆兄弟,这是我师妹楚湘云,你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陆翰飞连忙拱手道:“在下以前曾听司空老前辈说过,幸会得很!” 楚姑娘见他提到师傅,不由眼圈一红,盈盈欲涕,只向陆翰飞略为福了一福。 陆翰飞把两人让进客室,忍不住问道:“杜兄两位连夜赶来,究竟有什么急事?” 杜志远凄然的道:“不瞒陆兄弟您说,我和楚师妹因为久慕少林之名,正好今年重九,是三位老人家的十年一会之期,因此,特随同恩师前来,不想恩师和简老前辈前天离开嵩山。分手之后,当晚就被人暗算……” 陆翰飞心头一震,暗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一面急急问道:“司空老前辈可是中了先师惯用的‘亮银袖剑’,伤在左胛‘人洞’穴,剑穿肺腑……” 他话声未落,楚湘云倏地右腕一翻,很迅速地拔出长剑,剑尖一颤,指着陆翰飞,柳眉倒竖,切齿道:“你如何知道?” 杜志远慌忙摇手道:“楚师妹不可造次,其中必有缘故,你让陆兄弟说下去才好。” 陆翰飞凄然点头,把当时情形,以及少林寺灵岩,灵峰两位大师寻来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杜志远脸色凝重,切齿道:“如此说来,恐怕灵山大师也已遭了毒手,哦,陆兄弟,这厮扮做简老前辈,把你支使出去,可能另有目的,你可曾检点过简老前辈遗物,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陆翰飞道:“先师遗物,我也不大清楚,除了十三支亮银袖剑,失去三支之外.只有一张墨拓的石鼓歌,同时不翼而飞。” 楚姑娘不知陆翰飞口中那个墨拓的石鼓歌是什么东西,要想讯问,又因方才自己鲁莽出剑此时不好意思出口。 杜志远道,“陆兄弟,你现在作何打算?” 陆翰飞想了一想道:“小荣因灵岩大师临走之时,一再叮嘱,此间事了,务必要小弟上一趟少林寺,目前司空老前辈也丧在先师‘亮银袖剑’下,灵山大师十之八九也已被害,小弟意欲先上少林一行,也许可以从他们口中得到仇人线索。” 杜志远抬头瞧着楚湘云沉思有顷,才道:“不论灵山大师是否遇害,确有去一趟少林寺的必要,楚帅妹,你最好和陆兄弟同去少林一行,愚兄还要护送恩师骨灰回山,迟则半月,定可赶回,到时咱们再共商报仇之道。” 楚湘云满脸徘红,偷偷瞧了陆翰飞一眼,扭头道:“不,我也要恭送师傅归山。” 杜志远脸色一正道:“楚师妹,此去北岳,往返费时,你要恭送师傅归山,固然是一片孝心,但事有缓急轻重,目前咱们除了简老前辈的一支‘亮银袖剑’,可说连半点线索也没有。少林之行,自然极其重要,你不可执拗才好。” 他俨然一派师兄口气,说得楚姑娘俯首垂泪,点头道:“小妹敬遵大师兄吩咐。” 说话之间,天色已是大亮,杜志远起身道:“来不宜迟,我们也该分头上路了,陆兄弟,楚师妹就拜托照顾,我要走了。”一面又回头逍:“楚师妹,你和陆兄弟同去少室,遇事谨慎,行走江湖,可任性不得!” 说到这里,背起贮放司空老人骨灰的小木箱,大踏步往门外走去。 楚湘云急急叫道:“大师兄,半月之后,我们在哪里等你?” 她说出“我们”两字,脸上蓦地一热! 杜志远业已跨出数丈之外,回头道:“我会找你们的。” 他只说了一句”你们”,人已飞一般去得老远。 楚姑娘先前上山之初,一直把简大先生当作杀师仇人,对他门下自然也存有敌意,如今不到一个更次,自己却要和他结伴同行。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转变,瞧他和自己差不多年龄,又生得那么英俊,自己和地同行,陌生生的该是多么不便…… 她羞涩、局促、心头小鹿,不住的乱撞,大师兄一走,她显得坐也不是,立也不是! 陆翰飞送走杜志远,屋中多了一位姑娘,也感到不知所措,呐呐的道:“楚姑娘请稍坐,容在下进去收拾一下。” 楚姑娘只是点点头,陆翰飞迅速走入静室,把沾着师傅血迹的那支亮银剑,也用布包了,然后收拾自己衣物,打成一个包裹,背在背上,佩好长剑,便匆匆走出。 楚湘云这一阵工夫,波动的心情,也已平静下来,落落大方的道:“陆少侠已经收拾好了吗?” 陆翰飞拭着汗珠,道:“有劳姑娘久候,我们走吧!” 楚湘云听到“我们”,这两个字敢情有点刺耳,粉脸又不禁一红…… 陆翰飞让姑娘先走,锁上门户,又到师傅坟前叩了几个头,默默祷告一番,才双双上道。陆翰飞年届弱冠,还是第一次和姑娘家接近,面皮较嫩,不敢和她多说话。 楚姑娘虽喜欢说话,但和陌生男人同行,也是破题儿第一遭,何况少女们都有一份矜持。 是以两人下了祝融峰,大家只是沿着小径一路往北赶路,谁也没和谁说话,傍晚时分,业已赶到岳麓山脚下! 突然乌云压天,刮起一阵大风,吹得满山黄叶,翩翩飞舞! 陆翰飞叫道:“不好,楚姑娘,有大雨来了,我们快走!” 说着脚步加紧,往前奔去! 楚湘云哪肯落后,也立即跟着掠起!但他们还没跑出几步,接着电闪雷鸣,黄豆大的雨点,已密集而来! 两人展开轻功,向前急奔,总算转过山脚,前面有一座小庙,就在路边不远,两扇山门,只是虚掩着,两人冒着大雨,直窜进去。 原来这是一所无人住持,荒废已久的破庙。 两人闪进山门,跨上大殿,只见大殿右角落,已有一个躲雨的人,半蹲半坐的猴在拜台上,瞧着自己两人,歪过头来,嘻嘻直笑! 楚湘云只顾拍着身上雨水,并没注意。 陆翰飞举目瞧去,正好和那人目光相对,只觉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乡下老头,一身土布衫裤,头上盘着一条小辫,生得獐头鼠目,缩着脑袋,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满脸皱纹,都会牵动,行动透着古怪滑稽! 当下也并不在意,抖了抖身上雨水,仰望天空,大雨像倾盆般直泻! “咳,好大的雨!” 那小老头蹲在拜台上,用手摸摸脖子,尖声尖气的嚷着。 他敢情蹲得寂寞,有意和陆翰飞兜搭,但陆翰飞只是初入江湖的雏儿,处处都显得脸嫩,自然不会搭腔。 那小老头待了一会,还不见两人说话,似乎忍不往,耸耸肩,自盲目语的道:“对了,人家小两口儿,敢情刚才还闹着蹩扭呢,要是没有我这小老儿夹在中间,只要男的陪个不是。也早就好了。”。 陆翰飞,楚湘云两人,自从进入破庙,始终没有说话,那是因为大家都感到没有什么好说的。如今给这小老头这么一嚷,陆翰飞一张玉面,登时胀得通红,他怕唐突了楚姑娘,一时极感尴尬。 楚湘云也粉脸飞红,挑着柳眉,隐现怒容,恶狠狠瞪了小老头一眼。 那小老头真也不大识相,看他两人还是没有开口,就向陆翰飞眨眨眼睛,扮了一个鬼脸,笑眯眯的问道:“喂,小哥儿,她是你的小媳妇儿吧?” 这下可糟了,陆翰飞心下一急,还没来得及开口,楚姑娘又差又怒,满脸通红的道: “陆少侠我们走!” 陆翰飞望望天空,雨仍然没有停,急道:“楚姑娘,雨还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 楚湘云顿脚道:“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她话声一落,转身向庙外奔去! 陆翰飞无可奈何,只好冒雨跟在她身后,追了出去。 只听身后那小老头尖声叫道:“喂,小姑娘,不是就不是咯,用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天快黑啦,前面可没有宿头!” 所幸这时雨小了下来,楚姑娘只是负气急走,陆翰飞跟在她后面,他丝毫没有经验,对一个发了脾气的大姑娘,不知如何说话才好?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山路,差不多奔出二十来里,陆翰飞才结结巴巴的道:“楚姑娘,你……你没生气了吧?” 楚湘云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嫣然笑道:“我几时生过气来?只是那小老头太可恶了。” 她提起小老头,不由想起方才小老头的话,粉脸不禁又一红。 陆翰飞和她从昨晚相识以来,从没和她正眼相对,这会楚姑娘回头一笑,脸上登时浮起两个酒窝,恍如百合乍放,顿觉眼前一亮,不禁瞧得出神! 楚湘云见他怔怔的望着自己,脸上更红,羞笑道:“你也不是好人!” 她这句话,声音说得不大,敢情陆翰飞并没听到,口中嗫懦的道:“只要楚姑娘不生气就好!” 楚湘云不由嗤的笑出声来,她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显得比先前活泼了许多! 这时瞧瞧天色,四外业已昏黑下来,尤其这一阵山路,跑得她微感累意,这就轻声道: “陆少侠,我们在在这里休息一下好吗?” 话声温婉已极,而且含有向陆翰飞征求意见的口气。 陆翰飞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歉然的道:“是该休息一下了,在下……竟然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楚姑娘,你大概累了,快坐下来休息咯!” 楚湘云随手掠了掠鬓发,在一块大石上坐下,轻笑道。“还好,我并不太累,噫,陆少侠,你站着干么?也坐下来休息咯!” 她娇躯向右移动了一下,让出大半块石头。这块大石,原是过路的人经常坐的,石面平整,可以坐两个人,还有得多。 陆翰飞直觉心中怦怦跳动,人家已经让出一半来了,自己要是不坐下来,岂非显得小气?这就鼓着勇气,拘谨的在石上坐下。 楚湘云扭头瞧了他一下,抿抿嘴,叫道:“陆少侠,简老前辈为什么要在小剑上按上三个响铃儿?” 陆翰飞道:“先师已有十年没有用过袖剑了,这是他老人家以前的暗器,因为他老人家觉得使用暗器,不够光明,所以要按上三个响铃,使对方好闻声警觉!” 楚湘云偏脸笑道:“那还不如不用,这样打得到谁?” 陆翰飞道:“那也不然,据先师说,使用暗器,原本是一种艺术,他老人家几十年来,从不轻易使用,但一经发出,也从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得出剑下。” 楚湘云极感兴趣的道:“你一定已得简老前辈真传?” 陆翰飞赧然道:“在下学不到先师十分之一,他老人家可以凭本身精纯内功,在拂出‘流云袖中’发剑,在下却只能运用腕力丢掷。” 楚湘云又道:“那未你的剑上,用不用响铃?” 陆翰飞点点头道:“在下只按一枚,但从现在起,我要把它摘下来了。” 楚湘云好奇的道:“那又为什么?” 陆翰飞切齿道:“在下立誓踏遍天涯,找寻仇人,也要用这小剑,刺他三个窟窿,哪能按上响铃,给他便宜?” 楚湘云拍手道:“对啊,我也要用手上长剑,刺他一个大窟窿。” 两人沉默了-阵,楚湘云忽然叫道:“陆少侠!” “唔!”陆翰飞答应一声,回过头去,只见楚姑娘一张脸上娇红欲滴,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摸佯?四目相对,心头不由怦然跳动,忙道:“楚姑娘有什么事吗?” 楚湘云玉脸泛红,羞涩的低下了头去,纤手只管扭着衣角,过了半晌,才道:“方才那个小老头的话,你说气不气人?” 陆翰飞连忙顺着她道:“是,是,那小老头口没遮拦,胡说八道的,真是该死!” 楚湘云双颊更红,摇摇头低声道:“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绝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所以……我想……” 陆翰飞听得心头狂跳,不敢作声! 不!他玉面通红,连正眼也不敢瞧她一下,但两只耳朵,却静静地倾听着她。 楚姑娘声音说得更细,细得几乎只有他可以听到:“因为我要和你一同上少林寺去,一路上,难免被人家……误会……所以我想……你……”她连说了两个“你”,还你不出来,陆翰飞的一顿心,却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尤其轻微的山风,把一阵阵少女特有的幽香,往他毋孔中直送! “你以后就对人家说,我们是……是兄妹好了。” 陆翰飞舒了口气,如释重负,连连点头道:“是,是,姑娘说得不错,在下以后就说我们是……是兄妹好了。” 楚湘云轻笑道:“不光是对人家说,我们自己也要改口才对!”说到这里,忽然幽幽的道:“找以后就叫你大哥好了。” 陆翰飞道:“楚姑娘这般称呼,在下如何敢当?” 楚湘云白了他一眼,道:“我不叫你大哥,人家怎会相信我们是兄妹?” 陆翰飞愣愣的道:“是!是!楚姑娘说得有理!” 楚湘云扭头道:“那么你也要改口才行。” 陆翰飞哦了一声,忙道:“我是应该改口,我以后就叫……就叫姑娘……妹……妹子……” “嗯……”楚湘云半羞半喜的刚“嗯”了一声:“呵……哈……”骤地在两人头顶,有人大声打了一个呵欠,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似的,含含糊糊的逍:“底下是谁?叽叽咕咕的吵得我席不安枕?” 陆翰飞、楚湘云听得大吃一惊,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身后大树上,还躲得有人?双双纵身跳起,向前掠出八尺,抬头瞧去! 原来身后那珠大树,树身粗逾合抱,枝叶茂密,就是在自己两人坐处头顶一丈七八的那枝横干上,果然有一条黑影,侧身而卧! 不!正在蠕蠕而动,双手上叉,伸着懒腰,因天色昏黑。距离较远,又有枝叶阻挡视线,看不真切。但他说话的声音。尖声尖气,极像在破庙中遇上的那个尖头尖腮的小老头! 陆翰飞早已大声喝道:“树上是什么人?” 那人尖声应道:“是我,就是口没遮拦的小老头!” 不!这声音已经从两人身后传来! 陆翰飞,楚湘云同时一惊,倏地转身过去! 一点没错,他正是在破庙里躲雨的那个小老头,獐头鼠目,頦下一小把山羊胡子,不是他还有谁来?只是凭自己两人耳目,而且在戒备注意,连他什么时候从树上下来,闪到自己身后都不知道。” 那小老头缩着脖子,鼠目转动冲着两人咧嘴笑道:“啊,原来又是你们小两口子,嘻嘻,这才叫人生何处不相逢!” 楚姑娘因为自己两人的话,全给人家偷听了去,正感又羞又气,这一瞧清偷听自己说话的是破庙里那个小老头,不由气往上冲,叱道:“原来偷听的是你!” 她扭腰点脚,身发如风,双掌同扬,一招“双燕掠波”,掌到人到,往小老头身前劈去! 哪知楚姑娘堪堪扑到,双掌竟然拍了个空,明明就在不远的小老头,倏忽失去了所在! 心下一怔,急忙向左右一瞧,原来他正站在边上,双手乱摇,尖叫道:“没有,没有,小老儿根本没有听到,你们小两口儿是兄妹……兄……妹!” 楚姑娘粉脸通红,急得跺脚道:“你明明偷听了,还说没有?好,姑娘今天饶你不得!” 她越说越气,不,该说她羞急交迸!话声未落,身形倏然欺去,右掌直切,左手纤纤玉指,中指一屈一弹,一缕指风,“嘶”的一声,直奔小老头眉心! 这回瞧得清楚,直切右掌,不过是她的虚招,扰乱对方注意,左手指风,觑定部位而发,出手奇快,对方决难再躲! 哪知她直切右掌递出之时,小老头还是好好的站着,等左手指风弹到,不见他身形闪动,又己不见! “乖乖,不得了,‘穿云指’,是北岳的‘穿云指’!” 楚姑娘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目向四面一瞧,只见小老头躲在陆翰飞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咧啪而笑! 楚湘云瞧地那副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望着陆翰飞恨声道,“大哥,你也不帮我拦住他?” 陆翰飞向左右乱找,问道:“他在哪里?” 小老头在他身后应道:“嘻嘻,小老儿就在这里!” 陆翰飞心中一惊,急忙转过身去! 楚湘云喊道:“大哥,他一直跟着我们,决不是什么好人!” 陆翰飞因这小老头行动奇特,心知有异,低声说道:“妹子,你不可鲁莽,我来问问他。” 楚湘云给他这声“妹子”叫得心里怪舒服的,气就消了大半,站在他身边,点了点头。 陆翰飞脸色一正,向小老头拱手道:“老丈和在下兄妹。素昧平生,一路跟踪而来,隐身树上,偷听隐私,不知是何居心?” 小老头蹲在地上,忽然鼠目一瞪,理直气壮的尖声叫道:“你们小两口儿,可以在树下坐,难道我小老儿不能在树上睡?你们哥哥妹妹的吵醒我瞌睡,还问我是何居心外他这句“哥哥妹妹”说得两人同时脸上一热,楚湘云不依道:“大哥,你瞧他,他还胆敢说没有跟踪,没偷听我们讲话?” 小老头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小姑娘,你们小两口儿的事,就是让小老儿听到了,也用不着害臊,其实我跟着你们行来,全是一片好心。”。 楚湘云被他一口一声的小两口儿,听来刺耳,其实她心里倒也并不觉得讨厌。尤其多听了几句,反而感到另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也就不再生气,闻言樱唇一撇,哼道:“你有什么好心,你倒说说看!” 小老头精神一振,堆起满脸皱纹,笑道:“说实在的,方才一见面,我就瞧出你们小两口儿资质极好,又颇对小老儿胃口,不禁使我想起不久就要西去找死,万一真个死了,我小老儿两种天下无双的绝世武学,岂不从此失传?人死事小,两种绝世武功,如果因我失传,我怎对得起历代先人?所以才急急跟着追来。“,楚湘云听他说什么就要西去找死,又说他还有两种天下无双的绝世武功,不由觉得好笑,故意抿了抿嘴,哦道:“瞧不出你还是有大本领的人!” 小老头听得大是高兴,捻着山羊胡子,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我小老儿的武功,普天之下,可说独一无二!” 他说到这里,似乎还怕两人不信,接着“唔”了一声,又道:“你们总听人说过,武林中有五位杰出高手?大家把它编成四句辙儿,叫做……” 楚湘云抢着道:“紫云东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剑,南北双岳!” 小老头拍手笑逍:“对!对!就是这四句!” 楚湘云眨着眼睛,失笑道:“那么你是这四句中的哪一位呀?” 小老头听得一怔,接着摇摇头,咄了一声,道:“我小老头就是因为这四句话,才把我引出山来,立志要会会这五个人,同时也要叫江湖的朋友在那四句辙儿上,再加上我小老儿一句”。 楚湘云好奇的道:“你那句是什么?” 小老头口沫横飞,摇头晃脑的道:“那是‘追风无形,天下第一’。“楚湘云噗哧笑道:“这不是有两句了?” 小老头怔得一怔,口中默默吟了一遍,点头笑道:“不错,是有两句,那就加两句好了。” 楚湘云直笑得打跌,道:“可惜,大家都没听见过。” 小老头突然脸色一沉,不高兴的道:“所以江湖上都是些孤寡陋闻之人!” 楚湘云掩着口,道:“你说错了,应该是孤陋寡闻。” 小老头鼠目一瞪,道:“孤陋寡闻,不是一佯四个字?咱们别考究这些。” 楚湘云忍着笑道:“像你这样的有大本领的人,你的名字一定很响,不知如何称呼?” 小老头给她一捧,喜得直抓脖子,笑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一半了,唔,唔,我小老头就是人称追风无形东方矮朔公羊叔公。” 楚湘云秀眉一挑,道:“哪有这么长的名字?” 小老头嘻的笑道:“怎么没有?我告诉你,比告诉他,只多了一个字,我本来叫公羊叔,因为你女孩儿家,将来做了人家小媳妇,他叫叔叔,你就要叫叔公,我先加了岂不是好?” 楚湘云脸上一红,佯怒道:“老不羞,我不利你说了。” 公羊叔作慌道:“啊!啊!我还没说完,你再听下去,我说正经!说正经!楚湘云道: “说就说咯!哦,你还是说有两种了不得的本领?” 公羊叔咽了一口口水,笑道:“对了,我不是说过‘追风无形’?追风就是‘八步追风’,小姑娘你想想,八步就可以追上了风,难道天下还会有第二个人?” 楚湘云虽然不相信他,但还是点了点头。 公羊叔又道:“第二种就是’无形神掌’,掌出无形……” “无形神掌”这四个字,听到陆翰飞耳中,无异焦雷,身子陡然一震,星目放光,大声问道:“你会‘无形神掌’?” 楚湘云昨晚也听陆翰飞说过,简大先生上山时,曾被一个会“无形掌?”的人偷袭。她心念一转,连忙朝陆翰飞眨眨眼睛,娇笑退:“大哥,你快别插嘴呀,让公羊叔说下去呢!” 陆翰飞不知她向自己眨眨眼睛,有何用意?心中一楞,只听楚姑娘娇声说道:“公羊叔公,你方才不是说要会会那四句活的五个人吗?不知和他们较量过了没有?” 陆翰飞听得暗暗点头,由衷的佩服楚姑娘随机应变,心思敏捷! 公羊叔被小姑娘这一声“叔公”,叫得大乐,耸着双肩,一阵呵呵大笑,授着说道: “这五个人,我小老头还只会过三个!” 陆翰飞心头又是一震,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剑柄! 楚湘云又道:“不知是哪三个?” 公羊叔得意的道:“那是中州一剑,南北双岳。” 楚湘云娇躯微微一颤,急着问道:“你胜了他们?” 公羊叔摇摇头道:“大家谁也没有赢谁。” 楚湘云道:“你说得清楚点咯!” 公羊叔道:“那是四天以前,我听到他们十年一会,在嵩山聚首……” 陆翰飞,楚湘云全部感到心里紧张,谁也没有作声。 只听公羊叔续道:“那天我巴巴的赶上嵩山,他们三人都在方丈室里密谈,我在窗外站了一会,心想坐在正面,穿黄袍的老僧,定是中州一僧灵山大师,我一时技痒,就隔着窗户,用‘无形神掌’打了他一下。” 楚湘云道:“后来呢?” 公羊叔道:“这老和尚果然有点门道,其实我也只用了五成力道,掌风透窗而入,打在他身上,生似打上山石,我小老儿五成掌力,就是砸上山石,也得砸个稀烂,他居然还像没事一般,抬起头来,我才知道咱们功力相差无几,就趁他抬头往窗外瞧来,我已出了少林寺啦。” 楚湘云道:“还有呢?” 公羊叔续道:“我当然不肯走远,还要试试南北双岳,第二天,他们都下山来了,简大先生独个儿先走。咐,小姑娘你就是司空老儿的徒弟!” 楚湘云依然一惊,道:“是又怎样?” 公羊叔笑道:“没什么,那天,我就打你身边擦过,你一点也没有察觉,你师傅倒真还厉害,回头往我瞧来,我顺手就给他一掌……” 楚湘云陡地柳眉一竖,长剑呛然出鞘,叱道:“你这恶贼!” 公羊叔吃惊道:“你这干什么?快听我说下去,你师傅出手好快,我一掌出手,他‘穿云指’也同时点出,等到双方掌指乍接,我已经飞出十丈之外了。” 楚湘云紧握长剑,笑道:“你一定输了!” 公羊叔猴急退:“没有,没有,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我试出你师傅武功,不在我小老儿之下,所以走了。” 楚湘云听得将信将疑,陆翰飞忍不住道:“还有呢?” 公羊叔道:“自然还有,我要追上简大先生试试!’’“啊!”陆翰飞极力忍耐,啊了一声。 公羊叔道:“我从嵩山一直踉到衡山,始终没有机会。” 楚湘云道:“那又为了什么?” 公羊叔道:“因为先前两次都是暗中出手,实在太不够意思,但如果要我出面和他们较艺,古人有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小老头败不得,他们出了名的人,更败不得,这就是我只好在暗中出手试试他们的道理。但这会我想改变主意,和简大先生说明来意,不论胜负,一掌为限,是以我跟在他身后,几次都想叫住他。哪知简大先生好像有什么急事,一路兼程,跑得好快,后来,我跟得不耐烦了,又改了主意,也准备和先前两次一样,偷偷的试他一试……” 楚湘云道:“那你为什么不试?… 公羊叔耸耸肩道:“武林中人动手较艺,讲究点到为止,简大先生的‘亮银袖剑’,十丈这内,发必伤人,我不敢挨近,所以一直踉到祝融峰,趁他上山之际,才偷偷发了一掌,结果,哈哈,小哥儿,我也挨了你师傅一记‘流云飞袖’!” 陆翰飞想不到公羊叔早已知道自己两人身份,心中又惊又怒,右腕一振,反手掣出长剑,双目含煞,仰天厉笑道:“公羊叔,你知道小爷来历就好!” 喝声骤落,长剑“举火烧天”,往公羊叔劈去! 楚湘云哪还怠慢,身形欺进,玉腕摇处,一招“花雨缤纷”,同时攻出! 公羊叔脸露惊愕,急急叫道:“你们这是为什么?” 楚湘云切齿道:“恶贼,你自己都招供出来了,还问什么?” 一支长剑.像泼风般源源攻出! 陆翰飞更奋起全力,一剑紧过一剑,口中大声喝道:“公羊老贼,你毋须躲躲闪闪,有本领只管施展,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展开七十二招“丙灵剑法”,一面暗暗把十三支亮银剑,也蓄势待发! 他们是仇人对面,拼了命! 但他们没有仔细想想,简大先生和司空老人何等武力,尚且丧在人家手下,凭他们两人,又何济于事? 两道剑光盘空匝地,漫天飞舞,煞是凌厉,但谁也莫想沾得公羊叔半点衣角,他急得两颗鼠眼,炯炯发光,用手抓着脖子,顿脚道:“你们两小口儿快快住手,哪有这么严重的事?” 陆翰飞双目通红,怒吼道:“老贼,杀人偿命,师仇不共戴天。” 公羊叔听得浑身一震,张目道:“师仇?找小老儿不过和南北双岳试了一招,这算哪门子不共戴天之仇?” “嘶!”他说话声中,冷不防楚姑娘纤指起处,“穿云指”往地面门点到! 公羊叔一颗尖头尖腮的胸袋往下一缩,喝道:“你们给我说说清楚好不?” “老贼,你拿命来吧!” 陆翰飞趁这一丝空隙,突然左手连扬,一十三支亮银剑,宛若一篷剑雨,罩定公羊叔射到!但就在此时,公羊叔身形一矮,人影顿渺,十三支银剑,全落了空,纷纷坠地。 陆翰飞,楚湘云立即收剑,四处一瞧,哪里还有公羊叔的影子? 陆翰飞顿足道:“给这老贼逃了!” 楚湘云道:“我们快追!” 陆翰飞从地上拾起亮银剑,切齿道:“这老贼武功极高,就是追上了也是枉然。” 楚湘云垂泪道:“我们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陆翰飞道:“我们只好赶到少林,见过灵岩大师再说,现在既然知道就是这老贼下的毒手,天涯海角,哪怕他逃上天去广 话声才落,只听公羊叔的声音,在大树顶上说道:“到底我小老头儿和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连天涯海角,都不肯放过?” 两人急急抬头瞧去,只见公羊叔一个身子,蹲在大树是高枝上探头下望。 陆翰飞瞧得目眺欲裂,暗想:师傅说他轻功还在师傅之上,当真一点不假!口中大声喝道:“老贼,你杀害我们两位恩师,此仇不共戴天,你给小爷下来!” “小哥儿,你说什么?” 微风飒然,公羊叔早已飞落身前,一把抓住陆翰飞胳膊,急急问道:“你们师傅怎么了?” 陆翰飞连人影也没有瞧清,执剑右手,已被公羊叔抓住,心中一急,左掌奋起全力,直向公羊叔当胸劈去! 楚湘云睹状大惊,手中长剑一挺,疾往公羊叔后心刺到! 公羊叔气得直是跳脚,上身轻轻一挪,楚湘云一柄长剑,从腋下刺入,一下被他夹住,再也抽不出来! 楚姑娘心中一急,左手玉指运足功力,一下点上他右胛,“入洞”穴! “啪”!陆翰飞左掌,也同时打上他左胸! 公羊叔右手一松,放开陆翰飞胳膊,嘻嘻笑道:“你们还没有南北双岳两成功力,总算我小老儿还顶得住,好啦,这回可以说说清楚了吧?” 陆翰飞,楚湘云一掌一指,结结实实击中人家要害,好像击在铁石上一佯,反而日得自己手腕微微发麻,心头大感懔骇,双双后退了一步。 陆翰飞听他这般说法,更是满腹疑云,瞧他刚才情形,始终不肯还手,还一再追问,似乎不假,难道杀害师傅的仇人,当真不是地?他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古怪老头,说:“你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如此?” 公羊叔脸色一沉,生气的道:“我追风无影东方矮朔公羊老儿岂会在你们两个娃儿面前撒谎?我因为已经会过中州一僧,南北双岳,现在就要入川去会会西毒。一个人武功再高。 也不能避毒,我是立志要去,在破庙瞧到你们资质极好,很想把我两种绝世武功,传给你们。后来听到你们还是简老大门下,我把两种绝学,传给南北双岳的弟子,当然不会有所托非人之虑,这才现身和你们相见,你们两位师傅,好好的怎会被人害死?快说给我听听!” 陆翰飞瞧他说话时词色极为真挚,不类有假,这就含泪把自己师傅及司空老人遇害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公羊叔听得大是震骇,抓着脖子,沉吟道:“这么说来,中州一僧,也是靠不住了,凭五岳三奇的功力,天下还有谁能在一招之间,致之死命?” 他说到这里,忽然好像想起一件什么事来,用手一拍脖子,抬头道:“小哥儿.你方才不是说尊师那张墨拓的石鼓歌,也丢了吗?” 陆翰飞点点头道:“先师认为石鼓山石鼓上刻着的那四句歌,可能和武功有关,但先师也始终想不出所以然来。这次正好是三位老人家的十年会期,就用墨拓了一张带去,一给灵山大师和司空老前辈瞧瞧。不过据在下想来,那张拓本,似乎并不重要,因为任何人随时都可以去拓的。” 公羊叔用力搔着脖子,摇头道:“我到少林寺去的那天,尊师等三人,就在讨论这一问题,可惜我当时并没注意!”说到这里,忽然眼珠转动,肯定的道:“唔,两位尊师之死,定然和石鼓拓本有关!” 陆翰飞喜道:“老前辈定有所见。” 公羊叔点头道:“小哥儿说得不错,那天我记得在方丈室窗外,依稀看到一条蓝影,后来一路从嵩山跟在简老大身后,也几次看到一个身穿蓝饱的人……” 陆翰飞陡觉眼前一亮,急急问道:“那人生得如何模样,老前辈可否记得?” 公羊叔摇摇头道:“当时我只道是普通行路之人,哪会注意?只有我和简老大对掌那天晚上,我就住在山脚下的南岳庙,那是最后一次,我就瞧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蓝袍人影,从南天门下来……”. “啊!”陆翰飞神色显得紧张,两眼紧盯着公羊叔,连眨都不眨! 公羊叔续道:“他所以会引起我注意的缘故,就是他骤看之下,极像尊师……” “啊!”陆翰飞点点头,他想起这人能够在自己面前,乔装师傅,骗过自己,当然他的身材,和师傅极像。 公羊叔逍:“后来他打我身边擦过,依稀听到他口中好像说着石鼓山。” 陆翰飞经他一说,也突然想起师傅果然说过“总算此行不虚”之言,难道问题真还出在这张拓本之上? 楚湘云奇道:“大哥,这石鼓,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翰飞笑道:“所谓石鼓,其实只是山上一块大石罢了,石面光滑,像一面大鼓,传说鼓鸣,主有兵事,这石鼓上不知什么人题了四句诗歌……” 话没说完,公羊叔大声叫道:“小哥儿,石鼓山离此不远,你快带我去瞧瞧,也许可以找出一点端倪来。” 楚湘云忙道:“大哥,我们不是要赶上少林夺去吗?” 陆翰飞毅然道:“我们先到石鼓山去。” 公羊叔瞧着天色,直抓脖子,扭头道:“这时已是戌亥之交,我小老儿一个人,不是吹牛,最多子末丑初,就可赶到,咳,就是子时赶到,恐怕也已经迟了!” 楚湘云道:“老人家,那么我们快走咯!” “嘻嘻!”公羊叔瞧着两人,咧嘴笑道:“你们小两口儿,口可改得真快,这会不再叫我老贼了罢?” 楚湘云脸上一红,急着道:“方才人家不知道咯,你不是说已经迟了,还不快走?” 公羊叔双手一摊,摇头道:“再赶怕也没有用了,唔,不过,咱们去瞧瞧山好!” 他说走就走,跨开大步,往山径上走去! 陵翰飞心中一直想不透师傅墨拓的那张石鼓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以致师傅自己和司空老人同时被人谋害?还有灵山大师怕也遭了不测,那么五岳三奇,竟然全是因这张石鼓拓本而丧生的。 啊!那天……他突然想起师傅刚说到两百年前一双武林奇人,就发现窗外有人…… “大哥,你在想什么?我们快走啊!” 楚湘云的声音,钻进陆翰飞耳朵,抬头一瞧,公羊叔已经掉头走了!当下急忙纵身上去,问道:“老人家,你可听说过两百年前,有一双武林奇人?” 公羊叔漫不经意的跨着大步,陆翰飞,楚湘云就得施展轻功,才勉强跟上。闻言猛然停步,睁着一双鼠目,精光四射。问道:“你是说白衣剑侣金玉双奇?” 陆翰飞摇摇头道:“在下不知道,只是听先师从少林寺回来时提过。” 公羊叔搔搔脖子,疑惑的道:“难道石鼓山这四句话当真和这一对奇人有关?唔,小哥儿,咱们确实需要快走!” 他说话之时,脚步无形加快,陆翰飞、楚湘云山不再多说,只是提气纵掠,往前急奔,但还是比公羊叔落后得多。公羊叔只是直抓脖子,走一段路就得停下来等着他们。 石鼓山在衡阳以北,湘水之滨,原是衡山支脉,山势并不算太高,却峰峦峻秀,岩石峰奇! 唐李宽曾建石鼓书院于此,朱熹还有一篇石鼓书院记,石鼓山也因此出了名。 从岳麓山到石鼓山,等于是从衡山尾部,赶到衡山头部。山径迂回,少说也有两百多里。 东方矮朔公羊叔和陆翰飞。楚湘云三人,一路疾奔,赶到石鼓山下,天色已是大亮!—— 我独行扫校 第二章 石鼓题歌 三人脚下加紧,沿溪疾行,不多一会,奔近石鼓下面,纵目瞧去,石壁上果然刻着四行字,约有海碗大小,那是:天下有道,我黼子佩,天下无道,我负子戴。 陆翰飞目光瞥过,不由微微一楞,走着双目,失声道:“噫,这上面不对了!” 东方矮朔公羊叔瞪着鼠目,问退:“这上面不是有字?” 陆翰飞道:“老前辈,以前不是这样的。” 公羊叔抓抓脖子,道:“你是说,有人把字改动过了?” 陆翰飞道:“晚辈一个月前,还跟家师来过,上面明明是‘天下无道,我黼子佩,天下有道,我负子戴,’现在有人把它颠倒过来了。” 楚湘云插口道:“大哥,你会不会记错?这上面刻着的是一首‘偕隐歌’,读过古诗的人,谁都背得下来,如果照你说的,就不成‘偕隐歌’了。” 陆翰飞摇头道:“不!不!我和师傅,不止来过一次,哪会记错?就因为它把‘偕隐歌’颠倒过来,而且‘黼’字也改了‘黼’字,才引起师傅注意,这一注意,发现这字还是用右手小指和指甲写的,勾撇之间,露出纤细笔锋,决非一般‘金刚指’,所能写得出来。” 公羊叔两颗小眼珠,盯着石壁,点头笑道:“不错,这字确实有人改动过了,而且改的字,正是用‘金刚指’写的,笔划比原先的,粗了许多!” 陆飞翰急急问道:“老前辈,你说这三个字是用‘金刚指’写的?” 公羊叔道:“这还有错,我小老头眼睛可没有昏花!” 说着抓抓脖子,沉吟道:“这么看来,这四句劳什子,真还隐藏着什么谜儿?可惜对这门子诗呀词呀的学问,我一窍不通,不然也好从这话里,推究出一点道理来?” “哦!哦!”他忽然用手一拍后脑,笑道:“不错,不错,我那天就听到灵山老和尚正和你们两位尊师,一字一句推敲这首东西。当时我心里还暗暗骂他们五岳三奇没有出息,十年见一次面,不讨论各人的修为功力,武学心得,却酸气腾腾的研究起古诗来了,如今想来,他们当时可能已有发现,才会因此送命!” 陆翰飞想起师傅回山之时,曾有再去一趟石鼓山,才能确定之言,相信公羊叔说得不错,自己师傅和司空老人的死,果然和那张石鼓歌拓本有关! “楚湘云偏着头道:“老前辈,这改字的人,你看会是谁?” 公羊叔耸耸肩,道“咄,真是娃儿,我要知道这改字的人,就好办了。” 楚湘云道:“那么我们这趟不是白走了?” 公羊叔抓抓脖子,沉吟道:“我倒想起一个人来……” 陆翰飞听得眼睛一亮,急忙问道:“老前辈,你说是谁?” 公羊叔摇摇头,笑道,“你别紧张,我不过想到一个可以解开这个隐谜的人,只要把这四句劳什字的隐秘揭开,杀害你们两位尊师的人,不是也可以找出来了吗?” 陆翰飞道:“老前辈,你说的是谁?” 公羊叔道:“这人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博学强记,而且对武林掌故,也熟得如数家珍,确实称得上是武林中一位奇才异能之士,只要你们把详细经过,一字不漏的向他说上一遍,保险立时破案。” 楚湘云道:“他到底是谁呀?” 公羊叔摇头晃脑的道:“这人江湖上叫他灵狐仙,世有人叫他赛孙膑,其实地的真姓名,叫做令狐宣!” 楚湘云问道:“大哥,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陆翰飞摇摇头,向公羊叔问道:“老前辈,令狐宣住在哪里?我们去找他,不知道他肯不肯说?” 公羊叔瞧了楚湘云一眼,道:“灵狐仙住在武陵山竹仗坪,地方倒是不远,只是脾气古怪得很,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嘻嘻……就是漂亮女人,他说只有女人,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楚湘云道:“他一生也讨不到老婆!” 话声出口,粉脸不禁一红。” 公羊叔笑道,“他本来就讨不到老婆咯,双腿都别断了,谁还会嫁给他一个残废的人?” 楚湘云道:“他双腿都是被人别断的?” 公羊叔道:“就是他师兄,不然也不会叫他赛孙膑了。” 楚湘云掠掠鬓发,回头道:“大哥,我们去不去?” 陆翰飞道:“老前辈这般说法,想来不会有差,武陵山离这里不远,我们到河南去,顺便弯上一弯,也未尝不可。” 楚湘云瞧瞧公羊叔,道:“老前辈,你呢?” 公羊叔抓抓脖子,笑道:“我自然要到四川找老毒物去!哦……”他突然抬起头来,瞧着两人道:“来来,你们小两口儿过来,我那两套看家本领,还没传给你们呢!” 陆翰飞道:“老前辈从四川回来,再传不迟,晚辈兄妹,心急师仇,此时候不得立即赶上武陵山去。” 公叔羊瞪目道:“不成,我要是中毒死了,这两门功夫岂不是就此失传?”。 楚湘云忙道:“大哥,老前辈要教我们本事,正是我们旷世机缘,你怎好推辞?” 公羊叔朝陆翰飞咧嘴笑道:“还是你妹子懂得道理!” 说着就把“无形神掌”如何涵气若虚,如何内劲外铄,以及发招收势之道,给两人仔仔细细解释了口遍。 他边说边演,右手虚飘飘的向外按去!果然他一举出手。听不到丝毫风声,三丈外一棵松树,立即应手成为两截! 陆翰飞瞧得大吃一惊,想不到“无形神掌”竟有这样大的力道。 公羊叔哈哈一笑,就叫两人跟着学习,陆翰飞内功根底极好,初学起来,终究是掌出有声,不能涵气若虚,但还能略具形似。 楚湘云姑娘家内力较差,练了一阵,不由气喘吁吁凝不住气,她忽想起两年前师傅教自己“穿云指”的时候,也是这般情形,师傅说自己内力太差,指法还勉强可学,他老人家的“穿云掌”就无法练习。想到这里,不由停下手来,偏头问道。“老前辈,你的‘无形掌’,可不可以把它练成指法?” 公羊叔怔得一怔,呵呵笑道:“你丫头果然灵巧!拳掌指法,原是一门功夫,你想把它化成指法,道理还是一个,只要凝气成点,化实为虚,无形掌就变成无形指了!” 说罢又大笑不止…… 楚湘云听得大喜,专心致志的练起指法来! 从此陆翰飞学会了“无形神掌”,楚湘云却练成了“无形指”。公羊叔等两人练了一阵,就把他们喊住,又传了他独步武林的“八步追风”轻功身法口诀。 陆翰飞,楚湘云对轻身功夫,原有相当基础,不像练“无形掌”,和从前所学,完全两回事。 是以公羊叔口述指划,传完口诀,已能心领神悟,会了一半,再经他点拨指导,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学会。 公羊叔瞧得大是高兴,咧啪笑道:“你们小两口儿,果然天资颖悟,拢总一个时辰,就把我两种独门功夫,都已学会。以后如何,就要你们自己努力了,好,你们双双上路吧,我也要走啦!” 他说走就走,话声才落,身形电闪,人已到了二十丈外,眨眼工夫,就失所在! 陆翰飞原想问问武陵山竹仗坪如何走法,但连话都来不及说,公羊叔早已走得无形无踪,不由惊叹的道:“他老人家去得好快,妹子我们也上路吧!” 楚湘云听陆翰飞一说,不由想起方才公羊叔临走时说的你们双双上路吧那句话,双颊一红,忽然抬头问道:“大哥,你说公羊叔老前辈这人怎样?” 陆翰飞道:“公羊老前辈古道热肠,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奇人!” 楚湘云道:“就是说话缺德!” 陆翰飞道:“那是他老人家生性滑稽,喜欢开玩笑罢了!” 楚湘云白了他一眼,道:“你占了便宜……”她说到这里,倏然住口,玉脸泛红,羞涩的说了句:“你坏!” 粉颈一低,往山下跑去!陆翰飞也慌忙纵身掠起跟着追去。 他们经东方矮朔的指点,要揭开石鼓上这首“偕隐歌”之谜,只有绕道武陵山,去找赛孙膑令狐宣,也许可以查出杀害师傅的凶手。 因此下山之后,两人略一磋商,便决定先往武陵一行,然后再上少林寺去。 当下就由衡阳向西,横穿雪峰山脉,再折而往北,直奔武陵山。 这一路上,两人正好借着赶路的机会,练习公羊叔所传“八步追风”,轻纵直掠,嘻笑追逐,倒也并不寂寞。 第四天未牌时光,就赶到武陵山下,两人间明竹仗坪方向,更不耽搁,就开始往山中走去! 两人奔了二十来里,只觉道路愈来愈窄,再行八九里,两边山峰壁立,中间留出一条羊肠小径,仅容一人可行。 这样曲曲折折一路上岭的山路,走了约莫两里来路,待得走上岭顶,只见对面双峰之间,一片翠绿,万竿修窒,临风摇曳! 从岭上望下去,竹林中间,约有四五亩田大小一片空地。起着三间竹楼,左边引水成溪,流水溪缓,屋右却是一棵枝叶茂盛的参天大树。 楚湘云瞧到竹林,喜道:“大哥,那就是竹仗坪了!” 陆翰飞想起公羊叔说过赛孙膑令狐宣脾气古怪,生平讨厌漂亮女人,不由皱皱眉道: “妹子,这里和竹仗坪相距不远,你最好就在这里等候,我一个人去找他,你看可好?” 楚湘云不依道:“你去,我也要去,公羊老前辈只是开开玩笑的,你却认了真。” 陆翰飞道:“他老人家这句话,怕不是开玩笑的吧!” 楚湘云扭头道:“我不管,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反正见了令狐宣,我会向他解释的。” 陆翰飞拗不过她,只好表示同意,楚湘云朝他甜笑了笑。便往岭下跑去。 不多一会,两人奔近竹林,只见修篁丛中,只有一条小径,盘曲其间! 楚湘云毫不停留,举步往林中走去,陆翰飞也急忙跟踪掠入!两人进入林中,只觉竹杆渐密,再也无法直行,尤其小径也愈来愈抚,尽是东盘西曲。 急走一阵,忽然连小径也失去所在,楚湘云走在前面,心头着急,管它有路没路,就是往竹林中钻去。 这样走了一会,总算给她找到另一条小径,于是又盘盘曲曲依着路径走去,哪知一阵下来,这条小径又忽然不见。 两人接连赶了几次,直弄得头昏眼花,不但始终走不近竹楼,连方向都迷糊不清了。 不!天色逐渐昏黑,竹林中一片吱吱喳喳的鸟声! 楚湘云早已跑得一身是汗,她站着吁了口气,回头道:“大哥,这片竹林,有点古怪!” 陆翰飞打量着周遭情势,点头道:“不错”我们跑了这许多路,照说十个竹林也穿出去了,我以前听师傅说过,许多隐居深山的人,为了防止野兽入侵,在四周布下奇门阵法,不懂阵法的人,就休想走得进去。” 楚湘云掠着鬓发,道:“这就是了,他这里叫做竹仗坪,明明是说竹林中按着阵仗! 哦,大哥,那可怎么办?” 陆翰飞沉吟道:“你大概也走累了,我们不如稍歇片刻,吃点东西再说。” 说着从怀中取出于粮,分了一半递给楚湘云,自己就在林中坐下,吃了起来。 楚湘云傍着他坐下,刚咬了一口烧饼,忽然回头笑道:“大哥,你想出来了没有?” 陆翰飞道:“我想只有一个办法,世许可行。” 楚湘云眨着眼睛,啊道:“原来你也想了一个法子,快别说出来,让我先说好不,瞧瞧我们想的可是一样?” 陆翰飞瞧她一副娇憨模样,心头不觉怦然一荡,含笑点了点头。 楚湘云抢着道:“这片竹林,他既然布下阵法,为什么这许多鸟却不会迷路,我们何不纵上竹梢去瞧瞧,只要瞧清他竹楼方向位置,笔直走去,就不会错。” 她话声方落,只听头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小娃儿,你们是什么人?赛孙膑的五行奇门遁甲,要是有你说的这般容易,还叫什么奇门遁甲?” 楚湘云听得一怔,接着喜道:“啊,老人家敢情就是令狐老前辈?” 那人微微一晒,道:“你们是什么人,到竹仗坪干什么来的?” 陆翰飞听不出这发话的人,究在何处,但听他口气,分明就是赛孙膑令狐宣无疑,这就向空作揖道:“晚辈陆翰飞和妹子楚湘云,专程拜谒老前辈来的。” 那人“唔”了一声,道:“你们是何人门下?” 陆翰飞躬身道:“晚辈南岳门下。” 那人阴哼道:“你是衡山简大先生的弟子,做什么来的?” 陆翰飞道:“晚辈时常听先师说起老前辈学究天人,始终无缘叩谒,先师去世之后,晚辈有一困难之来,想恳求前辈指点迷津。” 那人急急问道:“你师傅去世之后,遭遇到什么困准?” 陆翰飞迟疑道:“如蒙老前辈矜全,容晚辈当面奉告。” 那人嘿嘿干笑了几声,道:“好,那么你们可往左方斜走,一十六步广陆翰飞闻言大喜,急忙依言朝左斜行了十七步。 那人的声音,道:“右走八步!” 陆翰飞,楚湘云果然又依言而行,堪堪走到! 那声音又道:“再左行斜龟一十三步。” 两人依照那声音指点,在竹林中曲折前行,明明看到前面被一排竹竿挡住去路,但走到那边,恰巧容一人通行。 这样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有时还倒退斜走,好像越走越是迂回,但不到顿饭时光,竹林尽头,豁然开朗,三间竹楼,一曲清溪,已在眼前出现。 竹楼中窗户洞开,隐隐射出灯光。 陆翰飞心头一喜,正待越溪而过1 只听那人低声喝道:“小娃儿不可妄动,你们必须涉溪过去,在溪中左三右七,登岸之后,面向竹楼,直行三步,斜行五步,再直行三步,如此直斜交叉,不可弄错,直到竹楼前面,须从左首第一个窗口跃人,右脚先落,便须站立不动,令狐宣声言只要有人能够通过竹仗,进入竹屋,就可义务解答一切疑难之事,你们去吧!” 楚湘云低声适:“大哥,原来他不是此间主人。” 陆翰飞慌忙向空作揖道:“多蒙老前辈指点!” 那人话声一落,就寂然不再作声。 陆翰飞,楚湘云停身把走法默默背诵了一遍,然后依言涉过小溪,对着竹楼直三斜五的走去! 这三间竹楼,看去也并无出奇之处,只有正面开着七扇窗户,有方有圆,高低大小全不一样,但此时却悉数开着,从外面望去,那烛光正是从左首第一个窗口透射出来的! 烛光之下,离窗口不远,有一个文士装束的人,手持书卷,倚在一把逍遥椅上,朗朗吟咏“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绍,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相国齐晏子。” 他吟的正是诸葛亮的“梁甫吟”! 楚湘云低声笑值:“人家叫他赛孙膑,他还自比诸葛亮呢!” 陆翰飞连忙摇摇手,叫她不可出声,两人走到竹屋前面,打了个手势,两条人影同时急急纵起,向左首第一个窗口,穿窗而入! 哪知右脚堪堪落地,只听“嗒”的一声,一道钢箍,奇快无比的扣住脚胫! 不,他们右脚落地,左脚自然也跟着踏下,钢箍不迟不早,就在此时发动,当然两脚全被扣住。 陆翰飞,楚湘云同时一惊,但他们紧记着那人的话,跃进窗口,便须站立不动,是以双脚被钢箍紧紧扣住,却并不挣扎,陆翰飞急忙双拳一抱,朗声道:“晚辈南岳门下陆翰飞,北岳门下楚湘云,冒昧进谒,请老前辈大度包容。 说话之时,目光抬处,原来这是一间布置简单的书房,除了两边架上,放着不少古籍,自己两人。正站在案桌前面,桌上燃着一支红烛,火焰在轻微跳动! 案后是一把可以转动的逍遥椅,此时那个文士装束的人。正好背朝窗口,靠在椅上看书,对陆翰飞说话,似乎并没听见,身子纹风不动,连头也没转一下! 不!他上身徐徐一动,伸手沾着口水,翻了两页书籍。 陆翰飞,楚湘去双脚被钢箍紧紧扣住,丝毫动弹不得,赛孙膜令狐宣却只是全神贯注在书本上,对自己两人,不理不睬。 陆翰飞等了一会,依然不见他作声,只好重又抱拳,说道:“晚辈南岳门下陆翰飞和北岳门下楚湘云……” 他话声末落,只听赛孙膑口中,吐出冷冰冰声音,说道。“南北双岳门下,又是如何?” 他只是暗中说着,身子依然丝毫没动,声音冷傲已极! 陆翰飞微微一怔,急忙躬身道:“晚辈冒昧叩谒,有扰清神,实出万不得已,还望老前辈多多恕罪。” 赛孙膑沉声道:“我还没老!” 陆翰飞又是一怔,暗想此人脾气当真古怪! 只听赛孙膑又道:“你们到我竹仗坪来,可知禁例?” 陆翰飞不禁回头望了楚湘云一眼,答道:“晚辈身遭大故,专程叩谒,实在不知老前辈禁例。” 赛孙膑重重哼了一声,道:“竹仗坪是我令狐宣读书之处,一片清净,方圆十里,不准妇女踏入一步,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 楚湘云接口道:“老前辈读书养性,高蹈山林,自是明达之士,晚辈兄妹,恩师遭人杀害,因久仰老前辈学究天人,善解疑难,才不远千里,叩谒宝山,希冀老前辈指示迷津。竹仗坪禁止妇女擅入,老前辈并没在山前明白昭示,晚辈如何知道?容有干禁之处,也望老前辈曲谅才好。”, 她一口气说将出来,宛如珠落玉盘,清脆已极! 那赛孙膑似乎微微一楞,冷峭的道:“照你说来,还是我不对?” 楚湘云笑道:“请老前辈多多原谅。” 赛孙膑哼了一声道:“竹仗坪方圆十里,从无一人走得进来,你们能够找到我这里,总算难得,本来只要能够进入此室,便是我令狐宣嘉宾,但你们干犯我禁例,姑念事出无心,薄惩在所难免,就罚你们多站一会吧!” 陆翰飞听得心头一宽,连忙躬身道:“多谢老前辈。” 赛孙膑缓缓放下书本,但身子依然倚在逍遥椅上,背朝着两人,道:“你们且说南北双岳,死在何人手里?” 他话声虽然冷漠,但南北双岳,居然遭人杀害,似乎也引起了他好奇之心。 陆翰飞神色一黯,道:“晚辈兄妹就是因恩师遭人杀害,至今不知仇人是谁,叩谒老前辈,恳请一决疑难。” 赛孙膑冷冷的道:“我又不是神仙?”接着又“唔”了一声,道:“你且把经过情形,说出来听听!” 陆翰飞慌忙把师傅和司空老人遇害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赛孙膑停了半晌,才道:“你们因不知仇人下落,就怀疑到和那张墨拓的石鼓歌有关? 唔,这也不失是主要线索之一!” 他依然背着身子,冷漠的说道:“唔,你再说说有关石鼓上的词句,还记得吗?” 陆翰飞又把从前看到刻在石鼓上的四句歌词,和后来发现有人改动,一起说了。 赛孙膑低诵了一遍,称赞道:“不错!改得好,这人把祝牧的‘偕隐歌’,倒了转来,变成他自己的创作,着实改得好,但后来那人,又把它改了转来,也改得好,使人怀疑不到这首东西,另有含意,更是做得天衣无缝!你们两个娃儿,居然能够从这一反一正的两首歌上,寻求线索,找到我这里来,也是妙透妙透!” 说到此处,不由纵声大笑! 他这笑声,好像从竹筒中放射出来一般,声音之中,含着嗡嗡之声! 楚湘云道:“老前辈,你已经洞烛其中的奥秘了?” 赛孙膑道:“哪有这末容易?不过,就凭这首古诗,着实引起我的兴趣。” 话声一落,就不再作声,陆翰飞,楚湘云伯打断他的思路,也不敢多说。 竹楼中立时静得没有半点声息,只有书案上那支红烛,在一跳一跳的闪动火光,照着倚在逍遥椅上的赛孙膑,纹风不动,宛如木偶一般! 过了半晌,只见赛孙膜两手支持着身子,微微抬动了一下,说道:“你们可曾注意刻在石鼓上的四句十六字中,可是‘黼’,‘佩’,‘负’,‘戴’四个字,比其他的大了一些?” 陆翰飞闭目想了一想,失惊道:“老前辈真是如同目睹一般,这四个字,果然是比其他的要大了一些。” 赛孙膑淡淡的道:“你们总该知道关键就在这四个字中!” 楚湘云睁大眼睛,喜道:“老前辈,你好不好说得明白一点。” 赛孙膑冷冷的道:“老实说,你们师傅就是死在这四个字上的。” 陆翰飞惊道:“老前辈定有高见。” 赛孙膑哼了一声,道:“其实只可以说他们死在‘黼’‘佩’两个字上,因为他们定然己发现这两个字的秘密,才被人害死的。” “啊!”陆翰飞、楚湘云同时“啊”了一声。 赛孙膑又道:“你们总知道祝牧的偕隐歌第二句,本是‘我黼子佩’,为什么石鼓上会刻成‘黼’字?哈哈,黼者,斧也!” 楚湘云道:“我不懂这个意思。” 赛孙膑道:“这就是隐秘之处,黼和佩,该作两件兵器解释,你们师傅就是推想到这一点,才送了性命。两百年前,有一双武林奇人……” “啊!”陆翰飞突然啊一声,他因自己师傅那天就是堪堪说到这里,就发现窗外有人,没有再说下去,如今听孙膑和师傅说的一样,不由全身猛震! 赛孙膑续道:“他们原是一对夫妻,男的兵器是一柄金色日轮,女的是一圈玉环,据说武功之后,几乎达到出神人化之境,大家因他们终年都穿一身白衣,就叫他们白衣剑侣金玉双奇。” “啊!”陆翰飞曾听公羊叔说过白衣剑侣金玉双奇,但那天心急赶路,来不及多问。 赛孙膑又道:“这两位奇人,据说只在江湖上昙花一现。就偕隐名山,葛鲍双修,从此不问世事,当时曾流传着他们把一生武学精艺,刻在两件兵器之上,留传有缘,两百年来,多少武林中人,寻遍名山大川,依然一无所有,至今还是一个谜。当然,凭你们师傅和灵山大师三人,一经研讨,就不准发现这没人注意的石鼓上四句诗歌,就和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留传后世的两件兵器有关。” 楚湘云忍不住何道:“老前辈,你只解释‘黼,‘佩’两个字,还有‘负’‘戴’两字呢?” 赛孙膑大笑道:“后面两个字,关系更大,那是指点埋藏的两件兵器之所了。”他说到这里,忽然发出刺耳大笑:“哈哈,我令狐宣真该谢谢两位!” 声音凄厉,简直不像出于生人之口,使人听得毛发直竖! 话声才落,他坐着的那把逍遥椅,突然迅速掉转过来! 烛光之下,只见赛孙膑令狐宣半截僵直身躯,靠在椅上,一张惨白脸孔,根本没有半点血色,尤其两双眼睛,只瞧到两点红光,一闪一闪的亮着! 那是什么活人? 两人不由瞧得大惊失色,但脚下却被钢箍紧紧扣住,丝毫动弹不得! 楚姑娘几曾通到过这等可怖之事,简直吓得差点昏了过去!陆翰飞壮着胆子,两掌蓄势,正待劈出! 这原是电光石火,瞬息间事,赛孙膑的声音,已从另外一间传来。 “哈哈,大师兄,既然来了,何用躲躲闪闪?小弟二十年来,就是等你自己送上门来。” 只听另外一个阴沉声音,梁级笑道:“令狐宣,凭你这点武功,难道还想留得住我?’“ 赛孙膑大笑道:“小弟武功虽不及大师兄,但三间竹楼,也不亚于龙潭虎穴,小弟只要举手之劳,就可把你置之死命! 他们两人说话之时,陆翰飞,楚湘云定睛一瞧,原来坐在逍遥椅上赛孙膑,只是木偶雕刻而成的假人,自己两人和他说了半天,竟会丝毫没有察觉! “哈哈!”他大师兄厉笑一声,喝道:“令狐宣,你有如此自信,就不妨试试!” 赛孙膑冷冷的道:“大师兄昔年不念同门之谊,小弟却不能愧对先师,对你还下不了手。” 他大师兄阴恻恻的问道:“那么你待怎的?” 赛孙膛道:“只要大师兄立誓不再为恶,自动废去武功。小弟就奉送……” 他大师兄没等他说完,厉笑道:“令狐宣,你是在说梦话!” “蓬”!敢情他出手发掌,蓬然一声,震得竹楼一阵摇憾! 赛孙膑怒声道:“大师兄,在这三间竹楼之中,你武功再高,怕也难以伤得小弟半点衣角!” 他大师兄阴嘿两声,道:“你总有一天,落到老夫手上。” 赛孙膑轻笑道:“但是今晚大师兄已在小弟掌握之中。” 他大师兄狂笑道:“令狐宣,你当区区竹楼,真能困得住我?” “篷”!巨震方起,紧接着只听屋顶上一阵哗啦啦连响,屋宇摇晃,冲起狂笑之声,但笑到尾声,又似乎夹杂着低哼! “令狐宣,你再遇上我的那天,就是你毕命之时!” 声音摇曳,说到最后一字,少说到了二三+丈之外! 陆翰飞,楚湘云怔怔的站着,他们从声响判断,敢情他大师兄仗着深厚功力,硬行破屋而出! 接着只听隔壁房中,响起一声低况的叹息之声! 不!同时有一阵极轻微的异响,发自身侧不远! 两人回头瞧去,只见左侧一堵粉壁,忽然悄无声息的自动往两边移开,中间缓缓推出一把装着轮子的逍遥椅来,椅上端坐着一个年约四旬,脸色蜡黄,双目微陷的中年文士! 他面貌形态,竟然和还好端端坐在案后的那个木偶,简直一模一佯,只是他多了一种活人的形状! 陆翰飞,楚湘云一见此人,心知就是赛孙膑令狐宣了,当下赶忙躬身施礼,口中说道: “晚辈陆翰飞,楚湘云叩见老前辈。” 赛孙膑微一摆手,表情淡淡的道:“你们已经站了许久。用不着多礼,唔,你们可是山脚下遇上我大师兄的?” 他挥手之间,两人只觉脚下一松,钢箍已自动缩回,但听他这一问,不期然又是一怔,陆翰飞瞠目道:“晚辈兄妹山下并没遇到何人。” 赛孙膑道:“你们不是我大师兄引来的?” 陆翰飞哦了一声,便把自己两人陷身竹林,后来有人在暗中指点之事,说了出来。 赛孙膑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大师兄最近已经来过几次,今晚要是没有你们替他掩护,以为我只注意你们,哪敢贸然掩入竹楼?但没有你们,我也无法引他入赘。唉,想不到二十年不见,他武功竟然高得出我意料远甚,连铁条交织的屋顶,都困不住他,还让他冲开一个大洞,以他枭雄之心,再加这一身武功,恐怕武林中从此多事了!” 说到这里,似乎不胜咨磋,接着又点头道:“这也算是天意,你们来得正好,石鼓上的歌词,既是白衣剑侣双奇所留,我令狐宣自当替你们解开隐秘,寻到这两位前辈奇人的藏宝,为武林造就两朵奇葩!” 陆翰飞,楚湘云先前听说他大师兄是利用自己两人作掩护,才偷偷进入竹楼来的,心中不禁感到十分歉疚。 但听到后来,赛孙膑不但没有责怪之意,还说要帮助自己,寻找金玉双奇的遗宝,两人不由一齐躬身道:“老前辈厚意,晚辈衷心感谢,前代高人金玉双奇留下的宝物,晚辈兄妹并无非份之想,只恳老前辈能够指点有关杀害先师仇人的线索,晚辈兄妹就感激不尽了。” 赛孙膑脸上一无表情的望着两人,微晒道:“杀害尊师的人,旨在夺宝,你们去寻找仇人,两者似分而合。再说,试想此人能在指顾之间,杀害名震武林的南北双岳,武功之高,岂同寻常?凭你们两人,即使找到仇人,也无非白白送死,何济于事?要报师仇,也非寻到双奇藏宝,痛下功夫不行。” 陆翰飞,楚湘云被他说得一呆,还没开口。 赛孙膑又道:“好,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寻仇之事,千万不可操之过急,双奇藏宝之谜,可能就在‘我负子戴’这句话上。不过前人要留下这等绝世武功,自然另有深意,也许不是身临其境,触发灵机,决难凭空想像得出,我答应了你们,自当尽我之力,一月之后,可在石鼓山等我。” 他不等两人回答,从袖中取出两管一寸来长的竹管,递给两人,道:“金玉双奇在石鼓山留下歌词,和两位令师的死讯,此时恐伯早已传出江湖,你们两人,尤其从我竹仗坪出去,说不定会成大家追逐的目标。这是我精制的‘竹仗遁形’,如遇危急,只要用力一掷,身向北行,即可无事,你们两人一人一管,留在身边,可备不时之虑。” 陆翰飞,楚湘云堪堪接过,还来不及道谢,只见赛孙膑连人带椅,忽然往下一沉,立时不见踪形! 不!端坐在书案后面那把逍遥椅上的赛孙膑木偶,两颗红色眼珠,又在一闪一闪的发光,口中发出赛孙膑的声音,道:“恕我不再远送,你们出去只要向南走三百一十九步,然后朝东直行,即可通过竹仗阵。” 两人楞得一楞,只好朝木偶行了一礼,算是辞别。 他们因这座竹楼,满布机括,自己两人进楼之后,双脚始终没有移过一步,此时不敢多动,便在原处纵起,双双倒跃而出,落到窗外,就依照赛孙膑指点,直往竹林中走去。 说也奇怪,来时东转西转,寸步难行的绵密竹林,这会居然通行无阻,他们一直数到三百一十九步,便朝东走去,不到顿饭工夫,便已走出竹林。 楚湘云掠了掠鬓发,回头笑道:“大哥,我弄不懂这一趟,到底有没有白来?” 陆翰飞道:“至少我们证实先师和司空老前辈,确是为了石鼓上那首歌词,才被人害死的。” 楚湘云好像忽然想起一件什么事来,抬头叫道:“大哥!” “唔!”陆翰飞听她叫的声音有异,不由脚步一停,目光向她望去。 楚湘云道:“令狐老前辈可能知道杀害我们师傅的是谁了,他好像不肯说。” 陆翰飞听得一怔,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楚湘云幽幽的道:“我也说不出来,我只是猜想,他大概已经知道。” 陆翰飞笑逍:“那也不一定,我想他倒是一番好意,若说武功能够胜过师傅的人、武林中可说已是绝无仅有,我们想不出来,但只要到了少林寺,找想灵岩大师也许有个谱儿。” 两人边说边走,堪堪奔上山岭! 此时月光斜照,这小山上光秃秃的并无树木,是以还可清晰看清山岩上坐着一个貌相阴鸳的灰衣道人,目光如电,瞧到自己两人,忽然缓缓地站起,迎着过来,稽首道:“两位小施主,可是南北双岳门下?” 他这一问,听得陆翰飞,楚湘云同时一惊! 自己两人从没在江湖上走动,此次一路西来,除了公羊叔,也并无第三人知道,这道人怎会叫得出自己来历? 两人心念转动,同时想起赛孙膑临行之言:江湖上恐怕早已传出石鼓歌和金玉双奇藏宝有关,你们从竹仗坪出去,说不定会成大家追逐的目标,那么这灰衣道人定然有为而来,江湖上当真是遍地小人!。 陆翰飞倏然住足,冷冷的道:“不错,在下兄妹,正是南北双岳门下,道长何人,有何见教?… 那灰饱道人见他答得爽快,同时口气也相当的冷摸,似乎是有恃无恐的神气,不由微微一怔,稽首道:“幸会,幸会,贫道辰州玄妙观主,风闻两位前来湘西,在此恭候多时。” 陆翰飞自然听说过辰州玄妙观主武功极高,在湘西一带素以心狠手黑出名,西南道上,也也算得一号人物;但自己师傅名震武林,哪会把对方看在眼里,闻言冷哼道:“道长不必过谦。找在下兄妹用意何在,何妨说明?” 玄妙观主胸抱拂尘,阴笑道:“贫道在两位真人面前,也毋须多说暗话,江湖传言,两百年前白衣剑侣金玉双奇藏宝之谜,已被两位令师在石鼓山发现,除了拓出一张之外,已把石鼓上的诗句改去,两位前来竹仗坪,自然是向赛孙膑求教而来,贫道心存好奇,只想求借拓本真迹一阅。” 陆翰飞听得又是一怔,暗想,这似是而非的谣言,莫非就是杀害师傅的万恶贼人传出去的?他这佯故放烟幕,无非是转移目标,使大家只注意自己两人,他好从中取利,看来赛孙膑“寻找宝藏,即是寻找仇人”之言,当真说得不错! 心中想着,禁不住剑眉一竖,怒声问道:“道长这谣言是从哪里听来的?” 玄妙观主听得怪笑一声,小施主不必惊讶,这桩秘密,恐怕已不是谣言了吧?连一向标榜不卷入江湖的少林寺,也有人远去石鼓山察看,而且还派出不少能手,到处搜索,小施主谣言两字,岂非言不由衷?” 楚湘云愤然道:“这话从何说起?你管我们由不由衷?” 陆翰飞知道对方既然有为而来,决非三言两语可以打发,但一面还是摇手阻止,不让楚湘云再说,一面正色道:“道长想必早已听到江湖传说,目前也无庸讳言,先师和司空老前辈,就因这张拓本,丧在仇人之手,在下兄妹也正在追查石鼓歌的拓本下落,湔雪师仇。” 玄妙观主仰天狂笑值:“江湖上言之凿凿,两位小施主是奉南北双岳遗命行事,难道贫道还会传闻失实?” 他话声才落,陡听一声宛若狼嗥,慑人心魄的震天厉笑,从后右侧岭上传来!” 深山夜阑,万籁俱寂,越发显得这声厉笑,阴霖嘹亮! 玄妙观主全身一震,目光不期投向笑声来处! 陆翰飞,楚湘云也不禁心头一惊,听出这声慑人厉笑,来人功力之高,已和自己师傅,相差无几! 笑声未歇,右侧山岭上,已规出一条人影,缓缓从岭脊上走来! 陆翰飞朝楚湘云使了一个脸色,两人同时退后一步,暗暗凝神戒备。 那人逐渐走近,趁着月光,已可瞧清他的面貌,那是一个面容瘦削的老人,头戴斗笠,身穿葛衣,腰束一条极细的金色腰带,大摇大摆,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楚湘云依然立在陆翰飞身边,细声问道:“大哥,这人是谁?看来武功极高呢!” 陆翰飞剑眉微微一皱,低低的道:“瞧他这身打扮,我以前曾听恩师说过,好像是乌蒙金蛇叟荆山民。” 玄妙观主一眼瞧清这位斗笼葛衣,腰束金带的老人,敢情心主怯意,身不由主往后连退了两步。 葛衣老人施施走近,朝陆翰飞两人,瞧了一眼,颔首道:“小娃儿眼力不错,唔,令师号称南岳,居然还向你提起过我这老头子?” 他言下之意,好像因简大先生曾向门人面前提到过他,而感到自得。话到这里,忽然目光一转,两道森森冷电,凝注到玄妙观主脸上,缓缓问道:“听说近几年来,在湘西一带,自称玄妙观主,就是你吗?” 玄妙观主一时不明此人来意,心头发毛,右腕凝注功力,全神戒备,一面连忙堆笑着打了个稽首,道:“贫道正是辰州玄妙观住持,老施主敢情就是名震武林的前辈金蛇叟荆老施主?” 他自然听江湖上说过金蛇望荆山民成名兵器,就是束在腰间的一条金线蛇王,下手凶残狠辣,触怒他的人,无一幸免。 此时眼看对方口气不善,连“玄妙观主”四个字都不敢直说,只是自称辰州玄妙观住持。 金蛇叟脸色一沉,晒道:“老夫这身打扮,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何用多问?嘿嘿,观主此来,也是为了石鼓拓本吧?” 玄妙观主打了一个冷噤,觉得自己承认不好”不承认更不好,稍一措词不当,可能就立遭杀身之祸,这真是他成名以来,第一次感到为难之事,一时竟然慑懦说不出话。 金蛇叟眉毛轩动,不耐的道:“你在湘西据说也算得一号人物,怎的连话也不会说了? 是则是,否则否,总该给老夫一个答覆。” 玄妙观主躬身陪笑道:“贫道只是一时好奇,想看看拓本真迹。” 金蛇叟一张瘦削脸上,变得更为阴森,两道目光,凝视着玄妙观主,似笑非笑的道: “你自问有资格瞧这张拓本吗?” 正说之间,只见又有两条人影,如飞奔来! 前面一个是个身材高大的老人,生得三角浓眉,眼珠凸出,看去十分狰狩,另一个却是生相猥琐的矮胖老人,油光光的秃头,顶上没有半根头发。 这两人身法极快,转瞬已到岭上。忽然他们敢情瞧到还有金蛇叟在场,两人脸色一齐一变! 前面一个打了个哈哈,拱手道:“兄荣会在这里和荆老哥相遇,真是意想不到之事。” 金蛇叟荆山民冷冷一瞥,也怔道:“哦,娄山两位当家的也赶来了!” 原来这两人正是黔帮首领独角王沙无忌,和副当家六指头陀卜胜! 黔帮的势力,不但遍布云贵,连湘西一带,也全在他们范围之下。 那玄妙观主一眼瞧到两人,赶紧稽首道:“贫道不知两位当家的莅临,有失远迎!” 独角龙王沙无忌点头道:“观主好说,老夫和卜兄不过路过此地,顺便瞧瞧,这两个娃儿。就是南北双岳的门下吗?” 他说话之时,伸手向陆翰飞,楚湘云两人,指了一指。 陆翰飞打量情形,这几个黑道凶人,先后在武陵山出现。敢情全是觊觎石鼓拓本而来,今晚看来极难善了,心中正在筹思对策。 楚湘云早已忍耐不住,手握剑柄柳眉一挑,娇叱道:“是又怎样?你们既然冲着南北双岳门下而来,干脆就一起上吧!” 独角龙王沙无忌听得脸色-变。 六指头陀卜胜大喝道:“小丫头,在咱们头领面前,你敢出言无状?” 楚湘云给他口声“小丫头”,骂得粉脸一绷,口中喝了声:“秃头贼,你敢出口伤人!” “人”字出口,左手纤指,已悄没声息的凌空点去! 她自从前几天公羊叔教了她“无形掌”口诀,她把练,“无形掌”的方法,用到师门的“穿云指”上,虽然火候不够,但原有的一缕指风,已经隐敛了不少,发指时风声极轻! 六指头陀卜胜不防她会绥然发难,也没想到眼前这小娃儿还会使无形指,目光方自瞧到楚湘云纤手扬起,一点似虚而实,悄无声息的指风,业已点上自己胸口衣衫!心下不期一惊,狂笑一声,一袭宽大长衫,突然布满真气,鼓得笔直,硬接一指,双目精光陡射,厉笑逍:“哈哈,看来北岳司空晓的‘穿云指’也不过如此。” 楚湘云只觉得自己这一指恍如点在铁石之上似的,心中也暗自惊凛,但嘴上哪肯饶人,闻言娇声喝道:“这是姑娘存心相试,瞧你够不够资格和姑娘动手,秃头贼,你也不过如此。” 六指头陀卜胜在西南一带,算得上顶尖人物,如今被一个黄毛丫头当面骂他秃头贼,一时哪还顾得身份,厉喝一声:“丫头,你是找死!” 正待纵身扑去,站在一旁的玄妙观主不慌不忙,一闪身朝六指头陀稽首道:“区区一个小丫头,何劳副当家亲自动手,仙道把她掳下,听候副当家发落就是。” 六指头陀卜胜点头道:“也好,观主就替老夫好好教训她一顿!” 玄妙观主赶忙躬身道:“贫道遵命!” 他“遵命”两字堪堪出口,忽觉微风飒然,一条人影,已奇快无比闪到身前,“贼道照打!”娇声入耳,连人影都没有瞧清,楚湘云的纤掌业已拍上肩头! “玄妙观主成名多年,武功不弱,但没想到对方身法竟有这等快法,他哪知楚湘云使的是公羊叔“八步追风”的绝技,声到人到,心头一惊,急忙右手一封,挫步矮身,闪开来势,左手使了一招“金钩挂玉”直向楚湘云右腕抓去。” 这真是刹那间事,陆翰飞因楚湘云终究是姑娘家,和自己同行,即使要动手,也该自己先上场。 是以方想把她叫住,哪知楚湘云生似猜到他的心意,抢着使出“八步追风”,闪身飞出,就往玄妙观主扑去。! 陆翰飞心中一急,连忙叫道:“妹子,你快下来,让我会会他!” 楚湘云和玄妙观主转眼之间,已互攻了三招,听到陆翰飞叫声,不由咭咭笑道:“大哥,我讨厌这贼道士,你瞧,我快打赢他了!” 她口中说话,手上果然丝毫不懈,着着进攻,双掌翻飞。快捷轻灵,使用的正是北岳司空老人独创的“云飞七式”! 玄妙观主初时因楚湘云只是个小姑娘,当着金蛇叟荆山民,独角龙王沙无忌等高手面前,自己终究是成名人物,还不好骤下杀手。 此时对拆了七八招,她居然双掌连环,攻势凌厉,中间还不时施展“穿云指”,悄无声息的偷袭要穴,使人防不胜防! 这叫玄妙观主如何不被激怒?一声怪笑,双臂一振,左掌阴,右掌阳,“鬼斧劈刀”用上十成功力,同时并出!楚湘云陡觉对方掌势如山,迅疾劈到,方自暗叫不妙,正待疾退闪躲,其势已是不及,眼看凌厉掌锋,已迫到面门,稍一迟疑,立时就得脑浆进裂!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听到自己身边,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你们还不快走?” 匆忙之间,听不清这发话的是谁,同时只觉自己身子;被一股无形潜力,轻轻一推。不但一下推出玄妙观主掌风之外。而且直送到陆翰飞身边! “咕略!”楚湘云身形堪堪被人推出,玄妙观主掌风奔雷般劈到之时,突然“呃”了一声,双掌未收,人已往后倒去! 这当真出人意表,连金蛇叟荆山民、独角龙王沙无忌和六指头陀卜胜等三个站着看的人,都没看清他如何受伤?举目瞧去,只见玄妙观主脸色灰败,业已死去,眉心微凹,有黄豆大一颗,呈现下陷之状。 这下可把三位大行家都看得大感惊诧,谁也瞧不出这是伤在何种功夫之下? 不过,他们可以断定楚湘云决没有如此深厚功力,但此时土岭上除了这几个人之外.哪有半点可疑之处? 楚湘云身不由主一下落到陆翰飞身边,心中立时明白这是暗中出声的那人,要自己知会他不可停留,这就不待陆翰飞开口,急忙凑近身子,低声道:“大哥,有人暗中相助,要我们快走!” 陆翰飞自从楚湘云出场后,连眼也不敢多眨,一直瞧着两个人,等到发觉她身陷危境,心中方自大惊,楚湘云已翩然落到自己身边。 此时听说有人暗中相助,要自己两人赶快离开,不由微微一楞,再看玄妙观主业已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当下点头道:“好,那么我们快走!” 这一段话,说来较长,其实先后只不过眨眼之间的事,楚湘云被人推出匆匆和陆翰飞说完,也正是玄妙观主呃声出口,翻身倒地,同一时候。 金蛇叟,独角龙王沙无忌等三人因玄妙观主死得离奇,大家为了顾全自己身份,虽没出声,心头也暗自嘀咕。 陆翰飞,楚湘云已双双纵起,使出“八步追风”绝世轻功,闪电般往岭下掠去! “哈哈,你们要走,可没这般容易!” 六指头陀卜胜双臂一张,身如巨鹰,凌空飞起,往岭下扑去! 独角龙王沙无忌,虽知六指头陀卜胜,武功修为高过玄妙观主甚远,但因有玄妙观主前车之鉴,怕他一人追去,万一有失,这就向金蛇叟拱手道:“荆老哥想必也是为石鼓拓本而来,咱们跟下去瞧瞧如何?” 金蛇叟当然也急于想追,他是因独角龙王并没立即跟去,自己为了顾全身份,也不好显出迫不及待的样子,同时也因有六指头陀卜胜先追了;对方两个小辈,也逃不出多远去。 此时听独角龙王这么一说,正中下怀,口中发出狼嗥般长笑,点头道:“沙老哥说得不错,方才玄妙观主死因大有可疑,我们确也应该下去瞧瞻才对。” 独角龙王自然听得出他言中之意,分明是说自己手下的六指头陀,怕不是南北双岳门下之敌,心头不由微感着恼,暗想,难道凭卜胜数十年功力,还会败在两个小辈手下?心念方起,忽从远方传来六指头陀卜胜的叱喝之声! 要知夜阑人静,万籁俱寂,数里以外的声音,也可听得清晰,细辨六指头陀的叱喝声,竟然已在三里之外!” 这下可把独角龙听得一怔,一南北双岳门下果然不凡,这阵工夫,居然已经奔出三里之外?当下就略一拱手,说个“请”字,一同起身,往岭下追去。 却说陆翰飞,楚湘云趁玄妙观主突然倒地死去的刹那之间,对方三人微一分神之际,施展东方矮朔公羊叔独步武林的“八步追风”鼓足全力,急急向岭下奔去! “八步追风”,确实不愧是独步武林的轻功,此时两人全力施展开,果然疾若飘风,快速绝伦,两条人影,宛如浮矢掠空,贴地低飞!’追在他们身后的六指头陀卜胜,功为修为虽然高出两人,衔尾疾追,还是可望而不可即,不由气得一路叱喝,大声叫骂。 晃眼之间,已超过几重山头。 楚湘云终究内力较弱.这一阵全力奔掠,已跑得香汗淋漓,娇喘吁吁,脚下无形之间,逐渐缓了下来! 陆翰飞原是让她跑在前面,自己断后,此时见她身形渐俱,自己也只好跟着缓了下来,心头不禁大是焦急。 六指头陀卜胜,厉声叱喝,业已渐渐追近,大声喝道:“小辈,你们就是逃上天去,老夫也要追上凌霄殿!” 陆翰飞突然剑眉一剔,低声道:“妹子,你快先走,我挡池一挡!” 楚湘云气道:“我们又没落败,干什么要逃?” 陆翰飞笑道:“噫,那不是你说的,有人暗中相助,要我们赶快离开?” 楚湘云道:“就是咯,那人不知是谁?哦,大哥,你看会不会是令狐老前辈?” 她话声才落,只听身侧不远,忽然传来一声阴森冷笑! 这笑声低沉得有若鬼魅,使人听得毛发悚然! 陆翰飞心头一惊,急忙反腕掣出长剑,舌绽春雷,回头大声喝道:“是谁?”“呛”! 楚湘云同时长剑出匣,纵目四顾,这一带,除了嶙峋乱石,哪有半点人影? 但这一停顿,六指头陀卜胜,已如飞而来,他瞧到两人怔怔的站在路边上,不由怪声笑道:“哈哈,小辈,你们可是跑不动了?老夫劝你们乖乖的把石鼓拓本献出,老夫还好放你们一条生路!” 陆翰飞听得心头发火,长剑一抡,喝道:“老匹夫住口。石鼓拓本,根本就不在陆某兄妹身上,你有能耐,不妨自己去找,陆某因不愿和你们多费唇舌才退下山来,你道南北双岳门下还怕你不成?” 六指头陀卜胜,听得一怔,接着狂笑道:“小子,老夫面前,岂容你发横?你们老鬼师傅,真有惊人之艺,还会死在人家手望?” 陆翰飞被他这一句话,勾起万丈仇怒,俊脸倏变,双目之中,射出棱棱杀气,断喝一声:“老匹夫,你就试试南岳门下的‘丙灵剑法’吧!” 喝声一落,右腕起处,剑尖一振,一招“钻木取火”,直向六指头陀卜胜当胸点去! 他这一剑含愤出手,差不多用上八成的力道,剑势乍展,一点寒芒快若流星,剑尖所取部位,乃是敌人胸下“玄机穴”。 哪知陆翰飞剑招出手,六指头陀卜胜竟然托大得不避不闪,一个矮胖身子纹风不动! 陆翰飞瞧得心头一怔,他因久闻黔帮副当家六指头陀武功精湛,出手歹毒,一时倒也不敢大意,剑招不肯用老,去势稍微一缓! 要知所谓去势稍缓,无非不像先前快速,以便随时变招,但这式“钻木取火”,还是原式不动,继续点出! 这真合了说时迟,。那时快,点出长剑,丝毫没有遇到抵抗,“扑”的一声,轻而易举的一下刺入六指头陀卜胜胸口。透背而出! 这一下,直把陆翰飞惊得骇然失色,慌慌张张的拔剑后退,六指头陀血如喷泉,砰然倒地! 陆翰飞只是初人江湖的大孩子罢了,像这般血淋淋的一剑贯穿对方胸背,还是破题儿第一遭。他收回长剑,不禁惊得张目结舌,呆若木鸡,怔怔了半晌,才稍稍恢复,回头惊疑的道:“妹子,我怎么一剑就把他杀死了?” 楚湘云道:“话该,这老匹夫出言不逊,侮辱我们师尊,死有余辜!” 陆翰飞皱眉道:“奇怪,他怎会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楚湘云嗤的笑道:“是你自己剑发得快咯!” 陆翰飞摇头道:“不,这六指头陀卜胜是黔帮第二高手,怎会连我一剑也躲不过?何况我方才已因他不躲不闪,防他另有花样,去势已经缓了。” 楚湘云哦道:“大哥,方才那玄妙观主不是无缘无故的突然倒地死去的吗?我想就是暗中帮我们的老前辈出了手啦!” “啊!”陆翰飞听得恍然大悟,招手道:“妹子,我们快瞧瞧他到底伤在哪里?” 楚湘云扭了扭腰,道:“我才不呢,这老头一定死得怪难看的。” 陆翰飞知她胆小,也就不再勉强,独自俯下身去,仔细瞧了一遍,只觉六指头陀卜胜身上,除了自己的剑伤之外,并无其他痕迹! 不!他眉心中间,凹下黄豆大一颗,微微下陷! 陆翰飞不知他以前是不是生成这样?一时不由疑云丛生,难道真是自己出手快了不成? 这是决不可能之事,如果他连自己一剑也躲不过,还能纵横西南,称雄武林?心念转动,一面回头道:“妹子,这真是怪事,他身上竟然没有一点伤痕?” “嘶”!微风飒然,两道人影同时飞落! 陆翰飞终究不愧是南岳门下高弟,风声入耳,蹲着的身子,原式不动,倏然倒纵而出! 站起身子,只见自己面前,站着两个老头,那不是金蛇叟荆山民,独角龙王沙无忌还有谁来? 尤其独角龙王当他飘落地上,发现自己得力助手六指头陀卜胜尸横当地,胸口鲜血,还在泊泊的流出,心头惊、骇、愤怒简直无可言宣! 凭六指头陀卜胜的武功,就是自己,也决难在这俄顷之间,把他置之死地,由此看来,南北双岳门下的这两个少年男女,身手之高,已非等闲,自己方才真还看走了眼! 他那张狰狞的脸上,满是戚容,一双凸出的眼珠,也满包泪水,微微点头道:“卜老二,你安歇吧,今晚沙无忌不把两个小狗,在你面前碎尸万段,我就不叫独角龙王沙无忌!” 他说到这里,骤地抬起头来,双目射出两道仇怒光芒,凶焰逼人的盯着陆翰飞,厉声道:“沙老二就是你杀的?” 陆翰飞功凝全身,凛然点头道:“不错,卜胜出言不逊,辱及先师,陆某忍无可忍,遂尔出手,不想他连一剑也没躲开。” “哈哈哈哈!” 独角龙王突然纵声大笑,这笑声苍凉凄厉,声若裂帛,想见他是怒不可遏!笑声一停,又连连点头道:“好!好,好高明!你不愧南岳简子真的高弟!嘿嘿,沙老二就是再不济,也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年,今天就是你师傅简真子亲来,也不至于一剑丧生,方才玄妙观主之死,老夫已怀疑可能是伤在你们什么歹毒暗器之下,如今更证明所料不错!哈哈,想不到被武林推崇了二十年的南北双岳,他门下弟子,居然使用江湖黑道上尚且悬为禁例的歹毒暗器,老夫……” “住口”陆翰飞剑眉直竖,大喝一声,朗朗的道:“沙无忌,你把南北双岳门下看作何等样人?陆某身边只有师傅十三支亮银剑.我妹子却从不使用暗器,这次也是你们苦苦追踪,陆某实逼处此,才出剑自保,技不如人,死而无怨,尊驾要替卜胜报仇,便请亮出兵刃,放手一搏。” 独龟龙王沙无忌气得浑身颤动,大声道:“有种,有种,老夫自然要领教领教你的惊人一剑!” 楚湘云突然抢前一步道:“大哥,欠钱还债,杀人赏命,咱们南北双岳的门人,自然不会抵赖,姓沙的要逞强比斗,咱们也不反对,但玄妙观主和这卜胜,事实上并不是死在咱们手里,咱们可不能含糊承认。” 陆翰飞道:“我不好抵赖,他是丧在我剑下的,因为我方才捡查过,他没有别的伤痕。” 楚湘云急道:“难道玄妙观主也是丧在你剑下的?你方才不是说他丝毫没有抵抗吗?这姓沙的不是说咱们使用歹毒暗器吗,他总是发现了暗器致死的伤痕?” 独角龙王数十年来,纵横江湖,称雄云贵,从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顶撞,这会给楚湘云一口一声姓沙的,叫得他怒火进顶,冷笑道:“这一条路除了你们,并无第三个人,玄妙观芒和卜老二伤在眉心,死因如出一辙,你们何用明知故问?” “眉心?”陵翰飞、楚湘云听得同时一怔,依言瞧去,那六指头陀卜胜眉心之间,不是明明凹陷了黄豆大一颗吗? 楚湘云偏过头去,惊奇的道:“大哥,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伤的?” 陆翰飞茫然地摇了摇头,低声逍:“不知是什么歹毒暗器?” “嘿嘿!”独角龙王沙无忌冷嘿了两声,道:“你们是真不知还……” 那和独角龙王沙无忌连袂来的金蛇叟荆山民脸色阴鸳,始终似笑非笑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此时忽然干笑了两声,拦着沙无忌话头,问道:“沙兄认为这是二十年来同道公议严禁使用的‘蜂尾钻眉针’所伤?” 独用龙王沙无忌听得一怔,问道:“难道荆老哥另有高见?” 金蛇叟诡笑道:“据老朽所知,‘蜂尾钻眉针’打中眉心。只有一个极细针孔,这伤痕似乎是某种独门阴毒功夫所伤!”独角龙王沙无忌双目电闪,涑然道:“那么依荆老哥之见,这又是什么功夫?”。 金蛇叟沉吟道:“眉心下陷,可能脑骨已碎,如果老朽猜想不错,倒和传说中的‘透骨阴指’仿佛相似。” “透骨阴指!” 独角龙王听得全身一震,骇然道:“武林中还有谁会这门功夫……” 他话声末落,只听不远之处,传来一声阴森刺耳的冷笑!—— 我独行扫校 第三章 透骨阴指 金蛇叟,独角龙王同时脸色大变,倏然转过身去! 独角龙王沙无忌凸出的双目,精芒电射,厉声喝道:“何方来的朋友,怎不请出来,让沙某见识见识?” 阴森声音发出一阵慑人心魄的嘿嘿冷笑,道:“凭你也配?你们只要瞧瞧自己胸口,就该夹若尾巴滚了!” 他声音飘忽,使人无可捉摸,发自何处? 金蛇叟荆山民、独角龙王沙无忌听到要自己瞧瞧胸口之言,果然低头往自己胸口瞧去! 这一瞧,直把两位叱嗟武林的高手,瞧得脸如死灰!原来两人胸口衣襟上,赫然穿了一颗黄豆大小的小孔,连什么时候被人家做了手脚都不知道。 即此一点,可知此人功力之高,简直骇人听闻! 金蛇叟荆山民城府极深,心里虽感凛骇,但脸色瞬即平复,仰天发出一声狼嗥般长笑,拱手道:“佩眼佩服!尊驾这一手‘透骨阴指’,老朽数十年来,确是第一次遇到,尊驾如何称呼,能否赐告?” 他话声一落,两只眼珠,盯着远方,一眨不眨! 哪知等了半晌,依然不见阴森声音说话,好像丝毫没把对方两人,放在眼里,连话也不屑回答! 独角龙王沙无忌脸色铁青,俯身挟起了六指头陀尸体,向金蛇叟拱手道:“荆老哥,恕兄弟先走一步!” 人随声出,步履如飞的往来路奔去。 金蛇叟讨了个没趣,嘿嘿干笑了两声,袍袖一展,也腾空飞起,转眼没入黑暗之中。 星月朦胧的山径上,只剩下陆翰飞、楚湘云两人,还怔怔的立在当地。 陆翰飞俊目环视,忽然低声说道:,“妹子,这人……” 楚湘云不待他话声出口,连忙使了个眼色,拦着道:“大哥,你瞧,人家都已走了,我们也好上路咯!” 陆翰飞知她怕自己多说,才故意拦阻,这就含笑点头,立即施展轻功,一起往山外奔去!。 他们在没来武陵山之前,原是急着赶去少林,因为“中州一僧”,和“南北双岳”,是数十年的方外至友,南北双岳遭人暗算,中州一僧也可能同时遇害。 因为当日灵岩大师曾一再叮嘱,要陆翰飞厚殓师傅之后,就上少林一行,当然其中可能另有缘故。因此陆翰飞、楚湘云出了武陵山,就一路往北。 他们从石门启程,经渣县往北,进入湖北境界。晓行夜宿,倒也并没发生事故,只是陆翰飞却老觉有人在暗中跟踪! 这似乎是一种幻觉,几次回头察看,又瞧不到丝毫迹象! 楚湘云认为这是防大哥疑心生暗鬼,因为武陵山那个神秘人物,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太似神秘了些,使得大哥疑神疑鬼好像还一路跟着自己似的。 因为除了这样解释之外,楚姑娘也曾耐心伺候了两晚,甚至连在路上打尖投宿,都细心注意着身边来往之人,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异样?但饶是如此,两人一路上还是特别谨慎,提高警觉。 这天他们赶到荆门,已是傍晚时分,荆门原是一介大邑,大街小巷,商店林立,行人如织! 两人在街上闲逛了一会,陆翰飞心中一动,暗想如果确实有人跟踪,那么这里行人往来摩肩擦背,一自己两人正好及时摆脱。心念转动,便向楚湘云低声说道:“妹子,你快走一步,如有客店,先行进去。”楚湘云自然知道他的心意,抿嘴一笑,果然加紧脚步,往前走去。 陆翰飞故意落后,闪在人丛中间,转了一圈,注意着每一个来往的人,但瞧来瞧去,尽是些行旅商贾,并无什么可疑之处,这就返身奔到客店,很快的进去。 楚湘云己要了两间上房,此时盥洗甫毕,清丽绝俗的玉面,越发显得梨窝微晕,桃腮含笑,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正无限深情的看着自己! 陆翰飞被她含情脉脉的模样,看得心神飘荡,呆呆的怔在那儿,动也不动! 楚湘天面含娇羞,轻叫道:“大哥……” 她只说了两个字,玉颊上立时飞起两片红云,一颗头软软的直垂到胸际! 陆翰飞心头陡地一震,急忙收回目光,笑道:“妹子,你猜猜我可有发现?” 楚湘云轻笑道:“你一进来,我早就猜到一无所获。” 陆翰飞道:“你如何知道的?” 楚湘云抿嘴道:“要是真有人跟踪的话,这样容易被你发现,岂不早就被我们发现了吗?何用等到今日?” 陆翰飞怔道:“妹子,你是说此人身手极高?” 楚湘云臻首微摇,道:“我只是猜想罢了,这几天我们时时刻刻都在观察,依然一无所觉,一如果仅是普通练武的人,哪想逃得过我们眼睛?” 陆翰飞点头道:“不错,这人准是……” 他说到这里,店伙已推门进来,伺候道:“两位是在外面用餐,还是由小的送来?” 陆翰飞道:“你替我们送来就是。” 店伙连连应是,去了不多一会,送来饭菜。两人吃毕,店伙收过碗筷;又换一壶热荣。 陆翰飞因楚湘云连日赶路,便自起身回房,看看时间还早,熄灯之后,就在床上跌坐运功。约莫到了二更左右,方要解衣就寝,忽然听到屋瓦上似有细微声响,直到自己窗前,倏然而止? 这声音虽极轻微,但陆翰飞从师八载,内功也有了相当火候,此时万籁俱寂,夜行人的声音,如何瞒得过他? 不由暗暗冷笑一声,轻轻跃起,摘下长剑,正想掩出房去! 摹听窗口“咕咚”一声,似乎有人从屋上栽了下来! 再一细听,又没有声息! 陆翰飞艺高胆大,倏地推开窗子,长剑一领,身如一缕轻烟,“嘶”的窜上屋面,凝目四顾,但除了满天星斗,哪有什么人影? “大哥,你发现了什么?”楚湘云敢情也听到了声息,手提长剑,嗖的窜上房来。 陆翰飞摇摇头,还没答话,但这一回头,瞥见自己窗前的走廊上,倒卧着一个人影,生似被人点了穴道!不禁口中噶了一声,忙道:“妹子,快来!” 两人飘落地面,陆翰飞俯身一瞧,只见这人年约四旬,一张黑脸上满生短撬,手中握着一柄虎头钩,生相不善,此时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业已气绝多时!不由剑眉微皱,回头道: “这人已经死啦!” 楚湘云背着脸,悄声道:“大哥,你快瞧瞧他怎么死的?是不是也中了‘透骨阴指’?” 陆翰飞急忙依言仔细一瞧!谁说不是?这人眉心赫然凹下黄豆大一粒!心下不期悚然一惊,迷惘的道:“妹子,你猜得不错,跟在我们身后的,果然是他,这人和六指头陀死得一模一样!” 楚湘云轻声道:“大哥,我想这人也许在暗中保护我们!哦,这具尸体如果留在这里,明天不知会引起多少麻烦,大哥,你索性把他丢到野外去吧!” 陆翰飞点点头道:“妹子,时间不早,你还是先回房去吧,我去去就来。” 说着挟起尸体,双脚一顿,人已纵出墙去。 楚湘云不等陆大哥回来,哪肯回转?也跟着纵身上屋,心中想着那个使“透骨阴指”的人,何以要一直跟着自己两人? 这人又怎会无缘无故的死在窗下? 当然,唯一的解释是这人也听到了江湖传言,觊觎石鼓拓本而来,才死在“透骨阴指” 之下! 那么隐身暗中的人,跟踪自己两人的目的,无非也是为了那张拓本。 楚姑娘想到这里,只觉自己两人简直已成了江湖中人追逐的目标,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意外,“除非早日赶上少林…… 正当她还在屋上沉思之际,陆翰飞业已很快回转,瞧到楚湘云还在屋上等候,便催着她回房安息,自己也回转房去。 一宿无语,第二天清晨,两人继续上路,楚姑娘把自己想到的,都告诉了陆大哥。陆翰飞也有同样感觉,两人略一商量,觉得白天路上行人较多,不便施展轻功,不如中午落店,改为晚上赶路,就没有惊世骇俗的顾虑。 一路加紧脚步,中午时分,赶到金家铺落店,休息了一个下午,晚餐之后,继续上路。 果然这样走法,比先前快了不知多少。两人晓宿夜行,第三天末脾时光,便已赶到嵩山脚下。 方木参天的少室北麓,黄墙碧瓦,覆盖着重重殿脊!千百年来,名震江湖的武术发祥圣地少林掸寺业已在望! 两人刚一走近山麓,瞥见一条两边古木森森的山道上,忽然走出两个手持禅杖的灰袖僧人,迎了上来,朝陆翰飞打讯道:“这位小施主可是从南岳来的陆少侠吗?” 陆翰飞还礼道:“在下正是南岳门下陆翰飞和北岳门下楚湘云,求见贵寺灵岩大师而来。’’ 左边一个僧人慌忙合十道:“敝寺代理方丈已恭候多日,两位请随小僧来!” 说着就欠身肃客,引着两人往宽阔山道走去,不多一会,山道尽头,规出一片广场,庄严肃穆的少林方刹,巍然矗立!中间四扇高大山门,紧紧闭着。 灰衲僧人引着两人从右侧一个月洞门进去,只见两边房舍林立,有若城市中的街道一般。转弯抹角的走了一会,进入一座小圆洞门,绿窒深处,现出一幢精舍! 三人刚一走近,便见一个小沙弥,迎着出来。 灰衲僧人赶忙超前几步,说道:“你快禀报方丈,南岳的陆少侠来了。” 小沙弥答应一声,转身往里走去,一阵工夫,只见从精舍中大踏步走出一个白髯飘胸的灰袖老僧,那不是灵岩大师是谁?他一眼瞧到两人谎忙合十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怎的今天才来?” 陆翰飞、楚湘云也赶紧上前见礼,便由灵岩大师肃客人内,在一间布置雅洁的客室落座,小沙弥替两人端上香茗,便退了出去。 陆翰飞方才闻知客僧人称灵岩大师为代理方丈,便可证实自己所料不错,和师傅南北双岳齐名的“中州一僧”灵山大师,果然也已遇害。心中想着,便朝灵岩大师拱手道:“大师临行之时,一再嘱咐晚辈来此,想必大师定有赐教?” 灵岩大师手指默默拨着念珠,脸色凝重,点头道:“老衲前去南岳,确有许多末曾明言之处,更因此事关系敝寺极大,所以只好请小施主屈驾少林,才能详谈。” 陆翰飞忍不住问道:“大师那天出示先师亮银袖剑,莫非灵山大师也……” 灵岩大师慈祥的脸上,倏然一变,摇摇头,又点点头道:“老衲风闻北岳司空大侠也是被贼人用亮银袖剑所伤,小施主这般猜测,也末尝不对。” 说到这里,微徽顿了一顿,又道:“两位小施主全非外人。老衲也毋庸隐瞒,掌门大师兄,业已失踪多日……” 他这句话,不由听得两人同时一怔。 “灵山大师伯失了踪?” 陆翰飞想起那晚明明看到那支亮银袖剑上,还凝着殷红血迹,南北双岳,都死在亮银剑之下,灵山大师不可能独免? 难道灵岩大师此话,还有不实之处?心念转动,不由抬头道:“那么大师出示的那支亮银袖剑,不知伤了贵寺何人?” 灵岩大师道:“掌门大师兄究系何时失踪?已颇难确定,本寺僧侣,未奉掌门人法谕.不准擅人方丈室一步。老袖因大师兄多日不出,心中奇怪,才要灵峰师弟一同人内,发现平日伺候大师兄的小沙弥,背上插着一支亮银剑,倒死血泊之中,同时大师兄业已不见。老衲因亮银袖剑,乃是简老檀樾之物,才偕同灵峰师弟,赶上南岳,不想尊师已遭贼人毒手,唉,连司空大侠也同时遇害! 陆翰飞、楚湘云都没有作声。 只听灵岩大师又道:“不过据老衲推想,这一变故,完全起因于掌门大师兄和两位尊师的十年之会!大师兄和尊师三人,在方丈室谈些什么,老衲一无所知,但近日江湖上谣传,金玉双奇在石鼓上,留下四句歌词,就是指示这两位武林异人藏宝之处。据说简老檀樾发现之后,怕人知道,就在拓下一张之后,把原来歌词改去,而且这张石鼓拓本,正是这次五岳三奇聚会研讨的重心…… 此话虽是江湖传言,但其中不无可疑之处,因为据小施主见告,令师遇害之日,就失去了那张石鼓拓本。试想以大师兄和两位尊师,武功见闻,何等渊博?也许确已发现了,石鼓歌中的秘密,才引起贼人觊觎,因此劫持大师兄,和杀害两位尊师的目的,无非是夺取金玉双奇的藏珍。” 陆翰飞道:“大师对劫持灵山大师伯和杀害先师的恶贼,不知可有眉目?” 灵岩大师黯然道:“大师兄和两位尊师号称‘五岳三奇’,天下之大,虽然人上有人,但要想在举手之间,能够杀害南北双岳。尤其要从少林寺中劫持大师兄,除了三支亮银袖剑之外,丝毫不留痕迹,老衲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来?… 楚湘云忽然心中一动,插口道:“大帅可记得那个伺候灵山大师伯的小沙弥,除了被亮银袖剑刺伤致命,可有旁的伤痕?” 灵岩大师想了想,摇头道:“当日灵峰师弟详细检查的结果,除剑穿左胛,肺腑受创致死,别无伤痕……唔,灵峰师弟还说他眉心略呈下陷,只是脑骨完好……” 陆翰飞听到这里,不由全身一震,骤地站起身来,切齿道:“果然是他!” 灵岩大师目射奇光,急急向道:“小施主说的是谁?” 陆翰飞切齿道:“此人可能就是害死先师的恶贼,一只可惜当时晚辈没注意先师眉心,是否陷落?” 楚湘云代他接着说道:“我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是此人擅长一种叫‘透骨阴指’的功夫?” “透骨阴指!” 灵岩大师听得脸色一变,惊骇的道:“残心神君并无传人,他的‘透骨阴指’,失传已久,武林中还有谁会这种功夫?”接着又唔了一声道:“两位可否把详细经过见告?”。 陆翰飞当下就把自己两人如何巧遇东方矮朔,如何同去石鼓山,发现四句歌词,已被人篡改,如何绕道武陵山,求见赛孙膑,以及赛孙膑要自己两人,一月之后,在石鼓山相见…… 他堪堪说到这里! 灵岩大师忽然左手一摇,止住陆翰飞话头,双目精光暴射,注视窗外,沉声喝退:“窗外何人?” 话声未落,只听窗前不远,突然响起一声阴森冷笑!“你们方丈,就在厉山山神庙中!” 这一声阴森冷笑,陆翰飞听来极熟,正是那个跟随自己两人身后,屡使“透骨阴指”杀人的人!” 他声音入耳,不禁剑眉一轩,猛地站起身来! 灵岩大师镇静的摇摇手道:“此人业已去远,小施主请继续说下去吧!” 陆翰飞脸上一红,依言坐下,然后又把自己两人从竹杖坪出来,如何遇上金蛇叟,独角龙王等人。一直说到一路前来,似觉暗中有人跟踪,以及在荆门客店,发生的事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灵岩大师静心谛听,直等陆翰飞说完,修眉微皱道:“小施主此行,收获不小,不过两位无意之中和金蛇叟荆山民,以及黔帮结下梁子,此后在江湖上可碍小心。” 说完,便徐徐闲上双目! 陆翰飞、楚湘云见他似在沉思之中,一时不敢出声惊扰。 过了半晌,只见灵岩大师双目乍睁,两道湛然神光,望着窗外,喃喃的道:“准是此人无疑!” 陆翰飞喜道:“大师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了?” 楚湘云也睁大眼睛,急急问道:“大师,你说这人是谁?” 灵岩大师瞧了两人一眼,点头道:“赛孙膑说得不错,掌门大师兄和两位的尊师,只不过发现两百年来,没人注意的石鼓山那四句歌诀,和金玉双奇的藏宝有关。这就是说,他们三人也仅仅解开了‘黼’‘佩’两字的秘密,于是南北双岳,就遭了毒手,大师兄也被人劫持了去。” 陆翰飞见他答非所问,正待开口! 灵岩大师又道:“当时简老檀樾发现石鼓的歌词,想必确不定是否和武功有关,才用墨拓下,趁十年一会之期,带来供三人研究。老袖从两位尊师全都遭人害死,而大顺兄只是失踪一点上猜想,这发现石鼓歌和金玉双奇藏宝有关的,当是大师兄无疑!因为此人要杀害南北双岳?无非杀人灭口,使此一消息,不致外泄;独以要劫持大师兄,因大师兄既能参悟‘黼’‘佩’两字,自然也可以参悟出和藏宝有关的‘负’‘戴’两字,因此他要劫持大师兄,留下师兄一个活口,逼他说出藏宝之处……” “啊!”楚湘云啊了一声道:“大师猜得不错,事情准是这样!唉,这恶贼当真心毒手辣!” 灵岩大师没有理会,续道:“赛孙膑最后两句也说得不错,前代高人要留下绝世武功,自然另含深意,决非凭空臆测,所能解释。大师兄能够触发灵机,参悟前面两字,未必就参详得出后面‘负’‘戴’两字,那人在威逼利诱之下,见大师兄确实说不出藏宝地点。于是也想到赛孙膑令狐宣头上,但他和今狐宣有隙,又深知他那幢竹屋的厉害,不敢贸然进去……” 陆翰飞悚然一惊,问道:“大师是说杀害先帅和劫持灵山大师伯的,就是赛孙膑的师兄?” 灵岩大师微微点头,道:“这是老膑根据小施主所说,和各方面的蛛丝马迹,拼凑起来的假设,是否如此,尚待事实证明,小施主且等老朽说完了再问!” 陆翰飞,楚湘云同时点了点头。 灵岩大师又道:“那时正好小施主两位,寻上竹仗坪去,他当然知道两位找赛孙膑的目的,因此出声指点,让你们安然进入竹楼。” “啊!”楚湘云听得情不自禁,又啊了一声。 灵岩大师道:“哪知你们闯进竹屋,赛孙膑已知他师兄的阴谋,是以故作不知,将计就计,把他引入殻中。而且说到紧要之处,避尔住口,发动埋伏,不料那人一身精湛功夫,破屋而出,因此后面赛孙膑约你们一月之后,前去石鼓山的话,他就没有听到。当然在地猜想之中,寨孙膛已把‘负’‘戴’两字的秘密揭穿,告诉了你们藏宝之处。” 他顿了一顿,又道:“因此,你们两人遇上危急,他必须出手,暗中保护譬如辰州玄妙观主,黔帮的六指头陀卜胜,和荆门客店中的那个夜行人,都在他‘透骨阴指’之下,送了性命……” 楚湘云忍不往道:“那么他怎么不向晚辈两人下手?” 灵岩大师道:“这就是他阴沉之处,他既认为你们已知藏宝之处,又急于赶来少林,在他想来五岳三奇,谊如一家,如今消息传开,已引起江湖上大家注目,你们人单势孤,当然是向少林寺求助而来。那么自然也会把赛孙膑说出的话,告诉老衲,这就是他跟踪两位,在窗前偷听的原因。” 楚湘云道:“其实‘负’‘戴’两字,赛孙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呀!” 灵岩大师蔼然笑道:“但他只要知道一个月之后,赛孙膑和你们约在石鼓山见面,这句话已经很够了!” “啊”!楚湘云听得恍然大悟,惊啊道:“所以他说出了灵山大师伯的藏匿之处。” 灵岩大师点了点头。 陆翰飞剑眉剔动,切齿道:“这样也好,一月之后,我们好歹也和他一拼!” 灵岩大师道:“赛孙膑说得不错,帅仇固然不共戴天,但以两位的武功,即使和他遇上了,也无非白白送死,报仇一节,确不可操之过急!” 楚湘云道:“大师方才这番推测,说得如伺亲见,不知赛孙膑令狐老前辈的师兄,究系何人?” 灵岩大师摇头道:“江湖上只知赛孙膑令狐宣,早年被地师兄即断双脚,因他机智过人,又精擅机关消息和奇门之学,闻名武林,至于他师承来历,和他师兄是淮?恐怕谁也说不出来。” 说到这里,小沙弥已在客厅上摆好一席素斋。 灵岩大师起身道:“两位远来,请先用餐,敝寺自从大师兄失踪之后,寺中高手,大半已派下山,如今大师兄即有着落,老衲立刻动身前往厉山,两位尊师和少林渊源极深,大家不是外人,何况一月之期为时尚早,两位不妨在敝寺稍作盘桓,届时老衲当尽出少林精锐,同往石鼓山和他一拼!” 陆翰飞连忙起身作谢,一面说道:“灵山大师伯既在厉山,事不宜迟,晚辈兄妹,跟大师同去,也好听候差遣。” 楚湘云道:“对啊,我们自然和大帅同去。” 灵岩大师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两位既然愿意同去,自然再好不过,那么两位快请用餐,老衲还须安排一下寺中琐事。” 陆翰飞适:“大师兄只管请便!” 灵岩大师双手合十,向两人道:“那么老衲少陪!” 说着,匆匆就往精舍外走去。 陆翰飞、楚湘云世不再客气,便自吃喝起来。 两人堪堪吃毕,正好灵岩大师也手拄禅杖,走了进来,向两人笑道:“出家人青菜淡饭,两位怕吃不惯吧?” 楚湘云抹抹嘴,”笑道:“这素斋好吃极了,有机会我还想再来叨扰呢!” 陆翰飞见他摈铁禅杖上,挂着一个小小包裹,这就问道:“大师,我们是否立刻动身?” 灵岩大师点头道:“不错,我们此刻动身,还好到临汝投宿,那么后天黄昏,就好赶到厉山了。” 楚湘云啊道:“大哥,那我们得快走咯!” 灵岩大师也不再客气,领着两人,往寺外走去。 灵岩大师因陆翰飞、楚湘云两人年龄不大,想来内功有限,是以下山之后,还不敢走得太快。 哪知走了一阵,发觉两人紧随自己身后,丝毫不见吃力!不禁脚下加紧,走了一阵,只见两人依然亦步亦趋,跟随着自己并没落后,心下不由大奇,回头道:“两位小施主,轻功大是不弱!” 楚湘云听灵岩大师称赞自己,不由咭的笑道:“这叫‘八步追风’,就是那个东方矮朔公羊叔公教我们的。” “八步追风?”灵岩大师可从没听到过轻功中还有“八步追风”这个名称?但瞧他们身法轻灵,起落之间,即使身怀上乘内功的人,也不过如此,不由得大是惊讶,摇头道:“艺有未曾经我学,老衲今晚算是开了眼界!两位小施主如能在内功上勒加修炼,这身轻功,便可独步武林了!” 一老两少,赶到临汝,才不过亥时光景,当下就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客店过夜。第二天继续上路,一路并没川故。果然在第三天黄昏过后,便已赶到厉山。 厉山在僻水和谭水之间,山势不算太高,但北接桐柏.西邻大洪,峰峦起伏,倒也不失峻峨峻拔之势! 此时天色已昏黑了好一会,一钩新月,斜挂半天,崖石突兀的厉山,矗立在朦胧的夜色之中,看去十分阴森! 除了右侧小径,盘曲着通往山中之外,山下附近,不但没有庙宇,连山中居民都找不到一家。 灵岩大师手拄禅杖,向四处打量。 楚湘云已忍不住道:“大师这里没有山神庙咯,会不会是贼人故意诳我们的?” 灵岩大师沉吟道:“山神庙大都是山中居民和猎户人家所建,也许还在里面也说不定,我们且进去瞧瞧!” 说着就大踏步往山径上走去。这条山径,原是盘着山脚而行,一路尽是大小石块,寸草不生。 两边山势虽然不高,但崖石突兀,枯木萧萧,有时还传来一两声夜鸟怪异的啼声,凄厉刺耳! 三人顺着山径,约莫走了半里路光景,只见一处山坳中,隐隐透出灯光! 楚湘云喜道:“大哥,快瞧,那里有灯光射出来的,敢情就是山神庙了。” 陆翰飞还没答话,只听灵岩大师低声道:“既有灯光射出。庙中想必有人居住,我们此去,务必小心为是。” 楚湘云见他处处都显得无比慎重,不由觉得暗暗好笑,堂堂少林寺的代理方丈,竟会这般怕事? 行走江湖,要是像他这样处处畏首畏尾,又如何能担当大事? 三人施展轻功,直向灯火之处奔去!距离渐近,大家依稀可以看清山坳中果然是一座庙宇,只是年久失修,前进墙垣,业已倒坍,灯火是从后进西厢透出! 不!大殿上也有火光! 三人放轻脚步,缓缓走近,只见两扇山门经风雨剥触,已成白色,敢值里面的人,用大石堵着,才把它关起来的。抬头望去,门上横匾,还依稀可辨,那不是“山神庙”三个大字,还是什么? 楚湘云心中一喜,方等开口! 瞥见灵岩大师忽然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要两人不可出声! 楚湘云总觉得灵岩大师太以小心,自己三人既然找灵山大师来的,迟早都免不了要和人家动手。她悄悄拉了陆大哥一下衣袖,凑着门缝望去!只见里面一片大天井中,草长过膝,分明庙中久无人迹。火光是大殿右角上,有人架起两块大石,烧着木柴,石上搁了一个铁罐,不知是什么东西,火堆旁蹲着一个黑衣老头,面里背外,正在不住的加着木柴,他身边左侧,放着一个竹篓,和一个盛酒的黑漆葫芦。 此时火上铁罐,热气腾腾,敢情罐中的水,已经滚沸,那黑衣老头俯下头去,在地上吹去灰尘,又用手拂了一拂,从怀中掏出一大把红辣椒,和一包白色的东西,敢情是盐,一起放到地上。 然后伸手往竹笼中掏去,好像在挑选什么似的,掏了一阵,才拉出一条一尺来长,色呈翠绿的四脚蛇来!他只用两个手指,箍住蛇头,迅速就往铁罐沸水中浸去! 不!他连手指都浸入沸水之中! 这当真只是眨眼工夫,他好像只把那条四脚蛇放在沸水中泡了一下,立即取出,蘸了些盐,夹起辣椒,往口中送去! 楚湘云看得几乎要呕! 但那黑衣老头却咀嚼得津津有味,咂咂舌头,同时取过葫芦,用嘴拔开木塞,咕的喝了口酒,依然伸手往竹篓中掏去! 原来这个黑衣老头,缺了一条右臂,是以只用左手操作! “哈哈!美味!这厉山真是个好地方,不但捉了一条大蝮蛇,还有这许多美味!” 黑衣老头一边说话,一边又涮了一条四脚蛇,夹着辣椒,往嘴中送去! 楚湘云附着陆翰飞耳朵,轻声说道:“大哥,这老头,一定不是好人!” 陆翰飞点了点头,也悄声回道:“只要瞧他手指浸在沸水之中,而若无其事,内功造诣,就非同小可!” 话声刚落,只听灵岩大师细如蚊子的声音,在耳边说道。“此人不但武功极高,可能还练有歹毒的旁门功夫,小施主两位,暂时留在这里,千万大意不得,让老钠先去投宿。待会你们只说山行错过宿头,寻着灯火而来,和老钠只作素不相识,不可招呼,以便待机行事。” 他这一番话,是用内家“传音入密”说的,话声一停,只听一阵步履之声,由远而近! 两人回头瞧去,只见灵岩大师手拄禅杖,缓缓地走近了山门,大声说道:“阿弥陀佛,里面可有人吗?” 楚湘云见他装得极像,心中不由暗暗好笑,再往门缝中一张,那黑衣老头只顾忙着涮蛇喝酒,恍如未闻,理也没理。 灵岩大师等了一会,用手拍着山门.又说道:“阿弥陀佛,老施主请方便为怀,可容贫衲借宿一宵吗?” 黑衣老头口中一阵咀嚼,左手举起葫芦正待喝去,闻言似乎大感不耐,葫芦一顿,厉声喝道:“无主荒庙,谁都可以进来,你还要咱老子替你开门不成?” 说到这里,举起葫芦,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大口。 灵岩大师慌忙答道:“贫衲怎敢有劳施主?” 说着便自推门而入,然后又把山门掩上,越过天井,缓缓走上大殿,朝黑衣老头合十值:“阿弥陀佛,贫袖打扰了!” 黑衣老头连头也没抬只是厌烦的道:“老和尚,你到后进去睡,别扰了我酒兴,唔,你该在后进大殿上休息,西厢住着咱们公子,不准惊动,东厢,嘿嘿,东厢也别去为妙!” 灵岩大师合十道:“多谢老施主指点!” 提着禅杖,依言往后进走去。 黑衣老头只是喝酒涮蛇,吃碍津津有味! 陆翰飞、楚湘云等了一会,才互相打一个手势,悄悄退后,施展“八步追风”轻功,掠出十丈以外。 楚湘云故意大声说道:“啊!大哥,在这里了,你瞧,这不是一所庙宇?” 陆翰飞道:“里面还有灯光,我们就去借宿一宵吧!” 两人逐渐走近山门.楚湘云抿着嘴,故意埋怨道:“都是你不好,这一阵山路,把人都累死了。” 陆翰飞没有再说,用手敲了几下山门,大声说道:“里面有人吗?在下兄妹,因错过宿头,请行个方便,借宿一宵。” 楚湘云趁陆翰飞说话之时,偷偷往门缝里张去! 只见那黑衣老头敢情一再被人吵扰,大感不耐,放下葫芦,随手添了几块木柴,偏头喝道:“里面没有人,难道是鬼?什么兄妹不兄妹,要投宿,不会自己进来,噜嗦什么?” 陆翰飞向楚湘云笑了笑,用手推开山门,笑道:“妹子,原来没关上门,我们就进去吧!” 两人跨进山门,依然把大门堵好,然后双双越过草长没膝的天井,刚一跨上殿前石阶,鼻中就闻到一阵中人欲呕的浓重腥膻! 楚湘云赶忙掏出手帕,掩住鼻子! 陆翰飞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兄妹,山行错过宿头。打扰老夫,心实不安!” 那黑衣老头已吃得酒气醺醺,闻言突然抬起头来! 只见他生得浓眉大眼,配着一个酒糟鼻子和满脸横肉,看去决非好人!尤其两只满布红丝的眼睛,此时似睁非睁的瞧着自己两人,虽然醉眼.但开圃之间,还是精光闪烁。不耐的挥了挥手,道:“你们统统给我到后进去……” 他目光一瞥,敢情瞧到陆翰飞、楚湘云身边都佩着长剑,话到一半,忽然“哦”了一声,道,“瞧不出你们两个娃儿,还练过武?” 陆翰飞道:“在下兄妹只不过略谐皮毛,用来防身而已。” 黑衣老头双目一翻,冷嘿道:“像我练了几十年武,不过才说得上略谚皮毛,你们有多大能耐?用来防身,江湖上有几个人防得了身?” 陆翰飞原是一句自谦之词,但给黑衣老头这么一说,想想也是有理,武学一道,博奥精深,懂得皮毛,又谈何容易? 江湖上武功再高,能有几个人防得了身? 他当真被黑衣老头问住了,一时竟然答不上话来! 楚湘云掩着鼻子,攒眉道:“大哥,他叫我们到后进去咯!” 黑衣老头见她掩着鼻子,不由双目一瞪,伸手从竹篓中抓出一条四脚绿蛇,也不向沸水中涮上一涮,便一口咬下蛇头。咀嚼着道:“你是怕赃?还是怕腥?嘿嘿,这样美味,就是你想分上一条,我还不答应哩!” 楚湘云瞧他血淋淋的嚼着活蛇,喉咙直是作呕.连忙别过头去,不敢多看。黑衣老头咂咂舌头,手上那条咬去蛇头的毒蛇,尾部还在不住的卷动,他挥了挥手,叫道:“去!去! 这般娇生惯养的小姐儿,也走起江湖来了,快到后进去,和那个和尚,一起住在大殿上。” 楚湘云巴不得早些离开,闻言连忙推了陆翰飞一把,正待往后进走去! 黑衣老头忽然喝迫:“且慢!你们听着,不准到西厢去!” 楚湘云道:“我们知道,你方才说过,叫我们住在大殿上。” 黑衣老头醉笑道:“对!对!你们知道就好!哦,还有。就是东厢,你们也去不得!” 楚湘云忙不迭的答应,扭头就往后进跑去。 只听黑衣老头在背后发着嘿嘿笑声! 两人转过大殿,又是一个长满荒草的天井,东西两厢,房屋还算完好,西厢,从窗棍中透出一丝灯光,似乎里面有人。那当然是黑衣老头口中的公子。 东厢却是黑沉沉的看不清什么,但在感觉上,似乎有点蹊跷。 两人越过天井,后殿一排三榴,殿上供着三个神龛,灵岩大师就在右边那个神龛前面,倚仗而坐! 楚湘云悄悄过去,说道:“大师,我们该怎么办?” 灵岩大师依然用“传音入密”说道:“你们此时不妨先休息一会,如有行动,老钠自会告知。” 楚湘云心中大是不快,暗想自己两人原是帮你找人来的,你倒处处怕我们替你惹事似的。她小嘴一噘,一声不作的拉着陆大哥,走到大殿左边神龛面前坐下。 只听灵岩大师的声音,却在自己两人耳边响起:“这庙里透着古怪,小施主两位务必小心。” 楚湘云撇撇嘴,附在陆大哥耳边,低声道:“这庙里有什么古怪?不过有一个喝醉酒的吃蛇老头,和一个他口中的公子罢了,我看灵岩大师,真是胆小如鼠!” 她话声刚落,只听灵岩大师的声音又道:“你们可曾瞧出前殿那人是谁?他就是赤甲山的五毒手骆伦,逢……” 下面的话,还没出口,摹听一声宛如狼嗥的慑人厉笑,从庙外传来! 陆翰飞、楚湘云听得同时一怔,这声狼嗥,听来极熟,正是湘西见过的金蛇叟荆山民的声音! 心中方自纳罕,他怎会突然在这里出现? 金蛇叟已在山门外狼嗥般喝道:“两个小辈,你们还不给老夫出来?” 陆翰飞这才知道金蛇叟是冲着自己两人而来,不由剑眉一轩,霍地站起身来! 但就在此时,耳中只听灵岩大师用“传音入密”说道:“小施主不必理会,前殿住着五毒手骆伦,岂会容他这般呼叱?” 果然,灵岩大师话才说完,只听五毒手骆伦已粗声叱道:“什么人,这般大呼小叫的,你知道庙里住着的是谁?” 金蛇叟接口厉笑道:“区区破庙,难道还有什么三头六臂的人不成?嘿嘿,即使是三头六臂的人物,老夫也见识得多了!” 五毒骆伦敢情已经醉了,大声叱道:“识相的快滚,老子难得喝得痛快,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你别再自讨没趣!” “哈哈!”金蛇叟大笑声中,敢情人也已随声飞落大殿,因为这狼嗥般的笑声,先前还在山门外面,但等到尾声,已从前殿传来!。 他笑声一落,马上就向五毒手问话了:“两个小辈呢?你把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五毒手骆伦怒道:“你是找两个娃儿来的?不错,方才确有两个青年男女,前来投宿,此时就在后进殿上。不过咱们公子住在西厢,你老儿不得惊动,反正他们天一亮就走,你到山门外去等好了,别在这里鬼叫!”话声方落,突然厉喝一声:“站住,老混蛋,你这是找死?” 金蛇叟阴笑道:“凭你还拦不住老夫!” “蓬!”前殿传来一声大震,敢情金蛇叟听说自己两人,就在后殿,便往里冲来,五毒手出手阻拦,两人对了一掌。 金蛇叟狼嗥道:“原来你是替两个小辈挡横来的?” 五毒骆伦嘿道:“咱老子不知挡横挡直,不准进去,就是不准进去,嘿嘿,你要是惊动咱们公子,再有十个脑袋,老子一样揪你下来!” 陆翰飞听两人越说越僵,果然不出灵岩大师所料,心中暗自奇怪。 楚湘云却悄悄凑的过头来,轻声道:“大哥,我们出去瞧瞧可好?” 陆翰飞点点头,两人正待往外走去! 只听灵岩大师的声音又在耳边说道:“这两人全不好惹,小施主只宜偷觑,千万不可露身出去。” 两人施展“八步追风”轻功,一下掠到前殿,躲在暗处,往外一瞧! 只见金蛇叟荆山民面朝大殿,站在阶前,脸色显得非常难看,敢情方才那一掌,试出五毒手功力不逊自己,心头大感惊讶,此时右掌蓄势,并不立即抢攻。 五毒手骆伦好像根本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独臂叉腰,大模大样的站在阶前,正好拦住金蛇叟去路,不让他跨上大殿一步! 双方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半晌,金蛇叟忽然大喝一声,右掌猛的平胸推出! 这一掌正是他数十年修为的功力所聚,威势非同小可,随掌击出一股强猛无比的风声,像排山倒海般卷撞而出! 五毒手骆伦嘿嘿冷笑道:“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子!” 单掌挥动,向掌风迎出! 金蛇叟荆山民眼看对方只是毫不经意的挥掌迎来,方自冷笑! 哪知两股掌风,才一接触,金蛇叟立时觉出不对,自己发出的强猛掌力,遇上的只是一股阴柔潜力! 不!一股腥秽之气,夹在阴柔劲气之中,渗透自己掌风。直往身前反通过来! 金蛇叟久居乌蒙,原是专豢毒蛇的能手,此刻闻到腥味,不由心头大凛,他想不到对方居然练成了天下最难练的“五毒神掌”! 一时哪敢硬对,横跃出一丈开外.右手一抖,金影闪烁,从腰间掣下一条活生生的金线蛇鞭!怪笑一声,喝道:“想不到中原武林,也有人练成“五毒掌”,嘿嘿,你就试试老夫的金线蛇鞭!” 身发如风,随声欺近,手上蛇鞭,一招“毒蟒围腰”,往五毒手骆伦击去! 五毒手一眼瞧到对方手上的金线蛇忽然双目一亮,狞笑道:“来的好!”不退不进,独臂一抡,迎着金线蛇捉去! 这本是电光石火的一瞬,双方动作,全都快捷无比! 陆翰飞、楚湘云定睛瞧去! 只见金蛇要手上的金线毒蛇,一颗三角蛇头,利齿如锯,端端正正的啮在五毒手骆伦乌黑有光的手掌之上! 金线蛇奇毒无比,啮人立毙,瞧得陆楚两人,几乎惊叫出声! 五毒手骆伦掌心被啮,丝毫不见慌张,用力猛吸一口真气,接着哈哈大笑道:“难得! 难得!咱老子就是找不到金线蛇儿,心有遗憾,难得你老儿送上门来!” 金蛇叟发现金线蛇一口咬在对方“五毒掌”上,心知要糟、赶忙右手一抖,意欲收转,但此时哪还由得了你?金线蛇啮上“五毒掌”,好像磁石遇上了铁,再世不肯松口! 不!它是被五毒真气吸住了,身不由己,哪能松得了口! 骆伦脸露喜色,乌黑粗大的五个手指,渐渐握紧,金蛇叟也紧握着蛇尾,谁也不肯放手,把一条六尺来长的金线蛇,拉得笔直! 敢情双方同时把内力贯注蛇身,相持不下! 金蛇叟荆山民一撮山羊胡子,不住的飘动,斗笠上直冒热气! 五毒手骆伦也黑衣波动,脸上有了汗水! 双方都贯注了全部精神,谁也不敢丝毫大意,或者稍作退让! 这一情形,直把隐身殿后的陆翰飞,楚湘云瞧得大是惊凛! 他们都听师尊说过,双方用内功比拼,是武学上最忌的一种打法,全凭真功实力,内家修为,一分一厘也取巧不得,但像这种用剧毒无比的金线蛇作为内功比斗的工具,更是武林中绝无仅有之事! 两人相持了一顿饭工夫,彼此头上的汗珠,直像雨水般竣下,但双方除了目光炯炯的盯着对方左外,谁也没有稍动一下。 别说骆伦只有一条臂膀,没法腾得出手,就是金蛇叟也不敢伸手去拭一下汗水!“楚湘云瞧了一阵,忍不住低声问道:“大哥,你看他们谁的本领大?” 陆翰飞摇摇头道:“他们两人功力修为,相差有限,胜败之分,现在还看不出来!” 他口中说着,目光却依然紧紧瞧着五毒手和金蛇叟两人! 楚湘云低笑道:“我猜一定是姓骆的会赢,你瞧他虽然满脸汗水,但没有金蛇叟那样紧张。” 陆翰飞细瞧之下,果然觉得楚湘云所说不错,心中大是赞叹,这位妹子,当真心细如发! “嘿!”五毒手骆伦突然吐气出声,大“嘿”了一声! “崩!”一条坚逾精铁的金线毒蛇,硬生生被两人内力,拉作两截,人影倏分! 金蛇叟手上,只剩了尺来长一截蛇尾,身子登登的往后连退了五六步! 五毒手骆伦身子晃了几晃,手上却比金蛇叟多了五尺来长软绵绵的一截蛇身! 显然,这条浑身不受刀剑的金线毒蛇,经两人这阵贯注内力,互相比拼,早已骨软筋酥! 五毒手在这一瞬之间,哪肯错过机会,他手掌一松,放开蛇头,一下握住拉断之处,送到口中,一阵吮吸,接着大拇指在蛇腰上一挤,挤出一粒蛇胆,“咕”的一声,吞了下去。 这一动作当真快捷熟练,无与伦比,蛇胆入口,把金线蛇尸一往地上一掷,咂咂嘴唇,笑道:“咱老子脆在这份礼物份上,你还不快滚?” 金蛇叟敢情方才内力耗损过甚,此时脸色苍白,略为运气,双目乍睁,射出无比阴毒之色,从喉间发出一声狼嗥般厉笑点头道:“尊驾身手高明,老夫甘拜下风,青山绿水,后会有助,你报个万儿老夫立时就走。” 五毒手骆伦嘿了一声单掌一伸,冷笑道:“五毒手骆伦,随时在赤申山候教!” 金蛇叟荆山民听他说出“赤甲山”三字,脸色一变,双脚顿处,一条人影,快如电射,往墙外飞去! “赤甲山”这三个字,听到陆翰飞、楚湘云两人耳中,也不期同时一惊! 因为江湖上流传的四句话:“紫云东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双岳。”其中名头比自己两位师尊和“中州一僧”还要响亮的西毒逢巨川,就是住在赤甲山中! 那么这五毒手骆沦,准是西毒的人,难怪地方才生吃蛇肉,连奇毒无比的金线蛇都不怕! 五毒手骆伦目送金蛇叟去后,心头似乎万分得意,口中一阵嘿嘿轻笑,独臂舒展,伸了一个懒腰,缓缓走到大殿左侧。横身一倒,便自呼呼睡去,鼾声大作! 两人打了一个手势,便悄悄退走,回到后田,刚才跃坐着的灵岩大师,业已不见。 楚湘云“噫”了一声,低低的迈:“大师敢情搜索去了。我们快去帮忙才对!” 陆翰飞纵目四顾,觉得这座破庙,前后两进,除了后进东西两间厢房之外,其余全可一目了然。听五毒手骆伦的口气。西厢住的那人,好像还是他的主人,口口声声的叫着公子,不准人家惊扰。 同时还说西厢也去不得,但他两种口吻,截然不同,西厢不准自己惊动,东厢却是劝自己也不可进去。 以此推想,那么东厢可能有着蹊跷,灵岩大师敢情往东厢去的…… 他心念转动,就低声说道:“妹子,大师可能就在东厢。” 楚湘云点点头道:“对了,如果灵山大师伯,被人藏匿起来的话,那么不在东厢,就在西厢!” 接着又道:“啊,大哥,我们事不宜迟,你快到西厢去瞧瞧,究竟那五毒手骆伦是否和灵山大师伯失踪有关?我到东厢去了!” 她不待陆翰飞回答,翩然往东厢掠去! 陆翰飞知道五毒手骆伦武功极高,地此刻正在昏睡之时,机不可失,当下不再犹豫,转身往东厢走去。 但因骆伦口中,提到公子就神色恭敬,一时不知对方深浅,却也不敢大意,悄悄掩近窗前,往里瞧去! 原来这西厢共分前后两间,前面一间,打扫得十分清洁。中间一张书案上,放着几本书籍,一盏油灯,木榻上被褥俱全,只是不见公子其人! 榻旁右侧,有一扇木门,通往里间,此时门框上扣着铁搭扣,显见里面也并没有人。 陆翰飞不再多瞧,走近西厢门口,原来两扇板门,也只是虚掩着并没闩上,用手轻轻一堆,闪身人内。 他因前面一间,只有一椅、一案、一榻、一几,看去一目了然,毋须察看,这就直奔后间,伸手打开铁扣,推门而入! 里面一间,地方也相当宽大,只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陆翰飞略一定神,摸索若走去! 这敢情只是一间空屋,从破碎的瓦缝中,漏进些微幽黯的星光,依稀可以辨认,除了四壁之外,似乎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有之,那就是一股刺鼻的霉湿之气。 不!还有一股浓重的腥秽气味! 陆翰飞一阵打量,觉得这里既然一无所有,不知灵山大师会不会被藏匿在东厢? 因为方才灵岩大师和自己两人,进来之时,五毒手骆伦曾经出过警告,那也可以说是一种善意的警告,要自己别去东厢为妙,那么灵山大师难道真被困在东厢不成? 他心中想着,正待退出身去! 哪知就在转身之时,左脚忽然踢在一个竖放在壁角落上的圆形大藤篓上!心头方自一怔,只听藤篓“扑”的一声,横倒下去! “呱!”藤篓里面,突然响起一声怪叫,腥风乍起,一团黑影簌地从篓中窜了出来! 陆翰飞大吃了一惊,急忙往后纵退了三步,定眼瞧去,只见黑暗之中,离身前不远,正有一对闪闪有光的眼睛,盯着自己直瞧! “呱!呱!”接连又是两声怪叫,一股浓重的腥膻之气,直冲鼻孔! 糟糕!这分明是关在篓里的一条大蛇,自己不小心把它踢翻了,才窜出来的,此时它凶睛眈眈,挡在自己面前,连夺门而出都感到大非易事! 陆翰飞心头一慌,身不自主的又向后退了两步! 哪知他不动还好,这一动,正好给鼓气蓄势的巨蛇,有了可乘之机! “呱!”怪叫起处,腥风扑鼻,一团蛇影猛往陆翰飞扑来! 陆翰飞哪敢忌慢,身形一矮,打横里闪出,急急往门外掠去,哪知刚一惊近门边,突觉腿上一紧,生似被人紧紧抱住! 不,那好像是被一条极粗的绳索,紧紧缠住! 一时不暇思索,赶紧双脚一顿,纵身跃上,但任你如何顿脚,依然无法挣脱! 不!它奇快无比的缠上身来,刹那之间,全身都被大蛇困住,再也动弹不得! 陆翰飞拼命挣扎总算脱出右臂,这时要想拔剑,都嫌不及,鼻中闻到一阵浓重的腥膻气味,脸上一凉,从蛇口中伸出一条尺许长的分叉舌头,往自己脸颊上舔来! 陆翰飞又惊又怕,右手拼命的撑拒,叉住蛇头,不让它接近头脸!。 天哪!这条蛇,竟然粗逾碗口,力气极大,任你陆翰飞是南岳门下,武功不弱,但它却是越缠越紧,一颗三角蛇头,不住的摆动,红舌吞吐,直是朝下咬来! 陆翰飞差不多连吃奶的气力,都使出来了,人蛇缠斗撑持了一会,渐渐他感到蛇身越缠越紧,几乎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同时自己撑拒着蛇头的右手,也渐渐乏力,尤其从蛇口喷出来的腥膻之气,简直中人欲呕.难闻已极! 头脑昏胀,再也没有抗拒之力! 就在陆翰飞情势危急之时,进入东厢的灵岩大师和楚湘云,也遇上了无比凶险! 原来楚湘云奔到东厢,放轻脚步,掩近门口,只见两扇木门,此时半开半掩,并没关上,心知这是灵岩大师进去时推开的。 楚湘云在门口略为一停,侧耳细听,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她艺高胆大皓腕轻舒,悄悄掣出长剑,娇躯一侧,轻灵无比的闪身入内,哪知才一进门,陡觉眼前一黑,一股寒阴冷风,扑面吹来!楚湘云机拎伶的打了一个寒噤,周身毛孔。梀然直竖。心头不由一怔,暗想:“这间厢房,好生黝黑阴森!”她艺高胆大,长剑一领,往里走去! 只听灵岩大师低况的声音问道:“来的可是楚姑娘吗?” 楚湘云听到灵岩大师的声音,不禁心头一直,忙道:“大师,正是晚辈,陆大哥到西厢去了,大师这里,可有发现?” 她话一说完,眼前一亮,灵岩大师已晃起火揩子来! 这一晃火揩子,楚姑娘瞧到屋内情形,不禁又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 原来这是一间长方形的厢房,中间并没隔开,望去颇为深广,靠里边上首,并排放着三口棺木! 黑暗之中,越发显得阴寒森森! 灵岩大师一手拄着禅杖,一手毕着火揩子,站在中间那口棺木前面,双眉微皱,脸色显得极为凝重,缓缓的道:“此间除了三口棺木,别无可疑之处,掌门大师兄被人劫待,匿藏棺木之中,江湖上也是常有之事,只是……” 楚湘云道:“大师认为灵山大师伯,可能就被藏在棺木之中?” 灵岩大师点头值:“老袖确有如此想法!” 楚湘云道:“那么大师怎么不打开来瞧瞧?” “阿弥陀佛!” 灵岩大师双手合十,口中低喧一声佛号,道:“这不过是老袖的臆测罢了,事无佐证,老钠出家之人,怎好盗开人家棺木?” 楚湘云是个性急的人,见他遇事这般犹豫不决,畏首畏尾的,心中不由大起反感冷冷的道:“那么大师又当如何呢?” 灵岩大师沉吟道:“老衲就是因此作难!” 他目光只是瞧着棺材前面的一行大字,那是: “亡女冷秋霜之灵柩”。 骤地,他双目精光暴射,慈祥的脸上,流露出坚毅之色,双手合十,仰头说道:“我佛慈悲,弟子灵岩,为了掌门大师兄,说不得只好开棺一看,一切罪孽,都由弟子一身承担!” 说到这里,一下把火揩子递到楚湘云手上,道:“楚姑娘且往后退几步,老衲只好开棺瞧瞧究竟!” 楚湘云听说真个要打开棺木来,心中不觉又害怕起来,暗恨陆大哥去了这么一会,怎不快点赶来?当下伸手接过火揩子,依言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灵岩大师随手把禅杖往地上一插,脸上神光湛然,双袖一掳,缓缓朝中间那口棺木走去!他此时功凝全身,每一举步,坚硬的地上,都印下清晰的芒鞋脚印! 楚湘云想不到灵岩大师居然有这般深厚功力,一时瞧得暗暗咋舌,心想自己真还小觑了他,这就睁着一双大眼睛,心中又是害怕,又舍不得不瞧! 灵岩大师一步步走近棺前,忽然住足,双手缓缓伸出,按上棺盖,劲运双臂,猛喝一声:“开!” “喀”!那足有三寸来厚,由许多铁钉紧钉,再用石灰生漆,密密固封的棺盖,应手而启。 棺盖开处,一股奇寒澈骨的阴气,往四外涌出! 任你少林高僧的灵岩大师积数十年修为,平时已是寒暑不侵,这会也不由机怜伶的打了一个冷噤!口中微“噫”一声,双袖一挥,身子往后疾退了三步! 楚湘云只看到灵岩大师往后疾退,”她不知这位少林寺的代理方丈,瞧到了什么可怕之事,心下一谎,跟着后退不迭! 但就在楚湘云堪堪住足的当儿,只听棺中一阵笨窈轻响! 只见一个身穿大红窄袄,面色苍白,长发披散的少女,突然从棺中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僵尸!这是僵尸! 楚湘云几乎惊悸得晕了过去! 灵岩大师不愧是少林第二高手,虽然目击变故,却临危不乱,一手拄着禅杖,凛然而立,镇定如恒,两道湛湛目光,注视着僵尸,口中连诵佛号! 楚湘云定了定神,瞧到灵岩大师不再后退,也稍微壮了壮胆,偷偷的瞧去! 只觉这女僵尸,年约十六八岁,除了脸色苍白之外,竟然美秀绝伦,她双目紧阎,但眼皮却在不住的滚动,生似要想睁开眼来!她除了从棺材中直挺挺的坐起,使人感到触目惊心之外,其实,却也并不十分可怖。 楚湘云经过这一阵打量,恐怖之心,又去了几分,不由低低的叫道:“大师,她是不是活转来了?” 灵岩大师目注少女,微微颔首、还没说话! 左右两口棺木,突然一阵“格格”“克嚓”暴响!两边棺盖,同时掀开,落到一旁,两口棺材中,同时响起两声阴森鬼笑! 这笑声凄厉刺耳,简直不像出于生人之口,比哭还要难听! 棺盖掀开,阴风大盛,吹得人毛发直竖1 随着桀桀鬼笑,一左一右,两口棺木中同时坐起两具僵尸,这两人比那少女要狞恶得多,四只绿惨惨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桀桀桀桀!” 两具僵尸又是一阵比哭还难听的厉笑! “师傅!”突然中间那口棺材中的少女,开口叫师傅来了! 声音清脆悦耳,真使人难以相信这是从一个女僵尸的口中发出的。 奇怪,僵尸也有师傅,也收徒儿? 但就在少女娇喊出声,左边那口棺木中坐起的是一个年约六十以上的鸠面老婆子,此时响起夜枭般声音,道:“乖孩子,师傅就在这里。” 那少女又道:“师傅,我眼睛怎会睁不开咯?” 右边棺木中坐起的是一个脸如骷髅,身穿黑衫的老人,闻言怒声说道:“就是这贼秃害的,为师先杀了地再说!” 话声出口,一下跨出棺材,脸露狞笑,双爪当胸,一步步往灵岩大师逼来! 灵岩大师瞧着一男一女两个僵尸,一瞬之间,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一对凶人,不由心头大凛!暗想:他们不是早死了吗?怎么还在人世!?不错,厉山!他们二十年不出,原来还在厉山? 他心念转动,人却依然凝立如故,口中朗诵一声佛号,沉声道:“阿弥陀佛,两位可是昔年人称厉山双煞的木柯两位老施主?’’ 原来厉山双煞,乃是一对夫妻,男的叫旋风煞木通,女的叫阴风煞柯灵,这两人二十年前就以武功诡异,心狠手辣出名,黑白两道,无不闻风丧胆.死在他们手下的人,不知凡几…… 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几次联手围拿,但厉山双煞却甚是滑溜,一见人数多了,便躲了起来,等大家一散,又个别找他们晦气,一连几年,还是奈何两人不得。 后来不知怎的,江湖上突然不见厉山双煞的踪迹,大家只道他们已经恶贯满盈,死了多时,不想他们竟然会在厉山出现。 闲言表过,却说旋风煞木通听灵岩大师说出自己来历,不由露出一口獠牙,桀桀怪笑,道:“不错,老夫正是木通,你和尚倒还有点眼力,嘿嘿,老夫夫妇二十年不出江湖闭门课徒,竟然被你贼和尚破坏,你说该死不该死?” 说到最后一句,业已声色俱厉,双爪扬动,似乎气恼已极! 灵岩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衲原是寻人而来。误开令徒棺木,”实出无心,老施主多多原谅!” 旋风煞木通两只绿阴阴的眼睛,直盯着灵岩大师,厉笑道:“贼和尚,你是找谁来的?” 灵岩大师一代高僧,不好打诳,这就说道:“贫衲不敢相瞒,实是找敝师兄而来。” 旋风煞木通道:“你师兄就是身穿黄衣,颔下留着一部白髯的老和尚?” 厉山双煞已有二十年没有在江湖走动,是以不识中州一僧—— 我独行扫校 第四章 东厢迎煞 灵岩大师急急问道:“老施主在何处见到敝师兄的?” 旋风煞木通阴沉的道:“老夫夫妇因此庙东厢乃是厉山阴脉结穴之地,适合徒儿练功,才于十天之前搬来此地。”他说到这里,用手指了指左边那口棺材,又道:“老夫暂时借住的那口棺木,就是装着那个黄衣老僧!” 灵岩大师周身一紧,睁大双目,问道:“老施主,敝师兄人呢?他是否已经遭人暗算?” 旋风煞厉笑道:“没有!老夫瞧他被人用重手法废去武功。已是奄奄一息,随手把他丢了。” 灵岩大师听得全身一震,脸色大变,怒喝道:“你把贫衲大师兄丢到哪里去了?” 旋风煞毫不经意的道:“就丢在庙后。” 灵岩大师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喝道:“厉山双煞,贫衲大师兄如有不测,少林寺和两位没有完的。”话声一落,禅杖一顿,向楚湘云低喝一声,楚姑娘咱们快走!” “桀桀桀桀!”旋风煞木通厉笑乍起,不见他身形闪动,业已抢到门口,阴恻恻的说道:“少林寺莲池和尚在日,尚且不在老夫夫妇眼里,嘿嘿!你破坏我徒儿‘九阴神功’,还想活着出去?” 阴风煞柯灵跳出棺材之后,就扬着两只惨白鬼爪,连点少女周身大穴,接着又双掌运动,顺着少女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缓缓推拿! 敢情以她精纯的阴功,替少女打通经络? 果然,经过盏茶光景,她双手一停,那少女再次翻身坐了起来,一双盈盈秋水,倏地睁了开来,问道:“师傅,弟子好了吗?” 阴风煞一张鸠面上,霎时露出笑容,但紧接着又脸色一沉,恶狠狠的道:“没有,都是那贼和尚害的,功亏一篑,目前你‘九阴神功’只有三成火候,要不是这和尚扰乱,以你进境,再过十四天,大功告成,当世武林,恐怕没有人是你敌手了。” 她说话之时,抬头瞧去,正好也是灵岩大师低喝一声,提杖后退,旋风煞木通怪笑乍起,闪到门口! 这情形不由瞧得阴风煞气往上涌,厉声骂道:“老不死,这贼和尚毁了咱们秋儿的‘九阴神功’,如今落得三成火候,还不赶快动手,尽和他闲扯淡千啥?” 旋风煞木通给阴风煞这么一嚷,果然顺着他妻子,连连点头道:“动手!动手!这贼和尚非杀不可,我这就动手!”话声一落,猛地抬起头来,一对绿惨惨的眼神,望着灵岩大师狞笑道:“你破坏咱们夫妻二十年心血,你有一百条命,也补偿不起,贼和尚,你是死定了!”。 他露出一口森森的牙齿,脸带狞笑,提着两只枯白鬼爪,往灵岩大师一步步逼近! 灵岩大师知道自己无意中破坏了这对著名恶煞不惜耗损本身阴气,教徒儿参练“九阴神功”的计划,必难善了。 因此早已凝聚全身功力,右手紧握镔铁禅杖。一连后退了两步,以身护着楚湘云,岸然说道:“贫衲急于找寻大师兄,破坏令高徒练功,事出无心,贫衲至感愧疚,老施主既然无法曲有,贫衲自然一身承当,明知以卵敌石,也只好舍命奉陪,只是此事和楚姑娘无关……” 旋风煞厉笑道:“你承当个屈,今晚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手臂一晃,灰白色的五指,宛如鸟爪般倏地往灵岩大师当胸抓到! “白骨爪!”灵岩大师瞧得怵然心惊,哪敢丝毫大意,镔铁禅杖当胸疾摆,使出一招“韦护降魔”,往他手腕上拦击而出。 旋风煞竟自不避,顺手一抓,便已抓住禅杖。 灵岩大师在少林寺中已是第二高手,哪知第一招堪堪出手,突觉手上一紧,一柄禅杖已被人家抓住,心头骛地一惊,赶紧双手运劲,往里一夺! 旋风煞根本没把他当一会事,一手抓住禅杖,随手一放,灵岩大师一个身子,登登地连退了三步,低头瞧去,自己一支碗口粗的杖身,赫然印了五个指印! 心头一阵凛骇,但此时除了舍命一拼,别无考虑,口中大喝一声,镔铁禅杖卷起一股狂风,杖影翻滚,接连三招猛攻! 要知灵岩大师一身功力,原极深厚,此时形同拼命,使出少林至大至刚的“伏魔杖法”,直如山崩海啸,势道威猛! 旋风煞一时果然被他铁捶击岩般猛攻,迫得停了一停,瞪着惨绿目光,桀桀笑道:“贼和尚,瞧不出你还有点门道!” 喝声方落,一双鬼爪,又疾抓过来! 灵岩大师三招猛攻,迫得对方略微停顿,胆气一壮,满脸庄严,手上禅杖,哪肯错过丝毫先机,立时发挥威力,“伏魔杖法”源源攻出! 旋风煞木通对身前盘旋飞舞的杖影,似乎不大闪避,一双鬼爪,犹如钢爪,不是硬往杖影中捞夺兵器,就是长臂伸缩,乘隙向灵岩大师身上狠抓! 灵岩大师仗着少林绝学一套“伏魔杖法”,防范周密,运起全身功力,勉强支持。几招下来,已感到比平时对敌的几百招还要吃力,对方一双鬼爪宛如变出于百只鬼爪,同时抓来,自己连杖连人,差不多全在人家爪影之下,稍一不慎,就非被他催筋断骨的“白骨爪”,抓上不可! 又是几招下来,旋风煞双爪如飞,直往灵岩大师杖影欺入。 灵岩大师因手上兵刃过长,如果被人欺近,杖法自然无法施展,一时只是往后直退,迫得他舍长取短,手握禅杖中间,当作两柄短棒使用! 站在一旁的楚湘云,手上紧握长剑,几次想要出手,都苦于灵岩大师的那套“伏魔杖法”,实在太以威猛,杖影翻滚,劲风呼啸,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去! 两人打到十来个照面,灵岩大师虽然奋力迎战,从表面上看去,还是杖影纵横,攻势锐猛,其实先机尽失,被迫得不住的后退! 阴风煞柯灵敢情已瞧得不耐,尖声骂道:“老不死,你怎么啦?打发一个少林寺的贼和尚,也要费这大的劲?” 旋风煞闻言停住身形,回头笑道:“老夫好久没和人过招了,有这和尚活活筋骨也好。” 灵岩大师把握对方停手说话,总算缓过手脚,镔铁禅杖立刻弃短复长,攻了两招,把旋风煞迫退了半步。 阴风煞柯灵瞧得大为生气,厉叱道:“老不死,你这是打算气死老娘?” “不,不!我打发他,我就打发他!” 旋风煞木通似乎很怕老婆生气,任由灵岩大师杖势呼呼扫来,他却只顾回头说话,又被迫退了一步! 楚湘云不禁瞧得暗暗好笑!’ 哪知就在她觉得好笑的口瞬之间,只听旋风煞怪笑骤起! “桀桀桀桀!” 灵岩大师一支禅杖,不知怎的又被他一把捞住! 这回他不再松手,随着他桀桀笑声,左手箕张,已如风行电掣般往灵岩大师当胸抓到! 爪还未到,一股阴寒劲风,业已先至1 灵岩大师见势不好,松手撤杖,身形急速后跃! 旋风煞木通哪还容他脱身?身如鬼魅,一只鬼爪,跟着抓到! 灵岩大师身子堪堪后跃,只听旋风煞手臂关节一阵“喀”“喀”作响,手臂陡然暴长,鼻端闻到一股腥风,一只灰白手爪,离胸不到五寸,但自己已经退到东首壁下,无法再退! 这原来是一瞬间事,楚湘云听到怪笑入耳,灵岩大师已入危境! 她虽不识厉山双煞“白骨爪”厉害,但情形也瞧得出这一抓要是灵岩大师被抓上了,哪里还有性命? 楚姑娘和灵岩大师相距尚有数步,一时情急,立时使出“八步追风”身法,剑先人后,猛向旋风煞胸口刺去! 旋风煞木通想不到楚湘云身法如此快速,眼前微风一闪,一支亮晶晶的长剑,业已当胸刺到,不由微微一怔,身形不动,运气往前一挺! 楚湘云一柄长剑,端端正正插上对方胸口,姑娘家从没杀过人,方才情急拼命,剑随身发,这下眼看一下就刺上对方胸膛,自己也不由心头慌乱,要想收剑,已是来不及! “扑”的一声,刺个正着! 楚湘云只觉手上一震,剑尖好像刺在铁石之上,一下滑了开去! 不!-下被旋风煞木通抓住,连剑带人,被他随手一丢,直掼出去! 灵岩大师在这干钧一发之际,一个“懒驴打滚”,往旁边滚开数尺,眼看楚湘云已被他一下惯到门口,急忙低喝一声:“决定!” 身形横窜,同时往门外纵去! 楚湘云连剑带人,被旋风煞掼出两丈,虽然已离门口不远,但她跌跌撞撞的才站住身形,耳中就听到灵岩大师的喝声,一时哪还犹疑,正待夺门而出? “还想逃?” 旋风煞的声音,忽然在面前响起,楚湘云急忙抬头瞧去,只见他脸露狞笑,业已当门而立! 灵岩大师冲到门口,突然吐掌开声,双掌排山推出! “蓬!”旋风煞依然屹立如故,灵岩大师却震得直退了四五步,身形晃动,摇摇欲倒! 楚湘云瞧得大惊,急忙把他扶住,口中问道:“大师,你快停停!” 灵岩大师又用“传音入密”说道:“楚姑娘,老衲并没负伤,姑娘速作准备,在老衲施展‘般若掸掌’之时,乘势冲出屋去,立即和陆小施主下山,越快越好,千万不可停留。” 楚姑娘先前总觉灵岩大师遇事畏首畏尾,心中不免起了轻视之念,但自从进入东厢,遭遇厉山双煞之后,才发现这位少林高僧,大勇若怯,临危不惧,轻视之念,业已改变。 此时听灵岩大师要自己在他发出“般若禅掌”之时,夺门先逃,心头更是感动,还想再说! 灵岩大师依然用“传音入密”急急的道:“姑娘但依老衲所说,火速准备!” 他本来好像负伤不轻,正在凝神运气的人,突然抬起头来,一张慈眉善目的脸上,此刻满面庄严之容,单掌当胸,缓缓往旋风煞逼去! 旋风煞只道灵岩大师方才拼命一击,已被自己震伤内腑。正在调运真气,他生性残忍,敌人越强,他越要使他死得惨酷。口中一阵桀桀阴笑,正待举爪拍去! “阿弥陀佛!” 灵岩大师口诵佛号,僧袍飘动,直欺而上,双掌平胸推出! 他这一声佛号,恍如焦雷,随掌而出的强猛潜力,罡风激荡,带起了呼啸之声,横及四五尺宽,威势惊人至极! 佛门“般若神掌”,果然非同小可! 旋风煞木通和阴风煞柯灵二十年不出,业已练成隔空抓人的“白骨爪”和伤人内腑的“阴风掌”,只差不是童身,无法再练“九阴神功”。是以隐迹厉山,悉心调教他们的唯一门徒冷秋霜,只要练成“九阴神功”,普天之下,就无人能挡。 此时眼看灵岩大师奋起发掌,声威凌厉。一时想不到这个老和尚功力会有这般深厚,两道惨绿眼神,盯着灵岩大师,心头不期微微一怔! 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旋风煞木通忽地一声怪啸,双臂一振,爪发如风,迎着灵岩大师扑去! 就在两人掌风爪影,要接未接的同时,另一条纤小人影,倏然飞起,奇快无比的急纵直掠,往门外射去! “蓬!”一声巨震,和一声闷哼,一声尖叫,同时响起! 人影倏分,灵岩大师只觉真气浮动,再也站不住脚,蹬蹬蹬蹬,一连后退了五六步! 定睛瞧去,只见旋风煞木通,也被自己“般若神掌”,震出两步!啊!他手上还抓着一个人,那不是方才冲出去的楚姑娘是谁? 原来楚湘云听灵岩大师嘱咐完毕,立即满面庄严向旋风煞逼去,情知灵岩大师这一下准是拼命一击,好让自己逃出。心中虽觉犹豫,但除此之外,目前情形,确实十分危急,时机梢纵即逝,不允许她再有考虑余地。 只好一咬银牙,使出“八步追风”轻功,往门外掠去! 这一下,当真奇快无比,但堪堪掠过旋风煞身边,耳中陡听一声明笑,右腕登时剧痛欲裂! 不!耳边同时听到“蓬”然一震,自己身子似乎被人带动着退走了两步! 定睛瞧去,抓住自己的,正是旋风煞木通,绿惨惨的双目,射出凶光,可怖已极! 心下不由大骇,一时又痛又急,知道自己性命危始,咬紧银牙,右手翻动,“穿云指” 直向旋风煞“咽喉”戮去,口中大叫:“快放下我!” “扑!”“穿云指”一下点上旋风煞“咽喉”,要知“咽喉”要穴,乃是气管之口,如被点中,立可致命。 楚姑娘右手点出,左手正待挣扎,哪知“扑”的一声,如中铁石,自己指头,反而震得一阵剧痛!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这魔头难道身上没有穴道? “丫头,你是找死!” 旋风煞阴笑声中,右手缓缓举起,往楚湘云的天灵盖上抓下! 旋风煞木通的“白骨爪”何等毒辣?这一抓要是抓落,楚姑娘脑袋立时就得开花! 这一段话,说来话长,其实只是灵岩大顺和旋风煞掌爪对实,各自被震后退的刹那间事!。 灵岩大师一眼瞧到楚湘云被对方抓住,心头大急。哪里还来得及调息,立即功凝双臂,大声喝道:“木通,你还不放手?” 双掌一合,骤然往前拍去! 这一击的威势,较刚才尤为猛烈。一股至大至刚的强猛劲风,快似雷奔,直似排山倒海而出! 旋风煞木通深知对方功力,分明比自己要差得多,竟然还敢于如此硬拼,阴嘿一声,左爪一带,依然扣着楚姑娘玉腕。右爪挥动,迎着掌风,往灵岩大师双掌格去! “砰!”灵岩大师运足十成功力的“般若掸掌”,端端正正劈在旋风煞格来的臂上,只觉对方一条胳臂,竟然坚如精钢。自己掌根和他接触之处,奇冷彻骨! 不!自已被他一股阴柔潜力,逼得再也站立不住,一连后退了几步,血气翻腾,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旋风煞刚才挥臂一格,也感到右臂如中巨槌,一阵酸麻,身躯连摇数摇,心中也暗暗惊凛;但一眼瞧到灵岩大师张口喷出鲜血,不由仰天发出桀桀怪笑,问道:“老和尚,你还有几手?”灵岩大师吐出一口鲜血,精神倒反而好了一些,一见旋风煞左爪依然扣着楚姑娘手腕。虽然他并未用力,但楚姑娘哪里禁受得起,额上黄豆般汗珠,滚滚直落,人已痛昏过去! 灵岩大师仰天低诵一声:“我佛保佑!”突然双目之中,神光暴射,凛然喝道:“木通,你放下楚姑娘来!” 旋风煞想不透这少林和尚,分明内创不轻,怎么转眼工夫,两道眼神,居然又神光湛然,尤其脸上那股庄严肃穆之气,大是慑人! 心头一凛,狞笑道:“好!老夫就先解决你和尚吧!” 话声一落,左手同时一松! 楚湘云一个娇躯,扑的往地上倒去! 灵岩大师不知楚湘云是生是死?口中大喝一声:“孽障!”当胸双掌,正待击出! 骤地厢房门口,闪进一条黑影,连人影还没瞧清,双掌齐发,往旋风煞木通身后扑到! 这一来势,异常迅速,旋风煞当真快如旋风,一下转过身去,只听“蓬”然一声,各自震退了一步! 旋风煞不禁怔得一怔,那人却趁旋风煞一怔之际,突然身形一侧,闪入厢房,从地上扶起楚湘云,急急问道:“妹子,你怎么了?” 楚湘云只是被旋风煞扣得骨痛欲裂,痛昏过去,一只左腕,被抓之处,此时又红又肿,麻木得失去知觉,但一听到陆翰飞的声音,不由精神一振,右手握着左腕,惊喜的道,“大哥是你,我还好!” 灵岩大师眼看自己和楚姑娘,几次硬冲,都无法冲出屋去,此时陆翰飞又闯了进来,不禁修眉一皱,暗暗叹息! 原来陆翰飞在西厢后房,被大蛇紧紧缠住,尤其那一颗碗大蛇头,张开大口,不住的往下咬来,他叉住蛇头的右手,相侍了一会,渐渐感到难以撑持。 忽然觉得有一条凉冰冰的东西,在脸颊上卷动,一阵阵腥秽之气,触鼻欲呕! 蛇舌,是蛇舌已经舔到自己脸上!心中一慌!拼命的别过头去,脸颊紧紧贴住蛇身,不让它咬到自己! 蛇身越缠越紧,整个身子除了右手,还撑着蛇头,简直没有半分挣扎的余地! 一个练武的人,除了手、脚、拳、掌之外,诸如头、肩、肘、膝只要能动的地方,几乎没有一处不可以克敌制胜,但陆翰飞此时,周身被蛇缠住,纠成一团,除了唯一的天生武器——牙齿之外,己别无可用之处。 他面部紧紧的贴在蛇颈之上,就是为了伯被蛇咬;但在情急之下,突然灵机一动,暗想,蛇既能咬人,人自然也可以咬蛇,自己如果不把蛇咬死,这样下去,终得被蛇咬死! 师仇未复,岂能身膏毒吻? 咬!一急及此,哪还顾得腥膻?右腕奋起全身之力,紧紧扣住蛇头,张口就往蛇颈上咬下! 这条大蛇长逾寻丈,粗逾碗口,陆翰飞尽力一口,咬是咬住了,牙齿陷入蛇颈,但哪想咬得下来? 只觉一股奇腥无比的蛇血,泊泊从口中直灌喉咙!同时那蛇因颈部被咬,负痛之下,竟然愈缠愈紧,陆翰飞被它缠得喘不过气来…… 要想松口,除非把口中这一大口蛇颈咬下,但腹蛇蛇皮,十分坚韧,被咬之处,又像喷泉般涌出大量蛇血。这时除了大口大口直着脖子吞咽,连松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渐渐他感到那蛇缠人的力道,稍微弱了一些,不由心中大喜,这当然是因大蛇失血之后,才减弱了劲力,但这不过力道稍微减轻了一些而已,其实还是缠得很紧。 陆翰飞挣扎了一下,一不作,二不休,反正自己已咽下不少蛇血,管它有毒无毒,索性张口吸吮起来。这样拼命狂吸,约莫过了顿饭光景,蛇血渐少,自己胸腹也胀满不堪! 右手紧撑的一颗蛇头,果然渐渐垂下,紧缠的蛇身,也松懈了许多,而且还在不住的颤动,正是大量失血后最显著的衰弱微候! 陆翰飞这时早已忘记疲惫,只觉四肢胀满,胸腹之间,更是大量凝结,饱胀欲裂! 不好!自己定已中了剧毒无疑! 当下轻轻一抖,丢脱蛇身,就在地上盘膝坐下,运气凋息,哪知才一运气,只觉凝结胸腹之间的蛇血,竟然缓缓散开,随着自己运转的真气,循着任督,下尾龙,往四肢百骸流注,胀满若失。 不!只觉真气大增,精力大旺! 这种现象,竟然是前所未见,心头不禁惊喜欲狂,难道这是自己喝了蛇血的功效? 一时赶快收慑心神,照着师门内功口诀,重调九宫雷府,十二重楼,循环不息的做了几遍,要知南岳简大先生的武功,原是武学正宗,陆翰飞从师八年,内功原已有了相当火候,此时一经加意运功,果然发觉喝下的蛇血,竟和自己内力,化为一体。不但随意运行,畅通无阻,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泰之感! 正当他越练越觉精神的当儿,骤听东厢传来几声震响,和隐约的叱喝之声,心头一怔,暗想:难道妹子和灵岩大师,果真遇上敌人? 当下睁开眼睛,一跃而起,双目乍睁,他陡然又发现了奇迹,原来这黝黑无光,伸手难辩五指的后厢,此时四周情景,竟然瞧得十分清晰,恍如白昼! 他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这一会工夫,自己竟能黑夜视物!但这明明是事实,倒翻的大藤篓,和委顿死去的庞然大蛇,历历在目! 陆翰飞这份惊喜,当知无可言宣! 哪知就在他跃起后不久,心头狂喜之际,忽然感到一阵昏眩,四肢胸腹,又胀满欲裂,而且血脉之中,炙热难耐,恍如火烧,喉头干燥,浑身欲裂! 完了!这会真是蛇毒发作了! 陆翰飞从适才的狂喜,一下猛如冷水浇头,万念俱灰,踉踉跄跄的往屋外奔去! “室内何人?” 一个高大的人影,随声奔入! 陆翰飞听出奔来的正是醉卧前殿的独日老人五毒手骆伦,正待出声! 骆伦业已一下欺到身前,睁着一对满布红丝的眼睛,紧盯着自己,嘿嘿冷笑退:“小子,原来是你……” 他话声末落,敢情这一瞬之间,闻到陆翰飞衣上玷污的蛇血腥味,突然双目暴射,左手倏伸,一下扣住陆翰飞的右腕,厉声道:“小子,你是干什么来的?” 边说边向地上瞧去,藤篓倒翻,蛇尸委地,这情形直瞧得五毒手骆伦须发如朝,愤怒如雷,手上骤然加劲,厉声喝道:“金线蝮蛇!你……你小子受何人指点,胆敢偷盗金线蝮蛇宝血?” 陆翰飞只觉被扣手腕,宛如一道钢箍,闻盲忙道:“老丈快请松手,在下因找寻少林方丈,被这条大蛇缠住,我……我已经中了蛇毒……” 他说话之时,只觉胸腹如焚,浑身欲裂,难以忍受! “松手?哈哈哈哈!” 五毒手满面狞恶,怒极而笑,道:“小子,你真该死!” 左手继续用力,内劲越来越重,恨不得一下折断对方手骨! 陆翰飞误打误撞,喝下了大量蛇血,他方才运气行功,蛇血发散,后来运功停止,蛇血失去真气引导,自然又胀满欲裂! 此时眼看五毒手眼射凶光,紧扣自己脉腕不放,心中惦急着东厢的楚湘云和灵岩大师,不由剑眉一剔,右腕疾翻,怒迢:“你还不放手?” 他蛇血正在四肢澎胀,这轻轻的一挥,竟然力道奇猛,五毒手骆伦再也扣不住他,心头一怔,大喝道:“小子,还不躺下?” 单掌一挥,直往陆翰飞胸口拍到! 陆翰飞论武功经验,都和他相差太远了,何况这一招又是五毒手骆伦怒极而发,手法诡异,出招奇快,陆翰飞如何化解得开? 不!连躲闪都嫌不及! “砰!”五毒手那只乌黑阔厚的手掌,端端正正拍上陆翰飞胸口,一下被他震飞出一丈来远,“拍达”摔倒地上! 五毒手骆伦二十年来,以“五毒掌”纵横江湖,击中人身,十二个时辰,就得毒发身夹,阴毒无比。 这一掌,他少说也用上六成力道,而且又击中对方胸膛,照说非立时殒命不可! 哪知陆翰飞掌中胸口,虽被震出老远,但胸腹之间,居然自生抗力,一团炙热的火球,似乎被他一掌击散,胸头反而感到一畅,身子一绷,跳将起来! 原来练功的人,凡是服下蛇血缮血之类,周身必须使人用木棍敲打,一则散发血毒,二则好教蛇血和武功结为一体,据说打一棍,力道就会增加一分。 陆翰飞方才已经运气行功于先,蛇血经真气催动,早已布满全身,此时胀满之感,只是在内力上,一时容纳不了这许多大量奇猛的蛇血罢了! 五毒手骆伦一掌把陆翰飞震出之后,见他从地上一跃而起,丝毫没有受伤模样,心头登时明白,这是服下蛇血之后应有的情形。 心头更是怒恼,他明知自己此时出手攻击,等于是帮助他练功,但一个人到了怒火迸顶的时候,哪还忍耐得住?暗想:凭自己的功力,只要用十成力追,还怕伤不了他?心念疾转。口中阴嘿一声,倏然往陆翰飞身后欺去,手掌一抡,恶狠狠的朝后心击去! 陆翰飞警觉虽快,急忙向前一跃,但五毒手骆沦出掌如风,“啪”的一掌,依然被击中后心! 陆翰飞只觉一阵阴柔劲力,透体而入,似乎比先前一掌,力道更大,同时脊背骨也感到一阵奇痛。 但他依稀体会到对方来力越大,好像自己身上发出的抗力也越强,身子被他震得站立不住,登登往前冲出了四五步! 他前胸后心,连中两掌,积聚体内腹蛇宝血的郁热之气,经“五毒神掌”的阴柔之气激引,宣泄了大半,周身骨骼为之一轻,精神陡然振作! 他心中惦念着东厢两人,此时哪还停留,身藉前冲之势。立即使出“八步追风”轻功,一下窜出房去,直往东厢掠去! “八步追风”,原是追风无形东方矮朔公羊叔独步武林的绝技,他此时功力骤增,去势之快,直如电闪风飘,迅速绝伦! 五毒手骆伦眼看连自己十成功力的“五毒掌”只能把他震出,依然无法伤他,心头又气又急,此刻见他轻轻一闪,便已夺门而出,哪里肯舍,厉喝一声:“小子,你往哪里走?” 人随声起,跟踪追出! 就在陆翰飞掠入东厢之后,五毒手骆伦也自闯将进来! 旋风煞木通刚才和陆翰飞对了一掌,心头方自一怔,便被来人闪入屋内,此时陡觉身后又有敌人从门口扑人,不由激发凶性,厉喝一声:“什么人?” 喝声出口,“白骨爪”已往来人当头抓落1 “蓬!”又是一声巨震,两条人影,又各自震退了一步! 旋风煞双目绿光暴涨,厉笑道:“五毒掌?你是何人?” “一点没错!” 厢房门口站着的一条高大黑影,怪笑道:“咱老子正是骆伦!” 旋风煞心头一震,怒笑道:“你是赤甲山的骆伦?” 五毒手大笑道:“天下还有几个骆伦?” 旋风煞阴嘿道:“那也只不过仗着西毒逢巨川的招牌罢了,你知老夫是谁?” 五毒手大笑道:“咱老子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天,难道连你们厉山双煞鬼鬼祟祟的躲在东厢,都会不知道!” 旋风煞木通突然一阵桀桀怪笑,点头道:“好,好!原来你们是存心找碴来的?” 五毒手怒道:“胡说,你们住东厢,咱们住西厢,双方互不相关,找你个屁碴?” 旋风煞阴声道:“你不是存心找碴,闯到东厢来作甚?” 五毒手双目乱转,突然向陆翰飞一指,道:“咱老子是追这小子来的,咱们河水不犯井水,你快让开?”一边大声喝道:“小子,你滚出来!” 坐在棺材上的阴风煞柯灵许久没有作声,突然尖声骂道:“老不死,你真越老越窝囊了,咱们厉山双煞,怕过谁来?人家说得好听,明明就闯进东厢来了,还说河水不犯井水? 这般说闯就闯,就是逢巨川亲来,也得问问老娘,答不答应?” 话声出口,一条人影,业已落到五毒手面前! 五毒手骆伦因金线蝮蛇宝血被陆翰飞喝去,早就怒火迸顶、如何还受得了阴风煞当面难堪?闻言不由一阵纵声怒笑,点头道:“这就是了,我道这小子是受了谁的指点,哈哈,原来有厉山双煞撑腰,来,来,你们两夫妻就一齐上吧!” 阴风煞尖哼道:“对付一个残废的人,何用咱们夫妻同上?姓骆的,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一面回头朝旋风煞喝道:“老不死,你没听见人家说那小子是咱们撑的腰?哼,真活见鬼,凡是闯进东厢来的人,都得由咱们发落,那贼和尚决差不多了,你就先把那小子拿下了再说。” 旋风煞点头道:“是,是,闯进东厢来的人,都得听咱们发落,老夫也是这个意思!” 阴风煞并没理他,转头又柔声说道:“秋儿,你坐着别动,等师傅打发了这姓骆的,就来陪你。” 五毒手骆伦独臂当胸,冷笑道:“你说完了没有?” 阴风煞鸠面倏沉,桀桀笑道:“姓骆的,你尽管动手就是!” 五毒手骆伦自然知道厉山双煞,女的比男的厉害得多,尤其她练的“阴风掌”,只要阴风透体,伤人内腑,而且专破各种气功,是邪门阴功最狠毒的功夫,就是自己的“五毒神掌:恐怕也要略逊半筹! 这位平日毒横天下,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此时面对强敌。却也不敢大意,只见他黑衣鼓动,怪笑一声道,“好,那么咱老子就占先了!” 忽的一扬独臂,一股腥臭掌风,直击而出! 阴风煞柯灵冷冷一哼,双臂一抖,凌空飞起,猛朝五毒手当头扑去! 不!她两只枯白手掌,垂直下拍! 这两人第一招上,便自各展绝学,把“五毒掌”,“阴风掌”,都使了出来! 五毒手骆伦出手如电,但对方身形却在自己掌风堪堪拍到之前,忽然跃起,心头微微一楞,暗想这婆娘身手果然灵活! 但他对当头扑来的阴风煞,似乎并未注意,直等一阵澈骨阴风,离头顶五尺光景,一声怪笑,乌黑左掌,猛然一招,那刚才击出的阴柔潜力,陡地向上翻去! 阴风煞双掌一分,左掌依然下况,身形悬空一旋,当真快若鬼魅,一下落到骆伦身后,右掌没等身形落地,闪电向骆伦拍到! 五毒手虽然只剩了一条左臂,但他应敌之时,一条手臂和别人两条手臂丝毫无异!只见他独臂伸缩之间,向上一挥,紧接着掌随身转,同时又朝前迎出! 双方动作,全都快到令人无法瞧清,但听“蓬”“蓬”两声,一在上空,一在身前,同时响起! 腥风四溢,寒风四卷! 两条人影,同时后退了半步! 不!双方乍退倏进,放手厮斗! 灵岩大师方才使出从不轻用的少林绝学“般若禅掌”,依然难以和旋风煞相抗衡,一连几掌硬拼之下,更无法压制内伤,幸好陆翰飞适时闯入,接着五毒手相继闯来,和旋风煞起了争执,才无暇再向灵岩大师下手。 灵岩大师这一停下手来,陡觉自己内力耗损过多,内腑受创不轻,急忙从怀中掏出少林寺秘制的救伤灵药“大梅檀丸”,纳入口中,闭目调息。 楚湘云一只右腕,被旋风煞抓过之处于又红又肿,痛入骨髓,差幸对方下手不重,没把手骨折断,此时瞧到陆翰飞冲将进来,惊喜交集,一时忘了疼痛。 三人一同退到壁角,还没来得及说话,阴风煞柯灵业已抢到门口,和五毒手骆伦动上了手。 旋风煞木通也同时提着鬼爪,往陆翰飞逼来,口中厉笑道:“要拿这小子,还不容易? 喂,小子,老夫劝你还是束手就缚,听候发落的好!” 陆翰飞方才入门之时,和他对过一掌,觉得自己通体清凉,比五毒手骆伦击中自己的两掌还要舒服得多,但这会稍为停了一阵工夫,逐渐又感到全身热烘烘起来! 他虽然不知眼下蛇血,必须周身敲打,发散郁热的道理,但也明白只要和人动手,就会舒服,因此转身喝道:“你来得正好!” 旋风煞木通方才曾和他对了一掌,虽觉这青年人身手不弱,但只当陆翰飞是少林门下弟子,哪会把他放在眼里,闻言桀桀笑道:“老夫要把你拿下,你哪想逃得出手?” 人随声到,手爪迅疾往陆翰飞肩膀抓来! 灵岩大师双目倏睁、低喝一声:“小施主快退!” “砰!”陆翰飞伸手一格,架开对方爪势,震得一个身子摇晃了几下,退出一步,回头说道:“大师,不碍事,晚辈接他几招就是!” 灵岩大师眼看陆翰飞居然一下架开旋风煞的“白骨爪”,只不过后退了一步,心头大是惊异! 但就在他转念之际,旋风煞阴嘿一声,双爪快如闪电,又往陆翰飞抓出! 陆翰飞根本不知道厉山双煞是二十年前穷凶极恶的大魔头,只觉对方一招硬拼,心头又是一阵凉爽,燥热顿减,精神同时一振。眼看对方双爪齐发,向自己抓来,哪还怠慢,也立即双臂抖动,使出师门“流云飞掌”,和对方硬架硬打! 一时但听“砰”“砰”连响,先前几招,陆翰飞还被震得踉跄后退,但打到后来,竟然越打越有精神,力道也随着大增,居然能够和旋风煞打得平分秋色! 有时他出手终究没有旋风煞来得神速,肩膀、胳臂,常常被旋风煞的鬼爪趁隙而入,一把抓住,但他此时是行气如珠,运劲若刚,丝毫不以为意,用力一夺,便自挣脱! 这情形直瞧得灵岩大师不胜惊诧! 当然,旋风煞木通更是凛骇,暗想:自己“白骨爪”无坚不摧,怎么连下杀手,总是伤他不得?这小子倒真是自己数十年来第一个碰上不怕“白骨爪”的青年高手! 他哪知陆翰飞服下大量金线蝮蛇宝血,而且凝结胸腹之间的蛇血,又经五毒手骆伦两掌击散,此时周身四肢,散开了欲化未化的蛇血,力道何等强猛,“白骨爪”自然伤他不得! 不!“白骨爪”的阴寒之气,正好帮助陆翰飞清除留在体内的蛇血热毒,也等于替陆翰飞敲打喂招! 陆翰飞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何以在举手投足之间,内力源源涌出,不知比从前增加了多少倍? 转眼工夫,双方已对拆了二三十招下来,旋风煞还是丝毫没有占到上风! 不,该说他先前所占的上风,目前已逐渐扯平。一时只气得旋风煞木通连声厉啸!却也瞧得楚湘云睁大眼睛,又惊又喜! “陆大哥哪来这么深厚的功力?” 楚姑娘越看越奇,口中不期低低的说道! “阿弥陀佛!” 灵岩大师己从地上拾起禅杖,靠在手弯中,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点点头道: “老衲也自奇怪,陆小施主这点年纪不可能有这般深厚造诣,真是我佛有灵,菩萨保佑!” 这一阵工夫,东方已渐渐露出曙光! 陆翰飞和旋风煞已经打到百招之外,他仗着金线螟蛇宝血,此时已和武功结为一体,功力大增,任他旋风煞连下杀手,依然无法伤他。但一袭蓝衫,却被“白骨爪”抓得东破一块,西破一块,双方还是硬打硬接,斗成一团。 另一对阴风煞柯灵和五毒手骆伦,此时人影翻滚,掌风呼呼之中,情势已是不同! 阴风煞的“阴风掌”,已练得出神入化,双臂忽尔伸长。忽尔缩短,骨节格格作响,一双灰白的掌影,四面八方的往五毒手进袭! 五毒手骆伦独臂抡飞,身形飘闪,还是被逼得连连后退! 突然,庙外飞来一声长啸,尾声未落,一条青影,倏地从门外闪入,轻飘飘的落到阴风煞和五毒手两人之间,口中喝道:“大家快请住手!” 他左掌横掠、贴着阴风煞左臂,斜斜往外一推。 五毒手乘机向左跃开,口中惊喜的叫了声:“公子!” 阴风煞被他轻轻一封,居然从自己掌下把五毒手救出,心头不禁大怒,定睛瞧去,只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年约二十以上,身穿蓝袍的少年公子,他双手一拱,作揖道:“小生逢家骋,不知骆大叔如何开罪了老前辈,小生这厢陪礼!” 阴风煞正待发作,但瞧他生得玉面朱唇,风度潇洒,说话有礼,而且自称姓逢,心下一怔,绷着一张鸠面,冷冷的道:“你自称姓逢,逢巨川是你何人?” 逢家驰躬身道:“老前辈说的正是家父!” 说到这里,回头朝五毒手笑道:“骆叔,家父和三姨娘业已出川,舟行迅速,我们须得立时赶去才好!” 五毒手怔得一怔,道:“什么?些须小事,还要老庄主亲自出马?只是……” 逢家骋剑眉微微一皱,问道:“骆叔还有什么事吗?” 五毒手骆伦恨恨的向陆翰飞一指,说道:“老奴千方百计才捉到的一条金线蝮蛇,被这小子喝了血去!” 逢家骋一双星目,依言向陆翰飞瞥去! 陡觉眼前一亮,晨光清朗,只见壁角上站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她左腕又红又肿,攒着秀眉,模样儿楚楚动人,妩媚已极!不由瞧得眼珠发直,朗笑道:“骆叔也真是的,区区一条蝮蛇,也值得这般小气?” 金线蝗蛇,干载难觅,他居然说得如此大方! 只见他一面含笑拱手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原来逢家骋闪入东厢,架开阴风煞和五毒手两人;口中曾喝了声“大家住手”,是以旋风煞和陆翰飞也停了下来。 陆翰飞脸上一红,连忙还礼道:“在下陆翰飞,实在无意逢家骋瞧了楚姑娘一眼,连连摇手道:“陆兄不必介意,唔,这位姑娘,想必是陆兄一路?” 陆翰飞道:“这是在下妹子。” 逢家骋俊目一转,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递到陆翰飞手上,笑道:“陆兄,令妹左腕红肿,兄弟身边,恰巧带有寒舍秘制消肿止痛之药,请陆兄收了。” 陆翰飞见他一表人材,心中早有好感,接过之后,谢道:“多谢逢兄!” 阴风煞柯灵虽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但生性喜人奉承,逢家驰闪人东厢,对她执礼甚恭的叫着“老前辈”,怒气无形中消了许多。 尤其听说他是毒神逢巨川的儿子,而且逢巨川又带着他宠姬黑凤仙出川,心中不无顾忌,哪知逢家驰忽然和陆翰飞攀起交情来! 当然他一双俊目,只是朝楚湘云直瞟,如何瞒得过阴风煞的眼睛,心中一气,暗暗哼道:“小子,你只是瞧着那小妞儿,难道咱们徒儿还比不上她?你连正眼也没瞧一下,岂不气人?” 其实这真是天晓得,此时天光大亮,这间厢房,前半间因有阳光照射,较为明亮,那后边半间,放置棺木之处,反而更显得阴暗,逢家骋自然没有去注意棺材中还坐着人。 阴风煞柯灵当下鸠面一沉,冷冷的道:“厉山双煞面前,可不是你们寒暄的地方,闯进东厢来,该如何说法?” 逢家聪听得一怔,连忙作揖道:“老前辈息怒,骆叔喝醉了酒,误闯贵室,冒犯之处,请老前辈看在家父面上,多多担待。” 阴风煞冷笑道:“姓骆的喝醉了酒,你呢?你闯到东厢来,是不是也喝醉酒了?” 逢家驰听得好生着恼,但因对方凶名久著,自己身有急事,不愿开罪,忍气陪笑道: “晚辈就是陪罪来的。” 旋风煞一听妻子口风不善,立即帮腔哼道:“小娃儿,你不过仗着老子一点名头,老夫夫妇面前,可容不得你撒野。” 阴风煞横了他一眼,喝道:“老不死的,你给我闭嘴!” 旋风煞耸耸肩,果然不再说话。 逢家骑听到旋风煞的话,俊脸微微一变,依然笑了笑道:“两位老前辈和家父齐名,晚辈只好一切听凭吩咐!” 阴风煞桀桀怪笑道:“你是说咱们两个老不死倚大压小,欺负你后辈?嘿嘿!这个容易,只要你胜得过咱们厉山双煞门下弟子,咱们就不追究你和姓骆的无故扰闹我东厢之事。” 逢家骋还没答话,旋风煞木通接口笑道:“不错,咱们徒儿和……” 阴风煞惨绿双目,瞪了他一眼,旋风煞连忙住嘴。 只见阴风煞用手一招,柔声道:“秋儿,你来替为师教训教训他!” 逢家驰想不到阴暗之处,还躲着厉山双煞的徒儿,正待举目瞧去! 哪知阴风煞话声一落,陡觉一阵奇寒冷气,扑面而来,心中陡然一惊,慌忙后退了两步。定睛瞧去,自己身前,不知何时已俏生生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的红衣少女! 这少女除了脸色略嫌苍白之外,竟然秀美绝伦,冷艳无双! 她这一出场,身法之快,就是连灵岩大师,陆翰飞,楚湘云和满脸怒色站在一边的五毒手骆伦,都不禁大吃一惊! 尤其她飞出时带起的那一阵澈骨寒风,使人禁不住有机伶怜的感觉! 五毒手骆伦皱了皱眉,沉声道:“公子小心,这姑娘必然身怀特殊阴功,千万不可轻敌!” 逢家驰此时早已瞧得目定口呆,失魂落魄的望着冷秋霜,五毒手在他身边说些什么,哪还听得进去?口中“啊”了一声,抱拳道:“小生逢家骋,得遇姑娘,三生有幸,不知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冷秋霜宛如冷电般秋波,微微一转,冰冷的道:“我师傅叫我和你打架,又不是叫我和你说话?干什么告诉你名字?” 她声音虽冷,但犹如珠落玉盘,另有一种清音,好听已极! 话声出口,玉手微扬,轻飘飘的推出一掌!逢家驰目迷绝色,耳听娇音,当真有“这般可喜娘罕见”之感,哪会防她既未出声照呼,又没摆开门户,就这么一掌推来! 要知冷秋霜虽是功亏一赞,“九阴神功”只练到三成火候,便被灵岩大师无意破坏,未能圆满完成,但“九阴神功”是左道旁门中最厉害的一种功夫,就是三成火候,已非同小可! 逢家驰虽是家学渊源,武功已有极深造诣,此时一来色迷心窍,二来骤不及防,等到发现对方出手极慢极轻,好像漫不经意的一记虚招,但所蕴无形潜力,却似乎还在阴风煞柯灵之上! 不!这一掌冷气森森,刺骨眨肌,仿佛从万丈冰窖之下,吹出来的寒风,一下透体而过! 逢家驰机伶伶打了一个冷噤,忽然之间,只觉自己手足发僵,什么招式,再也递不出去!口中呵呵两声,浑身颤抖,摇摇欲倒! 冷秋霜瞧得大是奇怪,停手不发,回头道:“咦,师傅他怎么连一招也禁不起!” 阴风煞得意的道:“乖孩子,他就是中了你的‘九阴神功’啊!” 她双手一张,把冷秋霜一个娇躯,紧紧搂入怀中,口中直喊:“乖孩子,你真是师傅的乖孩子!” 五毒手骆伦深知公子武功极高,哪想连人家一招都没有接住?再一听说“九阴神功”? 不由脸色大变,一把挟起逢家驰身子,怪笑道:“厉山双煞听着,咱们赤甲山自然有人会向你们找回场子!” 双脚一顿,人已往门外冲去! “九阴神功”,居然会有这么厉害!不但瞧得灵岩大师等三人大为凛骇,就是厉山双煞,也大出意外! 阴风煞柯灵搂了一阵,突然放下冷秋霜,一张鸠面上,杀气腾腾,回头朝着灵岩大师,厉声的喝道:“贼和尚,要是没有你贼和尚从中破坏,秋儿……她‘九阴神功’何止只有三成火候?普天之下还有谁是咱们孩子的敌手?你……你们真是死有余辜!” 她越说越气,声音尖锐刺耳,两眼虽在白天,依然绿光暴射,口中喝道:“老不死,你还不给老娘滚开?我要生劈贼秃 身子突然跃起,掌先人后,闪电往灵岩大师扑落! 这一下当真声到人到,快到像电光石火! 不!人还未到,“阴风掌”一股凌厉无比的阴风,已像黄河天上来,笼罩一丈方圆,使人有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灵岩大师眼下少林秘制“大梅檀丸”,又经过这一阵运功调息,内伤业已好了十之七八。 此时听到阴风煞厉声喝骂,心知她必然会突起发难,厉山双煞女煞比男煞更是厉害,这是江湖上谁都知道之事。 一时哪敢怠慢,立即功聚双臂,双掌当胸,默默运起“般若掸功”,口中念出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正待扬起双掌,硬接对方一击! 只见一条人影,疾闪而出,耳中听到陆翰飞的声音,叫道:“大师,还是让晚辈……” 这当真说时迟,那时快!陆翰飞双掌奋起全力,使出一招“双手擎天”,朝阴风煞柯灵迎去! “蓬!”巨震响起,陆翰飞闷睁一声,一个身子登登地直退了三四步,还是站立不住,双腿一屈,一屈股坐到地上! 灵岩大师看得心头大骇,楚湘云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出声。但急忙举目看去,只见陆翰飞双脚一弹,倏然站起身来! 阴风煞身在半空,口中一声怪啸,身子直飞出两丈来远。连翻了两个筋斗,才落到地上! 只见她喘了口气,脸色狞厉之中,带着几分惊愕,桀桀厉笑道:“看不出你这小子,果然是有点门道!” “咭!”她话声才落,忽听头顶上有人“咭”的轻笑了声! 大家抬起头来,只见屋梁上坐着一个头梳双辫的小姑娘。方才那声轻笑,敢情就是她笑出来的,因为她那张苹果般的脸颊上,还留着笑的痕迹! 那小姑娘看去约莫十四五岁,生得眉目清秀,笑靥如花,一身紫红衣衫,一双紫红鞋儿,鞋头上还绣着几朵白色花朵,坐在梁上,双脚荡呀荡的,显得又调皮,又天真! 阴风煞看得一楞,凭自己厉山双煞的名头,头顶上多出一个人来,还一无所觉,传出江湖,这脸可丢大了!她心中嘀咕,抬头问道:“喂,小姑娘,你到这里干什么来的?” 小女孩眨着眼睛,笑了笑道:“我来了没有多久,就是看你们打架来的呀!” 阴风煞虽觉这小女孩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躲在梁上,极可能是西毒门下,这就又道: “你是逢巨川的什么人?” 小女孩睁大眼睛,问道:“逢巨川,逢巨川是谁?啊,你说那个被你徒儿一掌打伤的那个人就是姓逢?我才不呢!” 阴风煞道:“那么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咭的笑道:“我家离这里远着呢,我是跟嬷嬷出来玩的。” 阴风煞迟疑道:“你嬷嬷是谁?” 小女孩道:“我从小就是她领大的,妈有时骂我,嬷嬷就帮着我说话,她最疼我。” 阴风煞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看着小女孩天真未凿,稚气可爱,心头却大是喜欢,招手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快跳下来!” 小女孩摇摇头道:“我不下来,我在这里很好。” 旋风煞木通喝道:“你不下来,老夫就把你捉下来!” 小女孩撇嘴道:“老不死,你连他也打不过,还想捉我?”她用手向陆翰飞指了一指,哼道“我就偏不下来,你试试看?” 旋风煞被她说得脸上一红,怒嘿道:“小丫头,你找死!” 鬼爪一扬,就要往小女孩抓去!。 阴风煞喝道,”老不死,你做什么?” 旋风煞陪笑道:“我把她抓下来。” 阴风煞哼了一声,道:“你给老娘站开。” 旋风煞骷髅脸上,皮肉牵动了一下,嘿嘿干笑着,果然依言退下。 小女孩拍手笑道:“呵,呵,呵,怕老婆,羞,羞,羞,变泥鳅!” 她说到高兴,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纸包,手指拈了粒,丢进口中,啧啧的吃着,一面朝阴风煞笑道:“这是蜜饯杨梅,你吃不吃?” 阴风煞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道:“我不吃。” 小女孩道:“这杨梅千就是嬷嬷做的咯,她说,肉吃完了。核还可以当暗器哩!” 说话之间,顺口“扑”的一声,吐出棱来! 不!那小小一粒杨梅核,居然风声“嘶”然,往对面墙壁上射出,一下嵌入壁中! 小女孩得意的笑了笑,苹果脸上,登时漩起两个酒窝!她又从纸包中取出一粒蜜饯杨梅,丢人口中,偏头朝阴风煞笑道:“喂,你现在又可以倚大压小.欺负后辈了呀!” 阴风煞鸠脸一沉,刹那之间,喜爱小女孩的心情,悉化乌有,怒道:“小娃儿,你是说我以大压小,欺负这小子?嘿嘿,谁叫他自己找死?” 小女孩嘴中一阵嚼动,又扑的一声,往下吐出一粒杨梅核,不屑的道:“你们只会撕破人家衣服,也不见得赢得了人家。” 阴风煞厉笑道:“小丫头,你敢小觑厉山双煞?” 小女孩小脸一绷道:“你才是小丫头,你骂我,我不和你好啦!” 灵岩大师眼看阴风煞笑脸倏收,双目凶光隐现,深怕小女孩触怒了她,骤下杀手,急忙抬头道:“小姑娘,你快走吧,你嬷嬷可能在找你了。” 阴风煞阴笑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小女孩听灵岩大师说完,双脚一荡一荡的,口中咭的笑道:“老和尚,你怕她打我? 哼,我才不怕呢,他们合起来,恐怕连嬷嬷也打不过。” 她随手又把蜜饯杨梅,丢进口中,望着陆翰飞道:“喂,他们把你的衣服撕破了,你不要他们赔了?” 阴风煞突然厉吼道:“小丫头,你给我下来!” 接着伸手向陆翰飞一指,喝道:“小子听着,这小丫头说咱们厉山双煞倚大压小;方才你总瞧到了逢巨川的儿子,只怨他学艺不精,伤在咱们秋儿手下。你小子也只要胜得咱们秋儿,包括贼和尚在内,和咱们的梁子,一笔勾销,要是你败在咱们秋儿手下,嘿嘿,你们四人,就在厉山双煞面前,乖乖的自绝。” 原来厉山双煞也只知顺门“九阴神功”,必须童身练习,一经练成,天下无人能挡。但自己两人,已非童身,无法练习,是以“九阴神功”的威力,竟究如何,也无法获知。 这回自己徒儿“九阴神功”才练到三成火候,就被灵岩大帅误打误撞的开棺破坏,先前还以为前功尽弃。不料冷秋霜只在举手之间,就把毒神逢巨川的独生儿子击伤,足见自己徒儿虽然“九阴神功”只有三成功力,但威力之强,分明已再自己两人数十年苦练的“阴风掌”和“白骨爪”之上。 方才她已看到陆翰飞和自己丈夫动手,“白骨爪”居然无法伤得了他。而且自己也和他对了一掌,发现这少年人功力极强,不如要自己徒儿出手,才这故示大方。 哪知话声出口,坐在梁上的小女孩荡着双脚,叫道:“我不是和他们一起的,这样不公平。” 阴风煞阴嘿道:“这可由不得你,除非你也胜得了咱们秋儿!” 小女孩鼓着腮道:“你徒儿会‘九阴神功’,我可不会呀。我只会吹箫,她会不会?” 阴风煞并没理她,回头朝冷秋霜招手道:“秋儿,你出来。” 陆翰飞方才和旋风煞力敌百招,后来又和阴风煞硬对一掌,发觉自己内力,好像越战越强,知道自己喝了金线蝮蛇宝血,果然功力大进。而且这一阵工夫,楚湘云已悄悄的把和厉山双煞结怨经过,说了个大概,知道双方决难善了。 这就昂然说道:“白骨爪,阴风掌,在下业已领教,令高徒的‘九阴神功’,陆翰飞自然是奉陪到底!” 话声未落,冷秋霜红影闪动,冷风拂面,俏生生飞落面前! 灵岩大师急忙低声说道:“小施主千万小心!” 陆翰飞道:“大师放心,晚辈理会得!” 他因有逢家骋前车之鉴,哪敢大意,此时功凝全身,渊停岳峙,抱拳道:“姑娘请赐招吧!” 冷秋霜方才并没注意到陆翰飞,这时四目相对,陡觉这位一袭蓝衫已被师公抓得支离破碎的青年,竟然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潇洒之中,另有一股逼人英气! 不像先前那个逢家驰,虽然生得俊俏,但一双眼睛,只是灼灼的盯着自己直瞧,心头就感到讨厌。不由多看了陆翰飞一眼,寒冰似的脸上,忽然飞起一朵红云,展齿一笑,低声说道:“我先出手了,你接得住吗?” 阴风煞柯灵看到徒儿这付模样,心头微微一震,桀桀笑道:“傻孩子,人家南岳门下,名师出高徒,他既然要你发招,你就不用客气了!” 冷秋霜睁着口双秋波,口中“嗯”了一声,果然玉手微抬,和先前跟逢家骋动手时一样,轻飘飘的推出一掌! 陆翰飞早有准备,身形微晃,脚下倒踩七星,倏然横移五尺,右手中食两指,竖立如剑,使了一式南岳“丙灵剑法”中的“赫赫炎炎”,指风素然,向冷秋霜击出!口中同时喊了声:“姑娘接招!” 冷秋霜一招落空,娇躯轻转,极其随意反掌一撩,一股强劲寒风,朝陆翰飞指风撞到! “砰”然轻震,两人一合即分。陆翰飞和她掌风乍接,只觉除了震力极强之外,宛若炎夏凉风,丝毫没有冻若寒冰之感!。 但冷秋霜却感到陆翰飞的指风,似乎蕴有一股阳和之气!心中一惊,突然回头朝阴风煞开口叫道:“师傅,怎么他的掌风会是热的?” 阴风煞面上一怔,陡地想起南岳一派,素以“少阳神功”著称,剑法、掌法,均以南方丙火为主。 嘿,这小子妄想以“少阳神功”抗拒“九阴神功”,等于一点烟火,投入一潭寒水口,岂非加速死亡?不禁阴笑一声道:“秋儿你不要分心,只管施展就是。” 要知“少阳神功”乃是南岳绝学,陆翰飞从师八载,原出只练到三成光景,但自从服了大量蛇血内功骤增,“少阳神功”当然水涨船高,此刻足有十二成火候。 “少阳神功”本身,自非“九阴神功”之敌,但一个有十二成火候,一个只有三成,扯成平手,也自在情理之中。 何况陆翰飞休于对方“九阴神功”之名,一招以指代剑的“赫赫炎炎”乃是“丙灵剑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是他存心试试对方力道而发。 双方各退一步之后,陆翰飞胆气骤壮,心知自己凭藉金线蝮蛇宝血之力,根本不畏对方寒冰之气! 冷秋霜听师傅一说,果然又娇“嗯”了一声,红衣闪动,玉掌翻飞,连续攻出。陆翰飞朗笑一声,也施展师门心法,把七十二式“流云飞掌”,绵绵使出! 两人一招一式,由慢而快,不多一会,渐渐分不清面目,只是一团红影,一团蓝影! 不!红影不时的侵入蓝影和红影翻滚揉和,变成了一团紫红影子! 但两丈之内,在冷秋霜“九阴神功”之下,寒风排空,冷气眨骨! 灵岩大师数十年修为,身在战圈外边,还能忍受,楚相云功力较差,被这四外溢出的九阴寒风,冻得连打寒噤! 灵岩大师此刻只知道陆翰飞无意之中,服下了大量蛇血,但他乃少林高僧,哪会知道蝮蛇宝血的功效,足可抵得二三十年修为,还以为只是蛇血热毒,暂时使他不畏寒冰而已。 因此看着双方澈战,目下虽然功力悉敌,但持久下去,终非旁门最厉害的“九阴神功” 之敌,势必损伤真元。心中想着,不由修眉紧蹙。 厉山双煞也想不到区区一个南岳门下,居然能在至阴至寒的“九阴神功”之下,和徒儿放手搏斗,也大感惊诧! 只有坐在梁上的小女孩,荡着双脚,把小纸包的蜜饯杨梅,一颗颗往口中丢人,一边咀嚼,一边连声叫好。 阴风煞看了一阵,心头渐感不耐,暗想:这小子目前已如此了得,日后必为后患,一时杀心骤起,回头朝旋风煞嘴皮微动。 旋风煞缓缓往梁下走近,骷髅脸上,皮肉一阵牵动,抬头叱道:“小鬼头,你嚷什么?” 小女孩不眼的道:“难道我连叫好也不能叫?” 旋风煞怪笑一声:“小鬼头,你给我下来!” 鬼爪伸缩之间,陡地暴长,一下往上抓去! “啊!”小女孩大吃一惊,双脚赶忙往梁上缩去。 这当真是电光石火,一瞬间事! 旋风煞木通出手向小女孩抓出的同时,阴风煞柯灵也满脸狞恶,“阴风掌”凝聚全力,一下欺人战圈,举掌向陆翰飞后心击去! 陆翰飞仗着蝮蛇宝血之力,和至阴至寒的“九阴神功”力拼百招,虽然不致落败,但要想胜过对方,又谈何容易? 冷秋霜自幼由厉山双煞扶养长大,武功已得双煞真传,平日常听师傅师公说着,只要练成“九阴神功”,就无人能敌。这时和陆翰飞打了将近百招,还胜不了人家,不由激起好胜之心,手上忽爪忽掌,攻得十分凌厉。 陆翰飞全力迎战,堪堪和对方打成平手,阴风煞这一突然发难,哪能兼顾得及,如被打中,就非立时丧在掌下不可;但就在阴风煞柯灵“阴风掌”堪堪拍出之前,突然半空中如金铁互撞,如嘹亮鹤鸣,响了两声! 厉山双煞陡觉全身一震,慌忙收招! 那是一阵急促嘹亮,刺耳震心的笛声! 厉山双煞侧耳谛听,脸色顿时大变! 不!两张骷髅似的脸上,肌肉牵动,变得无比狞恶,阴森惨绿的目光,射出恐惧和愤怒之色! 笛声不住的滚转,倏而低沉顿挫,倏而高亢入云,尖锐劲急,浩浩荡荡,宛如金戈铁甲,一片杀伐! 厉山双煞只觉全身热血沸腾,四只鬼爪同时向高空抓起! 他们只想依着笛声,狂叫厉吼,手舞足蹈一番! 阴风煞终究功力比丈夫要深厚得多,她双爪堪堪举起,便立时警觉,心知此刻只要稍一把持不住,就会被笛声迷乱。 除非对方停下笛声,否则直要舞到精疲力竭不可!回头瞧去,只见自己徒儿和那姓陆的小子,敢情也受到笛声干扰,不知何时,停下手来!—— 我独行扫校 第五章 沿途多怪客 “九孔铁笛!” “九孔铁笛!” 厉山双煞惊呼之中,突然挟起冷秋霜,闪电般夺门而出,向外冲去! 这一下,大出灵岩大师,陆翰飞,楚湘云三人意外,不由全部一怔! “咭!”那坐在梁上的小女孩,忽然笑出声来,双脚一荡,身子一挺,嗖的跳落地上,回头笑道,“这又不是找爹,是嬷嬷学着吹的咯!” 说话声中,连蹦带跳的往门外跑去! “九孔铁笛?”灵岩大师口中低声说着,似乎正在寻思! 陆翰飞道:“大师可知九孔铁笛是谁?” 灵岩大师微微摇头道:“老袖也正感奇怪,厉山双煞二十年前,已名震江湖,瞧他们听到笛声,这般惊惶逃走,想来九孔铁笛定是非常之人,但老衲却想不起此人是谁来?” 楚湘云掠着鬓发,道,“大师,听小妹妹的口气,好像九孔铁笛,就是她爹呢!” 灵岩大师“唔”了一声,忽然朝陆翰飞道:“小施主方才和双煞门下那位冷姑娘力战百招,‘九阴神功’乃是旁门中最厉害的功夫,小施主快运气试试,身上可有不适?” 楚湘云惊哦道:“是啊,方才那一阵阵的阴风,当真比冰还冷,陆大哥你快运功试试!” 陆翰飞依言松了一下筋骨,觉得气机充沛,丝毫没有异样,这就笑道:“晚辈先前在西厢误喝蛇血,只觉浑身胀满。后来和他们动手过招,好像内力越来越强,一点也不觉寒冷。 这时精力反而比以前旺盛得多了。” 灵岩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袖以前曾听江湖上人说过,千年鳝王宝血,练武之人生喝下去,可抵得数十年苦练,却不知道小施主饮的蛇血,也有这等功效,可喜可贺!”说到这里,一面抬头道:“大师兄被人废去武功,不知如何了。我们到庙后瞧瞧去!” 三人走出东厢,绕到庙后,那是一个斜坡,乱石成堆,荒阜没膝,灵岩大师脸露焦的,缓缓往草丛中走去,陆翰飞,楚湘云只是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会,忽见左侧一片草丛有几处经人践踏,显得十分零乱。 灵岩大师好像有了重大发现,急忙俯身勘察。 楚湘云道:“大师伯可是被人救走了?” 灵岩大师在偃仆的草堆中找了半晌,才直起腰来,长眉紧皱,徐徐的道:“大师兄可能被人救走,也可能依然为人劫持,这里分明经过一场激斗,照痕迹瞧来,双方人数,少说也有六七个人……” 他说话之时,目光往三丈外一处乱石堆瞧去,身形一掠而前,俯身从草丛中拾起一柄半截虎头钩,口中沉吟道:“贺氏双钩?江湖上几时有贺氏双钩这号人物?” 陆翰飞、楚湘云也同时掠近,只见断钩柄上,果然刻着“贺氏双钩”四个蝇头细字! 楚湘云见他只是瞧着断钩,反覆观察,一时不便插口动问,便自在附近草堆中找寻。 忽然瞧到一块山石上,有一点银星,闪闪发光,急忙跃了过去,仔细一瞧,原来山石上钉着一支银色细针,露出石面,还有不到半寸,随手一拔,竟然拔不动它! 楚湘云心中一惊,暗想这使针的人,力道好大,居然把一支绣花针似的飞针,有大半支打入山石之中,当下手腕用劲,缓缓起下。 只见这支银针,只有两寸来长,针身虽细,却坚逾精铁,心知决非普通暗器,这就柳腰一溺,飞到灵岩大师身前,叫道:“大师,你瞧瞧这支银针,是什么东西做的外灵岩大师伸手接过,脸色立时大变,惊讶的道:“太白神针,楚姑娘你在何处发现的?” 楚湘云伸手一指,道:“晚辈从那块石上起下来的。” 灵岩大师没等她说完,纵身掠到乱石堆中,十分仔细的又搜索了一遍,废然叹道:“大师兄失踪之来,愈来愈是复杂,连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门下弟子极少在江湖走动的华山派。竟也参与其中,实在颇出老衲意外,此刻老衲急须赶回少室,两位石鼓山之行,为时已近,只是目前白衣剑侣金玉双奇在石鼓山题诗一事,业已传遍江湖,恐怕心存觊觎的大有人在,一路务必小心应付,施主行走江湖,宜藏不宜露,深望善自体会,石鼓山之行,届时老衲如不克亲自赶来,自会派灵峰师弟前往接应,两位多多保重了。” 陆翰飞躬身道:“大师语重心长,晚辈自当谨记。” 灵岩大师点了点头,把半柄断钩,和“太白神针”,一起收好,手持禅杖,瞧了两人一眼,临行又道:“两位倘若在石鼓山和杀害尊师的仇人相遇,如无必胜把握,千万忍耐一时。师仇不共戴天,但也不可徒逞血气之勇,于事无补,要知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南北双岳和少林寺谊如一家,一切从长计议为是!” 楚湘云先前一路上对灵岩大师的处处谨慎,深感不满,但经东厢一战后,始知他大勇若怯,临到危难,真有我佛舍己救人的大无畏精神,心中已极感动,此时眼看灵岩大师临行一再以自己两人的安危为念,连忙接口道:“晚辈谨遵大顺嘱咐。” 灵岩大师含笑点头,才手持禅杖,飘然而去。 陆翰飞因身上一袭长衫,被旋风煞木通鬼爪撕破,不能再穿,回转山神庙中,打开包裹,换了一件,才和楚湘云离开厉山,赶到随县,已是子牌时光,两人因一晚未睡,急须休息,当下就在随县落店。 这一晚,陆翰飞在床上才一坐定,便觉自己体内真气到处鼓动,隐挟风雷之声,正是以前师傅说过的:“真气凝聚,甘露来朝”的情形。心知自从眼下蝮蛇宝血,未曾好好运行,使之和自己真气,合为一体。 一时哪敢大意,只是澄心静虑,循着周天运转途径,吐纳导引,勒练不息,这一来,他功力无形之中,不知比以前增进了多少倍。 但楚姑娘却因一晚劳累,又因内功较弱,陆翰飞和冷秋霜动手之时,她虽站得并不太近,也被”九阴神功”的阴寒之气,冻得浑身直颤,当时还不觉得怎样,此时一经休息,遂尔发作,一个晚上,竟然寒热交加,病倒在客店。 陆翰飞心头大急,只好在客店中耽搁下来,延医眼药,直到第三天,才算好转。楚湘云因赛孙膜石鼓山之约,已只剩下十一天时光,不能再事耽延,坚欲动身。陆翰飞拗不过她,只好雇了一辆马车代步。出随县不过数里,陆翰飞发觉有三骑骏马,从后面追了上来,在车后二三十丈之间,不即不离的跟着,先前只当赶路的人,也并未留意。 哪知再走了数里,前面又有三骑,停立在路旁等候,待自己马车过去之后,也就跟在后面,缓缓而行。 陆翰飞虽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但记起灵岩大师临行时一再嘱咐,要自己两人一路小心之言,不由也渐渐引起怀疑! 中午时分,在平林打尖,又有两人,似乎早在镇上等候,瞧到马车,便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陆翰飞暗暗留心,打量跟在车后的六人,虽然打扮各异,有的像达官镖客,有的像贩夫走卒,但只要略一注意,这六人全都身手矫捷,身边也各自带着兵刃,分明全是江湖上人。 他们各自分散,装作互不相识神气。 车把式终究看得多了,瞧着这般情形,不由惊慌起来,藉故悄悄蹩近陆翰飞身边低声说道:“客官,这些人看来来路不正,出了镇头,到安陆还有三十来里,这段路前不靠店,后不靠村,咱们可得小心一些才好!” 陆翰飞自知功力大进,即使在以前,他也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闻言只是含笑点头,并未作答。 楚湘云倚在车中,问道:“陆大哥,是不是有贼人盯着我们?” 陆翰飞笑笑道:“只是几个毛贼。” 楚湘云幽幽的道:“灵岩大师的话,我越想越对,在江湖上,遇事都要小心为上,我以前总觉得天底下,除了只有传说的“紫云东仙”之外,‘白帝西毒’,不出四川一步,武林中,只有‘中州一僧’和咱们师傅‘南北双岳’了。现在才知道江湖上奇才异能之士,多得很呢,这次为了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的宝藏,不知有多少人暗中跟着我们,都欲得之而后快,我真担心……” 陆翰飞拦着笑道:“湘云妹子,你太多想了,厉山双煞,我们都会过了,还伯谁来?” 楚湘云摇摇头道:“不,这几天我老是心神不定,好像……好像我们就会分开似的……” 她看着陆翰飞,秀目中含蕴着两眶泪水,慢慢把头靠到陆翰飞肩上。 陆翰飞看她一脸缠绵凄然的神情,不觉心动,伸手轻轻抱着她娇躯,低声安慰道:“湘云妹子,快别多想,你还是好好养息吧!” 楚湘云眨眨眼睛,道:“我不是多想咯,赛孙膑也是这么说,武林中人,都希望从我们身上,追出藏宝下落。” 陆翰飞道:“我们到石鼓山去的目的,只是为了仇人下落,反正又不想得什么宝藏,任他们去,也就是了。” 楚湘云道:“是啊,我也这么想,我们报了师仇,就不要再在江湖上走了!” 她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又把头靠在陆翰飞肩上。 车轮滚转,辘轳不绝,车身不住的颠簸,楚湘云一个娇躯依靠在陆翰飞怀里,柔肌软滑,温香袭人,任你陆翰飞心若铁石,也由不得心族摇荡,周身俱觉有些异佯感觉! 正当此时,只听一阵鸾铃马蹄之声,迎面驰来,往帘外瞧去,又有七八匹骏马,分向轿马两边擦过,有几个公然纵马逼近,到距离车子两三丈时,方始勒马,横眉竖眼的向车中直瞧,才拨转马头,希事幸打横里掠过。 陆翰飞恨不得出手教训他们一顿,但继而一想,这些人分明只是三四流脚色,可能还有主使之人,自己索性装作不知,瞧瞧他们究竟敢如何向自己下手? 车抵安陆,还不到傍晚时分,依着陆翰飞,要赶到云梦。再行落店。 哪知驾车的先前瞧到这些阵仗,早已捏着冷汗,此时眼看安抵大邑,哪肯冒险,诿称车轴失灵,须找车店敲打,再也不肯赶路。 陆翰飞知他胆小,只得找了一家客店落脚,店伙瞧着两人气概不凡,一直领到后进,陆翰飞要了两间上房。 果然过不一会,那跟着下来的一些人,也三三两两进入店中投宿。 陆翰飞虽没把他们瞧在眼里,但这般明目张胆的跟着自己,也不禁暗自冒火,只是弄不清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路数? 店伙送上茶水,盥洗完毕,方想到隔壁楚湘云房中瞧瞧。瞥见门帘外面,正有一个汉子,贼头贼脑的往里窥看! 陆翰飞冷笑一声,右手轻轻往门外挥去,他这一手,使的正是东方矮朔公羊叔的“无形掌”,一掌出手,丝毫不见风声,但听得“啊哟”一声,那汉子一个身子,砰的丢出一丈开外,跌了个拘吃屎,敢情还受伤不轻,口中“啊”“啊”直嚷,一时挣扎着爬不起来! 陆翰飞想不到自己初次施展“无形掌”,轻轻挥出,居然有这般凌厉,心中也着实一怔! 只听店伙的声音,道:“这位客官,你……你老怎么了?” 那汉子大着舌头嚷道:“操他奶奶的雄,这……这后院子有鬼,有……有鬼!”他吃了大亏,还只当撞上了鬼! 店伙忙道:“你老别说笑话,小店哪会闹鬼,你老让小的扶你回去吧!” 说着扶起汉子,往外走去1 那汉子,一路还直嚷着:“啊哊!” 这一下,直把住在外院的一些人,瞧得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大家心头明白,同伴可能遇上了武林高手,决非神道鬼怪,偏偏那汉子一口咬定是鬼。 陆翰飞暗暗好笑,走到隔壁房中,把方才情形,和楚姑娘说了,直笑得楚姑娘喘不过气来。 晚饭之后,陆翰飞要楚湘云安心休息,自己却只在床上打坐运功,不敢大意。 这一晚,就因为那汉子遇鬼,这些跟踪的人,虽然壮着胆子,不时的向后院来往窥伺,但谁都心存戒惧,不敢过份逼近。 一宵无事,第二天清晨,等陆翰飞起来,盥洗完毕,楚湘云经过整天休息,精神也好了许多,两人吃过早点,车把式已在门外套好了车,陆翰飞会过店账,只见客店中静悄悄的,那些人业已走得一个不剩…… 车把式压低声音道:“客官昨天没有出事,真是运气,天幸这些人全都走了,小的真是担心!” 陆翰飞笑了笑,道:“老大,你也忒小心了,我们身边又没有带多少金银,哪会有什么意外?” 车把式缩着头道:“客官真还是第一次出门,这年头,像你们两位衣冠楚楚的大少爷,大小姐,伯不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哪会不引起歹人眼红?” 陆翰飞因这些人突然悄悄撤走,心中更觉事有蹋跷,暗想他们许是自知不是自己两人对手,不是赶去报讯,便是在前面等候。 这就让楚湘云独自在车中休息,自己却跨坐在车把式身旁位上,以便随时留意,据防他们突施暗袭。 哪知过了云梦,依然丝毫不见动静,楚湘云等得有点不耐,操头道:“陆大哥,怎么他们还没有来?” 陆翰飞笑道:“恐伯就在前面也说不定!” 车把式不知两人说些什么,回头瞧了一眼,兀自赶着车子。 这条官道,左面临水,右边却是一大片密林,两人说了不多一会,忽听头顶呜呜几声响箭,飞掠而过,树林中突然涌出二三十名大汉,一式青布包头,黑衣黑裤,手执兵刃,默不作声的拦在当路! 车把式一看情形不对,赶紧拉住牲口,抱头往地上一蹲,这是他们行脚的规定,只要不乱逃乱跑,对方决不会加害于他。 陆翰飞纵目瞧去,这瞬息工夫,二三十个大汉,倏地往左右一分,中间缓缓走出两人! 左边一个是身材高大的老人,生得三角浓眉,眼珠凸出,正是自己在武陵山见过的黔帮帮主独角龙王沙无忌! 另一个是道家装束,灰饱椎髯,骨瘦如柴的苍须老道,肩头斜背一柄似剑非剑的带有双钩的怪兵器! 陆翰飞目光一转,心中明白,独角龙王沙无忌上次被“透骨阴指”吓退,此番敢情约了帮手同来,这老道人两眼神光如电,自然不是等闲人物!心念疾转,一面飘然下车,抱拳道:“沙帮主请了,你拦住陆某人去路,意欲如何?” 独角龙王沙无忌还没开口,那苍须老道已望着陆翰飞,回头道:“沙帮主,这娃儿就是南北双岳门下?” 独角龙王对苍须老道状极恭谨,闻言连忙笑道:“他是南岳简子真的门下,还有一个女娃儿.就在车中。” “在车中又怎样?”楚湘云突然掀开车帘,一跃而出! 陆翰飞回身道:“妹子,你只管在车中休息,用不着下来。” 楚湘云掠掠鬓发,甜笑道:“我早已好了,不碍事。”一面又冷冷的道:“人家是冲着我们南北双岳门下来的,我干吗要躲在车里,人家还当我怕了他们呢!” 独角龙王沙无忌皮笑肉不笑的微微一笑,道:“两个娃儿听着,老夫对你们并无恶意,你们此去石鼓山,数百里之内。等候着很多拦劫你们的高手,大部份都是武林中极厉害的人物,光凭你们两个娃儿家,武功再高,世决难闯得过去。这位郝真人,三十年前,就已名震八荒,由老夫敦请出山,此来并无恶意,不但决不加害你们.而且还可以护送你们到达地头。等取出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的藏宝,让老夫瞧瞧就行,这对你们来说,实是一举两得之事。” 楚湘云哼道:“沙帮主,你这番好意我们谢啦!我们不稀罕什么藏宝,也不怕什么人拦劫,找们前去石鼓山,只是和人有约,打听我们两位恩师的仇人,你觊觎宝藏,你自己到石鼓山去找就是,和我们无关。” 她一口气咭咭格格的说来,如珠落玉盘,说得极快,丝毫没把独角龙王和郝真人放在眼里。 独角龙王脸上飞起一丝怒意,两颗凸出的眼珠一翻,怀疑的道:“你们和谁约在石鼓山相见?” 楚湘云暗叫了声“糟”,自己一个不留神,露出口风,但她心思敏捷,立即接口道: “他就是杀害我们恩师的仇人,也就是那晚使‘透骨阴指’的人。” 那郝真人手持苍须,抬头问道:“此人是谁?” 楚湘云和他目光一对,只觉有若两道森森寒电,罩着自己全身一般,心头不由猛地一谅,这老头好精湛的内功!一面摇头道:“我们也不知他是谁,只知他是杀害我们两位恩师的仇人。”说到这里,朝独角龙王道:“沙帮主,如果没有别的指教,我们可要上路啦!” 说着朝车把式招手道:“喂,老大,你快来驾车咯,咱们要走了。” “陆大哥,上车吧!” 她说来自然,好像当真话已说完,急着上路! 独角龙王微微一怔,骤地大喝一声道:“站住!” 楚湘云回身道:“噫,你还有什么事吗?” 独角龙王冷笑道:“他既然约你们前往石鼓山,怎会不知他是谁?” 楚湘云眨了眨眼睛,咭的笑道:“他和你一佯,也是为了白衣剑侣的藏宝,自然要到石鼓山去。我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怎会知道他是谁?你不是也遇上过吗,你知道他是谁?” 独角龙王怒嘿一声道:“老夫正要找他算账。”说罢一顿。慢慢朝楚湘云逼近,又道: “那么你们两个娃儿,还是跟老夫走吧!” 楚湘云退了一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独角龙王道:“老夫实是好意,护送你们到石鼓山去。” 楚湘云道:“我们不用人家护送。” 独角龙王沉声道:“老夫言出如山,那也由不得你们。” 陆翰飞横身拦在楚湘云身前,喝道:“你待怎的?” 独角龙王大笑道:“你们两个娃儿家,有多少道行,还不乖乖的跟老夫走?” 话声才落,遥闻一阵桀桀怪笑,破空传来,两条人影,疾若流星,扛树林上堕落,不,一共是老少三人。 陆翰飞瞧清来人,不由暗暗叫苦! 原来这三人正是在山神庙里被‘九孔铁笛’惊走的厉山双煞和他们徒儿冷秋霜姑娘! 旋风煞木通一双绿阴阴的眼睛,朝独用龙王瞥了一下,桀桀笑道:“想不到在江湖上还有点名气的云南帮,居然没出息到作起拦路打劫的勾当来了!” 独角龙王沙无忌虽然没见过厉山双煞,但二十年前,也听人说过,这时瞧到两人,心头猛地一沉,正想开口! 只听郝真人拈须笑道:“木老哥贤伉俪,三十年不见,难道连贫道也不认识了?” 厉山双煞飞身落地,因苍须老道站在人丛里,并没注意,闻言不由一怔,阴风煞鸠脸上露出笑意,抢着说道:“我当是淮,原来是郝真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听说你隐居高黎共山,是什么风,又把你吹出来了?”说着,又尖声叫道:“秋儿.你快去见过神钩真人郝老前辈。” 冷秋霜落地之后,一双清澈如水的秋波,只是脉脉含情的瞟着陆翰飞。她十六年来,一直随她师傅师公,从没在江湖上走动,那天山神庙和陆翰飞打了一阵,不知怎的,心头对他竟然起了一种说不出的好感,小姑娘还不懂什么叫做情爱,但这几天心里老是有他英俊的影子,此时见到了他,却又羞怯怯的不大自然,心头感到微微跳动! 这时给师傅这么一叫,不禁脸上一红,走到郝真人面前,福了福,低低叫了声:“郝老前辈。”阴风煞瞧到自己徒儿羞答答的模样,加以前简直变了一个人,不由回头朝陆翰飞看一眼,心中有些明白! 郝真人两道锐利目光,朝冷秋霜上上下下一阵打量,呵呵大笑道:“贤伉俪二十年不出,居然调教出这么一个好徒弟来。” 阴风煞得意的阴笑一声,道:“别叫郝真人见笑,咱们两个老不死,这点玩意,也算不了什么,只是秋儿,总算练会了‘九阴神功’,所以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九阴神功”乃是旁门中最厉害的功夫,郝真人自然知道,闻言不由一惊,暗想:难怪这女娃儿方才朝自己一福之际,微微感到有一丝寒意!心中想着,面上却丝毫不露,含笑道:“贤伉俪此来,想必也是为了白衣剑侣藏宝之事?” 旋风煞木通干笑了两声,正待说话,阴风煞横了他一眼,才道:“郝真人远在高黎共山,都已经闻风赶来,咱们在自住在中原,前天才听人说起,南北双岳的两位高足,得到了白衣剑侣的宝藏的隐秘,引起许多江湖朋友觊觎,想从他们两位身上着手。”她顿了顿,回头叫道:“老不死,前天咱们听到这风声,怎么说着?” 旋风煞木通平日最是俱内,他虽然记得清清楚楚,那天阴风煞说过:“咱们两人,当年不听师傅临终嘱咐,没等‘九阴神功’练成,便成了亲,以致一生无法再练,二十年来,满心想调教出一个徒儿,练成神功天下就无人能敌,不料又被少林贼秃无意破坏,害得秋儿只有三成功力,如今白衣剑侣的藏宝出世,对咱们正是好机会,只要夺到了手,一样可以独霸武林。” 但他平日慑于坤威,此时给阴风煞这么口问,竟然怔得说不上来! 其实,阴风煞哪里容他开口,鸠脸一沉,冷哼道:“老不死,你真越老越昏,这几句话都说不上来?前天你听到这个消息,我不是告诉过你,‘咱们阴山一派,祖师传下来的功夫,一生都练不完,还想什么人家的东西?’你说:‘东西咱们当然不要,只是简子真和咱们还有点交情,那年咱们为了炼一炉‘八宝回生丹’,缺少一味百年续断,在衡山找了整整两天,找到的都不适用,后来遇上简子真,他慨然相赠,凭这点交情。咱们也得赶去。” 旋风煞木通听得又是一怔,暗想:这事倒是有的,但自己几时说过要赶去帮忙?心中想着、一面却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说过。 阴风煞又道:“我给你一提,想起前几天咱们在山神庙遇上的那个小子,正是简子真一路,就要你赶快赶来,你说:‘这次恐怕沿路拦袭的高手,不在少数,咱们暗中保护,也就是了,如果用不著咱们出面,咱们也免得伤了江湖义气。’你那天可是那么说的?” 她两只绿掺惨的眼睛,狠狠的盯了旋风煞一眼。 旋风煞越听越奇,想不通她明明商量好暗中追来,趁机劫夺,怎么一下反而帮起这两个小娃来了?闻言连连点头道:“是、是,咱们就是这样赶来的。’陆翰飞、楚湘云想不到这一双魔头,原来还是暗中保护自己来的,闻言虽感意外,只是站在一边,静以观变。 冷秋霜姑娘听师傅口气,偏向陆翰飞一边,心中暗暗高兴,瞧着他低头一笑。 楚湘云瞧得心中有气,小嘴一撇,娇躯故意缓缓的朝陆大哥身边靠去。 “哈哈!”郝真人捻须大笑道:“贤伉俪这么说来,是冲着贫道来的了?” 阴风煞柯灵阴笑了笑道:“那也不然,郝真人和咱们厉山双煞,多年交情,老朋友也犯不着动手过招,咱们只不过怕江湖朋友,在路上拦击陆少侠两位,聊尽心意,至于到了石鼓山之后,他们能否取到藏宝,咱们也无能为力。” 郝真人笑道:“沙帮主邀贫道出山,原意也是要护送两个娃儿到地头去,而且贫道两个劣徒,一个丧在‘透骨阴指’之下,一个丧在华山‘太白神针’之下,也要赶到石鼓山讨点公道,这里既然有贤伉俪,咱们就在石鼓山见吧!” 独角龙王沙无忌听郝真人这么一说,立即一挥手,率同手下大汉,退入林去。 陆翰飞拱手道:“南岳门下陆翰飞,多谢两位排解!” 阴风煞朝陆翰飞笑了笑,拉起冷秋霜纤手,回头道:“老不死,咱们走!” 三条人影跃上树梢,一闪而没! 楚湘云瞧着他们身形,低低的道:“陆大哥,你当厉山双煞真是好心?” 陆翰飞怔道:“你没听阴风煞说,先师当年对他们有恩?” 楚湘云撇撇嘴道:“简师伯为人磊落光明,厉山双煞虽然恶名久著,但他们找的百年续断,乃是为了炼制伤药之用,送他们一株,自然是真。只是阴风煞说的这番话,从旋风煞唯唯否否一睑惊奇的神色上看来,其中分明有诈。” 陆翰飞怀疑的道:“那么他们这又为了什么?” 楚湘云嗤的笑道:“还不是为了石鼓山藏宝?” 陆翰飞道:“他们不是早已声明了,不想染指吗?” 楚湘云道:“你相信他们鬼话?这是巧取豪夺,手法各有不同。” 陆翰飞还是不信,楚湘云嫣然轻笑道:“看样子,阴风煞想用美人计呢!” 陆翰飞给她说得俊脸一红,正想说话! 只见车把式从车下爬了出来,哈腰馅笑道:“原来两位客官都是有大本领的人,小的白替两位担了一会心。” 楚湘云笑了笑道,“今日之事,你不可乱说!” 车把式一脸惶恐的道:“小的吃这碗扳,只求平安,就是大小姐没吩咐,小的也不敢多说半句。” 两人上车之后,车把式立即挥动长鞭,辘轳上道,这一路上,并没遇上意外,不到傍晚,便已赶抵夏口。 陆翰飞因久慕黄鹤楼之名,如今路过此地,正好忙里偷闲,觑空登临,当下和楚湘云一说,楚姑娘自然高兴,两人付了车资,匆匆渡江。 江夏,就是现在的武昌,据长江右岸,城内有蛇山,和汉阳的龟山,夹江对峙,形势险要天成,自古为兵家必争,现为重镇,因此人烟稠密,商贾云集,此时华灯初上,行人摩肩。显得十分繁华。 两人在街上找了一家清静客栈落脚,盥洗完毕,便离开客店,往黄鹊矾而去。 楚姑娘换了一身天青缎子滚银边的对襟裹身短衫,百揩青罗裙,外披银色披风,腰佩长剑,更显得浓纤合度,啊娜动人! 陆翰飞还是书生打扮,青中,蓝衫,配着他玉面朱唇,腰悬长剑,另有一种潇洒出群的气概! 一对璧人,一路上不知羡煞了多少来往行人,一刻光景。就到了黄鹊矾边…… 黄鹤楼之为人艳称,当然俯瞰江汉,极目于里,是它一大特色,但举凡名胜古迹,总得有一层和仙佛有关的神秘色彩,使人津津乐道才行! 据说当年有一个叫费文韦的,学成仙术,骑了一只黄鹤,在这里休息,才有此名。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崔跟这首黄鹤楼诗,使得当时的大诗人李白搁笔一叹,不敢再题,这首诗也帮助了黄鹤楼,其名益彰。 两人拾级登临,仁立迴栏,放眼望去,但见烟波浩渺,云水苍茫,渔火舟影,和隔江的万家灯火,相映成趣! 楼上原有卖茶的座位,此时替两人沏了两壶清茗送来! 楚姑娘脱下披风,倚栏坐下! 这一转身,瞥见左侧窗口,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人,正在临江对酌! 这两人,一个身穿方铜团花长饱的老者,紫脸长须,环眼重眉,年约五旬以上。 老者对面,是一个二十六八的丽人,一身黑缎衣裙,绣白色牡丹,颈上挂着一串宝光闪烁的珍珠项练,秀发堆鸦,斜簪一支碧玉凤钗,蛾眉淡扫,樱唇轻点,生得肤白胜雪,娇艳如花。 桌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小鬟,也生得眉目清秀,在身侧伺候,不时的替两人斟酒。 他们敢情是自己带来的食盒,四五碟莱肴,望去件件精美,连杯筷碗碟,也全是细磁精品,相当考究。 楚湘云暗暗寻思,这老者如非当地缙绅,当是携眷过境的显贵,不然哪有这等气派。心中想着,一面低声说道:“大哥。我们方才也应带个食盒来,在这里边吃边瞧,该是多好?” 陆翰飞堪堪回头瞧去! 只听那老者呵呵笑道“贤兄妹乘兴登临,饱览清幽,当非俗客,如不嫌弃,请过来喝杯水酒如何?” 那老者随口说来,声若洪钟,陆翰飞听得一惊,此刻楼上,除了自己两人,别无游客,他分明是对自己说话! 啊!自己和对方相距少说也有三丈来远,湘云妹子刚才又说得极轻,居然被他听到了! 这就慌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小可兄妹,路过此地,顺道一览名胜,有扰老丈清兴,萍水相逢,怎敢再事打扰。” 说话之时,略一抬头,和老者目光无意一接,陡觉老者双目如电,使人不可逼视,心下不由一惊! 老者脸上,也同时微微一怔,接着手持长须,大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相逢何必曾相识,老夫也是路过此地;停舟一游,贤兄妹何用过谦。” 处此情景,陆翰飞自是推辞不得,只好低头对楚湘云低声道:“湘云妹子,老丈既然这般说法,我们就过去吧!” 说着,等楚湘云站起身子,一同走了过去。 小鬟已迅速替两人摆好杯筷,搬过两条凳子,老者和丽人,也同时站起身来。 陆翰飞趋前一步,长揖道:“小可兄妹初次出门,不懂规矩,承蒙宠邀,幸何如之,敢问老丈上姓尊称,以便请教。” 老者持须笑道:“老夫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上走动,贱号也不用久矣,近来忽动游兴,才携小妾一览中原之胜,来来,贤兄妹快请坐下好谈。’’陆翰飞听他口气,知是武林前辈,不愿以姓名示人,也就不客气,告罪落坐。 小鬟替两人斟上了酒,老老举杯一饮而尽,笑道:“残肴水酒,不成敬意,贤兄妹珠树琪葩,清雅脱俗,不嫌老夫慢客才好。” 陆翰飞忙道:“小可得瞻风仪,已感荣幸。” 说着也举杯子一口饮干,只觉酒香清冽,喝下喉头,另有一缕清芬,留在齿颊之间! 黑衣丽人也举杯向楚湘云劝酒。 楚湘云摇摇头道:“我和大哥都不会喝酒的咯!” 黑衣丽人贝齿微露,纤纤玉手,捏着小杯,嫣然笑道:“小妹子,这酒是用梅萼冰雪酿制的,闻起来清香醇厚,喝了不会醉人!” 楚湘云只好山喝了一盅。 小鬟又替大家斟上了酒,老者和陆翰飞对饮了几杯,含笑问道:“贤兄妹身佩长剑,想必也是武林中人,不知尊师是谁?” 陆翰飞不好隐瞒,只好把两人来历,照实说了。 老者手持长须,呵呵大笑道:“名师出高徒,老夫先前瞧到两位,就知必有来历,尤其陆小兄弟精气内敛,内功深厚。乃是南北双岳的门人这就难怪了!哈哈,老夫二十年前,和两位尊师,曾有一面之雅,算来世不是外人。”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回头道:“三娘,可惜馏儿不在。不然,让他们年轻人,交个朋友,倒是好事。” 陆翰飞听老者口气,和自己师傅还是旧识,慌忙与楚湘云一同起身施礼道:“晚辈不知老前辈还是先师故人,失礼之处。还望前辈多多恕罪!” 老者摇手退:“两位不可客气,老夫和尊师也只见过一面,并无深交,今晚登临胜地,只管喝酒,两位千万不可拘束。”说着连干了两杯。 陆翰飞,楚湘云都不会吃酒,喝了几盅,便停杯不吃,老者也不强劝,自己一边喝酒,一边和陆翰飞说些江湖奇闻。 黑衣丽人也和楚湘云谈得有说有笑,十分投机。 正当此时,忽听茶博士的声音大声吆喝:“喂,老乡,喂,喂,你别再往里乱闯,啊……你你快出去……” 陆翰飞回头瞧去,只见茶博士好像瞧到什么可怕东西,脚下不迭后退,他对面却有一个人施施然往里走来,口中嘿道:“老子爱来就来,你管得着?” 说话声中,业已逐渐走近! 原来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乞丐,肋上挟着一卷草席,下身穿了一条犊鼻裤,上身完全赤裸,只披着一条布带! 不,他身上是一条五色斑斓的大蛇,从左肩盘到手腕,一颗三角形的蛇头,红信吞吐,形状极为可怖,头顶上也盘着一条翠绿小蛇,昂着蛇头。 人还没有走近,一股刺鼻的腥膻之气,业已冲人欲呕! 那乞丐生相狞恶,黄眉毛,三角眼,满脸胡,两条膀臂上斑斑点点,全是伤疤!他冷冷的瞥了大家一眼,一声不作的取下草席,在地上摊开,蹲身坐下。 破席摊开之后,更有一股秽臭气味,直冲大家鼻孔! 他身子坐下,盘在身上的那条斑斓大蛇,早已缓缓沿身而下,在席上盘成一堆,昂起蛇头,一双闪着凶光的眼睛,却盯着桌上几人直瞧,血红的舌头,一伸一缩,不住的舔动,大有择人而噬的神气! 楚湘云瞧得心头直是作呕,赶紧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陆翰飞细瞧这乞丐太阳穴高高隆起,分明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决非普通讨饭的化子,那么他突然不怀好意而来,敢情是向老者寻仇来的?心中想着,防他突起伤人,连忙暗中提神戒备。 那老者却好像丝毫勿觉,依然和没事人一样,持须笑道:“小兄弟,咱们萍水相逢,以后难得见面,两位行址何处,老夫舟楫现成,停泊楼下,奉送一程,既可避免俗客扰兴,又可长夜清谈.不知尊意如何?” 陆翰飞起身道:“晚辈兄妹已在客店落脚,老前辈盛意心领,时光不早,晚辈……” 老者不待陆翰飞说完,拦着话头,笑道:“小兄弟酒兴未尽,别急着要走,再喝上两杯,回去不迟!” 他方才并没强劝两人喝酒,这会却硬要陆翰飞喝起酒来! 那乞丐因老者口中说出“俗客扰兴”的话,不由打鼻孔里冷嘿一声! 黑衣丽人瞧到楚湘云脸有怯意,因当着自己面前,不好用手帕掩口,不由黛眉微微一蹙,回头向小鬟娇声吩咐道:“小翠,你送他一锭银子,叫他到别处去吧!” 小鬟应了一声,取出一锭二两来重的银子,丢到乞丐身边,说道:“喂,咱们三姨娘最是心慈,瞧着你可怜,这是二两银子,快拿着走吧!” 乞丐随手取过银子,往楼板上一按,毫不费力的把银子嵌了进去,翻着凶睛,嘿嘿冷笑道:“老子又不短少银子,要谁可怜?有酒请两个小辈喝,难道老子不是朋友?” 陆翰飞见他出口伤人,正要发作! 黑衣丽人柳眉一挑,口中“唷”了一声冷笑道:“这就难怪,原来你还是冲着咱们来的,不是咱们老爷子难得出游,酒兴正浓,今儿个就叫你脑袋留下!” 她说到最后一句,粉脸倏沉,吩咐道:“小翠,那锭银子,弄肮脏了,就赏给茶博士吧,还有这瞎了眼睛的东西,败人清兴,也替我轰他出去。” 小翠因那乞丐十分无礼,早已绷着双腮,没有好气,只是主人没有开口,不敢出手罢了!这时听到吩咐,立即答应一声,莲足轻轻朝地板上一顿,口中喊道:“茶博士,咱们三姨娘吩咐,这锭银子,赏给你啦!” 喊声未落,被乞丐嵌入楼板内的那锭银子,经她莲足轻顿,噗的跳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脚尖一顿,银子果然朝茶博士身前飞去! 茶博士先前被乞丐手上一条大蛇,吓得不敢过来,只是愣愣的站在老远,此时更被小姑娘这一手瞧得目瞪口呆!明知飞过来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哪敢用手去接,“啊”的一声,身子慌慌张张的后退不迭,等银子落到地上,还忘了去拾。 小翠这一手,直瞧得陆翰飞和楚湘云两人大是惊诧,想不到一个小小年纪的使女,居然会有这般身手! 当然,那乞丐更是惊凛! 但就在这一瞬之间,小翠紧绷着脸,转身朝乞丐喝道:“你听到没有,还不夹着尾巴快滚,真要姑娘动手?” 乞丐目射凶光,狞笑一声,颈子微微一低,那条盘在他头上的翠绿小蛇,突然跃起,比箭还快,向小翠咽喉咬至! 双方距离极近,乞丐坐在地上,原要比小翠低了一个头,小蛇本来就是对着她的咽喉,这一突起发难,即使早已准备,也极难躲闪! 楚湘云忍不住惊啊出声! 小翠却身子动也没动一下,不知她怎么一来,纤纤玉手快如闪电,已捏住翠绿小蛇七寸子上,口中冷哼道:“一条小青儿,也值得卖狂?” 口中说着,手上丝毫没停,只见她左手捉住小蛇,右手一坤,从头上拔下一支蓝汪汪的发针,一下从翠绿小蛇头上刺下、随手往乞丐身边丢去! 她捉蛇,拔针,到刺人蛇头,手法轻快熟练,那条剧毒无比的翠绿小蛇,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不!等小蛇落到乞丐身边,早已软绵绵的变成一条死蛇了! 乞丐双眼喷火,一张狩恶的脸上,顿成士色,倏地站起,把大蛇盘到身上,抢着蛇尸,挟起破席恶狠狠的盯了小翠一眼,正待开口! 小翠双手叉腰,一脸不屑的道:“要命的快滚!” 那乞丐络她一喝,欲言又止,望了陆翰飞和楚湘云一眼,悻悻的掉头就走。 楚湘云喜得拍手道:“小翠姐姐这一手快捷俐落,叫人大开眼界,要是换了我,非被它咬住不可!” 小翠脸上一红,道:“姑娘夸奖,小婢怎敢当得。” 黑衣丽人皱皱眉道:“这人好像是岭南五毒门中的,陆少侠和小妹子给他照了面去,今后行走江湖可得小心!” 老者捻须笑道:“岭南五毒门,除了豢养几条毒蛇,武功也只是平平,小兄弟,咱们萍水相逢,无以为赠,老夫送你们一人一粒‘避毒珠’,就可不怕毒虫毒蛇为患了。” 说着从袖中摸出两颗算珠大小,乌黑有光的丸子,递到陆翰飞手上;又退:“这‘避毒珠’乃是老夫采取百种解毒药物,精炼而成,平日可以用绳串起,佩在身上,诸毒不侵,如被毒物咬中,也只须水磨少许,涂搽患处,即可无事。 陆翰飞双手接过,感激的道:“老前辈厚赐,晚辈拜领了。” 老者微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陆翰飞取过一颗、放人怀中,把另一颗递给楚湘云收起。两人又谈了一会,才起身告辞。 路上,陆翰飞只觉怀中那颗‘避毒珠’给身上热气一薰,散出一种极其难闻的味道,直刺鼻孔,几乎使人难以忍耐。问起楚湘云,她竟然丝毫不觉异样,心中不禁大感奇怪。 楚湘云从怀中取出‘避毒珠’扣他对换了一颗,楚姑娘依然丝毫闻不到气息,陆翰飞却还是皱着双眉,直是摇头。 楚湘云眨着眼睛,忽然哦道:“大哥,我知道啦,你喝了大量蛇血,和‘避毒珠’的药性相反,所以才闻出气味来了。” 陆翰飞怔得一怔,点头道:“不错,这么说来,我身上真有蛇毒。” 楚湘云嗤的笑道:“你喝下的蛇血,已和真气结为一体,这不过是性道相反罢了,哪是什么蛇毒?倒是这颗‘避毒珠’,确实不宜佩在身边。” 陆翰飞觉得她说得有理,点头称是。两人回到客店,因为时间已晚,便各自回房休息。 陆翰飞把“避毒珠”包在包裹之中,也就上床就寝,但心中却兀自想着那老者和黑衣丽人不知究竟是谁? 瞧他不肯透露姓氏,除行迹显得有点诡秘之外,但为人却又如此爽朗,谈吐也极文雅,对自己两人,似乎大有嘉许之意!尤其他们一个使女已有这等身手。主人武功之高,自可想见。 他默想着自己师傅以前说过的武林人物,也想不出老者来历,一会工夫,便自入睡! 第二天清晨,盥洗完毕,还不见楚湘云开门出来,心想也许昨晚入睡较晚,就让她多睡一会也好,当下不敢惊动,只吩咐店伙,替自己单独送来早餐。 哪知吃好早点,又休息了一会,依然不见楚湘云起来,不由心下大疑,暗想:湘云妹于是个急性的人,和自己一路同行,从没有一天起得这般迟法!他急匆匆走近房门口,伸手轻轻叩了两下,口中喊道:“湘云妹子,你还不起来?” “妹子,妹子!” 里面还是没入答应! 陆翰飞心头一急,左手略一用劲,房门“喀”的一声,木闩折断,房门应手而启,只见房中空荡荡地,那有楚湘云的俏影? 陆翰飞这一急,当真非同小可,好端端的一个大人,怎会凭空丢了?哦,莫非被人劫走了?他一念及此,赶紧掠到窗前,伸手一推,果然两扇板窗,只是虚虚掩着,湘云妹子临睡之前,不会不关上窗门,这分明是被人弄开的? 自己就住在隔壁,怎会连一点声息也没有听到? 他仔细察看了一遍,只觉床上被褥凌乱,连湘云的一个随身包裹,也已不见,显见这是她昨晚入睡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贼人连她随身包裹都一并取去,可见还注意到她一路上需要更换衣衫!那么,显示她目前尚无危险! 哦!贼人劫持湘云妹子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的藏宝!那么贼人一定会逼着她前往石鼓山去! 自己还是动身迳奔石鼓山呢,还是先把湘云妹子截回来? 这当然毫无疑问,救人如救火,何况她又是一个姑娘家?但问题是劫持她的是什么人? 劫待了她后是走水道?还是走陆路? 他觉得这是师傅遇害以来的第二件重大变故,他感到自己有点手足无揩! 须刻之间,他脑中转过许多可能的线索,黔帮的独角龙王沙无忌嫌疑最大,就是昨晚那个弄蛇的乞丐,岭南五毒门的人,也有可能! 不错,他们不论是谁,劫持了一个大姑娘,大白天在官道上飞驰,当然不如一叶扁舟顺江而下来的不易引人注意,何况从这里赶往衡山,水道比陆路要近得多! 一念及此,哪还耽搁,匆匆出房,取起包裹,会了店账,一路往江边赶去!何消片刻,走近码头,但见帆墙如林,大小船只,数以千计,此去彼来,往还如梭。 尤其这一带到处都是茶棚饭馆,和叫卖食物来往的人,急匆匆。乱哄哄,自己先前还以为到了码头上不难打听到一点眉目,但照这情形看来,哪有什么希望? 他一时在码头上怔怔出神,许多船家,瞧到陆翰飞手上报着包裹,像要雇船模样,便有两三个人迎着上来,问道:“公子爷可要雇船,我们舱位干净,又稳又快,坐我们的船吧!” 陆翰飞迟疑的道:“船我是要坐,只是我先要向诸位打听一件事儿。” 几个船家齐声道:“公子爷请说。” 陆翰飞道:“今天早晨,可有一个身穿青衣裙,年约十六八岁的大姑娘,被人扛着上船,朝南开的?” 他自己也知道这话问得太以笼统,试想这乱糟糟的码头上,谁会注意这些? 哪知话才出口,只见其中一个老大忽然哦了一声,排众而出,哈腰道:“公子爷,你老说的可是一位生了重病的大姑娘?哦,穿什么衣裙,小的倒没瞧清,那姑娘好像生得极美,最多也只有十六七岁,一张吹弹得破的脸孔,又白又嫩,不大像生了重病,只是闭着眼睛……” 陆翰飞心头咚的一跳,那不是湘云妹于是谁?她准是被人点了穴道!不由急急的道: “不错,他们往哪里走的?” 船老大道:“他们是富贵帮的人,一共有四五个人,说姑娘生了急病,立即就要开船,那时天还没亮,小老儿刚刚起来,是邻船张阿六开去的。” “富贵帮?”陆翰飞张目道:“你认识他们是富贵帮的?” 船老大笑道:“公子爷,富贵帮就是要饭的丐帮。” “哦!”陆翰飞暗叫一声不错,果然是昨晚那个弄蛇的乞丐,岭南五毒门的人劫持去的!心念电闪,一面急急说道:“船老大,还追得上吗?你替我快追上去,船金多少不计。” 船老大听到船金不计,抬头瞧瞧天色,连连笑道:“张阿六的船,开了快一个多时辰了,不过他们人多船重,来是还来碍及。” 陆翰飞迫不及待的道:“只要你追上了,我另有重赏,你船在哪里,我们越快越好!” 船老大知道这趟油水十足,连声答应,领着他走到泊船埠头,陆翰飞顾不得许多,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到船头,口中不迭催促。 那船老大想不到一个公子模样,居然会飞,离岸还有两三丈远,一下就跳了下来,连船身都没晃动一下!心知遇上了有大本领的人,哪还敢怠慢,立时动手解缆,一面高声喊着: “小毛子,咱们开船啦!” 后舱有人答应一声,钻出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帮着启锚扬帆,船身缓缓驶出江口! 水天一色,轻风徐来,但陆翰飞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去凭栏欣赏景色? 不多一会,小船业已驶出十来里路,陆翰飞忽然想起一事,急忙探出头去问道:“船老大,那张阿六的船,你可认得?” 船老大一手把柁,轻松的笑道:“公子爷,只管放心,小老儿和张阿六从小一块长大,他的船,就是烧了灰,老远的我就可以一眼认出来!这时候还早着哩,少说,他也比我们先上三四十里,这时候差不多已到舍口附近了,你老只管在船舱里息憩,我叫小毛儿替你沏上壶茶,明天这个时候,小老儿保你赶上他们!” 这一路江面开阔,顺流张帆,舟行相当迅速,傍晚时分,赶到大嘴,差不多已走了一百多里路程。船家穿进江边一个港湾,落篷下锚,准备做饭。 陆翰飞忍不住何道:“船老大,你怎么停下来了?” 船老大陪笑道:“公子爷,你老没走过这段水路,再过去是一个大转弯,水势极急,从邓家口,牌洲,一直要过了新滩口,少说也有三十来里,咱们下行船只,通常都在这里停泊。” 陆翰飞急道:“那怎么成,我妹子被强盗劫走,今晚要连夜追上去才行,你多少船金,我加倍给你就是!” 那船老大一听追赶的是一伙强盗,不禁吓得脸无人色,结结巴巴的道:“公子爷,你老是追强盗,你怎不去向官府报案?小老儿瞧你单身一人,追上了也不管用,小…小老儿父子两人 陆翰飞深知一时失言,知他心中害怕,当下朗笑一声,道:“船老大,你不必害怕,只要追上他们自有重赏,一切都有我呢!”说到这里,右手凝足功力,猛的向江面上劈去! 他此时功力,足可跻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这一下凝足力道发出的“无形掌”,威力何等强劲?只听三丈外水面上。“蓬”的一声,好像投下一块干斤巨石,水柱激起一丈来高的哗啦啦浪花四溅! 陆翰飞早已负手而立,回头笑道:“船老大,你瞧我单身一人管不管用?” 船老大父子,几曾见过这般功力,吓得爬在船上连连叩头道:“公子爷,你老神人,小……小老儿失言,小老儿实在是好意,咱们这就生火做饭,吃饱了就开船。” 陆翰飞道:“我答应你船金加倍,决不食言!” 船老大连连应是,放下跳板,小毛子捧着炭炉,到沙滩上拣了些木柴,正待升火!忽然满脸惊惶,三脚两步奔上船来。低声说道:“爹,张六叔的船,就停在芦苇里!” 船老大也着了慌,急急问道:“你瞧清楚了?” 小毛子喘着气道:“孩儿哪会瞧错?” 陆翰飞一听贼船就在这里,早已一下掠出船舱,急急问道:“他们在哪里?” 小毛儿用手朝左侧芦苇一指,道:“就在那里面!” 陆翰飞来不及多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绽五两来重的银子,塞到船老大的手中,匆匆说道:“船老大,你们等到天亮,如果我不回来,就不用等了。” 船老大接过银子,低声道:“公子爷且慢,小老儿的船。停在对面港湾里,你老回来,招呼一声就是。” 陆翰飞知他怕事,略一点头,便纵身往岸上跃去,一连几个起落,便己掠近芦苇,果然芦苇深处,正有一条船搁在浅滩上,似有藉芦苇掩蔽之章! 陆翰飞艺高胆大,一下掠上船头,舱中空无一人,只有舱尾柁旁,蟋伏着一人,似是船老大打扮,急忙飞近过去,俯身一瞧,那人脸色发黑,分明业已身中剧毒,死去多时! 再向四周略一打量,发现芦苇中也有一个船夫打扮的人。倒卧泥水之中,敢情也已中毒身死。 陆翰飞瞧得暗暗切齿,五毒门的匪徒,好毒辣的手段!心头又急又怒,寻思这些匪徒既在这里舍舟登陆,想必离他们巢穴,不会太远,当下掠出芦苇,向四处一阵张望! 沿江一带地势荒僻,此时天色昏黑,远处景物,极准辨认。 陆翰飞哪还思索,展开“八步追风”轻功,向前疾奔,两只眼睛,却不住的向四周搜索,正在飞掠之间,摹见前面不远,依稀有一丝灯光,闪烁了一下! 要知黑暗之中,即使是一点烟火,也可老远瞧见,陆翰飞估计那灯光闪铁之处,最多也不过里把光景,不由精神一振,脚下加紧,一个身子,直若电闪风飘,急起直掠。 瞬息工夫,便已奔到临近,住足一瞧,原来前面已是一座士岗,那一丝灯光,是从岗右一处疏林中透出! 他救人心切,正待向林中穿去,哪知他自从服了大量蝮蛇宝血之后,目能夜视,一瞥之间,发现林边人影闪动,正有两个人踞坐在路侧一珠大树之下,似在低声说话!不由心中一动,急忙闪入林中,悄悄掩近身后,果然,这两人一身花子装束,正是五毒门的匪徒! 只听右边一个说道:“郭大叔怎么这时候,还不回来,不要出了岔子?” 左边一个冷笑道:“郭大叔外号调龙手,在咱们教里,也算得上一把好手,还会有什么岔子?洪大叔是走水路来的.当然先到一步!” 右边一个又道:“洪大叔带来的这个妞儿,到底是谁,值得咱们这般劳师动众,连教主都要亲自赶来?” 陆翰飞听得心中一宽,湘云妹子果然落在这里!左边一个嘿道:“这妞儿来头可大哩,听说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都想劫持她,不是咱们下手得快,还不容易子到擒来,就是这样,还怕沿途出事,咱们教主才要亲自赶来。”右边一个道:“这到底为了什么?” 左边一个道:“听说是两件什么宝物。” 陆翰飞觉得这两人只是五毒门的爪牙,知道得有限,自己还是救人要紧,正待转身,瞥见一条黑影,一路如飞奔来,远远望去,身手甚是不弱,这就依然站着不动。 一会工夫,那条黑影逐渐奔近,两丐一齐站起身来,高声问道:“来的可是郭大叔吗?” 陆翰飞举目瞧去,只见来人正是昨晚黄鹤楼上的那个乞丐!他奔近两人身前,问道: “教主到了没有?” 左边一个躬身道“教主要在明晨才能赶到。” 那乞丐哦了一声,又道:“洪老大回来了没有?” 左边一个道:“洪大叔从水道来的,现在正在屋中。” 那乞丐不再作声迳自朝里走去。陆翰飞急忙跟在他身后。穿林而入。 那是围着土垣的三间茅屋,中间一间,点着灯火,那乞丐刚一走近,只听里面一个粗大喉咙问道:“是郭老三吗?” 郭老三推门而入,应道:“洪老大,你回来得好快。” 洪老大笑道:“你也不慢!” 陆翰飞等他走入屋内,立即施展“八步追风”身法,悄无声息的落到窗前,朝里张去。 只见那叫作洪老大的人,生得身材魁梧,脸色黝黑,此时坐在一张板凳上,面孔朝外。 郭老三坐在他对面,伸手倒了碗茶,一口气喝完,四下一瞧,道:“噫,姥姥呢?” 洪老大道:“姥姥已经睡了。” 郭老三左手往桌角上轻轻一拍,“唉”了一声,道:“说来惭愧,小弟这趟真是栽到家了!” 洪老大惊道:“你碰上了什么棘手人物?” 郭老三道:“先前小弟也不知道,后来才想起他可能就是毒神!”毒神!陆翰飞听得骤地一怔,昨晚黄鹤楼上的那个老者是毒神逢巨川? 洪老大吃惊道:“你怎会遇上逢巨川?” 郭老三正在述说昨晚经过,陆翰飞陡觉身后一阵金刀劈风之声急疾逼来,同时有人大声叫道:“有奸细!” 陆翰飞心头一惊,一掌向后拍出!“砰”那袭到身后的人,被他一掌震飞,摔出老远! 陆翰飞动作如电,右掌才出,身子业已闪到门口,左手推开板门,一脚跨了进去,冷笑道:“两位想不到区区会连夜赶来吧?” 这时已有十多个人手提兵刃,从右边一间屋中涌出! 洪老大敢情在五毒门中,地位不低,他脸上微微一怔,立即镇定下来,望着陆翰飞抱拳道:“兄弟洪长胜,平日少在江湖走动,不知尊驾连夜光临,有何指教?” 陆翰飞气定神闲,朗郎一笑,两道目光,扫过众人,道:“不错,在下和各位素不相识,既无宿怨,也无新仇,你们五毒门何以劳师动众,远去江夏,将在下妹子掳来,我是向诸位请教来的。” 洪长胜被他说得一怔,勉强笑道:“尊驾就是南岳门下了。洪某奉教主之命行事。”。 陆翰飞俊目如电,冷冷的道:“在下正是南岳门下陆翰飞。我妹子就是你掳来的?” 郭老三狞笑道:“小子你自己送上门来,那是最好不过!” 话声出口,右手一探,就朝陆翰飞抓到! 陆翰飞心想他们人多势众,自己只有单身一人,可不能客气!心念转动,没等对方近身,左手“无形掌”,业己抢先发出!。 郭老三身形才动,忽觉右肩如中巨柠,口中“啊”了一声,身形晃动,向后连退了四五步! 这一下,直把五毒门的人全部惊得目瞪口呆,谁也没瞧到陆翰飞出手,郭老三怎会负了伤? 陆翰飞冷笑一声,倏地向洪长胜逼去,口中说道,“洪朋友把在下妹子藏在哪里?” 洪长胜早已瞧出对方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嘿然笑道:“尊驾身手不凡,洪某就叨教几招!” 他双手一扬,露出黑黝黝的手掌,蓄势待发! 陆翰飞暮然想起自己师傅说过岭南五毒门,擅长“毒砂掌”,看来此人练的正是这类功夫,自己倒要小心,一面依然冷笑道:“好,在下就领教领教你的‘毒砂掌’也好!” 说话声中,身形倏退,双掌骤扬,对准洪长胜劈去! 洪长胜见他身向后退,还当对方瞧到自己“毒砂掌”,心生怯意,双掌作势,只是虚招,心待跟踪发掌! 哪知“毒砂掌”还未发出,陡觉两股无形潜力,业已撞到身前,再想还击,已是不及,一个身子,直被推得往后连退! “哈哈,毒砂掌也不过如此,在下领教了!”陆翰飞敞笑一声,施展“八步追风”轻功,身形一闪,往左边房中冲入! 原来地方才见到十多个五毒门的人,从右边房中涌出,推想湘云妹子,可能就被囚在左边一间,他一冲入内,向四下一瞧,只见房中并无一人,靠壁一张床上,却布帐低垂!—— 我独行扫校 第六章 移花接木 陆翰飞救人心切,伸手往布帐中揭去!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陡觉脉腕一紧,自己双手,已被鸟爪般两只枯黑手指,紧紧扣住! “桀!桀!桀!桀!”怪声入耳,床上坐起一个满头白发,形如鬼魅的独自老妪! 陆翰飞心头大惊,双腕用劲,右手向外一夺,左手反扣独眼老妪右腕。要知他自从眼下蛇血,武功大进,这一夺一扣,行气似珠,运劲若钢,一下子就把对方手腕拿住。 独自老妪没想到这少年人竟然如此了得,腾出左手,连击三爪,都被陆翰飞右手化开! 这瞬息工夫,他目光瞥过,瞧到木床里边,躺着一个腰身苗条的女郎,生似被人点了穴道,一动不动!那不是湘云妹子是谁? 他无暇细看,左手猛力朝外一带,硬生生把独自老妪向左拉开了几压,身形一偏,身躯抢近木床前面,右手正待往楚湘云抓去。 这独自老妪人称独眼乞婆区姥姥,乃是五毒门高手,辈份比现任教主,还要高出一辈,不但武功极高,而且善于用毒。 她只是没想到来人有这等的功力,一时大意,才被陆翰飞扣住右腕,身落人手,直气得她“哇”“哇”乱叫。 此时一见陆翰飞侧身扑近床去,再也顾不得疼痛,右腕奋力一夺,左掌如刀往陆翰飞胁下拍去,口中喝道:“小子,拿命来!” 毒砂掌洪长胜,调龙手郭老三两条人影,相继扑入,他们瞧到区姥姥被陆翰飞扣住脉门,急急奔来相救,身后十多个人,也一涌入内! 陆翰飞陡然大喝一声,奋起神威,左手用劲,抓起区姥姥挥了一个圈子! 独眼乞婆区姥姥只觉右腕如折,剧痛无比,她一身功力,竟然没处可使! “毒砂掌”,“调龙手”也伯伤了姥姥,不前逼近1陆翰飞趁机跃近床前,一把捞起楚姑娘娇躯.转过身来!这一转身,不由把陆翰飞瞧得大怔! 原来被五毒门掳来的,哪是什么楚姑娘?但她,自己并不陌生,她是厉山双煞门下的冷秋霜姑娘,此时双目紧闭,好像睡得极香! 陆翰飞喝道“你们把我妹子,藏到哪里去了?” 毒砂掌洪长胜听得一楞,反问道:“难道她不是你的妹子?” 陆翰飞知道他们弄错了人,把冷姑娘当作湘云妹子掳来,那么湘云妹子?又被谁掳去了呢? 他心头不由大急,暗想,这,冷姑娘虽然是厉山双煞门下,但自己既然遇上了,自应把她救出去再说。心念疾转,这就沉声喝道:“你们把她怎样了?” 毒砂掌洪长胜狞笑道:“她中了咱们的‘七日断魂香’,如果没有独门解药,七日断魂,陆朋友,你先放下姥姥,咱们决不难为于她,只要等教主驾到,有屈两位,同往石鼓山一行,到时自会奉上解药。” 果然为了石鼓山藏宝,陆翰飞重重冷哼了声,一手抱起冷秋霜娇躯,左手一带朝独眼乞婆喝道:“就烦姥姥送我们一程吧!” 话声一落,大踏步往房外走去。 五毒门众人,眼睁睁瞧他拉着区姥姥往外走去,但谁都不敢贸然出手! 陆翰飞堪堪跨出房门,听身后有人吹起一声唿哨!。 这唿哨一起,只听屋外同时响起几声唿哨! 陆翰飞心知这互打唿哨走是五毒门的暗号,可能就是要门外之人,拦袭自己,心中想着,依然大踏步往门外走去! 身后毒砂掌洪长胜,调龙手郭老三率同十多个大汉,也跟着走出,只是不敢太过退近! 陆翰飞堪堪走近板门,陡觉一股腥秽之气,直冲鼻孔,举目瞧去,只见屋外一片空地上,到处都是青黑相间的毒蛇,蜿蜒而来,拥在门口,昂着蛇头,嘘嘘有声! 陆翰飞从没见过这许多蛇,不由大惊失色,急忙回头瞧去,哪知这瞬息之间,身后也有百十条青黑相间的毒蛇,昂首游来! 这些毒蛇,身子极细,但一颗蛇头,全作三角形,想必奇毒无比,只要被任何一条咬中一口,那就非送命不可!心中暗自后悔,要是身边带上毒神逢巨川送给自己的“避毒珠”,此时就不必怕毒蛇为患。 调龙手郭老三瞧得洋洋得意,冷笑道:“小子,还不放下姥姥?只要答应跟咱们走一趟石鼓山,五毒门保证不伤你一根毛发,而且和你化敌为友,你自己琢磨吧!” 陆翰飞怒道:“那么你先把蛇阵撤去。” 调龙手阴笑道:“它们虽然剧毒无比,但没有我的命令,决不伤人,你先放下姥姥。” 陆翰飞暗想自己有独眼姥姥作为人质,他们还投鼠忌器。如果放了她,五毒门的人岂肯罢休,那时自己就得听他们摆布。心念转动,瞥见这些毒蛇,游到自己脚下,好像遇上克星似的,畏缩得立即向旁边游开。 心中一奇,故意向前跨出一步,果然毒蛇纷纷躲闪,心知也许是蛇群怕他服过蝗蛇宝血之故,当下胆子一壮,敞声笑道:“你们认为区区毒蛇,就能唬得倒南岳门下?” 话声一落,迈步向前走去!” 调龙手想不到自己豢养有年的毒蛇,竟然会纷纷让开,心下一急,口中发出一声唿哨,几名饲蛇的大汉,同时吹起哨子。 这群毒蛇平日训练有素,此时听到哨声,立即奔腾窜跃起来,但它们一任哨声吹得极急,对陆翰飞似乎甚是害怕,没有一条敢朝他身边窜去! 陆翰飞扣着独眼乞婆脉门一直走出土垣围墙,功运左臂,朝里一送,口中朗笑道:“有劳姥姥相送!” 话声一落,立即旋展“八步追风”轻功,身如电射,往来路疾奔!耳中只听五毒门的人,在身后大声吆喝,纷纷追来。 陆翰飞虽然不怕,但自己手上抱着一个冷姑娘,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一路只是尽力飞驰,哪敢稍停。 要知“八步追风”,原是东方矮朔公羊叔独步武林的绝世轻功,再加陆翰飞此时功力大进,这一经展开,真像电驰风飘,流星横空,只觉耳旁生风,衣袂飘扬,眨眼工夫,已把独眼乞婆和毒砂掌,调龙手一千人,丢落老远,哪想追得上他? 陆翰飞回到停船之处,纵目一瞧,哪有自己那条船的影子,心下大急,这就向对港大叫了两声:“船老大!” 果然,在他喊声方落,从对港一片芦苇中,缓缓摇出一条小船,往自己这边驶来。 那船老大站在船头,喜道:“公子爷,果然回来了,小老儿一直没敢睡熟,等着你老。” 陆翰飞不待地形岸,纵身跃起,轻飘飘落到船头,船老大拭了拭眼睛,瞧到陆翰飞手上抱着一个姑娘,不由惊喜的道:“公子爷,你老真把这个姑娘救回来了?” 陆翰飞道:“船老大,你快替我开船吧!” 船老大听说就要开船,不期怔得一怔,忽然地想起强盗可能还要追来,身子一阵哆嗦,慌忙没命的摇橹,一面又不迭地催促小毛子扳浆,小船驶出港湾,船老大扬起布帆,渐渐向江心驶去! 陆翰飞此时早已把冷秋霜抱入中舱,放到铺上,匆匆从包裹里取出“避毒珠”,向船老大要了一个粗瓷饭碗,用水磨了少许,拨开冷秋霜银牙,徐徐灌了下去。! “避毒珠”果然灵效无比,一会工夫,冷姑娘口中,“嘤咛”一声,倏地睁开眼来!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转之下,忽然发觉舱辅边上,还站着一位英俊少年,他正是自己时常无缘无故想起的地!她只觉十分奇怪,自己怎会躺在船上?目光之中,流露出惊惶差涩,骤地翻身坐起,急急问道:“我怎会到船上来的?” 陆翰飞喜道:“冷姑娘,你醒过来了?” 冷秋霜眨了两下眼睛,道:“我问你咯,我怎会到船上来的?” 陆翰飞道:“姑娘中了五毒门的‘断魂香’,被他们掳来……” 冷秋霜不待他说完,又道:“什么叫五毒门?啊,‘断魂香’,是不是闻了会死?是你把我救醒的?” 她瞧到自己身侧放着一只粗瓷饭碗,和一颗乌黑有光的药丸,心中明白了大半。 陆翰飞被她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直瞧赶忙避开道:“五毒门是岭南惯于使毒的一派。” 冷秋霜好奇的道:“他们为什么要使毒?” 陆翰飞觉得她问得天真,笑了笑道:“使毒是他们的擅长,譬如姑娘练的‘九阴神功’。” 冷秋霜道:“哦,我知道啦,使毒就是他们的功夫。”她说到这里,又怀疑的道:“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害我?” 陆翰飞道:“那是他们弄错了,他们把姑娘当作在下的妹子掳来。” 冷秋霜螓首微侧道:“是啊,你还有一个妹子,她人呢?” 陆翰飞剑眉一蹙,道:“在下妹子被人劫持,至今下落不明。” 冷秋霜想了一想,道:“又了,那天晚上,我跟着师傅师公同到一家客店的房屋上面,我一个人站着,好像鼻孔中闻到一阵香气,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为什么要掳你妹子? 啊,你还没说怎样救我的呢?” 陆翰飞这一阵功夫,发觉这位冷姑娘天真纯洁,世事知道得极少,就把自己师傅发现的石鼓山大石鼓上四句题诗,认为可能和武学有关,带上少林寺去。 后来经灵山大师认定这是两百年前一对武林奇人白衣剑侣金玉双奇埋藏兵器武功的秘密,因此恩师和北岳司空师叔遭人害死,灵山大顺被人掳去,自己和楚湘云找上武陵山,以及江湖上觊觎藏宝,暗生劫夺,认为自己两人已知藏宝隐秘,沿路拦击。一直说到楚湘云失踪,自己追踪赶来,五毒门的人,误把冷姑娘当作自己妹子掳来详细说了一遍。 冷秋霜听他一路抱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红,心头有些甜甜的感觉,低声道:“你救了我,我不知道怎样报答你才好?”她说到这里,忽然抬起头来,笑道:“哦,陆大哥,我帮你一同去找你妹子可好?” 陆翰飞听他这一声“陆大哥”.叫得十分甜脆,不禁呆了一呆! 冷秋霜一双秋波,望着他又道:“陆大哥,楚姐姐会不会就是我师傅师公掳走了?” 陆翰飞悚然一惊,睁大双目,正待问话! 冷秋霜嫣然笑道:“我只是猜想咯,瞧你,急成这个样子!” 她不待陆翰飞间话,继续说道:“前几天,我就听师傅师公商量,说我‘九阴神功’被少林贼秃无意破坏,如今只有三成功力,只有得到石鼓山藏宝,才能称雄武林,那时我还不知道石鼓山是藏着什么宝物,现在我知道了,师傅和师公也想抢你们的东西。那天晚上师傅师公带着我到一家客店的屋上去,现在想来,一定是你们住的那家客店了,在路上飞掠之时,我好像听师公说过,那小子不好对付,我们只要一个就够,后来师傅要我一个人在屋上等候,他们跳了下去,我就在这个时候,被五毒门的人掳来了。” 陆翰飞听得一怔,厉山双煞果然被湘云妹子说中,他们还说什么师傅对他们有惠,原来也觊觎藏宝、心怀叵测! 冷秋霜见他况吟不语,幽幽的道:“陆大哥,你说师傅、师公是不是好人?” 她两眼望着陆翰飞,满脸表露出的希冀之色,好像只要陆翰飞说她师傅不是坏人、就不是坏人了! 陆翰飞知她从小被厉山双煞带入山中,很少和生人接触。心洁如玉,自己不好伤了她的自尊,这就说道:“冷姑娘两位尊师,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动,在下也不知道。” 冷秋霜脸上飞起一丝娇笑,道:“是啊,我想师傅他们。不会是坏人的,他们一直对我很好,陆大哥,如果你妹子真是被师傅师公捉去了,我们只要赶到石鼓山去,师傅知道你救了我,他老人家一定会放楚姐姐的,陆大哥,你是不是在生我师傅的气了?” 她说到最后一句,匀红嫩脸上,满含着关怀神情! 陆翰飞笑了笑道:“没有,我想,一路上有很多人觊觎白衣剑侣的藏宝,都想劫持我们,也许我妹子不是尊师掳去的。… 冷秋霜柳眉一展,愁容尽敛,笑道:“这样就好,我怕你生师傅的气,不理我呢!” 她心地纯洁,只知道自己心里喜欢陆翰飞,就怕陆翰飞生了师傅的气,不再理她。 陆翰飞听得心里一凛,知她天真无邪,但一时却答不上话来。 冷秋霜缓缓低头,不见陆翰飞回答,连忙说道:“陆大哥,我说错了话么?” 陆翰飞先是一怔,继而笑道:“没有。” 冷秋霜放心的笑了笑,随手拿起“避毒珠”,问道:“陆大哥,这是什么?” 陆翰飞道:“这是‘避毒珠、,佩在身上,毒蛇毒虫,都不怕了。” 冷秋霜手轻轻摩着,笑道:“我知道啦,所以你不怕五毒门的毒蛇。” 陆翰飞摇摇头道:“我以前吃过蛇血,不怕毒蛇,姑娘如果喜欢,就送给你吧!” 冷秋霜脸上泛起喜容道:“陆大哥,你真好,我就是怕蛇咯!”说着忽然粉脸一红,摇摇头道:“啊,陆大哥,我不要,你送我‘避毒珠’,我送你什么呢?我身边什么都没有。” 陆翰飞道:“姑娘既然怕蛇,就清收了,我也是人家送的。” 冷秋霜这才喜孜孜的用线穿了,挂在颈下,一面低低的道:“陆大哥,我见不到你的时候,看到这颗珠子,就和看到你一样。” 陆翰飞心头又是一凛,急忙指指天色,道:“冷姑娘,你瞧,天快要亮了,你还是睡一会吧!” 冷秋霜抬头道:“陆大哥,你呢?” 陆翰飞道:“我只要坐一会就好。” 冷秋霜道:“那我也只要坐一会好了,以前师傅教我练功的时候,就不准我睡觉。” 陆翰飞怕她再说,便在舱中盘膝坐下,围上眼睛。 过了一会,只听冷秋霜叫道:“陆大哥,陆大哥,你睡熟了没有。” 陆翰飞睁开眼来,只见冷秋霜睁着眼睛,靠在船舱上,道:“陆大哥,对不起,我想起一件事来,才把你惊醒了,师傅,师公,都叫我秋儿,你也叫我秋儿好啦!” 说着嫣然一笑,缓缓阉上眼皮,一会工夫,只听她兰息轻匀,已靠着船舱,沉沉睡去! 陆翰飞瞧她纯璞无邪,丝毫不知江湖上人心险诈,不由暗暗替她担心。 东方渐吐鱼白,陆翰飞盘膝瞑坐,思潮起伏,哪能定得下来? 他想起冷姑娘的话,湘云妹子多半已落在厉山双煞手中。但怎会想到他们的徒儿,反被自己救出结伴同行? 又想到即使湘云妹子不是被厉山双煞掳去,但无论何人,劫持湘云妹子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觊觎白衣剑侣的藏宝。那么目的地,也一定就是石鼓山,自己一叶扁舟,直放衡阳,算来比走路要快得多,自己定可赶在他们前面抵达。 心中想着,忽听水声哗哗,似乎有两只极快的船,一左一右,掠过自己小船。陆翰飞心中一动,探头瞧去,只见两条梭形快艇,已破浪如飞而去!。 小毛子敢情已睡了一觉起来,接替船老大撑柁,船老大捶捶腰背,钻进后舱。 此时江面辽阔,一帆风顺,舟行相当迅速,陆翰飞给晓风一吹,只觉精神为之一爽! 再看冷秋霜脸上带着一丝甜笑,睡得正浓,给晨曦一照,更显得芙蓉如面柳如眉,秀丽绝伦,直把陆翰飞看得一呆,顺手取过一条薄被,替她轻轻盖上,自己退到角落上,盘膝坐下,调息运功。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船身似乎不动了,睁眼一瞧,果然已停在一处江边,敢情船家正在生火做饭,正待站起身来! 只见眼前人影一闪,冷秋霜脸含娇笑,手上端着几盘热腾腾的菜肴,放在舱板上,娇声说道:“陆大哥,时光不早了呢,你瞧,不是快晌午了?你洗把脸,就可以吃饭啦!” 她话声才落,小毛子也捧了一锅饭进来,傻笑道:“公子爷,大小姐嫌小的手不干净,这菜,都是大小姐烧的。” 冷秋霜脸上一红,滇道:“好啦,你快去吃饭吧,别多嘴了!” 小毛子吐吐舌头,退回舱去。 陆翰飞起身笑道:“姑娘轻功当真高明,几时出去的,在下居然一无所觉!” 冷秋霜小嘴一噘,道:“瞧你,还是姑娘在下的,听得大家多别扭,我叫你陆大哥,你叫我秋儿咯!” 陆翰飞听得心头一凛,暗想:看佯子,这小姑娘对自己情意极深,可是自己心目中,早已有了湘云妹子…… 他心中想着,抬眼瞧去,冷秋霜正张着一双大眼,望着自己,秀目中情意无限!不由一阵惆怅,急忙移开目光,匆匆走出船舱,捧着江水,洗了个脸。 回到舱中,冷秋霜已替自己装好了饭,招手道:“陆大哥,菜快凉了,快来吃饭啊!” 陆翰飞和她对面坐下,举筷道:“秋儿,你怎不先吃?” 冷秋霜听他果然改口叫自己秋儿了,心中一喜,满脸都是欢容,笑道:“我就是等你咯,啊,陆大哥,你尝尝这菜可合口味?” 陆翰飞一连吃了几口,虽然只是青菜鱼虾之类,却做得件件可口,不由赞不绝口。 冷秋霜更是心头甜甜的,春花似的脸上,一直挂着羞涩的笑容,陆翰飞只看得心中直冒寒意! 饭后,小毛子收过碗筷,又替两人沏了一壶香茗,正待开船! 忽然从上流头驶出一点舟影,浪花翻飞,快得有若浮矢,在水面上飞掠。远望过去,船头上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虽然还瞧不清面貌,但在舟行如箭,浪花起伏之中,这人白衣飘忽,身形丝毫不见晃动! 不过瞬息工夫,那只小船,业已逐渐接近,对方船头,似乎正对着自己这边驶来! 陆翰飞心中方自一动,冷秋霜偏头问道:“陆大哥,来的是不是五毒门的人?” 陆翰飞凝目瞧去,只见船上站着的那个白衣人,书生打扮,看去最多不过只有二十来岁,生得玉面朱唇,目似点漆,腰间横着一柄长剑,碧绿丝穗,和他一身白衣迎风飘忽,越发显得洒脱不群!不由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这人我昨晚没见过。” 话声未落,小舟业已驶近,白衣书生目光向两人扫了一眼,立即抱拳道:“两位可是南北双岳门下的陆少侠,楚姑娘吗?” 陆翰飞还没答话,冷秋霜早已粉脸一绷,道:“是又怎样,你是什么人?” 白衣书生又作了个揖,脆声笑道:“幸会,小弟温如玉,久慕南北双岳之名,无缘一见,今日得遇双岳门下高足,亦足快慰平生! 这时来船业已和自己这边相靠,温如玉说话声中,不待陆翰飞谦让,便一脚跨了上来! 陆翰飞攒眉道:“尊兄和在下素不相识,乘舟枉驾,有什么见教,何妨直说?” 温如玉星目流动,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磁般的细齿,傲然说道:“南北双岳,侠名盖世,陆少侠和楚姑娘名门高徒。自是不凡,小弟是讨教来的。” 他开门见山,说出来意,是要和南北双岳门下比试武功! 陆翰飞暗暗哼了一声,对方求教为名,当然另有目的,看来这场为了白衣剑侣的藏宝,许多人当真各有各的花样!心中想着,冷冷一笑道:“温兄乘风破浪赶来,原只是为了向兄弟较量?” 温如玉脸上一红,慌忙抱拳道:“陆少侠不可误会,小弟嗜武成癖,此来除了诚心向少侠讨教,别无他意。” 陆翰飞俊目放光,敞声笑道:“别有他意,也自无妨,温兄要如何比试,只管划出道来!” 温如玉瞥了陆翰飞一眼,格格笑道:“陆少侠快人快语,小弟钦佩得紧,船上不宜动手过招,小弟在岸上候教吧!” 说到这里,不待陆翰飞回答,双足一点,人已斜斜飞起,往岸上纵去,这一下当真像飞燕掠波,白衣飘扬,美妙已极! 陆翰飞见他身法快得异乎寻常,心中也不禁一惊,暗想他一身轻功,已是如此了得,武功自然大非庸手! 心念才动,瞥见红影一晃,冷秋霜一条娇小人影,宛如流星追月,和温如玉同时掠落沙滩,站在温如玉对面,冷冷的道:“我陆大哥本领比我大多啦,你要和他动手,先得胜得过我。” 温如玉脸色微微一变,接着脆笑道:“楚姑娘果然不愧北岳高弟,但温如玉不惯和女孩子动手,姑娘且请稍待,我还是向陆少侠请教吧!” 他对着冷姑娘说话,星目流动,却往飞落冷姑娘身边的陆翰飞瞟去! 冷秋霜道:“你是瞧不起我北岳门下?” 对方把她当作楚湘云看待,她也居然自承是北岳门下起来! 温如玉眼珠一转,浅笑道:“楚姑娘既然说出陆少侠本领比你大得多,那么我先和你动手,不管谁输谁赢,等到我和陆少侠动手之时,早已精疲力竭,岂非吃了大亏?” 冷秋霜披嘴道:“一招两式,我就打发你啦,你想赢得了我?” 这一句话,激得温如玉心头发火,脆笑了一声道:“姑娘好大的口气,温如玉原是想讨教陆少侠几手高招而来,楚姑娘既然这般说法,我就领教领教北岳门下的绝世武学也好!” 陆翰飞忙道:“妹子,这位温兄既然找我来的,还是由我领教的好,免得叫温兄说咱们用车轮战,吃了亏去。” 他因温如玉人品不俗,这般突如其来,自己连人家来历出身,一无所知,万一对方是正派门下,只是为了年轻好强,想斗斗自己,那么如让冷姑娘出手,她“九阴神功”,奇寒澈骨。温如玉岂能挡受得住?是以出言阻拦。 冷秋霜被他这声“妹子”,叫得心头好不高兴,回眸望陆翰飞温婉一笑,退到边上。 陆翰飞拱手道:“温兄请赐教吧!” 温如玉格格一笑,他姿势早就立好,这时白衣飘风,倏地跨上一步,口中叫道:“陆少侠接招!”掌随声发,右掌疾拍出去!他本来双掌当胸交叉,拍出来的右掌,极似攻袭自己上三路,但掌出手发到一半,忽然化掌为抓,变成斜取腰胁,当胸左手,也是要出来出,五指微微颤动,蕴蓄成另一种凌厉手法! 陆翰飞一看对方出招变化,十分迅速,双手所罩的部位,异常奥妙,尤其是那只左手,欲出未出,暗藏几种变化,全是杀手妙着,奇诡无比! 心中微微一惊,立即左腕疾沉,使出“流云飞掌”中一式“云垂天野”,直切对方右腕,右手一招“片云流影”,掌缘斜出,猛截左臂。 要知“流云飞掌”,顾名思义,掌能称飞,自然以快速为主,招式如电,使人目不暇接。陆翰飞这两招,出手在温如玉之后,但掌势一发,却枪到温如玉之先! 温如玉右掌化爪,左手正欲跟着遂发,猛觉自己这一招,蕴含六七种变化的攻势,竟然来不及使出,对方掌缘,业已切到。尤其正待发出的左手,已被对方完全封住,无论以哪一种变化出手,都在他掌式威力之下,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侧身斜退两步! 两人如电光石火般一触即分,温如玉脆笑道:“陆少侠果然好掌法!” 身形倏退乍进,腰身不住的扭动,双手伸缩之间,似爪非爪,似掌非常,连续向陆翰飞攻出! 这一轮快攻,不但双手翻飞,忽拍忽啄,毫不放松,奇诡凌厉,而且身法扭动之间,灵活无比,远远望去,宛如一条白色大蛇,在盘旋飞舞! 果然这一下被他抢制了先机,眨眼之间,已把陆翰飞逼退了四五步之多! 陆翰飞在他一轮快攻之下,展开“流云飞掌”,以快打快,虽把对方如爪似掌的怪异手法,一一化解,但对方身法,当真怪异已极,绕圈游走,四面八方,都有对方的影子,正好把自己困在当中。 两人各展所学,快打快接,对拆了五六十招,沙滩上只见人影翩翩,哪还分得清是谁? 温如玉一双雪白的手腕,不住的伸缩,绕场游走的身子,也不住的扭动,但因陆翰飞防守严密,自己连换方位,连变手式,都被对方封解,找不到一丝空隙,心中渐感不耐!骤地冷笑一声,身形腾空,一团白影中。忽然飞出一脚,朝陆翰飞踢到! 他这一脚发得无影无声,快逾闪电,陆翰飞想不到对方会突然凌空踢来,就因他身子凌空,即使避开头脸,自己身子也全在对方笼罩之下,他可以借着一跃之势,踢中其他部位! 心念闪电疾转,百忙之中,身形顺着对方踢来脚势疾转。左手运劲,五指箕张,同时对准脚尖抓出,他仗着自己功力深厚,出手如电,一下就抓住了对方薄底快靴! 这下当真奇快无比,五个指头,堪堪抓住靴尖,陡觉手上一震,温如玉惊呼一声,挣脱靴子,一下飞出老远! 站住身子,满脸飞红,怒声叱道:“想不到南岳门下,出手会有这等轻薄!” 这是什么话?陆翰飞手上还握着那只薄底快靴,听得不期一怔,但这不过一瞬间事,当地目光往温如玉脚下一瞥,不由更怔得目瞪口呆! 原来他挣脱了靴子,赫然露出只红菱似的三寸绣鞋! 他……她原来是易铰而芥的姑娘家! 陆翰飞这下当真十分尴尬,一张俊脸,登时胀得通红,口中“啊”了一声,慌忙跨前几步,把薄快靴送到温如玉跟前,拱手道:“在下不知温兄……”他觉得下面不好措词,顿了一顿,又道:“在下多多冒犯!” “哼!”温如玉鼻孔中哼了一声,迅速穿上靴子。 “呛!”她伸手掣出一柄金光闪闪的金钩,娇滴滴的喝道:“陆少侠,温如玉在兵器上讨教吧!” 她方才柳眉倒竖,好像十分生气,但转眼之间,却又脸含娇笑,一双点漆似的眼睛死盯着陆翰飞,流露出无限风情! 陆翰飞后退了两步,抱拳道:“姑娘远道赶来,究竟为了何事?” 温如玉格格娇笑道:“噫!我不是早已说过了,向你讨教来的?你怎不亮出剑来?” 陆翰飞道:“在下和姑娘无怨无仇,何用在兵刃上相见?” 温如玉跺脚道:“我存心讨教,你这是瞧不起人!” 冷秋霜道:“陆大哥,她要你用剑,就用剑咯,还和她客气什么?” 陆翰飞微微一笑,从身上撤下长剑,抬头道:“姑娘请吧!” 温如玉粉脸一板,冷冷的道:“你倒真听她的话!” 唰的一剑,斜斜砍来! 陆翰飞撤身横剑,使了一招“火中化鹤”,往外封出,哪知温如玉剑上带着一个钩子,剑钩相接,她皓腕倏地一缩! “叮!”一声金铁轻震,陆翰飞只觉手上一紧,长剑已被对方钩子,锁个正着,心头不由一惊,急忙抽剑后退! 温如玉娇笑一声,金钩轻轻一转,奇快无比朝陆翰飞执剑右腕削到! 这一下,她变锁为削,出手奇快,陆翰飞终究因长剑被人绞住,稍微慢了一步,人影倏分,一件簇新的蓝衫,袖口已被钩子勾破! 陆翰飞心中暗暗吃惊,她招法恁地怪异!温如玉也啊了一声,脆笑道:“这怎么好,钩破了陆少侠的袖子啦,等咱们打完你把长衫脱下来,我拿回去给你缝咯!” 她口中说着,人却随声欺近,手上金光闪闪,一招“毒蛇吐信”,又分心刺来! 陆翰飞又是一怔,他想不到温如玉竟在软语如珠之时,突下杀手,但这下他早有准备,右手一振,剑随人走,一招“举火烧天”,向前挥出! 温如玉手上丝毫不停,一柄金钩,刷刷攻出,口中却娇滴滴的喊道:“陆少侠,你要小心咯,我这金蝎剑淬有剧毒,钩上了见血封喉,可不是玩的!” 她说来又是温柔,又是关切,但出手却毒辣无比,招招都指向人身要害,两者颇不相称! 陆翰飞不觉打了一个寒噤,暗想:她好好一个女子,竟然花玉其貌,蛇蝎其心,想来决非正派中人,闻言不由朗笑道:“姑娘自己小心了!“’他此时一柄长剑,业已展开师门“丙灵剑法”,大开大阚,左右扫荡,剑风呼呼,剑气如虹。 南岳“丙灵剑法”,冠绝武林,出手变化,快捷如电,凌厉剑风中,莫测虚实! 打到了二十来合,温如玉已被迫得连连后退,她心中一急,娇喝一声:“好!” 金蝎剑突然剑势一变,由快转缓,使出“锁”字诀,招招都向陆翰飞剑上锁来! 陆翰飞本来就不屈和她毫没来由的缠斗下去,但因对方剑招奇诡,自己虽然略占上风,但也不是短时间可以分出胜负。 此时见她招式一变,竟想仗着内力,锁拿自己兵器,心中暗暗好笑,故意卖个破绽,使了一招“拨柴挑火”,剑尖银芒颤动,笔直刺去! 温如玉哪知就里,喝声:“来得好!” 皓腕翻动,一式“斜卷珠帘”,金蝎剑金钩倏转,一下便把陆翰飞长剑锁住! 金铁交鸣,响起一声龙吟虎啸之声! 陆翰飞骤然一声长笑,劲运右腕,招变“火龙吐珠”,剑尖向上挑起! 这下当真大出温如玉意外,只觉对方剑尖,骤然迸出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一条右臂,一直麻上肩头! 金蝎剑呼的一声,脱手飞起两丈来高,又笔直下落,颤巍巍插入身前砂石之中! 温如玉满脸惊疑,秀目深注在陆翰飞脸上,怔了一会神。玉手一缩,轻声道:“啊唷,你好大的劲道,人家手都给你震麻了!”说到这里,忽然眼珠一转,又道:“陆少侠,你再试试我的‘五毒金针’吧!” 陆翰飞听她娇声软语,怪自己把她手臂都震麻了,心中方侮适才不该用力太大,哪知她眼珠这么一转,左手轻抬,耳中只听嗒的一声细响,眼前金光闪动,一大篷金针,飞射而来! 陆翰飞猛吃一惊,心头不由大怒,大喝口声,左掌运足全力,向前拍出! 他盛怒出手,这一掌虽然无声无息,不带半点劲力,要不是他这声大喝,谁也不知道他发出掌力,但“无形掌”的一股无形潜力,何等强猛?只见一大篷金针才到半途,突然自动回转,朝温如玉倒飞回去! 如果不明底细的人,还当金针是被陆翰飞这声大喝,喝回去的呢! 不是吗,站在一旁观战的冷秋霜,就睁着一双大眼,满脸都是惊奇之色! 温如玉惊呼一声,白衣闪动,慌忙向旁跃出,才算躲开,但也惊出一身冷汗!伸手拔起金蝎剑,转头说道:“陆少侠果然使得好一手‘无形掌’,温如玉拜领高招,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纵身一跃,飞落小船。 陆翰飞想起她“五毒金针”之名,心中一动,急忙大声喝道:“姑娘是五毒门何人?” 温如玉回头道:“你日后自知!” 她挥了挥手,船上两个大汉,立即运桨如飞,破浪而去! 陆翰飞怔怔的目送小舟远去。 只听冷秋霜道:“陆大哥,她是五毒门的人?” 陆翰飞道:“她兵刃暗器,都淬着剧毒,可能是五毒门的人,我也只是猜想罢了。” “阿弥陀佛!” 突然两人身后响起一声低沉佛号! 陆翰飞、冷秋霜同时一惊,急忙转过身去! 只见离自己方才动手之处不远,不知何时多出一个身穿大红架裟的老僧,盘膝瞑坐,似乎已来了甚久。 陆翰飞方自一惊,冷秋霜轻噫道:“陆大哥,这老和尚几时来的?” 陆翰飞已知这红衣老僧定然来意不善,因此急急的道:“妹子,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快上船去吧!” 冷秋霜连师傅师公都不悄,对陆翰飞却处处迁就,丝毫不肯违拗,她回头瞧瞧红衣老僧,果然依言往船上走去! “呵弥陀佛,两位小施主请留步!” 陆翰飞早知对方有为而来,是以丝毫不觉惊奇,脚下一停,抱拳道:“老师傅有何见教?” 红衣老僧徐徐抬头,道:“两位小施主,想必就是南北双岳的传人了!” 陆翰飞冷冷的道:“不错,老师傅如何称呼?” 他先前因红衣老僧低头瞑坐,并没看清面貌,这时对方抬起头来,只见他年在五旬以上,生碍双目低陷,寒光如电,方面大耳,蒜鼻狮口,浓眉如帚,短须如刺,都呈棕黄颜色! 瞧他长相,分明不像中原人物! 陆翰飞方自瞧得一怔,只听红衣老僧沉声答道:“老僧嘉檀!” 陆翰飞心头猛地一震,记得自己以前曾听恩师说过,除了中原武林之外,尚有北溟和西域两派,武功别走蹊径。 北溟一派,数十年来,久无传闻,但西域魔教中人,却时在中原走动,思师当年曾在泰山绝顶,遇到过一位魔教长老。法名好像就是嘉檀! 他心中一阵惊诧,还未开口! 红衣老僧想已瞧到陆翰飞惊疑不定的脸色,微微笑逍:“小施主可是听尊师说过老衲之名,岁月不唐,老衲十五年前。曾和尊师在泰山绝顶,有过一面之缘!” 陆翰飞连忙施礼道:“老师傅原来是先师故人,难怪方才晚辈听到法号,觉得甚是耳熟。” 嘉檀大师缓缓起身,目光瞧了陆翰飞一眼,点头道:“简大檀樾豪气千云,不失为中原武林领袖人物,小施主精气内敛,果然已得嫡传,真不愧南岳门下!” 陆翰飞躬身遭:“老师傅过奖了,老师傅方才垂询晚辈,不知有何赐教?” 嘉檀尊者逍:“老衲途经此地,因江岸停有船泊.原想搭个便船,后来瞧到小施主和五毒教主动手,使的正是简大檀樾的‘丙灵剑法’,故而动问一声。” 陆翰飞暗暗松了口气,冷秋霜道:“老师傅,你说的五毒教主,就是那位叫温如玉的人?你认识她吗?” 嘉檀尊者微笑道:“老衲在中原行脚二十年,各门各派的人,大都见过,那女娃儿继承岭南五毒门教主,还为时不久,人称蛇蝎教主温如玉。” 冷秋霜道:“我不知道她就是五毒门的教主咯,要是早知道了,就不让陆大哥放她走了!” 陆翰飞听嘉檀尊者说出要搭便船之言,就接口问:“老师傅不知要去哪里?” 嘉檀尊者道:“老衲前往岳阳,两位想是到衡山去的?” 陆翰飞心知江湖上业已传开,自己不好不承认,只得点点头道:“晚辈正是到衡山去的,老师傅前往岳阳,正是顺道。老师傅请上船吧!” 嘉檀尊者阴森一笑,点头道:“老衲正要找寻小施主,有一事相询,那就到船上再说吧!” 陆翰飞心中文是一惊,这老魔头要找寻自己,除了也为白衣剑侣石鼓山藏宝之外,决无旁的事故。心中想着,一面只好硬着头皮把他让入船舱。 嘉檀尊者手持念珠,巍然跌坐,等陆翰飞,冷秋霜坐定。两道寒电似的目光,盯着陆翰飞脸上,徐徐的道:“小施主可知老衲何事相访?” 陆翰飞心中暗暗哼了声“来了!”一面却故作不知的道:“老师傅乞道其详。” 嘉檀尊者道:“老袖风闻江湖传言,两位在武陵山曾遇上一个使‘透骨阴指’的人,未知详假如何,可否见告?” 陆翰飞听他口气,并非为石鼓山宝藏而来,同时心中一动,一暗想他既然询问使“透骨阴指”的人,也许知道“透骨阴指”的来历。 这就把自己师傅遇害,自己和楚湘云找上武陵山竹杖坪,遇上独角龙王沙无忌,金蛇叟荆山民等人,闻风赶来,以及玄妙观主和六指头陀卜胜,死在“透骨阴指”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嘉檀尊者只是闭目静听,等陆翰飞说完之后,才睁眼道:“据小施主说来,当时连金蛇叟荆山民和黔帮的沙无忌,都没瞧清他是谁?” 陆翰飞点头道:“晚辈当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恐怕他们两位也是如此。” 嘉檀尊者微微颔首道:“这孽障果然练成了‘木石遁形’和‘传音散声’之术!” 陆翰飞全身一震,急急问道:“老师傅知道此人是谁?” 嘉檀尊者微晒退:“小施主可知‘透骨阴指’原是找魔教不传之秘?” 陆翰飞道:“晚辈从没听先师说过。” 嘉檀尊者道:“尊师也许听过‘透骨阴指’之名,却不会知道‘透骨阴指’的来历。”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接着又道:“我西域魔教一派,从来很少在中原走动,老衲却在中原行脚二十年,小施主可知老衲究是为了什么?” 陆翰飞摇摇头道:“晚辈不知。” 嘉檀尊者脸色阴森的道:“老衲就是为了这个孽障!” 当然,嘉檀尊者口中的孽障,就是指使“透骨阴指”之人! 陆翰飞听得如何不急,抬头问道:“老师傅,到底此人是谁?” 嘉檀尊者愤怒的道:“这孽障就是逍遥先生夏候玄的后人夏侯律!” 陆翰飞从没听说过什么逍遥先生,但把夏侯律这三个字、暗暗记住。 嘉檀尊者道:“你没听说过逍遥先生?他就是赛孙膑令狐宣的师傅了!” 陆翰飞口中“哦”了一声。 嘉檀尊者续道:“据闻逍遥先生夏侯玄,不但武功极高,而且精通奇门之术,但性喜山水,江湖上很少人知,他除了一个儿子,另外只收了一个门人,就是令狐宣,这是三十年以前的事,夏侯律还只有二十来岁,武功已得乃父所学十之五六,不料他生性好色,连续做出几件好杀命案,被他父亲查悉,一怒之下,把他点废武功,逐出门去。这孽障流落江湖,不知从何处听说西域魔教门中,有透穴传功,恢复经脉之术,居然不辞艰辛,寻上天龙寺去……” “哦!” 陆翰飞睁着眼睛,“哦”了一声。 冷秋霜道:“老师傅,天龙寺在哪里呀?”。 嘉檀尊者并末置答,续道:“他在寺外苦求了三日三夜,老衲大师兄一念仁慈,破格收录,只命他在寺中做些粗工,这样一晃三年,这三年之中,大师兄既不传他武功,也一直不提替他恢复经脉之事,如果换了旁人,早就难以忍耐,势非逃出天龙寺去不可,叵耐这孽障城府极深,居然刻苦勤奋,口中丝毫不出怨言。果然,三年之后,大师兄正式宣布,收他为徒,如此又过了七年,大师兄功德圆满涅哭西归,这孽障乘老衲不备,偷了本门一部练功秘笈‘阴魔经’,逃出天龙寺,返回中土。老衲职司经典,因此追踪远来,不想这孽障,始终认为当年被乃父废去一身武功,是他师弟告密所致,怀恨在心,这一返回中原,就找他师弟令狐宣算账,别了他双脚……” “哦!”陆翰飞这才知道赛孙膑被地师兄别去双足,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经过。 冷秋霜心地善良,闻言眨着眼睛,低低的道:“这人坏死啦!” 嘉檀尊者又道:“等老衲赶到武陵山竹仗坪,他已离去多日,此人生性机警,知道老衲跟踪追到中原,这孽障就始终没有露面,于是老衲在中原,也就一待二十年了!” 冷秋霜道:“他既敢偷了秘笈,还要这样躲躲闪闪的,多没意思?” 嘉檀尊者阴笑道:“姑娘说得有理,只是孽障知道,他虽练成‘阴魔经’,上所载武功,可以无敌天下;但本门仍有克制他的功夫,才使他不敢公然露面,因此,他一意妄想劫夺公孙乔夫妇的藏宝,也是为了……” 话到这里,突然停止,他言中之意,好像是说只要学会公孙乔夫妇的武功,就可对付西域魔教,是以他不肯再说。 冷秋霜好奇的道:“老师傅,公孙乔又是什么人呢?” 嘉檀尊者重重的哼了声,才道:“公孙乔夫妇,就是你们中原武林称做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的人。” 陆翰飞虽然从嘉檀尊者口中一知道杀害师傅的仇人叫夏侯律,但对方武功,出于西域魔教,高不可测,凭自己目前的功力,断难与之抗衡。 就是以目前的嘉檀尊者而言,听他口气,也似乎对夏侯律有所顾忌,这样看来,自己要想报复师门血仇,当真希望极渺!他心中想着,不由怔怔出神,一语不发! 嘉檀尊者瞧在眼里,脸上飞过一丝阴笑,徐徐的道:“小施主,有什心事吗?” 陆翰飞切齿道:“老师傅有所不知,这夏侯律,就是杀害晚辈师傅的仇人!” 嘉檀尊者目光一睁,射出两道慑人寒光,盯在陆翰飞脸上,道:“小施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如何知道杀害南北双岳的就是孽障?” 陆翰飞肯定的道:“晚辈从各种迹象推断,杀害恩师和司马师叔的,准是这贼子无疑!”嘉檀尊者口诵佛号,“微微摇头道:“这孽障二十年来,业已练成‘阴魔经’上所载武学,小施主虽得南岳简大檀樾真传,要想手刃仇人,怕难如愿以偿。” 陆翰飞切齿道:“老师傅说得极是,”一只是晚辈和他师仇不共戴天!” 嘉檀尊者黄眉微耸,叹息的道,“别说是小施主,中原武林,能挡他一指的人,恐怕也寥若晨星!” 陆翰飞道:“晚辈身受师恩,明知不敌,也要和他一死相拼。”“善哉!善哉!” 嘉檀尊者口中说着,竟自缓缓闭上双目。 不!他一语不发似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半晌,突然抬头道:“小施主为师报仇,其志可嘉,老衲方才说过,我魔教之中,有一种专破‘透骨阴指’的功夫,小施主愿意学吗?” 陆翰飞听得一怔、感激的道:“老师傅如此垂爱,晚辈感激不尽,只是……” 嘉檀尊者道:“小施主有话只管明说。” 陆翰飞道:“晚辈听说西域一派,教规极严,不是本门中人……” 嘉檀尊者不待他说完,阴声笑道:“小施主放心,老衲只传你克制‘透骨阴指’的功夫,决不劝你身入魔教。” 陆翰飞俊脸一红,忙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晚辈因听先师说过,贵教武功,不准传授外人,是以江湖上只知贵教武功,神秘莫测,却从无一人,能够说得出来,晚辈是怕老师傅容有不便。” 嘉檀尊者连连点头道:“练武之人,谁不觊觎秘学,小施主果然不同凡俗!”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魔教武功。不准私相授受,虽为天龙寺禁例,但老衲身为教中长老,对方又是本教叛徒,自不在禁例之内。只是老衲破例传授,也有一个条件,必须遵守,那就是小施主学会这种功夫后,除了对付孽障,一生不准再使,也不准对任何人提起,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陆翰飞忽然扑的一声,拜倒地上,道:“老师傅如此成全。晚辈终身感说不尽,老师傅吩咐,晚辈当谨遵不渝。” 嘉檀尊者点头道:“小施主记住就好!” 说着,袍袖轻轻一挥,把陆翰飞托了起来。 冷秋霜坐在一旁,一句话也插不进去,这会听红衣老和尚把这种功夫,说得这般厉害,传授功夫,还要限制陆大哥只准使用一次,忍不住问道:“老师傅,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功失?” 嘉檀尊者朝她笑了笑,向陆翰飞道:“魔教武功,分为阳罡和阴魔两门,除身为掌教可以兼通两门功夫以外,教中弟子,每人只得传授一种,终身修习,老衲传你克制‘透骨阴指’的功夫,叫做‘火焰刀’,是阳罡门的功夫,以施主目前的修为,再由老衲施展‘透穴传功’之术,约有六天,也可以练成了。” 冷秋霜道:“啊,这么快就可以练成了?‘火焰刀’这名字也不错呀!” 嘉檀尊者说完之后,就命陆翰飞在他对面坐下,说道:“小施主从此时起,老衲就传你‘火焰刀’心法,你必须凝神澄气,听老衲叫你如何运功,你就如何运功。” 陆翰飞点头应是。 冷秋霜虽然不懂世事,但也知道红衣老和尚传给陆大哥的是魔教不传之秘,自己不好坐在边上,这就站起身来,正待往舱外走去! 嘉檀尊者笑道:“老衲传他心法,姑娘只管坐在舱中,不必迴避,只是在这七日之内,不能有人惊扰,姑娘……” 冷秋霜想起自己在棺中练“九阴神功”,被少林老和尚无意之中破坏,自己差点连眼睛也睁不开来,当时幸得师傅连点自己周身阴经,度入阴气,始得无事。 她没等嘉檀尊者说完,点点头道:“我知道,!如果有人!扰了,陆大哥会睁不开眼睛,老师傅,那个蛇蝎教主如果再来,我会把他们打跑的。” 嘉檀尊者听得一怔,接着笑道:“如果有人闯来,你只要护住你陆大哥就行,老衲自会打发。” 冷秋霜道:“这个我知道。” 嘉檀尊者皱皱眉头,又道:“这七日之中,老柏和你陆大哥都不进饮食,另外请姑娘告诉船家,船到岳阳附近,最好停在城陵矶边上,那边人迹较少,不易引人注意。” 冷秋霜一直点着头道:“我都记得了。” 说着,果然不再出去,在舱中坐下。陆翰飞知道嘉檀尊者传授自己的魔教绝学‘火焰刀’,乃是自己报雪师仇的唯一希望,因此依言澄心静虑,瞑目不动。 耳中只听嘉檀尊者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小施主,老衲此时先传你‘火焰刀’心法口诀,你先记住了,待会老衲就要施展‘透穴传功’之术,以期速成。” 说到这里,便把练习“火焰刀”的诀窍,和心法口诀,详细说了一遍。 陆翰飞用心谛听,好在天下武学,大致相同,不外练功运气。他从顺八年,学的正宗内功,这会虽觉“火焰刀”别走蹊径,同属纯阳工夫,和自己学的“少阳神功”,大异其趣,但不过按照口诀推究,上乘武学,尽管法门不同,也依稀可以揣摩出一点头绪! 只觉这“火焰刀”乃是凝结全身纯阳真气,作雷霆迸发之击,练成之后,威力果然霸道无比!心中想着,只听嘉檀尊者一缕极细的声音,又道:“小施主,快把全身真气,凝集‘百会’!” 陆翰飞依盲运行,刚刚把真气凝结“百会”穴上,陡觉“百会穴”上有一只炙热的手指,戳入穴中,直透肌骨,心知这是嘉檀尊者在施展“透穴传功”,当下更不敢丝毫分心。 “这一指戳入,似实而虚,自己才一感觉,嘉檀尊者已叫出第二个穴道:“后顶!” 陆翰飞急忙把真气后移一寸五分,果然又是一个炙热的指印,直透肌里! 接着“强闾”、“脑户”、“风府”,顺序而下!陆翰飞也随着他所喊的穴道,运行真气! 但在冷秋霜瞧来,陆大哥和红衣老和尚对面枯坐,一动不动! 不!红衣老和尚右手还是持着一串念珠,只是左手中指,不住的向陆大哥轻弹,陆大哥一张俊脸,不住的红将起来,如此而已! 冷姑娘一个人坐了一会,渐渐觉得无聊,就走出舱去,瞧瞧长江景色,用手拨着船边水花! 夕阳下去了,船在一处江边,停了下来。 冷姑娘帮着小毛千生火做饭。晚餐之后干她回进舱去,红衣老和尚已不再弹指了,两个人只是相对枯坐。 陆大哥的脸,越来越红、身上冒出袅袅热气! 冷秋霜不敢惊动,独自在中舱角落上倚若睡了。 第二天早晨,她睁开眼来,两人还是静坐如故,陆大哥身上已经不再冒热气了,她知道他们这佯一直要有七天之久,只好一个人玩,有时瞧着船老大撑柁,有时也帮着小毛子打桨。 这是第三天早晨,船快到岳阳了,冷姑娘记着红衣老和尚的话,吩咐船老大在城陵矶边上,找了一处较为隐僻的所在,停下船来! 船老大堪堪把船泊好、只见江面上四只梭形快艇,缓缓朝自己这边驶来,每艘快艇头上,都站着一个劲装跨刀的大汉! 船老大一看情形不对,赶紧拉着小毛子往后舱躲去。 左首第口艘快艇上,一个汉子,大声叫道:“喂!船家,你们船上,可是乘的南北双岳门下的陆少侠……” 冷秋霜身子一闪,钻出舱去,叱道:“你们就是温如玉手下,温如玉自己怎么不来?” 那汉子被她没头没脑一说,脸上不期一怔,连忙躬身道:“请向姑娘,这船上可是南岳门下的陆少侠……” 冷秋霜道:“是又怎样样?” 那汉子道:“小的奉帮主之命,迎接……” 冷秋霜没在江湖上走过,只道帮主就是教主,她粉脸倏地一沉,冷笑道!“姑娘可不管什么蛇蝎帮主,狗蝎帮主,你叫她自己来好啦!” 那汉子见她辱及帮主不由脸色一变,依然忍耐着道:“姑娘不可误会,帮主因有远客在座,不克亲来,这里有帮主名帖,请姑娘过目。” 说着,快艇缓缓驶近,一那汉子从怀中掏出一张大红名帖,双手递上。 冷秋霜接过名帖,连瞧也不瞧,随手朝汉子前面丢去,喝道:“你再噜嗦,姑娘可要不客气了!” 要知冷姑娘虽然“九阴神功”只有三成功力,但武林中一流高手,能挡得住的,也为数不多,她这下不经意的一丢,那张名帖夹着一股奇寒澈骨的阴风,向太汉身前拂去! 那大汉站在船头,只觉浑身一冷,立即闭气过去,“砰”的一声,向后便倒! 其余三条快艇上的汉子,眼看同伴倒下,不由大喝一声,同时掣出腰刀,厉声喝道: “丫头,你敢出手伤人?” 三条快艇,立即品字形围了上来! 冷秋霜冷笑道:“就是你们帮主致来,姑娘一样叫她躺着回去!” 右边一艘的汉子距离较近,喝道:“丫头,你好狂的……” 快艇驶转灵活,他“口气”两字还没出口,艇头已靠近冷姑娘立身之处! “你也给姑娘躺下!”冷秋霞娇叱一声,玉手挥处! “砰!”那汉子连话都没有说出,一个身子,往后一斜,“咕咚”掼落水中! 其余的人,一见情形不对,赶紧横开船头,派人跳下水去,把那汉子救起,业已牙关紧闭,全身不住的打着冷颤,和先前的那个投帖的汉子一模一样! 冷秋霜瞧着他们一阵忙乱,不由脸上露出笑容,叫道:“你们谁要再来试试看?” 快艇不敢再和她靠得太近,远远驶开一丈来远,另一个汉子喝道:“丫头,南岳陆少侠可在船上?” 另一个汉子狐疑的道:“陆少侠准不在船上,不然怎不闻声出来?”’冷秋霜咭的笑道:“叫你们帮主来了,不就知道了吗?” 先前一个又道:“丫头,你敢在洞庭湖上发横,有你瞧的!” 冷秋霜笑道:“不忙,姑娘要在这里停上四五天,你们只管回去通报好了!” 四艘快艇有三艘掉转船头,如飞而去,剩下一艘,敢情意存监视,距离得远远的! 冷秋霜瞧的暗暗好笑,也不加理会,一面向后舱叫道:“船老大,你们快出来咯,一切有我呢!” 船老大哭丧着脸道:“姑娘,这事闹大啦,方才来的是长江龙门帮的人,小……小老儿就是靠长江混饭吃,这下完了!” 冷秋霜道:“你不用怕,你是受人雇了来的,和你无关,待会他们帮主来了,我给你说一声就是了,我才不怕他们计较龙门狗门的。” 正说之间,只见江面突然驶来一艘双桅大船。船后一字跟着八艘梭形快艇,船身一色漆着朱红。船老大吓得脸如土色,惶急的道:“姑娘,巡江堂主来了,这可怎么办?” 冷秋霜抬眼望去,只见那艘大船船舱门敞开,舱外对站四个彪形大汗。一色密扣封襟劲装,白绑腿倒赶千层浪,怀抱扑刀,舱中一张虎皮金蛟椅上,端坐着一个中等身材,身穿青绸长衫的白胖汉子,看去年约四旬以上! 冷秋霜没有见过这等场面,悄悄向船老大问道:“他是官吗?” 船老大哪还来得及回答,扑地跪倒舱上,叩头直像捣蒜! 冷秋霜看得奇怪,暗想:这官一定很大,不然船老大为什么要跪着叩头呢?自己要不要也向他叩头? 心中想着,只见那白脸汉子缓步出舱,打量着冷秋霜喝道:“方才出手打伤本帮弟子的就是你吗?” 冷姑娘听得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还当地是什么大官,原来他也是什么龙门帮的人。 啊!瞧他这么气派,大概就是帮主了,她心中想着,抬头问道:“你就是帮主吗?” 那白脸汉子道:“本座姜南豹,掌理龙门帮总巡江,你要见本帮帮主,究系何事?” 冷秋霜道:“我不要见你们什么帮主,是你们帮主要见我陆大哥,我说要他自己来。” 总巡江姜南豹皱皱眉头,问道:“你陆大哥可是南岳门下的陆少侠吗?” 冷秋霜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要闯上我们船来,我才打发你回去。” 她说来自然,丝毫没有把对方当一回事。 白面判官姜南豹,在龙门帮职司巡江堂主,地位极高,一听冷秋霜这般说法,如何不怒?他脸上倏地一沉,喝道:“你是何人门下,敢在本座面前如此放肆。本座问你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冷秋霜哼道:“你神气什么,姑娘就是北岳门下,不信就上船试试!” 这句话,激得白面判官姜南豹心头发火,大笑一声,怒道:“丫头,你有多少能耐?” 喝声出口,双足一点,一条青影,宛如鹰隼,凌空朝冷秋霜船上扑来! 冷秋霜道:“啊!你真敢上来?” 玉手一挥,轻飘飘一掌,朝姜南豹拍去! 白面判官身形将要飞落,陡觉一股澈骨奇寒的劲风,朝身前涌到,他掌理龙门帮总巡江,领袖水上群雄,武功自然不弱。何况玲姑娘口出大言,他在飞身扑近之时,早已有了戒备,此时发觉对方掌风有异,哪肯硬接,身形猛地向侧飞闪开去! 要知他扑上对方船头,身形要落未落之际,这一打横闪开,整个身子,飞出江面足有七八尺远,眼看非掉在水里不可!” 快艇上已有人惊呼出声,这真是电光石火一瞬间事,只见白面判官飞出江面的身子,划了一个弧形,奇快无比的飞回原处,落在冷秋霜面前! 龙门帮的人,平日里很少看到总巡江出手,此时白面判官露了这一手,瞧得大家都脱口叫好! 冷秋霜也被他这一神妙快速的身法,怔得后退了一步! 其实白面判官姜南豹何尝不惊,他想不透和南岳简大先生齐名的北岳司空晓门下,何以在掌风之中,会像旁门左道之士才练的阴邪寒风?他双脚落至船头,目注冷姑娘,冷冷的道:“姑娘,真是司空大侠门下?” 冷秋霜双目一瞪,道:“谁说姑娘不是北岳门下?接招!” 她只当白面判官说她武功及不上北岳门下,心中一生气、右手一扬,纤纤五指,倏然箕张,闪电般朝姜南豹脑门抓去! 白面判官瞧得心头大惊,他在江湖上纵横了几十年,自然识货,对方这一抓,正是厉山双煞“白骨爪”的家数,难道眼前这位清丽绝俗的小姑娘,却是厉山双煞的门下?心念一动,突然双掌齐发,拍出两股强猛掌风,把冷秋霜通退一步,大声喝道,“你是厉山双煞何人?’’ 冷秋霜自幼由师傅师公抚养长大,从没和外界接触,几时师傅会把自己外号,告诉徒儿?她自然不知厉山双煞是谁?大眼睛眨了眨,道:“厉山双煞是谁?谁说姑娘是厉山双煞的什么人?” 她口中说着,身子一闪,双手又向白面判官攻到! 在此时,江面又有一艘三桅大船,急驶而来,船头有老有少,站着四五个人!—— 我独行扫校 第七章 陆地神龙 船头上站着一位儒生打扮的清烁老者,和一个面目俊朗的劲装青年,两人身侧,伺立着两个怀抱朴刀的大汉。 双方距离,驶到六七丈光景,那劲装青年忽然嗔道:“史老前辈,这姑娘并不是晚辈的师妹!” 儒衫老者两道炯炯目光只是注视着动手两人,回头退:“杜老弟,随我来!” 话声未落,身形凭空飞起,直像一头巨鹰,朝冷秋霜船上扑来,口中大声喝道:“姜堂主,快请后退,此女已练成了‘九阴神功’一类功夫!” 就在儒衫老者身形飞起的同时,劲装青年也一式“海燕掠波”,从四五丈外,飞落船头,才一上船,便朝中舱奔去! 只听一个阴沉声音,笑道:“想不到小施主功力,竟有恁地深厚,老衲预计是快也须七天才能练成的,小施主居然只有三天工夫,便已大功告成,可喜可贺!” 另一个清朗声音,接口道:“老师傅成全之德,晚辈没齿不忘!” 劲装青年听得一直,那不是陆兄弟的声音是谁? 脚下急急往中舱跨去,哪知才一探头,舱中突然有一股奇大无比的吸力,一下把自己吸进舱去,后颈一紧,已被人一把抓住! 舱中的陆翰飞堪堪站起,瞥见嘉檀尊者手上,不知何时抓着一人,定睛一瞧,那正是护送司空师叔骨灰回转恒山的杜志远!心头大惊;急忙叫道:“老师傅快请放手,他是晚辈的师兄!” 嘉檀尊者正待随手往江心丢去,听到叫声,忙缓缓把杜志远放下,阴笑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请恕老袖孟浪。” 陆翰飞忙道:“杜兄,这位老师傅就是西域嘉檀尊者,你快来见礼。” 杜志远出道较早,在江湖上跑了几年,自然听说过嘉檀尊者之名,闻言吃了一惊,急忙施礼道:“晚辈北岳门下杜志远;叩见老师傅。” 嘉檀尊者合十道:“小施主不可多礼!” 话声一落,回头朝陆翰飞合十道:“老衲要尊舟停泊此处,原有一件急事待办,小施主前途珍重,老衲告辞了!”说毕,不等陆翰飞回答,转身就往舱外走去! 陆翰飞还待挽留,但转眼之际,嘉檀尊者已飘然走出舱去!陆翰飞和杜志远两人跟着跨出中舱,嘉檀尊者早已一脚跨出船外,红袍飘忽,踏波而白。转瞬工夫,已去得老远,浩渺烟波之间,只剩下一点红影,渐渐隐没! 杜志远急问道:“陆兄弟,楚师妹呢?” 陆翰飞眼看冷秋霜正和一位儒杉老老在船头上动手,那老者儒衫飘忽,双手指风窘然,着着都指向冷姑娘要害,分明是点穴名家! 冷姑娘缺乏对敌经验,这时已粉脸泛红,渐落下风,娇躯不住的躲闪,急忙回头道: “这事说来话长,那位可是杜兄同来的?快请他们住手!” 他话声刚落,冷秋霜一眼瞧到陆翰飞走出路来!心头吃了一惊,玉手一敛,身子一下飘到陆翰飞身边,睁大双自,急急问道:“陆大斑,你要六天才能出来啊,老师傅交代我、不能让人家惊扰你,结果还是被他闯进去破坏了,:我真没用。” 她是因为自己练习“九阴神功”,被灵岩大师无意破坏,只当陆大哥也被人破坏了,心中又气又急,纤纤玉指,朝林志远一指道:“你破坏陆大哥练功,一定不是好人,吃我一掌!” 她心地纯洁如玉,也不想想陆翰飞如果练功遭人破坏,怎会和杜志远并肩站着?说话声中,突然欺近,纤手往林志远当胸拂去! 陆翰飞慌忙拦道:“秋儿不可鲁莽,这是杜兄……” “哈哈,杜老弟,这位想是陆少侠吧?” 那儒衫老者和白面判官姜南豹,一起走了过来。 杜志远忙着替暗翰飞介绍道:“陆兄弟,这位是龙门帮总护法,人称千手儒侠的史老前辈,这位是总巡江白面判官姜南豹姜堂主,你快见过了。” 陆翰飞以前曾听师傅说过,千手儒侠史南溪之名,连忙向前作了一揖,口中说道:“晚辈曾听先师说过两位大名,久仰得很。” 千手儒侠呵呵笑道:“不敢不敢,老朽不过承武林朋友抬爱,算不得什么,倒是陆少侠名师出高徒,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说到这里,一面朝冷秋霜打量了一眼.道:“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了?老朽方才多多冒犯!” 冷秋霜抢着道:“不要紧,我不知道你们和陆大哥是怨人咯,我叫楚湘云!” 自从五毒教主温如玉把她当作北岳门下的楚湘云,这一路上,她也就以楚湘云自居,但这会可不对了,北岳司空晓门下的大弟子杜志边就站在面前。 她“楚湘云”,三字出口,可把杜志远听得一呆,脸上露出惊奇之色,转头朝陆翰飞看去! 陆翰飞也不禁闹得俊脸一热,“尴尬的道:“杜兄,这是冷秋霜冷姑娘,此事说来话长,待会再容小弟详告吧!”说到这里,又低声朝冷秋霜道:“秋儿,这位杜兄,就是湘云妹子的大师兄。” 冷秋霜粉脸一抬,瞧着杜志远,天真的笑道:“杜大哥,你也叫我秋儿好啦,这一路上,他们都把我当作湘云姐姐,其实我又没有折了她的名头。” 千手儒侠史南溪笑道:“杜老弟、陆少侠,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咱们到君山再作详谈吧。” 杜志远也道:“陆兄弟,我们快上船吧.别让程老前辈等久了。” 陆翰飞知道龙门帮帮主程元规,乃是自己师尊多年好友,为人正派,而且雄才大略,足智多谋,江湖上素有陆地神龙之称。 只是眼下赛孙膑令狐宣和自己约定在石鼓山见面,为期已迫,心中不由一阵迟疑,才道:“小弟本该早上君山,拜候程老前辈,实因这一路上发生了不少事故,、目前又急于赶赴石鼓山去……” “杜志远不待他说完,笑道:“陆兄弟路上情形,程老前辈已有耳闻,目前各派高手,云集石鼓山,程老前辈就是怕你和楚师妹,前去冒险,才派出多人,沿路打听,要你去石鼓山之前,先上君山一行。 陆翰飞奇道:“杜兄,你也知道石鼓山之事了?” 杜志远笑道:“目前江湖上到处都传着石鼓山藏宝,只有你和楚师妹两人,知道下落,我从恒山回来,想到你们要去石鼓山,定须经过岳阳,所以干脆就在君山等候。” 这时那艘三桅大船,己靠着小船泊拢,放下跳板,千手儒侠史南溪让大家上船。 “冷秋霜忽然走到白面判官姜南豹身前,道:“姜大叔,我们的船老大是个好人,他方才怕死啦,你不可难为他啊!” 姜南豹被她说得一怔,接着笑道:“姑娘只管放心,侍会叫他到君山领赏就是。” 那船老大听得大喜过望,只是叩头。 大家一起上了大船,在舱中落坐。 杜志远早已忍耐不住,问道:“陆兄弟”楚师妹到底怎么了?” 他从小就瞧着楚湘云长大,同门师兄妹,情如骨肉,此时双眼望着陆翰飞,生怕他说出路上有甚不测的消息。 冷秋霜道:“杜大哥,湘云姐姐被人家捉了去啦!” 杜志远听得身子一震,急急问道,“是谁掳去的?” 冷秋霜眨着眼睛,道:“可能就是师傅和师公捉去的。” 千手儒侠史南溪方才因帮中弟兄,被自称北岳门下的一位姑娘打伤,而且受伤的人,全身冷颤,好像中了旁门阴寒功夫,才和杜志远一起赶来。 后来自己接了她二十来招,只觉冷姑娘又爪又掌,出手之际,奇寒澈骨,早已瞧出她出手路子,极似昔年一对凶名久著的魔头门下,此时听她说出师傅师公,心中一动,便开口问道:“姑娘年事极轻,一身武学,江湖上已不可多见,名师出高徒,不知尊师是谁?” 冷秋霜听他称赞自己武功,心中甚是高兴,匀红脸上露出甜笑,天真的道:“我从小就叫他们师傅师公咯.不知师傅师公叫做什么名字。” 千手儒侠微微一怔,天下做弟子的,哪有不知自己师傅叫甚名字的? 陆翰飞接口道:“冷姑娘的高师,人称厉山双煞。” 千手儒侠暗暗哦了一声,暗想自己果然料得不错! 白面判官姜南豹和杜志远两人,听到“厉山双煞”这四个字,不由脸色微微一变! 冷秋霜道:“老前辈,你认识我师傅师公吗?” 千手儒侠含笑道:“老朽昔年听人说过,只是从没见过面。” 冷秋霜喜道:“原来我师傅师公的名头还很大,啊,杜大哥,湘云姐姐要是真的被师傅师公捉去了,一定不会有意外的。” 她哪里知道她师傅师公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魔头,心很手辣,二十年前,黑白两道,只要听到“厉山双煞”,就会谈虎色变。 杜志远双眉紧皱,两道眼神,只是盯着陆翰飞直瞧。 陆翰飞知道他心里急于想知道楚湘云被掳之事,这就择要把楚湘云失踪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白面判官差南豹,忽然插口问道:“陆少侠,方才那位登萍过江的红衣老僧又是什么人尸 陆翰飞因嘉擅尊老曾有对任何人不准提起之言,这就答道,“那位老师傅,在半途搭乘便船,只说到岳阳有事,小可也不如道他的来历。” 杜志远明明听老和尚说什么要七天练成,小施主居然只有三天就大功告成之言,但因陆翰飞如此回答,想系另有缘故,一时也不便多说。 舟行迅速,不多一会,便已驶到君山脚下一处港湾靠岸,水手们放下跳板。 千手儒侠史南溪引着大家鱼贯登陆,曲曲折折的行了一里来路,只见前面楼阁纤连,孤立着一座大庄院,大家经过一片广场、到了庄前,只见从正门走出一男一女,带领着四名壮汉迎了过来。 那为首两人,男的中等身材,生着一张阴阳脸,太阳穴高高的鼓起,双目神光充足,看去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高手。 女的身材苗条,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衫,脸上罩着一层黑纱,瞧不清面目,约莫二十三四光景。 大家才一走近,那阴阳脸汉子立即跨前一步,抱拳说道:“帮主得知总护法已和陆少侠三位乘船来了,特命兄弟和倪堂主在此候进。” 千手儒侠含笑道:“有劳两位堂主。” 一面替陆翰飞,冷秋霜两人引见。原来这阴阳脸是夺命飞环邢长林,女的是黑娘子倪采珍,都是龙门帮五位堂主之一。 陆翰飞拱手谦让,口中说久仰。 大家一面说话,-面走进内厅。 冷秋霜自小在山中长大,瞧着庄中陈设华美,雕梁画栋,曲栏迴廊,她依在陆翰飞身边,面露惊奇,瞧个不停。 过了三进庭院,来到后厅,只见迎面走出两个青衣侍婢,躬身道:“帮主请总护法和杜少侠、陆少侠诸位,到书房待茶。” 千手儒侠史南溪含笑抬手,两名侍婢垂手站立,引着大家转过一座屏风,赶在前面,分左右掀起湘帘! 只听里面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呵呵笑道:“总护法和陆老弟来了吗,快请里面坐。” 陆翰飞举目瞧去,只见书房中一张紫檀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相貌清奇,脸色红润,白髯过胸的老人!正是自己师傅好友,威震江湖的龙门帮帮主陆地神龙程元规! 当下慌忙趋前几步,拜了下去,口中说着:“晚辈叩见程老前辈!” 程元规起身扶住,一面黯然的道:“陆老弟不可多礼,尊师突遭大故,老夫近在咫尺,竟然不克驰援,更是愧对故友。这次风闻各派高手,纷纷赶来石鼓山,老夫系掌龙门一帮,岂能坐视贤侄和司空大侠门下的楚姑娘冒险,才命他们四处查探你们下落,今日总算来了。” 陆翰飞听到他提到师傅,不由眼圈一红,连忙谢道:“多蒙老前辈照顾,晚辈感激不尽。” 程元规持髯道:“老夫和令尊师数十年深厚交谊,即是司空大侠,也非泛泛之交,陆老弟不可客气。”说到这里,两道冷电般目光,掠过冷秋霜,朝杜态远问道:“这是令师妹了?” 冷秋霜敛在道:“老伯伯,我叫秋儿,师傅师公叫……叫‘厉山双煞’。” 陆地神龙听得脸色微微一变,接着点头道:“你是和陆老弟一起的。”说到这里,眼看大家全都站着,不由笑道:“总护法怎么也客气起来,大家快请坐下好说。” 大家落坐之后,两个侍婢端上香茗,冷秋霜只是瞧著书房中琳琅满目的诗书典籍,和几上楞着的许多铜器玉器等古玩之物。 陆地神龙程元规威震长江,身为龙门帮一帮之主,当然已听到不少消息,此时向陆翰飞向起经过。” 陆翰飞就把自己师傅如何遭人事手,一直说到目前为止,只是嘉檀尊者传授“火焰刀” 一节,因自己答应过他,不得在人前泄漏,是以略过不提。 这一段话,直听得陆地神龙手持银髯,不住的点头,等他说完之后,微微皱了下眉,朝千手儒侠说道:“想不到其中还有如许曲折,目前已露面的,除了冷姑娘两位尊师之外,还有沙无忌请出来的神钩真人郝公玄,华山东门子良、和岭南五毒门的人。逢巨川的出川,也可能和此有关,方才少林灵岩大师派人传书,也是因风闻各方赶来的高手太多,要本帮就近监视,这样看来,石鼓山这场热闹,真还不亚于三十年前的泰山论剑呢!” 千手儒侠沉吟道:“帮主之急,该是如何?” 陆地神龙微笑道:“闻风赶来的人虽多,但目的只有一个,无非全是为了白衣剑侣的藏珍,但咱们去的目的不同。第一,陆老弟和赛孙膑之约,关系重大,不过据老夫推想,赶去石鼓山的人,谁也不会知道确实的藏宝地点,是以陆老弟和赛孙膑在会面之前,大家虽存觊觎,也只在暗中监视,虎视眈眈,不会遂尔出手。而真正纷争的开始,当在发现宝藏之时,老夫之意,在陆老弟未晤赛孙膑之前,有劳总护法暗中保护,杜老弟可随总护法同行。” 千手儒侠史南溪拱手道:“帮主算无遗策,兄弟遵命。” 杜志远也起身应了声“是”。 陆地神龙叉道:“令狐宣和陆老弟所约日期,近在目前,只是陆老弟和冷姑娘两位,江湖经验,终嫌不足,可由倪堂主同行,饭后依然乘原船启程。” 说到这里,嘴皮又是一阵微动。 黑娘子倪采珍赶紧站起身子,躬身道:“侄女遵命。” 陆地神龙目光一转,又道:“从今日起,帮中事务,暂由姜堂主代行。” 白面判官姜南豹脸带惊愣,起身应,“是”…… 这时,侍婢己在书房中摆上丰盛酒席,大家依次入席,不必细表。 饭后,白面判官姜南豹、夺命飞环邢长林。首先辞出,黑娘子倪来珍却吩咐侍婢取过纸笔,然后向杜志远、陆翰飞两人询问楚湘云面貌特徴。 两人仔细说了,黑娘子一边听两人述说,一面手不停挥。片刻工夫已画好一张人像,偏头笑道:“两位瞧瞧,我画得可像?” 杜志远、陆翰飞往纸上一瞧,她居然只凭两人口头述说,已把楚湘云画成了十之七八。 杜志远惊奇万分,出不住道:“姑娘这手画功,真是神乎其技!” 黑娘子脸罩黑纱,瞧不出她的表情,只是淡淡的道:“这也算不了什么,我是问你像不像?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 杜志远碰了一个软钉子,脸上不禁微微一红,当下和陆翰飞两人,仔细瞧着,又指点几处细微之处。 黑娘子按照他们所说随手修改,不多一会,己把楚姑娘画得惟妙惟肖,她自己看了一阵,才道:“两位再瞧瞧可有改动之处?” 杜志远、陆翰飞依言端详了一番,觉得实在神似己极,连楚姑娘的那份娇憨神态,都画了上去。 杜志远方才碰了她一个钉子,此刻早已忘记得干干净净。拍手笑道:“这会简直栩栩如生,和敝师妹分毫不差了。” 黑娘子倪采珍一声不作,拿起画像,转身朝冷秋霜招招手,道:“小妹子,你随我来。” 说着和冷姑娘,俏生生的往门外走去。 陆翰飞心中暗想:她年纪不大,人却生得这般冷做,难怪终日里都以黑纱遮面,但回头一瞧,只见杜志远望着黑娘子后影,似乎正在出神! 陆地神龙程元规和干手儒侠史南溪,坐得极近,两人正在低声密谈。 一会工夫,千手儒侠忽然站起身于,朗笑道:“杜老弟,咱们就走吧!” 杜志远瞧了陆翰飞一眼,迟疑的道:“史老前辈,我们要比陆兄弟先走?” 千手儒侠笑道:“陆少侠只等倪姑娘出来,便要上路了。” 杜志远忙向陆地神龙行了一礼,然后向陆翰飞低声说道:“陆兄弟,你路上小心!” 陆翰飞点点头,于手儒侠已带着杜志远飘然走出书房。 陆地神龙转过头来,两道寒电似的目光,瞧着陆翰飞,愒然笑道:“陆老弟,老夫和尊师三十年来,交称莫逆,你可曾听尊师说过,咱们当初是如何论交的?” 陆翰飞瞠目道:“晚辈从未听先师说过。” 陆地神龙呵呵大笑,点头道:“尊师可能没和你说过,咱们是打出来的交情!” 陆翰飞只是恭听着没有作声。 陆地神龙又道:“这话已三十年了,那就是泰山论剑会上,老夫在五百招中,输了尊师半剑。” “半剑?” 陆翰飞心中觉得奇怪-。 陆地神龙掀髯笑道:“不错,老夫在第五百招上输上半剑,那时尊师使的是‘丙灵剑法’中一招‘石火飞花’,老夫使的是一招‘分云取月’,结果老夫右手衣袖被尊师剑尖划破,尊师一柄‘离火剑,也给老夫削断剑尖。” 陆翰飞以前从没听师傅说过这段往事,不由抬头问道:“照老前辈的说法,双方该是不分输赢。” 陆地神龙哈哈大笑道:“尊师刺破老夫衣袖,乃是恁着精纯剑术,而且剑会原是以武会友。不想使老夫难堪,老夫削断尊师长剑,却只是恁藉手上利器、输给尊师半招的说法,正是持平之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当年尊师手上,原也是一柄名剑,剑名: ‘离火”,乃衡山派的镇山之宝,只因老夫使的一柄,正好是离火剑的克星,致在无意之间,毁了尊师宝剑……” 这事虽然相隔三十年,但听他言下之意,还是十分歉疚,接着说道:“要知使剑之人,一生最爱惜的就是自己随身长剑,何况那剑又是贵派镇山之宝,了老夫当时深感不安,要把老夫使用的那柄长剑,作为赔赏。哪知尊师为人,豁达大度,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哈哈,陆老弟,你猜猜这事的后果如何?” 陆翰飞听得大奇,暗想:如果师傅被削断长剑,不肯甘休,当然会有不愉快的后果;但师傅不肯接受赔赏,还有什么后果可言? 只听陆地神龙微笑道:“这后果就是老夫从那时起,不再使剑,但也从那时起,交了一位知友,就是尊师。此后尊师也曾几次劝老夫恢复使剑,老夫也告诉他,只要他接受我赔赏,我才恢复使剑,这句话,一晃眼就是三十年了!” 陆翰飞道:“当年老前辈原是事出无心,何况又和先师结成知友,何须耿耿于怀。” 陆地神龙大笑道:“老夫一生出言必践,后来尊师知道老夫脾气,也就不劝了。”说到这里,忽然目注陆翰飞,问道:“陆老弟可知老夫那柄宝剑。是何名称?” 陆翰飞道:“晚辈年幼识饯,请老前辈指示。” 陆地神龙微笑道:“老夫取名无规,就是因此剑而来!哈哈,这话距今该是七十三个年头了,当年先父在九嶷山一处绝壑之中,得了一柄元龟剑,正好这年老夫诞生,因此以剑为名,取了元规。据说此剑乃汉代王莽取北方癸水精铁所铸,剑有龟纹,利可切玉,不但不带丝毫光芒,而且出手无风,不知底蕴的人,只把它当作一柄凡铁,当年无巧不巧,尊师使的离火剑,正好在物理上受到元龟剑的克制。” “来呀!” 他忽然伸手一招,那在门外伺立的使女,立即应声入内。 陆地神龙吩咐道:“你把老夫封存的宝剑取来。”。 侍婢躬身领命,翩然走出,不多一会,双手捧着一柄色泽斑剥,四尺来长的一柄古剑进来。 陆地神龙随手取过,一按吞口,只听呛的一声龙吟,长剑出匣,果然剑身上一片黯色,除了隐现龟纹,丝毫不带锋芒,当真像一柄已经钝得斩不下东西的凡铁! 陆地神龙吩咐侍婢另外取来口柄新铸纯钢单刀,随手轻轻一削,真像切豆腐一般,听不到丝毫声息! 陆地神龙哈哈一笑,返剑入鞘,倏地站起身子,清烁脸上,神色庄重的道:“陆老弟,老夫仅以此剑相赠,祝你手刃师仇,光大南岳!” 陆翰飞听得一惊,惶恐的道:“老前辈厚赐,晚辈本当拜领,只是三十年前,先师来敢收受之物,晚辈怎好有违先师之意,此刻晚辈万万不敢拜领。” “不然!” 陆地神龙双目乍睁。射出两道慑人精芒,沉声说道:“尊师当年不受此剑,正是尊师泱泱大度之处,因为老夫曾削断尊师宝剑,不论事隔多久,不论老夫真心赠与,但名义在总是含有赔赏之意。今日老夫以此剑相赠,乃是长者所赐,性质完全不同,何况陆老弟师仇未报,此剑大有用处,尊师和老夫三十年深交,陆老弟如能以此剑报了尊师血仇,也等于替老夫为故友复仇一样,有此数点,陆者弟岂可峻拒?” 陆翰飞想再说,陆地神龙不由分说,一亲自替陆翰飞解下松纹剑,然后把元龟剑系上,口面笑道:“陆老弟毋须推辞,尊师这柄松纹剑,暂由老夫代为保管,等你石鼓山回来,再来取去就是。” 陆翰飞不好多说,只得拜领。 陆地神龙显得十分高兴,又和陆翰飞谈了许多剑法上的要诀心得,陆翰飞自然受益非浅。 时间已经快到来末申初了,冷秋霜和黑娘子倪来珍两人去了好一会工夫,还不见她们出来。 陆翰飞心中开始焦急,因为赛孙膑令狐宣约在石鼓山见面的日期,一共只有三天了…… 正当此时,忽然门帘掀处,走进两个人来! 前面一个是头戴毡帽,身穿黑衫的瘦小老头,手上报着一个小小包裹,后面跟着一个姑娘,头包有用,一身青色劲装,背负长剑,春花似的脸上,笑盈盈地睁着一双大眼睛,露出一口整齐贝齿……那不是在武昌被人掳去的湘云妹子是谁? 陆翰飞乍见之下,不由大喜,急忙起身迎去! “陆大哥,你看我像不仅湘云姐姐?” 她明明就是缕湘云r但听口气却是冷秋霜的声音! 陆翰飞怔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云! 黑衣老头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娇笑道:“陆少侠,咱们走吧!” 陆翰飞失声道:“哦!你是倪堂主!秋儿扮得像极啦!” 黑衣老头露出一口细齿,嗤的笑道:“陆少侠,我从现在起,是倪老爹了,别叫我堂主堂主的!” 陆翰飞忽然觉得黑娘子倪来珍,和先前冷冰冰模样,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心中不由大奇。” 陆地神龙程元规呵呵笑道:“陆老弟,你还不知道老夫这位侄女儿,家学渊源,精擅易容之术,在我这里来了快两年了,还没一个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呢,黑衣娘子倒出了名啦。” 陆翰飞陡然想起以前曾听师傅说过“江南二千”之名,一个就是千手懦侠史南溪,精于点穴。 另一个叫千面怪客倪汝霖,擅长易容之术,据说江湖上谁也没有见过他的庐山真面,这位倪姑娘正是姓倪,莫非就是千面怪客的女儿?心中想着! 只听黑衣娘子不依道:“程伯伯,我不来啦!” 陆地神龙捻须微笑道:“陆老弟不是外人,说说无妨。唔,时光不早,你们也可以动身了。” 黑娘子倪采珍应了声是,陆翰飞转身向陆地神龙告别。 三人走出书房,由黑娘子倪采珍领路,曲曲折折的走出庄院后门,原来这是一条小港湾,直通后门,自己乘来的那艘小船,这时早已泊在埠头边上,船老大一见陆翰飞和另外一位姑娘,带着老苍头出来,立即迎着馅笑道:“公子爷,快请上船,这里的老爷子真好,赏了小老儿不少银子,还有两匹细布,嘻嘻,连船上的柴米鱼肉,都准备好了。” 他没想到会因祸得福,龙门帮对他会大事犒赏,自然喜出望外! 三人走落船舱,黑娘子道:“你别噜嗦,快开船吧!” 船老大连声应是,接着问道:“公子爷可是回武昌去吗?” 倪采珍道:“咱们直放衡阳,你要在三天之内赶到。” 船老大耸耸肩道:“行,行,老管家只管放心,小老儿这条船,吃水最轻,顺风顺水,有三天工夫保你赶到。” 说着就和小毛子动手起锚,扳桨挂帆,缓缓往洞庭湖驶去。 船老大因这趟油水十足,就卖足气力,和小毛子交换撑舵,连夜开船,第二天早晨,已赶到湘阴,因江面上有大批木排经过,小船只好沿着江边上行驶,船势稍缓。 忽然,江岸上有人大声叫道:“船老大,船老大,行行方便,让我老头搭个便船可好?” 船老大一面撑舵,一面答道:“我这船是客人包的,你找旁的船吧!” 那人跟在船边,拉大嗓子道:“不成,后面有狼来了?我非搭船不可。” 陆翰飞原本靠窗而坐,不觉听得好笑,南方哪来的狼?不由探头瞧去! 只见岸上说话的原来是一个穿得很破旧的穷老头,生得骨瘦如柴,一脸油泥,脚上拖着两片鞋皮,梯他梯他的跟着船跑,口中却在边跑边喊道:“船老大,瞧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连行个方便都不肯,咱们在北方,只要说狼来了,谁都会同上个情,你船有人包了,我老头哪会不知道,只是多我一个老头,也不嫌挤,只要有块地方蹲蹲就行,一到地头,就下船的。” 船老大皱皱眉道:“老哥儿,你别嚷了,咱这船直放衡阳,中途不停,你还是找别条船商量商量吧!” 那穷老头追得气吁吁的喜道:“巧呀,我老头就是要赶到衡阳去的,这不是正对了头? 喂,船老大,你驶得慢一点咯!” 陆翰飞虽没江湖经验,但近一个月来,碰上不少事故,也渐渐提高了警觉,尤其自从服下蛇血,目光何等敏锐,这一注意,顿觉那老头,虽然穷相,却生得鹤颅苍肩,此时小船渐渐行快,他追在后面,居然行不沾尘! 心中方自一动,只见黑娘子倪采珍口噙冷笑,向自己微微摇头,道:“别理他,想不到才出洞庭湖,就有不开眼的人。跟上来啦!” 那穷老头一路大嚷:“喂,喂,船老大,你是存心要我老头子跑死?你不让我搭个便船,我就一路跑给你看!” 这沿江岸上,正好是一条大路,他上气不接下气,果然边嚷边跑,梯梯他他的跟着船直追! “哦,有人说我不开眼呢,我老头子人穷,见过的世面。可大着呢!你们连狼来了都不知道。” 陆翰飞听得大是惊奇,自己这条船,离岸少说也有十丈来远,黑娘子在舱中低声说话,连船老大怕也听不到,他居然说出来了! 冷秋霜眨着眼睛,道:“陆大哥,这人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穷老头在岸上说道:“狼才是冲着你们来的,狼来了!” 黑娘子听得脸色-变,心头也不期大惊,暗想这人分明已练成“天耳通”,可是这付长相的人,自己在龙门帮从没听人说过! 她心中想着,瞥见自己船后,又有一条小船,驶了上来! 船上篷舱敞开,对坐着两人,一个是身穿儒眼的清烁老者,另一个则是身穿长袍的俊朗青年,两人中间,一张矮几上,放着一把紫砂茶壶,和两个细磁茶盅,好像正在品茗下棋。 黑娘子瞧得心头一定,总护法干手儒侠史南溪来啦! 冷秋霜低低的道:“陆大哥,快瞧,那是杜大哥他们……” 黑娘子赶忙朝她摇摇手,意思叫她不要开口。 果然那小船才一驶近,干手儒侠史南溪立即含笑问道:“岸上这位老哥,急着赶路,不知到哪里去的?” 穷老头正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忽然两眼一瞪,道:“你管我到哪里去的?” 干手儒侠瞧他瞪眼之时,掩不住神光四射,一时只作不知,笑道:“兄弟只是随便问问,如果顺路的话,不妨搭个便船。” 穷老头回嗔作喜,停步道:“顺路,顺路,我是赶着一群狼来的,唔,你这位老相公人倒不错!”他说话有点语无论次,忽然瞧到杜志远身边放着一口长剑,问道:“你们是保镖的吧?” 干手儒侠微一皱眉,笑道:“兄弟和这位小老弟,都是读书之人,随身带口长剑,他只是防身罢了。” 穷老头又瞧了杜志远身边那口长剑一眼.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我老头从前吃过保镖的亏,先是满口大话,其实只要碰上几头狼,就吓得混身乱抖,哈哈,所以我最讨厌保镖的人。像这位小老弟读书人随身带口长剑,装装门面目无不可,真要到了咱们北方,伯连狼毛也所不下一根。” 杜志远听得有点冒火,暗想自己这口长剑,乃是百炼精钢所铸、虽然比不上吹毛立断的宝剑宝刃,却也锋利无比,如今倒被他说得一钱不值! 千手儒侠却依然脸含微笑,吩咐舟子靠近岸去,放下跳板。 那穷老头正待一脚跨下,却忽然缩了回来,回头望着渐渐驶远的陆翰飞那只小船,嘻着嘴问道:“老相公,你当我老头子为什么要追前面那条小船?” 杜志远脸色一变、干手儒侠道:“大概前面那只小船,和老哥正是顺路。” 穷老头道:“难道你们不是顺路?”接着又摇头道:“说实在,我老头穷得只有一件长衫,到处都是一样,哪有什么顺路倒路?不过我鼻子最灵,前面那条船上,装有一潭‘碧萝春酿’,方才船老大偷喝了一碗,香气外溢,给我闻到,搭他们的船,说不定也弄上一碗喝喝。” 他一说到酒,不禁口沫横飞,舔嘴咂舌的馋诞欲滴! 杜志远瞧得暗暗好笑,这穷老头原来是个酒鬼! 但这话听到千手儒侠耳中,却不由一怔、要知“碧萝春酿”,乃是帮主陆地神龙程元规特制佳酿,春酒初熟之时,用洞庭名产碧萝春嫩尖,包在封口荷叶之上,然后再以细泥固封,待过了十年,方始取饮、除了人口酿冽,酒中另有一股清新茶香。 要非君山之宾,难得一尝,这“碧萝春酿”之名,自然也极少人知道,穷老头居然一口叫了出来,这叫千手儒侠如何不惊? 但他随着老头指手画脚的一比,无意之间,目光顺着他手指往陆翰飞那条小船瞧去,这一瞧,登时又叫千手儒侠心头骤地一惊! 原来那小船船尾,赫然画着一只白粉的狼头! 当然这小船从君山开出之时,决不会有人无故去画个狼头,即使在没到君山之前就被人画了上去,也该早已发现,那么这白粉狼头,显然是驶出君山之后,才画上去的。 但自己这条小船,始终尾随在他们后面不远,怎会没有瞧到?何况前面船上,还有黑娘子倪堂主在坐,何以也会丝毫不觉? 不错,这穷老头方才口中一直嚷着狼呀狼的,其中莫非称这白粉狼头,有什么关连? 恁自己身为长江龙门帮总护法,在江湖上世闯了几十个年头,黑白两道,只要稍有头脸的人,自己即使没有见过,多少也有个耳闻,但对这白粉狼头,却想不出是何来历? 这一段话,说来话长,其实也只是眨眼工夫,千手儒侠瞧着前面小船尾上画着的白粉狼头,微一怔神,那穷老头明明瞧在眼里,却故作不知,耸耸肩道:“可惜,可惜,‘碧萝春酿’越走越远了,这会追不上啦!哦,老相公,你船上有酒么?要是没有的话,我老头宁可跑脚,也不要搭船。” 干手儒侠是何等人物,心下一动,不由轩眉笑道:“原来老哥也雅好杯中之物,这倒真是凑巧,兄弟洞庭归来,沽了一瓮上好佳酿,就因我这位老弟,只解品茗,不善饮酒,正感遗憾……。” 穷老头本来一脚踏在跳板上,还在犹豫,是否搭船?这一听有酒,不待他说完,三脚两步,走下舱来,咧嘴笑道,“成,成,只要有酒,我甯不归向来是不醉无归的。” 他这一走下船舱,杜志远顿觉他酒气酸酸,原来早已喝得差不多了,难怪说话疯疯癫癫的,语无伦次! 千手儒侠拱手道:“原来是甯老哥,久仰久仰!” 甯不归问道:“你听到过我甯不归的名字?哈哈,海内存知己,天涯宁不归!不醉无归归不得,相逢到处是乡亲,老相公,你酒在哪里?临江对酌,胜过你们手谈多多!啊,你们只管继续下棋,我只要有酒喝,独个儿找块地方蹲蹲就行。” 千手儒侠朝杜志远递了一个眼色,笑道:“杜老弟,你搬出酒来,吩咐船家弄些下酒菜肴,你少喝一些无妨,咱们和甯老哥干上几杯。” 留不归连连摇手道:“不,不,我老头子喝醉了,打个盹没甚要紧,你老相公可醉不得。” 千手儒侠被他说得一怔,听他口气,好像早已知道自己身份,话中句句嵌着骨头,当然自称甯不归,无非是捏造的假名罢了,到底此人是何来历? 杜志远站起身子,向舟子吩咐下去。 一会工夫,舟子替三人摆好杯筷,从后舱端出几盘冷盆,和一壶美酒。 甯不归不住的嗅着酒香,连称“好酒”,不待千手儒侠谦让,老实不客气伸手倒了一杯,“咕”的一饮而尽,咂咂舌头,笑道,“老相公,原来你也藏着‘碧萝春酿’,哈哈,真是好酒!” 接着取起酒壶,又斟了一杯,一口喝千。、 千手儒侠笑道:“甯老哥,不愧酒中知己,萍水相逢,总是有缘,兄弟敬你一杯。” 说着替他斟了一杯,自己也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甯不归酒到杯干,用袖子抹了抹嘴唇,伸手翻起那袭破旧长袍,取出一个黑漆葫芦,朝杜志远笑道:“小兄弟,这么一杯一杯的,实在不够意思,老相公说得好,萍水相逢,总是有缘,到了船上,咱们就不是外人,你就替我打上一葫芦,喝个痛快吧!” 千手儒侠大笑道:“痛快,痛快,甯老哥酒兴不浅,兄弟也正好载有一坛佳酿,足够留老哥喝个痛快。” 杜志远出道江湖,也有几个年头,自然瞧得出千手儒侠的举动,另有深意,立即接过葫芦,立即返身往后舱替地装酒。 甯不归取过酒壶,连斟带喝,一口气吃了几杯,夹起一块薰鸡腿,塞到口中,一阵咀嚼,带骨咽了下去,一面低笑道:“我老头这几年作客塞外,除了薰狼腿,就没有别的下酒之物,先前还嫌狼腿粗得不能下咽,哪知几年下来,吃习惯了,没有啃上几口狼腿,反而牙痒痒的……” 干手儒侠听他又提起狼来,不由心中一喜,暗想:这会你自己提起来了,正好慢慢的拿话套他,恰好杜志远替他装了一葫芦酒来。 甯不归迫不及待的一把接过葫芦,对着口,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才透了口气,回头朝干手儒侠笑道:“不过,还好,今儿个晚上,有人送狼腿来,咱们好好薰上两条,让两位尝尝鲜味儿……” 边说又举起葫芦,一阵猛喝,这回差不多快喝了大半葫芦! 干手儒侠正待乘机问问他,这里又不是北方,哪来的狼腿?哪知他眯着双眼,塞起葫芦,口中说着:“好酒……好……好……酒……” 人却半蹲半靠的呼呼睡去,酒葫芦也掼在一边了! 干手儒侠见他倒地睡去,心中暗暗好笑,光棍眼里不揉砂子,他明明是借酒装疯,这如何瞒得过自己眼睛?我倒要瞧瞧你在自己眼前,到底要耍点什么花样? 心中想着,脸上依然丝毫不露,笑道:“杜老弟,咱们方才一局未完,不如把酒临风,边吃边下,你也喝上一杯吧!” 杜志远瞧着烂醉如泥的穷老头道:“这位甯老哥喝醉了。要不要把他扶到后舱去睡?” 千手儒侠微笑道:“甯老哥方才说,他喝醉了,只要打个盹就行,还是随他便的好。” 杜志远依言坐下,两人又对奕起来。 千手儒侠一面下棋,一面喝酒,表面上显得十分镇定,但他两道炯炯目光,却不时的注意甯不归,也不时打量着岸上行人,和江面上的船只。 甯不归是真的醉倒了,他蟋伏着身躯,一动不动,鼻息沉重,酒气薰天! 江岸上虽有赶路的人,江面上也时有船只往返,但丝毫瞧不到岔眼之处。 江面辽阔,烟波浩渺,自己的小船,始终和前面陆翰飞的船保持着一段距离,遥遥在望! 黄昏时分,经过岳麓山下,赶到勒江口,天色已是昏黑,前面的船,已经停下来,在生火做饭了。 千手儒侠向舟子打个手式,缓缓驶近,装作互不相识,在不远之处下锭。 舟子早已把帮中暗号,悄悄的递到黑娘子手上,晚上可能有警,要他们多加注意。 晚餐之后,千手儒侠取出多年不曾动用过的精钢摺扇,笼在袖中,舟子替他沏了一壶香茗,凭窗而坐,好像在览赏夜景! 杜志远也脱去长衫,换了一身劲装,佩好长剑,躲在后舱,装作已经入睡。 只有那穷老头甯不归,半蹲半卧的靠着船舱,从上午一直醉到此刻,呼呼大睡。 不,他这时忽然转动身子,有了声息! 千手儒侠耳朵何等灵异,穷老头轻轻一动,便已注意到他了! 只见甯不归打着呵欠,伸了一个懒腰,坐将起来,口中说道:“好酒,真是好酒!”伸手摸过葫芦,又沽的喝了一大口,才揉揉眼睛,向四外一瞧,失声道:“啊,天……天已经黑啦!哈哈,老相公,你真是雅人,独个儿坐着赏月!嗨,这酒真好,后劲也真够大……” 他话来说完,突然双手棒着肚子,“啊”了一声,脸带愁苦道:“老相公,恕我失礼,我老头肚痛得紧!” 话没说完,急匆匆的拉着裤子,拔脚往岸上跑去。 千手儒侠微嘿一声,回头以“传音入密”朝后舱杜志远叮嘱了几句,立即飞身往岸上纵去! 月光之下,只见穷老头撩着长衫,一路东张西望,似乎要找个隐僻所在,去大解模样! 千手儒侠不好过份逼近,和他保持着几丈距离。 其实凭千手儒侠的身手,这点距离,不难一掠而至。这不过是瞬息间事,离江岸不远,就是一片树林! 甯不归口中不住的叫着“嗳呀”,一下就往林中钻去! 千手儒侠一身功力,何等深厚,目光始终紧盯在他身后,却并没看清他是如何闪出去的?脚底一使劲,身发如电,奇快无比的掠登树梢,纵目往四外一瞧! 这片树林,疏朗朗的,虽在黑夜,依然漏得进月光,但哪里还有穷老头甯不归的踪影? 心下这份震惊,当真非同小可!凭自己的身手,即使此人武功再高,但也不至于在这转眼之间,把人追丢? 千手儒侠史南溪久经风浪,暗想他决不可能走出树林,说不定就躲在黑暗之处。一念及此,立即宁神调息,运起内家“干里视听”之术,仔细搜索。 但听了一阵,这片树林方圆一二十丈内,除了丝丝风响。根本就没有人迹! 因为经过这一阵工夫,如果有人潜伏,决不会连一丝最细微的呼吸声音都没有。 就在此时,树林外面,却响起两声“嘶”“嘶”破空细响,两条人影,像浮矢掠空,飘落地面! 但在两条人影堪堪飞落之时,千手儒侠仿佛听到远处有人喊了声:“狼来了!” 不,这声音细如蚊子,好像又近在耳边! 千手儒侠心头方自一惊,瞥见那个飘落的人,其中一个,突然脚下好似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身子往前扑了一下,口中惊噫一声,倏然腾空跃开数尺!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千手儒侠瞧得暗暗惊凛,这两人身手好生矫捷,但弄不懂他脚下何以会突现踉跄,因为他们落身之处,根本就没有什么碍脚的东西! 两人这一站定,月光之下,已可看清他们面貌,那是两个生相剽悍,装束奇特的大汉! 一式的头戴羊皮帽,身上穿一袭长仅及膝的灰色棉袍,腰束麻绳,斜插一柄狼牙棒! 瞧他们这身打扮,分明不是中原武林中人! 心念方动,只听另一个回头道:“老五,你怎么啦?” 那个跃开的敢情就是老五,他惊奇的瞧着方才跃开之处,说道:“老四,这真是怪事,小弟刚才脚尖明明绊在一块大石头上,还在隐隐作痛,怎的这里会没有东西?” 那叫老四的嘿道:“就是有石块,怕不给你一脚喘得粉碎,哪还找得到?” 千手懦侠暗想这人好大的口气! 那老五摇摇头道:“没有揣碎,小弟只是绊了一下。” 老四嘿道:“都是你自己疑心生暗鬼,今儿个早晨,你就说有人在暗中作弄咱们,什么狼形箭丢啦,饭里有蛆蚓啦,现在又绊上石头啦!凭咱们漠北五狼,有谁吃了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 他“土”字还没出口,忽然“啊”了一声,“呸”“呸”的吐了几口唾沫,敢情被风吹得满口都是泥沙! 千手儒侠身在树上,听得不期一怔,果然是狼!只是“漠北五狼”这几个字,自己从没听人说过! 老四吐了几口唾沫,突然跳起身来,面朝树林,双目凶光暴射,厉声喝道:“哪一个王八羔子,暗算太爷……?” “啪!”他头脸忽然向左歪了一下,右颊上似乎被人打了一个嘴巴! 这下,可说奇快无比,连隐身树上的千手儒侠都没瞧得清楚,漠北五狼的老四到底是被谁打的耳光? 老四目如铜铃,刷的从腰间掣出狼牙捧,大喝一声:“老五,咱们往林子里搜!” 他不失为武林中上乘身手,喝声末落,动作如电,狼牙棒护住前身,刷的往林中窜了进来。 老五一见老四纵入树林,同样以奇快身法,从林外掠入。就在一掠之际,反手拉出狼牙棒,正好配合老四,拦击林中敌人。 两人这一动作,瞧得干手儒侠暗暗点头,难怪他们口出大言,一身绝技,当真不可轻视! 就在老四纵入树林,举目打量之际,他头顶一棵大树上,突然急如连珠响起一阵“劈劈啪啪”的声响,登时臭气四溢,一阵又稀又稠,而且热烘烘的东西,落得他一头一脸,秽臭触鼻! 老四伸手一抹,摸得一手腻腻的,竟是新从人肚子里拉出来的大便! “呕!”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恶心,差点连晚餐的酒饭,都一起呕了出来,心知遇上高手,身子迅速后跃,一下退出林外,同时口中喝道:“老五快退!” 那老五从侧面掠入,原想配合老四,一下截住敌人,但他终究迟了一步! 堪堪掠入林中,就听到老四要自己赶快退出的喝声,心头蓦地一惊,正待出声询问,只听耳边有人低声说道:“你也分点尝尝!” 他话声还没出口,只觉一团东西,蓦地凭空飞来,无巧不巧,一下塞入自己嘴中! 漠北五狼终究武功不弱,老五口中塞得满满的,吐了一口,没有吐出,连伸手掏挖都来不及,身向后仰,头先身后,箭一般往林外反射出去!站定身子,用手指从嘴中挖出一团秽臭触鼻,带着滑腻腻的树叶,那是人家揩过屁股的枯叶! 这一下,简直瞧得千手儒侠,史南溪目瞪口呆,大为惊凛,这个在暗中恶作剧的人,身手之高,当真骇人听闻! 这时老四已撕下长饱下摆,抹了抹头脸,直气得怒火迸顶,满口狼牙,格格作响,厉声喝道:“林中什么人,还不给太爷滚出来受死?” “是我!” 有人慢慢吞吞的答应一声,从林中蹒跚走出! 千手儒侠闻声一怔,那不是自称甯不归的穷老头是谁?只见他撩起长饱,两手还在系着裤带。边走边道:“我老头在北方住了儿年,那地方穷得可怜,下酒只有啃啃蕈狼腿,哪知今儿个啃了一条薰鸡腿,肚子就不受用起来,我老头又怕草堆里躲着冬眠的蛇虫,万一咬上屁股,可要了老命,这才爬到树上去,想居高临下,拉个痛快,两位究竟在嚷什么?” 那漠北五狼的老四、老五,先前瞧到林中走出来的只是一个瞧不起眼的穷老头,拉着裤子,走路蹒跚,还当是附近居民。 哪知听到后来,在树上拉大便的就是他,不由怒从心起。暴喝一声,两柄狼牙捧一左一右同时往他头上砸来! 甯不归好像大是害怕,双手拉着裤子,大声叫道:“乖乖。不得了!” 脖子一缩,从两根狼牙棒下面,一下子钻了出去! 老四是气疯了心,一捧落空,身如旋风,第二棒又朝甯不归扫去! 甯不归又急又怕,口中“啊”了一声,急急的道:“使不得,你们棒上安着小刀,打着一下,就得戳上十七八个窟窿!” 他脚下蹒跚,像是吓昏了头,竟然朝老五身前跑去! “嘿!”老五凶睛眈眈,吐气开声,狼牙棒往前直捣! “砰”两根狼牙棒不知怎的突然撞在一起! 这两人的手劲,何等沉重,只听“喀”“喀”连响,锋利如刀的狼牙,登时应声折断了几枚!两人身形,各自被震退了半步! 老四怒嘿道:“老五,你怎么搅的?” 回头瞧去,那穷老头不是好好的站在老五身后,瞧着自己?心头不由火发,暴喝一声: “老五,你站开去!” 声落人到,一律当头劈下!这一下又准又快,动作如电。 甯不归双手捧头,又是一声惊“啊”,转身就跑,往林中跑去。 老四狼牙棒一带,纵身就追,厉笑道:“太爷手下,从无活口,你还想往哪里逃?” 甯不归堪堪跑近一棵大树,老四已经追到身后,一棒朝他后心槊来! 甯不归大叫一声,身子一弓,陡然往树后躲去,只听“秃”的一声,狼牙棒无数狼牙,已钉人树上。 甯不归探头一瞧,口中发出一声惊“啊”,赶紧缩回头去。老四恼怒异常,拔出狼牙棒,又闪电般扑了上来,但甯不归早已慌慌张张的拔腿先跑了一步,又躲到另外一棵树后去了。 老四厉吼一声,狼牙棒疾交左手,右臂运劲,连发三掌,只听“喀喇”的一声巨响,那株大树,突然居中折断,倒了下来! “不得了啦,救命哪!” 甯不归抱头鼠窜,满林乱钻,口中大声嚷着道:“老相公,快救命哪,都是你的薰鸡腿害人呀,穷老头快没命啦!” “老五,还不快截住他!” 老四连声厉喝,追在甯不归身后,老五跟踪掠人,分头围捕。三个人在林中穿来穿去,好像捉迷藏似的,却莫想抓得住他。 有时明明可以一把抓住了,偏偏只是毫厘之差,被他滑了过去;有时又明明被两人兜个正着,却又身子一矮,从人家胯下钻出,直逗得漠北五狼的老四老五,厉啸连连,树林中落叶簌簌! 隐身树上的千手儒侠几乎要笑出声来,这穷酒鬼分明身怀绝技,却装得真像,把漠北二狼逗得不亦乐乎,自己倒要瞧瞧你如何打发他们? 心中想着,只听甯不归气喘吁吁的,又在大叫了:“保镖的老相公,你躲着不肯下来,这不是要我老命?人家可不是冲着我穷老头来的,我老命赔得岂不冤枉!” 他边叫边跑,跑到千手儒侠隐身的树下,突然停步,指着漠北二狼,撒赖道:“好,你们有本领,就来打死我吧!再跑下去,我的酒虫可不答应啦!” 他翻起长袍,从容取出酒葫芦,拔开塞子,咕的喝了一大口。 漠北二狼一时倒被他唬得有点莫测高深,一左一右,也同时站住身子,手横狼牙棒,踟躇着不敢逼近! 甯不归连正眼也没瞧两人一下,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咂咂舌头,酒葫芦顺手往前一送,咧嘴笑道:“你们要不要也润润喉咙?” 漠北二狼不明就里,脸色一楞,身不由主的各自后退了两步。 “哈哈!”树上忽然响起一声燎亮长笑,一条人影,翩然飞落! 漠北二狼闻声一惊,不禁又后退几步,括眼瞧去,只见来人是一个身穿儒服的老者,气度雍容,飘然而立! 两人对瞧了一眼,老四阴嘿一声,粗暴的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架太爷们的梁子。” 千手儒侠微笑道:“你当我老夫是架梁来的?” 老五忍不住喝道:“那么你是冲着太爷们来的了?” 甯不归索性坐到地上,喝起酒来,闻言连连点头遭:“差不多,差不多!” 老四狞笑道:“太爷们是谁?你弄清楚了吗?” 干手儒侠笑道:“你们不是漠北五狼的老四、老五?” 老五脸露惊奇,朝老四得意的道:“咱们漠北五狼,初到中原,原来中原武林,早已知道咱们啦!” 千手儒侠朗笑一声,拱手道:“不错,老夫久仰之至!” 老四也脸色稍霁,朝老五点头道:“咱们威震漠北,中原武林,当然早有耳闻了。” 说着回头道:“朋友如何称呼?” 千手儒侠泰然道:“老夫史南溪!” 老五微微一怔,哦了一声,道:“老四,你听到过没有,他就是长江龙门帮的什么总护法,人称千手儒侠的史南溪!” 他自诩见多识广,一下道出千手儒侠来历。 老四怒声道:“我如何不知?长江龙门帮的帮主,人称陆地神龙,咱们师傅,当年就在泰山剑会上见过。” 两人各诩见闻,抬起杠来! 甯不归瞧得哈哈大笑! 老四怒道:“你笑什么?” 甯老归道:“人家千手儒侠,蜚声江湖,武林中哪个不知,漠北五狼,哈哈,只有你们老狼狼奇里,还有人知道一点,你们只是狼腿罢了!” “狼奇里”这三个字,钻进千手儒侠耳中,不由猛地一震! 暗想此人三十年前,已名满甘陕,据说他原是人家弃婴,由狼喂乳长大,就以狼为姓,生性残暴,武功尤为诡异,没人能说出他的家数来历,据说也得自一处狼穴之中,三十年前,曾在中原出现,败在他剑下的,不知凡几,后来突然不见,大家都传说他被一位不知名的高人逐出关外去了,这次石鼓山真要有他参与…… 他心念转动,只听老四怒喝道:“住口,你敢小觑咱们!” 甯不归毫不在意的道:“不信,你问问人家,他先前瞧到你们画着的鬼狼头,还不知道是哪一个不开眼的下五门留的记号呢?漠北五狼,不过是方才听你们自吹自擂的说着罢了,真当是久仰你们的大名?” 老四转头瞧着千手儒侠,问道:“原来你真是冲着咱们来的?” 千手儒侠听得仰天大笑!老四剔剔浓眉,粗声道:“奇怪,你们中原武林人物,怎的老爱大笑,这有什么值得好笑?” 千手儒侠朗笑道:“老夫几时冲着你们来的?这是两位冲着老夫来的。” 老四听不懂他话中含意,回头道:“老五,他这是什么意思?你可曾听懂?” 老五道:“他说没冲着咱们来,其实咱们也没有冲着他。” 老四点头道:“对.对,我也是这么想,他只是没说清楚罢了,咱们也没冲着他。” 甯不归大笑道:“浑狼,真是一对浑狼,你们没冲着他,千么要在人家船屁股上画鬼狼头?” 老四突然目射凶光,盯着千手儒侠怪笑道:“原来你是替南北双岳的门人撑腰来的,好,咱们就领教领教你干手儒侠的绝招吧!” 甯不归喝了一大口酒,朝千手儒侠拱拱手,道:“方才你老相公冤得我老头好苦,这回你们双方说对了头,老头可要走啦!” 他收起酒葫芦,转身要走! 老五猛地跨前一步,喝道:“你也别想走,乖乖的替太爷留下。” 左手一揉,朝甯不归肩头抓去! 甯不归吓得一个踉跄,身子一歪,正好躲开,用手向林外一指,低声道:“别忙,找你打架的人多着呢,你瞧,那边不是又有人来了?” 老五随着他手指瞧去,果然有三四条人影,如飞而来! 就在他回头之际,右肩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赶忙回过头去,那甯不归早已拔腿飞跑,逃出老远。四条人影眨眼工夫,业已奔到林外.原来他们正是杜志远、陆翰飞、冷秋霜、和扮作老苍头的黑娘子倪采珍。 因为杜志远在船上等了一会,还不见千手儒侠回去,心中着急,才约了陆翰飞三人,一起寻来。 杜志远一眼瞧到漠北二狼,便大声喊道:“史老前辈,这两人还是让晚辈们打发吧!” 冷秋霜抢着道:“一个是我的咯!” 千手儒侠笑道:“你们都赶来了,这两头狼,老夫自信还不难对付呢!” 老四厉笑道:“多说无益,咱们到林外见见真章就是。” 话声一落,身子一旋,和老五两人,一起往林外飞出。 千手儒侠也跟着走出林来,冷秋霜迎着两人,问道:“喂,你们是好好两个人,怎么会是狼的?” 老五瞧到冷秋霜一付宜嗔宜喜的模样,骨头早已酥了一半,咧着黄板牙,色迷迷的傻笑道:“这是太爷们高兴咯!” 冷秋霜又道:“那么你们画上一个狼头,又是什么意思?” 老五道:“那是咱们老大发现的,就画上个狼头,头、不就是代表老大吗?” 冷秋霜咭的笑道:“那么要是你发现的,你画什么?” 老五忸怩的笑道:“我是老五咯,老五是最后一个了……” 冷秋霜弯腰笑道:“我知道啦,你应该画条狼尾巴,是不是?你的外号就叫狼尾巴吧?” 老五实在被她美色迷住了,涎笑道:“姑娘只猜对了一半,我叫色狼老五!” 老四怒道:“老五,你怎么搞的?” 老五道:“没关系,人家不知道咱们,才要问的。” 老四一想不错,这正是漠北五狼扬名的机会,连忙点头道:“好,那你索性都说给她听听!” 老五精神抖擞,又道:“咱们漠北五狼,老大叫白狼头,老二叫青面狼,老三叫毒狼,他是老四,叫糊涂狼……” 老四气愤的道:“其实我有什么糊涂?这外号不知哪一个王八羔子给太爷起的,太不好了。” 冷秋霜笑道:“自然不好,你不会自己改一个?” 老四瞪着一双凶睛,搔搔头皮道:“我改什么呢?” 冷秋霜瞧了他一眼,道:“叫聪明狼好不好?” 老四大喜道:“妙极,妙极,聪明狼,哈哈,取得好,我就叫聪明狼。” 冷秋霜叫道:“聪明狼!” 老四胸脯一挺,口中“有”了一声。 冷秋霜道:“以后再有人叫你糊涂狼,不叫你聪明狼,你该怎么办?” 老四想了一想道:“太爷就揍死他王八羔子”说到这里,忽然回头道:“老五,你听着,以后再敢提起什么糊涂狼,我就打你嘴巴。” 千手儒侠见冷秋霜逗得他们好玩,忽然心中一动,嘴皮朝冷秋霜微微动了动。 冷秋霜又道:“你们的师傅呢?”, 老五抢着道:“咱们师傅叫老狼神。” 冷秋霜摇摇头道:“不,我是说他在哪儿。” 老四道:“师傅自然也来了,他老人家已经到石鼓山去了。” 干手儒侠听得暗暗皱眉,果然狼奇里也赶来了。 冷秋霜又道:“你们都是为了白衣剑侣的宝藏来的。” 老四摇头道:“这个只有师傅和老大知道。” 冷秋霜道:“你们是奉命拦袭南北双岳的门下来的。” 老五抢着道:“不,咱们只是奉命跟着白狼头的记号走。” 老四瞪目道:“老五,咱们奉命暗中跟踪南北双岳的门下。这话可不能告诉人家的。” 老五道:“咱们漠北五狼怕过谁来?” 老四点头道:“对,咱们怕什么人?” “嘶”!又是一条人影,划空飞落,那人衣着打扮和使用的兵刃,都和老四老五一样。 老五连忙低声对冷秋霜道:“他就是毒狼老三。” 那毒狼老三才一落地,目光瞥了大家一眼,疑惑的道:“她们是什么人?” 老四被他问得一怔,期期的道:“他们还没告诉我们。” 毒狼老三冷笑道,“你们都告诉了人家了?” 老四道:“老五说的对,咱们漠北五狼,怕过谁来?” 毒狼老三怒道:“你真是糊涂狼!” 冷秋霜哼的笑道:“聪明狼,他叫你什么?你揍他呀!”—— 我独行扫校 第八章 三狼窜 糊涂狼老四听冷秋霜一说,想起自己方才说过,再有人说自己糊涂狼,太爷非揍死他不可,现在毒狼老三一开口就叫自己糊涂狼,自己人可以叫,以后又怎能禁止外人?何况还有这许多中原武林人在场,此例如何能开?他头脑简单,不由越想越觉得有理。 偏头瞧了毒狼老三一眼,吼道:“不错,这非揍不可!” 话声一落,突然一拳往他胸口捣去! 色狼老五趁机凑近冷秋霜身边,低声道:“毒狼老三,一定是查考我们来的。” 冷秋霜道:“他会用毒?” 色狼老五摇摇头道:“不,他只是心毒手辣,大家才叫他毒狼……” 毒狼老三突然举步一跨,闪开五尺,避过糊涂狼一记拳风,厉声喝道:“老四,你疯了?” 糊涂狼愣愣的道:“老三,你是自己人,此例也不能开!” 毒狼老三双目睁圆,喝道:“你说什么?” 糊涂狼不由有些气馁,期期的道:“我现在叫聪明狼了,你……你不能再叫我糊涂狼。” 毒狼怒嘿一声,回头瞧到色狼老五正在鬼鬼祟祟的和冷秋霜说着自己,心头更是火发,一步跨到色狼面前,大声问道:“她是什么人?” 冷秋霜眨眨眼睛,笑道:“噫,你们不是在咱们船尾上画了白粉狼头,一路跟来的,干么,还要多问?” 糊涂狼一脸惘然之色,朝色狼问道:“咱们老大几时在她的船上也画了狼的头?” 色狼老五摇摇头,没有作声。 毒狼老三狞笑道:“你就是南北双岳门下?” 冷秋霜道:“谁说不是?” 她用手指了指陆翰飞,又道:“陆大哥是南岳门下,我是北岳门下楚湘云。” 糊涂狼骇然道:“就是他们?” 色狼老五忙道:“我早就有点怀疑。” 糊涂狼道:“对了,我不是早就说过,龙门帮的那个老穷酸,就是替南北双岳门下撑腰来的。” 毒狼老三道:“你们不准争吵,依咱说,咱们既然碰上南北双岳门下,不如直截了当,带他们去见师傅,老大这种绕圈子的做法,咱可不赞成。” 糊涂狼老四拍手道:“对,对,早该如此了!” 色狼老五两只眼睛,只是在冷秋霜身上打转,闻言忙道:“楚姑娘,你不用害怕,就跟咱们去见见师傅吧!” 说话之际,伸手就来拉冷秋霜的纤手。 冷秋霜早有准备,身子后退半步,说道:“我才不去呢!” 口中说着,玉手微扬,轻飘飘的一掌,朝色狼老五推去! 色狼老五伸手去拉,哪敢用力,同时也明明看到冷秋霜一掌朝自己推来,就是因为冷秋霜这一掌,好像只是一记虚招,丝毫不着力道,是以并不在意。 哪知就在这一瞬之间,陡觉不对,一股奇寒澈骨的冷风,业已拂到身前!他终究功力深厚,心头一惊,立即一提真气,全身上下,有如精钢一般,不待冷风及身,陡然一个大翻身,闪避开去。 饶他色狼老五及时警觉,仍然觉出一阵寒风,从身侧掠过,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颤,如若硬挡的话,虽有真气护身,只怕也难以抗拒得住! 惊凛之余,不由瞪着双眼,退:“啊,好冷,你这是什么功夫?” 这原是一瞬之间的事,千手儒侠,史南溪因冷秋霜此时乔装北岳门下的楚湘云,她已得厉山双煞真传,“九阴神功”有了三成火候,如果出手之间,万一伤了对方,老狼神狼奇里最是护犊,这笔账非挂在北岳门下的楚湘云头上不可。 何况陆翰飞、楚湘云两人,师仇未复,今后行走江湖,惹上老狼神这样厉害魔头,自非所宜。心中想着,这就朗笑一声,道:“陆老弟,楚姑娘,你们只管瞧着就是,漠北五狼只来了三头,还是老夫打发他们回去的好。” 冷秋霜道:“史老前辈,你让一个给我咯!” 千手儒侠使了一个眼色,笑道:“漠北五狼,何足为奇?老夫说过要打发他们回去,你们谁都不准出手。” 杜志远听出干手儒侠口气,心中一阵感激,连忙叫道。“楚师妹,史前辈既然这么吩咐,你就退下来吧?” 毒狼老三凶睛一瞪,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色狼老五道:“他叫干手儒侠史南溪。” 糊涂狼一听被老五抢着说出,心中大是不快,忙道:“他就是长江龙门帮的什么总护法!” 干手儒侠颔首道:“他说得不错,老夫正是龙门帮总护法史南溪,此次奉帮主之命,陪同陆老弟、楚姑娘前往石鼓山。你们只管冲着老夫来就是!” 他故意说出龙门帮,把事儿全揽到自己身上。 果然,毒狼老三听得怒不可遏,手腕一翻,从腰间取出一柄狼牙棒,脸上掠过一抹狞笑,道:“漠北五狼,向来不讲究江湖规矩,不管你一个人,或十个百个,咱们有几个人在场,就上几个的。” 他说话之时,糊涂狼老四和色狼老五同时取出狼牙棒。 千手儒侠朝三人瞧了一眼,朗朗笑道:“老夫承武林朋友抬举,送了个外号,叫做干手儒侠,就是来上千头狼,老夫也毫不在乎。” 糊涂狼道:“中原武林中敢情都会吹牛,这老穷酸口气可真不小。” 毒狼老三手上掂了掂狼牙棒,道:“咱们上!” 色狼老五道:“老三且慢,叫他取出兵器来再动手,不要辱了咱们漠北五狼的名头。” 糊涂狼连忙点头道:“对,对,叫他取出兵器来。” 千手儒侠微微一笑,探手从衣袖中取出一把褶扇,倏的打开,摇了两摇,抬头道:“老夫已有多年没用这柄扇子,对付你们实在用不到它。” 随手一拢,又复收袖中。 毒狼老三怒吼一声:“接招!” 手中狼牙棒一伸,疾向千手儒侠点去! 千手儒侠脸上笑容未敛,左手衣袖一挥,硬封毒狼老三点来的狼牙棒。 毒狼老三没想对方竟有这般托大,居然敢用衣袖硬封自己的狼牙棒,但他心念堪堪转动,于手儒侠从衣袖中拂出的一股巨大潜力,业已卷到,只觉手上一震,狼牙棒向侧荡去,身不由主的横移了两步。 毒狼老三才一出手,粉涂狼老四,色狼老五两人,也同时一挫腰,两柄狼牙棒,一左一右向千手儒侠合击过去。 千手儒侠长笑一声,双肩晃动,儒衫飘处,倏地从两柄狼牙棒中疾穿而过,衣袖一抖,双手同时反臂向后卷出! 漠北五狼平日目空一切,除了他们师傅,自以为天下武林,再也难有对手。 此时老四,老五联手合击,只当对方必然被迫后退,千手儒侠突然从两人之间,闪穿而过,已大出两人意外,没防到他两只衣袖,还会反卷而出!两人略一怔神,才发觉一股反弹之力,直追过来,双双大吃一惊,慌忙趁势后跃! 千手儒侠一招之间,就把三人各个逼退,直瞧得杜志远、陆翰飞等四人,莫不衷心佩服,于手儒侠之名,果然不虚! 毒狼老三身子横移两步,一眼瞧到老四老五同时被逼后退,他狼牙樟一个盘旋,又向千手儒侠旋击而来。 糊涂狼口中叫了声:“老五,这老穷酸有点名堂!” 身子一纵,闪到千手儒侠身后,棒势一斜,横打背脊。 色狼老五同时右脚横跨,变成仆步,右手狼牙棒,伏地追风,呼的扫向下盘。 漠北三狼,这一次竟然同时发动,千手儒侠身前身后,上中下三盘,全部笼罩在三柄狼牙棒的攻势之下。 只见他长衫飘忽,猛堤丹田之气,双臂一抖,身形凌空而起,疾若离弦飞矢,往上直拔。 就在他直拔之时.右手在糊涂狼肩头,轻轻拍了一下! 这下当真奇快无比.糊涂狼肩头被拍,哪还留得住脚,连棒带人直向毒狼老三撞击过去。 毒狼老三一律击出,突然失去敌人踪影,心头方自一怔,糊涂狼已然撞到,一时来不及收招,只好全力朝糊涂狼棒上架去。 “蓬”的一声,两柄狼牙棒撞个正着,无数锋利尖刃,交错钉入对方棒身,一时哪想分得开来! 色狼老五伏地扫去的狼牙棒,也同时扫到两人脚下! 毒狼老三又怒又急,厉吼一声,右手猛地一提,身形急急上跃。 总算糊涂狼武功不弱,经毒狼老三一提之势,也跟着跳起,才堪堪躲开色狼老五横扫而来的狼牙棒,从两人脚下掠过。 一阵“喀”“喀”轻响,人影乍分,老三、老四两人低头一瞧,自己手上的狼牙棒,已有一大片狼牙,硬生生折断! 再看千手儒侠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负手而立,瞧着自己三人? 漠北三狼全被激怒得凶性突发,暴吼一声,三条人影急窜猛扑,同时攻到,三柄狼牙棒,围着千手儒侠,划起重重棒影,呼啸生风,好不凌厉? “哈哈,你们真是不识好歹!” 千手儒侠朗朗一笑,双袖挥舞,身子随着转动! 刹那之间,漠北三狼固然因服装兵器完全相同,这时走马灯一般围着抢攻,已分不清谁是谁来? 千手儒侠史南溪一个人影,也渐渐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幻出七八个千手儒侠,在漠北三狼三柄狼牙棒之间,穿插游走,捉对厮杀。 一时只把漠北三狼,逗得连声怒吼,团团乱转,不论攻势如何猛恶,始终休想伤得到他。 这一场恶战,不但漠北三狼,稀里糊涂,弄不清这许多幻影,谁虚谁实?就是观战的杜志远、陆翰飞,冷秋霜,黑娘子四人,也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暗忖:难怪史前辈,江湖上称他干手懦侠,这等精奇身法,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大工夫,漠北三狼少说也攻了四五十招。他们真有点像三头饿狼,兽性突发,根本没想到对方是在手下留情,要他们自己知难而退,也根本不理会对方武功比他们要高出得多,只是一味的怒吼狂喝,疯狂抢攻! 冷秋霜秀发披肩,倚着陆翰飞,嫣然笑道:“真好玩,难怪史老前辈连分一个给我都不肯。” 她天真无邪,像小鸟依人似的,紧靠在陆翰飞身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杜志远瞧在眼里,却暗暗皱眉,他想起自己师妹,和陆兄弟真是天生一对,自己当日送师傅骨灰归山,把师妹交托给陆兄弟,原想让师妹有个归宿,自己也好了却一椿心事。 不料,如今中途钻出一个冷姑娘来,瞧她对陆兄弟的神情,分明有了情感,不知陆兄弟对师妹和冷姑娘之间,如何取舍?这件事,自己还得努力促成才好。他想到促成师妹,同时也联想到自己,目光不期偷偷的朝乔装老苍头的黑娘子倪采珍瞧去! 她只是目注场中,连瞧也没朝自己瞧上一眼,他想起她平日那付冷冰冰的模样,不由暗暗叹息了一声! 他低头想着心思,没去留神场中形势,就这瞬息失神,陡听千手儒侠一声长笑从场中传出!急忙举目瞧去,只见漠北三狼,三柄狼牙俸,业已全到了千手懦侠手上,三个人像凶神恶煞一般,双目环睁,脸上满是狞厉之色,一语不发的怔怔而立! 千手儒侠把三柄狼牙棒,朝地上一丢,随手在三人身上拍了一掌,况声喝道:“中原武林,不是漠北,可容不得你们横行,老夫瞧在你们师傅份上,也不难为你们,快替老夫滚吧?” 漠北三狼长长吐了口气,变腰拾起狼牙棒,毒狼老三恶狠狠的盯了千手儒侠一眼,狩笑道:“姓史的,咱们今日认栽,山不转路转,总有见面的一天。”千手儒侠双目乍睁,两道棱棱冷电,寒光四射,大笑道:“几十年来,这种话老夫听多了,凭你们这三块料,少在老夫面前噜嗦,还不快滚?” 漠北三狼哪里还敢多说,接连几纵,三条身形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黑娘子倪采珍朝干手儒侠迎着笑道:“总护法这份身手,晚辈今晚才开了眼界。” 千手儒侠呵呵笑道:“倪堂主好说,老夫有多年没和人动手,其实,这三人如论真实功夫,江湖上已不多见,老夫只能说是以巧胜他们的拙罢了!” 说到这里忽然修眉一皱,持须道:“想不到狼奇里已有三十年没在中原走动,这次居然也会闻风赶来,石鼓山之事,帮主虽已另有安排,但此人凶名久著,突然在此出现,帮主恐怕尚不知情,此事咱们还得及早通知才好!” 黑娘子躬身道:“晚辈这就立时放起信鸽,禀报帮主。” 千手儒侠微微点头。 冷秋霜听了半天,再也忍耐不住,抬头问道:“史老前辈,狼奇里是不是就是老狼神,他很厉害吗?” 千手儒侠道:“老狼神是他外号,此人三十年前,早已名满甘陕,据说他从小在狼群中长大,就以狼为姓,武功十分诡异,一柄狼形剑,中原武林能够接得住的人,恐怕寥寥可数冷秋霜偏着头道:“史老前辈,我打得过他吗?” 干手儒侠微微一笑,道:“姑娘练的‘九阴神功’,原是武林中一种极厉害的阴功,如果姑娘已有七成以上火候,也许可以和他打成平手。” 冷秋霜小嘴一噘,急得跺脚道:“陆大哥,这贼和尚真害人,要不然,我们还怕什么老狼神?” 她口中的贼和尚,当然是指灵岩大师而言,要是没有灵岩大顺无意破坏,“九阴神功”,又何止只有三成火候? 她想了一想,又道:“那么我师傅和师公呢?” 干手儒侠持须道:“你师傅师公两位,要是联手起来,对付狼奇里,大概不成问题。” 冷秋霜脸露喜容,高兴的道:“这就好了,我师傅师公一定会到石鼓山去的,到时候,我只要和老狼神打起来,师傅师公瞧到了,就会帮我打他的呀!” 千手儒侠心中一动,只是沉吟不语! 杜志远道:“老前辈,那自称甯不归的人呢?” 千手儒侠突然哦了一声,摇头道:“老夫先前虽然瞧出那位甯老哥,举止有异,但想不到他竟是一位身怀绝技的风尘异人,可惜失之交臂……” 说到这里,就把自己暗地跟踪甯不归,他如何戏耍二狼,详细说了一遍。 冷秋霜听到甯不归蹲在树上大便,撒了糊涂狼一头一脸,直笑得喘不过气来。 大家边说边走,回到江边,已将近四更,千手懦侠抬头瞧瞧天色,便吩咐大家回船休,息!一面又交待黑娘子,此去衡阳,还有一段水程,回船之后,就得叫醒舟子,立即启锭。 黑娘子躬身领命。 千手儒侠和杜志远,堪堪回到船上! 只听江岸上一路有人嚷了下来:“别追,别追,追急了,我穷老头只好跳河!” 千手儒侠心头蓦地一怔,那正是甯不归的声音! 杜志远敢情也听到了,方要出声! 千手儒侠连忙摇摇手,迅速探头往舱外瞧去,只见一条黑影,脚步散乱,歪歪斜斜的一路朝江边跑来。 说他脚步散乱,其实可跑得极快,远远望去,那不是甯不归,还有谁来?地手上似乎抱着一个人,只是沿着江边,拔脚飞跑! 他身后不远,还有一条黑影,像追风驰电,身形奇快,紧追不舍,好像还在一路叱喝道:“好酒鬼,你就是跑上天去。我也非追到凌霄殿不可!” 这人身法虽然奇快,但甯不归跑的可不是直线,弯弯曲曲的和他绕着圈子,有时明明可以追上了,他身子一歪,又打横里闪出,是以始终和后面那人,保待着一段距离。 甯不归一边梯梯他他的跑,一边回头叫道:“喂,小老头。你要人,我还你人就是,我实在跑不动啦!” 后面那人敢清已被激得怒火迸顶,尖声喝道:“咱们今天对上了头,非分个高低不可,你……你放下人来,咱们好好较量。 甯不归惶急的道:“不,不,我穷老头没时间奉陪,我……我酒瘾来了!”他忽然笔直朝江边跑来,拉大嗓子道:…快来接人哪,真的来了!” 后面那人身形倏然凌空扑起,尖声喝道:“好极,原来你还有羽党躲在江边!” 两人这一跑近,千手儒侠已瞧清甯不归手上,原来横抱着一个女子,看去身形娇小,年纪不大! 他身后紧追不舍的,却是一个身穿土布衫裤,头盘小辫的矮小老头,瞧他身形简直快得出奇! 千手儒侠不由心头大怔,数十年江湖,自问各门各派的人,只要稍有头脸,即使不识,总也有个耳闻! 甯不归的突然出现,已使自己感到莫测高深,如今这个矮小老头,光看他这份轻功,已是登峰造极,身手之高,只怕还在自己之上,何以从没听人说过?这么看来,天下之奇材异能之士,到处都有,自己数十年浮名,真是幸致! 心中想着,只听甯不归大叫道:“来人哪,这小老头手底下厉害得紧,我可吃不消了!” 他身子一偏,从斜刺里闪开后面那人凌空扑下之势,随着把手上抱着的女子,放到沙滩上面。 矮小老头身如殒星,双脚还没落地,回身就是一掌朝甯不归劈去! 甯不归好像身上长着眼睛,没等他掌势拍到,早已溜了开去! 矮小老头出手一掌,看去丝毫不带风声,但甯不归堪堪闪身避开,他适才立足之处,突然“砰”的一声,大片泥沙,向四外溅起一丈来高,沙滩上硬生生被掌力劈成一个土潭! 千手儒侠心头猛地一惊,这人一掌劈出,丝毫不带风声,力道竟有这等强猛,使的分明是武林中仅有传说的“无形掌”! 那矮小老头一掌劈空,怒吼一声,扬手又是一掌,朝甯不归身后劈去】 “砰!”大片泥沙飞溅而起,沙滩上登时又被劈了一个大洞,这会距离甯不归还不到两尺,直吓得他“啊”“啊”连声,不迭往旁躲闪! 矮小老头站在女子身边,搔搔头皮,只气得指手画脚的尖声喝道:“老酒鬼,你别逃,咱们好好较量较量!” “公羊老前辈!” 一条人影,随声而起,从前面小船上,朝矮小老头飞去,千手儒侠又是一怔,暗想原来陆老弟认识他? 这一瞬工夫,陆翰飞业已落到矮小老头身前,正待行下礼去! 矮小老头鼠目转动,一眼瞧到陆翰飞,嘻的笑出声来,忙道:“小娃儿,原来是你,这女娃儿阴经受制,怕要十二个时辰才能醒来,你快把她抱上船去。” 甯不归站得远远的道:“没有,没有,我早替她解开来了,现在只点了她睡穴。” 矮小老头不待陆翰飞开口,突然双脚一点,纵身往甯不归飞扑过去,口中尖声笑道: “来,来,现在咱们可以动手了。” 甯不归见他追来,转身就跑,一面大声说道:“不成,不成,咱可要失陪了!” 矮小老头身形突然加快,划空掠去,口中喝道:“咱们先比赛比赛脚程也好,反正不管你跑到哪里,非分个高低不可。” 两条入影,随着叱喝之声,瞬息远去! 这是傍晚时分,夕阳已经下山! 远近峰峦,全都披上了一层苍茫暮蔼! 从岳麓山往南的一条山径上,正有一对老夫妻,带着一个少女,沿溪而行。 前面一个男的脸色枯黄,皮包着骨,凹眼凸颧,两颊如削.身上穿一袭宽大黑衫,走路时双手下垂,丝毫不见摆动,蓦地一见,不把他当作僵尸才怪! 女的是一个鸠面老婆子,疏疏朗朗的黄发,在脑后梳了一个又小又尖的发团,一身黑色衫裤,底下五寸小脚,穿一双大红绣花寿鞋,步履如飞。 这一对生相狰狞的老夫妻身后,却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女,青绢包头,生得秀美动人! 尤其她那双清如秋水的大眼睛,随着山势,不住转动,显示出她是一位剔透玲珑的姑娘,此时黛眉微蹩,似乎有着极大心事。 那鸠面婆子一边走路,口中却在不住的唠叨:“老不死,要是咱们秋儿有甚失闪,老娘非和你拼个死活不可!” 黑衣老人对她这几句话,一路上,不知听过几千百遍,听,多了,也就不以为意,自顾自的低头走路。 鸠面老婆跟在后面,骂道:“老不死,你听到了没有?是不是把老娘的话,当作耳边风?哼,没有老娘,咱老爹会收你这个厉山脚下的牧中小厮做徒儿,你哪有今天?你敢不听老娘的话?” 黑衣老人皱皱眉头,苦笑道:“好啦,好啦,你少说几句话行不行?” 鸠面婆子怒冲冲的道:“怎么你封老娘的口,连话都不能说了?老娘辛辛苦苦,抚养长大的秋儿,就是你老不死粗心大意,把她丢了,你非把她找回来不可!” 黑衣老头连声应是,道:“你急也没用,秋儿,谁被人家当楚姑娘掳了去,咱们赶到石鼓山,自然可以查究得到。” 鸠面婆子道:“你这些活,老娘听腻了,秋儿被人家掳上石鼓山来,这一路上,怎会没有丝毫眉目.都是你老不死存心不良……” 黑衣老人连忙干咳了一声,陪笑道:“你还是歇一歇吧,别走累了,楚姑娘怕也累了吧?” 青衣少女回身扶着鸠面婆子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嫣然笑道:“柯老前辈,你就憩一憩再走咯,从这里到石鼓山,有两个时辰,足够了,也不忙在一时呀!” 鸠面婆子一张鬼脸上,绽出一丝笑容,用手拍拍身边大石,说值:“楚姑娘,你真乖巧,咱们秋儿,今年十六岁啦,就是什么都不懂,还像小孩子似的!” 青衣少女眨眨眼睛道:“柯老前辈,明天就是赛孙膑和陆大哥约定的日子,我想他们把陆大哥和秋姐姐一起掳去的话,目的自然志在藏宝,明天准会在石鼓山出现的。” 黑衣老人双目一亮,道:“楚姑娘,你不是和陆少侠一起去找赛孙膑的吗?” 青衣少女点点头。黑衣老人掩不住喜容,忙道:“这样就好,明天咱们先找赛孙膑,你告诉他陆少侠已经被人掳走,千万别说出藏宝地点,免误大事。” 青衣少女作难的道:“这可怎么好,赛孙膑不认识我呀!” 鸠面婆子脸色一沉,急着问道:“你不是也见过他?” 青衣少女道:“赛孙膑是个脾气右怪的人……” 黑衣老人点头道:“不错,江湖上人都是这么说着,其实。一个残废的人,脾气难免古……” 鸠面婆子嫌他多嘴,瞪了黑衣老人一眼,黑衣老人连忙缩住。 青衣少女又道:“那天我和陆大哥找上竹仗坪去,我只站在竹屋外面,是陆大哥一个人进去的。” 黑衣老人忍不住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青衣少女气道:“据说赛孙膑生平最讨厌女人,他说只有女人,才是最可伯的东西。” 黑衣老人“哦”了一声,神情嗒然若丧! 鸠面婆子右手“砰”的一掌,打得石屑纷飞,厉声道。“胡说八道!” 青衣少女心头蓦地一惊,只听她接口桀桀怪笑道:“老娘明天非把赛孙膑抓来问问不可,他是不是女人养出来的?” 青衣少女听得粉脸一红,心头总算放下一块大石。 黑衣老人接口道:“对,明天咱们抓住赛孙膑,掳秋儿的人,就会自动送上门来。” 鸠面婆子目射凶光,厉声道:“老娘非把这些不知死活的人,碎尸万段不可!” 她双爪作势,虚空一抓,骨节发出一阵格格暴响! 青衣少女坐在她身侧,不由瞧得暗暗惊心。 鸠面婆子忽然三角眼一横,问逍:“老不死,这是什么时候了?” 黑衣老人看看天色,道:“卯时,唔,卯时已经偏了一点!” 鸠面婆子冷笑道:“你知道就好,老娘早已饿了。” 黑衣老人惶恐的道:“是,是,我就去,就去准备。” 说着转身往山下奔去! 青衣少女站起身子道:“柯老前辈,我也去。” 鸠面婆子摇摇手道:“你只管坐着,陪我老婆子聊聊,让他去好啦,咱们住在厉山,我老婆子就是嫌野兽肉泥土气息重,他时常到山下人家去摸上几只鸡来,烤叫化鸡吃,咱们秋儿就是喜欢吃烤鸡翅,你待会尝尝味道,就知道了。”青衣少女这几天工夫,已经摸透了鸠面婆子的性情,知她生性虽凶,一却喜欢奉承,这就娇笑道:“秋姐姐真好福气,有老前辈这样的好师傅,疼她比疼自己女儿还好。” 鸠面婆子忽然脸上露出一丝慈笑,叹了口气道,“孩子,女人总是女人,咱老婆子已经老啦,秋儿是咱一手抚养长大的,不疼她又叫老婆子疼谁呢?不知哪一个杀千刀的把她掳去,这几天来,咱们老是心神不定,挂念着她,幸亏还有你替老婆子解解寂寞,不然真会急疯了心。咱们秋儿要是有你这么乖巧就好,唉,可惜你已经拜在北岳司空晓门下了,不然,我老婆子真想再收个徒儿。” 原来这青衣少女,正是被厉山双煞掳来的楚湘云! 厉山双煞在她面前,只是骗说从一个夜行人手上救来的,因为发现陆翰飞也同时失踪,自己夫妻两人,分头追赶,只留下冷秋霜一人,哪知贼人误把秋儿当作了楚湘云掳走。 这一段话,正因为有冷秋霜的失踪,不由楚湘云不信! 当然,劫持陆翰飞和楚湘云的目的,无非为了江湖上传言,南北双岳门人已经知道石鼓山藏宝的地点,劫持的人,势必要到石鼓山去,于是楚姑娘就跟着厉山双煞兼程赶来。 这时楚姑娘听阴风煞柯灵的口气,大有收自己为徒之意。不由心中一动,暗想:杀害师傅和简师伯的仇人,武功高不可测.但凭自己三人,即使再练十年,也难是人家对手。眼前的厉山双煞,武功极高,就是他们徒儿冷秋霜,“九阴神功”也有三成火候,如能好好拢络,倒不失为极大帮手,难得她自己开口,这机会可放过不得! 心念疾转,忽的计上心来,脸上神色一黯,幽幽的道:“晚辈身受师恩,先师血仇未报,晚辈怎忍背弃师门?只是……晚辈自小就没有爹娘,老前辈如不嫌弃,晚辈就拜你作干娘好啦!” “干娘,桀桀桀桀!”阴风煞双目射出磷磷绿焰,突然一把搂住楚姑娘娇躯,桀桀怪笑道:“好孩子,你真想得周到!” 楚湘云心中一喜,忙道:“女儿还没给千娘叩头呢!”说着,一扭身子,当真跪到地上,拜了几拜,口中叫了声:“干娘!” 阴风煞直乐得咧开大嘴,又是一阵桀桀尖笑:“老身生受,乖孩子,快起来,你师傅的大仇,包在干娘身上,秋儿有你这么一个师姐,她不知多高兴呢!” 说话之间,只见旋风煞木通,腋下己挟着三只肥鸡回来! 阴风煞尖叫道:“老不死,快来,老娘收了一个干女儿啦!”一面朝楚湘云道:“乖孩子,你就叫他一声干爹吧!” 旋风煞听得一怔,道:“咱们到石鼓山去,不是……” 阴风煞凶睛一瞪,怒道:“老娘的事,你少噜嗦,这样娇滴滴的乖女儿,你到哪里去找?” 旋风煞被他一喝,哪敢多嘴,搓搓手陪笑道:“是,是,只要你高兴就好。” 楚湘云假戏真做,正待朝旋风煞木通叩头,已被阴风煞一把拉住,道:“你跑了一整天的路,别再做磕头虫啦,叫上一声,也就是了。” 旋风煞接口笑道:“楚姑娘,你口头叫叫就好,别多礼了,老夫还要去烤鸡呢!” 楚湘云被阴风煞拉着,也就叫了声:“干爹!” 旋风煞为了讨好妻子,耸着肩笑道:“咱门老太婆真好福气,一下子,连女儿也有了。” 阴风煞横目道:“老不死,老娘的干女儿,你也有份,以后可得多照顾她。” 旋风煞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咱们厉山双煞的干女儿,谁敢碰她?” 说完,就转身走到一棵大树底下,取出小刀,将三只肥鸡洗剥干净,然后用水和了泥团,包在鸡上。 楚湘云觉得好玩,帮他捡了许多枯枝,好在树下升火,烤了起来。 过不一会,从泥土中慢慢透出香味,旋风煞依次把鸡翻了个身,回头朝楚湘云笑道: “差不多了,别再添柴,湿泥已经干了!”说着从身边摸出一个纸包,递到楚湘云手上道: “这是盐巴,你先拿着。” 楚湘云刚刚接过纸包,忽听旋风煞口中“噫”了一声,道:“鸡呢?” 楚湘云回头瞧去,原来已经烤好的三只叫化鸡,转眼之间,全已不见,这当真是烤熟的公鸡飞啦! “好杂毛,你居然敢在老夫面前偷鸡!” 旋风煞厉叱一声,飞身扑去! 阴风煞站起身子,冷冷的道:“这老不死越老越不中用了,眼面前的东西,也会被人偷跑……” 话声刚落,只听旋风煞的叱声,业已从山头那边传来! 阴风煞侧耳倾听一下,脸色倏然一变,嘿道:“孩子,咱们快去,此人连老不死都追不上他,分明是存心冲着咱们厉山双煞来的。” 她伸手挟起楚湘云娇躯,双脚一顿,风驰电卷,往前跑去! 楚湘云只觉两耳生风,快得几乎连呼吸都透不过来,眨眼之间,便已转过山头,前面是一片树林! 旋风煞的声音,就是从林中发出:“好杂毛,你还往哪里走?” 阴风煞挟着楚湘云,穿林而入,问道:“老不死,究意是什么人?” 旋风煞瞧到阴风煞,不觉微微一怔,笑道:“你也赶来了?只是……一个灰衣杂毛,甚是滑溜!” 阴风煞放下楚湘云,冷笑道:“你是越来越没用了,追了半天,连一个杂毛道士都截不住。” 说话声中,只听七八丈外,“刷”的一声细响,分明有人以极轻极快身法,朝林外窜去。 旋风煞一肚子恼火,阴嘿一声,身形闪动,朝发声之处急掠过去,阴风煞和楚湘云也相继掠起,一连两个起落,便已掠出林外! 这只是一瞬间事,只见旋风煞黑衣飘忽,独个儿站在那里,双目圆睁,不住的向四外搜索。 这是一个小山斜坡,衰草依依,连鬼影子都没半个,朦胧月色之下,依稀可以看到小山顶上,似乎正有一座庙宇。 旋风煞木通当真阴沟里翻船,当着自己面前,被人家把烤鸡偷走,而且这灰衣杂毛,一路上居然忽隐忽现的逗着自己,心头这份恼怒,简直到了极点。此时瞧到小山顶上,还有庙宇,立即回头道:“老太婆,咱们上去瞧瞧!” 阴风煞哼了一声,表示同意,三人就朝山顶上走去。 这座小山,该说只是一个士丘才对,山顶上地方不大,那座庙宇也总共只有一进,此时正殿上还有灯光射出。 三人走到庙前,只见四扇山门,业已紧闭,抬头一瞧,扇额上写着“三官堂”三个金字。 旋风煞哪还管得许多,右手袍袖一拂,“砰”的一声,中间两扇大门豁然大开,寒风狂卷,大殿上烛光摇曳,差点熄灭! 旋风煞木通目光何等犀利,仅这一瞬之间,业已看清殿上围坐着一个黄衣老僧,和两个灰衣老道,三人身后,还侍立着四个青年道土,身上也一律穿着灰布道装。 旋风煞双目冒火,仰天一声厉笑,道:“果然是一群杂毛道士!” 黑衣飘动,大步往殿上走去! 殿上诸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怔,立着的四个青年道士,倏地各自从肩头罂出长剑! 两个老道,同时脸色一变。只有中间那个黄衣老僧,却依然瞑坐如故! 楚湘云跟着阴风煞身后,走近大殿,一眼瞧到瞑坐的黄衣老僧,心头不由蓦地一惊! 那不是和自己师傅南北双岳齐名的“中州一僧”,少林掌教灵山大师伯是谁?自己跟随师傅上少林寺去,拜见过他老人家,哪会看错? 灵山大师伯被人掳走,藏在厉山山神庙棺材之中,厉山双煞为了山神庙东厢,适合冷秋霜练功,被旋风煞木通认棺中起出,丢到庙后,据说那时灵山大师业已被人用重手法废去武功,奄奄一息。 后来灵岩大师、陆大哥和自己三人,曾到庙后找寻,在一堆草丛中,发现有人激战的痕迹,地上遗留一柄断钩,记得柄上还刻着“贺氏双钩”等字样,自己也在山石上发现一支飞针,灵岩大师说,那是“太白神针”。 如今,灵山大师竟然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和这些道士坐在一起,这里离石鼓山已是不远,那么这批道士,显然也是不怀好意…… 楚姑娘虽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但她心思缜密,这么一想,业已料到大半。 踞坐在左上首的是一个年在五旬以上,面貌清烁,蓄着花白长髯的老道人,此时徐徐起身,脸露温色,打量了厉山双煞一眼,沉声道:“无量寿佛,两位老施主闯到此间,出口伤人,不知有何见教?” 旋风煞木通绿惨惨的眼神一转,瞧到他肩头背着一柄银色长穗的“太白剑”,不由点了点头,厉笑道:“你就是东门子良?” 要知东门子良乃是华山派掌门人,旋风煞直呼其名,听得老道人不禁脸色一变,勉强笑道:“不错,贫道正是东门子良,两位可是厉山木老施主贤伉俪?” 旋风煞木通倔傲的道:“原来你认识老夫夫妻?” 东门子良长眉微微一皱,朗笑道:“木老施主贤伉俪盛名久著,虽有二十年不在江湖上走动,贫道久闻大名,怎会认不出来?今晚真是幸会之呈!” 旋风煞木通,一向自高自大,哪会把他什么华山掌门放在眼内,一阵嘿嘿阴笑,手指向他身后一指,粗声说道:“你门下哪一个小杂毛,刚才乘老夫不备,偷了鸡来?” 东门子良身为一派掌门,被人家当面叫自己门下小杂毛,已是难堪,还说什么偷了他的鸡,这叫他如何下得了台? 但厉山双煞是江湖上出名难缠的魔头,是以尽管心头恼火,脸上反而神色自若,微笑道:“贫道门下,全在这里,始终没有离开贫道半步;何沉出家人清净无为,不茹荤腥,怎会偷老施主的鸡,木老施主说的,怕是误会。” 旋风煞木通怒道:“老夫明明看到是一个身穿灰衣的小杂毛偷的,这里除了你们,难道还有旁人不成?” 东门子良气得脸色苍白,愤然道:“木老施主,贫道已经再三容忍,你怎能如此侮蔑华山门下?” 坐在右首的一个道人,年约五旬,生得身形瘦小,看去十分精干,他一直没有开口,此时敢情也忍无可忍,突然起身道:“久闻厉山双煞武功了得,以木老施主的身手,自不难当场把偷鸡的人擒住,江湖上讲究过节分明,木老施主盛气而来,似乎是存心找碴来的。” 旋风煞目光一转,厉声喝道:“你就是左浩了?嘿嘿,老夫最近才听到华山出了个什么仙人掌,二十年前,哪有你这号人物。” 仙人掌左浩不由脸上一红,他终究涵养较差,怒笑道:“仙人掌这三个字,蒙江湖朋友抬举所赐,贫道原不敢当,至于木老施主眼中,没有贫道这号人物,贫道并不在乎。” 东门子良怒在心头,但衡量情势,自己两人决非厉山双煞对手,对方只是为了追赶偷鸡贼一点小事,自己实在犯不上招惹他们。他一手摸着花白长髯,回头说道:“木老施主此来,原是小小误会,解释清楚了,也就无事,左师弟,你坐下!” 仙人掌左浩经掌门师兄一说,慌忙躬身应是,往凳上坐下,哪知身子堪堪坐下,口中忽然“啊”了一声,蓦地跳将起来! 这一下事出意外,大家的目光,不期都朝仙人掌瞧去。 只见他坐的那条木凳上,赫然放着两个热烘烘的大泥团!经他身子朝上一坐,干泥纷纷裂开,里面露出白嫩鸡肉,香味四溢,那不是叫化鸡是什么? 仙人掌左浩,在这一瞬之间,自己凳上竟会发现两只烤熟的叫化鸡,心头不由大是惊骇,哪知身子一站起,忽然从他道袍之中,落下许多零碎东西,低头一瞧,只见地上掉了一大堆鸡骨! 这下,直瞧得仙人掌脸色大变,望着掌门师兄,喃喃的道:“大师兄,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东门子良心头何尝不惊,这分明有人从中捣鬼。但师弟仙人掌左浩,一身武功,江湖上也算得有数人物,他身上被人做了手腿,竟会丝毫不觉! 何况自己和他近在咫尺,身后还站着四个门人,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他长眉轩动,目光迅速向殿。上掠去,沉声道:“哪一位高人开的玩笑,何妨请出一见。” 阴风煞柯灵嘿了一声,鸟爪般双手,凌空一招,两个泥团突然平空飞到她手上,只见她迅速将泥剥去、鸡毛随泥而落,随手把一只白嫩肥鸡,一下塞到楚湘云手上,低声道:“乖孩子,你饿坏了,快先吃吧,别理他们。” 话声一落,又迅速剥开第二只,撕下一条鸡脚,塞到口中,大嚼起来。 楚姑娘想不到自己将计就计,认了阴风煞这个干娘,她唐然爱护自己,溢诸言表,不由手上拿着剥好的叫化鸡,心中大是感动! 旋风煞木通眼看人赃俱在,想起方才一路被仙人掌左浩戏耍,不由怒从心起,仰天发出一阵桀桀厉笑,道:“想不到名门正派的华山杂毛,原来尽是些偷鸡摸狗之辈,左浩,你敢戏耍老夫,老夫倒要瞧瞧你有几根骨头?” 他黑袍鼓动,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脸带狞笑,朝仙人掌左浩身前逼去! 仙人掌左浩有口难辩,直气得满脸通红,身子向后疾退了两步,也“呛”的一声,从肩头拔出长剑。 东门子良怕旋凤煞木通浽起发难,早已凝聚毕生功力,一下挡在仙人掌面前,沉声道: “木老施主且慢,贫道忝为华山掌门,愿以敝派声誉,担保左师弟确无此事,此中只怕另有高人,隐身暗处,有意戏弄……” 旋风煞木通瞪着一双凶睛,厉笑道:“你们华山派有什么声誉,老夫迟来一步,你东门子良不是也照样狼吞虎咽,把叫化鸡吃下肚去?老夫岂是你们烤叫化鸡的厨子?” 左手一探,白骨爪挟着丝丝寒气,朝他肩头抓去! 东门子良到了此时,也无法再忍,劲贯右掌,吐气开声。迎着推出! 他这一掌出手,罡风狂涌,声势也是不弱,大殿上登时爆出“蓬”然巨震,旋风煞木通只觉脚下浮动,身子晃了一晃!东门子良却被白骨爪的阴劲,震得向后退出两步! 旋风煞嘿嘿冷笑,右爪箕张,闪电朝仙人掌当胸抓出! 那站在东门子良身后的四个华山门下,一见掌门人被人震退,立即长剑一挺,朝旋风煞围去。 东门子良喝道:“你们快退下去!” 四个门人闻声一怔,立即收剑退后。 这时仙人掌左浩也横跨一步,闪开五尺,避过旋风煞抓来的“白骨爪”势,长剑一伸,反腕削出! “呛!”东门子良喝退门人,迅疾从肩头撤下太白剑,沉声道:“左师弟,你退下来!” 仙人掌左浩知道大师兄练剑数十年,剑上造诣,深厚无比,平日从不轻易使用,此时太白剑出匣,想是怒极所致,心中想着,依言向旁跃退。 东门子良仗剑卓立,脸上一片肃穆,沉声道:“木老施主一再相逼,贫道只好在剑招上领教了!” 旋风煞木通阴恻恻的道:“依老夫看来,你们师兄弟还是一起上的好!” 东门子良怒极而笑,朗郎说道:“木老施主真也太小觑华山派了!” 话声才落,忽听有人接口道:“华山派又是怎样?” 两人同时一怔,急忙举目瞧去,只见从山门外,飘然走进一个灰袍椎髻骨瘦如柴的苍须老道,稍后是一个身材高大,生得三角浓眉,眼珠凸出的老人。两人身后还跟着十来个劲装大汉。 原来前面两人正是神钩真人郝公玄和黔帮帮主独角龙王沙无忌! 旋风煞木通瞧到两人,怪笑道:“郝真人和沙帮主怎地今日才到?” 神钩真人郝公玄稽首道:“原来木老哥贤伉俪也在这里。” 独角龙王沙无忌目光掠过坐在大殿左角的阴风煞和楚湘云两人,大笑道:“贤伉俪一力承担护送南北双岳的门人,怎么少了一个?” 阴风煞正在啃着鸡肉,阴笑道:“南岳门下的陆少侠,已经先动身到石鼓山去了,咱们是带着干女儿顺便逛逛岳麓山,耽搁了一天。”独角龙王听到南岳门下已经先到石鼓山去之言,不由脸色骤然一变! 阴风煞冷冷的道:“白衣剑侣在石鼓山的藏宝,咱老婆子已经答应了干女儿,非取到手不可,恐怕轮不到你黔帮头上,依老婆子相劝,你姓沙的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沙无忌双目圆睁,似乎要待发作,但忽然忍了下来,勉强笑道:“老嫂子这话不是言之过早吗?石鼓山之事,咱们还是到石鼓山再说,沙某纵然无份,凑个热闹也好,兄弟今晚是特地找东门道长请教来的。” 阴风煞阴阴的嘿了一声,依然自顾自的吃着鸡肉。 独角龙王沙无忌对厉山双煞还心存顾忌,但对华山派可不同了,只见他双目一翻,大不刺刺的略一抱拳,道:“东门道长想必已知沙某的来意了吧?” 东门子良收起长剑,稽首道:“沙帮主既未明白见示,贫道如何知道?” 独角龙王纵声狂笑,朝中间坐着的黄衣老僧一指,道:“这位是谁?” 东门子良平静的道:“沙帮主难道连少林方丈灵山大师都不认识了?”。 独角龙王大声说道:“中州一僧沙某如何不识?沙某是问贵掌门人,怎会把少林方丈弄到这里来的?” 东门子良脸色铁青,还没答话,只听山门外响起一阵脚步之声,走进一群人来! 领先一个灰衲芒鞋,手持镔铁禅杖的枯瘦老僧,正是少林寺罗汉堂住持灵峰大顺! 他身后跟着一十八个灰衣僧人,年龄约在四旬以上,也各自手持禅杖,腰佩戒刀,看去个个身手矫捷,太阳穴鼓得老高,分明是少林寺精选出来的一流高手。 独角龙王沙无忌瞧得哈哈大笑道:“关于贵派如何劫持少林方丈,自有少林寺的人,向道长请教,毋须沙某置噮;只是你们为了劫持少林方丈,竟然妄使‘太白神针’,把敝帮两位护法贺氏双雄,一个毁去照子,一个中针之后,又被所断右臂。华山派平日以名门正派自居,出手毒辣,即使江湖黑道中人,亦不过如此,贺氏双雄艺出高黎共山郝真人门下,沙某此来,就是要向道长讨个公道。” 他说话声音洪亮,词锋犀利,不仅抖出华山派劫持少林方丈的阴谋,而且还揭穿了他们平日伪善面貌。 这时灵峰大师率领少林寺一十八个僧人,一起冲上大殿,十八个僧人同时倏地分开布成阵势,围在灵山大师四周。 灵峰大师眼看大师兄形容枯槁,神色萎靡,心中一阵难过,急忙拜了下去,口中说道: “小弟参见掌门人。” 灵山大师双目微睁,点点头道:“三师弟请起!” 灵峰大师满脸激愤的道:“大师兄可是遭华山派胁迫?” 灵山大师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小兄蒙我佛保佑,一切因果,均是冤孽,于华山派何尤?冤家宜解不宜结,师弟不可这般说法。” 灵峰大师躬身道:“掌门人说得是。” “哈哈哈哈!” 神钩真人郝公玄纵声发出一阵大笑,道:“中州一僧悟澈禅机,可以不念旧恶,郝公玄活了九十多岁,却依然火气未氓,杀机犹存,东门子良,你伤了老夫门下,该是如何说法?” 旋风煞木通干笑了两声,阴恻恻的道:“东门子良,既然郝真人出面,找你算账,老夫瞧在郝真人面上,你们偷鸡之事,就暂时不说也罢。” 仙人掌左浩突然冷笑道:“华山派能够在江湖上立足,多少也不是悄事之辈,今晚赶来此地的人,想必全是到石鼓山的,黑白两道的朋友,连日赶赴石鼓山的已不在少数,有什么过节,何妨当着天下群豪,一决高下。” 旋风煞阴嘿道:“凭你这微未伎俩,也配到石鼓山去?” 说着缓缓朝大殿左侧走去。 这时三间大殿,却分成了四拨,厉山双煞和楚湘云占了大殿左侧一角;少林寺的僧人,围护着掌门人,退到了右侧配殿;华山派和黔帮的人,相持在正殿之中。 阴风煞自从收了楚湘云做干女儿,对她当真爱护备至,此时瞧瞧大殿上的形势,低声说道:“孩子,时光不早了,你只管闭上眼睛睡吧,别理他们了。” 华山派的东门子良因大援在后,原认为石鼓山之行,可以稳操胜算,哪知会在这座小庙里,冤家路狭,碰上这许多对头,心中正感为难。 这时给师弟一语提醒,瘦削脸上,飞起一丝冷峻笑容,朝神钩真人郝公玄打了一个稽首,道:“道长原来就是名震八荒的郝真人,贫道失敬之至!” 郝公玄嘿了一声,并未作答。 东门子良接着说道:“方才沙帮主盛气见责之言,其中颇多不实之处,贫道身为华山一派掌门,不得不说出真相,以正视听。三十年来;贫道忝掌华山,律己素严,门下弟子,不容有邪恶之行,江湖同道,想必总有个耳闻……” 他说到这里,仿佛有人“嗤”的冷笑了一声! 东门子良一双神光熻熻的眼睛,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又道,“敝派门下,在厉山山庙后墙,发现少林方丈灵山大师,倒卧地下,角落一息,似已被人废去武功,当时正待急救,不料恰和贵帮中人相遇,发生了争执……” 独角龙王沙无忌大笑道:“华山派不想劫持少林方丈,怎会和老夫属下冲突起来?” 仙人掌左浩接口道:“沙帮主此言,是承认贵帮也有劫持少林方丈的企图?” 沙无忌道:“不错!江湖传言,中州一僧已参悟石鼓歌秘密,沙某只是想请灵山大师指教一二,但灵山大师结果是被贵派劫来了。” 东门子良续道:“贫道因风闻武林中人,纷纷赶来石鼓山。盛会难逢,华山派并无夺宝之心,不过志在观光,灵山大师行动需人照料,贫道只好把他带了同来。’’他这一段话,分明是向灵峰大师解释误会,说得声音较响,接着又道:“至于敝派门下弟子,在厉山误伤贵帮贺氏双雄一节,目前敝派门下,已有部分赶赴石鼓山去,好在郝真人和沙帮主也是到石鼓山去的,容贫追查明之后,再向两位报命,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神钩真人郝公玄点头道:“说得堂皇,老夫不信贺氏兄弟两人,会伤在你华山第二代掌门人手下?” 这么说来,老夫教出来的门人,不如你教的了?来,来,让老夫伸量伸量你东门子良,接得下老夫几招?” 东门子良终究是一派之尊,被人家如此轻视,尽管心中再想延宕,把这场过节拖到明天,但情势所逼,也已无法再忍。闻言不由敞笑一声,稽首道:“贫道怎敢和道长相提并论?道长既然如此吩咐,贫道忝掌华山一派,只有舍命奉陪,不知道道长要如何伸量贫道?” 郝公玄持须大笑道:“老夫痴长几岁,昔年和尊师总算也有过一面之雅,掌门人想必对太白剑法,已有独到造诣,华山派以三十六式‘太白剑法’驰名武林,咱们就以三十六招为限,超出此数,咱们这场过节,就作罢论。” 他言下之意,华山派掌门人,只不过仗着三十六招“太白剑法”,但“太白剑法”,在他手下,也走不出三十六招。 东门子良心头暗自冒火,对方早在三十年前,以一柄双钩剑,纵横武林,罕有对手,博得神钩真人之号! 这三十年隐居不出,钩上造诣,更入化境,自是意料中事,但自问练剑数十年,即使不是对方敌手,拼力施为之下,在三数十招也还不致落败,心中想着,这就稽首道:“道长划下道来,贫道自当奉陪。” 郝公玄呵呵大笑,目光扫过大殿,说道:“此处施展不开手脚,咱们还是到天井中去。” 话声一落,不见他吸气纵身,人已离地升起,冉冉往外飞出! 旋风煞木通阴声赞道:“真人在高黎共山躲了三十年,这一手‘缩地蹈虚’身法,果然高明!” 郝公玄落到地上,依然和原来站着的身形,丝毫不变,闻言朗笑道:“木兄好说!” 东门子良瞧得心头暗暗惊叹,也行云流水般跟着走出,在郝公玄身前一丈光景,站走身子,徐徐从肩头抽出太白剑,抱剑卓立,收摄心神,调气运功,过了一会,眼看郝公玄只是瞧着自己,连双钩剑都还没取下,不由出声道:“道长怎不取出剑来?” 郝公玄道:“你准备好了吗?” 右手一抬,“呛”的一声,手上已多了一柄四尺来长,似剑非剑,带有双钩的奇形兵器,就朝东门子良跨步逼来! 他在说话声中,抬手,出剑,跨步,差不多就是同一时间,话声才落,人已跟着逼近,当真动作如电,奇快绝伦! 这一拔剑之声,使得殿上的人,无不感到心弦一紧,凝神望去! 东门子良脸色凝重,两道眼神,只是一眨不眨的盯住对方,此时一见郝公玄使剑逼来,哪敢丝毫大意,脚下立即朝后斜退! “锵”!就在一进一退之间,剑光倏涌,传出虎啸龙吟般一声金铁大震,天井中飞起一串火花,两人已同时极快的绕圈一匝,各攻一剑。 东门子良硬接一招,顿觉对方剑重如山,自己凝集全力,虽然勉强接住,但已震得右臂酸麻,几乎站不住脚! 神钩真人郝公玄也在这一剑中,发现东门子良功力相当深厚,不由仰天长笑,口中连说了两个好字。 东门子良知道机不可失,双方一剑乍接之后,猛吸一口真气,身如旋风,太白剑寒光流动,源源而出! 华山派“太白剑法”乃是二百年前华山派始祖太白神翁溶合天下各派剑法苦思穷研而来,代代相传,取精用宏,代有增删,东门子良继承华山掌门,一心想争霸武林,经数十年潜心苦练,此刻尽力施为,果然不凡,霎那之间,但见盘空匝地。偌大一个天井,滚滚银光,都是由他剑上发出,威力极强! 再看郝公玄身子丝毫不动,稳立在一片剑风之中,双钩剑也只是偶而挥动,但每当地一剑挥出之际,东门子良匹练似的银虹,就好像遇上克星,剑光不迭后缩。 殿上诸人,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自然看得出东门子良这套“太白剑法”,出手毒辣,每一剑都是致命杀着,锋刃所及,往往间不容发!而郝公玄轻描淡写,挥出的剑势,却又是东门子良剑招中的最弱之点,必须立刻返剑自保的间隙! 自从第一招上,两人硬接一剑之后,双方兵刃,就未曾再接触过一下。 转眼工夫,东门子良已经一口气攻出十余剑之多,这十几招剑法,在他想来,即使不能赢得胜利,至少也可把对方通出几步,哪知郝公玄自下场之后,始终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移动过半朱,心头不禁大感凛骇! 这情形,分明是他打定主意,先敷衍过自己的尽力施为,然后突出重手,自己可不能上他的当!心念电转,手底招式,突然由快转缓,一反刚才的猛烈急攻之势,一剑一剑,去势悠悠,变得十分缓慢,这种剑势,看去有气无力,若断若续,一点也不惊人。 郝公玄见他突然由浮躁中冷静下来,不由呵呵大笑道:“不错,这样你才能和老夫打出三十六招之外!” 东门子良此时正在凝神运剑,不敢丝毫分心,是以对郝公玄说的话,恍如未闻,太白剑缓缓朝对方推出! 这一剑去势极缓,但其中却含蕴着“太白剑法”许多精微变化,如果不知其中变化之人,只要出剑封解,或闪避来势,稍一大意,必为剑势所伤,哪知郝公玄口中说着,眼看剑势缓缓接近,依然丝毫不动! 东门子良见自己推出剑尖,相距郝公玄身前只有尺许光景,仍不见对方闪避,心中也不由暗暗赞叹,无怪此人口气托大,武功定力果然不同寻常,当下一吸真气,缓去的剑势,陡然变快,疾如掣电,一闪而至! 就在东门子良剑势快速递出之时,郝公玄一个身子,竟然原式不动的飘飘浮起,跟着剑势后退! “缩地蹈虚!”东门子良心头闪电掠过,蓦地大吼一声,剑式不动,双脚一顿,剑先人后,化作一道银虹,朝郝公玄当胸贯去! 这一下动作,当真比方才递出一剑,还要迅速得多! 郝公玄哈哈一笑,身子跟着剑势,继续后退,东门子良银虹般剑势,如影随形,依然紧跟而上!这是武林中罕见的追逐场面,两人在比剑之中,夹杂了上乘轻功的比赛,郝公玄面孔对着东门子良,双脚好像并没在地上踏实! 东门子良也只有一个脚尖在地上轻点,右臂前伸,一个身子,作丁字形般向前飞跃,太白剑剑尖始终和郝公玄前胸相距尺许,再也无法向前接近。 双方绕场疾行,快到三匝,华山派和黔帮的人,全部屏息凝神,心神紧张已极! “哈哈,东门子良,你‘太白剑法’,果然已得精髓,可惜‘太白剑法’中以心使意,以意使剑之术,尚嫌不足……” 郝公玄一言未完,场中突然响起一声金铁大震! “锵!”……东门子良陡觉手上一阵巨震,这股力道,奇大无比,震得五指一松,长剑差点脱手飞出!心头蓦地一惊,拼命握住剑柄,不让它震飞,但一个身子,已如断线纸鸢,挟着森森剑光,摔起三丈来高! 他终究练剑数十年,功力深厚,虽被郝公玄震飞出去,心中却丝毫不乱,在空中吸气挺胸,使了一个鹞子翻身,翩然落地!不,“嘶”的一声,依然落到场中。 郝公玄没想到自己这一震之势,居然没把他长剑震飞,微微一楞,双目神光炯炯,凝注在东门子良脸上,问道:“方才已经有几招了?” 东门子良经过一阵调息,朗声道:“这该是第二十招吧?” 郝公玄目光突转凌厉,大笑道:“听你口气,似乎还不肯认输?” 东门子良敞笑道:“贫道即使愿意认输,也该输得口服心服……” 郝公玄脸上露出杀机,点头道:“很好,很好,老夫原想让你知难而退,自动交出逞凶之人,那么还有一十六招,就叫你们华山派在场的人一起上吧,哈哈,从今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华山一派了! “咕嘟!咕嘟!” 大殿檐牙上,忽然响起有人喝水的声音,接着咳了一声,低低的道:“不得了,好大的口气,华山派还有大援在后呢!” 郝公玄闻声一惊,倏他纵起,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提着一个人下来! 大家举目瞧去,那是一个穿得破旧不堪的穷老头,生得骨廋如柴,一脸油泥,这时缩着脑袋,一手紧捧酒葫芦,大声喊道:“啊,啊,老……老道士,快放手,你把我几根穷骨头都要抓断啦!” 郝公玄瞧不出这人有什异样之处,心头一怔,放手道:“你方才说什么?” 穷老头酒气虽天,惶恐的道:“没什么,没什么,小老儿只是偷听来的,昨天有一位穿羊皮的老头儿,带着徒儿,打这里经过,说什么是华山派请来的,天下第一了,我……我也不大清楚。” 郝公玄心头不禁生疑,大殿上有这许多高手在场,这人何时躲在上面的呢?心中想着,不由问道:“你几时躲在屋上的?” 那穷老头道:“我在这里已经停顿两天,就是怕老虎,天没黑,就爬上去了,喝点酒,壮壮。胆,方才听你老说从今以后,没有华山派了,我才忍不住多嘴,多……嘴!” 说完,抱着酒葫芦,脚下踉跄,跨上石阶,四下瞧了瞧,道自往左边配殿走去,靠着壁角坐下,自顾自喝起酒来。 神钩真人郝公玄回头朝东门子良大笑道:“原来贵派还请了帮手,好极,咱们这笔账,就等到明天石鼓山再说吧!” “哈哈,热闹热闹,想不到区区一座小庙,居然还有许多成名人物聚在一起。” 随着洪亮笑声,从大门外走进一个紫脸长须,身穿右铜团花长袍的老者,和一个二十六八的黑衣丽人,两人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小鬟,手上打着一盏纱灯。 这两人才一出现,殿上的人,全都脸色一变,毒神逢巨川和他宠姬黑凤仙虞三娘也在这里出现! 郝公玄打了个稽首,大笑道:“巧极,巧极,逢老哥和三姨娘也会赶来,真是荫钦盛哉!” 毒神逢巨川环眼一扫,连连抱拳道:“郝真人好说,老夫只是偶动游兴,听说石鼓山有场盛会,顺便瞧瞧,不想在这里和诸位巧遇。说到这里,忽然朝厉山双煞点头招呼道:“木老哥贤夫妇也在这里,真是再巧不过。” 旋风煞木通站起身子,拱拱手道:“逢大侠有什么见教?” 逢巨川手捋长须,纵声大笑道:“好说,好说,小犬家骆,多蒙贤夫妇教训,老夫正要当面道谢哩!” 旋风煞还没开口,阴风煞倏地站起,冷冷的道:“听逢大侠口气,是想和咱们较量一手了?” 逢巨川一张紫脸,微含笑意,顾盼自豪,晒道:“贤夫妇若有此意,老夫自然奉陪。” 阴风煞回头瞧了楚湘云一眼,她心机较多,怕自己两人和毒神动手之际,旁人把干女儿抢跑,目前石鼓山之会,许多人把南北双岳的门人,看作了夺取宝藏的唯一捷径,她枯爪般手指,倏地一落,闭住楚姑娘阴经要穴,这是他们厉山双煞的独门手法,旁人无法解开,然后拍拍身子,朝旋风煞喝道:“老不死,走,逢大侠划了道,咱们就去领教领教人家高招!” “慢来!慢来!” 一个尖细声音,突然从大殿横梁上传出,人随声发,窜下一个头盘小辫的矮小老头,一下抢在厉山双煞前面,朝逢巨川双手连拱,咧嘴笑道,“小老儿西上白帝,满心想登门求教,不料你逢大侠出川来啦,今儿个真是赶巧,会在这里碰上你逢大侠,你老不吝赐教才好!” 大殿上所有的人,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矮小老头,猛吃一惊,凭这许多江湖上一流高手,居然连梁上藏着人都会毫不察觉,尤其此人大家谁也认不出来。 逢巨川敢情也大出意外,浓眉微微一皱,怀疑的道:“尊驾是谁,找老夫究有何事?” 矮小老头嘻的一笑,连忙抱拳道:“小老儿因听江湖上流传着四句辙儿,叫做……叫做‘紫云东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双岳’,小老弟觉得有点不公,中州一僧和南北双岳,小老儿已经会过了,他们没赢,小老儿也没输,所以一心想会会逢大侠,而且也叫江湖朋友,在那四句辙儿上,再加上我小老儿两句,那是‘追风无形,天下第一’,嘻嘻,小老儿就是人称追风无形东方矮朔公羊叔的便是!” “追风无形东方矮朔公羊叔?” 毒神逢巨川手捋长须,他可从没听到过这个古怪名字,不仅是他、大殿上这一于人,哪一个不是见多识广的几十年老江湖了,但有谁听到过什么东方矮朔其人?” 矮小老头一双鼠目,骨碌碌盯着逢巨川,连连点头,得意的道,“是,是,小老儿就是追风无形东方矮……” 他话声未落,殿上突然响起一阵叱喝,原来那个酒鬼穷老头,趁大家没有注意,抱起楚湘云往殿外就跑! 厉山双煞厉吼一声,双双掠起,一下挡在穷老头面前,阴风煞满脸狞厉的喝道:“你还不放下我干女儿?” “啊!”穷老头一眼瞧到厉山双煞挡住去路,口中惊啊一声,突然一低头,从两人中间钻了过去,拔脚往庙外就逃!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矮小老头不过话到一半,慌忙不迭的朝逢巨川拱拱手道:“丢人了,丢人了,我……追人要紧……” 身子一躬,闪电往门外追去!—— 我独行扫校 第九章 白衣崆峒 石鼓山,在衡阳以北,湘水之滨,原是衡山支脉,山势并不太高,但峰峦峻秀,岩山峥奇! 唐李宽曾建石鼓书院于此,朱熹还写了一篇“石鼓书院记”,石鼓山也因此出名。 这里原是一座石山,遍地俱是乱石,山上有一块巨大圆石,其形似鼓,大家才叫它石鼓山,据古老传说,石鼓鸣、主有兵事。 一月之前,南北双岳门下陆翰飞、楚湘云,为了师仇,曾远上武陵山竹仗坪,去向赛孙膑令狐宣请教,当时赛孙膑曾说:“我答应了你们,自当尽我之力,只是石鼓山四句诗歌。 也许不是身临其境,触发灵机,决难凭空想得出来,一月之后你们可在石鼓山等我。” 这消息,不知如何传出江湖,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的藏宝,江湖上人,谁不心存觊觎? 这一月来,不知有多少人前来找寻过,这些人,自然无一庸手,但谁也莫想解得开石鼓上四句题诗的奥秘,即使踏遍全山,这么一大片乱石,谁也瞧不出丝毫端倪,当然更无从找起。 于是,大家只好等赛孙膑令狐宣来了,才有揭开藏宝秘密的希望。 于是,赛孙膑令狐宣和南北双岳门下的陆翰飞、楚湘云,成了众失之的,大家都在眼巴巴的等着他们! 这天,就是他们约好见面的日子了! 大石鼓上,携着碗口大的十六个大字,那正是轰动武林无人能解的“石鼓歌”: “天下有道,我黼子佩,天下无道,我负子戴。” 远远望去,第一句的“有”字,第二句的“黼”字,第三句的“无”字,经人篡改之处,都可看得十分清晰。 在这四行字下面,却另有两行用黄泥写的大字,那是:“本日未正令狐宣准时抵此,南北双岳门下可在此等候。” 这不知是哪一位仁兄的大手笔?字体写得歪歪斜斜。 当然,这决不是赛孙膑令狐宣写的,因为他人还没来,也许是谁开的玩笑,但这两行字,却给闻风而来的江湖人物,有疑信参半,莫测高深之感! 此时、这斜斜伸展的山谷之中,竟然瞧不到半个人影,也许有人潜伏在周围乱石之间和树林之中,但大家谁都没有露面! 有,那是距大石鼓足有百丈来远的右侧山腰上,坐着一个身穿杏铜团花长袍的老者,生碍紫脸膛,环眼重眉,凛然有威。 老者对面是一个二十六八岁的丽人,一身黑缎衣裙,绣着一只白凤,颈上挂一串宝光闪闪的珍珠顶练,秀发堆鸦,斜簪一支碧玉凤钗,当真珠光宝气,艳丽动人! 两人面前一块桌面大的石上,放着一壶美酒,四五碟菜肴,大石边上,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小鬟,不时替两人斟酒。 他们居高临下,当风把盏,状极悠闲! 不知道的人,定然会把老者当作当地缙绅,或是携眷过境的显宦,慕石鼓山之名,乘兴登临而来。但谁会想到,他们竟是“紫云东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双岳”中的“白帝西毒”毒神逢巨川,和他宠姬黑凤仙虞三娘! 另外,斜对面的一座小山顶上,也有两人,那好像不是武林中人,一个身材瘦小,穿一袭月白长衫的少年书生,面对湘水,倚石而坐,他身后站着一个弯腰驼背老态龙钟的仆人。 身边既没武器,世不像会武功的,只有那白衣书生,脸上蒙着白纱,使人瞧不清面貌,有神秘之感! 只是他们和大石鼓距离更远,不大引人注意而已。 时间逐渐接近中午! 山脚下有两道人影,沿着山涧而来,这两人身上全穿着黑衣,而且又走得极快,远远望去,只是两道黑影,在山径上晃动。 “老不死,你是越老越不管用了,秋儿让人家掳走,连人影还没找到,干女儿又眼睁睁给那酒鬼抱走,真是把老娘的脸都丢光了!” 走在前面的那个鸠面老婆子,气鼓鼓的数说着,鸠面老婆子后面,跟着一个脸色枯黄的老头,苦笑着道:“得啦,得啦,老太婆,这一路上,咱已经给你埋怨够了,其实……其实当时你也在场,可怪不得咱一个人呀!” 鸠面老婆子怒容满面,蓦地回过头去,手指指着老头鼻子,叱道:“什么?你还顶老娘的嘴,你烤熟了的叫化鸡,都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偷走,难道还是老娘冤枉了你?” 黑衣老头慌忙退了半步,低声道“老太婆,你说得小声点咯,前面就是石鼓山了,他们掳去秋儿也好,抱走你干女儿也好,反正逃不过要到这里来的,你急也没用,碰上了,先给他们一个厉害就是。” 鸠面老婆子怒声道:“这还用你说?要是他们不来呢?” 枯黄脸老头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的藏宝,谁不眼红?”他说到这里,忽然涎笑道:“啊!老太婆,真要找不到秋儿和楚姑娘,咱们先把藏宝夺到手,也是一样。”鸠面老婆子听得大怒,厉声道:“放你清秋大臭屁,你是油蒙了心窍,只想夺宝夺宝的,一点也不关心她们,告诉你。徒儿是老娘的,干女儿也是老娘的,要是有甚失闪,老娘就和你拼命!” 这两人不用交待,读者也早已知道他们就是厉山双煞了。 自从昨晚楚湘云被老头甯不归抢走,东方矮朔公羊叔心中一急,舍了毒神逢巨川跟踪追去,厉山双煞又急又怒,自然不肯罢休,也急急追出。但他们却慢了一步,追出庙门,哪里有甯不归和公羊叔的踪影? 这当真把不可一世的厉山双煞气得厉啸连声,直找了一个晚上,还是一无所得,这才往石鼓山赶来。 正当阴风煞唠叨之际,只见左侧林中,走出一群人来! 为首一个灰饱苍须的,正是神钩真人郝公玄,他一眼瞧到厉山双煞,连忙稽首道:“木老哥贤伉俪昨晚没追上那个醉汉?唉,咱们多年不在江湖走动,真是老眼昏花,居然会看走了眼。” 阴风煞哼了一声,道:“郝真人和东门子良,怎么了?” 郝公玄道:“老夫要瞧瞧东门子良究竟约了什么高人,咱们的这场过节,也就改到今天。” 阴风煞阴恻恻的道:“郝真人赶来石鼓山的目的,怕不只找东门子良为两位令高徒复仇吧?” 神钩真人郝公玄大笑道:“不错,老夫承沙帮主之邀,一面固然为了两个劣徒之事,但日衣剑侣藏宝,既在石鼓山有了端倪,老夫自然也想瞧瞧。” 阴风煞干笑道:“郝真人和咱们厉山双煞,多年交情,咱老婆子明人不说暗话,这白衣剑侣藏宝之事,咱已经答应了干女儿.非取到手不可,郝真人能够卖咱们的交情,自然最好郝公玄还没答话,独角龙王沙无忌心中一急,大声道:“听老嫂子的口气,要是郝真人不卖交情,好像就非动手不可了?” 旋风煞木通愤然作色道:“沙无忌,凭你还不配和老夫夫妇称兄道弟,郝真人还没说话,也轮不到你插嘴!” 独角龙王沙无忌领袖黔帮,纵横江湖,几时受过这等轻视,何况还有神钩真人郝公玄在旁,一时只觉无名怒火,真冲胸膛,脸色一沉,正等发作! 郝公玄瞧着双方情形,虽觉厉山双煞太以盛气凌人,但想到华山派东门子良不知约了什么厉害人物,双方未见真章以前,不宜再和厉山双煞闹僵,这就手捻苍须,老气横秋的微微一笑,道:“老夫和木老哥贤伉俪,两代深交、用不着客气,老夫也并无夺宝之心,贤伉俪既然答应过你们干女儿,志在必得,待会取到白农剑侣藏宝,老夫只要见识见识也就是了,眼下与会的高人不在少数,咱们合则两利,不宜有什意见。” 阴风煞自然听得出郝公玄口气,阴笑道:“郝真人说得极是,在白衣剑侣的藏宝没有寻获之前,咱们只有联手合作,才免得让别人坐收渔利。” 旋风煞木通道:“那么找到了白衣剑侣的宝藏之后呢?” 阴风煞横了他一限,叱道:“郝真人方才不是说过,并无夺宝之意。” 神钧真人呵呵大笑道:“正是,正是!” 他们说话之间,业已走近大石鼓前面,独角龙王沙无忌抬头瞧到石鼓上两行大字,忽然喷了一声、念道:“本日未正,令狐宣准时抵此,南北双岳门下,可在此仁候,这是什么人写的?” 阴风煞回头道:“老不死,什么时候了?” 旋风煞瞧瞧天色,说道:“快午时了。” 阴风煞道:“那么咱们也在这里等吧!” 旋凤煞低声道,“老太婆,逢巨川就守在上面了哩!” 阴风煞披嘴道:“管他呢!” 心中一动,目光朝右侧山腰上瞧去!接着抬头说道:“逢大侠,三姨娘来得好早,是不是还有意思指教指教?” 双方距离少说也有一百二三十丈,山风凛烈,平常人就是喊破喉咙,也不易听到,阴风煞虽然随口说出,声音却凝而不散,直送对崖山腰。 毒神逢巨川哈哈一笑,起身抱拳道:“抱歉得很,老夫今日,只是顺道来此瞧瞧,不想在这里和人动手,贤夫妇有意指教,也只好改日奉陪,贤夫妇和郝真人几位,不如请上来喝一杯水酒,作壁上观如何?” 阴风煞听对方说出不想在这里和人动手,等于是声明他并无夺宝之心,心中暗自窃喜,一面冷冷的道:“多谢逢大侠好意,老婆于是答应了干女儿、帮她取宝来的,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神钩真人郝公玄也打了个稽首道:“老夫还有个约会……” 一语未毕,只听山下有人大笑而来,那笑声由远而近,倏忽之间,业已到了几人眼前! 独角龙王转眼望去,只见数尺外并肩站着三人。 中间一个一身白麻长衫,腰中束着一条鹅黄丝带,脸形狭长、双目极细,嘴巴极阔,远望过去,宛似一段木头雕成一般,頦下留着稀稀疏疏的几根白胡子! 左右两人,却穿着一身鹅黄长衫,腰间也各自束着一条丝带,除了衣眼颜色不同之外.这三人全都生得又瘦又高,一付死样怪气的眉眼! 旋风煞木通瞧到这三个怪人现身之后,目光不期朝阴风煞望了一眼,桀桀笑道:“白衣崆峒居然也率着两位师弟赶来了!” 那白衣人双目似睁似闭,瞧着大家,干笑了两声,抱拳道:“郝真人、木老哥、木大嫂请了,咱们泰山一别,快三十年没见面啦!” 郝公玄手将苍须,笑道:“三十年不见,杨兄还是和昔年一样,丝毫没老! 白衣崆峒裂嘴大笑道:“好说,好说,郝真人倒是愈来愈年轻了!” 他本来脸型奇狭,嘴巴特阔,这一裂嘴大笑,嘴角几乎张到耳根,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更显得难看已极! 阴风煞等他说完,冷冷的道:“杨大侠和两位令师弟赶到石鼓山来,不知为了什么?” 白衣崆峒杨开源白渗惨的脸上,一无表情,冷漠的道:“木老嫂子来得,我们兄弟就来不得吗!” 阴风煞阴声道:“这么说来,杨大侠似是为了白衣剑侣藏宝来的?” 白衣崆峒皮笑肉不笑的退,“彼此,、彼此,老嫂子何用明知故问?” 阴风煞冷笑道:“杨大侠三十年不见,莫非练成了什么惊人之艺?” 白衣崆峒陡然目射奇光,瞧着阴风煞道:“老嫂子这话如何说法?” 独角龙王沙无忌因厉山双煞那付自高自大的神气,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早就对他们有隙。此时眼看白衣崆峒杨开源口气不善,双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这机会岂肯轻易放过?闻言大笑道,“杨老哥大概还不知道白衣剑侣的藏宝,木大嫂答应她干女儿.全力支持,不容再有人觊觎。” 白衣崆峒两道一字眉,微微轩动,睁目问道:“尊驾何人?怒杨开源眼拙。” 神钩真人郝公玄道:“老夫还当两位认识,忘了引见,这是黔帮独角龙王沙帮主沙无忌。” 白衣崆峒碍着神钩真人的面子,勉强点了点头,口中冷冷的道:“木老嫂子的干女儿是谁?” 独角龙王见他连口头上的久仰都没说一声,心中暗暗冷笑,你杨开源只不过是崆峒派掌门人,好大的架子,心中想着,脸上丝毫不露,依然笑道:“木大嫂干女儿,就是北岳门下的楚湘云姑娘。” 白衣崆峒于笑道:“难怪木老嫂千方才问兄弟练成了什么惊人之艺,那么想必木老嫂子已经练成了什么惊人之艺?” 阴风煞冷冷答道:“没有,老婆子还是三十年前的一些老套。” 白衣崆峒仰天一阵厉笑,道:“老嫂子的阴风掌,虽然厉害,恐怕还唬不倒人吧!” 阴风煞尖笑道:“那也未必,就说三十年前的泰山之会吧,虽没排定名次,咱们厉山双煞,凭着一爪一掌,也总算熬过去了。杨大侠你呢?大会才一开始,就和华山的东门子良同遭淘汰,咱们如果同样是老样子,我老婆子不就比你杨大侠差强人意吗?” 这一番话,当真说得刻薄至极,简直崆峒掌门杨开源挖苦得一钱不值。 独角龙王沙无忌站在一旁,心头暗暗称快! 白农崆峒一双细目,精光闪动,但他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忿怒之色,只干咳了几声,道:“兄弟和两位师弟,三十年来,久居边陲,这回一起到中原来,就是要和诸位老朋友叙叙,兄弟自问白衣崆峒这四个字,想来大概还不至一下就摔在石鼓山吧?” 他话声刚落,忽然听到有一丝极细的声音,说道:“你把‘白衣’两个字摔掉就行!” 这一句话,声音极轻,不知发自何必?但在场的人,全都听得十分清晰! 白衣崆峒这会一张木然的脸上,隐隐的泛起怒容,双目精光暴射,瞩目四顾,除了右侧山腰上的毒神逢巨川,和黑凤仙虞三娘之外,只有左侧那座小山顶上倚石而坐的白衣书生主仆两人。 但白衣书生此时依然面对湘江,丝毫没动,而且和自己这边相距极远,不可能会听得到自己说话。 他两道如线寒芒,不由又朝林中射去,厉声笑道:“发话的是哪一位高人,请出来让杨某见识见识!” 他话来说完,身躯忽然摇了两摇,终于拿不住椿,退后了两步! 白衣崆峒被这穷如其来无声无息的力道击中,要非本身功力深厚,及时警觉,运功抗拒,早已受了重伤。饶他平日生性阴沉,也不禁猛地一惊,目光闪电般掠过,抬头大笑道: “刚才是哪一位高人,暗中对兄弟下手,掌风无声无息,兄弟不胜佩服之至!” 白衣崆峒方才无缘无故突然后退出几步,大家正感惊奇,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全都为之一呆! 但在这一瞬之间,只见山风吹动,白衣崆峒杨开源一袭白麻长衫,从胸前直到下摆,好像被锋利刀刃划过一般,裂了开来,但腰间束着的一条鹅黄丝条,却丝毫无损! 白衣崆峒敢情还没察觉,此时眼看大家的目光,齐朝自己胸前投来,不禁也低头瞧去! 这一瞧,只见他一张白惨惨的脸上,骤然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方才也曾怀疑到穿白衣的只有左侧小山顶上那个白衣书生。 急急抬头瞧去,小山顶上的主仆两人,这一瞬之间,业己走得不知去向! 站在他身边的神钩真人和厉山双煞,独角龙王等人,都是几十年的老江湖了,这情形,哪会瞧不出来? 几道自光、同时不约而伺跟着朝小山顶上瞧去! 当然,方才要白衣崆峒摔下“白衣”这一句话,和后来的出手袭击,划破他身上白衣的,自是出于一人之手。 但假如这人就是小山顶上的白衣书生所为,那么此人身法之快,出手之奇,简直到了出神入化,不可思议的境界! 白衣崆峒杨开源的武功,比神钩真人郝公玄虽要略逊半筹,但也决不会在厉山双煞之下,像这般连对方人影都没瞧到,就被人家一掌划破衣衫,说来真是谁也不敢相信之事。 难怪神钩真人瞧得凛然失色! 厉山双煞和独角龙王也全部脸色大变! 白衣崆峒杨开源干笑一声,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技不如人,恕先走一步!” 话声一落,率着两个师弟,转身欲走! 神钩真人郝公玄忙道:“杨兄请留步。” 白衣崆峒停步道:“真人有何见教?” 郝公告手拂苍须,笑道:“杨兄既然来了,何用急于要走,就是以方才发生之事而言,那位隐身暗中的朋友,只是乘杨兄不备之际出手,场兄也算不得输。” 白衣崆峒杨开源是生性阴沉的人,方才实因自己终究是一派宗师身份,遭人袭击,还划破了他以白衣为号的长衫,面上难堪、才有退出石鼓山之意! 此时经神钩真人这么一说,心中忽然一动,暗想:郝公玄的挽留自己、分明含有制衡厉山双煞之意!不由裂嘴一笑,拱手道:“好说,好说、兄弟多蒙真人指教。” 他们说话之时,江面上突然有一条小船,逐渐驶近,转眼之间,那小船已在山脚下靠岸! 船中走上一个儒生扛扮的清烁老者,和一个面目俊朗身穿长袍的青年,一路指指点点,边说边走,沿着山径而来! 阴风煞一眼瞧到有人乘船而来,远远望去,又是一身儒衫,还当是赛孙膑来了,连忙问道:“老不死,来的可是令狐宣?” 旋风煞凝目瞧了一会,摇头道:“令狐宣昔年被他师兄别断双脚,大家才叫他赛孙膑的,这人不像!” 白衣崆峒朝山下望了一眼,道:“兄弟已有多年末涉足中原,对武林人物,所知不多,不过据兄弟看来,这人故意走得缓慢,但身手却是不弱!” 旋风煞木通点头道:“杨兄说得不错,兄弟也有同感。” 这几句话的工夫,那儒衫老者,只走了一小段山路,就在路旁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一面大声笑道:“杜老弟,从这里到石鼓书院,还有好一段路,这里远揽风光,俯视江流,大可领略山水之趣,你也坐下来歇一歇吧!” 青年人回头向江面上望了一眼,才道:“老夫子,弟子久闻石鼓之名,还是到大石鼓上去盘桓一番,也许老夫子触动诗怀、以石鼓为题,做上几首好诗,也不让韩愈的石鼓歌专美于前。” 儒衫老者用手捶背,眼风扫过江面,瞧到另外一艘小船也快要驶近,便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也好,你有兴致要去瞧瞧石鼓,咱们就上去吧!” 两人说着,果然朝山上走来! 独角龙王沙无忌忽然“噫”了一声,道:“他是龙门帮的总护法千手儒侠史南溪,他在这里露面,看来龙门帮的人,业已倾巢出动了呢!” 阴风煞冷冷的道:“你黔帮都闻风赶来,这里原是龙门帮的地头,他们来了有什么值得稀罕?” 神钩真人郝公玄皱皱眉道:“陆地神龙程元规如果亲自赶到.倒是一个劲敌!” 这时,江面上另一条小船也已拢岸,船舱中紧接着纵起四条人影,一下就掠到自上,身法极快。 远远望去、最前面一个腰悬主剑的青衫少年,接着是一个身穿青衣和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后面跟着一个黑衣老苍头。 这四人才一上岸,便逢自朝山上奔来! 旋风煞木通突然低喝一声:“老太婆,那是秋儿!” 阴风煞也惊喜的道:“啊,真是她们!秋儿……干……女儿……” 话声末落,两道黑影凌空飞起,阅电般朝山下扑去! 这往山上奔来的四人,正是陆翰飞,楚湘云、冷秋霜,和乔装老苍头的黑娘子倪采珍! 原来昨晚千手儒侠史南溪赶跑漠北三狼,天色已是黎明,大家堪堪回到船上,正待启碇,恰好甯不归、东方矮朔互相追逐而来! 陆翰飞认出后面那个矮小老头正是东方矮朔,便很快自船中跃起。 东方矮朔一眼瞧到陆翰飞,就要他把地上的姑娘家抱上船去,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追赶甯不归去了。 陆翰飞先前还不知道躺在地上的姑娘是谁,走近一瞧,竟是半路上失踪的湘云妹子,心头大喜过望,连忙替她解开睡穴,回到舱中,大家各自述说经过。 冷秋霜听说楚姑娘拜自己师傅做了干娘,心中更是高兴,一口一声湘云姐姐,叫得挺甜,她生得纯洁,娇憨,极惹人怜,两位姑娘家,一会工夫,就好得像亲姐妹一样。 两条船启行不久,黑娘子放出去向君山报信的鸽子,也飞了回来,带来陆地神龙的密函,要他们在正午赶到石鼓山,不可太早,也不可太迟,而且到达石鼓山之后,要千手儒侠史南溪和杜志远先行上岸,和陆翰飞一行,装作互不相识,非万不得已,不可出手等语。 千手儒侠虽知帮主谋略过人,但一时也测不透此中玄机。只好依计而行。 黑衣娘子先前奉帮主之命,替冷秋霜装扮成楚湘云模样,原也料定厉山双煞会带着楚湘云赶到石鼓山去,才面授机宜,要她趁双方遇上之时,移花接木,把楚姑娘掉换转来,如今楚姑娘业已安然回转,冷秋霜也就回复了她本来面目。 却说陆翰飞等四人,堪堪奔到山脚,只见两道人影,迎面飞落! 冷秋霜眼快,口中叫了声:“师傅!” 娇躯倏地朝阴风煞怀中外去! 楚湘云眼珠一转,也立即跟着迎了上去,娇声喊着:“干娘!” 阴风煞扬起鸡爪般枯手,一手一个,把两人一起揽到怀里,口中组染笑道:“乖孩子,宝贝肉心肝,你们真把老婆子急疯了!”说到这里,突然鸠脸一沉,厉声间遣,“是谁把你们掳去的,快说,我老婆子非把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旋风煞木通身子猛的跨前一步,两只眼睛,绿光暴射,盯着陆翰飞厉笑道:“小子,拐带咱们秋儿的就是你吧?” 大袖一掳,一双白惨惨的鬼爪,倏地提起,正待抓出! 冷秋霜瞧得大急,用手推着阴风煞,急叫道:“师傅,你快瞧师公咯,人家陆大哥是好人……” 阴风煞叱道:“老不死,你这做什么?人家陆少侠是好人!” 旋风煞双爪慌忙垂了下去,裂嘴笑道:“老夫只是和陆少侠开开玩笑,其实老夫早就知道他是好人的。” 楚湘云连忙朝陆大哥眨眨眼睛,陆翰飞心中会意,走前一步,朝厉山双煞作了一个长揖,道:“晚辈陆翰飞叩见两位老前辈。 阴风煞好像是丈母看女婿,越看起有趣,她一张鸠面,裂着血盆瘪嘴,桀桀尖笑道: “陆少侠,你们还是赶办正事要紧,快别多礼,今儿个闻风赶到石鼓山来的高手,可不在少数!你是我老婆子秋儿的大哥,也是我老婆子干女儿的师哥,你们只管放大胆子行事,谁要不开眼,冲着咱们两个老不死的来,谁也别想在这里兴风作浪。” 那千手儒侠史南溪和杜志远两人,眼看厉山双煞突然出现,心头方自一惊,但因帮主吩咐,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出手,是以停在一边,暗暗戒备。 此时听阴风煞柯灵居然拍起胸膊,会把事情揽到他们身上,真是大出意外,紧张心情,为之一松,暗想:有这两个魔头替陆老弟保上了镖,自己就可用不着出面了! 就在阴风煞柯灵活声刚落,右侧一条斜伸山谷,突然传来狼嗥般大笑之声! 陆翰飞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头戴羊皮帽,身穿一件长仅及膝黄麻大长衫,背负奇形长剑的右怪老人,由五个头戴羊皮帽,腰插狼牙俸的彪形大汉护拥着从斜谷中缓步而来! 在他身后八九尺处,鱼贯相随,走出两个灰衣老道、八个中年道士,那正是华山派掌门人东门子良和师弟仙人掌左浩! 黄衫老人目光阴鸷,一张淡金色的脸上,严肃得没有一丝笑容!这时虽然缓步而来,但每一跨步,足有七八尺光景,当真有昂首阔步,目中无人的气势! 冷秋霜瞧到漠北五狼的老三、老四、老五都垂手踉在黄衫老人身后,就想到他准是千手儒侠说过的什么老狼神狼奇里了! 史老前辈说老狼神武功极高,只有师傅师公联起手来,才打得过他,冷姑娘心中转了许多念头,忽然给她想出一个主意! 她故意依在阴风煞身边,回头瞧着老狼神,低声向道。“师傅,这个带皮帽的小老头是谁呀?” 阴风煞脸色凝重,细声道:“他是老狼神狼奇里,早在三十年前,就名满甘陕……” 冷秋霜哦了一声,没待阴风煞说完,手掌推着她师傅,急急问道:“师傅,师傅,他是不是就是那个野狼生的人?” 阴风煞听得大惊,老狼神狼奇里内功何等精湛,冷秋霜这句话,声音虽然不大,如何瞒碍过他的耳朵? 这老怪物就是忌讳人家说他是狼养的,闻言连忙低声叱道:“秋儿不准胡说……” 话声未落,突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老狼神不知何时,已站在厉山双煞面前,一双阴鸷的眼神,射出森森光芒,脸上似笑非笑的瞧着冷秋霜,问道:“女娃儿,你方才说的什么?” 阴风煞想不到老狼神来得这般快法,。心头不禁大吃一惊,急忙一手把冷秋霜拉到自己身后,斜退半步,尖声笑道:“我老婆子还当是谁,什么风把你老狼神也吹到石鼓山来啦!” 阴风煞平日什么人都不在她眼里,但对这位凶名久著的老狼神,也不无顾忌,说话之间,提足全身功力,不敢丝毫大意! 老狼神口中嘿了一声,大不刺刺的道:“她是你的徒儿?但触犯老夫忌讳的人,就是玉皇大帝的儿子,也难免一死!” “死”字出口,左手大袖,蓦地朝阴风煞身后卷去! 这一下,当真说时迟,那时快,他轻描淡写的一拂,有若迅雷骤发,使人不及掩耳! 连阴风煞挡在身前,早有准备,都没他出手的快,匆忙之中,举手一拦,“阴风掌”只使出五成力道! “蓬”的一声大震,老狼神狼奇里屹立不动,阴风煞却被震得后退了半步!可是他那股掌风,虽被阴风煞挡住大半,还有一小部份却依然朝冷秋霜卷去! 冷姑娘初生之犊不怕虎,纤纤玉手,倏地一挥。居然把那卷到身前的凌厉掌风,接了下来! 老狼神可不知她“九阴神功”,己有三成火候,一时却也感到大出意外,脸上神色,微微一怔! 旋风煞木通瞧到妻子被老狼神震退,自己来不及出手,心头不由一急!他倒不是怕阴风煞接不下来,而是怕老太婆责怪,双爪一提,身子猛的跨前一步,黑袍鼓动,桀桀厉笑道: “老狼神,你惹上老夫夫妇,咱们可不怕你!” 老狼神瞥了他一眼,冷冷的点头道:“老夫并没说你们厉山双煞怕过谁来?方才只是你们徒儿,触犯老夫忌讳,不过她小小年纪,能够接得下老夫一击,此事便算揭开了。” 阴风煞后退一步,心头暗暗惊凛,这老怪物多年不见,功力真还愈来愈精纯了!但她当着这许多人,一下被震得后退了半步,脸上大是无光,尖哼一声道:“你倒说得稀松,厉山双煞有这般好惹,也不叫厉山双煞了!” 老狼神皮笑肉不笑,无声无息撇了下嘴角,倔傲的道:“也好,你们要待怎的?等老夫办完正事再说。” 这一阵工夫,神钩真人郝公玄。独角龙王沙无忌。和白衣崆峒杨开源带着师弟,同时往山下走来! 郝公玄一眼瞧到老狼神师徒,微微皱了下眉,打个稽首,大笑道:“东门道友原来把狼老哥请出来了,哈哈,久违久违!” 老狼神大不刺刺朝郝公玄、白衣崆峒略为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一边摸着嘴角几根狼橇,嘿道:“大家耳朵倒是真灵!”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转,投到陆翰飞身上,问道: “你就是南岳简子真的门人?” 陆翰飞早已听千手儒侠说过老狼神狼奇里的厉害,此时眼看四周这些人,全部为了觊觎白衣剑侣的藏宝,冲着自己和湘云妹子而来,心头已大感愤怒,再听他直呼自己师傅名讳,不由俊脸一沉,凛然应道:“不错,你就是狼奇里吧?” 老狼神被他叫得一怔,多少年来,江湖上没有当着自己敢直呼名字的人,眼前这少年真是吃了豹子胆! 他仰脸望着天色,手捋狼撬,徐徐说道:“年轻人,你既然知道老夫名号,好生无礼!” 陆翰飞朗笑道:“是你先直呼了先师名讳,在下即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有什么不对?” 老狼神两道眼神,陡然射出奇光,但两道光芒,一闪而隐,问道:“和你同来的北岳门下呢?” 他因楚湘云站在阴风煞身边,只当也是阴风煞的徒弟,是以有此一问。 楚湘云娇躯一挺,应声道:“是我!” 老狼神瞧了她一眼,点点头道:“令狐宣和你们约好今天到石鼓山来的?” 楚湘云道:“是又怎样?” 老狼神淡金脸上,绽起一丝笑意,道:“他人呢?” 楚湘云故意朝四下瞧瞧,咭的笑道:“奇怪,你问我们,我们又去问谁?” 老狼神道:“好,令狐宣既然还没赶来,你们先跟老夫上去。” 陆翰飞剑眉一剔,正待开口,楚湘云急忙朝他眨眨眼睛,笑道:“陆大哥,我要问问干娘,咱们还是在这里等,还是到山上去等?” 老狼神疑惑的道:“你干娘是谁?” 阴风煞阴声道:“除了我老婆子、还有什么人配做她干娘?” 老狼神干嘿道:“难怪这两个娃儿,有恃无恐,原来仗着厉山双煞替他们撑腰!” 阴风煞哼了一声,招手道:“陆少侠、乖女儿,你们过来,一切有我老婆子呢!” 楚湘云怕陆翰飞执拗,娇躯一扭,回到阴风煞身边,轻笑道:“陆大哥来咯,干娘在叫我们呢!” 陆翰飞只好跟着走了过去。 老狼神张口发出狼嘷般一声大笑、眼光扫着旋风煞木通、阴风煞柯灵、突然把笑容敛去,凌厉的道:“老夫面前,只怕两位还裆不了横吧?” 阴风煞恻恻尖笑道:“狼奇里,这回你估计错误了,和咱们联手合作的人,可多着呢!” 神钩真人郝公玄连拂胸前苍须,含笑不语。 老狼神怔得一怔,目光不期投到郝公玄脸上,怪笑道:“这么说来,郝兄也有插手之意了?” 郝公玄微微一笑道:“狼老哥未来之前,兄弟和木老哥两位原已有约在先,而且兄弟和东门道友也有一点过节,订在石鼓山了断。” 老狼神厉笑道:“好,好,咱们多年不见,借这机会叙叙也好,你们划下道来,老夫无不奉陪。” 冷秋霜和楚湘云站在阴风煞身后,亭亭玉立,生得一样明艳照人,当真像两朵含苞待放的鲜花! 漠北五狼生长关外,个个生性好色,侍立在老狼神身后,十只眼睛,却骨碌碌只是盯着两位姑娘直瞧。 冷秋霜忽然拉了拉楚湘云,低低咬着耳朵,一会工夫,两人各自搓了一个纸团,冷秋霜偷偷的朝仙人掌左浩肩头弹去,楚湘云却朝独角龙王沙无忌打出! 仙人掌左浩陡觉一缕劲风,朝肩头打到,他伸手一接,只觉人手甚轻,是一个纸团,不由心中大疑,急忙打开一瞧,只见纸上用木炭写着“糊涂”两字。” “糊涂?” 他口中低低念了一声,目光却向四下打量,是谁开自己的玩笑? 糊涂狼老四听到左浩低低的叫自己糊涂,心中大是生气,但他没叫出“狼”字来,自己不好发作! 哪知这边左浩“糊涂”两字,刚刚出口,独角龙王沙无忌手上,也打开纸团,低声念道:“原来他的名字就叫糊涂。” 他双目一抬,接着大声喝道:“是哪一位朋友…… 他本来是说”是哪一位朋友开的玩笑?”但他和上面的话。连了起来,乍然一听,变成“原来他的名字叫糊涂,是哪一位朋友……”底上的话,还没出口! 糊涂狼老四听得勃然大怒,厉吼一声:“就是太爷!” 身形猛冲而出,一拳朝独角龙王当胸打去! 独角龙王沙无忌身为一帮之主,在西南几省,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武功自然不弱,一见糊涂狼老四猛冲而来,右臂一横,朝前架去! “蓬!”两人全都身材高大,双臂接实,糊涂狼老四震得后退了三步,独角龙王也拿不住桩,身子晃了一晃,退后了一步。 粉涂狼老四怒笑道:“好家伙,太爷……” 老狼神正好朝神钩真人说出划道的话来,瞥见糊涂狼老四怒吼一声,疾冲而出,又被独角龙王震退下来,心头不由大怒,厉喝一声:“孽畜,好大的胆!” 大袖一挥,糊涂狼老四被打得翻了一个筋斗,爬起身子,满面胀得通红,嗫嚅的道: “师傅,是他叫弟子糊涂狼,弟……弟子现在叫……叫聪明狼了!” 他话声未落,只听有人轻哼一声,道:“狼奇里居然会教出这样的脓包徒弟来!” 这声音好像从半空中飘来,说得极轻,但大家谁都听到了! 白衣崆峒杨开源听得脸色骤然一变,因为这声音和方才叫自己摔下白衣两字,分明出于一人之口! 神钩真人,厉山双煞自然也听出是方才偷袭白衣崆峒的人的口音,脸上全都为之一怔! 老狼神脸上飞起一丝狞厉之色,仰天喝道:“什么人,敢在老夫面前……” 话声堪堪说到一半,突然身形摇了两摇,身上一袭长仅及膝的宽大黄衫,却似被一阵大风,吹得朝后飞起,猎猎作响! 老狼神终究功力深厚,没被震退,但一张淡金脸上,流露出无比惊诧!这原是一瞬之间的事,老狼神一怔神间,那股击来的巨大力道,突如其来,也突然消失! 空中又飘来一声不屑的轻哼:“老狼神也不过尔尔!” 老狼神狼奇里哪还忍耐得住,双手叉腰,发出狼嘷般厉啸,喝道:“什么人,给老夫滚出来,咱们较量较量!” “凭你也配?” 大家全都聚精会神,抬头朝四下察看,寻找这声音发自何必? 突然,“呼”“呼”两声,两块比磨盘还大的巨石,从二十余丈的高空飞坠而下、夹着呼呼风声,直朝老狼神和众人站立之处砸来! 狼奇里又气又怒,目注巨石,正待落下之时,挥动双袖迎去,在场之人,全部凝神戒备! 就在此时,瞥见从左右两边灌木林中,飞起两道人影,其快如电,迎着两块巨石飞去,张手一抱,各自凌空抱住一块巨石,交叉而过,一闪而逝! 这一下,瞧得大家又是一怔,那两块巨石,少说也在百斤以上,从那么高飞砸下来,速度增加,重量也随着增加,下砸之势,已不止干斤! 即使在乎地上伸手接住,已是不易,何况这两人是从斜刺里飞起,凌空接住巨石,还丝毫不受巨石下坠的影响,往斜刺里飞去! 在场诸人,即如老狼神狼奇里,神钧真人郝公玄,厉山双煞,白衣崆峒等一千顶尖高手,自问纵身跃起,接住巨石,再飞身落地,却不难做到;但这般斜掠而过,这份“蹑空虚渡”的轻功,谁也自叹勿如。 这宛如陨星的两道人影,抱着巨石,交叉而过,真比电光还快! 就在大家一怔之际,左边林中,有人尖声叫退:“老酒鬼,快瞧,来啦,来啦!” 右边一个声音接口道:“唔,你矮子眼光倒不错,这家伙气派十足,居然还坐着孔明车来的!” 陆翰飞先前也没瞧清楚这飞掠而过的两道人影是谁,此时听两人一开口,不由心中一直,那不是甯不归和东方矮朔公羊老前辈的口音,还有谁来? 什么?“坐孔明车来的?”那是赛孙膑令狐老前辈来了!陆翰飞心中蓦地一动,急忙举目瞧去! 那少说也还在数里之外,正有一辆双轮小车,顺着官道,朝石鼓山而来! 大家经两人一嚷,也纷纷转头往山下瞧去,独角龙王沙无忌低呼道:“来的果然是令狐宣!” 白衣崆峒杨开源生性阴沉,城府极深的人,忽然心念一动,暗想此时机不可失,自己何不如此如此? 当下放意放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势,转眼又望了众人一眼,徐徐的道:“赛孙膑不久可到,诸位因白衣剑侣藏宝之事,犹争执未下,兄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郝公玄持须道:“杨兄有话,但请直说!” 白衣崆峒裂嘴一笑,道:“据兄弟观察,此刻石鼓山闻风赶来的高手,只怕决不止咱们眼前这几个人,他们有的潜伏暗处,有的方才业已露面,觑其用心,无非为了觊觎白衣剑侣的藏宝而来……” 老狼神口中嘿了一声。 白农崆峒并不理会,继续说道:“是以兄弟之意,郝真人和东门道兄虽另有过节,不宜在此地了断,木老哥贤夫妇和狼老哥更不宜在此时拼斗;因为凭诸位老哥的功力,双方一经动上了手,决难在短时之间,分得出胜负,大家打得力竭筋疲。正好给别人以可乘之机,这就是鹏蚌相争,渔翁得利……?” 老狼神听得耸然动容,他方才被人暗中袭击了一掌,已然发觉隐身发掌之人,武功之高,不在自己之下,这就双目闪动,冷冷的道:“依你该当如何?” 白衣崆峒瞧出他已为自己言词所动,心中暗喜,但白惨惨的脸上,却丝毫不露,抬头道:“依兄弟之见,诸位道兄不如暂息争端,联手合作。” 东门子良疑惑的道:“联手合作?” 白衣崆峒微微点头道:“不错,眼下形势咱们非联手合作,先对付意图劫藏宝之人不可,因令狐宣到达之后,白衣剑侣的藏宝,随时随地有出土的可能,也随时随地有被劫的可能。咱们在这一段时间,就该通力担当起保护之责,等宝藏出土之后,与会之人,不妨各凭武功,公平决斗,以决定宝物谁属。” 神钩真人呵呵笑道:“杨兄高见,老夫甚是赞同。” 老狼神仰头看天,捻着他几根狼须,道:“老夫也并不反对。” 阴风煞冷笑道:“杨兄这主意倒出得不错,可惜老婆子已经答应过干女儿,何况石鼓歌是简大先生第一个发现,南北双岳,且因此丧生。目前赛孙膑令狐宣,也是为了南北双岳门人,才远道赶来,白衣剑侣的藏宝出土,无论怎么说来,都该归南北双岳门人所有,何用比武决定?” 厉山双煞原也为了觊觎异宝而来,但自从阴风煞收了楚湘云做干女儿,态度竟会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这一番话,说得在场诸人,全觉脸上一热! 陆翰飞听她报到恩师,不禁热泪盈眶,连忙朝阴风煞作了一个长揖,颤声叫道:“老前辈,晚辈兄妹,并非为白衣剑侣藏宝而来……” 老狼神、郝公玄等一干人,听得一怔,不约而同全部掉头朝他望去! 只见陆翰飞朗朗说道:“老前辈仗义执言,晚辈极为感激,只是晚辈兄妹,因恩师遭入暗算,起因于一张石鼓拓本,连仇人是谁,都有扑朔迷离之感,远上武陵,无非求令狐老前辈指示迷津,可为师门复仇雪恨,才有今日石鼓山之约。目前经晚辈一路查访,已知仇人姓名,但和令狐老前辈约在此地见面,晚辈兄妹不得不来,至于白衣剑侣的藏宝,晚辈德薄能鲜,不敢妄作非份之想。” 神钩真人掀髯大笑道:“哈哈,陆老弟果然不愧南岳门下。咱们不妨事先来个约定,待会,谁得到白衣剑侣的藏宝,谁就负责协助南北双岳门下,完成他们报雪师仇的宿愿。 陆翰飞对这些盛名久著而又只知以攘夺为能事的人,心存鄙薄,闻言傲然答道:“师仇不共戴天,在下誓必手刃仇人。不敢假手他人,真人厚意,在下心领。” 郝公玄清瘦脸上,不禁一红,连连点头道:“有志气,有志气!” 阴风煞气愤的道:“陆少侠不稀罕白衣剑侣的藏宝,老不死,咱们夺到了手,就给干女儿做见面礼吧!” 老狼神敞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先联手拒敌,再决定宝物谁属就是。” 白衣崆峒明朗一笑,道:“那么咱们此刻就该先上山去。看看形势,好分开在四周戒备,免为他人所乘才好。” 郝公玄点头道:“杨兄设想周到,咱们正该如此!” 大家全无异议,便立即朝山上走去。 一会工夫,到了大石鼓底下,陆翰飞瞧到石鼓上写着的“本日末正,令狐宣准时抵此,南北双岳门下,可在此等候”,两行字迹,便朝楚湘云道:“湘云妹于,我们就在这里等候令狐老前辈吧!” 楚湘云答应一声,就拉着冷秋霞和黑娘子倪采珍,一起走近他身侧站定。 厉山双煞也紧跟着他们身后走近。其余的人,自然不肯离得太远,只在他们四周散立,谁也没有出声。 石鼓山四周,一片静寂,只有涧水淙淙,和黄叶堕地之声,历历可闻! 天下高手似乎尽皆虎视眈耽,等候赛孙膑揭开石鼓歌之谜,只等实物出世,伺机下手! 这该说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安宁,在一片乱石山岗上。终将有不少武林人物,埋骨于斯! 山径上,一路响起车轮轱轳之声! 一辆孔明车,渐渐在众人眼前出现,距离逐渐接近,车上端坐着一个年约四旬,脸色蜡黄,双目微陷的中年文土,白晰而修长的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的圆形轴轮,不住转动,那辆孔明车,居然不用人推,就运转自如,沿着山径上来。 陆翰飞、楚湘云连忙迎了上去,躬身道:“晚辈陆翰飞、楚湘云叩见老前辈。” 赛孙膜微微摆手道:“你们果然先来了,我要未时才到,怕你们等久了,特地叫人在石鼓上留了字,你们看到了吗?” 楚湘云道:“原来石鼓上两行字,真是老前辈叫人留的?” 赛孙膑仰头望天,淡淡的道:“普天之下,谁敢冒我令狐宣的名?” 老狼神纵横武林,杀人如麻,哪会把区区赛孙膑瞧在眼里,此时见他一付目中无人的模样,不由发出狼嘷般一声大笑! 赛孙膑敢倩方才并没注意到四周还有许多人,此时听到笑声,不期探头朝四周瞧了一眼,大不刺刺的问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陆翰飞被他问得一怔,还没答话! 赛孙膑忽然若有所悟,点头道:“不错,他们是听到白衣剑侣金玉双奇在石鼓上留诗,留待有缘的一斧一环即将出世。才大伙儿赶来,好乘隙下手?哈哈!这江湖真成了强盗世界,我令狐宣连石鼓上的诗句还没想通,他们倒等着夺宝来了!” 陆翰飞听千手儒侠说过,老狼神狼奇里,神钩真人郝公玄都是三十年前名震一时的大煞星,无一好惹,赛孙膑武功有限,万一触怒他们,立时惹上杀身之祸,心头方自一惊! 哪知赛孙膑从没在江湖上走动,当着这些魔头,还瞢然不知,大声说道:“陆老弟,你替我告诉他们,区区脾气不好,更不愿有人惊扰,叫他们退到十丈以外去!” 陆翰飞听得心中大急、暗叫“要糟”! 果然!他话声才落,老狼神仰天厉笑,道:“竖子好狂的口气,你当在场的是些何等样人?” 楚湘云眼看大家脸色全部不对,心中一急,叫了声:“老前辈……” 赛孙膑毫不理会的道:“令狐宣从没在江湖走动,不知道江湖上有些何等样人,我叫你们退出十丈以外,就是十丈以外。” 老狼神门下白狼老大厉声喝道:“令狐宣你是找死?” 赛孙膑哈哈大笑道:“区区坐在这辆逍遥机车之上,谁也伤不了我,你们如果妄想出手,十丈之内,只要我举手之劳,就是千军万马,也得悉数尽歼,不信你们瞧瞧就知道了!” 他说话之时,突然车身疾转,左手轻轻朝没人方向指了一指! 就在这一指顾之间,不知从何处喷出一大篷细密如沙的星星绿焰,足有一丈方圆,激射而出,正好落在十丈左右! 大家只听到一阵“滋”“滋”轻响,山石上登时冒起丝丝黄烟,山风吹过,那丈许见方的一大片山石,被灼成无数细孔,焦痕斑剥! 要知地方才这一大篷暗器,不仅霸道无比,而且幅度广及一丈,即使武功再高的人,也断难闪避得开。 这一下,当真瞧得大家凛然失色,纷纷自动退出十丈以外。 赛孙膑哈哈一笑,拱手道:“方才这一阵‘射工沙’,只是区区逍遥机车上七十二种暗器之一,世道险恶,令狐宣双腿已残,要不能以此自保,焉敢涉足江湖?”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诸位能够自动退出十丈,令狐宣至表感谢,区区实因对这首石鼓题诗,光凭玄思冥索,极难解答,是以至今尚未想得出其中玄机,需要仔细研究,诸位在这段时间之间,幸忽扰乱。” 说到这里,不待众人回答,从车上取出一支鹅卵粗的手杖,支着地面,缓缓跨下地来! 陆翰飞见他行动不便,正想出手去扶。 赛孙膑摇手道:“用不着,你们两位也只管在石上休息,我没出声,你们也不可出声。” 陆翰飞知他脾气古怪,只得和楚湘云两人一齐退到边上,找了块大石坐下。 赛孙膑腿上,装着两条木脚,手拄木杖,一拐一拐的走到大石鼓下面,仰头向上,口中一字一字,漫声长吟! “天下无道,我黼子佩,天下有道,我负子戴。” 他面对石鼓,站了好一会工夫,只是不声不响,一动不动!所有的人,也全都鸦鹊无声,静静的瞧着他背影,没敢惊动! 良久,他口中喃喃的念着:“我黼子佩,自然是说白衣剑侣的一斧一环了,我负子戴……’’ “我负子戴……” 他整个思想,似乎集中在“我负子戴”这四个字上面,口中不停的念着! 又过了一会,渐渐,他舍弃了这一句话,口中只是念若:“负……负……负……” 突然赛孙膑好像发现了什么,一下转过身来! 他这一转身,所有的人,全都为之精神一聚,无数目光全都投注在他蜡黄而瘦削的脸上,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稍透! 赛孙膑连正眼也没瞧他们一下,双目精光炯炯,一下朝陆翰飞瞧去!问道:“陆老弟,你从前可曾来过?” 陆翰飞连忙呼的站起身子,答道:“晚辈以前曾随先师来过一次,后来先师逝世之后,晚辈和楚师妹也曾来了一次。” 赛孙膑微微颔首,又道:“你可曾到过山顶?” 陆翰飞点点头道:“晚辈到过。” 赛孙膑又道:“山顶后面,可有小山?” 楚湘云忽然“哦”了一声,陆翰飞道:“老前辈说得不错,这山顶稍后,果然还有一座小山。” 赛孙膑点点头道:“走,我们到山顶上去!” 他此言一出,大家顿觉眼前一亮,心头热血,跟着燃烧起来! 老狼神一声长啸,身形率先腾空掠起,宛如一朵黄云,朝山上飞去! 神钩真人郝公玄不甘落后,双足一顿,也同时飞纵而起。稍后,东门子良、左浩,独角龙王纷纷朝山上窜去! 只有白衣崆峒杨开源心机较深,赛孙膑没走,他们师兄弟三人,也不肯贸然离开,另外就是距离较远的千手儒侠史南溪,杜志远,也依然站着不动。 冷秋霜急道:“师傅,咱们快走咯!” 阴风煞冷笑一声道:“秋儿,让他们先去好了,反正令狐宣没到之前,他们除非把山翻了,也莫想找得到什么。” 赛孙膑对这些人纷纷抢着往山上奔去,丝毫不以为意,缓缓的支杖而行,回到车上转动圆形轮轴,孔明车两个木轮,朝小径上驶去! 陆翰飞、楚湘云紧跟在他车后,黑衣娘子、冷秋霜、厉山双煞、白衣崆峒等人,却跟在他们身后,依次朝山上走去。 陆翰飞瞧着赛孙膑那辆孔明车,居然还能够翻山越岭,不由大感惊奇;但仔细一瞧,只见那两个木轮转动之间,伸缩着许多纯钢钉齿,难怪在颠簸不平的山石之上,仍能如履平地。 正走之间,只听冷秋霜悄声问道:“楚姐姐,你也到过上面?” 楚湘云摇头道:“没有,上次我和陆大哥一起来,只到了石鼓下面。” 冷秋霜又道:“那么方才令狐老前辈问陆大哥山顶后面可有小山,你不是哦了一声?” 楚湘云笑道:“那是令狐老前辈说出来了,我才想起。” 陆翰飞听得一怔,暗想:难道湘云妹子世详参出来了不成? 心中想着,只听赛孙膑哈哈笑道:“女娃儿,你也想到了?” 楚湘云忙道:“晚辈方才听老前辈口中一直念着‘负’字,后来你又问陆大哥,山顶后面可有小山,晚辈才想道‘我负子戴’的这个‘负’,该作‘负丘’解释。” 赛孙膑大笑道:“难得!难得!你猜得不错,我虽然把这个‘负’字,暂作‘负丘’解释,但对与不对,还得到了上面,才能决定。” 冷秋霜急着问道:“楚姐姐,什么叫做‘负丘’?” 楚湘云道:“负丘,尔雅释丘上曾说:‘丘背有丘为负丘’。郝懿行义疏解释为:‘丘背有丘者,背犹北也,言丘北复有一丘,若背负然,因名负丘’。” 冷秋霜小嘴一蹶,道:“师公只教我念了一本三字经,难怪我不懂了呢!” 她说来天真,听得赛孙膑也不由笑了起来。 一会工夫,便登上山顶,大家举目瞧去,果然山后还有一座小山,和峰顶相连,树木葱郁,蔚然挺秀! 老狼神、郝公玄等人,早已在那里仁候。 赛孙膑的逍遥机车却在山顶停了下来,他手策木杖,从车上走下,面对正北瞧了一阵,忽然回头朝陆翰飞道:“陆老弟,我有一件大事相托,不知你可肯代亦?” 陆翰飞忙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晚辈自当效劳。” 赛孙膑点头道:“好,好,那么待会我如果死了,你就替我就地埋葬,这辆逍遥机车,务必在我坟前焚毁。” 陆翰飞听他无缘无故的向自己交待后事,心头未免升起一丝不祥之兆,口中说道:“老前辈正当盛年,怎他说出这种话来……” 赛孙膑呵呵大笑道:“人生几何,譬如朝露,这是天数。你记得就是。” 话声一落,便自转身上车,逍遥机车双轮转动,直往岭下驶去! 从山顶到山后那座小山,是一个平坦山脊,赛孙膑登上小山,立即从车上下来,策杖涂行,在山顶上绕了一圈,口中依然吟着:“我负子戴,子……戴……” 小山顶上,占地不广,但大家谁也不敢惊扰,只是站得远远的,瞧他打转。 每一个人的心头,都感到紧张已极,因为只要赛孙膑再把“子戴”两字解开,白衣剑侣的藏宝即可出世! 同时隐伏而没有露面的高手,和在场之人,难免不纷起攘夺。 老狼神,郝公玄、白衣崆峒、东门子良、以及厉山双煞。千手儒侠,谁都目光炯炯,提聚全身功力,暗中戒备! 太阳逐渐西沉,时间慢慢接近黄昏! “戴……戴……戴……”赛孙膑口中还在喃喃的咀嚼着那个“戴”字。 这和方才一样,他念到一个字的时候,表示他智慧之钥,业已打入这个字的中心,就快接近开启了! 每一个人全都聚精会神期待着他揭开白衣剑侣石鼓上四句题诗中最后一句的最后一个字! “哈哈哈哈!” 赛孙膑突然把手中木杖,奋力往地上一顿,双手叉天,仰面大笑! 虽然他的笑声,尖锐而沙,有如破竹,但此时听到老狼神、郝公玄,白衣峻崛、东门子良一干人耳中,无殊钧天仙乐,使人精神振奋,心花怒放! 随着他的笑声,大家脚下,情不自禁的往前凑近,伸长脖子,等着他大笑之后,指出“戴”字的秘密,和藏宝所在! 众人之中,只有陆翰飞并不关心白衣剑侣的藏宝,他只是想着杀害师傅的仇人夏侯律,此刻可能也已到了石鼓山,正潜伏在附近,自己已从魔教长老嘉檀尊者那里,学会专破“透骨阴指”的“火焰刀”,正好和他一拼。 是以大家都全神贯注赛孙胺的一举一动,陆翰飞却只是暗暗向四周留神。 赛孙膑笑声一落,瞧着陆翰飞、楚湘云两人,摇摇头道。“这真是一场以讹传讹!” 楚湘云道:“老前辈,你说什么?” 赛孙膑大笑道:“石鼓上这四句诗,根本和白衣剑侣的藏宝,毫无关连。” 大家眼看宝藏就可出世,但在这最后关头,他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显得易见,赛孙膑已经解开诗句之谜,知道藏宝所在,意存独吞! 白衣崆峒杨开源一下抢到逍遥机车之前,冷笑道:“只怕你言不由衷吧?” 大家见他一下抢出,也纷纷围了上去! 老狼神厉笑道:“令狐宣,你想在大家面前耍什么花样,你是不想活了?” 陆翰飞眼看大家纷纷逼近,把自己几人围在中间,不由心头大怒,呛的一声,掣出玄龟剑,剑眉一剔,厉声说道:“诸位要待怎的?” 神钩真人郝公玄阴笑道:“陆老弟,这与你无关,令狐宣诡计多端,他分明……” 他话声末落,身形霍地旁跃,大袖挥处,一股凌厉劲风。迅如雷奔,朝身后卷出,口中喝道:“什么人……” 老狼神也响起狼嗥般厉笑,一掌往空中拍去! 这当真快得像电光石火,两人同时警觉,同时发难,但还是迟了一步!只听一声阴沉冷笑,随着一条黑影,划空远去。一闪而逝! 赛孙膑令狐宣喉头“呃”了一声,噗的往后倒去变起仓猝,任谁也没有防到赛孙膑会突遭毒手! 陆翰飞瞧得大惊,急忙丢下长剑,俯下身去,口中急叫道:“老前辈,你怎么了?” 只见赛孙膑眉心凹下黄豆大一粒,早已气绝多时! 楚湘云道:“陆大哥,令狐老前辈还有救吗?” 陆翰飞双目尽赤,黯然摇头,道:“透骨阴指,令狐老前辈是伤在‘透骨阴指’之下,这恶贼,我陆翰飞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赛孙膑令狐宣方才到了最后,确有存私之嫌,他分明已从石鼓歌最后一个“戴”字上,得到了答案,知道藏宝地点,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这样想法! 但他却在此时,突然遭人暗算,死在“透骨阴指”之下,那么白衣剑侣的藏宝,从此又没人知道了! 白衣崆峒杨开源为人阴沉,他还感到怀疑,徐徐走近赛孙膑身边,仔细察看了一阵,才感叹的道:“他真的死了!” 陆翰飞愤然道:“人死难道还有假的?” 白衣崆峒微嘿一声,转身朝大家拱拱手道:“请恕兄弟先走一步。” 说毕,带着两个师弟,飘然朝山下走去。 神钩真人郝公玄望了东门子良一眼,正待说话,瞥见身侧一株松树上,钉着一张白纸,随风飘动,仔细瞧去,一纸上墨汁未干,写着: 书奉神钩真人郝公玄,老狼神狼奇里均鉴: 此间事了,请至迴雁峰一叙。 白衣教主 郝公玄心头不期一怔,随手取下,朝老狼神笑道:“狼兄请过目。” 老狼神接过一瞧,迷惘的道:“中原武林,几时出了一位白衣教主?” 郝公玄道:“这个兄弟也不知道,他既然指名邀约,咱们去瞧瞧也好。” 老狼神点头道:“不错,咱们这就走!” 这两人一走,华山派的东门子良和黔帮帮主独角龙王,也跟着朝山下而去。 这时陆翰飞已在小山顶上,挖了一个土坑,把赛孙膑尸体埋好,然后遵照他吩咐,把逍遥机车,在坟前用火焚化。 诸事定当,和楚湘云两人,在坟前拜了几拜。 这一阵工夫,厉山双煞已从冷秋霜口中得知千手儒侠史南溪,原是奉陆地神龙之命,暗中保护陆翰飞,楚湘云来的。 千手儒侠史南溪趁机与厉山双煞拉拢,说了些久仰的话,就邀约两人到船上一叙。 这时天色昏黑,一行人回到江边,船老大一见陆翰飞回来,慌忙从舱中取出一封信来,双手递过,笑道:“公子爷,这封信是你老的。” 陆翰飞心头大奇,接到手上,只觉沉甸甸的,里面好像是一件圆形的东西,再看信封上,明明写着自己亲启字样,不由问道:“船老大,这是什么人送来的?” 船老大諂笑道:“公子爷走后不久,信就送来了,那是一位老相公,坐着一辆小车子上的老相公,他叫小老儿等公子爷回来,亲手交给你老。” 陆翰飞心头又是一怔,坐在小车子上的老相公,除了赛孙膑,还有谁来?地方才当着自己,何以只字没提? 千手儒侠终究经验老到,微笑道:“陆老弟,我们进舱去罢!” 大家鱼贯人船舱,船老大点上蜡烛。 陆翰飞打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两枚方色斑剥的大钱,一枚正面携着“石城通宝”四个古篆,另一枚上却是“公孙藏珍”四字。 再看另外还有一张纸条,写着两行苍劲行书,那是: “身后无所赠,古钱两枚,佩之大吉。 今晚二更,可在理骨之处,潜伏暗中,慎勿出手。 知名具” 陆翰飞瞧得大是惊诧,这封信,分明是赛孙膑令狐老前辈的笔迹,他好像早已知道会在石鼓山遭人暗算,才要自己替他就地理葬。 如今这封信上,却要自己在二更以前,到他埋骨的地方去,那又为了什么?—— 我独行扫校 第十章 无形之蛊 迴雁峰,乃衡山七十二峰之首,峰在衡阳县南,下有雁峰寺,因峰势如雁之回旋而名。 俗传雁飞至此,不过,遇春而回,人们常以此为故实。 高适“送李少府贬陕中王少府贬长沙”的一首诗中,曾有“衡阳归雁几封书”,脍炙人口的句子。范大成磣鸾录亦谓:“阳鸟不过衡山,至此而返。” 迴雁峰也因诗人笔下的煊染,而名闻全国。 这是仲冬的傍晚时光,浓重暮扭,笼罩大地,迴雁峰半山腰上,早已白云缭绕,雾气翁然!! 盘曲而上的石磴上,此时却有两条人影,脚不沾地,随着山势,回旋上升! 前面是一个身穿半长不短黄麻长衫,头戴羊皮帽的瘦小老人,稍后一个,却是灰袍椎髻,骨瘦如柴的苍须老道! 这两人,正是凶名久著的老狼神狼奇里,和黑道中辈份极高的老魔头高黎共山神钩真人郝公玄! 天色昏黑得极快,老狼神和郝公玄两条人影,跃登峰顶,早已对面不辨耳目,但两人内功何等精湛,黑暗之中,四点寒星似的目光,往峰顶一瞥! 果然瞧到一个文土打扮,身穿月白长衫的人,面罩白纱。在十余丈外,椅石而坐,他身后站着一个弯腰驼背,老态龙钟的仆人! 敢情自称白衣教主的,就是此人了? 但瞧他除了面蒙白纱、稍显得神秘之外,也瞧不出有什异人之处?两人心头同时这样想着! 那白衣人倚石而坐,不但身子纹风不动,就是连头也没回一下,但他似已察觉两人登上峰顶,口中低沉的道:“你们来了?” 他说话之时,身子依然大模大样的坐着一动不动,生似丝毫没把两人放在眼内。 要知老狼神狼奇里,神钩真人郝公玄两人,早在三十年前,己是恶名四播的大煞星,一身武功江湖,何曾受过人家这等轻视? 如今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白衣教主,居然敢在他们面前,这般目中无人,真是憨不畏死! 老狼神狼奇里一张淡金脸上,严肃得没有一丝笑容,两道金光熻熻的眼神,盯着白衣人,嘿了一声道:“你就是白衣教主了?” 他口中说着、一脚下缓步走去,但这所谓“缓步”,只是说他步履从容的样子,其实地每一跨步,就足有一丈远近,话声未落,人已到了白衣人身前五丈来远站停。 白衣人冷冷的道:“你既已知道,何用多问?” 老狼神厉笑道:“老夫从没听人说过,江湖上还有什么白衣教主?” 白衣教主低沉的道:“你现在不是知道了么?” 神钩真人郝公玄手拂苍须、大声笑道:“你要明白、老夫和狼兄并非应邀而来!” 白衣教主晒道:“你们是自恃身份?” 神钧真人点头道:“不错,老夫和狼兄岂是你名不见经传的自称教主,所能邀请得到的?” 白衣教主冷漠的道:“但你们终于来了!” 神钩真人大笑道:“这是老夫两人要瞧瞧谁吃了豹子胆?” 老狼神似笑非笑的点点头道:“在大石鼓前偷袭老夫的,可是你么?” 白衣教主道:“不错,就因尊驾能够接得住本教主三成力道,本教主才会邀你到这里来谈谈!” 老狼神脸上神色微微一变,他回想山下袭击自己的那股力道,估计双方距离,少说也在十丈以上,自己当时虽然没被震退,但此人能在远处发掌,还有这般凌厉,确实不可轻视! 心中想着,不由仰天厉笑道:“这么说来,那掷下两块巨石、也是阁下所为。” 白衣教主脸罩白纱,身子依然倚石而坐,似乎对身前两位煞星,毫不在意,闻言只是微哼一一声、低沉的道:“你以为那也是老夫所为?” 老狼神道:“还有是谁?” 白衣教主晒道:“老夫身为一教之主,岂屑为之?那只是老夫教下之人,看不惯你那付目中无人的狂态,推下两方巨石,不过聊以示儆而已!” 老狼神淡金脸上怒气渐炽,口中发出一声狼嗥般大笑、倏地跨前一步,喝道:“来!尊驾口出大言,老夫先要伸量伸量你是否言过其实?” 白衣教主脸垂白纱,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冷冷的道:“老夫邀约两位来此,实在正事相商,尊驾如有不服,要想动手,不嫌早了些吗?” 老狼神厉笑道:“老夫先要知道你配不配和老夫商量正事?” 话声末落,左手大袖,蓦地一挥! 这一下有若迅雷骤发,一股强烈罡风,随袖涌出,直朝白衣教主涌出! 白衣教主若无其事,依然倚石而坐,只见他身侧站着的老仆人,忽然低嘿一声,右掌横立,轻描淡写的朝旁一拨! 老狼神这一下,原不过只使出五成真力,试试对方,此时一见那老仆人出手,心头暗暗冷笑,正待加劲,但在这一瞬之间,陡觉自己拂出的力道,和对方乍然一接,便被悉数向旁引开,心头不期大惊!白衣教主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他覆面白纱中,射出两道冷电似的眼神,朝两人扫来,身子微欠,发出低沉的笑声,说道:“两位何妨请坐下来谈谈?” 神钩真人郝公玄趁老狼神和他说话之际,冷眼旁观,实在瞧不出这位白衣教主有什么过人之处?就是他身后老仆,也是一付龙钟老态,佝偻着身子,根本不像会武之人。 但这一下居然把老狼神五成力道的一拂,硬接下来,心中十分骇异,思索良久,也想不出这一主一仆,究竟是何来历?此时被他两道眼神一照,心头不期微微一怔、暗想:此人好精湛的内功! 同时也觉得对方大模大样的坐着,而自己两人却只是站在人家面前,岂不有失身份?这就朝老狼神颔首笑道:“狼兄,咱们先坐下来谈谈也好。” 说罢摆了摆手,在白衣教主身前不远的一块石上坐了下来。 老狼神方才虽只使了五成力道,但对方一个仆人,已有如此身手,主人身手,自可想见、自问真要动上了手,虽不致落败,但也并无制胜的把握,正好借机下台,闻言干嘿一声,也大马金刀的随着往石上坐下。 神钩真人稍稍等待了一下,目光瞧着白衣教主,沉声说道:“尊驾邀约老夫两人,到迴雁峰来,有事相商,在尊驾尚未说出相商何事之前,老夫首先想请教一事。” 白衣教主静静的道:“尊驾请说!” 神钩真人道:“尊驾自称白衣教主,不知白衣教在江湖上算不算是开门立派的正式教会?” 白农教主冷漠的道:“白衣教虽在草创期间,规模不够庞大,不为人知,但也许一鸣惊人,唯我独尊!” 神钩真人浅笑道:“这个老夫早已料到,尊驾如无万丈雄心,也不会邀约老夫两人来此。” 白衣教主点点头道:“尊驾知道就好!”神钧真人掀须道:“尊驾既然邀约老夫两人来此,有事相商,何用白纱遮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白衣教主冷漠的道:“两位只要知道老夫是白衣教主就行了。”。他话到此处,蓦听一声响彻群山的长笑,划空传来!老狼神、神钩真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一条高大人影,已随着笑声,登上峰顶! 此时一钧新月,斜斜升起,清光朦胧,烟景如画! 这人身穿方铜团花长袍,腰围玉带,生得紫脸长髯,环眼重眉,一双眼神,虽在黑夜,精光如电! 老狼神和神钩真人瞧清来人,不由齐齐一愕,暗叫一声:“毒神逢巨川!” 不错,来人正是“白帝西毒”——毒神逢巨川! 当他目光瞧到老狼神狼奇里和神钩真人郝公玄也巍然坐在山石之上,似乎也微微一怔,走前两步,抱拳笑道:“狼兄、郝兄也在这里,真是幸会!”说着又朝白衣教主拱拱手道: “这位大概就是白衣教主了?哈哈,逢某还是第一次会面!” 老狼神、神钩真人同时起身还礼。 白衣教主依然倚石而坐,只朝逢巨川略为欠身颔首,低沉的道:“老夫算定逢大侠也该到了。” 神钩真人听得心头直是犯疑,毒神逢巨川果然也是白衣教主约来的,只不知他邀约自己这些人前来,到底为了什么?” 毒神逢巨川眼看白衣教主大模大洋的坐着,漫不为礼,一张紫脸,微微变色,不待谦让,也自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手持长须,呵呵笑道:“教主宠召,不知有何见教?” 白衣教主冷冷的道:“逢大侠只怕不光为应约而来的吧?” 神钩真人和老狼神听得又是一怔,毒神逢巨川明明和自己两人一佯,应白衣教主之约而来,他却反说他不光为应约而来的?心中想着,四道目光,不约而同齐往毒神脸上投去! 逢巨川双目乍睁精光暴射,一张紫脸隐泛怒意,纵声大笑道:“教主猜得不错,逢某此来,一是为了教主宠召,二是为小妾虞三娘忽然身罹怪疾,百药无效,小妾此病,来得十分怪异,除了曾替老夫代拆教主赐柬之外,别无得病原因……” 白衣教主不待他说完,冷峻的道:“逢大侠这般说法,倒好像老夫在信柬上做了手脚? 逢大侠号称毒神,自是用毒的大行家,老夫真如在信柬上做了手脚,又岂能瞒得过逢大侠法眼?” 神钩真人郝公玄、老狼神狼奇里听到毒神逢巨川的宠姬黑凤仙虞三娘就是因拆阅白衣教主的一封信柬,身罹怪疾! 逢巨川有“毒神”之称,居然还束手无策,想起适才自己两人,也曾亲手传阅过白衣教主的字条,心头不禁大凛。当下急忙运功检查,却又丝毫不觉有什么异样,方自疑俱之间! 只见毒神逢巨川忽然从大袖中,掏出一封信柬,随手轻轻一送,那张信柬,宛如被风吹起,缓缓的朝白衣教主身前飞去,口中说道:“教主这份请柬上,经老夫仔细详察,虽查不出丝毫端倪,但小妾症候,和苗疆只有传闻的‘无形恶蛊’差相近似,老夫无暇久待,失陪了! 说到这里,霍地站起,回身欲走1 白衣教主伸手接过平稳飞来的信柬,漫不经意的朝身边石上一放,抬头道:“且慢!逢大侠既然来了,何妨小坐片刻。 逢巨川正待转身,闻言住足,洪声道:“教主还有什么见教?” 白衣教主缓缓伸出左手,从手上褪下一只薄如蝉翼的丝质手套,冰冷的道:“逢大侠退回的信柬上,附了剧毒,差幸老夫事前早有准备,同时也以本身三昧真火,把信柬灭化,免得流毒无穷,逢大侠当不至见怪吧?” 说到这里,用口轻轻一吹,果然那信柬早已化成灰烬,经他一吹,便自吹散! 神钩真人见他褪除手套之际,那只左手,竟然莹白如玉,不类男人手掌,心头方自疑虑,这白衣教主,身材瘦小,话音低沉,难道竟是女子乔装不成?心念转动,只听毒神逢巨川哈哈一笑,道:“高明,高明,一教主要说的就是这几句话了?” 他敢情因宠姬得了怪病,急于赶去,是以身子并没落坐,话声一落,即有转身欲走模样。 白衣教主这会居然缓缓站起身子,双手一拱,徐声说道:“老夫掬诚邀请三位,到此一叙,更有正事相商,逢大侠何用如此见疑?” 逢巨川果然重又坐下,点头道:“教主请说。” 白衣教主井没坐下,只是负手而立,山风吹着他月白长衫的下摆,飞扬飘忽,越发显得他的神秘诡异! 连坐在他面前生佳凶残,不可一世的老狼神,享誉黑道,辈份最高的神钩真人,以及善使百毒,驰名武林的毒神,也感到眼前这位自称“白衣教主”的神秘人物,确实使人有莫测高深之感! 白衣教主沉寂了半晌,轻咳一声,才严肃的道:“白衣教出现江湖,万流归宗,唯我独宗,唯我独尊……。”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似乎故意拖长时间,以观察三人反应。 哪知眼前三人,全是多年老江湖,阅历已深,在未明对方来历,意图之前,谁也没有开口。 白衣教主微微一顿,接着说道:“目前本教主创立伊始,老夫有意敦请三位为本教最高护法,其他位与教主相等,不知三位可肯屈就?” 神钩真人持须大笑道:“最高护法与教主地位相等,话倒十分动听,尊驾最好先亮亮你的万儿。“ 白衣教主问道:“难道老夫‘白衣教主’这四个字还不够么?” 老狼神嘿道:“可惜江湖上从无人知。” 白衣教主微含温意的退:“老夫不问江湖上有没有人知道,只向三位愿不愿意屈就?” 毒神逢巨川侧目道:“要是不愿高就呢?” 白衣教主淡淡的说道:“人各有志,老夫决不勉强?” 老狼神道:“你勉强得了么?” 白衣教主晒道:“那也不一定。” 毒神逢巨川再次站起身子,朝老狼神。和神钩真人拱拱手道:“恕逢某先走一步。” 白衣教主低沉的道:“逢大侠不要忘了尊宠中的是‘无形之蛊’!” 逢巨川长饱鼓动,双目圆睁,猛地跨前一步,沉声喝道:“果然是你做了手脚?” 白衣教主依然负手而立,徐徐道:“尊宠身中‘无形之蛊’,也是逢大侠自己说的,老夫只是提醒逢大侠一声,老夫虽无专解‘无形之蛊’的药物,但治标之药,老夫身边倒有现成的,眼下之后,三个月内,决可无恙,三个月时间,想来也足够逢大侠寻找解药了。” 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一颗腊丸,和一个竹简,随手递过,郑重的道:“竹简之中,老夫已写下寻找解药之道,逢大侠不妨斟酌一试。” 毒神逢巨川接过之后,收入怀中,同时也取出一个瓷瓶。倾了一粒金色药丸,随手递去,笑道:“教主方才收转信柬之时,虽曾注意到柬上剧毒,但忽略了老夫随手发出的‘无形之毒’,十二个时辰,如无解药,肝肠寸裂而死,老夫此丸,可保三月之内,决可无恙,三个月时间,谅来也足够教主找寻解药了。” 两人这一番相互赠药,直瞧得老狼神和神钩真人凛然失色! 白衣教主点点头道:“逢大侠果然用毒如神,老夫早已发觉中了逢大侠巨毒。” 说着伸手接过药丸,坦然不疑的纳入口中,吞了下去。 毒神逢巨川哈哈一笑,转身朝峰下走去! “姓逢的,你把解药留下了再走!” 白衣教主身侧那名老仆,突然厉喝一声,抢先跃出,挡住了去路。 毒神逢巨川想不到对方一名仆人,身法会有如此迅速,微一怔神,脸色一沉,道:你和老夫身份悬殊,还不迫开?” 白衣教主抬手道:“你回来,让逢大侠走吧!” 黑衣老仆双手一垂,应了声“是”,立即回到白衣教主身侧。 就在毒神逢巨川起身离开的同时,老狼神和神钩真人也相继站起。 白衣教主不待两人开口,拱手道:“老夫奉邀两位,要说的话,方才已经奉告,是否愿意屈就,悉听尊便,老夫也替两位准备了灵丹一粒竹筒一个,敬请晒纳。” 说着,果然从袖中取出两颗蜡丸,和两个竹筒,分别递了过来。 老狼神双手凝足功力,厉声喝道:“尊驾先把这粒蜡丸和竹筒的用途,说说清楚!” 白衣教主见两人不肯伸手来接,微微一晒,把两颗蜡丸和两个竹筒一齐放在大石上面,冷冷的道:“灵丹用途,竹筒中已写得十分清楚,两位不妨自己取去瞧瞧。” 话声一落,转身缓步朝峰后走去,黑衣老仆紧随他身后,相继离去! 老狼神仰天发出狼嗥般大笑,喝道:“老夫面前,你不说说清楚,哪想走得了?” 神钩真人接口道:“不错,老夫也有同感!” 两人喝声出口,同时朝白衣教主身前拦去! 要知神钩真人郝公玄、老狼神狼奇里,在江湖上享誉数十年,一身武功,何等精纯?这一发动,当真迅速无比,话声未落,人影闪动,数丈距离,眨眼即至,已拦在白衣教主身前两三尺左右的地方! 但就在两人堪堪脚落实地,耳中只听一声低沉冷笑,眼前顿时飞起一大片白影,劲气横卷,寒风刺骨! 任凭郝公玄、狼奇里见多识广,一代魔头,竟然瞧不出人家这一片白影的武功来路,连究竟是向谁出手?都弄不清楚! 仓淬之间,来不及封解,各自朝后飞出八九尺远! 白影冷飓,刹那消失,白衣教主和黑衣老仆,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同时离去,不见了影踪!老狼神厉吼一声,双脚顿处,陡然凌空跃起,正待往峰后扑去! 郝公玄在这一瞬之间,想起方才毒神逢巨川善使百毒,尚且收下白农教主一丸一筒,不禁心中一动,急忙叫道:“狼兄且慢!” 老狼神纵身跃起,已如流星般射出七八文外,听郝公玄这么-叫,双臂倏张,硬行在空中打了一个折转,凌空飞了回来,怒气咻咻的道:“郝兄有何见教?” 郝公玄瞧着他空中转折飞回的身法,不由也暗暗点头,老狼神果然名不虚传!一面捋须说道:“此人武学诡异,身法极怪,此时既然已去远,追之无益,依兄弟之见,不如先看看他留下的竹简上,写些什么,再作道理。” 老狼神略一犹豫,点头道:“郝兄高见极是!” 两人走近大石、取过竹简,从里面倒出一张卷成细长条的白纸,上面果然写着几行字迹!但这一瞧”登时把两个不可一世的大魔头,瞧碍脸色大变! 老狼神看完之后,猛力把纸团朝地上一掷,头抬处,双目精芒闪动,咆哮的道:“这厮果然在那张信柬上做了手脚,老夫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说话声中,左手“砰”的一声,把身边一方巨石,击得粉碎! 神钩真人郝公玄修眉微躇,伸手从石上取过那颗蜡壳药九,沉吟道:“好在有此一丸,三个月内,‘无形之蛊’还不致发作,咱们不妨从长计议。” 口口口 石鼓山背面的半山腰上,另外耸立着一座小山,远远望去,当真像是大山背着小山一般! 那小山的形势,前面山脊相联,起伏并不太高,山后却是一片葱郁的松林。 小山顶上,占地不广,乱石成堆,靠山顶偏北处、如今新添了一堆黄土,那是被江湖上人目为灵狐仙的赛孙膑令狐宣埋骨之所! 那是因为他参详出“石鼓歌”上“负”“戴”两字的隐秘。才找上这座小山,致为“透骨阴指”所丧,埋骨于斯。 一钩新月,渐渐挂上树梢,小山顶上,疏朗朗的几十棵参天古松、针叶如画、风声如涛,和许多磷峋竖立的石笋,相映成趣!时间还不到二更,陆翰飞遵照赛孙膑遗书的指点,早已隐身潜伏在坟侧一块大石后面。 离他两丈来远的石笋后面,却蹲着楚湘云和冷秋霜两人。她们此时还在细声低语! 只听冷秋霜的声音低低的问道:“楚姐姐,你方才只解释了‘负邱’,那么还有‘戴’字呢?应该怎么说着?” 楚湘云嗤的笑道:“戴,不就是头上戴物吗?在这里该作山顶解释才对。” 冷秋霜道:“这样说来,石鼓歌诗句不就明明指的这里吗。赛孙膑怎说与藏宝无关呢?” 楚湘云摇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了。” 冷秋霜低声道:“我想,他要是不死,一定会偷偷地告诉陆大哥的。” 她们说得很轻,但不远之处,却传来低低的嘘声! 楚湘云细声道:“秋妹,干娘要我们别做声哩!” 冷秋霜声音说得更细,道:“师傅也真是,我们有许多人。还怕谁来?” 那边发出低嘘的人,正是厉山双煞的阴风煞柯灵! 在这片小山顶上,树上、石后,还四散隐伏着千手儒侠史南溪、杜志远、黑娘子倪采珍等人。 他们虽然猜不透赛孙膑要陆翰飞在今晚二更,到他埋骨之处的道理,但他们相信赛孙膑此举必有作用,是以决定大家都来,以防万一同时各自散开在适当的掩护之下,隐蔽身形。 如非万不得已,谁也不可露面。 阴风煞柯灵不放心千女儿和徒儿,就藏在离两人不远的石后,以便就近照顾。 这时她发出警告似的嘘声之后,那张皱纹纵横的鸠面上,绽出一丝微笑,同时也有点迷惘! 心想:这两个娃儿,看来都爱上了姓陆的小子啦,将来……不知是一双两好?还是因爱成仇…… 一个是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徒儿,一个又是自己的干女儿,这不是叫自己左右为难吗……唉,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 蓦地,在她视线中发觉警兆!对面石鼓山峰顶上,忽然出现了一条高大黑影! 因为相距尚远,只可看到那黑影好像在山顶上略为仁立,便开始朝小山奔来! 阴风煞急忙用传音入密,朝陆翰飞、和楚湘云、冷秋霜藏身之处,发出警告:“注意,有人来了!” 瞬息工夫,那高大黑影业已登上山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夜风吹着他一身黑衣,不住飘飞,但他却好像钉在那里,并没移动一步! 黑暗之中,两道闪烁有光的眼神,不任向四周打量,甚至一草一石,都不肯轻易放过! 陆翰飞紧紧贴在大石后面,弄不懂赛孙膑要自己躲在暗处,用意何在?也不知道这人果然会在二更时分,在这里出现,有何目的?只是屏息凝神的瞧着他! 高大黑影向山顶上打量了一阵,敢情并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口中发一阵低沉的“嘿” “嘿”冷笑,高大身躯一步一庆缓缓地朝赛孙膑坟前走来! 七丈……六丈……五丈……距离逐渐接近! 陆翰飞已可看清那来人约莫五十光景,生得浓眉、鹞目、鹰鼻、阔嘴、嘴角上噙着一丝冷笑,两道阴鹰目光,随着他每一举步,迅速流动,显示出他极度小心,和无比狡狯! 这会是谁?难道就是令狐老前辈的大师兄夏侯律? 陆翰飞心念才动,只见黑衣人距离坟前三丈光景,突然停步! 他敢情发现坟前不远,那堆烧毁了的逍遥机车的残骸,炯炯双目注视有顷,口中喃喃的道:“果然死了!嘿嘿,令狐宣,你若躲在竹仗坪三间竹屋之内,哪会死得这般快法?” 他这一开口,陆翰飞只觉心头热血一阵激动,这阴森的笑声,自己耳熟能详,不是夏侯律,还有谁来? 原来令狐老前辈早已算准他身死之后,夏侯律一定不肯轻易相信,还要到坟前来瞧瞧,所以才要自己隐身暗处,可以瞧清仇人面目。 想到这里,忽然又感到奇怪,令狐老前辈,既然连他自己死后,夏侯律必然会在二更左右,在坟前出现,都算得如此准法,当然也算得到他自己会死在夏侯律的‘透骨阴指’之下。何以事前不会加以防范? “潜伏暗中,慎勿出手。” 令狐老前辈哪知自己已经跟嘉檀尊者学会了专破“透骨阴指”的“火焰刀”,今晚正好和他一拼! 心中想着,立即凝神澄气,暗暗运起“火焰刀”心法,把全身功力,凝聚右掌,蓄势待发! 夏侯律迈着大步,走近坟前,口中桀桀厉笑,道:“令狐宣,你预先取走公秋乔夫妇藏宝,伪装赴约,一路寻来,此种狡计,瞒得了旁人,可瞒不过我夏侯律!嘿嘿,老夫念在同门之谊,只要从你身上,取出藏宝,自会再替你覆上泥土,不令你暴骨荒山就是!” 陆翰飞仇人相对,分外眼红,此时听他口气,竟是盗墓而来,更是怒不可遏…… 夏侯律话声一落,双手一掳大袖,正待往坟土抓去…… 突然,他似有警觉,一挥大袖,霍地转过身去! 这原是一瞬之间的事,陆翰飞也正待纵出,瞥见夏侯律无缘无故,突然转过身去,心中不禁一动! 只听耳边也响起阴风煞的声音:“陆少侠不可妄动,又有人来了!” 陆翰飞怔得一怔,急忙抬眼望去! 果然!从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衣带飘风之声,眨眼工夫。小山顶上,出现三条瘦长人影! 中间一个,是身穿白麻长衫,腰束鹅黄丝带,脸型狭长,颈下留着稀稀疏疏白髯的老人。左右两人却穿着一身鹅黄长衫,紧闭嘴唇,一付死样怪气的眉眼! 这三人正是崆峒派掌门人白农崆峒杨开源和他两个师弟! 夏侯律果然了得,面对白衣崆峒而立,阴风煞施展的“传音入密”,他虽没听清楚,但也依稀听到一点声音,两道目光,不期朝身后扫了一下,然后抬头朝白衣崆峒等三人阴声喝道:“来者何人?” 白衣崆峒瞧到夏侯律,似乎微微一怔,率着两个师弟,缓步走近,脸上一无表情,问道:“尊驾何人?” 夏侯律阴森的点点头道:“你们来得正好!” 白衣崆峒杨开源虽然不识夏侯律其人,但他见多识广,从夏侯律两道眼神,业已看出此人功力大是不弱! 对方答非所问,居然说自己三人,来得正好,这好是从何而来”他乃是城府极深之人,心中不由暗暗留意,面上却丝毫不露,缓缓道:“尊驾有何见教?” 夏侯律目光扫过三人,冷冷的道:“你们可是想瞧瞧令狐宣的尸体?” 白衣崆峒道:“尊驾呢?” 夏侯律阴笑道:“你们可知公孙乔夫妇的藏宝,已为令狐宣所得?” 白衣崆峒双目一睁,急急问道:“尊驾如何知道的?” 夏侯律大笑道:“他瞒得过你们,如何瞒得过老夫?” 白衣崆峒奇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夏侯律阴声道:“不错,他就是死在老夫指下,但公孙乔夫妇的东西,却仍在他身上。” 白衣崆峒何等人物,怎会听不出对方口气不善? 试想这是何等重大的秘密,如何肯随便泄露,除非他存下灭口之念,但对方分明只有一人,武功再高,也决非自己三人之敌。心中想着,不由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所以尊驾一人连夜前来。” 夏侯律道:“所以老夫说你们来得正好!” 白衣崆峒呵呵两声干笑,拱手道:“兄弟杨开源,乔掌崆峒一派,尊驾有意合作,得到公孙乔夫妇的武功秘笈,咱们不妨共同参……” 夏侯律不待他说完,突然放声一阵大笑,接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 白衣崆峒木然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目光闪动,朝左右两个师弟看了一眼,持须问道:“尊驾有什么高见?” 夏侯律倏地跨前一步,阴恻恻道:“杨大掌门可知令狐宣乃是老夫同门师弟?” 白衣崆峒原是城府极深之人,但对夏侯律也深感莫恻高深,此时瞧他朝自己跨近,不由后退了半步。 夏侯律道:“他虽然死在老夫指下,但老夫顾念同门之谊,正愁他埋骨荒山,太以寂寞,杨大掌门,一派宗主,最适当也没有了,老夫之意,就是想屈留三位,替敝师弟作个陪葬之人! 他这一番话,口气阴森,但说来极为稀松平常,根本就没把三位崆峒高手放在眼里! 冷秋霜姑娘躲在石后,忍不住“丝”的笑出声来,夏侯律耳目何等灵敏,回头阴嘿了一声,直吓得冷姑娘慌忙抿紧樱唇。 白衣崆峒杨开源听完夏侯律的话,他一张木头似的脸上,不禁隐泛怒色,不过他究是一派之主,虽然怒火高烧,但因对方只是一个藉藉无名之辈,是以依然不动声色。 但他身边两个师弟,却同时干嘿一声,一左一右,朝夏侯律走去,两张惨白的脸上,木无表情,看不出丝毫愤怒之色! 只见两袭鹅黄长衫,随风摆动,显出阴沉从容,一直逼到夏侯律身前,五尺之处,才一齐停住身形。 一声不作,左边一个左手呼的一掌,朝夏侯律劈出,右边-个同时右掌一扬,也呼的劈出一掌! 夏侯律瞧到这两人行动举止,有如互通声息一般,行则同进,停则同止,举手投足,神态无不相同,心头也不禁一怔,阴笑一声:“你们怎不一起上?” 口中说着,双手一分,朝上微托,一招“6月双悬”,硬接两人击来之势。 要知白衣崆峒杨开源这两位师弟,原是崆峒山下萧姓回人的一双孪生弟兄,自幼心灵相通,神态如一,白衣崆峒的师尊,把他们收归门下,传以合搏之术,数十年来从未下过崆峒一步。 杨开源三十年前在泰山会上,没有争到名次,回转崆峒,痛下苦功,此次重入江湖,一心要在武林中争雄,才把这两位师弟一同带入中原。 这萧姓兄弟,长名佐,次名佑,原是白衣崆峒师傅给他们取的名字,但因两人面貌如一,外人无法分得清楚,遂合称“崆峒二萧”。 他们神态行止,本来就融合如一,再加上数十年苦练,对联手合搏之术,穷工变化,火候精纯,此时一经出手,分攻合击,不仅势如风雷,而且交互攻守,行动配合,如出一人。 试想:一个人只有两手两足,如今多出了一倍,既可分,又可合,威势之猛,真是无可伦比! 夏侯律一身武学,出自西域魔教,尤其二十年来,练成了“阴魔经”上所载武功,自以为足可无敌天下。 哪知和崆峒二萧力拼了三十余招,对方两人不但丝毫不败,而且攻势绵绵,愈打愈稳! 心中既惊且怒,正待运集内功,全力反击! 忽听崆峒二萧同声叱嗟,人影闪动,掌势突变,只觉左右前后,漫天抡飞,素然有声,掌风指袭之处,全是人身必救的致命要害! 片刻之间、夏侯律被两人奇诡的合搏之术,逼得步步后退,空有一身武功,竟然无法施展! 白衣崆峒杨开源似乎也没想到两位师弟武功成就,居然还在自己之上,一张木头似的脸上,不禁流露出惊喜之容。 隐身石后的众人,也个个聚精会神的目注场中。 正当此时,只听夏侯律大喝一声,双臂圈动,一招“双龙出水”,逼开两人掌势,振腕一指,疾向右侧一人点出! 他使的正是西域魔教中最厉害的独门阴功“透骨阴指:不但威力奇效大,而且运用随心,一经施展,从未有人能够躲闪得开。 但见右侧那个闷哼一声,身躯应指飞起,摔出一丈开外! 夏侯律口中发出阴森冷笑,不容左侧那个还手,第二次运气行功,“透骨阴指”接着点出,左侧那个果然又是一声闷哼,相继飞摔出去! 这当真快如闪电,夏侯律连伤两人,一脸狞笑,猛地跨前一步,朝白衣崆峒身前逼去,阴恻恻的道:“崆峒武学,也不过尔尔,老夫言出如山,要三位陪葬,说得不假吧?” 白衣崆峒杨开源眼看两位师弟,顷刻之间,全伤在对方指下,心中悲愤已极,急怒之间,迅疾从背上撤下长剑,大喝一声:“杨某和你拼了广手腕一振,剑花错落,响起一阵龙吟之声,正待挥腕刺去! 忽听有人低哼了声,回头瞧去,两位师弟业已从地上坐起,闭目调元。 夏侯律想不到对方两人,居然能够承受得住自己“透骨阴指”奋力一击,井未死去,心头不禁大为凛骇,身不自主向后连退了两步。 白衣崆峒眼看两位师弟正在运功调息,一时怕夏侯律再乘隙下手,倒也不敢大意,双目炯炯,只是横剑而立。 正当一个惊疑不定,一个凝神戒备,夏侯律身后,突然有人朗笑道:“透骨阴指’,原来也不过尔尔!” 夏侯律闻声一惊,转头向后瞧去,只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个身穿天蓝长衫的少年,剑眉斜剔,脸凝煞气,凛然而立! 那正是南岳门下的陆翰飞! 夏侯律阴笑一声,不屑的道:“小子,原来是你!” 陆翰飞俊目放光,沉声应道:“不错,小爷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说到这里,朝白衣崆峒拱拱手道:“这恶贼和在下师仇不共戴天,杨掌门人能否让开数尺!” 白衣崆峒原是心机极深之人,他看到陆翰飞在此出现,料想这山顶上,决不会只有南岳门下一人。眼下两位帅弟,身受重伤,自己自问也未必胜得过对方,正好顺水推舟,让他们双方拼个两败俱伤。 心念疾转,立即颔首道:“陆少侠只管请!” 说着便向旁退开! “陆大哥,且慢!” 娇声传出,“嘶”“嘶”两条纤小人影,相继从石后纵出,落到陆翰飞身边! 夏侯律隼目掠过三人,仰天阴笑道:“好,好,你们自己找死,老夫就……” 话声未落,阴风煞尖声叫道:“陆少侠,你们快退,这人交给咱们打发吧!” 疾风飒然,人影闪动,阴风煞柯灵、旋风煞木通双双抢到陆翰飞身侧! 不!同时在山顶上现身的,还有手摇摆扇的千手儒侠史南溪,北岳门下杜志远,黑娘子倪采珍! 只听长剑“呛”“呛”连响,把夏侯律围在中间! 白衣崆峒杨开源瞧得暗暗点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正好他两个师弟,经过一阵调息,苍白脸色,好转了许多,蓦然睁开双目,由地上站了起来。 杨开源心头放下一块大石,手上长剑一横,也跟着往前跨出几步,大有同仇敌汽,不容夏侯律逃跑的机会! 这原是眨眼之间的事,山顶上群侠纷纷现身,山后一大片松林中,同时响起苍劲佛号! “阿弥陀佛!” 但见一个灰袖芒鞋手拄镔铁禅杖的老僧,率同一十八个灰衣僧人,也各自手持禅杖,一字排开,大踏步从林中走出! 少林代理掌门灵岩大师,和罗汉堂十八罗汉,原来也埋伏在山后松林之中! 但埋伏的人,何止只有少林僧人一批?小山脚下,同时响起一声震撼群山的燎亮长笑! 千手儒侠史南溪惊诧的道:“帮主也亲自赶来了!” 那笑声余音未歇,只见一个相貌清奇,白髯过胸,身穿古铜长袍的老人,手握龙头杖,在七八个大汉的簇拥中,登上峰顶! 来人正是威震长江的龙门帮帮主陆地神龙程元规! 夏侯律呆了一呆,环目四顾,忽然厉声笑道:“好,好。赶来替令狐宣陪葬的人,倒真不少!” 陆地神龙程元规哈哈一笑,陡的目射精光,严厉的道:“夏侯律,你可知今日之事,全在你师弟令狐宣算中,老夫和少林灵岩大师,受你师弟之托,为武林除害,你还有何说?” 陆地神龙不愧一帮之主,相隔还有七八丈远,但说来声音洪亮,气势慑人,夏侯律阴沉的脸上,微微一怔,仰天厉笑道:“别人怕你陆地神龙程元规,夏侯律还没把你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要动手,你们就一起上吧!” 陆翰飞掠出之际,早已把全身功力,提聚右掌,闻言剑眉陡竖,切齿喝道:“血仇血还,今日之事,南北双岳门下,要手刃师仇,何用诸位老前辈出手,夏侯律,你准备了!” 千手儒侠史南溪眼看帮主亲自赶到,料想陆翰飞不致冒然出手,不料他心切师仇,不肯后退,同时瞥见夏侯律目射凶光,心中暗叫要糟,急忙低喝一声:“陆老弟快退……” 这当真说时迟那时快,夏侯律心机阴森,自从瞧到陆地神龙现身之后,心头早已暗萌退意!目前形势,前山归路,已被陆地神龙挡住,后山一片松林前面,虽有少林寺僧列阵以待,但只要脱出身前几人包围,自问还不难闯过。 当然,身外四周,厉山双煞,千手儒侠,和白衣崆峒师兄弟等人,全非易与,只有陆翰飞,楚湘云,冷秋霜这一环,较易打发。 陆翰飞喝声甫落,他杀机陡起,暴喝一声:“好!” 振腕一指,对准陆翰飞眉心点出!同时双脚一顿,一条人影跟着凌空拔起! 在他想来,自己“透骨阴指”威力极强,对方决难承受,是以一指点出,身形也随着纵起,朝众人头上飞越而出! 陆翰飞心切师仇,早已蓄势以待,此时没等他指风点到。嗔目大喝,凝聚右掌,专破“透骨阳指”的“火焰刀”神功,同时奋力劈出! 两人出手全都快得有如电光石火,连近在身侧的厉山双煞,都没十分看出,只听半空中“嗤”的一声划空轻响! 这声音和被火烧红的铁条,淬入水中仿佛相似,紧接着只听夏侯律宛如负伤猛兽,夹着凄厉长啸划空飞过,往峰后一片松林中投去! 在场之人,方自一怔之间! “哈哈!” 笑声摇曳,陆地神龙程元规已从十丈之外,人随身发,凌空横飞,掠过众人头上,衔尾追出! 身法之快,“陆地神龙”这四个字,当真当之无愧!但他终究比夏侯律迟了一步,双方距离,相差约有五六丈之远! 大家目光不约而同的朝两条流星似的人影瞧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山后,那片密密的松林之中,却在此时,多了一个背负双手,脸垂白纱,身穿白衣的人! 临风飘忽,朦胧月色之下,生似像身悬半空,凌虚而立! 所有在场的人,全是江湖上数一致二的大行家,光看此人这一身凌虚蹈空的身法,武林中已是无人能及! 就在这一惊楞之际,白衣人放过夏侯律,长袖一抖,朝划空追来的陆地神龙身前拂去! 陆地神龙程元规一身武功,已入化境,此刻身在半空,事出仓猝,依然保持高度警觉,右手龙头拐,迅疾在树梢一点,定住身形,左手大袖,同时朝前怫出! 两股劲风,在半空中爆出“蓬”然巨响! 白衣人身形飘然扬起,口中不禁低喝一声:“陆地神龙果然名下无虚!” 声随人逝,倏忽飞出老远! 陆地神龙程元规也白髯狂拂,被逼得纵身往林前飞落! 这一段话,说来煞费笔墨,其实也只是转瞬间事! 大家都知道,陆地神龙程元规素有江南第一高手之誉,功力之纯,举世罕有其匹,刚才虽说身在半空,仓猝出手,但白衣人也只是凌虚悬立,能和他硬对一招,双方铣两悉称,分不出高下,这份功力,实在足以震惊江湖! 就在大家目光注意陆地神龙和白衣人之际,只听“噗通”一声,有人朝地上倒了下去! 只听楚湘云尖声叫道:“噶,陆大哥,你怎么了?” 接着冷秋霜也急叫道:“陆大哥,陆大哥,啊,师傅,师傅,你快瞧瞧他……” 大家都猛吃一惊,转身瞧去,倒下去的不是陆翰飞是谁?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倒在地上,已是气若游丝! 原来陆翰飞方才施展嘉檀尊者传授的“火焰刀”神功,奋刀朝夏侯律劈出,这一掌,他凝聚全身功力,尽力而为。 掌风出手,只觉一团阳罡之气,从掌心直冲而出,当时就感到周身一阵痉孪,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但在盛怒之下,也并不十分在意! 哪知打了一个寒噤之后,突然觉得山风吹到身上其冷澈骨,心头不期大惊,略一运气,只觉丹田元气,悉数消散,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仰面栽倒地上! 只因大家被那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吸住目光,没去注意到他,此时经楚湘云,冷秋霜两位姑娘这么一叫,不由一起围了上来! 阴风煞柯灵和陆翰飞距离较近,立即纵身一跃,到了陆翰飞的身侧。 这时陆翰飞已经由楚湘云、冷秋霜两人把他扶起,楚姑娘再也顾不得羞涩,把他靠在自己怀里。 阴风煞迅疾蹲下身去,伸出鸟爪般手掌,按在陆翰飞前胸,只觉他心脏虽然还有些轻微跳动,但人已完全晕迷过去,看样子只剩一缕残息,心头着实一惊,急忙掳起双袖,替陆翰飞推穴活血。 她是爱屋及乌,为了徒儿和干女儿,居然不惜消耗本身真气,施展推宫过穴手法,从掌心透出丝丝热气,传入陆翰飞各处要穴。 哪知足足过了一刻工夫,陆翰飞依然一无起色,阴风煞久历江湖,见多识广,心知已难有救药,一张鸠面,不由渐渐显得凝重下来! 干手儒侠史南溪瞧她脸色不对,忍不住问道:“木老嫂,陆老弟可是中了夏侯律‘透骨阴指’?” 阴风煞摇摇头道:“陆少侠并没有受到外来的伤害,好像……唉,这真是怪事,就是和夏侯律对了一掌,最多内腑受震,周身真气,也不会无故消失……” 千手儒侠听得脸色一变,还没开口,冷秋霜抬起头问道:“师傅,陆大哥伤得很重吗?” 阴风煞瞧到自己徒儿脸上满是焦的神情,心头不觉微微一凛,默然不答。 这时正好陆地神龙程元规大踏步走近,大家纷纷让开,阴风煞也趁机站起…… 杜志远因自己师妹终究是姑娘家,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陆兄弟也是不便,这就蹲下身去,替师妹抱过陆翰飞。 陆地神龙程元规一双精光槢槢的眼神,注视在陆翰飞脸上,吃惊道:“陆老弟怎会伤得如此厉害?” 冷秋霜因方才顺傅起没有回答自己的话,正噘着小嘴,这时听陆地神龙一说,又抬头来,问道:“老伯伯,陆大哥不要紧吗?” 阴风煞拦道:“秋儿,不准多嘴,在程帮主面前,也这般没规没矩。” 冷秋霜从没被师傅叱骂过,这会当着这许多人,被师傅大声叱责,不由眼圈一红,盈盈欲涕! 陆地神龙颔首笑道:“令高徒纯洁天真,老嫂子不可怪她。” 说着把手中龙头拐,交到跟在身后的大汉手上,自己在地上盘膝坐下,取过陆翰飞手腕,把了一阵脉,忽然脸色大变。惊诧的道:“这是何种阴毒功夫所伤,竟会使得陆老弟一身元气,悉数耗尽?”。 楚湘云只听得脑际轰然一震,两眼发直,颤声道:“老前辈,陆大哥还有救吗? 说着,眼角泪水,禁不住顺腮而下! 冷秋霜看到楚姐姐流下泪来,心头才有些着慌,两道眼神,紧盯着陆地神龙,连大气也透不出来! 陆地神龙程元规瞧了两人一眼,缓缓的道:“目前还很难说。” 冷秋霜睁大眼睛,惊叫道:“”什么,陆大哥不会好了?”话声一落,蹲着的人,突然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去,口中喃喃的道:“我去杀了地!” 阴风煞一把拉住徒儿纤手,问道:“秋儿,你要到哪里去?” 冷秋霜道:“我要替陆大哥报仇去!” 阴风煞瞧她脸色苍白,心头大急,连忙安慰道:“傻孩子、报仇也不急在一时,程帮主素精医道,也许有效。” 冷秋霜一下扑入阴风煞怀里,哭道:“师傅,我怕陆大哥不会好了!” 阴风煞只是默默的抚着她头发,鸠脸上露出恻然之色。 陆地神龙程元规站起身,便回头朝夺命飞环邢长林问道:“邢堂主,这里附近,可有清静地方?” 夺命飞环邢长林道:“离此三里,正是方广寺下院,地方颇为清静,帮主有何吩咐?” 陆地神龙点点头道:“好,你先去准备一下,要他们腾出几间静室。” 夺命飞环邢长林躬身领命,立即带着两个大汉,飞奔而去! 干手儒侠史南溪忍不住道:“帮主医道通神,陆老弟伤势,不知究竟如何?” 陆地神龙白眉微蹙,搓搓双手,说道“从陆老弟脉象上诊断,似乎并未受伤。” 干手儒侠听得一楞,道:“他方才和夏侯律对过一掌……” 陆地神龙沉吟道:“他元阳耗尽,脉穴闭塞,乃是极大主因……”说到这里,忽然抬头道:“总护法见多识广,可知武林中练何种功夫的人,一旦遇上克制,会耗尽全身元阳之气。” 千手儒侠怔道:“帮主是怀疑陆老弟练过什么旁门功夫?” 旋风煞木通忽然接口道:“旁门中确有另走蹊径的霸道功夫,一旦遇上克制的武功,重则当场殒命,轻则终身伤残,但像陆少侠这样,身上并未负伤,却元阳尽耗,实在闻所未闻。” 杜志远抱着陆翰飞,坐在地上,一直留神他们的回答,闻言心头一动! 他想起那天自己上船之时,曾听到一个阴沉声音,笑道:“想不到小施主功力,竟有凭地深厚,老衲预计最快也须七天才能练成的,小施主居然只有三天工夫,便已大功告成,可喜可贺。”接着陆老弟的声音说道:“老师傅成全之德,晚辈没齿不忘。” 当时自己堪堪跨近中舱,便被人抓住后颈,提进舱去,后来经陆兄弟介绍,才知那位红衣老僧,竟是西域魔教中大大有名的嘉檀尊者。 但后来总巡江白面判官姜南豹问起陆兄弟,那位登萍渡水的红衣老僧是谁,陆兄弟却只说“那位老师傅在半途搭船,小可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当时自己认为如此回答,想系另有缘故。 此后,陆兄弟绝口不提那天船上之事,这一路上,自己因和千手儒侠同乘一船,也没有机会再问,莫非陆兄弟跟嘉擅尊者学了什么旁门偏激武功,火候不到,妄自施展,以致出了毛病? 他心中越想越对,急忙抬头说道:“陆兄弟在未到岳阳之前,曾和西域嘉檀尊者同船,嘉擅尊者好像传了陆兄弟一种什么功夫。” “嘉擅尊者?” 陆地神龙听得双目乍睁,急急问道:“他传了什么功夫给陆老弟?” 杜志远摇摇头道:“晚辈也不大清楚,不知冷姑娘是否知道?” 冷秋霜记得那老和尚当日要陆大哥答应不准对任何人说起,而且还只准他使用一次,她心地纯洁,闻言不禁作难的道:“那老师傅说,不准陆大哥对任何人说的咯!我说出来。陆大哥知道了会不会怪我?” 楚湘云急道:“秋妹,你不说出经过情形,程老前辈如何能够着手救他?” 冷秋霜点点头道“老伯伯要知道陆大哥学的什么功夫,才能救他?那我只好说了。” 陆地神龙听说陆翰飞果然跟嘉檀尊者学了魔教功夫,不禁修眉微微一皱,说道:“姑娘只管请说,你陆大哥决不会怪你的。” 冷秋霜偏头想了一想,随着就把当日嘉檀尊者在舱中说的一番话,以及传授陆大哥“火焰刀”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陆地神龙顿足叹道:“陆老弟心切师仇,自是难怪,只是魔教武功,不传外人,天龙寺悬为禁例,嘉檀尊者怎肯破例传授?” 冷秋霜奇道:“老伯伯,他传给陆大哥的不是‘火焰刀’?” 陆地神龙道:“他传给陆老弟的确是‘火焰刀’心法,他说得不错,魔教武功,分为‘阳罡’‘阴魔’两门,这种专破‘透骨阴指’的阳罡功夫,对敌之时,必须凝集全身纯阳之气,自然能发能收。但他似乎只传了陆老弟发击之道,至于如何收回真气,却勒而不传,以致陆老弟一发之后,元阳尽泄!” 冷秋霜不懂的道:“老伯伯,他为什么不肯传陆大哥收回来的法门呢?” 陆地神龙浩叹道:“人心险恶,这就是一石两鸟,好教两个会他们魔教功夫的人,同归于尽!” 冷秋霜气道:“这老贼秃坏死啦,早知道这样,陆大哥就不该学他的。” 她也不管灵岩大师就站在边上,口中叫出“老贼秃”来。千手儒侠道:“魔教之为魔教,就在于此!” 楚湘云轻抬泪眼,朝陆地神龙道:“老前辈,你救救陆大哥咯!” 陆地神龙手捻白髯,默然点头道:“姑娘不说,老夫也自当尽力而为,事不宜迟,我们且到方广寺下院再说。” 当下由杜志远抱着陆翰飞,大家一同下山。到了山脚,白衣崆峒杨开源别过众人,迳自带着两位师弟而去。 就在大家离开山顶不久,从山后一片松林中走出一个樵夫打扮,一身蓝布衫裤的老头,悄悄往山下走去。 一行人到达方广寺下院,已是四更时分,夺命飞环邢长林早已吩咐寺僧,准备妥当,引着杜志远把陆翰飞抱入跨院一间静室,放到榻上。 陆地神龙在榻前坐下,双目微闭,细心替陆翰飞把脉。 厉山双煞、千手儒侠。灵若大师、黑娘子倪采珍、楚湘云、冷秋霜,全都静静的望着陆地神龙脸色,谁也没有作声。 这样足足耗了一盏热茶光景,陆地神龙才吁了口气,缓缓睁开眼来。 灵岩大师双手合十,低喧佛号,走近一步,问道:“帮主诊断结果,不知陆小施主是否还有救吗?” 陆地神龙白眉紧皱,沉吟了半晌,说道:“按照常理来说,陆老弟全身元阳,悉数耗尽,脉穴闭塞,该是无药可救;但老夫方才详细诊察陆老弟脉道,发觉他最后一口元气,并未散去,也许可以延缓一些时日……” 他语未说完,楚湘云早已嘤嘤哭泣起来,冷秋霜也直是跟着流泪。 陆地神龙接下去道:“方才山顶上老夫替陆老弟切脉之时,发觉他六脉俱沉,可已说是灯尽油干之兆,此时这一缕元气,恰如冬至一阳生,起得十分奇突,可能即是转机,也说不定,目前唯一的办法,还得仰仗诸位大力之处。” 灵岩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如有用得着贫衲之处,帮主但请吩咐。” 阴风煞接口道:“不错,帮主请说。” 陆地神龙点了点头道:“目前陆老弟内腑效能已失,唯一解救办法,就是由咱们几人,每隔一个时辰,替他打通奇经八肺,使他周身气血,不致停滞,直待他自身生机,渐超正常,约须七天之后,如无变化,始能保住性命。” 说到这里顿了顿,黠然道:“只是他即使好转,一身功力,也将付之流水,而且从此不能再练武功了!” 要知打通人体脉穴之法,最是耗人真气,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替他打通一次奇经八脉,而且还要连续七天之久,一个人任你功力通玄,也决办不到,是以陆地神龙说出要几人轮流施为。 阴风煞瞧瞧自己徒儿和干女儿两人,毅然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手吧!” 陆地神龙想不到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阴风煞,居然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禁拱拱手道: “老嫂子这份高义,老夫至为感谢,目前,咱们这里,已有木老哥贤夫妇、灵岩大师、总护法和老夫,共得五人,老夫此刻再以飞鸽传书,调敝帮总巡江姜堂主前来,凑足六人,六个时辰轮流一次,以咱们这些人的修为,当可轻而易举,诸位此刻不妨先去休息一会,让老夫先动手吧。” 大家知道在场众人之中,自然要数陆地神龙功力最为深厚! 陆翰飞全身脉穴闭塞,第一个替他打通经穴,不仅最是吃力,消耗真气,也是最多,尤其施为的人,功力越纯,陆翰飞受益也越深,因此大家也不再客气。 夺命飞环邢长林忙道:“外面己替诸位准备了一锅稀饭,大家不妨随便用上一些。” 陆地神龙点头道:“如此甚好,刑堂主立时替老夫传令,速调总巡江姜堂主前来此地,帮中事务,可由宋堂主暂代处理。” 夺命飞环邢长林答应一声,便自退出,千手儒侠史南溪也同时陪着厉山双煞、灵岩大师,退出屋去。 陆地神龙哪还怠慢,略一调息,走近榻前,右腕起处,虚空连扬,指风所及,陆翰飞的衣衫,跟着不住波动,但见他双目炯炯,胸前一部白髯,也随着他扬起的手腕,不住飘忽,头顶渐渐冒出丝丝热气! 这样约莫过了盏茶工夫,才停下手来,不禁长长吁了口气,略微显出疲累。 要知陆地神龙程元规积数十年潜修苦练,内功何等深厚,陆翰飞经他以本身真气,打通奇经八脉,全身机能,立时恢复运转,灰败脸色,也登时好转了许多! 陆地神龙瞧得心中暗暗称奇,方才在山顶上,他分明已是即将气绝之人,何以这一阵工夫,会突然好转? 尤其在自己催动真气,替他打过经络之时,发觉陆翰飞体内,竟然似乎另有一股潜力,滞留在血脉之间,一经冲开脉穴,便随着自己真气流注,这股潜力,分明不是他本身的功力。 因为如果是他本身的力道,那么就会在他施展“火焰刀”之时,一起泄光,决不可能仍然留在体内。 但他哪里知道陆翰飞眼了大量蝮蛇宝血,终究他内功不足,无法和本身气血同化,潜伏体内,出手之时.也无法尽量发挥,此时倒成了他一线生机的源泉。 闲言表过,却说陆地神龙心中想着,当下随手点了陆翰飞睡穴,回头朝杜志远,楚湘云,冷秋霜三人,瞧了一眼,道:“陆老弟暂时已可无虞,不如让他好好睡上一会,不可惊动,你们不用陪在这里,还是去休息一会吧!” 杜志远应了声“是”,两位姑娘家不敢违拗,一起跟着陆地神龙走出客堂,只见大家围坐着,正在等陆地神龙出来。 桌上热腾腾放了一锅稀饭,和几碟小菜,谁也没动一下。 陆地神龙忙道:“时间不早,诸位不可客气。” 千手儒侠起身道:“帮主替陆老弟打通经脉,不知经过情形可好?” 陆地神龙掀须笑道:“陆老弟目前虽然未脱危境,但大致已可无虞。” 灵岩大师合十当胸,道:“阿弥陀佛,我佛保佑!” 冷秋霜走到阴风煞身边,低低的道:“师傅,陆大哥好了。真的永远不能再练武功了?” 阴风煞回头道:“傻孩子,陆少侠能够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呢!” 冷秋霜幽幽的道:“这可怎么好?陆大哥知道了,不知道会多难过呢。” 楚湘云被她说得一阵伤心,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黑娘子倪采珍安慰道:“那也不一定,只要等陆少侠完全好了,恢复武功,自可慢慢的再想办法。” 正说之间,瞥见一个龙门帮的手下,匆匆进来,在门口站定,好像要报告什么事情,夺命飞环邢长林慌忙站起身子,走了出去,低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人躬身道:“启禀堂主,方才有人送来一个纸包,说是要请帮主亲启。” 他语声说得极轻,但室内诸人,全都听得十分清楚。 陆地神龙抬头道:“邢堂主,你叫他进来。” 邢长林答应一声,便领着那人一起走进,那大汉慌忙行下礼去,一面把一个小纸包,双手递到邢长林面前。 邢长林江湖经验极丰,接过之后,一时不敢递给帮主,只是拿在手上。 陆地神龙抬头问道:“这是什么人送来的?” 那大汉躬身道:“这是由本寺看门师侄,交给属下的,说方才一位身穿蓝布衫裤的人送来的,要请帮主亲自拆阅,属下问他人在哪里,那师傅说,他说完话就走了。” 陆地神龙挥了挥手,等大汉退出,伸手道:“邢堂主,你拿来给老夫瞧瞧。” 邢长林迟疑了一下,双手递上,一面说道:“帮主,这陆地神龙微微一笑,道:“不要紧,这多年来,还没人敢在老夫面前使什么手脚。” 说着接过纸包,缓缓打开,哪知打开纸包,里面还有一个纸包,这样层层包着一连拆到第五个纸包,里面才是揩得极小的一张纸条,打开一瞧,只见上面用木炭潦潦草草写着“朱果”两字。 陆地神龙蓦地在桌上一拍,点头道:“不错,陆老弟元阳尽耗,只有朱果才能使他恢复武功!” 千手儒侠在边上瞧到这纸条上的笔迹,心中方始一动! 旋风煞木通接口道:“程帮主是说火烧观的那棵朱果?” 阴风煞横了她丈夫一眼,道:“普天之下,哪里还有第二棵朱果?” 冷秋霜偏着头问道:“师傅,什么叫做朱果?”阴风煞道:“朱果遣家叫做九天仙实,据说吃上一枚,可以却病延年,大补真元,练武的人吃了,更可抵得一二十年功夫。” 冷秋霜大喜道:“朱果可以治好陆大哥的病,那么我们快到火烧观去咯,啊,师傅,火烧观在哪里呢?” 陆地神龙瞧着那张字条,沉思有顷,道:“冉无天老夫虽和他见过几面,但他在赤焰山绝顶,发现那棵朱果以来,据说四十年中,只结两枚果实,平日视如拱璧,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吃,只怕难以求得。” 旋风煞自告奋勇的道:“冉无天和愚夫妇师门,略有渊源,如由程帮主备上一函,再有愚夫妇前去,向他求取一枚,求人之事,他也许……” 阴风煞披嘴道:“冉无天吝啬小人,哪肯答应?” 冷秋霜摇着她师傅手臂,道:“师傅,你快想想办法咯!” 阴风煞点头道:“咱们走一趟试试也好,反正总要把它弄到手才行。” 冷秋霜喜得笑了出来,道:“师傅,你真好,啊,火烧观远不远?我们这就动身咯!?” 阴风煞摇头道:“还是让你师公一个人去吧.我留在这里。要替你陆大哥轮流打通经穴呢!” 旋风煞木通听妻子要他一个人去,心中不由大喜,要知他这多年来,一直给阴风煞跟在身后,一点芝麻大的事情,就要唠叨,实在又烦又怕,这回阴风煞放他一马,只要他一人前去,心中如何不喜,双臂一叉,桀桀怪笑道:“行,行,老太婆,你和秋儿只管留在这里,老夫一个人去就是。” 阴风煞鸠脸一绷,冷笑道:“你如果没把朱果弄到手,别回来见我老娘。” 旋风煞陪笑道:“这个……啊,行,行,咱好歹也要把它弄到手才回来。”—— 我独行扫校 第十一章 水陆追踪 旋风煞木通走后,陆地神龙程元规因大家劳累了一晚,此时天色大亮,夺命飞环邢长林已要方广寺下院,腾出几间静室,便请大家回房休息。 楚湘云、冷秋霜两位姑娘,不放心陆翰飞伤势,还待入内探视,却被阴风煞劝止,说陆少侠此时正好由程帮主打通奇经八脉,不宜惊动,坚要两人随自己回房休息,两位姑娘不敢违拗,只好跟随着她一起往静室中走去。” 只留下夺命飞环邢长林和几名帮中弟兄,在院中照顾。 杜志远看大家都已入房休息,他惦记者陆兄弟伤势,脚下不由自主的往陆翰飞房中走去。 此时天己亮了一会,前殿的钟钹梵音,远远传来,寺中僧侣,早课未毕,但后院却显得甚是清幽,枝头啼鸟,啁瞅不绝。 晨曝照在窗棂上,使人有冬日可亲之感! 杜志远悄悄推开房门正待闪身入内,哪知目光一瞥,心头不禁蓦地一怔! 原来榻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陆翰飞的踪影?连方才盖在陆翰飞身上的一条棉被,也已不见! 这一下,当真把杜志远惊得目瞪口呆! 他哪还迟疑,心头一怔之际,身子早已一掠而入,纵四目顾,房中什物,丝毫没动,只是后窗已被人撬开! 窗外是寺后的一片莱园,围着一圈高墙,墙外已是靠近山脚,地势极为隐僻,平日极少有人走动。 这情形,显然陆兄弟已然遭人从后园劫走无疑。心头一急,不由大声嚷道:“程老前辈,史老前辈,不好了,陆兄弟被人劫走了!” 夺命飞环邢长林首先掠入房中,接着陆地神龙程元规、干手儒侠史南溪、阴风煞、灵岩大师、楚湘云、冷秋霜,黑娘子倪采珍纷纷走进。 楚湘云一眼瞧到后窗敞开,娇躯一扭,往窗外纵去,口中喊道:“我们快追!” 阴风煞眼快手快,一把抓住她手腕,低声喝道:“干女儿别忙,有程帮主在此,一切还是听候程帮主调度为宜。” 陆地神龙程元规面色铁青,双目如电,向房中一转,便自率同千手儒侠掠出后窗,大家也纷纷跟着纵出。 冷秋霜低低的问道:“师傅,你看是什么人把陆大哥劫走了?” 阴风煞悄悄拉了她一把,要她不可多问。 陆地神龙程元规向四周略一打量,手捻长须,朝千手儒侠道,“来人劫走陆老弟,除了窗外留有两个脚尖,菜园丝毫不见痕迹,足见轻功大是不弱,据老夫推想,只怕来人决不止一个,邢堂主你到墙外那几棵大树上瞧瞧,可有什么痕迹?” 夺命飞环邢长林答应一声,立即纵身朝墙头上升去,杜志远也自告奋勇,相继窜上墙头。 两人分头在附近几棵大树上勘察了-会,果然同时发见两棵树上,有人匿身潜伏的痕迹,当下就说了出来。 陆地神龙微微颔首,道:“你们下来。” 邢长林、杜志远两人跳落围墙。 陆地神龙接着说道:“照这情形看来,来人最少也有四人以上,除了两个隐匿树上之外,一个潜入房中,抱起陆老弟,一个在窗下接替,接替之人,因身形不高,才留下两个脚尖,除此以外,园中虽有晨霜,就找不到半点痕迹,可见这两人身手全非寻常。 大家见他说得有如亲眼目睹,心头暗暗折服。 夺命飞环邢长林道:“属下要不要上屋瞧瞧? 陆地神龙微微摇头道:“咱们这些人全在院中,有谁敢上屋去?” 楚湘云愁眉不展的道:“老前辈,那可怎么办呢?” 陆地神龙捋须笑道:“你们不必焦急,从来人用棉被裹着陆老弟而去,可知决不会伤害陆老弟性命,尤其在大白天里,抱着一个用棉被聚着的负伤之人,即使轻功再高,不但终是累赘,也极易引人注意,不可能走得太快,从老夫替陆老弟打通经脉,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 楚湘云道:“陆大哥重伤末愈,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打通一次经脉,现在被人劫走了,这可怎么好?” 陆地神龙点点头道:“事不迟疑,咱们分头追赶,还来得及。” 说到这里,抬头朝千手儒侠和阴风煞道:“老夫想请木老嫂子和总护法两位,此刻立即以最快速度,分从山后两条小径,朝北追缉,越快越好,以两位的脚程,贼人固然先走了半个时辰,也不难在一个时辰之后,把他们追上,但不论追上与否,正午以前,务必赶回此地。” 干手儒侠,阴风煞同时答应一声。 冷秋霜道:“师傅,我也去!” 阴风煞道:“你替我留在这里、为师去去就来。” 说话声中,已和千手儒侠,纵身往墙外飞去! 陆地神龙瞧了冷秋霜。楚湘云一眼,点头道:“两位姑娘,还是留在这里的好。”接着又朝夺命飞环吩咐道:“邢堂主和杜老弟可带同帮中弟兄,分头在附近三十里内,查询有无可疑人物,及可疑船只,也要在午前回话。” 夺命飞环邢长林、杜志远躬身领命,匆匆而去。 灵岩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老檀樾调兵遣将,指挥若定,贫衲和敝寺十八罗汉,也愿听差遣。” 陆地神龙呵呵大笑道:“大师好说,以老夫推想,来人人手虽多,但山后两条小径,有木老嫂和史总护法分头追踪,已足可胜任。至于山前水陆两途,料想他们插翅也逃不出龙门帮的手去,咱们还是坐着听候消息,真要遇上扎手敌人,也好随时驰援。” 说着摆了摆手,鱼贯返回屋中,大家在客厅坐走。 陆地神龙朝黑娘子道:“倪堂主,你替老夫放出信鸽,要总柁立时通令各处分柁,注意水陆两途可疑人物船只,如有发现,不准惊动对方,随时报告。 黑娘子领命走出,立即放起信鸽。 灵岩大师口诵一声怫号,低笑道:“帮主张下天罗地网,难怪贫衲无用武之地了。” 陆地神龙掀须狂笑道:“百里之内,真要让他们逃出手去,老夫这个龙门帮,还能在江湖上立足?” 楚湘云、冷秋霜听陆地神龙这么说法,心头也宽慰了不少。 时间过得很慢,太阳好像乌龟赛跑,慢慢的爬着,好不容易,快到中午时分了,两位姑娘、早已望穿秋水,焦灼不已! 千手儒侠史南溪和阴风煞柯灵,终于回来了,但使人失望的,他们分头追踪,赶出百里、两条小径上,连人影也没瞧到半个,接着,夺命飞环邢长林和杜志远,也相继回转,夺命飞环的报告:华山派的人,还住在衡阳偏西的关帝庙,黔帮独角龙王沙无忌也在那里,两伙人似乎已合在一起,但并无什么可疑行动。 只有老狼神狼奇里师徒业已先走,另外高黎共山的神钩真人郝公玄,也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白衣崆峒杨开源师兄弟;昨晚还住在衡阳西大街兴隆客栈,直到清晨才离去,此外并无岔眼的人,也没有负伤或装作急病雇车赶路的人。 杜志远负责调查水路,他的报告:石鼓山东北,停着一艘游艇,那是毒神逢巨川的,他和宠姬黑凤仙虞三娘,在昨晚天黑以后,就启碇北去。 另外,是陆翰飞乘来的那条小船,在天亮时分,被一个老妪和一个穿白衣的书生包去,这两个人是母子相称,带着一件大行李,启碇往南,此外还有两拨,都是带着许多箱笼,雇船南行的,几乎没有可疑船只。 陆地神龙听完报告,脸色渐渐凝重,只是捋须不语。 楚湘云望望陆地神龙,又望望干手儒侠,忍不住道:“史老前辈,陆大哥会不会被老狼神劫去?” 冷秋霜一下跳了起来,道:“楚姐姐说得不错,准是老狼神把陆大哥掳走了,他们前天还在陆大哥船上,画了狼头,师傅,我们快追咯广千手儒侠史南溪还没说话,陆地神龙忽然抬头道:“狼奇里为人十分自负,劫走陆兄弟的,决不是他,而且昨晚来人,如论武功,比狼奇里还差得远!” 说到这里,回头朝黑娘子倪采珍沉声道:“倪堂主速放飞鸽,要束阳、柱阳、邢阳、永川四处分抡,注意陆兄弟那条原船,随时以飞鸽报告行踪。” 黑娘子答应一声,立即退出身去。 干手儒侠迟疑的道:“帮主认为那白衣书生就是昨晚放过夏侯律,和帮主对了一掌之人?” 陆地神龙沉吟道:“那也未必,昨晚和老夫对掌之人,功力之高,恐怕不在老夫和狼奇里之下,只是老夫认为他们雇用陆老弟乘来原船,使人不易启疑,在时间上也有巧合。再说从窗外接应的人,留下鞋尖,分明身材不高,可能就是老妪,尤其他们母子两人,怎会仅带一大件行李,也颇堪寻思…… 正说之间,黑娘子倪采珍手上拿着一封信柬,匆匆进来,朝陆地神龙躬身道:“属下遵谕通令沿上江四处分柁,密切注意陆少侠那条原船,随时报告行踪,同时总柁也有一封加急函件,请帮主过目。 说着把手上那封信柬递上。 陆地神龙拆开信柬,才看了几行,脸色登时大变,随手把信笺送到千手儒侠手上,沉声道:“总护法可曾听到过江湖上还有一个白衣教吗?” “白衣教?” 千手儒侠楞得一楞,接过信笺一瞧,只见上面写着: “书奉龙门帮模帮主伟鉴: 本教创立之主旨,为联合武林同道,统一江湖门派,素仰贵帮主领袖群伦,声誉卓著,兹敦聘台端为本教最高护法,其他位与教主相等,贵帮也同时并归本教,希于文到十日内遵行。” “白衣教主?”千手儒侠瞧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叹息一声,道:“看来平静了许久的江湖,又要从此多事!” 陆地神龙大笑道:“南北双岳,相继遭害,只是一个起端,其实江湖上早已多事了!” 灵岩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说的白衣教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地神龙道:“联合武林同道,统一江湖门派,少林寺自然不能例外,大师瞧瞧这封信就知道了。” 灵岩大师随手接过信笺,一面凝目道:“劫持陆老弟的,说不定也是白衣教所为?” 陆地神龙点头道:“老夫也有这样想法。” 灵岩大师看完信笺,皱皱眉道:“不知帮主对这件事的看法如何?” 陆地神龙挎须道:“依老夫看来,白衣教出现江湖,决非偶然,信中口气固然稍嫌狂妄,但来者不善,也不可等闲视之,而且他们既然敢向龙门帮下书,江湖上各门各派,自然也会同样收到类似信件。即以昨晚那个白衣人来说,功力极深。从他放过夏侯律一事推测,那么从杀害南北双岳,和贵派掌门人灵峰大师的被废去武功,以及散播流言,使武林高手群集石鼓山,其中可能就是一项极大阴谋。但中途似乎因某种原因而改变,至于陆老弟被他们劫持而去,也可能从此一推测,寻到脉络。” 灵岩大师合掌道:“帮主卓见,明若观火,贫袖钦佩之至!” 说话之时,帘前突然扑扑两声,飞下一只信鸽。 黑娘子赶忙伸手接住,取下一个竹筒,从筒中取出一卷白纸,瞧了一瞧,朝陆地神龙躬身道:“启禀帮主,荣阳分柁紧急报告,陆少侠那条原船,已在白沙附近发现,船上母子二人,均已不知去向,目前正在搜索之中。” 陆地神龙双目乍睁,沉声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总护法,此事只怕束阳分陀,无法担当得起,还是你和木老嫂子辛苦一趟,老夫此刻,必须回转君山,亲自料理。” 阴风煞尖声道:“帮主只管请回,我老婆子不信白衣教会猖獗到这个地步。” 灵岩大师也起身道:“贫衲大师兄武功已失,寺中也亟需料理,帮主如无差遣,贫袖也要回寺一行。” 陆地神龙点头道:“大师请便。” 大家各有心事,立时动身,陆地神龙程元规率着夺命飞环邢长林和帮中弟兄,回转龙门帮总柁。 灵岩大师和十八罗汉,也赶返少林。 千手儒侠史南溪,阴风煞柯灵、杜志远、楚湘云、冷秋霜、黑娘子倪采珍等人,同乘一船,匆匆往来阳赶去! 弥勒铺,原是春水边上的一个小镇,这天中午时分,有一辆黑篷马车,从这里出发,往南而去! 这辆马车,垂着很厚的黑油布车帘,不知里面坐的是谁?但赶车的车把式,却是一个身材魁梧,脸色黝黑的大汉,手控马缰,轮声辘辘,驰得极快! 马车经过烟竹寺、永桂厅,在未申之交,已赶到枫木铺,刚出小镇,忽然从路旁一所茅屋中蜇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只见他目光四转,很快奔近车前,朝车把式低低的道: “启禀洪大爷,方才郭三爷派人通知,说咱们行踪已露,恐怕跟踪的人,今晚就会赶来,特命小的在此等候。” 那车把式敢情就是他口中的“洪大爷”,闻言怔得一怔,问道:“郭三爷可曾说,跟踪咱们的是些什么人物?” 那中年汉子对车把式执礼甚恭,躬身道:“小的只听郭三爷说,好像还不只龙门帮一路……” 他话声未路,车帘掀处,探出一个满头白发,右眼已瞎的老妪面孔,尖声问道:“郭老三呢?” 中年汉子瞧到独目老妪,似乎有着深深的畏惧,急忙躬下身子,连头也不敢再抬,接着说道:“郭三爷已在前面等候,他交待小的准备马匹,请姥姥、教主、和洪大爷骑马先行,这马车交由小的朝新田、桂阳方向驰去,好把所有追踪的人引开。 独自老妪点点头,道:“好,就这佯办吧!” 她话声一落,依然放下车帘。中年汉子又躬身行了一礼。退后数步,回身朝路边那所茅屋,挥了挥手。茅屋后面,转出两个大汉,手上牵着三匹健马,走近车前伺候。 那姓洪的车把式,立即从车上跳下,打起车帘,独自老妪首先从车中跨下。 中年汉子和二个牵着马匹的大汉,同时垂手肃立,状极恭谨。 车上接着走出一个身穿白衣的书生,地下车之后,回身从车上抱下一个大棉包出手托着,生似极为小心。 车把式见状,慌忙赶前几步,低声道:“教主还是让属下带着上路吧。” 白衣书生摇摇头道:“不用了,放在我马上也是一样。” 说着,双手托着大棉包,轻轻一纵,飞身上马,然后把大棉包横置身前。 独自老妪满布皱纹的脸上隐现不橡,鼻孔中嘿了一声,山纵身上马,别瞧她老态龙钟,光这上马的身手,就可看出轻功着实不弱! 车把式见两人上马,也立时从伺立着的大汉手上,接过缰绳,跃上马背。 这一瞬工夫,从茅屋中很快闪出一个龙钟老妪,和一个身穿白衣的人,相继钻进篷车。 那中年汉子回身从茅屋中取出一捆大行李,放进车厢,然后放下帘子,一脚跨上坐位,引缰待发。 独自老姬面露嘉许,朝马上姓洪的车把式裂嘴笑道:“洪老大,瞧不出郭老三现在办事也精明起来了。” 洪老大耸耸肩,笑道:“姥姥强将手下无弱兵,郭老三跟姥姥这么多年,学出学糟明了。” 独目老妪微露得意之色,忽然沉声道:“洪老大,你总该知道,这个江湖,咱们论声势,论武功都不及人家,如果再不精明强干一点,还想立得住脚吗?” 说话之间,阴沉目光,有意无意的瞧了白衣书生一眼。 洪老大口中连应了两声“是”,接着说道:“姥姥,他们这辆篷车要等咱们上路之后,才好动身,以免引人注意,咱们快赶路吧!” 独目老妪“唔”了一声,道:“如玉,咱们走!” 手上缰绳一抖,当先朝一条小径上驰去,白衣书生和洪老大山跟着动身,三匹马蹄声得得一,霎时转过这片树林,跑出老匹。 中年汉子一见他们教主去远,也立即催动马缰,车轮辘辘,朝着大路往东,朝新田,桂阳方向驰去。 远山起伏,峰峦连绵! 一抹绚烂晚霞,正在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层沉沉暮色,笼罩四野,三匹健马,循着崎岖山道而行。 马上三人,正是从枫木铺由篷车改为乘马的独目老妪、白衣书生、和洪老大。原来他们就是五毒教的独眼乞婆区姥姥、蛇蝎教主温如玉、毒砂掌洪长胜。 自从五毒教的人,把冷秋霜当作了北岳门下楚湘云掳去,被陆翰飞阴差阳错的救走,后来温如玉乘船赶到,自知不是陆翰飞对手,匆匆退去,其实五毒教的人,并没死心,依然一路跟了下来。 石鼓山群雄毕集,先后出现的老狼神、神钩真人、厉山双煞,西毒逢巨川、白衣崆峒、和随后赶到的龙门帮主陆地神龙! 这些人,就是二十年前五毒教在全盛时期,也一个都招惹不起,何况二+年后的今日,他们还在羽毛未丰之际?是以只潜伏远处,不敢露面。 直等陆翰飞负伤,大家在方广寺下院歇脚之时,才由温如玉、区姥姥潜入寺后菜园,趁机把陆翰飞劫出。 他们自然清楚,龙门帮在江湖上声势浩大,耳目灵通,是以沿路一再改变方式,由水路南行,到了白沙,立即弃船改乘篷车,再由篷车改为骑马、用以混淆龙门帮的追踪。 此时.他们已进入五岭山脉,距离他们的老巢,逐渐接近! 忽然,一阵鸽羽划空之声,两只白色健鸽,从头顶树林上疾飞而过。 独眼乞婆区姥姥仰望了两只掠空而过的健鸽一眼,阴森的脸上,泛起一阵狞厉之色,回头朝毒砂掌洪长胜道:“洪老大,你瞧到了没有,这信鸽,已经两次从咱们头上掠过,只怕咱们行踪,已被龙门帮的人发现。” 洪长胜道:“他们有灵鸽搜踪,使人防不胜防,如此看来,只怕篷车上的三人,都已落人他们手中了。” 独眼乞婆阴笑道:“五毒教门下随身带有自了毒丸,老身倒不怕他们泄露什么,只是咱们尚有一夜路程,只要能过了今夜,他们纵有灵鸽搜踪,赶到地头,管教他们有来无去。” 温如玉道:“姥姥,这样一来,咱们此后,岂不是就难以安枕了。” 独眼乞婆满脸厉色、冷笑道:“咱们已经隐忍了二十年,真要有人找到咱们头上,那也顾不得许多了。” 天色业已全黑,峰岭起伏,不远处一丛松林中,露出一间茅屋,从屋中迎出七八个人。 当前一个正是调龙手郭老三,他此时已换了一身蓝布衫裤,不似岳阳楼上的那付臭叫化模样。一眼瞧到三人,立时迎前几步,躬下身去,口中说道:“姥姥,教主,一路辛苦了。” 独自乞婆一带马头,飘身落地,点点头道:“郭老三,你倒来得好快,他们都撤回来了?” 郭老三依然十分恭敬的道:“兄弟也刚到了一会,龙门帮眼下已出动各地分柁,水上陆地,全力搜索……” 独眼乞婆不待他说完,阴哼道:“这个老身已经知道,下午还有几批灵鸽,两次追踪咱们,不过天黑了,鸽子无法追踪。你先把这三匹马,要他们绕道去驰上一阵,多留点马蹄脚迹,让追踪的人,奔波上一晚,明天中午,咱们到了地头,就不怕了。” 她说话之间,蛇蝎教主温如玉和洪长胜,世已一起下马。温如玉手上依然郑重其事的托着陆翰飞,不肯交给手下之人。 调龙手郭老三请示道:“姥姥,咱们沿路放出毒物,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岂不是好?” 独眼乞婆桀桀尖笑道:“这样岂不打草惊蛇,告诉了他们,是咱们五毒教做的手脚?老身自有计较,你只管照我吩咐行事就是。” 郭老三连连应“是”,伸手一摆,立时有三个汉子,纵身上马,泼刺刺的往林外驰去! 独眼乞婆、温如玉、洪长胜,郭老三,相继走进茅屋,其余的人,立即分散,在茅屋前后林中,布了暗桩。 三楹茅屋,进门一间客堂上,早已摆好几付碗筷,等着开饭。 独眼乞婆回头横了温如玉一眼,冷冷的道:“如玉,你把他放到地室去,咱们一天一晚没休息了,吃了饭,好好休息上一晚再说。” 温如玉答应一声,托起裹着陆翰飞的大棉包,往左边那间厢房中走去,那厢房中只有靠壁处一张土坑,别无家具。 郭老三很快走在前面,手中执着烛台,替她照路,走近士坑,伸手揭起木板,露出一个暗门,下面约有十几级石阶,正是地下密室的入口。 原来五毒教盘踞五岭山脉,蛰伏己久,这座茅屋,正是他们人山第一个关卡,所以设有密室。 两人走下地道,郭老三放下烛台,便先行退出。 温如玉把手上棉包,轻轻放到靠壁之处,然后解开四周捆着的绳索,又把棉被轻轻揭开! 被窝中登时露出一张她熟悉的面庞,这是多少天来,一直在她脑海中萦回不去的影子! 但他这时候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失去了几日前那种出世拔俗的飒飒英风! 她心中感到一阵歉然,同时升起无限怜惜,怔怔的瞧着他,半晌,兀自拿不定主意,她不知道姥姥何以会对南北双岳门下有这般仇恨? 不错,五毒教在二十年前,是被江湖上几大门派,联手逐出中原的,但也不见得是毁在南北双岳两人之手。 听姥姥的口气,她也并没一定想觊觎金玉双奇白衣剑侣藏宝,虽然她是以此为藉口的。 温如玉贵为一教之主,但她自小由姥姥一手扶养长大,她平日任性、使气,姥姥总是百依百顺,从没拂拗过她,可是今日她发觉姥姥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点和往常大不相同! 她心念电般转动,目光只是盯着陆翰飞脸上,一眨不眨! 渐渐,她发觉他伤得很重,此时既像熟睡,又像昏迷! 她突然想起自己身边的一个白玉小瓶,那是两粒五毒教的保命金丹——“宝蛇丹”。 据说“宝蛇丹”还是上代师祖传下来的,其中有一百种举世罕见的毒蛇胆,和许多珍贵药物配制而成,专治各种重伤,只要还有三分气在,无不药到回春。 因为这药丸有许多灵药,不易寻觅,炮制尤难,药丸用一粒,就少一粒,所以后来就成为教中传世之宝,只有教主身边,才能携带,也只准教主一人保命之用。 自己身边从小就带着这个玉瓶,瓶中已只剩了两颗药九,玉瓶是用丝囊佩在自己贴身之处,十多年来,坐卧不离。 温如玉想到“宝蛇丹”,心头一喜,毫不犹豫的背过身去,从贴身之处,取出丝囊,抽开活结,很快从瓶中倾出一颗金箔为衣,只有黄豆大小的药丸,俯身拨开陆翰飞牙关,塞入他口中。 她动作极快,但好像做了一件亏心事似的,心头小鹿,禁不住砰砰狂跳,脸上也感到一阵热辣辣的,难以平息。收起丝囊,纤纤玉掌,在发烫的脸颊上轻轻按了一按,才沿着石级,举步朝上走去。 只见客堂中间一张方桌上,早已摆满了菜肴,连饭也装好,敢情就是等着自己。 温如玉在上首坐下,独眼乞婆区姥姥瞧了她一眼,脸上略有不豫之色,欲说又止,但终于捧起饭碗,吃了起来。 温如玉怕她出口相询,也不敢多说,只是自顾自吃饭。 饭后,调龙手郭老三匆匆出去。 毒砂掌洪长胜也跟着站起身子,说道:“姥姥和教主,还是早些休息吧,就是有人追踪、今晚也不可能寻得到这里。” 独眼乞婆冷笑道:“你道龙门帮的人,会轻易被咱们脱梢?老身估计,今晚准会有人寻上门来,不过,只要照我方才说的去做,纵然有人赶来了,也叫他们扑上个空。” 这时,桌上菜肴,已由区姥姥贴身侍女红儿收拾干净,替三人端上茶来。 洪长胜迟疑的道:“姥姥要他们全数撤走,兄弟总觉不妥独眼乞婆千笑道:“教下弟子,武功平平,真要有人赶来,哪是是人家对手?留在这里,反而碍事,你和郭老三,路径熟悉,随便一躲,就不易被人发觉,既要留着,自无不可,其实今晚老身又不和人家动手,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就行。” 温如玉不知姥姥葫芦里卖什么药,正想问话! 洪长胜点头道:“这样也好,兄弟这就出去瞧瞧,如有风声,就以投石为号。” 说着大踏步往门外出去。 独眼乞婆道:“如玉,你随我到地下室去,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温如玉怕姥姥发现自己给陆翰飞服药之事,故意捧着茶碗,就唇边吹了几口,似乎茶水太烫,一面撒娇的道:“姥姥,我要喝几口茶呢,你在这里说,不论一样。” 独眼乞婆独目闪过一丝凶光,道,“不,咱们到下面去!” 红儿只有十四五岁,生得极为伶俐,平日深得温如玉疼爱,这会她瞧着两人,屈膝道: “姑娘还没喝茶,要在这里,姥姥就在这里说吧,红儿出去一会好啦!” 独眼乞婆沉声道:“你也只知道跟姑娘帮腔,难道姥姥说的话,算不得数?我要你留在这里,你就给我守在这里。” 红儿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吓得噤声不敢多说。 独眼乞婆忽然觉得自己语气极重,接着又柔声道:“红儿,只要过了今晚,姥姥就好了却一桩心事,姥姥就把你收到门下,你好好守在这里,我有根重要的话,和如玉说。” 温如玉不知道姥姥今天脾气何以变得如此暴躁,尤其是她的那句“过了今晚,姥姥就好了却一桩心事”,这话,分明隐隐透露出有不利于陆翰飞之意在内,不然,何以坚决要到地下密室中去?她心头不期有些忐忑不安,放下茶碗,起身道:“姥姥,你要说些什么咯,我们这就下去好啦!” 独眼乞婆没有作声,两人一起走入左厢,跨下密室。 独眼乞婆取过烛台,弹去烛芯,熊熊烛光,照着壁角的陆翰飞,口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嘿嘿冷笑,自言自语的道:“小子,你终于落到我手上了,你还敢在我姥姥面前逞强不?你老鬼师傅也会死在人家手里,但你却逃不出我的手去……” 温如玉听得怵然一惊,照这情形,姥姥果然和南北双岳有仇,心中想着,在旁打岔道: “姥姥,你不是说有要紧话和我说吗?” 独眼乞婆突然放下烛台,脸露戾色,尖笑道:“不错,老身要和你商量的,就是今晚先宰了这个小子!” 她话声一落,一双鬼爪,悬空抓了两抓,就有朝陆翰飞咽喉掐去之势! 温如玉吃了一惊,连忙伸手一拦,劝道:“姥姥,咱们出动这许多人,好不容易从龙门帮手上,把他掳来,为了什么?” 独眼乞婆凶眼一瞪,道:“我不希罕什么白衣剑侣的藏宝,何况究竟有没有这回事也不知道。” 温如玉道:“不,那船老大不是说令狐仙赛孙膑没上石鼓山去以前,留了一封信给他,江湖上正盛传着赛孙膑早已预先把藏宝取出了,那么船老大说的那封信,一定另有文章,他此时重伤未愈,只要等他醒转来了,不准问出下落。” 独眼乞婆厉笑道:“我不要藏宝,我只要他的命。” 温如玉怔道:“姥姥,这是教中大家决定之事,咱们得到白衣剑侣留下来的武功,就可称雄江湖了。” 独眼乞婆独眼凶光熠熠,尖声道:“如玉,我姥姥抚养了你十几年,你到底给不给我出气?” 温如玉挡在陆翰飞前面,为难的道:“姥姥,这是咱们教中决定的事,关系五毒教的盛衰,我不同意姥姥的做法。” 独眼乞婆冷笑道:“如玉,你不用摆出教主的身份压我,找知道,你是存心保护他,今天,你一直把他抱在身边,我知道你是看中了这小子!” 温如玉被她一口说穿心事,不禁脸上一红,接着又脸色一板,道:“姥姥,你说什么? 你是长辈,说话也该有个分寸,我是你抚养长大,但我总是一教之主,你平日口口声声为着五毒教,今天怎的一反常态?” 独眼乞婆脸上忽然飞起痛苦之色,也更显得狰狞可怖,白发飘动,喃喃的道:“我一反常态,如玉,你说得对,姥姥是反了常态,我看了这小子,恨……恨不得立时掐死了他……” 她声音凄厉,双爪作势,隔着温如玉,恨恨不己! 温如玉皱皱秀眉,低声问道,“姥姥,你和他有仇?” 独眼乞婆渐渐平静下来,身躯微微颤动,口中“唔”了一声,道:“如玉,你是教主,你有权决定他的生死,姥姥虽然比你长了一辈,但姥姥总是五毒教的人,给不给我出气,全凭你吧!” 温如玉道:“他到底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姥姥非杀他不可?” 独眼乞婆愤然退:“因为这小子是南岳简子真的徒弟。” 温如玉抬头道:“姥姥,你是说他的师傅是咱们五毒教的大仇?” 独眼乞婆被她问得默然不语,停了半晌,才颓然摇了摇头,徐徐的道:“不是,唉,如玉……” 温如玉松了口气,柔声道:“姥姥,你只管说下去咯!” 独眼乞婆长叹一声道:“如玉,姥姥知道你的心意,但你也该知道你是五毒教出身,五毒教是江湖黑白两道谁都瞧不起的下五门,咱们配不上人家名门正派中人的,你……别再痴心梦想了。” 温如玉脸上一阵绯红,跺跺脚道:“姥姥,你说正经的咯!” 独眼乞婆道:“姥姥对你说的就是正经话,姥姥这一生,就是你的榜样,唉,这快三十年前的事,那时我还只有二十二岁,哦,那时候,湘西,湘南,全是咱们五毒教的地盘,有一天,我经过雪峰山,瞧到一个身穿蓝衫的人……” 温如玉道:“那人可是南岳简大先生?” 独眼乞婆道:“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见他约莫三十来岁,长得甚是英俊,正俯着身子,来一珠药草,忽然从草丛中窜出一条白影,一口朝他手上咬去! 那人武功极高,眼快手快,瞧到白影,就是一剑,把窜出来的白影,一下挥为两段,哪知出手虽快,那条白影,也窜得极快,身子被他长剑斩为两段,但已一口咬住他袖角!” 温如玉道:“那是什么蛇,竟有这般厉害?” 独眼乞婆道:“当时我也吃了一惊,急忙举目瞧去,被他斩成两截的,竟是一条平日极少见的如意玉带虺!这种毒蛇,就是广西深山之中,也极难发现,因为普通毒蛇,只有牙齿才有剧毒,玉带虺却周身无处不毒,是几种出名毒物之一。我方自瞧碍一惊,口中只叫了一声:‘你快退!’但我话声未落,那落在地上的下半截虺身,长尾卷动,同时缠上了他右腿。” 温如玉咬着下唇,露出洁白的贝齿,笑道:“姥姥这就伸手救了他?” 独眼乞婆道:“他袖角上还咬着玉带虺上半截,脚下又被下半截缠紧,心头一慌,衣袖丢了几丢,没有摔掉,就用剑切下袖角。这一耽搁,脚下毒气已发,再想用剑尖去桃玉带虺下半段、已是不及,身子摇了两摇,就昏迷过去!我当时还不知道他就是三年之前,在泰山大会上,崭露头角的青年高手蓝衫剑客简子真,等我跃落他身边,只见紧缠在他小腿上的半条玉带虺,本来莹白如玉的蛇身,业已渐呈枯黄……” 温如玉道:“那又为什么呢?” 独眼乞婆道:“那就是南岳派的‘少阳神功’,他敢情发觉蛇身有毒,立即运功抵御,把玉带虺半截蛇身烧成灰烬,但他运功才到中途,已毒发昏倒。要知玉带虺本是天下剧毒之物,他这功运到半途,突然昏倒,毒发得更快,我用尽教中解毒灵药,足足守了他三天,才把毒气退去,他也说出他叫简子真。我听得心中更是高兴,因为他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剑客,但我却没有勇气说出我是五毒教主的师妹。” 她满布皱纹的脸上,开始流露出一丝青春的光辉,继续说道:“从此之后,我时常到衡山去找他,他也对我不错,这一段时间,我已经把心许给了他。” 温如玉道:“姥姥,后来呢?” 独眼乞婆叹了口气道:“这也怪咱们五毒教的人,实在太以胡来,弄得江湖上声名狼籍,简子真可能知道我的身份,几次在我面前暗示要我规劝规劝你爹,约束门下,那时大师兄也得到手下报告,说我和简子真交往很密,心中很是生气,几次使人暗向简子真下毒,都没得逞,咱们就这样疏远下来。” 温如玉道:“这就是爹不对了,姥姥和简大先生正大光明的交往,又没触犯教规,为什么要暗中害他?” 独眼乞婆道:“这就是正邪水火,不能并存,后来我听到传说,北岳司空晓有一个妹子,叫司空兰的贱人,时常和简子真并辔江湖,形影不离,我心中很是气愤,愤恨天下里人,都是薄幸之辈,就偷偷的逃出去找他。那时各大门派已有联手驱逐咱们的企图,简子真为了我曾有恩与他,在各大门派之前。拍下胸脯,要单独会会你爹,劝五毒教革面洗心,改过向善,这就是我偷跑下山没有多久的事。哪知他只身单剑,闯到咱们五毒教里,试想那时咱们教里的人,哪会放过了他,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他单人只剑,连伤了教中许多高手,闯出重围,但他也被咱们教中豢养的毒物所伤,被毒神逢巨川救走。这一场怨仇,大家越结越深,我也在此时,被教中的人在路上截回。” 温如玉遣憾的道:“姥姥,这样说来,他也没有错呀!” 独眼乞婆续道:“在这一场事的三个月之后,各大门派就联手发动对付咱们,简子真、司空晓、逢巨川和少林、武当,全部到场,咱们五毒教,在这一仗上,差不多全军覆灭。” 温如玉听得脸色渐渐凝重! 独眼乞婆用手指了指右眼道:“姥姥这只右眼,就伤在司空贱婢的‘穿云指’下!” 温如玉道:“她也参加了?” 独眼乞婆桀桀怪笑道:“当日,我救简子真的时候,就把如意玉带虺收入皮囊,炼成了剧毒无比的‘飞虺针’,这贱人就中了我三支‘飞虺针’。” 温如玉吃惊的“哦”了一声,道:“她后来怎样了?” 独眼乞婆狞笑道:“自然不会出六个时辰,就毒发身死。” 温如玉道:“那你不是已经报了仇吗?” 独眼乞婆独自圆睁,厉声道:“但这贱人已经夺去了简子真的心,简子真就是为她一生不娶,当然,咱们教中,经过这场巨变,姥姥和他,自也没有再和好的希望。但简子真心中,一生都恨上了我,我……是对他有恩的人,我……也为他失去了一生的幸福。我狠不得亲手杀死简子真,因为我杀了他,也不过只算当年没救活他,当年没救活他,我不会怀恨一生……如玉,你说,你……说……我该不该在他徒儿身上,取得赔赏?” 温如玉听完独眼乞婆这段话,心头感到十分惘然,她无法分得清这究竟是恩?是仇?是怨、是恨? 简大先生并没有错,姥姥也没有什么不对。 姥姥固然因简大先生而怀恨一生,简大先生又何尝不遗憾终身?但这是上一辈的事,和简大先生的门人,该是无关的! 她心中想着,不禁抬起头来,口中刚叫了一声,“姥姥“笃!”头顶上,忽然响起一块石子的声音! 独眼乞婆突然脸色一变,道:“外面有警,准是洪老大发现了敌踪!” 说到这里,迅速瞧了温如玉一眼,她还挡在陆翰飞身前,不由气愤愤的伸手朝怀中一掏,摸出一个纸包,塞在温如玉手中,急急的道:“姥姥话已说完,你瞧着办吧!” 身子一闪,匆匆朝石级上走去! 温如玉跟着过去,独眼乞婆已走出地道,回头道:“你暂时不可出来!” 说着,已把木板闭下。 温如玉走近密室南端,那里斜斜的有一个钱眼般大的小孔,正是可以觑看客堂上的事物。 此时堂前木门,业已下了闩,温如玉心中纳罕,如果敌人真的寻上门来,区区木门,就是再闩上十道八道,又管什么用呢?今晚不知姥姥有如何安排? 她俯身取过烛台,移到南首壁下,这样,烛光就不会从小孔中漏出。 她正待返身朝陆翰飞身边走去,忽然想起姥姥临走时塞给自己的一个纸包,当下打开一瞧1 这一礁,不由把蛇蝎教主怔住了! 纸包中是一个褐灰色的粉末,她自然认识,这是最厉害的“百日蛊’,服下之后,要过了百日,毒性才会发作,在没有发作以前,并无丝毫异样,但一经发作,无药可解,一个人灵志尽失,变成白痴,浑浑噩噩,直到老死为止。 姥姥要自己在他身上下“百日蛊”? 不错,她要自己瞧着办,何以她非在他身上报复不可? “唉!姥姥好狠的心!” 温如玉口中喃喃说着,心头不禁大起反感,这明明是姥姥命令自己,照她的心意去做! 平时教中之事,都由姥姥作主,自己很少过问,也没有感到如何,因为姥姥眼中,自己还是一个大孩子,但在这件来上,她开始觉得自己这个“教主”,有名无实,一切都得听姥姥的安排。 五毒教已经潜伏了二十多年,自己有心重振声威,但从劫待陆翰飞这一件事,很可能又步上二十年前的覆辙。 敌人已经追踪寻来,其中不难想到有威震江湖的龙门帮,有北岳恒山一派,和少林寺的人在内,结果又是一场联手对付五毒教的惨烈之事。 自己也和二十年前的姥姥一样,暗暗的恋上了他,而他还有北岳门下的那个师妹……温如玉想得不期惊出一身冷汗,内心坚决的说道:“不,自己决不能再蹈前人的覆辙!”但她心中实在想不出一个妥当的办法,一时怔怔的瞧着这包“百日蛊”发呆! 突然,她目光瞧到陆翰飞脸上,他苍白的脸色,已经好转了许多,但他还是昏昏睡着,没有醒转。 估计自己给他服下“宝蛇丹”,差不多已有半个多时辰。照说,他早该醒转过来了!莫非在篷车上的时候,姥姥已暗中使了手脚不成? 温如玉缓缓俯下身去,仔细察看了一遍,才发现陆翰飞原来被人点了睡穴,难怪他昏昏的睡了一个整天,当下纤手一按,拍开穴道。 陆翰飞双目一睁,忽然坐了起来! 原来他昨晚因全力施展“火焰刀”,又不会收回真气的法门,以致一身阳气随掌泄尽。 差幸他以前服过蝗蛇宝血,因他内功不足,无法和本身气血同化,大半仍潜伏体内,经陆地神龙程元规替他打通奇经八脉,催动气血,这潜存的蝮蛇宝血,成了他一线生机的源泉,在体内逐渐发生作用。 陆地神龙不知此中因果,才有每隔一个时辰,打通经脉之言,其实,有陆地神龙打通一次奇经八脉之后,他自己出全逐渐好转。 温如玉喂他的一粒“宝蛇丹”,不仅是五毒教专为教主保命的金丹,其中还有百种罕见蛇胆,正好和蝗蛇宝血,有相生相成之机。自然好得更快,只因被点“睡穴”,才沉沉昏睡。 此时一经温如玉拍开睡穴,便立即清醒过来。 当地睁目坐起,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斗室之中,烛光荧荧,面前蹲着一个一身白衣的温如玉,心头不由大奇,目光一转,正待出声相询! 温如玉连忙轻嘘一声,摇手制止,一面压低声音道:“陆少侠不可出声,你醒转过来了,快先调息一会,看看伤势好了没有?” 陆翰飞经她一说,果然感到头脑胀重,生似大病之后,无法支持,心头虽有许多疑问,只好暂时放下,依言盘膝坐定,澄心运气。 哪知才一提气,陡觉全身虚飘飘的,一口真气,再也无法提聚,一连几次,都是如此,而且一经提气,眼前金星乱飞,几乎昏倒! 温如玉蹲在地上,剪水双瞳,盯着他眨都不眨,睹状也大感意外,关切的适:“陆少侠,你怎么了?” 陆翰飞睁开双目,废然叹息道:“在下蒙姑娘相救,只是在下一身武功,已经完了。” 温如玉吃惊道:“你说什么?你一身武功完了?” 陆翰飞黯然道:“在下真气涣散,再也无法提聚,一身武功,已悉化乌有……” 温如玉也觉得事态严重,忙道:“你快闭上眼睛,我助你运功试试!” 她说话中,皓腕一伸,纤纤玉掌,已按到陆翰飞“灵台穴”上,一缕暖气,立时从体外传人! 陆翰飞不敢怠慢,立即调气运功,渐渐,感到自己体内,也有了转机,一缕真气,已能随着温如玉传注气流,缓缓进行。 要知温如玉虽是一教之主,但她内功并不如何深厚,这运功度气,最是耗损体力,不到半盏热茶光景,她已香汗淋漓,不住的娇喘,但她还是强行运气,只是传入陆翰飞体内的力量,已显得十分薄弱! 陆翰飞方才藉着她度人的真气引发,自己体内,也稍微感到有一缕真气,随着运行,但此时对方气力转弱,自己体内一缕气机也依然停了下来,心知自己真气涣散,复原无望,当下立即睁开眼睛道:“姑娘快请住手吧,在下真气已散,复原无望。” 温如玉收回按在他后心的玉掌,口中不住喘息,擦去满头汗水,呆呆的望着陆翰飞,焦的地道:“这可如何办呢?” 陆翰飞何尝不急,但目睹她为了替自己度穴运气,此时一张粉脸,面色苍白,心头一阵感动,淡淡一笑,拱手道:“姑娘一番盛情,在下永不敢忘,只是在下武功已失,多留无益,在下就此别过。” 说着缓缓站起身来,要朝外走去,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身在地下密室,也没瞧清门在哪里? 温如玉心头一震,双手朝池肩头轻轻按住,低声说道:“陆少侠,你此时走不得!” 陆翰飞功力全失,己和平常人一样,温如玉虽只轻轻一按,他也承受不住,身不由己朝地上坐下,痛苦的道:“姑娘还是让在下走的好。” 温如玉急道:“你这人怎么搅的,这时候不能出去,就是要走,也等我想想法子咯!” 陆翰飞目光朝四下一阵打量,发现这间斗室,四壁支着木板,除了一道粗劣的石级,根本没有门户,这情形,他自然瞧得出来,自己分明被人家关在石室之中!不由剑眉微剔,狐疑的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姑娘能否见告?” 温如玉一时之间,也和他说不清楚,只是眨眨眼睛,轻笑道:“你放心,温如玉不会害你的……” 话声未落,只听上面传来一阵蓬蓬的敲门之声,有人大声问道:“里面有人吗?” 温如玉急忙站起身子,轻声道:“有人来了,你暂时忍耐一会吧!” 这时只听独眼乞婆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深更半夜的,谁在敲门?大概又是什么错过宿头的人,红儿,你去开门瞧瞧!” 接着红儿装出从睡梦中刚刚醒来模样,口中“嗯”了一声,梯梯他他的拖着鞋子,走出客堂,隔门问道:“你们是找谁?” 温如玉暗暗好笑,姥姥和红儿,倒装得挺像,她迅速凑近小孔,朝客堂上瞧去! 两扇木门,呀然打开,红儿颤动了一下身子,道:“好冷!” 门外跟着跨进两人,一个儒生打扮的清瘦老者,正是龙门帮总护法千手儒侠史南溪,另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青年,是北岳门下的杜志远,温如玉心头暗暗一惊,龙门帮的人果然寻来了! 这一瞬间只见千手懦侠瞧着红儿,含笑道:“小姑娘,我们是找人来的,请问方才可有三匹马,从这里经过,马上有一位年纪很大的老太太,和一位穿白衣的相公,他们还带着一个大包裹……” 红儿不待他说完,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们这里没独眼乞婆敢情已经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木板传出“格叽”声响,颤声问道:“红儿.他们是找谁?” 红儿道:“姥姥,他们说要找一个白衣相公。” 外面声音说得很响,陆翰飞敢情听到是千手儒侠的声音、不由站起身来。 温如玉机警回过头去,低声道:“姥姥就在上面,你千万不可出声。” 上面独眼乞婆的声音又道:“红儿,你告诉他们,咱们这里,就是婆孙两个,没有什么白衣相公。” 这一会工夫,干手儒侠两道熠熠眼神、早已向四下扫视了一转,茅屋中陈设简单,只有一间客堂,和一间左厢房,厢房一张士坑上,躺着一个白发老婆子,别无他人,右边是厨房。也只有一座土窑,大可一目了然。 他清瘦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讶异之色,但因红儿年龄较稚,看去只是个普通村姑,这就回头道:“杜老弟,咱们走吧!” 两人相偕走出,红儿闩上木门。 陆翰飞因不知自己是被五毒教劫来的,他正在竭力寻思。渐渐记起自己在石鼓山后峰,曾以“火焰刀”和夏侯律的“透骨阴指”,硬对了一招。 那一招上,好像自己发出的掌凤把夏侯律指风,硬行切开,接着听到他厉啸而去,好像负伤不轻,自己也感到一阵寒冷,跌倒地上,那么自己当时一定伤得很重,敢情五毒教主温如玉将自己救来此处…… 对了,她一定因自己伤势极重,怕人惊扰,才把自己移到这间密室之中,替自己疗伤…… 温如玉见他站在自己身后,似在想着心事,只当他因千手懦侠史南溪和杜志远两人追踪寻来,已引起他的怀疑。 但她此时,心中也正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够救他? 姥姥要自己向他下蛊,好在“百日蛊”要等百日之后,才会发作,下与未下,目前瞧不出来的,暂时当然还好敷衍过去。 目前龙门帮总护法干手儒侠已经亲自追来了,从这一点可见他们出动的高手,当不在少数,五毒教可说已处在覆败的边缘上,自己撇开儿女之私,也得设法阻止才好。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目前偷偷的把陆翰飞放了,然后向姥姥说明厉害;只是他武功已失,一时又无法恢复,让他一个人上路,难保不被企图攘夺白衣剑侣藏宝的人,再度劫持了去。 因为江湖上已传出赛孙膑在未死之前,已留下一封藏宝地图,由船老大交到陆翰飞手上……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茅屋外面的山路上,却又响起一阵杂沓步声,渐渐走近。温如玉和陆翰飞因身在地下密室,是以听来十分清晰。 只听一个洪亮声音,大笑道:“道兄说得不错,这所茅屋。确实有点古怪!” 这人话声才落,“蓬”然一声,两扇木门,敢情已被来人一掌推开! 左厢独眼乞婆和红儿生似从睡梦中惊醒,发出颤抖的声音,问道:“是……谁?” 步履声音,业已走进客堂,温如玉抬眼往小孔中一张,不禁暗暗皱眉! 原来堂上一共站着二道一俗,那是华山派掌门人东门子良,仙人掌左浩、和黔帮帮主独角龙王沙无忌三人! 独龟龙王声若洪钟,回头朝左厢喝道:“屋中是什么人?” 独眼乞婆颤声道:“红儿,你快去瞧瞧,唉!三更半夜的又是什么人打门!” 红儿睡眼惺松,拖着鞋皮,畏畏怯怯走到房门口,回头道:“姥姥!我害怕。” 独眼乞婆道:“孩子,别怕,大爷们敢情是错过宿头的,唉!姥姥要是不生病,也不用你去开了。” 独角龙王瞧到红儿只是一个山村小姑娘,厢房里还躺着一个生病的老妇,也不由一怔,连忙放低喉咙道:“不错,小姑娘,咱们是山行迷路的,你别害怕!” “哈哈!东门道兄和沙帮主,倒来得好快!” 独角龙王闻声一惊,急忙转眼瞧去,只见门外并肩站着的,正是白衣崆峒杨开源师兄弟三人! 东门子良稽首道:“杨兄三位,也来得不慢。” 白衣崆峒缓步跨进,双目似闭似开,木无表情的道:“三位连夜赶来五岭山,不知为了何事?” 东门子良干笑道:“杨兄来得,难道咱们就来不得?” 白衣崆峒杨开源双目中闪出一丝奇厉精光,缓步行近,瞧着东门子良道:“那么三位是跟踪兄弟来的了?” 东门子良大笑道:“焉知不是杨兄三位,跟踪兄弟而来?” 白衣崆峒皮笑肉不笑道:“道兄消息倒灵通得很!” 东门子良微晒道:“这也算不得什么,今天一早,江湖上早已传出赛孙膑在未死之前,己留下藏宝之图,落在南岳门人手中。” 白衣崆峒又道:“那么道兄想必已经知道劫持南岳门下的是谁了?” 东门子良微微一怔,道:“这个……兄弟倒也不大清楚,杨兄可是已有眉目?” 两人全是城府极深之人,谁也不肯吐露半点口风。 独角龙王沙无忌心地较直,纵声笑道:“以兄弟推测,那南岳门人船上两个舟子,全系身中剧毒而死,可能是五毒教所为。” “五毒教?” 白衣崆峒杨开源双目乍然一睁! 但在这一瞬之间,瞥见那村姑听到沙无忌说出“五毒教”三字,似乎惊得一惊,身躯微向后退。他是心机极深之人,见微知著,心中不禁一动,暗想自己一路查看马蹄脚迹,寻到此处,而且发现一路上,马都跑得极快,是以蹄迹模糊不清。 但从茅屋前面再向山径上去的马碗、却异常清晰,显见马走得极慢,近似故意留下的脚印。 此时见沙无忌提到五毒教,红儿脸露惊恐之色,心中料定劫持陆翰飞的,可能就是五毒教。 而且主脑人物,就隐藏附近不远,这村姑可能就是五毒教的眼线,念头转动,脸上却丝毫不露,沉吟道:“兄弟听说五毒教久已不在江湖出现,沙兄此说,必有高见。” 他本来托大得瞧不起独角龙王沙无忌其人,这会盾然客气起来。 独角龙王沙无忌自知失言,但话已出口,一时无法收回,只得干笑了两声,道:“兄弟也只是听人传说,五毒教就匿居在广西境内……” 东门子良接口道:“江湖上善于用毒的极多,那也不一定是五毒教的人干的。” 白衣崆峒何等人物,独角龙王沙无忌身为黔帮帮主,五毒教匿居广西,他自然十分清楚,此时东门子良这么一说,显见他们一行,业已查出端倪,才故意拿话岔开。 他心念转动,一面点头道:“东门道兄说得不错,江湖上用毒之人,不在少数,但那两个舟子,身中剧毒,虽不一定是五毒教所为,也不失是可疑线索,沙兄雄踞云南,五毒教的情形,自然比咱们清楚得多,不知可否略道一二?” 那躺在左厢炕上的独眼乞婆,听得心头暗暗吃惊,这时有气无力的道:“红儿,这几位大爷,在说些什么,夜深了,你一早要上山砍柴,咱们可不能老等着不睡觉,请他们原谅,到外边去说吧!” 红儿应了一声,还没说话,东门子良因不愿独角龙王说出五毒教情形,趁机笑退:“不错,多待无益,龙门帮的人,已分作两拨,先咱们而去,杨兄愿意扣兄弟合作,咱们一同上路何如?” 白衣崆峒心中另有打算,闻言咧嘴一笑,抱拳道:“眼下厉山双煞和少林寺,已和龙门帮联上了手,只要白衣剑侣金玉双奇藏宝之事传出风声,这一二日内,赶来的高人,可能还不止他们这几拔,咱们自然也有联手合作的必要,道兄此言,正合兄弟之意。”说着相偕走出茅屋。 东门子良大喜道:“有杨兄合作,那是最好不过。” 白衣崆峒干笑道:“哪里,哪里,兄弟已有三十年不在中原走动,江湖情形,诸多隔阂,这湘南一带,沙兄该是最熟悉不过了。” 独龟龙王沙无忌经白衣崆峒一捧,面上顿感光彩,呵呵大笑道:“杨老哥,东门道长,都是一派之主,兄弟江湖草莽之人,不过这一带地势,兄弟还不算陌生。” 说话之间,已走出一段路程,独角龙王瞧着山径上的蹄印,道:“由此向南,即是禄福山,他们极可能朝禄福山去的。” 白衣崆峒心头暗暗冷笑,忽然住足,朝东门子良道:“咱们既然通力合作,兄弟之意,龙门帮既分两拨追踪,咱们也有此必要,道兄三位,不妨从此路赶去,兄弟率同敝师弟另抄小路搜索,黎明前,可在禄福山会齐,道兄意下如何。” 东门子良也是极工心机之人,听白衣崆峒如此说法。忙道:“杨兄卓见,兄弟久所钦佩,咱们理当分头搜索才对,事不宜迟,沙兄,咱们快走吧!” 话声一落,两拨人立即分头自去。 东门子良偕同独角龙王沙无忌、师弟仙人掌左浩、奔出一箭之遥,回头一瞧,白衣崆峒杨开源果然也率同两个师弟,朝另一条小径上如飞驰去,瞬息工夫,便已隐失在黑暗之中。 东门子良低喝一声:“沙兄、左师弟,快跟我来!” 说完话,不待两人回答,忽然一挺身,飞起了三丈多高。夜色中,直向五丈开外的一棵大树上射去,一起一落,衣不飘风,人已掠入浓密树枝之中! 独眼龙王沙无忌暗暗赞叹东门子良果然不愧一派掌门,单是这份轻功,就足以震骇武林…… 心中想着,脚下也并不怠慢,施展八步赶蝉轻功,紧接着凌空掠起,和仙人掌左浩,同时跃上树。 只听东门子良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低声说道:“沙兄,左师弟,快隐任身形。” 仙人掌左浩目光向四下略一扫射,疑惑的道:“师兄可是发现了什么吗?” 东门子良道:“杨开源为人狡诈,极工心机,他自告奋勇另抄小径,可能己有发现,不然就是要咱们去打头阵,他好坐收渔人之利。咱们在这里等上一会,他如果回头赶来,咱们正好跟在他身后,相机行事,万一他并不回头朝这里追来,咱们就跟着抄小路赶去。 独用龙王沙无忌听得暗暗警惕,心想:这杂毛果然心思缜密,自己武力机智,都不如他远甚,看来和他合作,也得步步留神才好,心中想着,一面压低声音道:“道兄知己知彼,顾虑周到,兄弟望尘莫及!” 东门子良道:“沙兄好说,这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杨开源不重信诺,咱们不得不防他一着。” 正说之间,果然发现白衣崆峒等三人行去的那条路上,正有三团人影,疾驰而来! 夜色朦胧,虽然瞧不真切,但杨开源号称白衣崆峒,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极为显著,那不是他们去而复回,还有是谁? 仙人掌左浩怒道:“这厮当真狡诈,要不是师兄识破他奸计,咱们岂不上了他大当?” 独角龙王摇头道:“道兄果然料事如神,江湖上无论黑白两道,总以信诺为先,想不到堂堂崆峒掌门,竟是这般奸诈小人!” 东门子良凝目道:“他正往此地而来,咱们不可出声!” 话声未落,突见白衣崆峒三人条影,闪了几闪,忽然隐去不见! 仙人掌左浩抬头道:“师兄……?” 东门子良冷笑一声,低声道:“快别作声,杨开源为人机警,此举是怕咱们回头跟踪,只要不见咱们动静,他自会出来。” 大家对耗着过了一会,白衣崆峒不见东门子良等人回头,果然又从暗处飘然走出,但他并没朝这条路上走来,却返身朝通往那所茅屋的山径上奔去。 东门子良心头感到十分狐疑,一时哪肯怠慢,立即飘落地面,打了个手式,悄悄随后跟去。 白衣崆峒杨开源敢情没想到东门子良一行,会跟在自己身后,是以虽然走得极快,但一路上不再掩蔽行藏,白衣飘忽,大模大样的走在前面。 东门子良不知他重返茅屋,用意何在?边走边瞧,只是远远跟踪,哪知正走之间,瞥见白衣崆峒等三人,还没走近茅屋,三条人影突然奇快无比向左侧林中,一闪而逝! 东门子良怔得一怔,还当地发现了自己,不然,说不定前面另有情况,也赶紧身形一偏,往右侧林中掠入。 藉着树身掩蔽身形,揉头瞧去,原来前面不远,正有一条高大黑影,在山径上徐徐移动,每一举步,脚下就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 仔细一瞧,那黑影经过之处,竟是山石爆裂作响,心头不禁大惊,此人这是什么功夫? 会有如此厉害? 这时白衣崆峒杨开源又在前面林边出现,他似乎极其小心,起落无声,贴着树林而行! 东门子良也立即提气凝神,悄悄跟了过去! 白衣崆峒不敢过份逼近! 东门子良也不敢过份逼近! 白衣崆峒和前面高大黑影保持了五丈距离。 东门子良落后一步,在右边也保持了七八丈距离。 但这七八丈距离,凭东门子良的目力,已可看清前面那高大黑影,原来是一个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和尚—— 我独行扫校 第十二章 柳暗花明 红衣老僧脚步沉重,走得极慢,每举一步,山石爆裂,“劈啪”作响,堪堪走近茅屋,两扇木门忽然无风自开! 茅屋中一片漆黑,灯火已熄,敢情祖孙两人全已入睡。 红衣老僧连头也不回,举步朝门里跨去,口中沉声说道:“两位大掌门人既然跟随老衲而来,何不论一起入内坐坐,这般遮遮掩掩的,岂不有失两位身份?” 话声不响,却有若闷雷,直震耳鼓! 白衣崆峒杨开源和东门子良究是一派掌门身份,被人家喝破行藏,再也存不住身,尽管心头凛骇,也只好从林中走将出来。 白衣崆峒回头一瞧,看到东门子良,细目中射出一丝精光,冷漠一笑,道:“东门道兄也回来了?” 东门子良故做惊奇,拱拱手笑道:“原来是扬兄,哈哈,兄弟因这位大师,武功入化,想是哪一处丛林中得道高僧,不揣冒昧,意存一瞻宝相。” 白衣崆峒阔嘴一裂,皮笑肉不笑的道:“兄弟也正是此意,道兄请!” 说话之时,右手微微一抬,意似让东门子良先行。 东门子良暗暗冷嘿:“你分明瞧出这老和尚十分扎手,才让我先行,我岂会上你的当?”一面赶快抬手道:“杨兄先请!” 白衣崆峒在互相谦让之时,趁机嘴皮微动,用“传音入密”说道:“以兄弟看来,此人武功诡异,定非正道中人,咱们不可大意!” 东门子良也以“传音入密”回道:“杨兄说得极是,此人大是蹊跷,可能也为追踪南岳门人而来。” 白衣崆峒道:“必要时咱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出全力,务必把他除去。” 东门子良道:“兄弟悉凭杨兄作主。” 两人在这一瞬之间,互用“传音入密”交谈,口齿微微启动、别人只当他们互相谦让,自然一句也听不到。 红衣老僧却在此时,已经打亮火种,点起油灯,回头阴笑道:“两位掌门人商量好了没有,外面严霜正重,何不到屋中再说?” 白衣崆峒听得心头猛震,裂嘴大笑道:“东门道兄何须客气?” 说着和东门子良并肩跨进茅屋。这时独角龙王沙无忌,仙人掌左浩和崆峒二萧,也相继走进茅屋。 红衣老僧瞥过众人,朝沙无忌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沙帮主也在这里、嘿嘿,真是有缘!” 白衣崆峒这时就着灯光,才看清这红衣老僧年在五旬以上,生得蔬鼻狮口,双目低陷,浓眉如帚,短须如刺,须眉都呈棕色,心中方自一楞! 独角龙王沙无忌已抱拳说道:“大师法号如何称呼?请恕沙某眼拙。” 红衣老僧,阴阴一笑,道:“沙帮主雄主一方,两位掌门人一派之尊,老僧久仰之至,哪会不识?” 他说话之时,大模大样的朝中间一张板凳上坐下,双目微阂,缓缓的道:“至于老僧,嘿嘿,只是化外之人,诸位也许听人说过,也许没听人说过……” 仙人掌左浩,眼看红衣老僧已自大不刺刺的坐下,自己大师兄却还站在那里,脸上不禁隐现怒容,伸手取过一条板凳。 东门子良和白衣崆峒、独角龙王打了个招呼,三人同在一条长凳上坐下,仙人掌左浩,也和崆峒二萧在另一条长凳上相继落坐。 红衣老僧声音阴沉,继续说道:“老僧嘉檀!” 他这四个字说来极低,但听得在座诸人,心头猛地一震,嘉檀尊者,乃是西藏魔教长老,大家谁都有所耳闻! 东门子良呵呵笑道:“大师原来是西藏高僧,贫道失敬之至!” 白衣崆峒接口道:“兄弟已有三十年不在江湖走动,但大师的法号,兄弟却早有耳闻,今晚能在这里遇上,真是宰会。” 嘉檀尊者微微抬头,合十道:“两位好说,其实当年泰山大会、老僧曾在人丛中,见过两位,是以认识。” 白衣崆峒和东门子良听到他提三十年前泰山大会,不禁脸上一烧,只因当年泰山大会,才一开始,崆峒,华山两派,全部遭到淘汰。 嘉檀尊者似乎并没发觉两人脸色有异,依然续道:“前日在石鼓山,老僧也看到诸位,不过老僧只是瞧瞧热闹而已,是以并未现身和诸位相见。” 白衣崆峒道:“那么今晚大师也是瞧热闹来的了?” 东门子良听得暗暗点头,杨开源果然厉害,这句话说来自然,却有单刀直人之妙! 果然,嘉檀尊者给白衣崆峒顺着他话头一套,不得不说出来意,只见他双目乍睁,摇头道:“今晚老衲是有为而来!” 东门子良忙道:“不知大师能否见告?” 嘉檀尊者微微一笑道:“老衲此来,和诸位大致相同,相似又相异。” 白衣崆峒脸上一无表情,口中却大笑一声道,“那么大师出是为南岳门人来的了?” 嘉檀尊者阴声道:“老衲和诸位不同之处,并不是为了公孙乔夫妇的藏宝。” 独角龙王沙无忌插口道:“大师为了什么?” 他们在屋中这一阵大声说话、敢情己把左厢婆孙两人从睡梦中惊醒,只听那老婆子吃力的喊道:“红儿,红儿,你没关上门?怎的外面有这许多人说话?你快出去瞧瞧,唉,三更半夜,究竟他们是干什么的?” 红儿应道:“姥姥,我方才明明闩上了门.他们是怎么开的?哦、灯也点起来了!” 两人说话声中,那叫做红儿的村姑,用手背揉着眼睛,跨下卧榻,只是朝客堂上远远的瞧着,似乎不敢出来,口中喊道:“喂,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咯!姥姥生着病,惊扰不得,前面山脚下,就有村庄,你们要借宿,还是到村庄上去吧!” 嘉檀尊者招手道:“小姑娘,你来!” 红儿身不由主的朝嘉檀尊者身前走去,但脚下似乎疲乏无力,两只眼睛,望着嘉檀尊者,流露出并非心甘情愿的模样! 嘉檀尊者面露微笑,双目微阂,只剩下一条细缝,但细缝中莹然有光,低沉的道:“你说你姥姥生病吗?她真的生了病是不是?” 他话声极是柔悦动听,竟有一股使人欲醉的音韵! 白衣崆峒见他问得奇怪,心中方自一怔。 只见红儿摇摇头道:“姥姥没有生病。” 嘉擅尊者笑了笑道:“这就是了,你姥姥既然没有生病。那一定是伪装的了?” 红儿点点头,嘉擅尊者又道:“她伪装生病,可是讨厌我们?” 红儿又点点头。 东门子良出听得一怔,他见多识广,心中恍然大悟,久闻西藏魔教擅长一种摄人心灵的“迷魂大法”,敢情地想在这村姑身上,套问口气,心中想着,不由朝白衣崆峒望去,白衣崆峒微微摇了摇头。 只听嘉擅尊者又道:“她怕我们追问三匹马朝哪儿去的,其实你也知道,对吗?” 红儿长点头道:“三匹马早就交给教里的大哥们牵走去了。” 左厢睡着的老婆子厉声叫道:“红儿.不准胡说!” 红儿脸上神色,怔得一怔。 嘉檀尊者和声道,“不要紧,她不会为难你的,你也是白衣教门下吗?” “白衣教”这三个字,听得白衣崆峒和东门子良全都一楞,江湖上几时又钻出一个白衣教来? 但就在这一楞之间,嘉檀尊者右手忽然向空一招,哈哈笑道:“原来还是五毒教的人,老僧差点还走了眼!” 白衣崆峒急快举目瞧去,只见嘉檀尊者手上拈着三支细如牛毛的淬毒飞针,回头阴笑道:“老菩萨何用向一个小娃儿骤下杀手,老僧此来,其实并无恶意。” 厢房门口,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独自老妪,她脸露狞恶,左手套着鹿皮手套,手掌中敢情紧握着一把歹毒暗器,右手执着一柄蓝光闪烁的淬毒缅刀,厉笑道:“你们苦苦相逼,莫怪老婆子出手毒辣,须知你们全在我‘七步断魂毒砂’射程之内!” 白衣崆峒、东门子良、和独角龙王沙无忌、仙人掌左浩、崆峒二萧,全都大吃一惊霍地转过身去,举掌待敌,万一对方打出毒砂,只好冒险发掌。 嘉檀尊者却依然丝毫不动,端坐如故,徐徐的道:“老菩萨自信一把毒砂,就伤得了在座之人吗?” 白发者妪当然就是独眼乞婆区姥姥,她独自闪烁,狞笑道:“你可要试试?” 嘉擅尊者阴笑道:“老衲说过此来并无恶意。” 独眼乞婆道:“你先把红儿放下!” 嘉擅尊者微微一笑,朝红儿柔声道:“小姑娘,你可回房去了!” 红儿倏然一惊,如梦初醒,口中叫了声:“姥姥……” 返身往厢房奔去,独眼乞婆当门而立,一声不作,飞起一脚,红儿喊声未落,又是一声惨叫,迎面倒去! 嘉檀尊者驭手合十,口中低声念道:“阿弥多婆那,多他奇多那,多利伐他,阿弥利多婆咪,阿弥利多锡旦婆咪,阿弥利多皮迦伐多,阿弥利多皮迎伐谛,伽弥你,伽伽褥,吉多嘉利萨摩河。” 他闭目诵咒,喃喃念着梵音,敢情是在替红儿超度极乐! 独眼乞婆微一分神,陡觉左手“巨骨穴”上,微微一麻,一条左臂,登时若废! 嘉檀尊者右手一招,阴笑一声,道:“老菩萨请出来吧!” 独眼乞婆发觉左臂被嘉檀尊者隔空点住穴道,心头大惊,正待后退,已是不及,但觉随着嘉擅尊者一招之势,突然有一股奇大无比的吸力,一下把自己朝前吸去。 同时右腕一紧,手上的刀也被嘉檀尊者随手取过,放在桌上,一面阴声道:“女菩萨想来是五毒教的区姥姥吧?老僧只想知道被你们掳来的南岳门人,现在何处?” 他这一下动作奇快,在座一干高手,谁也没瞧清楚嘉檀尊者是如何出手的?在大家看来,好像是独眼乞婆自己送上去的! 这当真把白衣崆峒杨开源和东门子良瞧得大惊失色,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为他魔术似的武功,感到不安。 不,惊骇的还不止在座的几人? 尤其躲在地下密室中的蛇蝎教主温如玉,她自从嘉檀尊者等人进入茅屋,上面的情形,她自然全都看得+分清晰。 她因陆翰飞武功己失,一时无法复原,姥姥要自己暗下“百日蛊”,好在“百日蛊”要过了百日,毒性才会发作,在没有发作以前,看不出丝毫异样,自己还好慢慢再行设法。 但如今姥姥落到嘉擅尊者手上,情势就急转直下,一时当真把平日极富机智的温如玉,骇得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还不把她放下?” 温如玉急忙凑眼瞧去,原来不知何时,门口已多出一个文士装束身穿月白长衫,面垂白纱的人。 因为他面上蒙着白纱,是以瞧不出容貌,也无法估计他的年龄,刚才那一声低喝,敢情就是从他口中说出?低沉之中。显得有些冷寞! 白衣文土身后分站着四个身穿绿色长衫的人,他们身材一般高矮,同样佩着一口两尺来长的短剑,面上均蒙一层绿纱,垂手而立,一声不作。 嘉檀尊者话声方落,忽然听到喝声,似乎也楞得一楞;因为凭地的耳目,门口突如其来的出现了五人,居然会丝毫没有察觉,来人身手之高,自可想见! 但当他一楞之后,忽然呵呵笑道:“老僧还当是谁,原来五毒教的蛇蝎教主亲自赶来了,嘿嘿,老僧早已说过,此来并无恶意。” 他口中说着,右手依然扣住独眼乞婆,并没放开。 温如玉见他把白衣文士当作了自己,心中不由暗暗好笑! 白衣崆峒杨开源,东门子良等一干人,却只是站着不动,也没人开口出声。 白衣文士冷冷一哼道:“谁是五毒教蛇蝎教主?”说到这里,忽然冷峻的道:“嘉檀,我叫你放下她、你敢不放?” 他口气居然这般托大,连魔教长老嘉檀尊老,都好像不放在他眼里! 嘉檀尊者右手一松,独眼乞婆一个身子“咕咚”跌倒地下,他缓缓转过身子,双手合十,阴笑道:“檀樾既非五毒教温教主,请恕老僧眼拙,四十年来,在老僧面前,直呼嘉檀之名的,施主还是第一人,施主若非自恃身份,便是自恃武功,两者想必定有其一,老僧洗耳恭听!” 白衣文士依然低沉的道:“两者都有。” 白衣崆峒杨开源先前看到白衣文士,早已认出正是昨晚放走夏侯律,和陆地神龙程元规对了一掌的白衣人! 但后来因嘉檀尊者说他是五毒教教主,心中正感怀疑,此时经他这么一说,证实自己所料不错,因此想起昨日石鼓山前,暗中偷袭自己的可能也是此人。暗想:嘉檀尊者号称魔教第一高手,今日倒有一场好戏可瞧了。 嘉檀尊者果然被他一语激怒,双目乍然一睁,精光大炽,瞧着白衣文士微晒道:“老僧在中原一待二十年,江湖上各大门派掌门,和武林中稍有声望的人,虽末全识其人,也都有个耳闻,檀樾这身装束,老僧还从未听人说过。檀樾自恃身份,老僧虽孤陋寡闻,但今日在座还有华山,崆峒两位掌门,和雄主一方的黔帮帮主在此,他们自然比老僧见多识广,不知三位是否认识这位檀樾?” 白衣崆峒暗暗哼了一声,心想:你这不是故意弯着圈子,拉上我们,杨开源岂是会被你利用?一面抱拳道:“大师垂询,只是兄弟已有三十年不在江湖走动,十年沧海,人事全非,除了昔年有限几位旧友,江湖上的情形,兄弟实在生疏得紧!” 东门子良世抱拳道:“这位台兄,兄弟还是第一次会面。” 白衣文士冷哼道:“你问这些人,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嘉檀尊者阴阴的道:“其实老僧早已猜到檀樾的身份了!” 白衣文土道:“你知道就好。” 嘉檀尊者大笑道:“老僧虽然猜出檀樾来历,可惜白衣教主在武林中还是名不见经传的人!” 他两次提到“白衣教”,听得白衣崆峒、东门子良心下大奇,江湖上当真从没听过还有一个白衣教。 白衣文士漠然的道:“你是否想试试?” 此人一开口,就狂傲无比,这话别说冲着大名鼎鼎的魔教长老嘉檀尊者而言,即使江湖上二三流的人物,也无法咽得下去! 嘉檀尊者合十道:“老僧正想见识见识。” 白衣文士衣袖微微一抬,朝身边一个绿衣人吩咐道:“你出去接他几招。” 绿衣人应声走出,往中间一站,蒙面绿纱里面,隐隐射出两道精光,盯着嘉檀尊者,一声不发! 嘉檀尊者看他只叫手下之人,和自己动手,心头大是愤怒,双手合十,阴阴的道:“檀樾难道不屑赐教吗?” 他借着双手合十,一般阴劲,直朝白衣文土身前撞去! 绿衣人大喝一声,举手一掌,平胸推出,掌力刚猛异常,激起一片锐利风声! 嘉檀尊者逼出的暗劲,正好被绿衣人挡住,陡觉一阵刚猛力道,硬把自己阴柔之劲接下,不禁心头一震!暗想:对方只是白衣教主的一名随从,居然接下自己五成力道,今晚如若败在他们手下,魔教盛名,岂不是扫尽? 当下一吸丹田真气,把逼出去的力道收了回来,他的功力己到收发由心之境、一发一收,只不过刹那的工夫。 绿衣人接了嘉擅尊者一股暗劲,突觉心神一震,绿色长衫无风晃动,也立即凝神运气,蓄劲待敌。 这一招上,他虽然把对方阴柔潜力化解开去,显然心神摇撼,接得勉强,但嘉檀尊者却依然若无其事。 白衣文土背负双手,冷冷一晒,逗:“名震西域的魔教长老,原来只是仗着偷袭为胜。” 嘉檀尊老脸上一热,阴笑道:“老僧只是想试试檀樾功力。不过使了五成力道,如果老僧存心偷袭,只怕这位早已承受不住了!” 白衣文士道:“那也未必见得,十招之内,只怕你还无法伤得了他。” 嘉擅尊者道:“即如檀樾所说,那么十招之外呢?” 白衣文土仰头向天,漫不经意的道:“只要再加上一人,二十招之内,就不会落败了。” 嘉檀尊者大笑道:“武功一道,并非一加一就是二,照檀樾这般说法,他们四位齐上,岂非就可支持出四十招外了?” 白衣文士晒道:“四人齐上,已可接住你五十招,绰有余裕。” 嘉檀尊者道:“那么就要他们一起上吧!” 白衣文士不耐道:“我无暇和你多说,你只要能在十招之中,胜得我绿衣侍卫,咱们撒手就走。” 嘉檀尊者方才已试出绿衣人武功虽然不弱,但如果只有对方一人出手,自问还用不到十招,即可胜他,这就点头道:“老僧悉凭檀樾吩咐,就以十招为限,老僧不能胜,便算落败。” 白衣文士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嘉檀尊者缓缓走出两步,距绿衣人三尺左右,停了下来,阴阴的道:“施主请出手吧!” 绿衣人方才和他拼过一掌,知道对方修为深厚,凭自己的功力,最多也只能接得五六招左右,如想打满十招,不分胜负,实是太难,那么这先发的一招,就非常重要了,因为如能抢得先机,即可沾光不少,当下抬头道:“那么你小心了!” 话声才落,脚踏奇门,左手扬处,一掌竟从侧翼拍出!他这一掌潜力如山,立时激得满室风卷飓翻,素然有声! 嘉檀尊者知他纯以阳刚之力见长,不愿和他硬接,身子一侧,左掌斜斜一带,发出一股阴柔劲力,把对方掌力,带开一旁,当胸右手,突然屈指轻弹,数股阴劲横袭而去! 绿衣人不假思索,左脚斜退半步、左掌迅收,护往中下盘,右掌一招“手挥五弦”,掌力发出,“呼”的一声、把袭上身的数股阴柔之劲,全部抵住! 嘉檀尊者阴嘿一声,屈指轻弹的右手,五个指头,忽然伸得笔直,向前微微作势! 绿衣人发出一招“手择五弦”,堪堪把对方数股阴柔劲力接住,但在这一瞬之间,陡觉这几股阴柔力道,微微一绷,突然转变为阳刚劲道,五道奇重如山的指力,已压上身来! 要知一个人所修内功,路数各有不同,有的人以阳刚之力见长,发掌出招,讲究碎石裂碑,以威猛取胜,有的人却走阴柔一路,攻拒之间,以无声无息的暗劲伤人,这两种功夫,各有所长,极端相反,一个人不可能两者兼练。 绿衣人因嘉檀尊者弹出指风,突然化柔为刚,心头不禁大凛,猛地吐气开声,右掌贯注全力,运劲前推,但已是迟了一步,只觉心气浮动,被迫得连退了两步。 嘉檀尊者哪肯错过机会,红衣飘动,大踏步跨出一步,左掌闪电拍到! 绿衣人被地迫退了两步,哪敢大意,身形一稳,气聚丹田,双掌平胸,直待他掌势快近身前,才双手并出,朝前推去。 这一下提足十成力道,迎击而出,但听一阵狂啸,两股力道在彼此手掌外五尺之处接实。 正因嘉檀尊者拍的这一掌,又是阴柔劲道,故此他的掌风,虽然凝厚得如同有形之物,但除了绿衣人掌声带着厉啸之外,两掌接实,却听不利半点声响。 两股力道,停在中间,谁也无法再推进半尺,僵持了足有一盏茶工夫。 绿衣人只觉对方发出的阴柔劲道,不但奇重如山,而且还有丝丝寒气,不住渗入自己掌力之中,己可感出,身上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 “哈哈!” 嘉檀尊者突然大笑一声,右掌如斧,竟然在僵持之中,拦腰横斫而来,他左手阴柔之劲,丝毫没有退缩,右手这一掌,却竟然使出阳刚力道,势如山崩,力逾千斤,来势之猛,宛如惊涛骇浪,凌厉无比! 绿衣人双掌贯注全力,正好抵住对方一只左手,不敢丝毫松懈,哪里还分得出手,抵挡对方右掌?心头大感惊骇,暗想:“糟了,自己果然和他走不出五招!” 哪知心念才动,蓦觉嘉檀尊者劈来的凶猛掌风前面,另有一阵徐如薰风的潜力,把自己身子向右撞出了数尺。 嘉檀尊者自以为这一招稳可得手,万没料到对方会在双方内力相抵触之下,突然跃开,心中不由大奇! 只听白衣文士沉声道:“你们已经五招了!” 白衣崆峒等人袖手旁观,瞧得大为凛骇,因为绿衣人只是白衣教主手下一名侍卫,功力之高,竟然不在自己几人之下! 尤其嘉檀尊者出手奇诡,忽刚忽柔,不可捉摸,举手投足之间,无不含有惊心动魄的威力。 正当此时,只听“蓬”然一震,两条人影,倏合乍分,同时后退了两庆。 原来白衣文士喝声方落,绿衣人跃开了身子,突然双足悬空,腾身跃起,双掌抡劈,一招“风雷交击”,直向嘉檀尊者当头劈落!他是听到白衣文士的喝声,抖擞精神,尽力施为,这一掌由空而下,当真势如山崩,力逾千钧! 嘉檀尊者因方才一掌落空,正感惊奇,此时乍睹对方双掌轰击而来,口中阴嘿一声,不慌不忙,从容一迈右腿,身腰斜挫,左掌护胸,右手托天,一招“天王托搭”,暗中运起阳罡内劲,直向绿衣人劈下的掌风迎去。 这一下,双方全部凝足内力,而且发出的掌风,全是刚猛力道,一般下压,一股上迎,爆起“蓬”然巨震,茅屋摇晃,灰尘断草,簌簌直落,旋风四溢。 两人居然半斤八两,功力悉敌,但听嗖嗖两声,衣袂飘风,双方各自被震得心气浮动,脚落实地。同时后退了两步。 嘉檀尊者不禁心头大为骇异,方才一连五招,对方内力,分明比自己要差得多,这一招对方凌空发掌,身悬虚空,照说该再打个折扣,那么一掌接实之后,对方最少世得被自己震出五六步去。但他居然和自己平分秋色,功力悉敌,宁非怪事? 他心念闪过,原是一瞬间事,绿衣人身形落地,并不稍息,身子朝前一冲,双掌“金鼓齐呜”,闪电朝嘉檀尊者击到! 嘉檀尊者想不到对方五招之后,内力骤然增强,发掌出招,势如惊涛骇浪,猛恶无比。 当下一提丹田真元,力贯双掌,使了一招“八部天龙”,硬砸来势! 在五招之后,这是第二次硬打硬接,两人不但各存戒心,而且含有一争高下之意。是以一招出手,四掌乍接,又爆出“蓬”然大震,但两人脚下马步,谁也未曾移动半分! 不!嘉檀尊者和绿衣人,两掌接实之后,突觉一股极强的阴柔暗劲,袭到身前,心下陡然一惊,急忙暗运功力,向前逼出,已是不及,只好后退半步! 白衣文士喊道“还有两招!” “不错!”嘉檀尊者面露狞笑,举步一跨,突然欺到绿衣人身侧,右手中食两指一并,疾向对方眉心点去! 白衣文士晒道:“这是魔教中最厉害的‘透骨阴指’了。” 嘉檀尊者一缕指风,悄无声息的透指而出,突见绿衣人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向右转了一圈,正好避开自己指风。 这情形,粗看起来,似乎是绿衣人一时措手不及,才身向右转,用以闪避嘉檀尊者指风。 嘉擅尊者心里明白,这一指“透骨阴指”,自己早已打准步位、绿衣人除了硬接、决难躲闪得开。 何况他转了一个圆圈的身法,并非出诸自然,好像被人在右臂撞了一下似的。心念疾转,回目瞧去。白衣文士正好站在绿衣人右首,虽然他依然背负双手,若元其事的仰头向天,傲然而立。 但嘉檀尊者是何等人物,这一瞧,胸中登时了然,难怪绿衣人内力明明比自己差得许多,但五招之后,竟会突然转弱为强,和自己功力悉敌,原来是他暗中施展“隔空传力”之术,把真力贵输到绿衣人身上! 他这一发现,心头猛地一惊! 要知“隔空传力”之术,出于天竺白骨教,其人多穿白衣,信奉“白骨观”,难道白衣教,就是当年白骨教的支派不成? 这一段话说来话长,其实只不过电光石火,一瞬间事,绿衣人身子转了一圈,嘉檀尊者一指落空之际,白衣文士只冷峻的道:“还有最后一招!” “嘿!” 嘉檀尊者右手迅速收转,借势又向前欺进了一步,左掌跟着朝绿衣人当胸印去! 他这一下,身子欺进,当真快得无以复加,但拍出的左手,却十分缓慢,几乎不能再慢,看去只是徐徐朝绿衣人胸口凑了上去,纵是三岁孩童,也不难避开。 但大家目光,和他手掌一接,登时大吃一惊! 原来嘉檀尊老一只左掌,在这一瞬工夫,通体变成金黄颜色,虽是慢吞吞的推出,但手掌过处,四周发出“嗤”“嗤”邢响! 绿衣人骤睹对方施展煞手,脸上显出无比凝重、双掌当胸,缓缓据起右脚,极度小心,斜斜跨出! 但目光却依然紧紧注视着这只金色手掌,丝毫不敢放松,双掌也紧护胸口,略见颤动! 白衣崆峒、东门子良,独角龙王等人,也被这最后一招的紧张形势,压得屏息凝神,目不稍眨。 就是当门而立,先前一直仰首向天的白衣文士,此刻也感刊情势严重、背负着的双手,忽然拢到胸前,掌心握紧,两道明亮的眼神,透过蒙面白沙,紧盯着嘉檀尊者,现出无比关切! “轰!”嘉檀尊者终于发出掌力,静夜之中,轰然巨响,屋顶掀翻,土垣倒坍、两扇门板直飞出十余丈外。 茅屋中,迷漫起一片滚滚尘士,这真是惊天动地的一击! 绿衣人闷哼一声,向后震弹出七八步远,身躯摇晃,脚下连划之字,终于站定身子,因他有绿纱蒙脸,瞧不出脸色,但他只是凝立不动,身形在微微抖颤,想来负伤不轻! 就是站在他身后的白衣文士,也接连后退了三步、一身白衣起了猛烈波荡,宛如立在大风中一般,吹得衣带不住飘扬!但绿衣人并没因此倒下,自然算是接住了嘉檀尊者十招。 白衣文士重又恢复了他仰首向天的峻傲态度,朝嘉擅尊者冷冷的道:“十招已过,你该走了吧?” 嘉檀尊者目光瞥了绿衣人一眼,阴笑道:“他还能出声吗?” 绿衣人凝立不动,大声道:“魔教中的‘金手印’,也不过尔尔!” 嘉擅尊者脸色大变、喉中阴嘿一声,红衣闪动,头也不回的朝外就走。 白衣文土迅速从怀中掏出两粒丹药,自己迅速把一粒纳入口中,然后闪近绿衣人身侧,道:“你快眼下。” 绿衣人身躯晃了两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声音微弱的道:“不……不成了,被……被‘金手印’击……中的……人,无……药……可救……老奴……要……去了……两位……公主,保……重……” 他说话断断续续,十分吃力,说到最后,声音更是微弱、人也跟着往地上倒去! 白衣文士突然尖叫道:“金叔叔,你快吃下去,这是……” 他话声未落,绿衣人口中喷出一道血箭,双脚一伸,业已死去! “金叔叔……” 白衣文士失声叫出,但他只叫一声,忽然住口、一下站起身子,依然恢复了他的冷傲态度,回头朝白衣崆峒、东门子良等人,冷冷的道:“你们怎的不走?” 白衣崆峒杨开源听他方才失声尖叫,嗓音尖脆,不类男子声音,心中对这神秘莫测的白衣教主,感到十分怀疑。 虽然方才目睹对方仅仅一个手下之人,武功已是如此了得,只怕合自己几人,也未必是对方对手。但自己几人追踪而来,目前已有头绪,南岳门人是被五毒教的人所劫持,而且五毒教的独眼乞婆区姥姥,此时已被嘉檀尊者制往穴道,自然不甘心因此退去。 当下目光迅速和东门子良互望了一眼,说道:“兄弟和东门道兄、沙帮主一行,既不是和嘉檀尊者同路,也没和尊驾有约、似乎并没离去的理由。” 白衣文士冷哼一声,回头朝身后三个绿衣人造:“你们把金叔叔和五毒教的这个老婆子,一起送回去吧。” 三个绿衣人答应一声,一个搭起绿衣人尸体,另一个正待朝拽眼乞婆身边走去。 东门子良突然跨前一步,拦在独眼乞婆身前,喝道:“且慢!” 那喝声未落,绿衣人已身如魁影,倏然地从身边穿过,伸手挟起独眼乞婆,退回原处,身法快疾,动作如电! 东门子良愕然一惊,仙人掌左浩大声喝道:“你们还不把她放下?” 白衣文土连头也没回一下,只是吩咐三个绿衣人造:“你们先行回去好了。” 独角龙王沙无忌洪声道,“你们要把独眼乞婆带走不准,也得先胜了咱们。” 白衣文士冷漠的转过身子道:“有我留在这里,还不够吗?” 仙人掌左浩嘿逼:“你就自信能够抵得住我们六人联手之力吗?” 白衣文士两道眼神,从白纱中透过,向六人扫掠了一眼道:“你们就联手围攻我一阵试试!” 白衣崆峒心中暗想,对方三个绿衣人个个身怀绝技,武功不在自己几人之下,既然对方要他们先回去,只留下一个白衣教主,武功再高,要想独力胜过自己六人,只怕并非易事。 独眼乞婆虽是劫持南岳门下的主要人物,但有白衣教主留在这里,自己几人,只要赢得了他,还怕他不交出独眼乞婆来? 心念一转,缓缓跨出一步,拱手道:“沙兄,左兄。不必阻拦他们,有白衣教主留在这里,不论胜负谁属,总会有个交待。” 说话之时、三个绿衣人已经跨出茅屋,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白衣文土冷哼道,“你认为你们准能胜得了我吗?” 白衣崆峒道:“那也不能肯定,尊驾身手,自可从方才贵教绿衣侍卫的武功上、管窥一二。” 白衣文士听他口气,似乎已看出方才自己施展“隔空传力”之术、不由微晒道:“你倒不失是一位有心人!” 白衣崆峒裂嘴笑道:“教主好说!” 白衣文士背负双手,傲慢的道:“你们准备好了没有?”东门子良回顾了沙无忌一眼,低声道:“他似是有恃无恐,咱们出手要小心一些。”独角龙王道:“他如果单凭拳脚的工夫,能够胜过咱们几人,兄弟输了也心甘情愿。” 白衣文士道:“本教主自然要你们输得口眼心服!” 仙人掌左浩怒声道:“你慢夸大口。” 白衣文士退:“你们尽管出手就是!” 白衣崆峒手一拦,道,“兄弟还有一事向教主请教。” 白衣文士道:“你说!” 白衣崆峒抬头道:“尊驾自称白衣教主,不知贵教一向在何处行道,何以江湖上从无人知?” 白衣文土严肃的道,“白衣教出现江湖,万流归宗,唯我独尊。” 独用龙王嘿道:“好大的口气!” 白衣文土道:“口气大不大,你们日后自知。” 白衣崆峒又道:“白衣教主出现江湖之后,是不是不容江湖上再有人穿白衣吗?譬如区区杨某,一袭白衣,已经穿了几十年啦。” 白衣文士被他问得一怔,答道:“本教并不限制旁人不能穿着白衣。” 白衣崆峒点点头道:“这就是了。”他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又道:“前日在石鼓山前,偷袭兄弟的,不知可是尊驾?” 白衣文士似乎已有所觉,冷做的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白衣崆峒纵声大笑道:“兄弟已经知道了。” 白衣文士怒道:“你知道什么?” 声音甫落,人已到了白衣崆峒身前,举手一掌,拍了过去。 白衣崆峒双肩一晃,退后五步,独角龙王沙无忌正好站在白衣崆峒边上,一见对方出手,立即大喝一声:“你想动手吗?” “呼”的一掌,从旁劈出,朝白衣文士掌势截去! 白衣文士冷嘿道:“不错,你们华山派、崆峒派趁早一齐上吧!” 他说话声中,不知忘了闪避,还是存心要露出一手?只叭“啪”的一声,独角龙王一只铁掌,正好击中白衣文士左肩头上! 要知独角龙王练就“铁砂掌”,膂力雄浑,这一掌势如开山,刚猛无比,就是山石,也禁不住他这一掌之力,会碎成齑粉!但这下拍上白衣文士臂弯,竟如击在一条水蛇身上,掌势一滑,身子不禁往前俯冲了一下! 白衣文士反手一把,轻而易举的抓住沙无忌手腕。这一手当真简单已极,但沙无忌要待况腕闪避,已是不及,只觉手腕一麻,全身劲力顿失! 白衣崆峒因他为自己出手,要待出手抢救,已嫌不及,但听白衣文土口中轻哼一声,左手一抖,沙无忌一个高大身躯,有若稻草人似的,被他随手仍出一丈开外,“砰”的一声,坐倒地上。不禁暗暗皱眉,心想:对方这一招只是普通擒拿手法,除了出手稍快之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怎的独角龙王被他一下拿住? 心中暗想,立即趋前一步,道:“沙兄可受了伤吗?” 其实白衣文士这一手并没存心伤他,独角龙王一跃而起,略一运气、满脸羞愧的道,“兄弟一时失手,还没负伤。” 白衣崆峒低声道:“此人武功诡异,咱们真要小心对付才好。” 东门子良瞧他举手之间,就把沙无忌扔出,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示意师弟,小心戒备。 白衣文士好像根本没有方才那回事一样,冷漠的瞧着东门子良道:“奇怪,你们华山、崆峒的人,怎不一齐上呢?难道还要我请吗?” 东门子良终究是一派掌门人的身份,给他一再要自己几人同上,哪还忍耐得住?闻言点头道:“好极!兄弟正要领教。”说到这里,目光一掠白衣崆峒,手拂花白长髯,笑道: “既然白衣教主一再要咱们齐上,兄弟和杨兄两人,联手试他几招也好。” 白衣崆峒道:“道兄说得极是。” 同时回头过去,朝两个师弟,嘴皮微动,暗暗嘱咐了几句,才大步走了过来,和东门子良并肩站定。 独角龙王沙无忌、仙人掌左浩,和崆峒二萧,分站了两个方向,但并未立身出来。 白衣文士身形动也未动,低沉的道:“只有两位出手,他们呢?” 白衣崆峒怒声道:“这个不劳尊驾费心,你先接两招试试再说!” 右掌随着话声,遥遥劈出! 白衣文士身形略微一偏,避开白衣崆峒一记劈空掌风,举步一跨,突然欺到东门子良身侧,左手斜起,一招“玄乌划沙”,朝胸前削去! “来得好!” 东门子良蓄势以待,一见对方欺近,右脚退出半步,双掌排山,竟然硬接白衣文士的掌力。 白衣崆峒方才一记劈空掌,原不过是个虚招,他右手早已凝聚功力,紧握拳头,暗藏袖中。此时一见对方舍了自己,朝东门子良出手攻去,尤其东门子良双掌齐出,似乎在第一招上,存心掂掂对方斤量,不由心中大喜,身如风转,扬手一拳,对准白衣文士背心,虚空捣去! 这正是崆峒派驰名武林的“无形拳“!(按“无形”的解释,是张满了弓弦,而无矢可射之义,也就是说“无形拳”凝聚全身力道,有若拉满了弓弦,拳发无形,正像无箭可射,其实“无形拳”乃是内家上乘拳术,伤人于数丈之外,江湖上俗称百步神拳,也有人叫它隔山打虎拳。) 白衣崆峒一拳出手,一团拳风,疾如风轮,雷奔而出,朝白衣文士后心撞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 白衣文士划出一掌,正好和东门子良的掌力接实,白衣崆峒打出的“无形拳”风,也己撞上后心。他左手乍接,发出蓬然轻震,右手向后一挥,使了一招“龙尾挥凤”,接住白衣崆峒一拳,却丝毫没有声息,但他一个身子,在接住两大高手全力一击之下,也被逼得向侧横跨了两步! 白衣崆峒一拳出手,发觉白衣文士武功,并没自己预期之高,精神不禁大振,裂嘴狂笑道:“白衣教主,原来也不过如此!” 右手又是一记“无形拳”,遥遥击去! 东门子良和白衣崆峒同样心情,闻言接口笑道:“杨兄说得不错,咱们今晚要不给他一个颜色,崆峒、华山还能在江湖上立足?” 说话声中,功运双臂,连环劈出两掌。 白衣文士长衫飘动,身不离三尺方圆,只是肩头晃动,从两人拳掌之间,双手一圈一合,白衣崆峒陡觉自己发出的拳风,被人推波助澜似的,加急朝前撞去。 正好东门子良双掌同发,白衣文土这一闪开,凌厉掌风,变成朝白衣崆峒撞去。 原来他们两人所占方向,是在白衣文士前后,此时经白衣文士双手一圈一合,两股内劲,被他引到了一起。 要知像白衣崆峒和东门子良两人的修为,武功原都是到了收发由心之境。 东门子良双掌出手,陡然发觉不对,赶紧一吸丹田之气,硬把逼出的掌风收转,哪知劈出的掌风,被白衣文士圈引.如有一股潜力相吸,他猛地吸气收转,双掌虽然收了回来,但身子骤失平衡,不由自主的朝前一栽。 白衣崆峒的“无形拳”如拉强弓,引满而发,一拳出手。凝聚全身功力,发拳无形,和其他拳势不同,要想中途收转。自非易事! 再加上白衣文土的真力接引,去势更快,眼看自己一团拳风,直朝东门子良捣去,口中大喝一声:“东门兄小心!” 拳势既然无法收回,只好尽力朝上捣去。 东门子良把双掌收转,身向前冲,听到喝声,来不及多想,双脚一蹬,硬行朝侧跃开。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身子横跃,脚踉还没站稳,一团劲急凌厉的拳风,呼的一声,掠过他身侧,斜斜破空飞出,东门子良心头暗暗凛骇,杨开源三十年不出,果然今非昔比! 就在他这一心神微动之际,眼前白影闪动,白衣文士早已一下欺近,一双雪白的手掌,舒展如兰,朝自己袭到!掌指齐施,竟然分不清招数,但觉诡异辛辣,兼而有之! 东门子良瞧得大骇,暗想这是什么手法?心头虽然震惊,双掌交叉,护住面门,身形一连向后退了五六步。 仙人掌左浩一见掌门师兄被人逼得连连后退,他一语不发,往白衣文士身后欺了过去,举手一掌,猛力朝他背心拍落。 同时白衣崆峒也及时跃近,落到东门子良身侧,挥拳向白衣文士击去! 东门子良被他一轮快攻,逼退数步,此时瞥见师弟业已欺到他身后,杨开源也抢落身前,这一机会,哪肯错过?身形乍止,左脚跟进,暴喝一声,右掌直竖,掌根吐劲,对准白衣文士当胸劈出! 他这一招“独劈华山”,乃是华山派独门杀着,虽然其他门派,也一样有?“独劈华山”的招式,但都是从华山派模仿而来、威力自然相去甚远。 这三位武林高手,出手虽有先后,但衔接一气,也差不多同时发出! 白衣崆峒、东门子良,快若雷奔堪堪逼近白衣文士身前,白衣文士双手疾合,慢吞吞的朝两人迎出! 他这一下,看不出丝毫惊人之处,只是有气无力的朝前缓推,但白衣崆峒和东门子良身为一派掌门,自然识货,看出他这一手正是凝聚全身力道而发。 两人全是同一想法,暗忖:他武功再强,要硬接自己两人一击,怕也未必如愿!心念疾转,同时猛吸一口真气,各自又加重力道,加速攻去。 华山派素以剑掌,闻名江湖,仙人掌左浩之所以有“仙人掌”之名,不仅在掌法上有独到的造诣,而且还精擅“太白神针”,能在出掌之时,掌心暗藏神针,他这个外号,就是说他掌心有刺之意。 他此时欺近白衣文士身后,眼看白衣文土全力贯注在掌门师兄和白衣崆峒身上,对自己的偷袭,直似丝毫不觉,心头不由大喜,掌心夹着几枚,“太白神针”,突然加快,猛向他后心拍落! “啪”的一声,击个正着!但这一掌宛如击在败革之上。仙人掌左浩口中闷哼一声,捧着一只左掌,踉跄后退了五六步。 独角龙王看出情形不对,急忙跃近前去,问道:“左兄怎么了?” 仙人掌脸色发白,顶门上疼得汗水泠泠,原来他掌心暗藏的几支“太白神针”,不但没有伤到对方,反而穿入自己手背之中,鲜血直流。 这时白衣崆峒,东门子良也和白衣文土缓缓推出的双手,相距还有半尺光景,两人同时感到自己的拳掌,已被一股阴柔力道,轻轻挡住,再也攻不进去。 不!他双臂微屈,还在缓缓推来,绵绵内力,不断的诵出,居然逼得白衣崆峒、东门子良两人,大有后退的趋势! 白衣崆峒眼看对方一只手掌,匀红纤小,柔滑如玉,根本不像男子手掌,而且年龄不大,竟然能够独挡自己两人数十年修为的功力,心头不由既惊且怒,大喝一声,左拳又笔直向前捣出。 东门子良并不稍缓,跟着推出左掌。两人这一拳一掌,相继出手,果然又把劣势扳回,向前推进了寸许。 白衣文士双掌微微后缩,但一缩之后,又紧接着推出,依然把两人拳掌,推出寸许。 他在相距半尺之间,悬空一推一送,看去互相迎合,似极平淡,其实已是全力相拼。 约有一盏热茶工夫,白衣崆峒一袭白衣,不住的飘动,脸上出现无比凝重,连他细长如缝的眼睛,也比平日睁大了一倍! 东门子良毛发朝立,顶门上己微见汗水!但白衣文士却依然冷漠如故,丝毫不见有什么吃力的模样。 这情形直瞧得独角龙王心头大凛,心知双方比拼上了真力,而且白衣崆峒和东门子良合两人之力,还比人家差了一着,此时已渐落下风。 自己要待出手,又因方才仙人掌左浩的出手偷袭,被对方内力震伤,即是一个例子,自问出只和仙人掌的功力相仿佛,出手也无济于事,心念转动,不由朝崆峒二萧瞧去。 崆峒二萧自从现身之后,一直跟在白衣崆峒身后,始终没有发过一言,那张白惨惨脸上,木无表情,简直像两具木偶! 此时独角龙王朝他们瞧去,只见两人依然垂手木立,一动不动,生似这一场剧烈搏斗,和他们并不相干。 独角龙王终究是一帮之主,除了暗示,自然不能出口要两人上前动手,不由暗暗皱眉。 心想:杨开源为人工于心机,狡诈善变,没想到他两个同门师弟竟然其蠢如牛,这等人跟在他身边,又有何用? 这一瞬工夫,场中情形更是不对! 白衣文士双手缓缓推出,白衣崆峒和东门子良两人喘息渐粗,四条手臂也起了轻微摇动,若有不胜负荷之感! 就在这一刹那,崆峒二萧相互对望了一眼,一声不作,四只手掌提到胸前,两人同时跨出一步,突然掌心一合,同时推出! 他们两人心意相通,双手一提,一合,一堆,一放之间,陡然罡风激荡,有如怒海狂涛,汹涌腾沸,直向白衣文土冲袭而去! 这两人不发则已,一发惊人,独角龙王没想到他们会有这等凶猛浑厚的内力,心头方自一怔! 蓦听白衣文士发出一声清脆尖细的格格大笑! “蓬!”茅屋中发出惊天动地,惊心动魄的巨震! 狂焱陡起,砂飞石走,土墙倒坍,夹杂着一片内力掌风激扬起的沉浊呼啸,和几声低沉闷哼! 在浓重尘沙中四条人影,焕合乍分! 白衣崆峒杨开源,东门子良,崆峒二萧,全都闭目凝立,脸色微见苍白。 原来白衣崆峒.东门子良各以本身内功和白衣文士拼命抵拒,正感渐落下风,突觉对方源源推出的阴柔内劲,忽然无故消失,自己两人被他遏阻已久的两股潜力,骤如黄河缺口,向前涌去,正好和崆峒二萧的强猛掌风,撞在一起。 这一阵大震,直把四位武林高手,全震得血气翻腾,受伤不轻。 仙人掌左浩惊噫一声道:“沙兄,那厮人呢?” 独角龙王拍拍身上灰沙,凝目一瞧,果然在这一瞬之间,哪里还有白衣文士的影子?场中四人正在运功调气,不由轻声道:“此人武功果然了得,看来令师兄等四人,恐怕还受伤不轻呢。” 仙人掌左浩瞧了四人一眼,道:“不要紧,大师兄他们大概这点伤还经受得起,并无大碍,只是这厮武功,当真十分怪异,兄弟虽然无能,但自问也足可裂石开碑,方才明明拍中他后心,竟能丝毫无伤,实是令人费解!” 独角龙王摇摇头道:“据兄弟的看法,他武功虽高,也决不可能练成道家无上玄功护身罡风一类功夫,左兄一掌击中他后心、依然伤不了他,或者他身上穿有什么刀枪不入的宝衣,也说不定……” 仙人掌左浩奇道:“沙兄此话,想必另有高见?” 独角龙王道:“兄弟也只是猜测之辞,试想东门道兄和白衣崆峒两位,少说也都有数十年修炼之功,合两人之力,还拼不过他一人,和他掌力相对,如入虚空,真力悉化,天下无人能敌……” 他刚说到这里,只听白衣崆峒和东门子良各自吁了口气,睁开眼来,这就连忙住口,问道:“两位道兄怎么了?” 白衣崆峒回眼四顾,说道:“还好,差幸咱们及时警觉,都已收转了几成力道。” 东门子良叹息一声道:“唉!此人武功,委实怪异,兄弟真还是第一次遇上!” 崆峒二萧也在此时,睁开眼睛,两张白惨惨的脸上,一无表情的同时走到白衣崆峒身前,同声施礼道:“大师兄请恕小弟鲁莽。” 白衣崆峒裂嘴一笑道:“这不能怪两位师弟,咱们全被人家‘化力神功’所治。” 仙人掌左浩道:“这厮使的果然是‘化力神功’?” 白衣崆峒阴笑道:“此人功力尚未精纯,他伤的也不会比咱们轻!”说到这里,忽然转头朝东门子良道:“他走得不会太远,咱们快跟下去瞧瞧广东门子良道:“杨兄说得极是!” 六条人影立即纵身跃起,朝山径上扑去! 这一所茅屋,墙倒屋坍,茅草掀飞,只剩下一片荒墟。地下密室,上下四面,都支着木板,虽然并没坍下,但也尘土如雨,尘沙弥漫,几乎使人要咳呛出来! 温如玉用罗帕捂着口鼻,娇躯却挡在陆翰飞身前,连大气都不敢稍透。 上面的情形,她当然瞧得十分清楚,姥姥被人掳走,和嘉檀尊者,白衣崆峒等人先后受挫,使她感到无比惊骇。但最担心的还是陆翰飞的失去武功,一时无法复原、五岭山虽然辽阔,但有这许多武林高手追踪,凭自己的能力,只怕也难以保护得了他。 她咬着下唇,轻轻叹息了一声,忖道:“我平日天不怕,地不怕,今天怎的没有了主张?无论如何,也得先离开这里再说。” 一缕刚毅之气,又渐渐泛上眉梢,伸手摸了摸身边的兵刃暗器,然后走到陆翰飞身侧,柔声的道:“陆少侠,我们走吧!” 陆翰飞道:“上面这些敌人,可是冲着在下来的?” 温如玉道:“他们都已走了,我们还是先出去要紧。” 匆匆走到左侧壁下、伸手取下木闩、打开两块木板,里面却是一条黝黑的甬道,招手道:“陆少侠,快随我来。” 说完当先侧身而入。 陆翰飞依言跨入甬道,只觉这里面异常黑暗,但地势却甚是平坦,两面都是山石砌成的石壁,一股浓重的潮霉气味,触鼻欲呕,显然这甬道已是久无人行。 正在举步之间,只觉一只温软无比的柔荑,轻轻握住自己手掌,向前引去! 陆翰飞暗暗叹息,自从眼下蝮蛇宝血,目能夜视,不想一旦失去武功,竟变成一个普通之人,连这点甬道,都要人带引了。 温如玉脚下走得并不太快,约莫走了二三十丈远近,地势缓缓升高,跨登十几级石级,己到了尽头。 温如玉轻轻缩回纤手,双掌向上一托,只听“格”一的一声,一块沉重木板,应手而起,原来这是一口高大沉重的棺木,她翻起之处,正是棺木底部。 她跨上一步、举手缓缓朝头顶推去,只听又是“咯”的一声,棺盖启处,头上已依稀可见天光! 温如玉手托棺盖,一提真气,跃了上去,回头低声道:“陆少侠快出来。” 陆翰飞跨出棺外,温如玉又把棺盖盖上,环顾停身之处,原来己在一片疏林之中,草长及膝,不知底细之人,谁会知道这座棺木,乃是地下道出口? 温如玉回首瞧了数丈外的那所倒坍的茅屋一眼,低低的逍:“陆少侠,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她这句“我们”,虽然四外无人,但不知怎的突觉一阵羞意,泛上心头,不禁缓缓垂下头去。 陆翰飞走出地道,忽然感到自己脚步沉重,周身乏力,口中长叹一声,问道:“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温如玉目光不住的向四周流转,伸手一指,道:“这里是五岭山、咱们该向那边走才对。 陆翰飞在朦胧月色之下,看她和自己说话,虽然十分温和,但脸上显得极为惶急,这就点点头跟着她走去。 温如玉不敢走出树林,只是沿着山径的松林中,曲折而行。 走了一阵,陆翰飞便已累得气喘如牛,冷厉的夜风中,不住的举手择拭着脸上汗水。 温如玉站住身子,低声说道:“陆少侠,你快息一息吧,别走累了身子。” 她说得异常柔和,关爱之心,流露于言词之间。 陆翰飞只觉她对待自己,关爱柔婉,和第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心头不由一阵感动。 一个男人不管年纪多大,都需要有女人照顾,何况他在重伤之后,失去了武功,他更需要有人安慰鼓励,当下就靠着树身,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夜幕低垂,荒凉的山林,一片冷寂,猿啼袅鸣,不时还从远处传来。 温如玉走近陆翰飞身侧,旁着地左肩坐了下来,怜惜的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陆翰飞道:“在下休息一会就好。” 温如玉幽幽的道:“咱们眼下处境,十分险恶,陆少侠,你还走得动么,咱们最好在天亮以前,离开这里……” 陆翰飞不待她说完,双目乍睁,站起身子,抱拳道:“在下多蒙姑娘救治,大德不言谢,只是在下武功已失,不敢有累姑娘,在下这就别过。” 说着大踏步往前走去! 温如玉追上几步,急道:“陆少侠快请留步,许多武林人物,目光集中在你一人身上,你此时武功还没复原,如何能行?只要被他们发现,难保不被劫待,目前紧要的是如何摆脱追踪之人,你才能安心养伤,假以时日,不难恢复……” 话声未落,突然间,长啸划空,传入耳际! 陆翰飞纵目望去,但见繁星闪烁,夜色中峰峦耸立,不见人影! 温如玉脸色微变,一双秋波,向四下一阵打量,柔声说道:“陆少侠敌人已经找来,你伤势尚未复原,不如先躲上一躲的好。” 她知道陆翰飞个性极强,是以带着央求口吻。 陆翰飞瞧她脸露惶急,心中只觉一阵黯然,不忍拂拗、默默的点了点头,转身闪入一棵大树后面。 温如玉目注陆翰飞堪堪藏好身子,只听一声案鸟般怪笑,起自数十文外,来势奇快,倏然之间,一条人影,已落到林外不远之处! 温如玉眼看那人飞落的身法,已知来人武功极高,她心中杀机已动,悄立林边,丝毫不动声色,直待那人堪堪飞落,现出身形,才一扬左腕,只听“咯”的一声轻响,一大蓬“五毒金针”,激射而出!” 这一下,双方距离既近,温如玉打出金针,力道又强,照说来人万难躲闪! 哪知来人武功之高,竟然大出温如玉意料之外,只见他匆忙之中,大袖一挥,应变极快,在间不容发之下,把激射而至的一大把金针,悉数震飞! 不!他随手虚空一抓,夹住一枚金钎,低头一瞧,突然噫了一声,双目转动,两道森霖寒电,直向林中射来,厉声怪笑道:“五毒金针,林中可是区老乞婆,怎的连老夫也认不出来了?” 温如玉先前只是想到先下手为强,根本没瞧清来人是谁?此时瞧到对方举手之间,把自己一大篷飞针击落,心头方自一怔! 再听他这么一喝,分明来人和姥姥还是素识,急忙举目瞧去,只见林前站着一个面容瘦削,头戴斗笼,身穿葛衣的老人! 温如玉瞧清来人,猛地一凛,暗想:此人这身打扮,极像乌蒙金蛇叟,只是金蛇叟长年以金蛇束腰,此人身上,却并没束腰金蛇。心中暗想,跨步朝林外走出,拱手逍:“晚辈温如玉,老前辈和姥姥相识,定非外人,方才鲁莽出手,还望恕罪,不知老前辈如何称呼?” 葛衣老人持着山羊胡子,两道目光,注着温如玉上下一阵打量,问道:“你是五毒教门人。你姓温?唔,是温璇的后人?” 温如玉听他提到父亲名讳,连忙躬身道:“老前辈说的正是先父。” 葛衣人颔首道:“你是他女儿?” 温如玉应了声“是”。 葛衣人呵呵笑道:“老夫和五毒教颇有渊源,难道区婆子没告诉过你老夫是谁?” 温如玉迟疑的造:“老前辈可是乌蒙荆前辈?” 金蛇叟突然想起自己唯一表记束腰金鳃、毁在五毒手骆伦手里,不由老脸一热,拈着短须,嘿嘿一阵干笑,倚老卖老的道:“老夫风闻南后门下姓陆的小子,被人劫持,一路由此而来,据老夫推测,可能已落到你们手里,贤侄女既然在此,区老婆子哪里去了?” 温如玉心中一动,忙道:“老前辈迟来一步,姥姥已被人擒去……” 金蛇叟听得一怔,不待她说完,双目一睁,息着问道:“区老婆子一身是毒,谁把她擒去了?” 温如玉道:“晚辈也弄不清楚,那是三个身穿绿衣,脸蒙绿纱的人。” 金蛇叟道:“他们从哪里去的?” 温如玉道,“晚辈也是刚才据报赶来,就遇上老前辈。” 金蛇叟道:“有这等事?好,老夫这就赶去!” 他话声一落,双脚顿处,人己拔空飞起,眨眼工夫,就在黑暗中消失。 温如玉暗暗吁了口气,急忙返身人林,奔近陆翰飞身侧,急急说道:“陆少侠,我们赶快走吧!” 陆翰飞抬头道:“来的是金蛇叟荆山民?” 温如玉点点头道:“你认识池?” 陆翰飞道:“我见过他两次……” 温如玉瞧瞧天色,焦急的道:“陆少侠,时间不多,我们快走才好……”说着又瞧了他一眼,低低的道:“你……伤势没有全好,让我背着你走,好吗?” 陆翰飞俊脸一红,忙道:“这个如何使得?” 温如玉坦然笑道:“你白天一直昏迷不醒,一路上都是我抱着来的……” 话声出口,不觉一阵羞意,泛上心头,但瞬息之间,秀眉微微一扬,又低笑道:“陆少侠,情势已急,让我扶着你走吧!” 说到这里,不由分说,一手扶起陆翰飞,略一辨别方向,急急朝南走去。 这一路上,她地形较熟,尽拣隐秘山林,绕道而行,约莫奔走一个更次,果然没有遇到追踪的人。 陆翰飞武功已失,虽由温如玉半扶半拖的赶路,只觉山风凛烈,吹得全身几乎麻木! 一阵疾行,少说也走了四五十里路程。 温如玉武功不弱,但扶着一个大人,长路奔走,也感到十分吃力。 此时天色业已将曙,东方吐出鱼白,正想找个地方息脚! 瞥见左侧林中,飞起两条人影,有如大鸟般凌空扑来,心头不禁大骇,但已无法回避…… 两条黑影,倏然堕地,现出两个身穿宽大黑衣老人,左首一个年约五旬以上,生得秃顶红脸,目光如炬。右首一个五旬不到,一部连鬓胡子,满脸于思! 秃顶老头瞧了陆翰飞,温如玉两人一眼,沉声问道:“小哥儿,你们可知有一个南岳门下弟子,被人掳来,往哪里去的?” 连鬓胡子老人干笑一声,道:“谅他们两个娃儿、哪会知道?” 温加玉因这两个老人光是掠空飞来的身法…已可看出武功极高,但这般装束的人,江湖上从没听说过,好在他们似乎不认识陆翰飞,眼珠一转,正待回答! 陆翰飞一阵喘息,接口道:“在下正是南岳门下!”—— 我独行扫校 第十三章 环尺逞威 陆翰飞这一句“在下正是南岳门下”,听得两个黑衣老人同时一怔。 连鬓胡老人干笑道:“小哥此话当真?” 陆翰飞容色一怔,道:“在下南岳门下,难道还有假的?” 秃顶老人面露喜色,双手一拱,呵呵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老朽兄弟,间关万里,总算找到了人。” 陆翰飞已从温如玉口中,知道赛孙膑在临死之前,留给自己一封信之事,已由船老大泄漏,传出江湖,以讹传讹,大家全认为自己得到了白衣剑侣藏宝之秘,才纷纷追踪赶来。心中不禁有气,闻言冷冷的道,“你们找我何来?” 秃顶老人瞧了陆翰飞,温如玉两人一眼,笑道:“两位前往何处?可否容老朽兄弟同行?” 温如玉看出这两个老人劲气内敛,分明是身怀上乘武功的高手,在他们说话之时,一手托着左腰,紧站在陆翰飞身边,凝神戒备。 原来她“五毒金针”细如牛毛,机括就装在自己胸前,发射之时,只要左手在腰旁轻轻一按,一大篷金针,由强力弹簧的弹动,激射而出! 施发这种暗器,不必先取准头,只要自己身体对准敌人,剧毒暗器,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射了出去,不明底细的人,等见到暗器,十之八九非死即伤,伤者身中剧毒,也非送命不可,端的歹毒无比。 陆翰飞听秃顶老人说出要和自己同行,他一身武功已失,心头一片茫然,只觉天下虽大,自己也不知到哪里去好?脸上木无表情,落寞的道:“在下连自己都不知何去何从?两位要跟我到哪里去?” 连鬓胡老人突然一声长笑,道:“小哥,明人面前,何用说假,许多武林高手,追踪你一人不都为‘石口金钥’么?何去何从,你心里明白。” 陆翰飞瞪目道:“什么‘石门金钥’?” 连鬓胡老人双肩耸动,哈哈一笑道:“小哥儿,只管放心,咱们间关远来,并不是觑觎公孙乔夫妇藏宝,实是另有要事,你和咱们同行,有益无害。” 陆翰飞:“我真不知道‘石门金钥’……” 秃顶老人目光只是打量着陆翰飞,徐徐说道:“小哥南岳门下,身佩古剑,决不会没练过武功,据老朽看来,小哥神色萎顿,气机极虚,可能重伤之后,真无未复”一身武功,已失十之八九,如有老朽兄弟同行,不但路上可保无虑,到了地头,老朽兄弟,自当助你得到公孙乔夫妇藏宝,而且愿以师门仅存的一粒灵丹,助你恢复武功,不知小哥以为如何?” 温如玉听得心中一动,暗想:他答应到了地头,愿以师门仅存的一粒灵丹,助陆少侠恢复武功,想来定非虚言,只不知他口中所说的地头,是在哪里? 目前赶来岭山的高手,为数不少,自己正愁独力难支,有他们两人同行,自是再好不过。心念转动,不由扬了扬秀眉,问道:“两位老前辈既不是为白衣剑侣藏珍而来,找我陆大哥,不知为了什么?” 秃顶老人脸上飞过一丝为难之色,顿了顿道:“这个……老朽暂时还无可奉告,不过两位只管放心,老朽兄弟,决无丝毫恶意。” 陆翰飞道:“你们说的‘石门金钥’究是何物?在下从没听人说过,两位究要和我到哪里去?” 连鬓胡老人连声冷笑,道:“咱们好言相商,小哥儿竟然这般不能见信?” 温如玉心机灵敏,暗想:“这两个老人,陌路相逢,为了要和自己两人结伴而行,不惜许下重愿,可见他们和此行目的,比这白衣剑侣的藏珍,还要重要得多。自己何不推说路程极远,陆少侠武功已失,诸多不便,设法使他们先替他恢复了武功再走? 心中正在盘之际,给陆翰飞这么突然一说,一时不由大急,连忙回头朝陆翰飞使了一个眼色,道:“陆大哥,既然两位老前辈这般说法,我们这就上路吧!” 秃顶老人面露喜色,含笑道:“姑娘想来就是北岳高荣了?” 温如玉被他说得脸上一热,含糊应了一声! 但就在此时,远处林梢之间,响起一声狼嗥般长笑,划空而来! 温如玉听得心头一紧,这声狼嗥般笑声,分明是去而复回的金蛇叟荆山民无疑,不禁秀眉徽蹙,故意装出一脸惊惶,低声道:“两位老前辈,我们快到林中躲上一躲。” 话声刚落,一条人影已电驰泻落,那不是头戴斗笠,身穿一袭宽大葛衣的金蛇叟是谁? 他身形落地,只侧目瞧了两个黑农老人一眼,就直对陆翰飞走了过来,一面回头朝温如玉阴笑道:“小丫头在老夫面前也居然使起诈来,还不快跟老夫走……” 连鬓胡老人身子一横,拦住去路,冷冷喝道:“站住!” 金蛇叟并没注意这两人是谁?口中干嘿一声:“给老夫滚开!” 突然一伸右臂,朝横里拍出一掌。 连鬓胡老人早已蓄足真力,身形不动,硬接来掌。 双掌接实,如击败革,“砰”的一声,两人各自震得向后退出一步! 金蛇叟吃了一惊,暗道:“此人掌力不在自己之下,停下脚步,横了连鬓朗老人一眼,口齿启动,干嘿道:“什么人,老夫眼生得很!” 连鬓胡老人也自微微一愕,冷笑道:“尔是何人?老夫同样眼生。” 金蛇叟脸色一沉,大不刺刺的道:“老夫这身打扮,你难道出没听人说过?” 连鬓胡老人大声道:“老夫兄弟这身打扮,你难道也没听人说过?” 金蛇叟仰天发出狼嗥般大笑,道:“这么说来,你们想替姓陆的小娃儿挡横?” 连鬓胡老人晒道:“这还用说么?” 金蛇叟说话之时,暗中凝聚功力,已到了蓄势待发之境。闻言口中大喝一声:“好!” 右掌猛的平胸推出,这一掌正是他数十年修为的功力所聚,随掌拍出的一股强猛风声,势道凌厉! “好!”连鬓胡老人同样大喝一声,横臂出掌,一招“横架金梁”,潜运功力,硬封金蛇叟掌势! 但听又是蓬然震响,各自后退了三步,两人身上的宽大长饱,全都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向后飞卷! 他们似乎功力悉敌,这连续两招硬拼,使两人拥有点真气震动,血翻气浮,退后三步之后、便各自凝神小息。 秃顶老人目光转动,冷笑了一声,忽然用“传音入密”对温如玉道,“陆小哥武功已失,姑娘陪他到右边那块大石后面去,来人只伯还不止一个呢?” 温如玉听得一怔,难道除了金蛇叟荆山民,又有旁的高手,隐身附近不成,自己怎会丝毫没有察觉?心中想着,一面急忙轻轻拉了一下陆翰飞衣袖,道:“陆少侠,你站着累不累,还是到大石上去休息一会好么?” 她说来显得又是关切,又是温柔。 陆翰飞一身武功已失,心头正有一股说不出的郁愤,眼看许多江湖高手,为了白衣剑侣的藏宝,还是一批又一批的追踪己,更觉怒恼。 他原不想和两个黑衣老人同行,同时也不愿温如玉和自己作伴,茫茫天涯,最好让自己一个人走去,无须人家关切,也用不着人家保护。 但话到口边,瞧到温如玉款款深情的望着自己,尤其她那对明亮的眸子中,含着焦急和忧愁之色,不禁心头一阵惘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姑娘何苦……。” 温如玉没等他说完,拦着轻笑道:“快别说啦,我扶你过去吧!” 当下半扶半搀的拉着陆翰飞,往右侧走去。 秃顶老人等两人走开几步,突然目光-转,纵声笑道:“林中三位朋友,既然来了,何不也请出来让老朽见识见识?” 喝声末落,只听一声朗朗的长笑,从林中走出三个人来! 当前一个是面貌清痩,蓄着花白长髯的道人,背负长剑,昂然而出。他身后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和一个身形瘦小年约五旬的道人,这三位正是华山掌门东门子良、黔帮帮主独角龙王沙无忌、和仙人掌左浩。 这时,连鬓胡老人业已退到秃顶老人身侧。 金蛇叟荆山民双目乍睁,口中阴森一笑道:“东门道兄和沙兄也赶到五岭山来了?” 独角龙王抱拳道:“哈哈,荆老哥山在这里!” 东门子良在晨曦之中,飘然行来,倒确有仙风道骨之概,他先向金蛇叟打了一个稽首,自笑道:“荆兄久违了。”接着目光一转,又朝秃顶老人稽首道:“贫道华山东门子良,两位想必是龙门帮的高人?不知有何见教?” 秃顶老人听地自报名号,口中“哦”了一声,冷冷的道。“龙门帮的人,也像老朽兄弟这般装束吗?” 东门子良因看出两人武功极高,但又十分眼生,除了龙门帮人文荟萃,高手极多,此外实在想不出他们来历,是以有此一问,闻言不由楞得一楞,拱手道:“两位何方高人?恕贫道眼拙。” 秃顶老人微晒道,“老朽兄弟,只是山野之人,哪里配称什么高人?” 仙人掌左浩忍不往大声道:“两位不愿说出来历,自无不可,但拦在当路,究竟有何见教,何妨说说清楚?” 秃顶老人双眉耸动,哈哈一笑道:“正是,正是,老朽兄弟,确有一致,和诸位相商。” 东门子良目光瞥过陆翰飞,冷冷问道:“两位可是为了南岳门下陆小兄弟的事?” 秃顶老人点点头道:“不错,老朽兄弟间关远来,原是为了一件重要之事,近日才知这位陆小哥竟和老朽兄弟要办之事关系十分重大,陆小哥目前武功已失,因此老朽兄弟必须把他送到地头……” 陆翰飞听得剑眉一轩,愤然站起身子,大声道:“在下用不着什么人护送……” 说着,立时转身向前面山径上奔去! 温加玉蓦吃一惊,连叫喊都来不及,纵身一掠,随后追去。 这原是一瞬之间的事,陆翰飞的话声,却被东门子良一阵仰天大笑,掩盖了过去。“哈哈,两位可知南岳门下这位陆小兄弟,和咱们也关系重大吗?”;连鬓胡老人双目一瞪,怒声道:“咱们兄弟说过的话,从不更改,诸位打量着瞧吧!” 金蛇叟阴笑道:“老夫刚才已领教过尊驾两掌,咱们先比划比划吧!” 说着右手一探,从袖中缓缓抽出一支五尺来长,一通体鸟黑有光的软鞭! 不,那是一条头如如意,红信吞吐的毒蛇,抬眼道:“这条如意乌梢,野性未驯,万一咬上了人,三步必死,尊驾兵刃呢?” 连鬓胡老人瞧着他手上那条毒蛇,心头也不禁发毛,暗想:此人以青蛇为兵刃,自己倒是大意不得!他心头虽是暗生凛骇,但脸上仍然丝毫不露,冷笑道:“区区一条毒蛇,还唬不倒人!” 说话声中,探手入怀,摸出一个乌黑有光的铁环。 秃顶老人也同时一撩长衫,从袍底取出一柄量天尺,低声喝道:“左师弟且慢,问问他们,是一齐上?还是一个一个的来?” 东门子良骤睹两人取出来的兵刃,口中微“噫”一声,道:“两仪尺,北极环,两位原来是北溟门的高人!” 连鬓胡老人右手北极圈轻轻一抡,大声道:“不错,所以我瞧你们还是一齐上的好!” 金蛇叟冷笑道,“只怕老夫这条蛇儿,就够你封架了!” 右手一抖,一招“三星入户”,对准连鬓胡老人前胸点出! 连鬓胡老人喝道:“未必见得!” 北极环斜斜一转,幻出三圈环影,笔直朝蛇头上套去! 这一招手法诡异,瞧得金蛇叟不期心头一怔,他自然听说过,当年北溟真君以一尺一环,威震武林,武功诡异,罕有对手,有人说他那一尺一环,另有古怪,但当时谁也无法说得出其中究竟有些什么古怪? 此时眼看对方第一招上,就举环向自己蛇头上套来,一时不知底细,不敢硬攻,身形一错,微向右撤,左掌闪电从侧拍出。 连鬓胡老人环影倏收,身子不动,左掌一竖,迎着来掌击出! 两人三度交手,却已不敢稍存轻视对方之心,只听“砰”然一声,这回连鬓胡老人只是上身晃了一晃,并没移动,但金蛇叟却觉一股暗劲,撞击在掌心之上,势道强猛无比,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双方全都为之停顿了一下,只听叱喝乍起,一齐出手抢攻。 金蛇叟荆山民施展开如意乌梢,一招一式,全以盘旋飞舞为主,尤其不论蛇身如何摆动,一颗蛇头,却始终不偏不倚的对准连鬓胡老人身上,大有伺机而噬的神气。 这一套攻势,正是金蛇叟独创一格的手法,凌厉之中,会使人心头发毛,而且变化奇奥,神鬼莫测。 连鬓胡老人一圈北极环,好像生生不息,由一而二,由二而四! 瞬息之间,大家只觉他随手挥洒,尽是一圈圈环影,互相连套,似实而虚,似虚又实,不论金蛇叟手上一条活蛇,如何灵活,北极环并不砸打,只是一连串的环影,朝蛇头上套去。 片刻工夫,两人已相搏了二十余合,仍是不分胜败。 东门子良瞧了一阵,突然施展“传音入密”朝金蛇叟道:“荆兄留心,对方似在存心诱敌!” 接着又以“传音入密”朝独角龙王沙无忌和师弟仙人掌左浩暗暗叮嘱了几句,突然伸手从肩间撤下长剑,转身向秃顶老人含笑道:“贫道久闻‘两仪尺’之名,意欲向老哥叨教几手高招。” 秃顶老人两仪尺平胸一横,点头道:“老朽自当奉陪。” 东门子良剑尖直竖,抱剑微笑道:“如此贫道有礼!” 右腕一振,长剑斜斜划出,剑势出手,一连三变,撒出一片寒芒。 两人相距五尺,剑尺将要接触之际,东门子良撒出的一片剑花,好像遇上了一股强大吸力,突然合了起来,剑尖不由自主朝对方尺上撞去。 这一下,除了东门子良本身可以感到自己长剑,似乎是被对方吸过去的,旁人根本无法看出,还只当他出剑迅疾。 东门子良心头不禁大震,剑势一沉,变点为削,横截右腕。 秃顶老人手中铁尺看去缓慢,其实变式极快,横尺一扫,荡开长剑,尺头已向东门子良胸前点到。 东门子良疾退半步,避开两仪尺,长剑挥动,立即展开攻势。 华山派“太白剑法”,果然辛辣凌厉,此刻一经施为,立见银芒闪动,一连几剑,几乎迫得秃顶老人无法还手! 几招下来,东门子良觉得对方除了手上那柄乌黑有光的两仪尺,似乎是磁铁做的,动手过招之间,隐隐有一般极强吸力之外,出手封架的招数,也无什出奇之学、心头不由稍宽。 朗笑一声,手上突然加紧,“太白剑法”绵绵出手,但见盘空匝地,一片滚滚银光,都是由地剑尖上发出,剑风嗡然! 秃顶老人身在剑芒笼罩之下,既没后退,世没前进,只是不停的举尺封架,化解剑势,看去似乎已被东门子良先声所夺,失去还手之机! 仙人掌左浩眼看大师兄剑法展开,己把秃顶老人困住,金蛇叟荆山民和连鬓胡老人打成平手,不由心头大喜,再看陆翰飞和白衣少年两条人影,已逃出二三丈之外,此时不追,更待何时?当下长剑一振,和独角龙王沙无忌打了一个暗号,双脚顿处,剑先人后,朝山径上冲去。 独角龙王沙无忌同时暴喝一声,双掌一错,跟踪掠起! 这原是东门子良在未和秃顶老人动手以前,以“传音入密”约好的行动,万一自己和金蛇叟不是对方两人敌手,那么由大家联手合击,务必先把对方两人除去。 如果自己和金蛇叟两人已足够应付,那么由仙人党左浩和独角龙王同时下手,一个对付白衣少年,一个擒住陆翰飞。 这条山径,最多也有一丈来宽,两个黑衣老人拦在路上和东门子良、金蛇叟捉对厮杀,不管对方两大攻势如何猛烈,丝毫没有退让一步。 因此,仙人掌左浩和独角龙王沙无忌两人,要向陆翰飞追去,必须从动手的四人中间穿过! 东门子良手中太白神剑,剑法滚滚,一路占尽机先,他为了配合自己师弟行动,手上长剑不住的加紧施为! 刷刷刷,一连三剑,疾如风轮般劈出!这三剑乃是“太白剑法”中精英所聚,剑势出手,有若风雷进发,剑风嘶嘶,扩及一丈! 这当真说时迟,那时快,东门子良三剑出手,仙人掌左浩双脚顿处,剑先人后,化作一道银虹,疾冲而至! 但就在这一瞬之间秃顶老人猛地一声“哈哈”大笑,两仪尺突然涌出一排尺影,宛如一道铁栅栏似的,排空而起,横亘身前! 东门子良三剑乍出,陡然感到不对,同时不由自主的朝两仪尺上撞去! “叮”“叮”“叮”!接连响起三声金铁狂鸣,华山派镇山之宝的太白剑,已被对方铁尺牢牢吸住! 同时仙人掌左浩凌空扑来的身子,也连人带剑,往对方铁尺上撞到! 东门子良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终究是一派宗主,临危不乱,右手不敢松开长剑,用力一挣、脱开铁尺,左手急忙朝师弟身上轻轻推出。 仙人掌左浩纵起的身子,被一股大力吸住,正在朝前激飞,此时经东门子良从旁一堆,已卸去不少冲力,身子借势横飞,落到地上! “叮”手上一柄长剑,却已被两仪尺吸住,钉在尺头之上! 东门子良疾退三步,落到仙人掌身侧,低声问道:“左师弟,你快运功看看,可曾受伤?” 秃顶老人哈哈一笑,说道:“贵师弟连剑都不要了吗?” 铁尺往前一送,仙人掌左浩的一柄长剑,朝两人激射而来。 东门子良忙用长剑一拨,“噹”的一声,落在地上。 左浩略一运气,摇摇头道:“小弟并没受伤。” 东门子良脸色铁青,举剑一指,沉声道:“好,你把剑拾起,咱们好好的领教领教他北溟绝学。”’ 秃顶老人纵声大笑道:“哈哈,老朽早已说过,两位不妨齐上。—— 东门子良回头一瞧,只见独角龙王沙无忌铁掌齐挥,和金蛇叟荆山民两人,力战连鬓胡老人。 连鬓胡老人已不似先前那种打法,他不知何时,也握着一个铁环,只是比右手那个,形状略小。 此刻左右双环大开大圃,交相挥舞,但见环中套环,飞洒出重重环影,漫天流动,招数奇奥,极尽诡异。合金蛇叟荆山民和独角龙王沙无忌两人之力,还被对方迫得施展不开手脚! 东门子良瞧得暗暗叹息,自从三十年前,泰山一会,自己和白衣崆峒在会上铩羽,这三十年来,自己潜心练剑,自以为足可傲视武林,哪知在短短数日之内,连遇劲敌,看来莽莽江湖,当真能手辈出! 心念疾转,不由激起雄心,仰首发出一声震撼山岳的清越长啸!啸声未歇,太白剑随手向天一挥,嗡然有声,回头喝道:“左师弟,咱们上!” “上”字出口,长剑倏发,冷芒电掣,已朝秃顶老人身前攻到。 这一会,东门子良含愤出手,果然非同小可,剑法一变,尽是急攻招术,刹那间,剑气弥天,隐隐挟着风雷之声! 仙人掌左浩哪还怠慢,猛吸一口真气,左手扬起,一把“太白神针”向秃顶老人身侧打去,同时身形一纵,右手剑发如风,迅疾攻到。 秃顶老人倒也不敢大意,挥尺封开东门子良一轮急攻,尺头圈动,同时把仙人掌打出的一把“太白神针”,悉数吸住。左手施展突穴斩脉手法,还攻两招。 双方以两敌四,这一场拼斗,真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恶战! 两个黑衣人,尽管功力深厚,手上环尺号称北溟双宝,另有奇妙作用,但对方四人是江湖上一流高手,此刻在各人全力以赴之下,却也莫想占得丝毫便宜。 就在他们拼命搏斗之际,山坡那边,又出现了四条人影。朝斗场奔来! 这四条人影,身法相当快速,一会工夫,便已奔到离斗场不远之处! 那是四个女将!除了领先一个黑衣老妇,面如鸠形,又老又丑之外,她身后三个少女,却一个个都生得像花朵一般! 这四人堪堪奔近山脚,斗场右侧,一片林梢上,同时飞起一白二黄三条人影,奇快无比的从树梢上飞越而过! 鸩面老妇只是注意着斗场中人,她身临切近,眼看华山掌门东门子良居然会不顾身份,和他师弟仙人掌左浩及独角龙王沙无忌,金蛇叟荆山民四人,合力对付两个黑衣老人。 尤其对方两人,不但武功极高,自己竟然从没见过,心头正感诧异! “师傅,快瞧啊,那三人又是谁呢?”鸩面老妇身侧,一个红衣少女,突然伸手一指,急急问着。 鸩面老妇闻声瞧去,一白二黄三条入影,已如殒星般从树上泻落,往山径上奔去,敢情他们因山径上有人动手,挡住去路,才横掠树梢而过,不由微微一晒,道:“那是白衣崆峒杨开源师兄弟三人,哼,他们也赶到五岭山来啦!” 活声未落,口中突然“噫”了一声,急急喝道:“不好,前面那人,不就是你们陆大哥吗?” 她身后三个少女,闻声一惊,凝目瞧去,只见一条蜿蜒的山径上,果然有两条人影,正在蠕蠕移动,相距虽远,但极尽目力,依稀还可分辨得出,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正是自己几人,一路追踪找来,身负重伤的陆大哥! 白衣崆峒等三人,正在飞纵急掠,疾追下去。 身穿青衣的少女,急叫道:“干娘,我们快追上去咯!” 红衣少女顿着脚道:“师傅,白衣崆峒他们不怀好意呢,再迟就来不及啦!” 鸩面老妇一张鸩脸,微现怒意,双目闪动,觑定场中六人,厉喝一系:“你们还不让开?” 这一声大喝,有如夜枭一般,十分刺耳! 激战中的六人,闻声一惊,不由自主的全都倏然任手,各自跃退了一步。 鸩面老婆身若幽灵,奇快无比一下从他们身侧掠过,飞一般奔去! 秃顶老人微一怔神,身后三个少女,同时一窝风似的疾冲而出,跟踪掠过,朝山径上飞驰下去! 东门子良目光一瞥,喝道:“是阴风煞、荆兄、沙兄、我们快追。” 秃顶老人向连鬓胡老人打了一个手势,舍了东门子良等人,当先纵身掠起。 东门子良、金蛇叟、独角龙王,仙人掌四人,也同时纷纷纵起,追了下去。 再说陆翰飞站起身子,朝前舍命狂奔。他生性倔强,此时武功虽失,但在满怀愤慨之下,竟然激发了他生命中潜存的一股力量,支持着使他跑得极快。 温如玉连喊叫都来不及,急忙纵身随后追去! 一个狂奔,一个急追! 但陆翰飞终究只是凭着一时冲劲,一口气跑出两里光景,已被温如玉追到身后,口中大声叫道:“陆少侠,你快停一停,你重伤未愈,使不得力……” 陆翰飞声音入耳,陡觉眼前一黑,支持着他奔出老远的一股潜力,骤然消失,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晃了口晃,猛地往地上倒去! 温如玉只惊得“啊呀”一声,纵身掠落,一手抱住陆翰飞身子,心头又急又怜,柔声道:“陆少侠,你……你怎么了?唉,干么这般作践自己?” 她缓缓把陆翰飞靠着自己坐下,功行双臂,气聚两掌,在他身子各处要穴”推拿了一阵。 陆翰飞吁了口气,倏然睁开眼来,瞧到自己躺在温如玉怀里,挣扎着坐起,黯然道: “姑娘这般待我,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武功已失,人生如废,姑娘不用管我……” 温如玉盈盈一笑,柔声道:“你快休息上一会再说,那两位老前辈,不是有师门灵丹,可以帮你恢复功力么?我想他们说得不假……” 陆翰飞不待她说完,斩钉截铁的道:“他们纵有灵丹,我也不愿接受。” 温如玉听得一呆,道:“那又为什么呢?” 陆翰飞愤然道:“这些人都是丧心病狂之辈,为了攘夺白衣剑侣藏宝、不惜互相仇杀,在下武功虽失,也不希罕他们的师门灵药。” 温如玉幽幽的道:“话虽不错,但目前追踪找来的高手,不在少数,你武功已失,哪能逃得出去?” 陆翰飞道:“所以我叫你不用管我,你还是走吧!” 温如万轻笑道,“所以我不能走咯!” 陆翰飞道:“那为什么?” 温如玉低低的道:“我要等你恢复了功力,才放得下心……”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惊噫道:“有人追下来了,我扶着你快定吧!” 话声一落,慌忙搀扶起陆翰飞急匆匆朝小径上走去! 温如玉心头焦急,但陆翰飞武功已失,这般搀扶而行,才走了约莫一箭来远,便已感到他身子越来越重,呼吸急促,再也走不动路!回头一瞧,身后山径上,飞驰而来的三条人影业已逐渐逼近日日正是白衣崆峒杨开源师兄三人! 不!他们后边,还有七八条人影,疾纵急掠,衔尾追来! 温如玉瞧得心头大急,身形一停,正待把陆翰飞背起! 只听白衣崆峒的声音,远远传来:“姓温的丫头、还不站住?” 陆翰飞心中一阵激动,喘息道:“趁他们还没追近,姑娘不用管我,还是快些走吧!” 温如玉银牙一咬,坚决的道:“不,我好歹也得和他们一拼……” 话声未落,突然住口,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原来这一瞬之间,她发现前面小径上,也有两条入影迎面飞驰而来! 这两人面蒙绿纱,身穿绿色长衫,温如玉一眼就认出他们正是白衣教主手下四个绿衣人之二!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温如玉只觉一颗心,骤然收缩,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就在这一急之下,蓦地忽中生智,回头低低说道:“情势已急,陆少侠,你千万不可出声。” 话一说完,慌忙别过身子,伸手从袖中撕下一片白纱,迅速蒙到脸上,双手一负,昂首卓立! 这不过一瞬间的事,白衣崆峒杨开源师兄弟三人,已赶到温如玉只差十丈远近,两个绿衣人也脚不沾地的走近身侧! 温如玉缓缓转过身子,冷峻的道,“杨开源,你跟踪本教主、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白衣崆峒心机极深,这一路上,己探听到陆翰飞落在五毒教主温如玉手上,但没想到追了半天,对方竟是武功莫测高深的白衣教主! 心头微微一怔,他识得厉害,一时倒也不敢过份逼近,立即在相距十丈之处,站住身形,纵声笑道:“教主不妨瞧瞧后面,还有多少人赶来?” 温如玉冷哼一声,衣袖微微一抬,朝两个绿衣人吩咐道:“拦住他们,谁要过来,格杀勿论。” 白农崆峒咧嘴大笑道:“恐怕没有这般容易。” 温如玉仰首向天,冷冷的道:“你可敢过来试试?” 两个绿衣人早已躬身领命,一声不作的走出几步,面对山径来路,停住身形,卓然而立,他们面罩绿纱,瞧不清神色,使人有冷漠神秘之感。 白衣崆峒知道白衣教主手下四个绿衣人武功极高,一时倒也不敢轻率躁进,只是和他两个师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他为人城府极深,敢情自己不愿出手,在等待后面的人,来打头阵! 温如玉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故意冷冷的道:“陆少侠还是跟本教主走吧!” 说着,左腕一带,握住陆翰飞右臂,举步朝山后走去。 这一阵工夫,后面的人,也已陆续追到。 温如玉和陆翰飞堪堪转过山腰,只听身后吆喝大起,敢情两个绿衣人已和后面追来的人动上了手。 心中暗想:两个绿衣人武功再高,也决非追踪赶来的这许多武林高手的对手,自己两人能否逃得出去?就全在此举了! 心念疾转,回头一瞧,果然不见人影追下,想来全被两个绿衣人阻住,当下定了定神,低低的道:“陆少侠,时机已急,还是让我背着你走吧!” 口中说着,娇躯一蹲,不待陆翰飞答话,背起他身子,舍了山脚路径,纵身朝群山深处奔去! 这一阵急奔,既不辨方向,也没有途径。只是在危崖峻岭,危岩峭壁之间,奔腾纵掠。 时间接近中午。 温如玉背若陆翰飞,已经翻过了几个山头,奔到一座峰脚之下,抬头望去,只见峭壁悬岩,高插半天! 温如玉跑了半天,连自己都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当下双足一收,正待找个地方休息,哪知才一停下,便觉腹中一阵饥饿。回头四顾,横亘在面前的,尽是起伏的山岭,敢情入山已深,哪有什么人家? 从背上放下陆翰飞,扶着他在大石上坐下,掠了掠散乱鬂发,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 “陆少侠,你大概已经饿了吧?真糟糕,这里没有人家,找不到吃的东西,你在这里憩息,待我猎些野兔山鸡来充饥。” 陆翰飞让她背着跑了半天,只觉浑身骨节有如散了一般。坐下之后,只是喘息、闻言睁开双目,看到温如玉粉脸娇红。鬓角满是汗水,坐在大石上,香息短促,分明也跑得十分疲累,但她却只关切自己,心头不禁升起一阵说不出的感动,微微摇头,道:“在下还不饿,姑娘累成这个样子,还是坐着憩息一阵吧!” 温如玉嫣然一笑,道:“我不累,你已经一天一晚,没吃东西了,哪会不饿?我去去就来。” 她好像当真丝毫不累,话声一落,白衣飘动,一阵风似的朝山脚走去。她因自己身上带着的暗器,都淬有剧毒,沿路拾了几块石子只是向林中草丛找去。 一会工夫、被她打到了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心中甚是高兴,当下用藤蔓串好,正待返身走去!。 只听远处传来一声猿啸,深山猿啸,原是极平常的事,但这声长啸,声音异常苍劲悠长,不类普通猿猴! 温如玉不知怎的心头有点不安之感,提着一串野味,匆匆从原路退出树林。 哪知她方才信步寻来,一心只是注意在草丛之间,并没觉得走出多远,这时循着原路回去,才发觉自己已经跑出两里来远。 回到原处,山石上已不见陆翰飞的人影,心中不由一急,放下山鸡野免,向四下一阵察看,并没丝毫痕迹。 暗想:自己方才一路奔来,并没发现有人追踪,不可能被人掳去,那么,他也许到附近林内小解去了。 心中想着,也就回到石上坐下。但才一坐定,又身不由主的站了起来,两道目光,只是朝附近林中打量。 过了一会,仍然不见陆翰飞回转,心头不禁一阵焦急,口中叫了两声,也不见有人回答。 目光一掠,立即双足点动,纵上一棵高大的地枝,凝目四瞩,居高临下,少说也可看清周围数里之遥,但空山寂寂,哪有一丝人影! 废然飘落地面,一一面忖道:“他不可能会不别而去,即使不别而去,他武功已失,也不可能走出多远,那么除非发生了什么意外? 不错,方才那一声猿啸透着有点古怪!自己方才是从左侧回来的,既没遇上什么,不如从右山脚追去瞧瞧。 想到这里,回头又打量了几眼、看看实在没有陆翰飞踪迹,不由拔脚朝右边山脚进去,她心中只是牵挂着陆翰飞安危,向前紧追。 崇山峻岭,原无道路可循,她心慌意乱,一连盘过两座插天高峰的山脚,依然不见半点影子,心头简直急得设了主张。 哪知就在顾盼之际,发现在侧一座小峰之间,隐约露出两间竹屋,心中一动,立即朝小山峰上奔了过去。 那是山坳中一块较为平坦的凹地,地势极为隐蔽,两间小屋,都是用粗竹架成,一扇板门,并设掩上。 温如玉不敢大意,轻轻掣出金钩,贴时紧握,缓缓走近门口,两道目光,一眨不眨的往屋中瞧去。 竹屋里面,十分简陋,只要略一打量,便已一目了然,除了右用靠壁放着一张木榻之外,别无家具。 塌上一堆破絮之中,坐着一个满险鸡皮皱纹,面色姜黄的老婆婆,她头上包着一块黑布,一身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双目紧阂,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看去好像咽了气似的。 深山之中,寂无一人,虽在大白天里,遇上这情景,也不禁使人有点毛骨悚然! 温如玉正瞧之间,忽觉项颈上微微一痒,敢情自己秀发,被风吹拂在颈上,伸手往后掠了一掠,正待悄然退出! 耳际响起一个苍老声音,冷冷的道:“你来了么?” 温如玉听得一惊、急忙举目瞧去,只见木榻上那个老婆婆,在一瞬之间,双目乍睁,紧盯在自己身上,目光之中,流露出无比阴毒之色! 温如玉目光和她一对,心头不禁泛起一丝寒意,脚下同时后退一步,暗想:原来她还活着,光从两道眼神看来,这老婆婆分明武功极高。当下双手一拱,口中说道:“老婆婆,你说什么?” 老婆婆阴森的目光盯着温如玉,连动都不转动一下,依然冰冷的道:“你早来一天并没有用,老身在蛊毒未发之前,不会告诉你的。” 温如玉怔得一怔,暗想:这老婆婆眼露凶光,分明人是好惹的人,自己找人要紧,还是早些离开的好,这就陪笑道:“老婆婆,你大概认错人了,我是找人无意寻到这里来的,啊对人起,我要走了。” 话声一落,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老婆婆怒声道:“站住,你踏进老太婆的屋子,没有我吩咐,要走,哪有这么容易?” 温如玉自小当上五毒教主,原是倔强任性的人,闻言不觉有气,暗想:自己不过急于找人,难道其还怕你不成? 老婆婆没等她开口,接着阴恻恻的道:“你身穿白衣,死也不算冤枉。” 温如玉柳眉一挑,怒道:“我身穿白衣,是我喜欢,难道还碍着你什么?” 老婆婆狞笑道:“丫头,不用嘴强,你一身打扮,和那该死的丫头一佯,还不是白衣教的人。” 温如玉又是一楞,冷笑道:“依你说来,只有白衣教的人,才能穿白衣了,那么如果江湖上再钻出一个黑衣教,你穿着一身黑衣,就是黑衣教徒了?” 老婆婆迟疑了一下,道:“你不是白衣教的人?” 温如玉格的笑道:“你是不是黑衣教的人?” 老婆婆脸上被她逗得绽出一丝笑意,但笑意只是一闪而逝,依然寒着脸,厉声喝道: “你是什么人?怎会找到这里来的?快说!” 温如玉瞧她紧绷着脸,不由也脸色一沉,哼逍:“姑娘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是找人来的、我是五毒教主温如玉。” 老婆婆徐徐说道:“五毒教主?温如玉?唔,你是温璇的女儿?” 温如玉点点头,老婆婆面色微霋,沉吟着自言自语说了两声:“教主……教主……”突然抬头道:“你会不会用毒?” 温如玉笑道:“我们五毒教就是专门用毒的咯!” 老婆婆不住的点头,又道:“会不会使蛊?” 温如玉道:“当然也会。” 老婆婆脸上微有喜容,说道:“这才差不多!”说到这里,突然又抬头道:,“小丫头,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温如玉心中惦记着陆翰飞安危,暗想:自己何必和她多缠?眼珠一转,正待往门外出去! 只听老婆婆冷哼退:“小丫头,你要逃可没这般容易!” 伸手一技,温如玉突觉项颈上好像被她一条极细的绳索套住,被一下拉近了几步,心头不由大惊、挣了一下,并没有挣脱,再一细瞧,原来老婆婆手上,果然握着一根细如人发的红线,一头正好套住自己项颈,这根细线,竟然坚逾精钢,勒得自己项颈隐隐生疼! 老婆婆得意的笑了笑,道:“你是被我老太婆用头发套住了,哪想逃得出去?” 说到这里,忽然变得十分温和,又道:“我老太婆明天就要死,你要想死,我一掌就把你劈死,要是想活,就得答应我一件事,而且我把一身本领都传给你……唉,只是……只是温如玉听碍大吃一惊,这老婆子一根头发,竟然会有如此厉害,此人内功之精,当真深不可测,尤其以她发长推算,隐居此地,少说也在十年以上了。 老婆婆见她站着不动,冷笑一声,问道:“怎么,你愿是不愿?” 温如玉道:“你要我答应什么,自然应该先说出来听听。” 老婆婆道:“我老太婆数十年来,一向言出如山,无人敢抗,我要是说出来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温如玉暗想这老婆婆好大的口气,不知她是何来历,心中想着,一面说道:“那你就别说的好,我还有急事要办,再迟就来不及了!” 老太婆怒嘿一声,左手突然举起,阴恻恻的道:“那你就是想死?” 她举起的左手,正待劈出,忽然又放了下来,叹息道:“唉,我只有一天好活,杀了你,对我也没有好处,丫头,数十年来你是我老太婆手下第一个留下活命的人,你倒说说,难道你要找的人,比性命还重要吗?这人是谁?” 温如玉真还不知她自己这条性命是从死里逃出来的,但觉颈上长发,也同时一松。闻言不禁脸上一红,道,“他……他是我……大哥……噢,老婆婆,等我找到他,你有什么差遣,我一定会答应你了。” 老婆婆瞧她脸色,若有所悟的“哦”了一声,问道:“他人呢?” 温如玉发愁道:“就是不知道咯,他一身武功已失,在前面一座高峰底下休息,我去打了两只山鸡野兔,听到一声猿啸,回去就不见了。” “猿啸?”老婆婆突然脸色一变,问道:“可是一头比人还高的黑猿。” 温如玉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只听到啸声,那声音响极了。” 老婆婆点点头,沉吟道:“不错,那准是黑猿,难道他还没死?”接着又自言自语的哑然失笑道:“其实,我老太婆不是也仍旧活着。” 温如玉急急问道:“老婆婆,你知道黑猿在哪里吗?” 老太婆仰起头,木然无语,过了半晌,才冷冷的道:“不要紧,你大哥不会死的,我老太婆明天就要死了,我要你拜我为师,我把几手最厉害的武功传你,然后替我报仇,你肯答应吗?”话声未落,只听门外一个女子声音,尖声叫道:“师傅,在这里了!” 疾风飒然,一条人影,飞快地冲进屋来! 温如玉连人影都没瞧清,只听老婆婆一声冷嘿,同时那女子惊“啊”了声,挣扎着朝榻前走去,她敢值也被老婆婆长发套住了! 温如玉举目一瞧,那是身穿红衣的少女,自己曾经见过,她是冷秋霜。 冷秋霜被长发套住,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反而被人朝榻前拉去,心中一急,尖叫道“啊哟,师傅快来……” 叫声出口,只听一个尖锐声音喝道:“什么人敢伤我老婆子的徒儿?” 人随声入,一条人影,快如闪电,凌空扑来,一掌朝塌上老婆婆当头拍落! 屋中响起“砰”然一震,那条飞入的黑影,被震得后退了三步! 老婆婆阴嘿一声,狞笑道:“阴风掌!入我屋来,你也别想出去。” 黑影落地之后,那正是身穿黑衣的鸠面老妇──阴风煞柯灵。 她似乎大感惊凛,但一凛之下,发觉自己业已被人用细索套住,鸟爪似的左手,悬空一捞,桀桀笑道:“什么人,敢暗算我老婆子?” 她手上牢牢握住那根长发,黑衣波动,敢情已和老婆婆拼上内力! 这时门口,又有一个青衣少女和黑衣少女(黑娘子倪采珍)相继赶到,正待往屋中掠入。 阴风煞向后摇了摇手,喝道:“你们不可进来!” 她正在比拼内力之际,这一出声,脚下不禁往前冲了一步,但立即站定身子。 冷秋霜已被老婆婆拉近榻前,回头一看,竟然连师傅也被人家用细索套住了项颈,心中一急,抬手一掌,往老婆婆胸口拂去! 老婆婆身子微微一震,“噫”道:“九阴神功?你这点年纪,居然学会了‘九阴神功’?” 突然一探右臂,抓住冷秋霜手腕。 冷秋霜被她一把抓住,只觉全身力道顿失,口中不禁叫了声:“啊哟!” 阴风煞正以内功和老婆婆相抗,睹状大骇,急叫道:“你不能伤我徒儿。” 这一分心,脚下文不由自主往前跨出了两步。 老婆婆长叹一声,右手一松,道:“你这徒儿,真是不错。我如果要伤她性命,只怕十条小命,都没有了。” 阴风煞心头极是愤怒,趁老婆婆说话之际,猛地运起全身功力,右手指甲,奇快无比朝细索上划去! 只听“绷”的一声轻响,细索齐中划断,阴风煞闪电横跃,一下抢在冷秋霜身前,低喝一声:“秋儿快退!” 老婆婆坐在榻上,身子始终未动,只是冷冷的喝道:“站住,我说过不伤你徒儿,你还急什么?你认为我老太婆留不住你?嘿嘿,你方才划断的,只是我一根头发而已!” “头发?”这下真把阴风煞给愣住了,暗想:这老婆子内力深厚,怕不要比自己高出在五成以上,何以武林中,从没听人说过?心头转动,不禁迟疑的道:“你到底是谁?” 话声刚落,只听门外有人呵呵一笑,大踏步跨进两个人来。这两人年约五旬,一身黑衣,一个秃顶红脸,一个连鬓胡子。 那笑声发自秃顶老人,他一脚踏进门口,便朝温如玉走去,口中说道:“老朽兄弟找到姑娘了,那陆……噫……” 口中说到一半,突然“噫”了一声,两人同时被拉开了数尺! 只听老婆婆阴沉的声音道:“你们是找我徒儿来的?” 秃顶老人和连鬓胡子同时感到项颈上被一条细线紧紧套住,连挣了两下,只觉细如人发的红线,十分柔韧,心头一惊,同时大喝一声,迅疾从怀中摸出两仪尺,北极圈,朝细线上砸下! “绷”“绷”两声轻响,细线竟然丝毫无摄! 榻上老婆婆突然脸色大变,口中蓦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好哇,你们原来是北溟老儿门下!” 秃顶老人取出两仪尺,一下没把细线砸断,心头方自一凛,此时骤听老婆婆喝出来历,不由怔怔地道:“你认识家师?” 老婆婆一脸厉色,桀桀笑道:“岂止认识?你们两个自己送上门来,可怪不得我老太婆绝情!” 双手乍扬,十指伸得笔直,正待隔空戳去;但很快又把双手收回,目注两人,自言目语道:“如果毙了你们,北溟老儿岂不要笑我老太婆欺凌后辈?”说到这里,双目一瞪,声色俱厉的道:“唔,你们两个找到这里,可是你们老鬼师傅指使来的?诀说,如有半句虚言,就要你们尝尝‘五行十绝指’的厉害!” 阴风煞从两个黑衣老人掠入竹屋之后,就一把拉着冷秋霜,站在边上,静以观变,但始终想不出这老婆子的来历,此时听她说出“五行十绝指”,不由心头猛地一震,暗想:难道此人会是那个魔头? 秃顶老人敢情也因对方说出“五行十绝指”的名称,身躯震动了一下,立即肃容道: “老前辈既和家师相识,不知可是……可是……” “桀、桀、桀,桀!” 老婆婆一阵慑人厉笑,突然伸手揭去包头黑布!这一揭不打紧,只瞧得冷秋霜惊噫出声! 不,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心头猛震! 原来老婆婆揭开黑布,披下一头赤发,冷冷笑道:“昔年赤发仙子,如今该称赤发婆婆了。” 秃顶老人连忙躬下身去,说道:“果然是老前辈……” 赤发婆婆怒道:“我问你们的话,还没回答。” 秃顶老人瞧了阴风煞一眼,才道:“老前辈垂询,晚辈怎敢隐瞒,家师已有三十年没有音信,晚辈商全和师弟纪登此次就是为了打听他老人家消息,才一路寻来。” 赤发婆婆屈指一算,神情平复了不少,点点头道:“不错。我老太婆在这里也住了三十个年头了,嘿嘿,那么你们怎会找到我这里来的。” 商全迟疑了一下,道:“家师当年原是为了寻找公孙乔夫妇遗留之物,从此没有音信,晚辈兄弟二十年来,遍历名山大川,始终没有找到他老人家。近日忽然听到江湖传言,公孙乔夫妇藏宝之谜,已被赛孙膑揭开,其中一支开启石门的金钥,落在南岳门下陆小兄弟手中。晚辈兄弟,只想随同陆小兄弟同往藏宝之地,一揉家师下落,不料许多武林高手,闻风赶来、意图攘夺,和晚辈兄弟动上了手,这位姑娘,护着陆小兄弟先行,晚辈兄弟才一路找到此地,不想惊动了老前辈。” 赤发婆婆冷哼了一声道:“这就是了。”抬手之间,收回套在商全,纪登两人颈上的长发,回头朝阴风煞道:“你呢?你们是否为了夺取金钥来的?” 阴风煞还没开口,冷秋霜抢着道:“我们是找陆大哥来的,陆大哥在石鼓山负了重伤,武功已失,被歹人劫持,我们一路追踪赶来。”说完朝温如玉道:“喂,蛇蝎教主,你把我们陆大哥藏到哪里去了?” 楚湘云和黑娘子两人,也在此时,一齐走到阴风煞身侧站定。 温如玉脸上飞起一阵红霞,嗫嚅道:“我是一番好心,把陆少侠救出,不料在前山休息之时,陆少侠忽然失踪了,我才一路找来的。” 楚湘云柳眉一挑,冷哼道:“谁相信你的鬼话?你明明把陆大哥藏起来了。” 赤发婆婆两道眼神,慢慢掠过众人脸上,微笑道,“你们都是要找那个姓陆的娃儿?找到这里来的,其是凑巧得很!那娃儿去的地方,除了我老太婆,天下恐怕找不到第二个知道的人?” 温如玉心中一动,急忙叫道:“师傅,你快说咯,弟子都答应了。” 楚湘云、冷秋霜同时异口同声地叫了声:“老婆婆……” 赤发婆婆听到温如玉改口叫自己“师傅”,心中大是高兴。瘪嘴一咧,瞧着温如玉柔声笑道:“乖孩子,你急什么?我自然要说。” 温如玉被她说得脸上一红,赤发婆婆接着瞧了商全,纪登一眼,说道:“你们不是要找北溟老儿?可知去了哪里?” 商全忙躬身道:“老前辈想必知道家师行踪?” 赤发婆婆脸色突转狞厉,怪笑道:“岂但知道?我老太婆就是伤在你们老鬼师傅‘玄武掌’下,不过他也被老太婆‘十绝指’点中,伤得不轻。” 商全、纪登同时脸色剧变,霍地左右一分,凝神蓄势! 赤发婆婆却直似不睹,微嘿了一声,说道:“那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老太婆从此就没有再出过山……” 商全、纪登吁了口气,似想开口。 赤发婆婆没待他们开口,又道:“你们有话,听我说完了再问吧,唉,我活了八十九岁,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这段往事,和你们大家,多少都有关连!”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道:“五十年前,江湖上流传着两句话,你们总听人说过?” 商全道:“老前辈是说‘三君蚀骨,双仙销魂’。” 冷秋霞望着阴风煞悄悄问道:“师傅,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阴风煞摆摆手,意思要她不可插嘴。 赤发婆婆听商全说出,不由点头道:“不错,当时江湖上和我老太婆年龄相仿,武功不相上下的,共有五人,那就是西域白骨神君、北溟真君,火德星君、紫云仙子,和我老太婆赤发仙子,武林中称我们三君双仙。因为咱们五人,不但武功诡异,而且个个出手毒辣,遇上的人,从无幸免,于是才有‘蚀骨’和‘销魂’之称。” 屋中诸人,除阴风煞和商全师兄弟两人,知道当年之事,楚湘云,冷秋霜、温如玉、黑娘子四位姑娘,却从没听人说过,五十年前有这么几个厉害人物,是以听得她们各自睁大眼睛,一眨不眨…… 赤发婆婆续道:“这该是三十多年以前,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位武功十分了得的人物,这人才一出道,便声誉鹊起。这人不但年纪极轻,人又生得英俊潇洒,而且专和黑适中人作对,曾在一夜之间,掌劈当时横行齐鲁的十二煞星,使整个武林,为之震撼…… 阴风煞身躯微震,脱口道:“是九孔铁笛!” 赤发婆婆瞧了她一眼,道:“不错,此人正是九孔铁笛萧凤岗!” 冷秋霜偏着头道:“师傅,我以前听你老人家也提过九孔铁笛,你说我‘九阴神功’练成了,就可胜得过他……” 阴风煞鸠脸一红,急忙以目示意,不让她多说。 赤发婆婆朝冷秋霜笑了笑,续道,“当年大家把老太婆和紫云仙子合称双仙,其实我老太婆年轻的时候,就长了一头红发,活像一个妖精。那紫云仙子,才是真正天仙化人,生得明眸皓齿,美艳如花,但却找不到一个合意的人,后来,九孔铁笛出现江湖,他们两人很快的一见钟情。他们,当真称得上珠连壁合,天生一对。 当时白骨神君原是暗恋着紫云仙子,但始终得不到她的青睐,这样一来,白骨神君不由迁怒到九孔铁笛身上,几次三番的找九孔铁笛寻仇,俱未得逞,最后地邀约火德神君、北溟真君和我老太婆三人助拳。那日火德神君冉无天并没到场,咱们三人在九华绝顶,和他激战了一昼夜,依然败在他铁笛之下。当时大家全都负伤不轻,尤其白骨神君还被他破去一身功夫。临走之时,他说除非咱们找到金玉双奇遗留的武功,否则要找他报仇,今世休想。” 商全口中不期“啊”了一声道:“家师确是从那次回来之后,把他老人家随身兵器两仪尺、北极环传给晚辈师兄弟两人,又匆匆出去,从此没有他老人家的消息。” 赤发婆婆颔首,继续说道:“当时只有我老太婆听出九孔铁笛口气,似乎知道公孙乔夫妇藏宝之处,我花了几十年工夫,故意和紫云仙子接近,才知九孔铁笛萧凤岗,原是当年公孙乔夫妇门下一名记名弟子的曾孙。他祖上家传武功,虽得公孙乔夫妇指点,其实只不过是公孙乔夫妇十之一二,同时他因祖上传说,约略知道公孙乔夫妇埋宝的地点,那就是……” 她说到这里,倏然住口。 这是最紧要的关键所在,商全和纪登两人,固然因这一点,关系他们师傅北溟真君的下落!楚湘云、冷秋霜、温如玉等人。也想到这可能和陆大哥去的地方有关。 因此,大家谁都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瞧着赤发婆婆,等她继续往下说去! 赤发婆婆沉吟了下,抬头道:“法不传六耳,并不是我老太婆故意卖什么关于,待我办完正事,自然会打发人领你们去的。那时我从紫云仙子口中,隐约知道了公孙乔藏宝地点,心中大喜欲狂,过了几天,就独自匆匆赶去,哪知到达地点,那只是一堵坚厚的百丈石壁,哪里有什么公孙乔夫妇藏埋武功秘笈的影子?”他瞧了商全、纪登一眼,又道:“但那时候,你们师傅却突然现身相见……” 纪登忍不住道:“老前辈和家师就动上了手?” 赤发婆婆道:“那倒不是,我们当时讲好只要找到公孙乔夫妇遗物,大家共同研参…… 唉,人总是自私的,何况得到公孙乔的武功,就可无故天下?就在当天晚上,北溟老儿乘我在运功之际,突起发难……” 商全心中暗暗哼了一声,暗想,焉知不是你先发难袭击师傅? 赤发婆婆接道:“其实咱们两人,武功各有所长、打了一个晚上,直到天色黎明,我中了他的‘玄武掌’,他也被我‘十绝指’击中,两人都伤得不轻,于是咱们约定在咱们两人没有分出胜负之前,谁也不准私自挖掘。哪知那一场拼斗之后不久,我老太婆忽然运岔了气,走火入魔,半身全废,直到现在,在这里一住就是三十个年头……” 商全道:“老前辈,那么家师呢?” 赤发婆婆道:“当年你们那老鬼师傅伤得比我并不会轻。但也不会是致命之伤,自然不会就死。” 商全心头稍宽,还想再问! 赤发婆婆瞪了他一眼,道:“我话还没说完,你等我说完了再问不迟。这是三个月之前,门口来了口个白衣书生,这人脸上蒙着白纱,身后还跟随着一个老苍头…… 冷秋霜道:“啊,那是白教主!” 赤发婆婆横了她一眼,自顾自说道:“他声言游山迷路,想在我屋中暂时歇足,并要老苍头烧些水喝,我因住在这里,已有几十年没见过人,一旦有人来了,心中甚是高兴。何况这九嶷山九座山峰,各导一溪,形势相似,游山的人,最易走迷了路,自然不疑有他。 这主仆两人在屋中坐了一会,才起身告辞。白衣书生不迭的朝我道谢,往门外走去,但在这一瞬工夫,我忽然发觉他们举步之间,不类常人。白衣书生走到门外,回头笑道:“老前辈已中了我‘无形之蛊’,三月之内,如能说出公孙乔夫妇的藏宝地点,晚辈自会派人送上解药。”我闻言不禁大怒,等到发出‘五行十绝指’,但相距已远,那白衣书生举袖一挥,居然把我指风引开。他这一手法,正是当年白骨神君的‘化力神功’,我急怒之下喝道:“你是白骨神君的何人?” 他朗朗笑道:“老前辈不用多疑,我是白衣教主。”说话之时,人已去远,我等他走后,逞气一试,发觉胸腹之间,隐隐有异,果然是中了苗疆最厉害的恶蛊之象,到明天正好三个月了!” 温如玉突然想起自己身边,仅存的一粒“宝蛇丹”,正是善解蛊毒和疗伤的圣药,这就连忙说道:“师傅,弟子身边,还有一粒解蛊的药丸,你老人家……” 赤发婆婆慈笑道:“不,我已经活了八十有九,生死之事,对我已并不重要,即使不中蛊毒,我也早就有预感,这走火入魔之躯,近几年越来越糟。说实在,我已经僵化到腰膈以上,渐及心脏,无非仗着几十年精湛内功,勉强支持,使我老太婆最痛心,莫过于没有衣钵传人。如今……哈哈,乖孩子,你光是口中叫着师傅,哪能算数,当着这许多人,正好做个见证,你还不快过来拜过师傅!” 说到后头,语气竟然十分慈爱,哪像是几十年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温如玉先前为了陆翰飞下落,口头叫着师傅,原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但此时眼看赤发婆婆满脸都是欢愉之色,慈祥可亲,心中大是感动,急忙走近榻前,恭恭敬敬拜了下去,口中叫着:“师傅,弟子给你叩头。” 赤发婆婆笑道:“乖孩子,你从此时起,是赤发婆婆的衣钵传人了,可惜咱们只有一日师徒之缘,但你须负起重任,替为师完成一件以震撼武林的大事……” 温如玉仰脸道:“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师傅有什么吩咐,弟子赴汤蹈火,也当去做。” 赤发婆婆从怀中摸出一颗蜡丸,捏碎种壳,里面是一粒金箔为衣的药丸,随手递到温如玉手上,道:“孩子,你吞下去吧!” 温如玉接过药丸,果然依言吞下。 赤发婆婆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桀桀怪笑,但随着笑声,双目之中,隐含满眶泪水,一把把温如玉揽入怀里,怜惜道:“乖孩子,为师……为师这是情非得已……” 说到这里,抬头朝阴风煞和商全等人,厉笑道:“你们部已知这孩子是我赤发婆婆的传人,如果有人敢欺凌她,嘿嘿。我老太婆的传人,不是好欺之人。”说到这里,语气一缓,道:“好,你们暂且退出屋去,明日黎明,我徒儿自会领你们同去要去的地方,但今天晚上,却有劳你们替我师徒两人护法,不得让任何人擅人竹屋一步。”。 阴风煞听她说得郑重,心知赤发婆婆新收了温如玉为徒。定然要传授她的独门武功,自己等人,留在屋内,自有不便。闻言便率同楚湘云等三人退去。商全、纪登,也朝榻上躬身为礼,走出屋外。” 只听赤发婆婆的声音说道:“你们遇上北溟老儿.就说我老太婆先走了一步,这世里,他再也别想和我分出高低来了。” 话声才落,板门缓缓的无风自闭……—— 我独行扫校 第十四章 赤发仙子 晨曦初上,薄雾未消。 山林之间,披着一层浓霜。 一座插山高峰的右侧,一个小山凹上,两间竹屋,站着两个黑衣老人,一个鸩面老妪,和三个年轻少女。 这些人,已经在凛冽的寒风中,整整熬了一个晚上。 因为竹屋里的主人,是当年出名难惹的赤发仙子,要他们守在屋前、替她师徒两人护法、不准任何人进入竹屋一步,同时也答应在天亮之后,自会派她徒儿领他们同去要去的地方。 北溟门下纪登为了要找寻他们失踪已有三十多年的师傅,自然奉命唯谨。 阴风煞柯灵和楚湘云、冷秋霜、黑衣娘子倪采珍为了找寻身负重伤的陆翰飞,也不得不等。 漫漫长夜,总算过去了,在他们预料中,可能会找上门来的白衣教主,却始终没有露面! 一轮红日、渐渐升高、发出温煦的热力,大家虽然并不怕冷,但有了阳光,总比冰冷的站在寒风里要好多得。 冷秋霜蹲在石头上,一边曝日,一边仰脸问道:“师傅,我们要不要敲门?怎么老不出来啦? 她口中呵着白气,已是有点忍耐不住! 楚湘云道:“秋妹妹,我想那位赤发老前辈,一定还没把武功教完呢。” 冷秋霜偏头道:“一个晚上,能教多少武功?干么她要一个晚上教完?” 楚湘云道:“那赤发老前辈,恐怕……” “嘘!”阴风煞朝她轻轻嘘了一声,楚湘云立即倏然住口。 冷秋霜一张小嘴,登时噘得老高,她怪师傅胆子越来越小,自己不肯多说,也就罢了,连楚姐姐说的话,都要半路遮拦起来。 “呀”的一声,竹屋两扇板门,却在此时,突然开启。 这一瞧,登时把大家都怔住了!只见从里面像幽灵似的。缓缓走出一个赤发的女郎! 是她?她不是五毒蛇蝎教主温如玉? 怎么一夜工夫,一头青丝变成了披肩赤发?! 温如玉红匀脸颊上,泪痕宛然,徐徐走近众人面前,捡祆道:“我师傅业已仙逝,她老人家要我从此时起,承袭赤发仙子的名号,诸位请小憩片刻,我替师傅料理好后事,立即和诸位上石城峰去。” 商全拱手道:“姑娘只管请便。” 楚湘云走近阴风煞身边,低声问道,“干娘,石城峰在哪里呀?” 阴风煞道:“九嶷山共有九峰,石城峰就是前面第三座高峰。” 说话之间,温如玉己走回竹屋。 不过眨眼功夫,只见屋中冒起一阵浓烟,温如玉脸色凄惶,匆匆返身退出。 整间竹屋,但见烈焰腾空,“劈劈”“啪啪”的爆竹之声。响个不停。 温如玉泪流满腔,跪倒地上,拜了几拜,站起身子,纤腰一直,伸手掠掠赤发,瞧了大家一眼,说进:“好了,我们这就走吧!” 黑娘子倪采珍江湖经验较丰,此时眼看温如玉神情冷傲,和昨天见到的她,几乎判若两人,不由低声朝楚湘云道:“湘云妹子,你瞧出来了没有?这姓温的性格神情,似乎和昨天大不相同了呢!” 楚湘云偷偷瞧了温如玉一眼,摇摇头进:“我瞧不出来。” 冷秋霜眨着眼睛,低低的道:“当然哟,她连头发都染红了,这多难看?” 温如玉话声一落,便自转身朝山下走去,赤发披肩,白衣斜飘,使人另有一种高傲冷峻之感! 商全,纪登立即跟在她身后走去,阴风煞朝三人打了一个手式,也相继跟去。 楚湘云轻声道:“倪姐姐,你说得不错,她果然有些变了!” 大家随着温如玉盘山而行,人随山转,一路急奔,约莫跑了顿饭光景,越过两座刺天高峰的山脚,前面又有一座高峰。排云直上。 温如玉一路细察地势,已到了自己和陆翰飞失散之处,她心头不禁升起一阵感慨,昨日今朝,有如一场春梦! 昨日还是为情出奔,宁愿脱离五毒教的叛教教主,今天却变成了一个赤发的怪人——赤发仙子。想起一头赤发,便惘然若失,这不能怨师傅,只是命运的安排!只觉眼眶一阵湿润,珠泪已夺眶而出。 她不愿让他们看瞧出自己在流泪,于是脚下加紧,迳往峰后绕去。 这是一道横在峰与峰之间的深涧,水声淙淙,盈耳不绝! 温如玉低头疾走,沿着山涧奔去1 这一路。一边是临壑悬岩,水势湍急,其深莫测,一边是危崖断壁,险阻难行。 好在一行人轻功全都不弱,急纵疾掠,又是一盏茶光景,只听水声越来越响,迎面峰腰上,一条瀑布,宛如匹练般倒挂而下,直注壑底,发出奔腾澎湃之声! 山涧中白雾嗡蜀,水气蒸腾! 人在二三十丈之外,已觉霏霏蒙蒙,寒逼肌骨! 温如玉脚下收势,抬头朝对崖望了一眼,便一语不发的缓缓朝山涧边上走去。 大家随着她眼光瞧去,只见对崖是层岩矗立的陡峭山峰,石道劈立,峻拔如削,高刺入云。远远望去,当真像一座石头城墙,耸立在群山之间,气势奇伟! 商全跟在温如玉身后,瞧她好像找寻什么似的,忍不住问道:“姑娘,可是找寻什么?” 温如玉也不回头,冷冷的道:“你们自问能飞渡得过去吗?” 这下倒真把商全向往了,这条绝涧,少说也有二十来丈宽阔,一个人轻功再高,终究不是生了翅膀,和飞鸟一样,可以飞得过去?他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摸摸下巴,尴尬的道: “这个……只伯谁也无法飞渡。” 温如玉理也不理,随着掠掠披肩赤发,缓缓往瀑布底下走去! 不!其实离瀑布还有二三十丈远近,但倾泻而下的瀑布所激起的水花,已如蒙蒙细雨,沾衣欲湿,瀑声万马吼奔,震耳欲聋。 温如玉一声不作,直向那片蒙蒙白气中走去。白气愈来愈重,有如进入浓雾之中,眼前白茫茫的,大家穷尽自力,也只能看到二三丈左右。 走了百步左右,所有的人已衣履全湿,冷冰冰的好不难受。 阴风煞心头不禁渐生怒意,凝声喝道:“温姑娘,咱们到底应该如何走法?你也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这里瀑声如雷,她这声大喝,凝注口气所发,是以大家仍能清晰听见。 温如玉走出不远,突然站住身子,俯身往崖边一指,冷冷的道:“我师傅说过,进入水气圈,再走百步,便可找到断梁,我们就要从这里过去。 她这一开口,不由听得大家大吃一惊。她随口说来,居然比阴风煞方才那声大喝,还要清晰得多! 要知在这怒瀑奔腾之中,以阴风煞的内功修为,开口说话,尚须凝往真气,才能使大家听到,温如玉的内功原比阴风煞差得很远,哪知只有一夜工夫,她的功力,居然会凌驾阴风煞之上? 商全、纪登心头立时明白,敢倩赤发婆婆已在昨晚一夜之间,把她毕生修为,悉数贯注到温如玉身上了。 因为自己曾听师傅说过,武林中有一种“透穴传功”之法,把自己一身功力,转注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但此人功力一失,便如灯尽油干,枯萎而死,难怪赤发婆婆昨晚要自己这些人,替她师徒护法……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大家心中一凛,立即朝温如玉所指之处瞧去!。 原来离崖下三丈之处,突出了一段生满苔藓的断梁,敢情在若干年前,还是一条天生石梁,后来被山洪冲折,只剩了半截梁根,凌空架出。 此处和倒泻而下的瀑布,相隔虽远、但霏霏蒙蒙的水珠,好像天空在下着丝丝细雨,一片茫茫。 到底和对崖半截断梁,相隔究有多远?对岸是否也有半截断梁?谁也无法瞧得清楚,要从这片白茫茫的地方,纵身拣到对面,简直是不要命了。 温如玉眼看大家都没有作声,不由冷冷哼道。“师傅说过,两岸梁根。中间相隔,约为五丈左右,你们自闯敢过去的,就跟我来。” 话声一落,入随声起,轻飘飘落到断梁之上。白衣飘忽,朝涧外走去,转眼之间,已走出数丈之外,大家只看到一点白影,在雾中消失。 不,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隆隆水声中,笔直传来:“你们再不过来,我可没工夫久候。” 商全朝纪登低声道:“纪师弟,我们过去。” 说着提了一口真气,双足一点,飞落断梁。纪登一见师兄下去,也立即跟着飞落。 阴风煞回头朝身后三人说道:“你们还是等在这里吧,我一个人过去好啦!” 楚湘云道:“干娘,不要紧,我跟你去。” 冷秋霜道:“师傅,我也要去。” 黑娘子也道:“老前辈,如果只有五丈距离,我们自问还能过去。” 阴风煞拗不过她们,只好点点头,带着三人相继跃落。才一落到断梁之上,只觉寒气森森,山风凛烈,向下望去,只有隆隆水声,茫茫云气,落脚之处,全是青绿苔苏,滑溜得难以举步,身临绝壑,着实够人触目惊心! 这时商全已经提气而行,到了断梁尽头,向对崖一望,白茫茫的哪想瞧得到立足之点,一个拿捏不准,等于自投绝壑。 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向后退出两步,吸了一口真气,足尖一点,倏然跃起,直向茫茫白气中投去。 接着只听商全的声音远远传来:“纪师弟,果然只有五丈有余,六丈不到,只是山风猛烈,你身形不可跃起得太高。” 纪登答应一声,跟着往白雾中纵去。 阴风煞眼看两人都已过去,知道除了水气迷蒙,瞧不到对崖之外,事实上还并无多大危险,心头略为放宽,回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会,还是我带你们过去吧。” 说着,正待伸手朝楚湘云挽去! 只听温如玉冷冷的道:“怕死就别过来,说不定还有比这里更难走的地方!” 楚湘云听得一气,身子往后退一步,接口道:“干娘,你只管先走你的吧,这点地方,还难不住咱们。” 阴风煞哪肯让她涉险,一把扶起她身子,闪电朝对崖掠去! 身形落地,堪堪把楚湘云放下,正待回身纵去,冷秋霜和黑娘子,两条人影,也衣袂孤风,急掠而至! 阴风煞暗暗替他们捏了一把冷汗。 大家登上对崖,温如玉和商全、纪登三人,早已走出十余丈外,朝峰脚一条小径上走去! 不,陡削危岩,人迹罕至,哪有什么小径?那只是石壁上差堪落脚的石蹬,行走之际,人要贴壁蛇行,才能通过。 石蹬斜斜在往上盘去,越走越高,也越来越是险峻,这样走了盏条光景,大家已上山腰,但蹬道已尽一面前只是一片光溜溜的崖壁,寸草不生。 山峰上端,全被加絮浮云所笼罩,上到山顶。还不知究有多高? 温如玉略为住足,忽然腾身跃起,一下纵起五丈来高,身形在壁上吸住,手脚并用,捷如猿猴,朝壁上爬去。 一行人原是一个接着一个走来,后面的人,因有人挡住视线,瞧不情温如玉是如何上去的? 但到了近处,才发现崖壁五支以上,凿有一行疏疏朗朗的石孔,沿壁而上,正好容人攀住,此后只要双手互易,手足并用,就可往壁上爬去。 这一段石壁,不仅光滑无比,而且上丰下削,虽然手足并用,但整个身子,还是微向后仰,全藉几个指头,支持身体。 商全、纪登、明风煞三人,还不觉得怎样,楚湘云、冷秋霜、和黑娘子倪采珍三位姑娘家,终究功力不足。一阵工夫下来,便已累得头晕目眩,手足酸软,只好紧紧贴伏在石壁之上,调匀呼吸,继续向上爬去,谁也不敢向后瞧上一眼。 这时大家早已全在云层之上,蔚蓝晴空,阳光照耀,距离矗立峰顶,还有数十立之遥。 凛烈罡风吹得一身湿衣,其寒如冰。 正在爬行之间,瞥见温如玉白影一闪,忽然不见。 原来仅堪容指的石孔,到此已尽,右侧有一块数文见方的巨石,上丰下削,悬空凸出在削壁中间,宛如平台一般。 温如玉已飞身跃上巨石,悠闲的站在那里。大家陆续翻上崖,三位姑娘已是面红如火,香汗淋漓,不住的喘息。 大家细看存身之处,原是峰腰中支出的一片平崖,约有五六丈方广。 中间一堵石壁,石色微呈淡黄,壁上三大来高,横镌着“石城洞天”四个壁集大字,写得龙飞凤舞,笔力劲道。 大字底下,石面剥落,印着无数大小掌印,和刀剑斩劈的痕迹,此外一无所有,既没有见到北溟其君,也没有陆翰飞的影子。 商全瞧得心头纳罕,回头朝温如玉问道:“姑娘,这里就是白衣剑侣公孙乔夫妇歇隐之处了吗?” 温如玉道:“师傅只叫我把你们带到这里来,旁的我没有问,师傅也没有说。” 阴风煞方才闷着一肚子气,闻言不由怒从心起,提着双爪,阴恻恻的道:“小丫头,陆少侠的人呢?” 温如玉翻上平崖,没瞧到陆翰飞,内心何尝不急?但被明风煞这声“小丫头”叫得柳眉一竖,脸情冷漠的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阴风煞咧着黄牙,架架笑道:“小丫头,你不知道,领我们来作甚?老婆子面前,你要是有半句虚言,莫怪我出手毒辣。” 温如玉冷笑道:“只怕未必见得……” 话声才落,只听纪登“啊”了一声,笔直朝石壁跑去,口中态道:“大师兄,快来瞧,这不是师傅留下来的‘玄武掌’印吗?” 阴风煞和温如玉两人剑拔夸张之势,给他这一叫,也登时跟了过来。 只见商全在壁上逐一细瞧,点头道:“不错,这掌印四周轮廓清晰,入石三分,除了师傅他老人家的“玄武掌’力,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有此功力之人……” 温如玉轻哼一声,往壁上点点剥剥的石孔一指,道:“这是师傅的‘五行十绝指’,入石快近四分,不见得逊过两位的尊师吧?” 商全却只当不闻,继续说道:“这里既然写着‘石城洞天’,该有洞府才对,师傅在这堵壁上,连用‘玄武掌’,劈了这许多掌印,那么这里是公孙乔夫妇隐迹之地,这堵石壁,是洞府门户,该已无疑问,由此推想,师傅和赤发老前辈当时不知开启之法,才想以指功掌力,破门而入……” 纪登道:“照这情形,师傅似乎并没有把它打开。” 南全沉吟道:“使人费解的就是这里,师傅既然没有震开石壁,这三十年又到哪里去了呢?” 他们兄弟只是站在壁前讨论,其余的人也都目光集中,只是朝这堵石壁上下左右,不住的打量。 黑娘子倪采珍站在众人后面,目光一瞥,忽然发现平台另一尽头之处,依稀有一条曲折小径! 她心思极密,这一发现,立即纵身掠去,仔细的一瞧,那还有错?这条小径,上落之处,较一般石面,较为光滑,显系经常有人走动!不由心头大喜,急忙道:“柯老前辈,你们快来,这里还有一条小径呢!” 这下连温如玉也大感意外,这情形,昨晚师傅已经说得十分详尽,她老人家也并没有提到石壁右边,还有一条小径? 大家纷纷拣起,一齐朝小径上奔去! 小径沿着山势,斜斜转去,虽然仅容足尖,但石壁上还有不少石孔,可以用手攀附而行,似是纯出人工所凿。 才走出一箭光景,石壁上还有一个黑越越的山洞。 黑娘子倪采珍走在最先,略一犹豫,伸手掣出长剑,护住身子,跃到洞口,再从身边取出火摺子。一手晃亮,当先往里走去。后面的人,也已陆续赶到,相继入洞。 这座石洞,倒是天生成的,洞口极狭,斜向里伸,走了五六步,才稍为宽畅,也只有丈余方圆。 黑娘子举着火摺子,仔细一瞧,只见石洞里首,靠近角落之处,铺着许多干草,好像经常有人在草上睡眠。 纪登忽然“嗷’了一声,伸手一翻,草堆边上,发现一大堆松子、获等和四个橘子!随手取起一个橘子,双目炯炯的道:“大师兄,这个橘子皮色还青,显系从树上摘来,还没有好久。”商全入洞之后,只是不住的向四周打量。闻言点点头道:“不错,这洞里确系有人居住……” 说到这里,忽然住口,目光落在石洞尽头的壁角上,口中低喝一声:“师弟,随我来……” 人随身起,一下掠近壁角,身子一闪,便自不见。 纪登一见大师兄闪身而入,也立即跟了过去,果然这石壁尽头,有着一条斜缝,可容一人侧身而入。 大家除到两人进去,也纷纷跟着走进,原来里面还有一间略呈方形的石室,比前洞要宽敞得多。 石室正中还放着一张石榻,塌上盘膝跃全着一个戴道帽面容枯瘦,胸垂五缕黑须的黑袍道人! 一行人中,只有黑娘子身边,带有火折子。黝黑的石室,火光微弱,大家还没看清。 商全、纪登等人早已同时抢近榻前,外的部跪了下去,口中失声叫道:“师傅,你人家果然是在这里……” 阴风煞听得大吃一惊。没想到榻上之人,就是当年名震一时的北溟真君,急忙以手示意,要楚湘云、冷秋霜、黑娘子三人,站到一边,不可妄动! 北溟真君端坐榻上,丝毫不动。 商全缓缓抬起头来,凝目一瞧,才发现不对,师傅双目深陷,脸色枯槁,早已羽化多时,敢情山上气候寒冷,尸体并没有腐烂。” 当下恭恭敬敬拜了几拜,一面朝纪登道:“师弟,师傅他老人家业已仙去,我们瞧瞧看可有什么遗言。” 纪登也已发觉师傅神色不对,立即答应一声,站起身来,两人在石榻四周,仔细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再在北溟真君怀中摸索了一会,也没有发现什么遗物。 这间石室,除了石榻,就空无一物,商全有点不敢相信,师傅坐化之前,会连一句遗言都没有?他仔细朝四周的壁上,又察看了一阵,才回身向阴风煞等人,拱拱手道:“先师坐化已久,老朽之意,拟请诸位退出石室,由老朽兄弟封闭洞穴,以安先师在天之灵,老朽兄弟感激不尽。” 温如玉一声不作,转身往洞外退出。 阴风煞慌忙还礼,道:“商大侠不必客气,北溟老前辈法体所在,自应封闭洞府才是。” 说着,便和楚湘云三人,一齐退了出去。 向全、纪登俟众人退出之后,立即动手,取出随身兵刃,挖了许多石块泥土,把壁填塞。 大家虽因外洞草堆中发现鲜果,显系有人居住,心头不无怀疑,但找遍全洞,除了业已死去的北溟真君之外,不见生人踪影,只好废然退出。 温如玉心头沉重,楚湘云、冷秋霜更是焦急,不知陆大哥究竟落在什么人手里? 大家依然循着小径,回到石壁前面。 楚湘云黛眉低蹙,抬头道:“干娘,我们到哪里去找陆大哥呢?” 阴风煞一张鸩面,凝结如霜,横了温如玉一眼,狞笑道:“问她!她把陆少侠藏到哪里去了。” 冷秋霜想起自已被五毒教掳去之事,气愤愤的道:“是啊,她把我们硬骗到这里来,就拖延时间咯,陆大哥一定被五毒教的人劫走了。” 温如玉冷笑道:“不错,就算五毒教劫走了,你们又待怎的?” 冷秋霜道:“好啊,原来真是你们把陆大哥掳走了!” 话声出口,左手倏然扬起,朝温如玉拂去! 温如玉哪会把冷秋霜放在眼里,身形一闪,让开来势,正待出手反击! 商全连忙双手一分,拦着说道:“两位姑娘快清住手,听老朽一言。” 温如玉举起的纤手,果然徐徐放下。 商全朝明风煞拱拱手道:“老嫂子暂访息怒,老朽兄弟日前误把温姑娘当作北岳门下……” 冷秋霜瞧着温如玉,披嘴道:“一定是她自己说的,哼,北岳门下,是湘云姐姐。” 温如玉脸上一红,反唇道:“我当日明明听你也自称过北岳门下呢!” 商全连忙摇手道:“两位姑娘何苦作口舌之争,老朽是说,当日老朽兄弟,答应过送陆少侠到达地头,陆少侠中途失踪,老朽兄弟也难辞其咎。但据老朽观察,温姑娘决非有意,也许另有意外,好在目前咱们人手不少,不如赶快下山,分头寻找,还来得及。” 黑娘子倪采珍瞧着阴风煞,接口道:“柯老前辈,商大侠说得不错,我们昨晚寻来之时,晚辈沿途放出飞鸽,史总护法他们,想来也可能赶到九嶷山来了,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快下峰,分头去找寻的好。” 阴风煞还没开口,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说得倒真容易,上石城峰来的人,谁也别想再活着下去1” 这声音突如其来,听得大家全都悚然一惊! 急忙朝发话之处瞧去,只见大石壁前面,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个身穿白衣面蒙白纱的人! 他背负双手,仰头向天,卓然而立,丝毫没把这许多人瞧在眼里。 阴风煞瘪嘴一咧,发出一阵桀桀尖笑。 但在阴风煞笑声方起,温如玉早已身子一闪,越众而出,寒着脸色,沉声道:“白衣教主,你来得正好!” 白衣教主忽然冷嘿道:“本教主业已来了多时,你们自己没瞧到就是了。”她口气忽然一转,冷厉的道:“温如玉,昨天假冒本教主的,想来就是你了。” 温如玉道:“那只怪你手下有眼无珠,连教主都认不出来。” 白衣教主并没理会,他从蒙面白纱中,射出两道棱棱目光,转头朝商全、纪登接着问道:“仗着北溟‘玄武掌’,伤我绿衣侍卫的,可是你们两人?” 商全哈哈大笑道:“你就是白衣教主了?不错,昨天确实有两个绿衣人,半途阻拦,伤在老朽的掌下。” 白衣教主点点头道:“好!” 冷秋霜早已忍耐不住,插口道:“我们陆大哥,可是你掳去了?” 白衣教主瞥了她一眼,忽然朝冷秋霜~阵打量,冷冷的道:“你们陆大哥,可是南岳门下那个姓陆的?” 冷秋霜道:“是啊,你把他掳到哪里去了?” 白衣教主瞧着冷秋霜,渐渐流露出狠毒之色,说道:“他……已经……被我杀了!” “啊!师傅……” 冷秋霜听得花容失色,一把拉住阴风煞,惊叫出声。 楚湘云只觉头顶上“轰”的一声,如中巨件,娇躯一阵惊颤,“呛”的掣出短剑,叱道:“姑娘和你拼了、” “呛!”黑娘子也同时抽出长剑! “哈哈!” 商全旁观者清,慕地仰天一声长笑,大声道:“楚姑娘,冷姑娘,这都是虚言恐吓,你们快别上他的当!” 楚湘云、冷秋霜听得不期一怔! 白衣教主低嘿道:“本教主何用虚言恐吓?” 商全大笑道:“你倒说说在何处遇到陆小兄弟的?” 白衣教主偏头道:“你不信就算。” 阴风煞搂着楚湘云、冷秋霜的双手,忽然一松,低低的道:“傻孩子,别听他鬼话,你们站着,我老婆婆去会会他。” 话声一落,霍地跨前一步,桀桀怪笑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的,老婆子面前,可容不得你放肆。” 扬手一掌,遥遥劈向白衣教主。一股澈骨奇寒的冷风,随着掌势而出,向白衣教主撞了过去。 白衣教主冷笑一声,身子不动,一直待明风煞劈出的掌风,快要及身,左掌横立,忽的向旁侧一拨。 阴风煞知道对方并非易与,这一掌上,凝聚了十成力道,“阴风掌”出手,陡觉被一股无形吸力,向旁侧引去,要待收手,已是不及,身子往前一倾,几乎被对方带出。心头猛吃一惊,暗想,此人这一手功夫,莫非是传闻中的“化力神功”? 白衣教主把“阴风掌”劲道引开,晒道:“要动手,你们就一齐上!” 温如玉突然横身一栏,抢在阴风煞身前,柳眉挑动,杀机盈面的道:“贱婢,姑娘奉师傅遗命,正要找你算帐。咱们正好在这里作个了断。” 阴风煞听温如玉说出要替赤发婆婆报仇的话,只好自动退后了几步。 白衣教主被她一声“贱婢”,叫得怔了一怔,突然目射寒光,冷冷的道:“你一头赤发,果然已得赤发仙子真传,哼,本教主不是为了要你领来此地,昨晚你们师徒,就休想活命 温如玉不待她说完,厉喝道:“姑娘就是赤发仙子,哼,贱婢,你好大的口气!” 双手乍扬,尖尖十指,虚空连弹,只听一阵“嘶”“嘶”破空细响,十缕尖风,同时朝白衣教主身上洒去! 白衣教主哼道:“五行十绝指,能来我何?” 玉婉一振,匀红手掌,轻轻翻动,护住前胸。 指风、掌影、一接而错,彼此都向后退了一步。 双方虽然交接了一招,但两人指掌,并未接触,两人各退了一步之后、便兀立不动,温如玉十指仍然遥遥作势。白衣教主也横掌当胸,两人和没有动手一样。 阴风煞和商全师兄弟两人,心头各自一凛,一夜之间,眼看温如玉的武功,果然精进了何止十倍!光是出手第一招的“五行十绝指”,自己几人,除了硬拼,几乎就休想解得开。 白衣教主面蒙白纱,但从他白纱中透射而出的森冷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着温如工,便知他确也不敢轻视对方,横胸有掌开始缓缓移动,自左而右,划了半个弧形,突然一声清叱,掌心朝前,缓缓送出。笔直向温如玉胸前印去。 温如玉身躯疾转,双腕交叉,尖尖十指,转动之间,手法极快,幻出无数指影,从侧面飞洒而去,袭向白衣教主背后。 白衣教主缓缓送出的一掌,丝毫不带风声,他见温如玉袭到后心,掌势忽然一带,跟着往身后择去! 这当真电光石火,由缓转快,快得无以复加,温加玉好像不敢和他掌风硬对,身躯一旋,各自互换了一个方向。 白衣教主徐徐吐出一口长气,道:“你躲过我一掌,已算得上江湖顶尖高手了!” 手掌一挥,又斜斜的劈了过去。 温如玉面色凝重,敢情也贯注了全力,十指箕张,指向对方,蓦地厉喝一声、双臂暴伸,迎着激去! 双方虽然同时出手,但掌指之间,仍然保持了数尺距离,听不到风声,也没有什么声响! 白衣教主忽然倒退了两步,身子微微晃动。 温如玉却步履不稳,双肩摇摆,有如醉酒一般,身子跟着打了一个旋转,才勉强稳住。 阴风煞眼看温如玉和白衣教主这一把硬拼,似已负伤,心里不禁暗忖:“温如玉虽然冷漠,终究引着自己同来,也可算是一路,白衣教主却来愈不善……” 念头闪电掠过,右手也同时暗暗提起,凝足十成力道,蓄势待发! 商全、纪登敢情和阴风煞起了同样心思。不约而同,各自掏出兵刃,一个捧着两仪尺,一个分握北极环,悄悄分开,渐向白衣教主身侧移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温如玉被震后退,才一站稳身子,左手迅疾往腰上托去全!听“嚓”的一声,从她胸前,激射出一大逢细苦牛毛,闪闪发光的金针,朝白衣教主迎面打到。 这一下,双方距离极近,白衣教主骤不及防,在金光闪烁之中,突然发出一声尖笑,双定一顿、全身飘空,飞起一大片白影!一丈方圆,登时劲气横卷,寒风刺骨! 只听温如玉的声音,大声叫道:“这是‘白骨微尘掌’大家小心!” 白影乍起,所有在场之人,同时感到一股势道凌厉的劲风,重逾千钧,像泰山压顶的一般朝自己头上卷来。 不!这是一股虚若无物压力,漫天撤地而来,使人不知从何抵御才好。 厉叱、大喝同时响起!阴风掌、玄武掌、十绝指,和冷秋霜拂出的“九阴神功”,劲风潮涌,两仪尺、北极坏、和楚湘云及黑娘子的两柄长剑,寒光如雪! 大石壁前、狂风陡起,旋涡成流,砂飞石走,日色无光! 尽管如此,扬中之人,还是感到空中飘忽的一片白影,压力愈来愈重! 阴风煞担心楚湘云、冷秋霜两人,身子挡在她们面前,双手抢劈,“阴风掌”接二连三的向身后拍去! 但奇怪的是掌风出手,宛如拍在虚无飘渺之间,丝毫用不着力,不仅徒耗其力,而且身外的压力,还是一波一波的重重袭来,穷尽目力,除一片白影,竟然瞧不清白衣教主的身影! 阴风煞心头明白,这正是白衣教主以极快的身形,在施展“白骨微尘掌”,自己数十年来,当真做梦也想不到天下还有这般厉害的武功! 此时,峰顶忽然飘下一阵袅袅笛声! 这笛声好像只是信口吹来,若断若续,高高低低的,不仅浑无章法,而且吹得十分生硬! 众人各出全力,战斗方酣,骤然听到这一阵笛声,都不觉吃了一惊。 但就在笛声方起,接着又有几声洞箫声音,飘忽而下! 这箫声如凤鸣,如击玉,清越越的发出几声;接着悠悠扬扬,吹出一片柔和之极的笛音。 箫笛和鸣,在场之人,不知不觉的自动停下手来! 一大片白影同时倏然敛去,白衣教主凝立当场,似乎也被这一阵箫笛之声所惑,听得出神! 突然他伸手撕去蒙面白纱,露出一张晶莹如玉的瓜子俏脸,黛眉高挑,明眸如星,配着端正的鼻梁,和红菱似的小嘴! 白衣教主,果然是女儿之身! 但这时候,大家都侧耳凝神,倾听着悠扬美妙的箫笛相和之声,谁也没去注意到白衣教主。 箫声笛音,从白云深处袅袅传来,也像春风吹进了心头,白衣教主——脸上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她只想手舞足蹈,随着韵律舞上一会,方才舒服,双手缓缓举起,雪白衣袖随风展舞,但她却在此时,立时惊觉,这箫奋之声来得古怪,竭力的镇慑心神! 只见这一瞬之间,阴风煞、商全、纪登三人,早已盘膝坐在地上,想是在以极大定力,抵御箫笛的引诱。 温如玉赤发被散,仰头望着天空,脸上一片肃穆。楚湘云。冷秋霜、黑娘子脸上红馥馥的流露出欢愉的笑容,如醉如痴,一动不动。 她不禁心头一动,暗想:这些人已知石城洞天的秘密,如果趁此时把他们除去,自是最好不过!心中杀机一萌,陡觉笛声大急,箫声随着滚转,白衣教主再也忍耐不住,双脚不自觉的跨了出去,就要翩翩起舞! 要知她身兼正邪两家之长,功力精湛,心知只要一经被箫笛所惑,除非对方停止,否则直要舞到至死方休,心头尚有一念清明,硬生生将跨出去的脚步缩了回来。暗想:快撕下衣襟,塞住耳朵,不听这鬼声音!” 但萧笛合奏,实在美妙之极,她虽然撕下衣襟,却又舍不得塞到耳朵之中,一时又惊又怕,吓出一身冷汗,慌忙不迭的往耳中塞好。 箫笛的诱力,果然稍沉,但另有一缕极细的声音,钻进耳朵:“我要不瞧在大漠神尼的面上,哪容你在石城峰撒野,还不快去!” 这声音细如蚊子,但听到白衣教主耳中,恍如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心中“咚”的一跳。 举头四望,峰顶笼罩在白云之中,少说也有四五十丈距离,但除了峰顶,这处乃是一座光滑的石壁中凸出的一块,三面悬空,一落千丈,哪能存得了人? 尤其自己的来历,从无一人知道,此人竟然一口叫出师傅的名讳,如果再不见机,只怕非吃了亏不可!心念一起,哪里还敢停留?急忙翻身往崖下逃去! 箫笛之声,倏然而止,一缕余音,袅袅散人云际! 阴风煞和商全、纪登三人直待箫笛停了半晌,才缓缓睁开眼来! 商全如释重负的站起身子,摇摇头,叹息道:“厉害,厉害,这笛声要是没有箫声揉和,当真有使人震裂心脉之虑!” 阴风煞鸩脸还带着惊怖之色,颤声道:“这就是九孔铁笛!” 他们这一开口,楚湘云、冷秋霜,和黑娘子也同时如梦初醒。 阴风煞关切的道:“你们没事吧?” 冷秋霜眨眨眼睛,道:“师傅,这声音好听极了!” 明风煞听得大奇,仔细一瞧,她们三人果然没有丝毫异样,心中不由恍然大悟,敢情功力越是深厚的人,受箫笛的困扰也愈甚,她们三个姑娘家功力较浅,反而没有什么感觉。 楚湘云目光一转,口中咦道:“干娘,那白衣教主呢?” 大家被她一语提醒,向四周一瞧,果然不见白教主的踪影。 只有温如玉依然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她脸上,却流露出一种若有所得的欢愉之色,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大家全都瞧得奇怪,方自惊疑之间! 温如玉倏地双目一睁,翻身朝石壁跪倒,口中喃喃祷告了一阵,才站起身子。 她说得极轻,但阴风煞和商全等三人,耳朵何等灵异,依然可以听出她好像说着:“晚辈蒙老前辈成全。” 不知她说的成全,究竟是指什么而言? 商全望望天色,回头朝阴风煞拱手道:“老嫂子,咱们还是按照方才所说,先下峰去吧!” 一行人找了白衣剑侣公孙乔夫妇隐居之地——石城洞天,也找到了北溟真君,就是没找到陆翰飞。 大家全有乘兴而来,废然而返的感觉,一个个怀着失望心情,退下峰去。 陆翰飞究竟会到哪里去呢? 原来陆翰飞由温如玉背着跑了半天,浑身骨节有如散了一般,坐定之后,只是喘息。 温如玉也同样累得粉脸娇红,鬓角上满是汗水,但她为了怕自己腹中饥饿,不肯休息,匆匆离开。他瞧着她背影,心头感到一阵惘然,说不出是感激?还是痛苦? 只觉得困倦难支,眼皮自动的缓缓阖上,一个人到了疲累的时候,就一定需要休息,不知不觉倚着树身,沉沉睡熟! 迷蒙之中,感到自己身子,好像被人缚在背上,一路急驰! 凛烈的山风,吹在身上,奇冷难耐! 不!脸上凉冰冰的不大好受,要想睁开眼来瞧瞧,但眼皮沉重得好像压着沉铅,无力睁动,也只得罢了。 人在纵腾颠簸之中,又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身子已躺在一处柔软的床上,而且正有一双手掌,在自己身上以“推宫过穴”之法,不住的推拿! 陆翰飞心头清楚,敢情温如玉背着自己跑了许多路,怕自己体力不支,才以“推宫过穴”手法,替自己活动血脉。心头一阵感动,缓缓说道:“姑娘请休息一下吧,在下……” 说话之中,修的睁开眼来!这一睁眼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自己躺在一间昏暗的石穴之中,正在替自己“推宫过穴”的,不是身穿白衣的蛇蝎教主温如玉?站在眼前的,却是一头全身黑毛的高大猿猴! 这头黑猿,高可及人,形状凶猛,极是吓人,此时闪着两只金睛,长臂抡动,正以一双茸茸的毛手,在自己身上连摸带摩! 陆翰飞心头惊凛,暗想:“这黑猿有这般高大,定然力大无穷,自己重伤初愈,武功已失,看来只有任它摆布了。” 那高大的黑猿正在陆翰飞身上不停的抚摸,乍睹他睁开眼来,忽然“吱”“吱”的叫了两声,好像和人说话一般! 陆翰飞不懂兽语,不知它说些什么?只是瞠目以对。 黑猿见他听不懂猿语,又连比带叫,比划了一阵。 陆翰飞这一阵工夫,心中也逐渐平静下来,暗想这黑猿对自己似乎并无恶意,只是苦于人兽语言不通,这就翻身坐起,问道:“是你把我背来的吗?” 黑猿看到陆翰飞能够开口说话,好像很是高兴,嘻着大嘴,连连点头。 陆翰飞又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话一出口,自己不禁好笑,黑猿纵然通灵,也不会回答自己这是何处? 那知黑猿竟能听人言,毛手向上指了一指,接着双手作出爬行之状。 陆翰飞这回看懂了它的意思,微微笑道:“你是说这里是很高的地方?” 黑猿不住的点头,它似乎因陈翰飞看懂了它的手势,只高兴得抓头挖耳,吱吱连叫。 接着黑猿又用手指指陆翰飞,把身子在地上斜斜躺下,又闭上眼睛,然后又用手指着自己鼻子,做出连抱带跳的样子,口中咿咿哑哑的说个不停。 陆翰飞静心瞧着它又比又说的做了一阵,心中忽然明白,又道:“你是看到我睡在地上,才拖来的?” 黑猿点点头,又摇摇头,用手指指陆翰飞凤着的长剑,又在他身上抚摸了几下,闭着眼睛装出喘息的模样。 陆翰飞聪明过人,略一思索,不由大是惊奇,问道:“你知道我负了伤?” 黑猫嘻着大嘴,连连点头,口中吱吱叫了两声,伸出长臂,毛手按在陆翰飞肩头,轻轻推动,意思似乎要他依然睡下。 陆翰飞暗想:这猴子当真十分灵异,它既然知道我身负重嘴,连连点头。 陆翰飞又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话一出口,自己不禁好笑,黑猿纵然通灵,也不会回答自己这是何处? 那知黑猿竟能听人言,毛手向上指了一指,接着双手作出爬行之状。 陆翰飞这回看懂了它的意思,微微笑道:“你是说这里是很高的地方?” 黑猿不住的点头,它似乎因陈翰飞看懂了它的手势,只高兴得抓头挖耳,吱吱连叫。 接着黑猿又用手指指陆翰飞,把身子在地上斜斜躺下,又闭上眼睛,然后又用手指着自己鼻子,做出连抱带跳的样子,口中咿咿哑哑的说个不停。 陆翰飞静心瞧着它又比又说的做了一阵,心中忽然明白,又道:“你是看到我睡在地上,才拖来的?” 黑猿点点头,又摇摇头,用手指指陆翰飞凤着的长剑,又在他身上抚摸了几下,闭着眼睛装出喘息的模样。 陆翰飞聪明过人,略一思索,不由大是惊奇,问道:“你知道我负了伤?” 黑猫嘻着大嘴,连连点头,口中吱吱叫了两声,伸出长臂,毛手按在陆翰飞肩头,轻轻推动,意思似乎要他依然睡下。 陆翰飞暗想:这猴子当真十分灵异,它既然知道我身负重伤,敢情要我躺下休息,心中想着,也就睡了下去。 黑猿等他睡下,两只毛手一齐按到陈翰飞身上,继续推拿起来! 最使陆翰飞感到惊奇的,是黑猿两只毛手推拿的部位,竟然循着人身脉穴而行,和武林中的“推宫过穴”的手法,丝毫不爽! 这真上怪异之事!一头猿猴纵具灵性,也不可能会懂得“推宫过穴”?莫非他是有人豢养?而它的主人,是武林中人物? 陆翰飞心中想着,索性阁上眼睛,让它替自己推拿,不禁酣然入梦。等到醒来,石洞中斜斜透进阳光,已是夕阳街山之时。 陆翰飞只觉精神好转了甚多,只是不能运气,一身武功尽失之外,一切已和常人无异。 当下站起身子,在洞中走了几步,也并无大碍,这就走到洞口,朝外望去! 但见石洞是在一座石壁中间,上不见天,下不靠地,洞口四周,全都光滑如削,下临于寻,只有洞左壁上,斜斜有一条宽仅愈寸的石磴,即使轻功再好,也难以飞渡。 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走回洞中,正待往草堆坐下,只听一声苍劲的长啸,远远传来,转眼之间、那高大黑猿,已从洞外疾奔而入。它走近陈翰飞身边,金睛眨动,从背上取了一个革囊,里面掏出一大堆松子、茯苓、黄精、和十多个桔子,一齐送到陆翰飞面前,口中“吱”“吱”’叫了几声,意思好像是说:“你快吃吧!” 陆翰飞知它替自己采来的,腹中正感饥饿,连忙拱手道:“猿大哥,辛苦你了。” 说着也就不再客气,双手接过,吃了起来。 黑猿通灵已久,给他这声“猿大哥”,叫得大乐,只是嘻开大嘴,瞧着陆翰飞不住的点头。 陆翰飞吃完在冬、黄精、又吃了几个桔子,才把肚子填饱,精神也好了许多。 黑猿坐在一边,在等他吃完,才站起身子,毛手拉拉陆翰飞衣袖,转身朝石洞角落上走去。 陆翰飞知道黑猿十分灵异,此举定有深意,立时跟在身后走去!哪知才一抬头,黑猿忽然不见,走近一瞧,这石壁转角上,还有一条斜斜的石缝,可容一人倒入。 陆翰飞侧着身子,走近石缝,原来里面还有一间石室,只是一片黑暗,瞧不清景物。 当下连忙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才慢慢睁开,凝目瞧去,依稀可以看到这间石室,略呈方形,中间放着一张石榻,正有一个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只因室内照不到阳光,十分幽暗,瞧不清那人面貌。 再看黑猫,早已拜伏在那人面前,口中“吱”“吱”的叫个不停。心知这人定是隐居山中的高人,黑猿是他看洞之兽,心中想着,立即走前几步,朝石榻作了个长揖,道:“晚辈南岳门下陈翰飞,拜谒老前辈。” 话声一落,抬起头来,此时面对石榻,距离校近,已可看清榻上跌坐着的,是一个头戴道冠,身穿黑袍的老道人。 他好像对自己所说,充耳不闻,仍然端坐着一动不动。 陆翰飞心中暗暗忖道:“这老道人好大的架子。” 黑猿一见陆翰飞走近,口中忽然低啸一声,站了起来,伸手在老人身边榻旁,取出一件东西,毛手连挥,意思要陆翰飞踉它一起退出。 陆翰飞只当黑猫不让自己惊动它主人,也就跟在黑猫身后,退出石室,回到前洞,黑猿一张毛脸,显出十分郑重模样,双手拿着一方招得十分整齐的黄布,递到陆翰飞面前,口中咿咿哑哑的好似说话一般。 陆翰飞不知它从老道人身边,取来的究竟是什么?只是瞧它好似十分庄重的情形看来,这方黄布,定非寻常之物,当下抬头问道:“猿大哥,你可是要我瞧吗?” 黑猿低啸一声,连连点头。 陆翰飞不敢怠慢,也连忙用双手接过。 黑猿等陆翰飞接过之后,好像作了一件最得意之事一般,抓头招耳的,挨在陆翰飞身边,两只金睛,只是盯着黄布直瞧。 陆翰飞小心翼翼的打开黄布,只见里面包着龙眼大一颗蜡九。 黑猿站在一旁,不待陆翰飞多看,伸手把蜡丸取过。一面又急不容缓,但又十分小心的帮陆翰飞把还有一层把着的黄布揭开,原来黄布上面,还写着许多字! 陆翰飞因洞中幽暗,瞧不清楚,走到洞口,趁着斜阳,仔细一瞧,原来布上字迹,乃是用血书写的,业已变成紫黑,只见上面写着: “石城洞天,为三百年前武林前辈异人公孙乔双修之地。江湖传言,虽由来已久,惟究在何处,迄无人知,不意二十年前,乃于此峰得之。瞻仰先贤,心议无既,奈大石天生,尽予所学,迄未得启,同行之人,又复各怀异志,互袭成伤。 此后二十载,寄迹幽穴,日赖黑猿采撷山果为粮,冥思玄索,创此“玄武三式”自许或可震石成燕,破壁而入。乃近日忽觉气机有异,羽化当在不远,岂亦天意也耶? 录此三式,以待有缘,另赠‘玄武丹’一粒,他日如遇北溟门人,务望以此相接,不负所望,于实企之。 北溟真君留书。” 再看后面,果然画着三式单法,每一式都有详细注解,说得十分清楚。 陆翰飞没听说过北溟真君,想来定是石室中那位老道人无疑,原来他已经死了多年,难怪方才一动不动,瞧着这三式掌法,心中暗暗慨叹,自己武功已失,纵然机缘凑巧,获此旷世之学,也无法练习。 正在沉思之际,那黑猿已把蜡壳捏碎,取出一粒乌黑有光的“玄武丹”,一下塞到陆翰飞口中。陆翰飞骤不及防,心中一楞,只觉黑猿塞入自己口中的那一粒药丸,奇苦无比,入口即化,随津而下,才一咽下,又觉苦涩之中,闻到一阵清香,立即有一缕暖气,由喉咙直下丹田。 黑猿低啸一声,朝陆翰飞招招手,然后在草堆上坐下,做了个打坐的姿势,口中唯附哑哑的说了一阵,好像是说:“你服了‘玄武丹’,还不快运功试试。” 陆翰飞半天下来,自然懂得它的意思,而且此时也确实感到自己体内,正有一股阳和之气,在逐渐发散,当下朝黑猿点点头,就在草堆上盘膝坐定,宁神澄虑,调匀呼吸,试一运气。 这一运气,忽觉自己“命门”穴上,冲起一股热流,全身经穴,顿时通畅,心头不禁狂喜,这是自己恢复武功的转机,一时哪敢丝毫大意,急忙依照师门内功口诀,导气归元,运起功来。 要知陆翰飞早先服过蝮蛇宝血,因他内功不足,无法和本身气血同化,仍有大半滞留体内,未能发挥功能! 石鼓山全力施展“火焰刀”,一身阳气,随掌尽泄,也差幸留在体内的蝮蛇宝血,使他没有当场殒命;但真气尽泄,更无法引导宝血运行,以致脉穴阻塞。后来温如玉喂他的一粒“蛇宝丹”,正好和蝮蛇宝血有相辅相成之功,伤势才迅速好转,只是重伤之后,其气虚弱,无力冲开脉穴,自己就以为武功全失。此时经“玄武丹”药力引发,经穴一通,滞留体内的蝮蛇宝血,就成了真气的原动力。 闲言表过,却说陆翰飞澄心静虑,把升腾的热流,缓缓导至“闾尾”,再由“闾尾”升“肾关”,走“夹背”,循“天柱”“玉枕”,上透“泥丸”,稍微一停,然后引气从正面下降,经“神庭”“鹊桥”“重楼”“黄庭”“气穴”,归至“丹田”。走完十二重楼,气机流畅,自觉功力业已恢复了大半,心头不胜惊喜! 就在此时,耳中忽然听到一阵“叮”“叮”轻响,睁目一瞧,原来天色已经黑了好大一会,洞外一轮皓月,斜悬天空,照得地上清光如水。 黑猿独个儿蹲在洞口,两只毛手,不住的上下翻动,玩得大是起劲,“叮”“叮”之声,就是从它手上发出! 陆翰飞瞧得暗暗好笑,心想;这位猿大哥虽然已具灵性,但终究还不脱猴儿的脾气。 他此时功力业已恢复大半,目光自可看出老远,一瞥之间,发现黑猫手上把玩的,正是赛孙膑临死之前,请船老大交给自己的两枚古钱。 自己一直藏在怀中,敢情方才黑猿替自己“推宫过穴”之时,摸到古钱,觉得好奇,才拿去把玩。这两枚古钱,虽是令狐老前辈遗赠,算得是一件纪念之物,但黑猿对自己有思,不是它,自己武功已失,形如废人,哪能恢复得这般快法。 它既然喜爱,玩得正在高兴头上,如果发现自己醒来,它通灵已久,自然也会感到不好意思,自己最好当作不知,免得惊动了它。何况自己也正当运功紧要关头,不宜稍懈,心念转动,也依然闭上双目,运起功来。 这一会,陆翰飞放开心思,一心吐纳,周而复始,运行不息,渐渐进入人我两忘之境!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行功醒转,瞥见黑猿守在自己面前,闪着一双金睛,流露出惶急之色,好像有什么紧要之事,但又因自己运功之际,不敢惊动,直急得抓头挖耳,大是不安。 黑猿一见陆翰飞醒转,口中连声低啸,毛手不住的比划。 陈翰飞瞧得大疑,不知这位猿大哥究有何事,显得如此焦灼? 方待说话,黑猿已是急不待缓,一手拉起陆翰飞,跑到洞口,口中只是“吱”“吱”急叫,蹲下身子,好像要陆翰飞立时伏在它背上,往洞外赶去。 陆输飞迟疑了一下,问道:“猿大哥,你要我伏到背上,到哪里去?” 黑猿神情焦急,毛手向洞外连指,不住的低啸。 陆翰飞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黑猿点点头,左掌一伸,原来它掌中只剩了一枚古钱,它毛脸微露忸怩,右手毛指向下指了一指,摊开手掌,意思是说:“还有一枚古钱,给我丢了。” 陆翰飞自然看得明白,连忙说道:“猿大哥,这两枚古钱,并无多大用处,丢了,不要紧,用不着去找了。” 黑猿又是一阵吱吱急叫,只是摇头,蹲着身子,非要陆翰飞伏上去不可。 陆翰飞拗不过它,只好点头道:“你要去找,我就和你一起去找好了。” 他虽觉自己功力已恢复了不少,但在黑夜之中,洞外峭壁于寻,只有一线鸟道,却也不敢轻试,当下就往黑猿背上伏去。 黑猿早已经等得不耐,陆翰飞才一伏上,口中一声长啸,身形骤然一沉,跃出洞外,只见它两只毛手,相互交换,攀沿着石壁,朝石蹬上飞一般跑去。 只不过片刻工夫,便已跃上一片平台,黑猿身形乍停,陆翰飞知道已到地头,急忙站稳身子,定神看去。 原来这片平台,乃是从一座插天高峰的大石壁上凸出来的一块巨石,上丰下削,三面凌空,方广不及数丈。 正瞧之间,黑猿已拉着他衣角,往石壁就跑。 此时一轮皓月,高悬当头,清光如水,和白昼一般! 一人一猜,跑近石壁。陆翰飞已看到大石壁上,横写着“石城洞天”四个大字。 石壁中间,敞开着一道三丈来高,一丈来宽的一个拱门,里面光线黯淡,看不清景物…… 那黑猿跑到石门前面,忽然低啸了两声,就站住不动,毛脸也现出惊疑之色,两只火眼金睛,一眨不眨,瞧着敞开的石门发呆! 原来黑猿虽具灵性,终究生性好动,陆翰飞运功之时,它悄悄跑到这座平台之上,手上还是玩着从陆翰飞怀中掏来的两枚古钱。这座大石壁,对它印象极深,因为它的老主人时常在深夜之中,在壁前练掌。 石壁正中,有一个扁形的小孔,它记得每当老主人掌劈石门之后,就伸手摩着这个小孔,发出悠然长叹! 猿类生性好奇,善于模仿,是以它也时常背着老主人,用手爪在石孔中掏挖,有时凑着嘴唇、往小孔中吹气。 今晚黑猿在壁前玩了一会,忽然拿起一枚古钱,往小孔投去,它总究不是人类,一时好奇,这原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而已,哪知这枚古钱,才一投入,只听里面“嗒”的一声,接着大石壁内,就发出隆隆之声! 黑猿吓得大骇,不敢多看,抱着头,没命的飞跑,才拉着陆翰飞同来。这会跑近壁前,到石壁中间、已和往昔不同,裂开了很大一个石窟,自然更是惊奇。 它只苦于说不出话,瞧瞧石窟,又瞧瞧陆翰飞,摊着毛手,掌心只剩了一个古钱,不住的吱吱乱叫。 陆翰飞灵光一动,脑际中迅速闪掠过一个念头,想起昨晚秃头老人口中说过的什么“石门金钥”。 又想到北溟真君黄布上曾经提到过:“石城洞天、为三百年前武林前辈异人公孙乔夫妇双修之地……奈大石天生,尽予之力,迄未得启……” 照此情形看来,难道赛孙膑令狐老前辈留给自己的两枚古钱,真是开启石门的金钥了? 不错。自己记得令狐老前辈送给自己的两枚古钱,一枚刻着“石城通宝”,另一枚是“公孙藏珍”! 一点不错,这不就是“石城洞天”?白衣剑侣金玉双奇公孙乔夫妇双修之地? 陆翰飞想到这里,不禁顿时大悟,急急从黑猿手上,取过另一枚古钱,翻转一瞧果然这一枚是“公孙藏珍”,那么另外那枚正是“石城通宝”。 敢情黑猿在自己运功之时,跑到这里把玩,无意巧合,投进了什么地方,这扇石壁,才会开启。 这就朝黑滚问道:“猿大哥,这座石壁,方才是不是没有这道门吗?” 黑猫只是在石门外边,东张西望,不敢走近一步,听陆翰飞一说,就不住点着头。 陆翰飞心中证实,又道:“那么是你把古钱投在石门上面,石门就开了?” 黑猿点点头,又摇摇头,毛手比了一个圆圈,口中吱吱叫了两声。 陆翰飞知道自己料想不错,微微一笑道:“猿大哥,我们快进去瞧瞧。” 说着,就大踏步往石门中走去。 黑猿又好奇,又害怕,跟在陆翰飞后面,只是探头探脑的四下乱瞧。 其实石门之内,只是一条宽约丈许的南道,除了光线黯淡,不断有冷风吹出,并没有什么可怕。 陆翰飞经过方才这一阵运功,功力大部业已恢复,略为定神,角道中的情形,已清晰可辨,只觉这石窟虽然阴暗一些,但却毫无潮湿的感觉。 他不知这山腹夹道,究有多长?脚下不由逐渐放快,约莫走了百步光景,突听身后响起一阵“隆”“隆”之声! 黑猿方才已吓过一次,此时听到声音,口中“吱”“吱”急叫,蓦地抱头前窜,发脚狂奔。 陆翰飞也听出声音有异,回头瞧去,只见自己进来之处,两道石门,已随着隆隆之声,渐渐阖拢。 此处距离出口已有百步之遥,要待退出,已是不及,心头不由大急! 正当此时,蓦觉疾风飒然,打身边一闪而过! 陆翰飞吃了一惊,急忙回头瞧去,依稀看到一点红影,已飞掠出甚远,再看黑猿,也已跑得不见踪影。 出路已断,索性就放腿向洞中奔去。 这条甬道,越走越深,差不多走了顿饭光景,才到尽头,面前豁然开朗,现出一片奇景。 那地方广约十丈,望去好像是一个大天井,四壁非玉非石,晶莹照人,洞顶缨络缤纷,包含着千百五色发光的石乳,密若繁星。 中间还有一个圆形小池,围以石栏,由洞顶流下涓涓细泉,宛如珠进雪飞,正好落在水池之中。 轻波微漾,照着洞顶闪闪繁星,有如露天水池。当真巧夺天工,尤称奇绝! 绕过石油,是一排石栏,三级石阶,上面建着一座敞厅,地面平坦若镜,厅上用具,举凡几、案、屏风,悉是青石琢成。 经过敞厅,拾级而下,走不多远,前面又是一道月圆洞门。 这敢情已是第二层洞府了! 陆翰飞无暇多看,匆匆跨入,里面显得甚是空旷,中间一个八角形的花圃,繁花锦簇,异卉奇葩,全是各色钟乳加以雕琢而成,望去和真花无异。 正面石壁,现出一道石门,门上还有两个石环,洞门紧闭。左右两侧,也各有两道石门,中间隔着花四,遥遥相对。 这三道石门,成品字形,陆翰飞是从花圃右侧走去,是以和右边那道石门,距离较近。 他走到此处,除了三道石门,别无通路,一路并没发现黑猿踪影,不知它乱跑乱闯的打哪一道门闯了进去? 心中想着,不由站停身子,朝四周打量,目光一转,瞥见右侧两扇石门上,写着龙飞凤舞,四行十六个大字! 这四行字,陆翰飞甚是眼熟,那是和石鼓山大石鼓上所镌字体,完全一样,显系出于一人之手。四行大字,正是: “天下无道 我黼子佩 天下有道 我负子戴” 陆翰飞口中低诵着,身不由己的朝右侧石门走去! 双手按在门上,轻轻一推,但听一阵轧轧轻响,石门应手而开,只觉一阵冷气,迎面扑来! 这股冷气,奇寒无比,陆翰飞武功虽已恢复。也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噤!身体略微一停,便跨步朝门中走入。 那是一间长方形的起居室,四下石壁,浑如美玉,室项垂下一簇晶莹生光的缨络,宛如一盏挂灯,反映出一层淡淡碧光。室中除了一张方形玉桌,和两排几椅,还摆设着几件鼎彝古玩之类,纤尘不染,甚是古朴雅致。 陆翰飞略一打量,发现桌上用玉尺民着一张色呈淡黄的纸笺,心中一动,走近石桌,轻轻取起玉尺,只见纸上写着: “能入此室之人,定系参悟石鼓题诗隐秘,取得双钱,有心人,亦有缘入也,可迳入有室,与我夫妇相见。 公孙乔手书 陆翰飞瞧得心中大喜,回头一瞧,果然有侧壁上,隐约可以看出还有一道小门的痕迹! 当下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走到门前,伸出双手,缓缓朝壁上推去!哪知连推了几次,石壁纹风来动。 心中大是奇怪,一时还当自己太以小心,不敢用力,这就潜运其力,往里推去,依然莫想推得动分毫。 陆翰飞蓦然想到那两枚金钱!暗忖:那枚刻着“石城通宝”的古钱,既是开启石壁之钥,那么这枚刻有“公孙藏珍”的古钱,可能就是开启这道石门的钥匙了。一念及此,立即取出古钱,目光转动,朝石壁寻去,只是这堵石壁,光滑如玉,哪有投钱的小孔?。 心中不禁大感躇踌,低头一瞧,忽然发现地下靠壁之处,果然有一条一寸来长的细缝,正好纳入一枚古钱,当下不再思索,把钱投下。 但听“嗒”的一声,接着一阵“轧”“轧”轻响,小门忽然缓缓移动,朝壁间缩入,露出一道门户,又是一阵寒气,扑面涌来!但寒气之中,还有一股淡淡的奇香,使人头脑为之一清! 陆翰飞知道白衣剑侣公孙乔夫妇的遗体,就在这间石室之内,哪敢怠慢,恭恭敬敬的朝门内走入。 这间石室,犹如普通人家的厢房,也成长方形,石室四壁,和外面一间相同,竟如美玉,略呈浅碧,光可鉴人。 上首中间,靠壁处是一张青玉石榻,榻前青玉案上放着一双古铜香炉,入门那阵奇香,敢情就是从炉中散出。 石榻上盘膝坐着两个身穿白衣的男女。 男的身材颀长,脸上肌肉,虽已枯干,但从脸型轮廓看来,年事并不太大,当年定是风度翩翩的人物。女的也年纪极轻,坐在榻上,使人有雍容端庄之感。这两人自然就是轰传武林的剑侣金玉双奇公孙乔夫妇了! 陆翰飞肃然起敬,慌忙走近案前,跪拜下去,口中默默的道:“晚辈南岳门下陆翰飞,叩谒两位前辈真人。”拜完,站起身子,只见案上也有一张素纸,写着: “斧环玉盒,留赠有缘,来人取起,速离此室。” 陆翰飞看完之后,朝案上一瞧,果然香炉边上,放着一柄状似日轮的金色短斧,和一叠互相连贯的玉环。心中暗想:难怪江湖上称他们“白衣剑侣金玉双奇”,原来他们的成名兵器,就是一柄金斧和一串玉环! 另外和一斧一环放在一起的,果然还有一双扁形的白玉盒子,不知里面又放着什么?心想既是公孙老前辈留示,留赠有缘之物,自己自可将它一并取走。 当下默默通诚了一遍,伸手取过金斧,然后把玉环和白玉盒子,一并取起,正待收入怀中! 只听身后石壁,忽然响起“轧”“轧”之声!回头键去,那道石门,又缓缓从石壁间又动移出;似将阖上! 陆翰飞微微一怔,蓦地想起那素上曾有:“来人取起,速离此室”之言,一时来不及多瞧,手上捧着三件东西,慌忙双脚一点,纵身朝门外掠去!” 这当真只是一瞬间的事,身形站定,回头一瞧,那道石门,业已紧紧阖闭,恢复原状! 不禁暗暗咋舌,只要稍迟一步,就非被关在里面不可了。 心中想着,一面把手中捧着的三件东西,放到石桌之上,回身朝石门跪下,恭恭敬敬的拜了几拜,站起身子,首先把一叠玉环,收入怀中。然后取过玉盒,轻轻打开盒盖—— 我独行扫校 第十五章 怪异之室 陆翰飞揭开玉盘,里面放着一册薄薄的书卷。封面色作古铜,像是一种特殊绢布制成,十分柔韧,上面题着“公孙氏笔录”五个正指。 陆翰飞自幼得简大先生熏陶,除了练武之外,对经书诗史,无不涉猎,此时看到这卷册子,心知是一代奇人公孙乔的见闻札记无疑。心中一喜,立即回身在石椅上坐下,翻开册子,一页一页的看了下去。 原来公孙乔是前明世家子弟,中举之后。就无意仕进,因家中富有,就带着爱妻单幽兰,遍历名山大卅。以倘佯山水为乐。 有一次,在泰山一处岩穴壁上,无意发现刻着许多图形,经仔细研究,才知是一种契秘武学,一时好奇,花了几天工夫,才把它描绘下来,而且还在洞隅,得到这柄日轮金斧。 夫妻两人,勤学了一年,悟出许多妙用,从此,游侠江湖,男的使用金斧,女的却以祖传的一串白玉连环,当作兵器。江湖上因两人武功奇奥,遂以金玉双奇相称。 这册小手卷上,除了述说公孙乔夫妻当年游历名山大川所见所闻,后面几页,所载全是武功图解,朱笔绘成,不仅工细生动,每一式样,都有口诀注解。 前面一共三十六式,并无名称,画的全是坐像,看去姿势大都相同,但朱笔细注,却特别多,每个字细如米粒,写得密密麻麻,如非目力特强之人,当真没法阅读。 陆翰飞身得南岳简大先生真传,自然识货,一望就知这三十六式,虽无名称,实是一种玄门上乘功夫,完全以练气为主。接着便是十九式日轮金斧,和十九式白玉连环,也是有图有文,注释清楚。 陆翰飞看到这里,心中涌起一阵波澜,只觉自己业已得到武林中传说已久的无上秘学,难怪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人,为了“石鼓歌”,不惜千里跋涉,纷纷赶上石鼓山去。 他心中不住的波动,暗想:自己要学会这小册子上所载的武功,师傅大仇,就不难报复了。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往下看去。 最后一面,公孙乔特别注明,日轮斧和白玉连环,乃是他们夫妻两人的随身兵刃,入室取宝之人,也必须夫妻合参,才能发挥威力,如果得宝之人,尚未成婚,也必须把白玉连环,转授给将来的配偶。 陆翰飞看到这里,不由微微一怔,心中感到大是为难,自己先前原想出洞之后,把白玉连环,传给楚师妹。 因为北岳司空师叔和师傅先后都死在夏侯律之手,而且楚师妹和自己同上竹仗评,拜谒赛孙膑的,两件兵器,她自然应该分到一件。 只是……只是这小册子上,公孙老前辈有这样规定,自己怎能…… 不,这两件兵刃,一件该属楚师妹的,自己说什么也得分给她,只要自己失学会了,再传给她,不让她瞧到这册子上的话就是了。 心中想着,不禁脸上绽出一丝微笑,继续瞧去。 后面一段,是说明进入“石城洞天”走满百步,洞门必会自动阖上,和出去之时的开启之法。 另外还说,这石城洞天,原是苍梧老人所发现,地道成之日,正好遇到自己夫妇,逐以此洞相托,中间的一座,正是老人坐化之地,不可开启,左洞多怪异,千万不可窥视等语。 陆翰飞一口气把小册子读完,接着又往上翻去,要知一个练武之人,见到武功秘笈,哪肯看了一遍就算? 翻到前面三十六式坐像之处,聚精会神,用心详读。好在每一式坐像,都有极详细的注解,他渐渐看得入神,就在地上盘膝坐下,照样练习起来。 要知三十六式坐像,正是至高无上的先天气功,原须循序渐进。 陆输飞南岳一派,练的本来就是正宗内功,他又服过大量蝮蛇宝血,体内含蕴的内功,已极为深厚,只是修为尚浅,无法化为己用。此时一经按图练习,照着口诀,运功行气,居然像水到渠成,毫不费力,不由心中大喜! 一式练完,接着就研读第二式口诀,照着做去。 这样一式又一式的继续练习,不休不止,不寝不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把三十六式运功坐像,完全做完。 他方才练习,倒也并没觉得如何,此时才一练完,陡觉自己内功和往日练完内功,大不相同!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形,自己好像脱胎换骨,另外换了一个人似的! 心知这三十六式运功坐像,收了奇效,不禁心头狂喜,急忙把方才各式练习口诀,重复详细研读了一遍,然后摒除杂念,从第一式开始,连贯做去。 果然才一运气,便觉体内真气如潮,隐挟风雷,随意运行。 一时哪敢丝毫大意,默诵口诀,逐式做去,直待三十六式,一气做完,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哪里知道仅是这一阵练功,已足足过了一昼夜时光,温如玉引着阴风煞人,寻到石城峰,因不见陆翰飞的踪影,又废然下峰而去。 但在陆翰飞的感觉上,好像还只有一会工夫,他练功完毕,接着又翻开十九式日轮金斧,按式练习起来。 这十九式斧法,可和方才练功的情形,大不相同。 方才三十六式坐像,虽是玄门最上乘的功夫,但因陆翰飞练的原是正宗内功,练功之道,不外吐纳运气,他原有相当根基,图解口诀,又注释得十分详尽,只要依照口诀把一口真气,如何运行就行,至于火候深浅,那是练功之人本身的修为问题。 也就是说,这三十六式,易学难精,陆翰飞只是依式学会了运气之法而已,但十九式日轮斧法可不同了,每一式都各具奇奥诀窍,妙用变化,虽有图形解释,也只能说出步位手势的正确式样,其中的精微变化,所谓神而明之,存乎一心,决非图文所能绘述。 陆翰飞依照图式,练了半天,只觉这一套手法,看去动作简单,但练起来,却繁复无比。 反复研究,演练了半天,才仅仅练过三招,而且还只是粗通大意,其中的妙用诀窍,仍然没法完全领悟。 陆翰飞只顾练功,早已忘了时间,这一停下手来,顿觉腹中饥饿,同时也想起自己已在洞中耽搁了许久。 而且入洞之初,黑猿就跑得不见踪影,它虽具灵性,总是兽类,不要在洞中乱闯,破坏了洞中景物! 一念及此,不由心头大急。赶忙收起玉盒,揣入怀中,然后翻起长衫,把日轮金斧,贴身藏好,才推开石门,走了出去,又回身把石门阖好。 驻足一瞧,这座空旷的大石窟,除了品字形三道石门,和中间一个八角花圃,依然静寂如死!不但没见黑猿影子,连它的声音,也丝毫不闻。 陆翰飞和黑猿相处过半日,知道它决不会如此安份,三道石门除了自己才从右洞走出,那么黑猿极可能闯进另外两座洞府中去了。 公孙老前辈在笔录中曾说,中间的洞府,是苍悟老人坐化之处,要自己不可开启,左边那座,笔录上只说“洞中多怪异,千万不可前往一窥”,语焉不详,不知所谓“怪异究竟是什么? 陆翰飞心头,也不禁引起好奇之念! 这一会工夫,人已循着花圃走去,目光落到中间两扇石门之上,仔细一瞧,两扇石门依然紧阖如旧,看去不像有人推动的痕迹。 他知道如果黑猿已经闯进去的话,它不会像人一样,依旧把石门关得好好的,那么这位“猿大哥”准是闯到左洞去了! 不好,“左洞多怪异”,它许久没有出声,难道真遇上了什么怪异不成?念头闪电般掠过,立即抬头朝左边石门瞧去。 只见左洞两扇石门,果然已作半开半阖之状!一点没错,这位“猿大哥”当真闯进洞去了! 陆翰飞瞧到这里,哪还犹豫,立即举步朝左洞走去,刚到门口,瞥见壁上画着一个方框,上写:“禁止入内” 这四个字,正当石门边上,看去甚是显著。 陆翰飞心中暗想:这大概因里面有什么怪异,才会禁止人家进去。心中转念之间,忽闻到一股非兰非麝的甜香,直沁鼻孔! 他先前初入白衣公孙乔夫妇那间石室之时,也曾闻到一股香气,后来才知道那阵香气,是从炉中传出,因石室封闭极密,不易散去,是以此时闻到香气,也并不在意,举步往门内跨入。 身子才一入内,只觉室内香雾空蒙,甜香味太过浓重,使人闻了头脑微有昏胀之感! 这座石室,和右洞也稍有不同,右洞进门是一间起居室,公孙乔夫妇的静室,是在起居室右边。 这里进入石门,只是一块略呈方形的空地,和普通人家的庭院相似,中间还有一扇石门,只是虚虚掩着,并没关上。 左右两边石壁,各凿成一排花格子窗,里面还垂着粉红色窗帘,颜色十分鲜艳,似是一种特殊丝绢制成。 这一阵打量,说来较费笔墨,其实只要一跨进石门,便可一目了然。 陆翰飞目光一瞥,就看到那位全身黑毛的“猿大哥”,正躬着一个高大身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右侧一排花窗外面,往里瞧得出神! 这情形大是奇怪,自己在右洞耽搁了不少时光,难道它就一直在这里,没有动过? 猿虽然生性好奇,但也生性好动,哪会这般沉得往气? 陆翰飞因“公孙氏笔录”上,曾有“左洞多怪异”之言,有了先入之见,此时再一瞧到黑猿这般情形,也抵不住好奇,立即放轻脚步,悄悄掩到黑猿身边,凑上眼睛,往花格子窗中瞧去。 目光透过轻纱,刚一瞧到石室中央,顿时使地张口结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他目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吸引住了,再也无法移开! 原来这间石室,布置十分华丽,玛瑙床,珊瑚架,白玉台,水晶镜,珠光宝气,耀眼生花! 床上侧卧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少妇,白玉般们体上,仅覆一方如蝉翼的轻纱,星眸微阁,玉靥生春,当真是容颜绝世,姿态美妙! 曹子建的洛神赋上,曾有:“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誉峨峨,修眉连绢,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环姿艳选,仪静利闭,柔情绰约,媚于语言……” 这些香艳丽藻,千古名句,如果用来形容这个活色生香,不言不动的睡美人,仍有不够之嫌! 陆翰飞乍睹之下,心头猛吃一惊,要待退后,已是不及。 这不过一瞬间事,他心念才动,已觉神驰目眩,像着魔似的一双眼睛,再也离不开玉榻。 同时鼻孔中,也闻到一阵阵浓逾的甜香,人、好像入了梦境似的,神智渐渐恍惚起来! 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此是何地? 陆翰飞并不是好色之徒,但榻上侧卧的裸露少妇,实在太美了,她美得简直使人眼花缭乱,任何人只要看她一眼,都会情不自禁! 他终究是内功极有根基之人,先前又在右洞石室,练过公孙乔载在册上的三十六式坐功,虽然只是初学乍练,对这至高无上的玄门“先天真气”,谈不上火候,就在神志恍惚之际,灵台突然清朗! 陆翰飞只觉心头骤然一清,狂骇之余,来不及多想,右手一带,一把抓住黑猿毛茸长臂,往后跃退! 匆忙之间,手劲极大,一下拉着黑猿跃出数步。身形乍停,耳中只听“扑通”一声,黑猿一个高大身躯,突然应手而倒,跌倒地上。 他哪里知道黑猿在窗前整整站了一昼一夜,神智昏迷,业已完全失去知觉,心头不由大惊!暗想:这间石室,当真怪异,榻上那个少妇,敢情是什么精怪不成。 但就在这一瞬之间,石门倏然开启,一条人影,像幽灵般从门中闪出! 陆翰飞闻声惊觉,他心中正好想到妖精,只感全身一阵毛骨悚动,来不及察看倒在地上的黑猿,右手迅速一抬“呛”然龙吟,元龟剑脱鞘而出,横剑在手,舌绽春雷,大喝一声: “何物妖精,胆敢窃据石城洞天,狐迷媚人”? 他这声大喝,无非替自己壮胆,喝声出口,目光同时朝前看去。 石门边上,怔怔站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朝陆翰飞上下打量了两眼,秋波闪漾,脆滴滴的说道:“你说什么呀?” 陆翰飞俊目放光,抡着长剑,喝道。“好妖精,你盘踞此洞,兴妖作怪,何用惺惺作态?” 红衣女子脸上大是不悦,道:“你这人怎么揽的?谁是妖精?谁在兴妖作怪?惺惺作态?” 她说得极快,连珠般出口,音若签簧,好听已极! 陆翰飞给她一连串的问话,听得心头大疑,双目盯在红衣女子的脸上,半晌作声不得。 红衣女子催道:“噫,你说呀,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翰飞越瞧心中越是嘀咕,对方确实不大像是妖精,那么公孙乔的小册子上,何以又说“左洞多怪异”?何以榻上那个少妇,会如此大胆?何以自己会中邪似的,心神恍惚? 他感到疑窦重重! 尤其这座石城洞天,三百年来,武林中只知白衣剑侣把他们随身兵器,埋藏在一处山中,留待有缘,谁也不知究在何处?就是石鼓山大石鼓上那首题诗,看到的人虽多,但发现白衣剑侣藏宝有关,还是自己师傅第一个发现。而揭开这首诗中之谜,是赛孙膑令狐老前辈,他把两枚古钱,留给了自己。 但仅有古钱,不知藏宝之地,也是徒然,自己身负重伤,被人劫待,由温如玉背着逃到山下,误打误撞的被黑猿背来,原是一件巧合。 再由黑猿摸去古钱把玩,误投石穴,开启石门,更是巧合之事,自己凭了这一连串的巧合,方获得入此洞。 即如北溟真君,在洞侧守了二三十年,还是不得其门而入,可见这石城洞天,自从白衣剑侣坐化之后,就从无一人,进过此洞。 她,红衣女子最多也不过十八九岁,当然不会在洞内生长,她如果不是妖精?那么她是凭什么进来的呢? 红衣女子瞧他目光灼灼,只是盯着自己直瞧,不禁双颊微赧,怒道:“喂,你怎么老是瞧着我,不说话了?” 陆翰飞听得一怔,急忙收转目光,迟疑的道:“你……真不是妖精?” “妖精?” 红衣女子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抬目问道:“你说我像妖精?” 陆翰飞尴尬的摇头道:“不……是……” 红衣女子好奇的追问道:“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妖精了?” 陆翰飞又摇摇头道:“没……有……” 红衣女子又道:“那么,干吗?你口口声声的叱喝着妖精?” 陆翰飞虽觉对方不像妖精,但心头依然困扰着许多疑团,这就抬头道:“姑娘怎会在这里的?” 红衣女子撇撇嘴道:“你能来?我不能来吗?” 陆翰飞被她问得一怔,忙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是问姑娘如何进来的?” 红衣女子脸上微显不悦的道:“既然这地方你可以来,我也可以来,你凭什么盘问我呢?” 陆翰飞俊脸一红,还没作声。 红衣女子又造:“譬如,你在这里出现,我有没有问过你?” 陆翰飞暗想:石城洞天的大门,是猿大哥开的,而开启石城的古钱——“石城通宝”— —乃是自己所有,我自然有权问你。 话到嘴边,红衣女子忽然噗妹一笑,道:“其实告诉你,也不要紧,我是跟在你身后进来的。” 陆翰飞蓦然想起自己进洞之初,正当两扇石门,快要阖起之时,果然有一阵疾风,从身边擦过,等到回头瞧去,只发现一团红影,一闪而逝,原来是她!心念转动,口中不由“啊”了一声,道:“原来那条红影,就是姑娘!” 红衣女子明眸一亮,惊奇的道:“原来你看到了?” 陆翰飞点点头:“姑娘身法极快,在下看得不大清楚。” 红衣女子低头沉吟道:“对啊,二师兄说我‘木石循形’还只练到五成火候,眼力好的人,就会瞧得到,你眼力真不错呢!” 陆翰飞好像听人说过“木石遁形”的名称,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红衣女子指了指地下躺着的黑猿,道:“这猴子是你养的?它闻了‘醉仙香’,你还不把它弄到外面去,在这里是不会醒的?” 陆翰飞听得又是一怔,问道:“你说,猿大哥闻了‘醉仙香’?‘醉仙香’是什么呢?” 他无意之中,脱口叫出猿大哥来。 红衣女子忍不住噗妹一笑,但又很快地抿住嘴唇,才道:“醉仙香,就是这屋子里浓重的香雾咯,全仗着它保护着天仙娘子的尸体,历久不坏,但如果人闻了,就会昏迷不醒,嗜,你怎么会一点事也没有呢?” 全仗“醉仙香”保护着天仙娘子的尸体,历久不坏! 天仙娘子?难道榻上那个裸体少妇,就是天仙娘子? 陆翰飞抬头问道:“你说的天仙娘子,可是……可是……那是尸体?” 红衣女子两颊飞红,羞涩的“嗯”了一声,道:“你快把它弄出去咯,我们到外面再说吧!” 陆翰飞见她吞吞吐吐的不肯多说,自己也不便多问,只好把黑猿抱起,退出门去。 红衣女子跟在他身后,走出左洞,随手闯上石门,一面说道:“前面不是有水地吗?你替猿大哥洒上点凉水,过上一会,自会醒来。” 陆翰飞一想不错,就抱着黑猿一直往前走去。两人默默地穿过敞厅,走到地边。 陆翰飞俯下身去,双手捧起一把池水,但觉这一潭池水,奇寒无比,竟然冻得十指隐隐作痛,心中大感惊奇,慌忙把水洒到黑猿毛脸之上。 红衣女子道:“你方才不是问我天仙娘子吗?你真的没听人说过?” 陆翰飞道:“在下就是刚才听你说的。” 红衣女子点点头道:“我以前也只是听三师兄说过,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她的法体,……啊,你不知道天仙娘子,原是魔教圣祖的师妹,后来……嫁给了苍梧真君……” “哦”陈翰飞想起中间那座洞府,正是苍梧老人坐化之地,口中不期“哦”了一声。 红衣女子奇道:“你原来也知道,哼,我不说啦!” 陆翰飞连忙摇手道:“姑娘别误会,在下只听人说过苍梧老人的名字。” 红衣女道:“你是听谁说的?” 陆翰飞心想:自己师仇未报,得到白衣剑侣藏宝之事,目前还不宜多说,这就顿了顿道:“在下只是在江湖中听到的。” 红衣女子道:“江湖上,在什么地方?” 陆翰飞暗忖:原来她连江湖上都不知道,这可看出她涉世求深,但奇怪的是,她一身武功,却大是不弱! 红衣女子粉脸一红。气道:“你不肯说就算啦!” 陆翰飞连忙解释道:“江湖就是浪迹四方的意思,练武的人,奔南闯北,叫做闯荡江湖。” 红衣女子咬咬嘴唇,笑道:“这就是了,我当你不肯说呢?”接着又道:“后来,天仙娘子死了,苍梧真君为了不让她的尸体腐烂,和生着的时候一样,特地用龙诞香和醉仙香遍洒全室,才一直保存到现在。” 陆翰飞听得恍然在悟,笑道:“不是姑娘指教,在下还当……她是妖精哩!” 红衣女子“嗤”的笑出声来,道:“是了,你一定也……瞧到了天仙娘子的法体了……” 她说到这里又解释道:“你不知道这是魔教中的‘尸柁林’,就是最迷人的尸解,你一定也看得看了迷啦!” 陆翰飞脸上一红,曙啼的道:“所以……” 红衣女子“咭”的笑道:“所以你把找也当作了妖精?” 陈翰飞尴尬的笑了笑。 红衣女子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盯着陆翰飞,问道:“你是为什么来的?” 陆翰飞被她问得一怔,但他灵机一动,避开正面,故意俏皮的道:“你呢”? 红衣女子也怔了证,嫣然笑道:“我不是跟着你进来的吗?哦,不对,该说跟着你猿大哥来的。哦,也不对,这话说起来长呢,其实我是跟二师兄来的。” 陆翰飞只是听她说着,并没开口。 红衣女子又道:“那是在很远的地方,二师兄说要找一个人,自己走了,我瞧到许多会武功的人一路奔来,我就跟在他们后面,后来这些人和另外一些人,在路上打了起来,我就一个人走了。不想就在前面山中,看到你那猿大哥,背着你朝这里跑来,我觉得奇怪,也追了下来,到了山下,你猿大哥忽然不见了,我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后来我听峰腰上有猿猴的啸声,才找到这里,正好你和猿大哥朝洞里走去,我也悄悄的跟着进来了。” 陆翰飞虽然不知她口中的二师兄是谁?但从她口气听来,她二师兄一定也是为了白衣剑侣的藏宝而来,而且她二师兄要找的那个人,也许就是自己。 红衣女子见他没有开口,忍不住问道:“我方才说的这些话,你听得懂吗?” 陆翰飞暗想:你说的情形,也是自已经历之事,怎会不懂?一面点点头道:“在下听得懂。” 红衣女子喜道:“是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其实你再问我,我也不知道了,那些人不知为了什么,一路匆匆赶来。” 她说到这里,忽然瞧了陆翰飞一眼,欲说又止,但好像又有些忍不住,才柔声道:“其实,我也可以说是跟你进来的,你说对不对?” 陆翰飞听得好笑,这有什么好说的?心中想着,但还是顺着她点了点头。 红衣女子脸上微微发赧,又道:“所以咯,我非告诉你不可。” 陆翰飞莫明其妙的又点点头。 红衣女子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本只有手掌大小的册子,瞧着陆翰飞道:“这册‘天魔经’,是我从天仙娘子妆老里发现的,照说你也有份……” 陆翰飞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对这本小册子,十分珍视,但并不隐瞒,居然说出自己也有份的话来!不禁心头暗暗感到惭愧,因为自己得到白衣剑侣两件兵器之事,并没向她实说。 红衣女子话说到一半,忽然望着他道:“咦,你可是觉得热吗?怎会脸红了?” 陆翰飞心中一窘,不好回答。 红衣女子若有所悟的道:“是了,你一定想起天仙娘子来了,其实咱们魔教中人,赤身行法,也是极普通的事。” 陆翰飞听得一惊,原来这红衣女子,竟是魔教门下,不由咦道:“你……” 红衣女子话一出口,也忽然警觉,不待他说出,点点头道:“你感到惊奇,是吗?” 陆翰飞摇摇头道:“没有。” 红衣女子脸露喜容,幽幽说道:“这就好,有许多人听到魔教,就会笑我们是旁门左道。” 陆翰飞道:“邪正这两个字,该从人去分别,一个人行之正则正,行之邪则邪,岂可一概而论?” 红衣女子明眸陡亮,仰脸笑道:“这话我从没听人说过,你知道我听了这话,会有多高兴? 她这一仰着脸说话,吹气如兰,脂香微度,陆翰飞只觉心头微微一荡。 红衣女子又道:“你瞧,我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就是关于这册‘天魔经’的事……” 陆翰飞道:“姑娘既然喜欢,就请收起来吧,何况此书是姑娘发现的,理该归姑娘一人所有。” 红衣女子扬了杨秀眉,喜道:“你真是一位君子,照说你也该有份,因为我是跟着你进来,才发现的。只是这册‘天魔经’上,记载的都是魔教不传之秘,我……我……作难也就在这里…·” 陆翰飞道:“这个在下知道,贵教武功,不准传授外人,天龙寺悬为禁例,这书既是贵教之物,姑娘更毋须客气,只管收起就是。” 红衣女子眨着眼睛,感激的道:“你真好,我不知怎样谢你才好?” 陆翰飞道:“姑娘不用说感谢的话,在下曾蒙责教一位老师傅受艺之德,未敢或忘。” 他不知道当日嘉檀尊老传他“火焰刀”乃是一石二鸟之计,是以心存感激。 红衣女子一双剪水双瞳,睁得滚圆,似乎不敢深信,但又相信他不是有假,惊疑的问道:“啊,不知传你功夫的是谁?” 陆翰飞道:“那位老师傅当日曾嘱咐在下,除了报雪师仇,就不准再用,他……他是嘉檀尊者。” 红衣女子喜逐颜开,啊道:“你说的就是我二师兄咯,原来你和二师兄早就认识了。” 她举起纤手.轻轻的掠了掠鬓发,又道:“不知你师傅的大仇,报了没有?” 她说话之间,显得极是关切。 陆翰飞黯然摇了摇头,道:“那天可惜在下功力不足,未能把那恶贼一举除去……” 他一张俊脸,流露出痛苦的回忆,想了想,又道:“不过那贼子好像也伤得不轻,因为老师傅传我的‘火焰刀’,正是克制他‘透骨阴指’的功夫。” 红衣女子惊哦道:“二师兄传你的是‘火焰刀’?” 陆翰飞道:“你也会?” 红衣女子摇摇头轻笑道:“我不会,我学的是‘透骨阴指’,所以,如果我和你动起手来,我准会吃亏。” 她说到这里,忽然脸上一红,仰着脸,低低的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陆翰飞道:“在下陆翰飞。” 红衣女子偏头想了想,道:“陆翰飞?这名字我好像听人说过,哦,对了,这一路上,我听许多人都在说你……我叫姬红薇。” 等她说到最后一句,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不,陆翰飞也听到了! 但就在此时,只听一声低啸,黑猿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它感到无限惊奇似的,两只火眼金睛,瞧瞧姬红薇,又瞧瞧陆翰飞,毛手不住地抓着耳朵,一阵“吱”“吱”乱叫。 姬红薇觉得好玩,拍手道:“啊,猿大哥醒过来了?” 黑猿一张毛脸,兀是惊疑不定,它敢情弄不懂在这石洞之中,怎会忽然多出一个美丽的姑娘来? 陆翰飞连忙笑道:“猿大哥,这位是姬姑娘。” 黑猫似懂非懂的嘻着大嘴,只是傻笑,口中“吱”“吱”叫了两声,拔脚朝洞外跑去。 陆翰飞回头朝姬红薇道:“我们来了很久,也该出去了。” 姬红薇抬头一笑道:“对了,这里没有昼夜,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了呢,我们这就走吧!” 说着,人已翩然掠起,朝甫道奔去! 陆翰飞也不再停留,跟在她身后,匆匆走出,只见姬红薇该奔近洞口,忽然伸手朝石壁上按去!一阵“隆”“隆”大响,两扇大石门,接着徐徐开启,强烈的阳光,从洞外直射进来。 陆翰飞心头大奇,问道:“姑娘怎会知道这开启石门之法呢?” 姬红薇回头笑道:“天仙娘子在那本小册子上,就记载了石门开启之法,只可惜我没找到‘石城通宝’,下次不能再来了。” 说话之时,大家已走出石门,只听身后又是一阵隆隆大响,大石壁又已恢复了原状。 黑猿一双毛手,只是掩着耳朵,瞧得发怔。 姬红薇回头瞧着陆翰飞问道:“你是不是也要下山去?” 陆翰飞给她问得一怔,急忙点头道:“在下尚有急事,自然就要下山。” 姬红薇喜不自胜的道:“这就好,我们正好一起下去咯!” 陆翰飞没有答话,忽然走到黑猿的跟前,作了个揖,道:“猿大哥,我多蒙你山下救来,此恩此德,永远不会忘记,只是我师仇未报,还有许多事情待办,此刻,就要下山去了,以后我一定会来看你的,再见了。” 黑猿听他要走,好像大感失望,毛脸登时流露出依依不舍之色,口中急得“吱”“吱” 乱叫。 姬红薇道:“猿大哥,以后我也一定会来看你的。” 黑猿抓头挖耳的只是瞧着两人,忽然它走近陆翰飞身前,口中低啸了两声,毛手连比,蹲下身去,意思仍要陆翰飞伏在它身上,背他下去。 陆翰飞心中一阵感动,连忙摇手道:“猿大哥,不用了,我自己会下去的。” 黑猿偏着头瞧瞧他,口中欢呼一声,身子跃起,毛手招了两招,就朝崖下纵落。 姬红薇笑道:“猿大哥已经下去了,我们快走吧!”说着跟踪往崖下掠去。 两人一猿,沿壁而下,不多一会,已走到山涧尽头,陆翰飞眼看黑猿只是跟在自己身后,不肯回去。 心中也油然生起别离之情,急忙回身道:“猿大哥,不要再送了,你快回去吧!” 黑猿依依不舍的点着毛头,口中低啸了两声。 姬红薇也回头道:“猿大哥,我们走了。” 她引着陆翰飞,从白雾蒙蒙的断梁上,越过山涧! 黑猿隔着山涧,还在长啸不止。 陆翰飞一时兴起,也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他此时不仅武功全复,尤其练了公孙乔绘的三十六式“先天真气”,坐功图解,本来蕴积体内的蝮蛇宝血,业已全都化散,此时的功力,比之未受伤前,不知精进了若干倍!他这一声长啸,清越呼亮,直若凤鸣,只听群山响应,余音袅袅,历久不绝! 姬红薇瞧着陆翰飞惊喜的道:“原来你有这般深厚的功力,我想你武功一定很高。” 陆翰飞自己也想不到这声长啸,劲气会有如此充沛,心头也着实暗暗惊奇,难不成那三十六式行功坐像,会有这大的效果? 姬红薇看到他神色有点迷惑,也只当他还在怀念着猿大哥,她正想开口,忽然“咦”了一声,低低的道:“有人来了,我们走吧!” 陆翰飞抬头瞧去,果然正有一人,沿着山涧缓缓走来! 那人一身蓝布衫裤,像是个樵夫打扮。 姬红薇从来也没有和男人走在一起过,瞧到有人走来,只是低着头走路,不敢再和陆翰飞说话。 双方距离,渐渐走近,原来那只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腰背微弯,走路也显得有点吃力。但当他走近两人身前,忽然停住脚步,朝陆翰飞打量起来。 陆翰飞原先因这位老人只是普通樵夫,而且看出他不像是个会武的人,也就并不注意。 此时一见老人停住脚步,朝自己打量,心头泛疑,不由也朝老樵夫瞧去。 那老樵夫看了陆翰飞几眼,含笑问道:“这位相公,可是胜陆?” 陆翰飞听得一怔,抱拳道:“老丈如何知道在下姓陆?” 老樵夫又道:“相公尊名可是翰飞?” 陆翰飞心头大疑,皱皱眉道:“在下正是陆翰飞。” 老樵夫似乎还不大相信。追着问道:“那么相公可是从南岳来的?” 陆翰飞知道许多武林中人,为了白衣剑侣的藏宝,一路追踪,自己已经碰上过不少人,都是一般相问,心头不禁冒火,冷冷的道:“不错,在下就是南岳门下陆翰飞。” 老樵夫哈哈一笑,自言自语的笑道:“那是不会错了。” 陆翰飞不耐的道:“老女到底有什么事?” 老樵夫吁了口气,脸露喜色道:“老汉总算等到相公了。” 姬红薇站在一旁,瞧着老樵夫唠唠叼叼的说了半天,还没说出什么事来,不由插口道: “老丈,你有什么事,说出来就是,这么吞吞吐吐的干吗?” 老樵夫对姬红薇的催促,浑如未闻,依旧望着陆翰飞道:“那么相公刚才是从石城峰下来的了?” 陆翰飞不禁一怔,自己从石城峰下来,他如何会知?心中想着,还没开口! 姬红薇接口道:“我们问你的,你一句也没有回答,你倒盘问得这么详细。” 老樵夫瞪了她一眼,道:“老汉受人之托,自然就要问得详细一点。” 陆翰飞听他说出受人之托,心中更是动疑,急忙道:“老丈究系受何人之托?要找在下?” 老樵夫道:“老汉收了人家三两银两,在这里等候相公,今天已是第三天了。” 他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头绪来。 陆翰飞索性瞧着不再作声。 果然,那老樵夫因没人答话,继续道:“老汉这三天来,一直守在这里,等候相公,因为老汉受人之托,而且那人一再叮嘱老汉,非瞧到相公这样打扮的人,非盘问得一清二楚,才可说出。” 陆翰飞听他说得郑重,敢情确有重大之事?但继而一想,自己当时身负重伤,被温如玉背着一路奔走,原是为了避开追踪之人,并无一定目标,后来被黑猿背上石城峰,也只能说是巧合,哪会有人知道?老樵夫说是受人之托,在这里等了三天,岂非怪事? 姬红薇道:“你现在都问清楚了,有话快说咯,这般吞吞吐吐的,真是急死人啦!” 老樵夫道:“那人有一件书信,要老汉亲手交给相公。” “书信?陆翰飞越听越奇,那人怎会知道自己从石城峰下来?却巴巴地叫人等在这里,留下书信? “老汉受人之托,难道还会骗你?” 老樵夫颤巍巍的探手入怀,摸出一封信柬,递到陆翰飞手中,道:“那人再三叮嘱,要老汉亲手交给相公,相公允瞧瞧信封,可曾错了?” 陆翰飞接过信柬,低头一看,只见信封上写着: 面交 陆翰飞相公亲拆 内详 陆翰飞看得大奇,这封信果然是给自己的,不知留信的人又是何人? 姬红薇好奇的道:“这信是给你的?” 陆翰飞点点头,正待拆开信封。 老樵夫忽然伸手一栏,道:“相公且慢。” 陆翰飞抬头道:“什么事?” 老樵夫道:“那人关照老汉,要老汉转告相公,这封信,要离开这里,才能拆看。” 姬红薇道:“奇怪,拆信也有什么地方能拆?什么地方不能拆的?” 陆翰飞道:“那是为了什么?” 老樵夫耸耸肩道:“这个老汉就不知道了,老汉只是照他的话,转告相公罢了。” 话一说完。就转身走去。 陆翰飞手上拿着信柬,一时当真不知是拆好?还是不拆好?一面连忙叫道:“老丈请留步。” 老樵夫转头道:“老汉已经把要说的话,都告诉相公了。” 陆翰飞道:“这信不知是什么人交给老丈的?” 老樵夫大笑道:“当然是你相公的朋友。” 陆翰飞道:“在下是问老丈,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樵夫不耐的道:“现在是你盘问我了?人总是人的样子,难道还会是鬼?待会,你看过信,不就明白了?老汉可没时间和你多扯。” 他边说边走,渐渐去远。 姬红薇等老樵夫走远,偏着头道:“他走开了,现在你可以拆开来瞧啦!” 陆翰飞为了持重,摇摇头道:“这人既然叫我离开这里再拆,也许另有缘故,我们就离开这里再拆吧。” 姬红薇嗤的笑道:“你这人真是老实,他要你过了十年再拆,你也等上十年?” 陆翰飞等道:“所谓离开这里,只要再走远些,也就是了。” 姬红薇道:“我想,这写信的人,一定知道你的脾气,要是换了我,早就拆开来瞧了。” 两人边说边走,脚下加快,一阵工夫,已盘出山脚。 姬红薇忍不住道:“喂,你现在可以拆了。” 陆翰飞心想:你倒比我还急! 当下依言拆开信封,抽出信笺,只见上面写着: “石城之行,弥足欣慰,见字希速去君山,附柬一纸,抵君山后开拆。 除信笺之外,果然附着一个密封! 陆翰飞瞧得心头猛跳,这一行苍劲行书,自己最熟悉也没有了,这是赛孙膑令狐老前辈的笔迹!和石鼓山前,由船老大交给自己的那封信,笔迹完全一样,甚至连信上口气,也完全相同! 令狐老前辈,乃是自己亲眼目睹丧在他师兄夏侯律的“透骨阴指”之下,而且是自己亲手替他埋葬的。 这真是怪事,但这封信,却明明是令狐老前辈写的,决不会错! 姬红薇瞧他看完书信,脸色大变,只是拿着信笺发呆,不禁奇道:“喂,你怎么了?这封信是不是你朋友写的?” 陈翰飞并没回答,忽然想起当日看完赛孙膑的信,曾匆匆收入怀中,不知是否还在?他来不及回答姬红薇的话,迅速伸手入怀,一阵掏摸,差幸并没失落,急忙取了出来,但因方才从石城峰下来,飞越山涧断梁之时,衣服全被飞瀑溅湿,这封信业已被水浸湿,小心翼翼的把信笺取出,缓缓揭开。 这一揭开信笺,顿时把陆翰飞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那张信笺上,除了原有的两行行书,写着: “身后无所谓,古钱两枚,佩之大吉。” 今晚二更,可去痤骨之处,潜伏暗吸,慎匆出手。 知名具” 另外,经浸湿之后,赫然多出八个朱红小字,那是: “九嶷石城惟宝可通” 陆翰飞差点惊叫出声,令狐老前辈他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好像什么事都会在他预料之中,就以这封信来说,当时也没有发觉中间还另有秘密,要不是经水浸湿,始终不会发现。 再看两张信笺,笔迹丝毫不差,果真出于一人之手!陆翰飞不由恍然大悟,方才那个老樵夫,分明就是他老人家。 难怪他走路之时,显然有点不同! 难怪他要自己离开那里,才能拆信! 那么石鼓山那一幕,只是假戏真做而已,他老人家根本就没有死! 江湖上人叫他灵狐仙,他当真亦狐亦仙! 哦,他要自己速去君山,难道君山有什么紧要之事?另外附着的这封密柬,要到了君山,才能拆看,不知又是何事? 心念电转,急急收起信笺,塞入怀中,一面朝姬红薇拱拱手道:“在下另有急事必须立即启程,姬姑娘请恕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话声一落,正待跨步走去! 姬红薇只觉心头一急,叫道:“喂,你等一等!” 他目光和姬红薇一接,只见她一双秋波,含情脉脉,只是怔怔的瞧着自己,状若不胜幽怨! 半晌,没有说话! 陆翰飞心中也有点恍惚,这是一种无可言宣的感觉! 她没有作声,但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说出来了。 心头多少难言事,尽在秋波一转中。 他同样感到惆怅,会短离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临歧相对同惆怅,只为萧郎是路人。 姬红薇缓缓举起纤手,轻轻摇动了一下,道:“没有什么,你去吧!” 陆翰飞一抱双拳,说道:“姑娘珍重。” 转身迈开大步,朝山下奔去。 山风吹拂着地飘逸的蓝衫,有如一朵出岫轻云,冉冉地在山壑之间浮动,渐渐去远,渐渐消失! 姬红薇如像失去了什么?空虚、寂寞,同时袭上心头,这是十八年来,从未尝到过的滋味! 相思味有甜中苦,尝着苦偏不肯抛! 她怔怔的立在山前,不知是追上去好,还是…… 一声轻微的冷笑,起自身后。 姬红薇有如刚自梦中醒来,慕地回过头去。 只见右侧林中,缓缓走出一个身穿月白儒衫,面目姣好,但散披着一头红发的怪人。 姬红蔽差点惊叫出声,因为这人来得怪异! 不,该说生得怪异,打扮更是古怪! 说他是男的?他面貌姣美,柳眉凤眼,瑶鼻樱唇,和一张桃花似的玉脸,该是女的,说是女的?她身穿月白儒衫,足登薄底快靴,又是男人打扮。 说她美?一头红发,被散两肩,说她丑?又娇媚如花! 姬红薇虽然出身魔教,她几曾见过这般非男非女,又美又丑的怪人?她惊怯却步,两只眼睛瞪着徐徐逼近的红发怪人,颤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红发怪人两只眼睛同样瞧着姬红薇,口中同样问道:“你是什么人?” 姬红薇心中害怕,不自禁的又后退了一步。 红发怪人冷漠的道:“我问你是什么人,你听到了没有?” 姬红薇听他说话的声音,冷漠之中,甚是娇脆,分明是个女子,心头怯意稍减,抬头道:“我叫姬红薇,你呢?” 红发怪人在她身后站定,依然冷冷的道:“赤发仙子。” “赤发仙子?”姬红薇瞧瞧她一头赤发,凝眸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赤发仙于格格一笑,道:“仙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姬红薇胆子一壮,笑道:“原来你也是女的?” 赤发仙子并没作答,冷峻的道:“你在什么地方遇上他的?” “他?”姬红该惊奇的瞧着她,问道:“你是说陆相公?” 赤发仙子鼻孔里“唔”了一声。 姬红薇面有点发烫,低低的道:“石城峰石室里面。” “他果然在里面!”赤发仙子自言自语的说着。 姬红薇道:“你也认识陆相公?” 赤发仙子两道冷厉的目光,忽然一抬,问道:“你们怎样进去的?” 姬红薇反问道:“你干么,要问得这么清楚,你如果是陆相公的朋友,我就告诉你。” 赤发仙子怔得一怔,接着幽幽叹了口气道:“以前也许是,但现在不是了。” 姬红薇睁大眼睛,疑惑的道:“这话我听不懂,哦,那封信就是你叫人送给陆相公的?” 赤发仙子摇摇头,表示不是,接着又适:“你听不懂就算了,其实我自己也不懂。” 姬红薇疑惑的瞧着她,说道:“你不是问我怎么进洞去的吗?我去的时候,瞧到大石壁上,开着很大一道石门,我瞧着好奇,就悄悄的走了进去。后来,石门忽然关了起来,我无意之中,在一间石室里,瞧到祖师仙娘天仙娘子的法体……” 赤发仙子脸上掠过一丝诧异,插口问道:“你是魔教门下?” 姬红薇点点头,续道:“后来陆相公也闯进去了,咭,他把我当作妖精呢,后来我们就出来了。” 赤发仙子关心的道:“你可曾发现什么?譬如说,他拿到什么东西?” 姬红薇摇头道:“没有啊,陆相公没有说起。” 赤发仙子疑惑的点点头,沉默有顷,忽然抬头道:“你喜欢他吗?” “我?”姬红薇吃了一惊,脸上一阵发赧,微微摇头,声音说得极低,道:“我不知道……其实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赤发仙子匀红的脸上,开始绽出一丝笑意,徐徐说道:“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他的,不然,他走了,你为什么瞧着他背影,怔怔的发呆?” 姬红薇被她说得脸上更红,娇羞道:“啊,原来你早就来了,你坏死了?” 赤发仙子用手掠掠红发,格格笑道:“我还知道你想跟他下去,是吗?” 姬红薇小嘴一噘,道:“你怎会知道我心里的事?” 赤发仙子眼珠转动,嗤的笑出声来,道:“我自然瞧得出来,我是……” 无意之中,说出“我是过来人了”,但话一到嘴边,连忙改口道:“这是一件艰苦的事,唉!你要是真的喜欢他,你就和我一起去……” 姬红薇陡然眼睛一亮,急急抬头问道:“你知道陆相公到哪里去的?” 赤发仙子心中暗暗叹息,一面点头道:“我自然知道。” 姬红薇脸上忽然露出犹豫之色,低下头去,幽幽的道:“让我想想,我该不该眼下去呢?” 赤发仙子挽着她手臂柔声道:“不用想了,我们跟下去,不会错的!” 于是,两条人影开始在起伏的山林间移动,一起朝山下驰去。 陆翰飞因赛孙膑信上,曾有“见字希速去君山”之言,另外一封密柬,更须赶到君山,才能开拆。 他知道这位神出鬼没的令狐老前辈,既然说得这么神秘,相信一定事关重大,别过姬红薇,立时施展轻功,朝山下跑去。 一口气跑了二十几里路程,赶到一处镇甸,因腹中饥饿,就找了一家面馆走入,坐定之后,唤过店伙一问,才知这里叫庐家铺,到岳阳少说也有千里行程,偏僻小镇,自然买不到马匹,湘南水道交叉,自己不如改走水路,来得方便。心中略一盘算,便朝店伙问道:“你们这里,可有到岳阳的船只吗?” 店伙含笑道:“我们这里,只是一个小镇,相公搭便船,非得到嘉禾才有,不过,从岳阳来的船回程回去,碰凑巧,也是有的,小的去给相公问问就是。” 说着,转身出去。过了一会,那店伙匆匆回来了,笑道:“相公真还凑巧,刚好有一只船,回岳阳去,就要起碇了,相公吃点东西,就好上船。” 陆翰飞听得大喜,连忙称谢,匆匆吃了碗面,和一盘包子,付过店帐,便由店伙领着朝江边走去。 果见一只双桅大船,正在收锚待发! 岸边上,站着一个青衣少女,一手又腰,似在等人。 店伙引着陆翰飞,走近埠头,朝船老大模样的人,打了个招呼,就让陆翰飞上船。 陆翰飞谢过店伙,正待往跳板上走去。 那青衣少女忽然伸手一栏,娇声喝道:“你是干什么的?还不走开?” 陆翰飞听得一怔,举目瞧去,只见这青衣少女黛眉如画,星目含光,望去不过十五六岁,秀发披肩,一袭半长不短的青衣,腰束丝条,斜插一柄两尺长的带鞘短刀,不知是何路数? 那青衣少女眼看陆翰飞只是朝自己打量,不禁脸上一红,叱道:“你目光灼灼,姑娘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再不走开,姑娘要不客气了!” 陆翰飞一皱剑眉,抱拳道:“姑娘不可误会,在下是搭船到岳阳去的。” 青衣少女柳眉一挑,道:“不成,这船我们已经包了。” 船老大瞧到青衣少女和一位读书相公争执起来,也连忙钻出蓬来,陪笑道:“姑娘这位相公方才早已和老汉说定了的,我们只是回岳阳的便船,本来早就开了,就是因为这位相公,还在岸上吃面,关照老汉等上一阵……” 青衣少女娇叱道:“不成,我说过要包,就是要包,他早和你说定,你现在告诉他,也来得及呀。” 船老大满脸尴尬的道:“姑娘原谅,老汉这条船,原是搭载乘客的,来的都是官客,姑娘如果先来,说好要包,不准另外搭客,老汉也不会答应这位相公了。只是这位相公,说得在前,老汉怎好再回覆这位相公?依老汉说,大家都是到岳阳去的,好在咱们这条船,船舱宽大,大家将就些,也就好了。” 陆输飞听船老大帮着自己说话,也就含笑道:“在下因急于赶赴岳阳,请姑娘多多包涵。” 青衣少女自知理屈;但她敢情奉命行事,一时急得满脸通红,怒形于色,两只眼睛盯着陆翰飞盛气的道:“你可知道谁要包这条船?” 陆翰飞听她口气极狂,心头也不禁有气,微笑道:“难不成是皇帝老子要包?” 青衣少女冷笑一声,道:“皇帝老子算得什么?告诉你,这条船是我们小姐要包,识相的就快走开。” 陆翰飞朗笑一声,道:“别说这船原是在下先说定的,冲着你这句话,我也非坐不可!” 青衣少女向陈翰飞腰间长剑,瞥了一眼,怒声道:“哼!瞧你带着长剑原来还会上几手。” 话声出口,身形忽然斯近,左手疾伸,向陆翰飞有腕扣去!身法迅速,出手快如闪电! 陆翰飞没到青衣少女会突然出手,向自己抓来,心头微微一怔,但在这一怔之际,对方纤纤玉指,已是快要抓上自己手腕! 试想以陆翰飞此时的功夫,青衣少女哪想抓得到他?五个指头,堪湛要接触到陆翰飞衣袖,陆翰飞微一侧身,刚好让开她一抓之势! 青衣少女瞧他轻轻一闪,便已避开自己一招擒拿,脸上略微飞出一丝诧异之色,口中叫道:“好啊!” 声出人到,第二招擒拿手,随着抓来。 陆翰飞剑眉微微一皱,凭自己的身份,哪好和人家一个丫环动手?她还没攻到,脚下移动,又让了开去! 他虽然两次让开,但心头却也暗暗惊奇,青衣少女只是一个丫环,而且年纪尚幼,这出手两招,竟然快速矫捷,即是江湖上成名高手,也不过如此,要是换了从前的自己,除非出手化解,只怕难以避得开她一招。心中想着,已一连让过青衣少女四手擒拿。 船老大瞧到青衣少女竟然如此泼辣,敢对读书相公动手,站在后梢,直是摇头。 青衣少女连出四手,全被陆翰飞闪开,一时又羞、又急、又怒、手法一变,立时易擒为打,双掌翻动,一口气攻出五招。这一易擒为打,两只雪白的手掌,宛如漫天飞花,掌掌都向陆翰飞要害下手! 陆翰飞看她愈打愈快,出手狠毒,心头不禁大怒,剑眉一剔,大声喝道:“你还不住手。” 他此时内力,何等深厚?这一大喝,声色俱厉,震得青衣少女耳鼓嗡嗡作响,不禁呆得一呆。 忽然一个苍老声音,沉声喝道:“小珠,你怎好对这位相公无礼?” 那青衣少女敢情叫做小珠,她听到喝声不由脸色一变,急忙垂下手来,急着分辨道: “邵公公,你来得正好,我们包了的船,他……他非搭不可,我……我……” 陆翰飞闻声瞧去,只见离自己不远之处,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仆人打扮,弯腰驼背,身穿黑衣的老头! 心头不期一怔,暗想:凭自己的功力,这老仆人到了五丈以内,居然没有发觉,此人轻功之高,可想而知。 这一婢一仆,身手已然如此,他们的主人,不知又是何等人物? 那老仆人向青衣少女叱道:“小姐就要到了,你还不快上船去打扫打扫?” 小珠慌忙答应一声,急急朝船上奔去。 老仆人回过身子,朝陆翰飞拱手道:“无知小婢,冒犯相公,请相公多多原谅。” 陆翰飞还礼道:“老管家好说,在下因有急事,赶去岳阳,早已定好了船,不想这位姑娘坚要包船,才引起误会。” 那船老大立时接口说道:“老管家,这位相公,说得不错,老汉原已答应了这位相公,姑娘来问船之时,老汉是说咱们这条船,船身较大,舱位也有几间,好在搭船的又只有这位相公一个人,也并不妨事,哪知姑娘只是不依,请老管家多多担待点儿。” 老仆人瞧了陆翰飞一眼,脸露为难之色,道:“照说这位相公,既然先已讲定,自然不能勉强,只是……只是……老朽想和这位相公情商,能不能另外再雇一条?” 陆翰飞听得心头冒火,忖道:这当真忒也不通人情,你知道要我另雇一条,难道你们不能另雇一条吗?你们越是如此,我就偏不答应。心念转动,不由朗朗笑道:“老管家既知在下讲定在先,老管家何不另外再雇一条?” 一面回头说道:“船老大,这条船,就算在下包了,你替我开船。”说着,举步朝船上走去。 老仆人脸上神色一变,勉强笑道:“相公且慢,这事老朽也作不了主……” 陆翰飞正待发作,瞥见几个青衣少女,簇拥着一乘暖轿,如飞而来。 老仆人急忙低声道:“相公务请稍待,容老朽禀过敝上。” 这一瞬工夫,那乘暖轿,业已奔近,在江边停住。 陆翰飞因心中有气,背着双手,卓然而立。 老仆人不待陆翰飞回答,慌忙趋近轿前,状极恭敬,低低说了一阵。 双方距离还远,老仆又说得极轻,是以并没听得清楚。 但他话才说完,只听轿中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这条船既是人家相公选定了,怎好勉强?这里如果找不到另外的船,就和那位相公情商,看看能不能让出一间舱位?” 这话说得声音婉转娇脆,柔甜悦耳! 老仆人连连应“是”,立即朝陆翰飞走来,拱手道:“敝上吩咐,要老朽和相公情商,不知能不能让出一间舱位?” 陆翰飞暗想;你早这般说法,我也不会坚待了,心中想着,一面含笑道:“在下原只一人,你们需要多少,只管使用就是。” 老仆人连忙道谢,回身向轿中禀过,软帘启处,三个青衣小婢,从轿中扶出一个身穿白缎绣花衣裙,外披天蓝斗篷的少女,缓缓朝船上行来! 陆翰飞因有使女们挡住视线,没瞧到她面貌,但光从这付娇怯模样瞧去,不像是个练过武功之人! 可是看她身边三个青衣小婢身法,轻捷无比,分明都有一身武功,而且武功还全非弱手,但这些人又不像常在江湖走动的人物,当真使人有莫测深高之感! 陆翰飞心中开始对她们感到惊异,不知那位小姐,究竟是何等人物? 就在他沉思之际,三个小婢已像捧凤凰似的簇拥着她们小姐,进入舱去。 陆翰飞傲然一笑,跨步上船,但当他一脚跨进船舱,不期大吃一惊!—— 我独行扫校 第十六章 神秘公主 原来这间前舱,此刻不但打扫得纤尘不染,四周全以紫绫幔壁,就是舱中原有的几椅,也都张上了绣花披垫,舱顶垂吊一盏白绫宫灯。 靠壁一张小桌上,供了一尊羊脂白玉雕成的观音大士像,左右两边,摆设着两件玉器古玩,像前还供着四式京果,和一只精致的古铜香炉,正冒着袅袅轻烟。 这间宽敞的前舱,经这一布置,顿时有如富豪人家的佛堂,也有点像小型中堂。 陆翰飞乍看之下,暗想:“她们布置得好快!” 脚下才一踌蜘,突然间,中舱门帘起处,一阵风似的闪出一个青衣小婢,一下拦在自己面前。 那正是方才和自己动过手的小珠,此时脸含娇美,扬着黛眉,轻声说道:“对不起,这前面两间,都是我们用了,相公委屈点儿,住到后舱去吧!” 陆翰飞认为她们小姐方才要老仆人和自己情商,说能不能让出一间舱位,自己因他们人数较多,而且又是女流之辈,原也有意让她们占用中舱和后舱两间。 因为这条船,总究是自己先讲定的,她们至少也该把前舱留给自己,哪知她们居然毫不客气,上船之后,就占去前舱,却要自己住到后舱去。心中微感不快,但人家既已占用,说也无益,当下一声不作,回身退出,朝甲板上走去。 那叫做小珠的小婢,忽然追上一步,低声叫道:“相公。” 陆翰飞住足回头,问道:“你可是叫我?” 小珠面上挂着娇笑,她笑得十分自然,丝毫没有女孩子羞赧之态,缓缓走近陆翰飞身边,道:“这船上除了你,还有谁叫相公的?” 陆翰飞被她问得一怔道:“有什么好吗?” 小珠眨眨眼睛,抬头问道:“相公可知道这里到岳阳,要走多少天?” 陆翰飞道:“少说也要三两天工夫。” 小珠略一沉思,堆笑道:“就是咯,在一条船上,要过三两天,你一定会碰上我们小姐的。” 陆翰飞不知道她此话用意何在,正想开口。 小珠忽然凑上一步,轻声说道:“相公如果遇上我们小姐,就说你自己愿意住到后舱去的?” 陆翰飞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她们占去前舱、中船,居然还要自己说愿意住到后舱去的。但他瞧到小珠睁着眼睛,脸上一片娇憨,只好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小珠喜形于色,笑道:“相公,你真好,谢谢你咯!” 说着,一扭头,往舱里跑去。 此时船已离岸,缓缓朝江心驶去。 陆翰飞绕过甲板,跨进后舱,只觉这间后舱,地方倒也不小,足有六七尺宽阔,收拾得极是干净,敢情就是准备给官宦人家的下人们住的,通舱的一道门户,业已闩住,舱中除了四壁木板,连几椅都没有一张,想来都被她们搬到前面去了。 陆翰飞摇摇头,只好在舱板上席地坐下。 这后舱,两边没有窗户,可供远眺,只听一阵轴轮辗转之声,敢情舟子们正在顺风张帆! 不大工夫,两边水声哗哗大响,舟行渐速! 陆翰飞一个人坐得甚是无聊,不觉动了睡意,正待和身躺下! 忽听前面舱中,传出一个娇柔的声音,曼声清吟:“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晕脉脉水悠悠,肠断白濒洲。” 这正是温飞卿的“梦江南”词的本身,已极清丽温婉,再加佳人擅口轻吟,长短错落,有如珠走玉盘,低通之中,娇脆悦耳,听来使人悠然神往! 陆翰飞暗想:这大概就是那个小姐的吟声了,方才自己虽没瞧到她面貌,但光从她走路的娇怯模样瞧去,就不像是个练过武功的人。 此刻听她低声吟诵,敢清正在凭栏远眺,触景而发,那么她是一位多愁善感的姑娘…… 心中想着,忽觉舱门前面,已经有人悄然走近,急忙回过头去! 原来正是那个弯腰驼背的老仆人,手上掌着一支旱烟管,童近门口,含笑道:“相公一个人闷在舱里,不觉得寂寞吗?” 陆翰飞心中忽的一动,暗想:他既然兜搭上来,自己正好趁机探探地口气,到底是何来历,立即拱手招呼道:“老管家请坐。” 老仆人吸了一口旱烟,果然走进船来,在陆翰飞对面坐下,陪笑道:“相公定好的船,如今反叫相公惆处后舱,老朽真是过意不去。” 陆翰飞淡淡一笑,道:“在下原只一人,只要住得下就好。” 老仆人道:“相公真是明书达理之人。” 说着,目光斜斜的打量了陆翰飞身边解下的那柄元龟剑一眼,干咳两声,才抬头道: “相公尊姓大名,他乡何处?” 陆翰飞暗暗“哦”了一声,心想原来你是盘问我的身世来的,敢情自己和他们同搭一船,感到不大放心,一面随口答道:“在下陆翰飞,祖籍河南。” 老仆人神色之间,似乎微微一怔,堆笑道:“原来是陆相公,老朽失敬之至,陆相公允文允武,身手非凡,不知是哪一门派高弟?” 陆翰飞淡淡一笑道:“在下南岳门下。” 老仆人吃惊的道:“原来陆相公是南岳简大先生的高足,难怪不同凡俗,老朽久闻南岳简大先生之名,今日得见相公,真是幸事。” 陆翰飞微晒道:“老管家身手也大是不弱呀!” 老仆人惶恐的道:“相公取笑了,老朽几手庄稼把式,只不过看看院落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身手?小珠她们,平目跟着老朽,胡乱练练,别叫相公笑话。” 陆翰飞暗想,原来这几个婢女,都是跟他学的,富豪之家,家中仆佣丫环,跟着护院的练武,原是极平常的事,一时不由疑团冰释。 老仆人又道:“陆相公也是到岳阳去的?” 陆翰飞点头道:“在下是到君山去的。” 老仆人口中“哦”了一声,忽然目光转动,笑道:“陆相公单身一人,船上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老朽叫小珠替相公沏壶茶来。” 陆翰飞忙道:“老管家不必客气。” 老仆人起身笑道:“陆相公何须客气,到岳阳少说也有三数日水路,既在船上,就如一家人一样,客气岂不见外了?” 说着,人已跨出舱去。 过不一会,瞥见一个青衣使女,手中托着一个白玉茶盘,盘中放着一把精致的紫沙茶壶,和一个白玉茶盅,翩然走进,含笑道:“邵公公叫小婢替相公送来的,陆相公且品尝品尝,这茶叶是真正的雪峰茶呢!” 说着俯身把茶壶茶盅,放到陆翰飞身前。 陆翰飞瞧她和小珠衣着打扮完全一样,年龄也大致相若,说话之时,笑靥迎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瞧着自己! 当下连忙站起了身子,笑道:“有劳姑娘……” 话声未落,只觉青衣使女这一俯下身来,从她身上,散出一缕淡淡幽香! 陆翰飞心头一怔,慌忙后退了一步。 那青衣使女似乎并没察觉,放好茶壶茶盅,直起身子,见陆翰飞只管看她,不觉嫣然一笑道:“我叫小玲,陆相公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好啦。” 陆翰飞道:“原来是小玲姑娘,在下怎敢当得?” 小玲眼珠转动,抿抿嘴啊道:“陆相公,你名字就叫在下?” 陆翰飞听得一怔,暗想:原来她们很少在外面走动,连在下都听不懂,这就笑着摇摇头道:“不,我叫陆翰飞,在下是对人自称的谦逊之词。” 小玲矫笑道:“这就是了,我听相公说着在下在下的,还当是你的名字哩!啊!相公就叫陆翰飞,这名字怪熟的,我好像在哪里听人说过呢!” 陆翰飞暗暗好笑,你们很少出门,连“在下”都没听人说过,哪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小玲一脸天真,不由引起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们家在什么地方?” 小玲道:“我们住在白云峡。” 陆翰飞不知道白云峡是在什么地方,但不好多问,接着道:“你们小姐姓什么?” 小玲嗤的笑道:“我知道啦,原来你也不是个好人。” 陆翰飞道:“我怎么不是好人?” 小玲撇嘴道:“你一定瞧到我们小姐长得好看,才打听她姓什么的,我才不告诉你呢!” 说完带着轻笑,急步而去。 陆翰飞不由给她说得俊脸一烧,自己也感到不该有此一问。 回身坐下,随手倒了一盅茶,取起玉杯,果然茗色嫩绿,入口清芬,不是普通茶叶所沏,小玲曾说这是真正的雪峰茶,不知“雪峰”两字,究作何解? 哦,她们家住白云峡,白云峡这类名称,定是山中的地名。 那么先前自己已经疑团尽释,认为她们小姐,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想法,又推翻了,她们这些人,到底是何来历呢?” 陈翰飞心头一连串的问题,又重新勾起。 那一身白缎绣花的少女,那付娇怯模样,并不像练武的人,但她四个使女,却分明都有一身极好的武功,尤其是那老仆人,武功似乎更高。 她们既不是官宦人家出身,但又不像在江湖上走动的人物,这主仆六人,当真身世如谜! 莫非她们和最近崛起江湖的白衣教有关? 一时间,他脑中闪掠过许多念头,但他却无法确定哪一种比较正确。 他对眼前的遇合,感到困扰,也开始感到不安,同时,心头更泛起强烈的好奇之心,暗想:好在同一条船上,还有几日相处,这几个使女,看来都涉世未深,自己不难从她们口中,探听出来历。 心中想着,索性推上舱门,抛除杂念,独自运起功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睁开眼来,天色业已昏暗,船身也不再摆动,敢情已靠了岸,准备过夜。 舱门上起了“剥啄”之声,一个少女声音,在门外问道:“陆相公可是睡熟了,小婢替你送晚餐来啦!” 那是小玲的声音,陆翰飞答应一声,推开舱门,果然是小玲,她依然脸含桥笑,一手执着一盏烛台,一手托着玉盘,闪身走入。 陆翰飞瞧得一任,道:“晚餐船上开了门会送来的,怎敢有劳姑娘?” 小玲笑道:“我们小姐兼舟子们做得不干净,吩咐他们不用准备,这是我们自己做的,相公尝尝可合口味?” 陆翰飞道:“这个在下更不敢当了。” 小玲嗤笑道:“你这人真有趣,又在说在下了,快吃吧,天气冷,一转眼菜饭就凉了。” 说着放下烛台托盘,便自退出。 陆翰飞低头一瞧,盘中放着四碟菜肴,一小锅白板,和一付牙着玉碗,不仅菜肴色香俱佳,就是连碗碟都十分考究。 自己确也感到腹中饥饿,就不再客气,举筷一尝,四碟菜肴,果然件件可口,一连吃了几碗饭,才算吃饱。 过不一会,小玲又提着一把纯银小壶进来,替陆翰飞沏上开水,收过盘碗,便行退出,并没说话。 陆翰飞除了连声称谢,却也不好喊住多问。 舱外风声呼啸,船底的水浪,发出“咯”“呜”声响,烛光也不住的摇曳! 船老大们,辛苦了一天,晚餐之后,早就在后梢舱底”设头大睡去了。 只有前面舱中,四个使女和那位小姐,似乎尚未入睡,因为还有细微的语声,隐隐传来! 不,中舱该是她们小姐的卧室,此刻也有人说话。 陆翰飞心中一动,暗想自己何不听她们说些什么?或可从她们对话中,听出一点端倪来,也未可知,心念转动,立即宁神听去。 要知陆翰飞目前内功精湛,此刻运用内家视听之术,数丈之内,落叶飞花,都清晰可辨。 可是这会因舱外呼啸风声,和船底水浪冲击之声响成一片,对方又说得极轻,是以听来还是不大清楚。 除了大概听出前舱有人窃窃私语之外,中船那间卧室中,似乎只有两个人的口音,但都细不可辨。 陆翰飞挥手熄灯,装作业已入睡,缓缓把身子移近板壁,然后凑上耳朵,贴在木板上,用心谛听。 这样一来,果比先前清楚了好多! 只听一个娇柔的声音,低低问道:“这是谁出的主意?” 陈翰飞心中暗想,这正是她们小姐的声音! 心念才动,另一个声音说道:“是邵公公吩咐小婢的。” 这人分明就是小玲! 那矫柔声音又道:“你怎么事前不告诉我?” 小玲的声音说得更低,好像呐呐的道:“邵公公关照小婢,不准小婢告诉二公主。” 二公主?陆翰飞听得一怔,小玲口中的二公主,敢情就是这位穿白缎衣裙的少女?不知是什么公主? 那娇柔声音似乎生了气,声音说得较高:“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小玲声音道:“小婢不敢……” 那娇柔声音,忽忽低低叹了口气,道:“这也难怪,邵叔叔原也是为我们好,但他这种做法,我是不同意的……就是……这次也全是……大姐……我真不想来……” 小玲没有作声,那娇柔声音,接着问道:“邵叔叔下了多少?” 小玲道:“小婢不知道,是邵公公亲自下的?” “嗯!”娇柔声音矫饰无力的轻嗯一声,又道:“好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会。” 小玲应了一声“是”,停了一停,又道:“邵公公说,今晚娇柔声音道:“我知道了。” 小玲应了声“是”,接着一阵细碎的步声,向前舱走去,语声遂寂。 陆翰飞正待坐下,只听那娇柔声音,忽然又低低“嗯”了一声,接着自言自语的说道: “真是烦死人啦!” 陆翰飞听不懂她们说的什么?但算来也并没白听,至少又知道她们的小姐,是“二公主”。 只是这么一来,陆翰飞心中更多了一个疑团。 不,疑团还不止一个,这位神秘二公主方才曾说,这次她是不想来的,那么她来是出于不得已的。 小玲口中的“邵公公,今晚……”以下的话,没有说完,她就说:“她知道”。看来今晚她们有什么事情! 陆翰飞越想越觉得头绪纷纭,暗想:只要瞧你们今晚有什么举动,那么你们的神秘身份,便不难揭开了! 当下随手取过长剑,悄悄佩在身边,索性闭目养神,坐着等候…… 一更,二更…… 快要接近三更了! 隔舱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细响,这声音轻微已极,如果不是用心谛听,决难使人察觉! 陆翰飞精神一振,暗想:是时候了,敢情那位“二公主”已经起身了,赶紧全神贯注,侧耳细听。 那“悉索”之声,业已不可再闻,船上又重趋沉寂! 陆翰飞心中感到怀疑,如果她们公主已经起身,四个使女决不会不起来的,何以除了那阵细响,就没有半点声息? 时间悄悄的过去,果然不再听到有什么动静,陆翰飞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也许,方才那一阵细响,只是那位“二公主”在睡梦中转侧,也许今晚根本没有事情,只是自己庸人自扰。 就在疑信参半之际,暮觉船微微一沉,接着起了一阵轻微的荡漾! 陆翰飞猛然警觉! 船身这一轻微荡漾,如果是人从船上跃上岸去,那么此人这等轻灵飘逸得出奇的身法,此人武功简直不在自己之下! 陈翰飞哪还敢怠慢,起身掠近舱门,双手紧接门上,轻轻推开,侧身闪出,再困上舱门,向两侧略一打量,立即提气长身,双臂一划,埃的直拔而起,跃上桅墙,身形贴着桅柱,凝目朝岸上瞧去! 他动作迅疾俐落,从发觉船身微晃,到闪身出舱,跃上桅墙,总共也不过转眼工夫,但当他举目瞧去,前面虽有一团黑影,相去少说也在二三十丈以外,身形模糊,哪想看得清楚? 陆翰飞暗哼一声:“好快的身法?”正待往岸上飞去! 瞥见右侧不远,忽然掠起一条白影,宛如离弦之箭,跟踪前面黑影,飞一般追了下去。 白影身法之快,不输前面那团黑影,转眼之间,就惊出十余丈外。 陆翰飞这一发现,哪肯放过?但他以目前武功固然一日千里,突飞猛进,江湖经验,也着实增进了不少,目光同时向四周审慎打量一遍。 看看不再有人相继飞起,才双脚一点,凌空横越,立即施展“八步追风”轻功,风驰电掠,朝前追去! 夜色迷蒙,星月暗淡,荒凉的郊外,三条人影,直线追逐,起落之间,宛如星丸跳跃,浮矢掠空。 前面那条白影,和最前面的那条黑影,距离逐渐接近! 陆翰飞和白影的距离,也在逐渐拉近! 这时已到了一座村落前面,最前面的那条黑影忽然放慢脚步,他敢情在等候后面那条白影,远远望去,那人似乎还打了一个手式,才朝村落西边绕去。 陆翰飞不敢过于逼近,好在黑夜之中,前面白影,目标较为显著,是以只在远处尾随而行。 走了约莫半里光景,堪湛绕出村落,前面两人突失所在! 陆翰飞不防两人突然隐去,心头一怔,只当他们业已发现自己,急忙闪近路侧,停住身子,朝前打量! 原来这村落后面,是一带起伏小山,蜿蜒向西,走出村庄,就是一片松林,林前是一条平坦的黄泥的山径,绕着山脚,向西而去,也就是这座村落的唯一大路。 此时这条大路上不见两人踪影,他们定在奔出村庄之后,就已闪入路右的松林中无疑! 正在打量之际,忽听身后来路,似乎有几个人的声音,边走边谈,由远而近,朝村外走来! 陆翰飞略一沉思,他艺高胆大,哪管什么“遇林莫入”,身形一个急旋,闪电般朝林中扑去2 他身子湛堪隐入林中,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已由远而近,走到林前! 陆翰飞服过蝮蛇宝血,目力特强,此刻虽在黑夜,双方相距,还有十来丈远近,他已清晰可辨,这一行六人,自己全都认识! 走在前面的两人,一个是一身白衣的崆峒派掌门人白衣崆峒杨开源,另一个穿灰色道袍的是华山派掌门人东门子良,稍后的黔帮帮主独角龙王沙无忌、仙人掌左浩、和崆峒二萧萧佐、萧佑! 陆翰飞瞧得暗暗奇怪,这些人,怎会无巧不巧,也在这里出现?心念正动,只听东门子良微“噫”一声,冷笑道:“贫道方才明明看到有人,怎会不见踪影?” 白衣崆峒嘴一咧,接口道:“道兄也许一时眼花,今晚夜雾颇重,就是再好的眼力,只怕也难以看出十丈之外。” 他似替东门子良解嘲,但东门子良瞧他神色,似有所悟,手持花白须,立即掉转话头,点头笑道:“不错,今晚确实夜雾极重,嘿嘿,咱们既然应约而来,此刻差不多已是时候了!” 白衣崆峒望望天色道:“此时不迟不早,正好三更天气!” 东门子良道:“咱们还是快走吧!” 两人话声一落,迈步朝前走去! 独角龙王沙无忌并没立即跟去,大声说道:“两位道兄,这里已是观音桥了,咱们还要到哪里去?” 白衣崆峒杨开源白衣飘动,像流水行云般只顾朝前走去,似乎没听到独角龙王在说些什么? 崆峒二萧只知跟着大师兄走,白衣崆峒一起步,他们一声不作,从独角龙王身边掠过,笔直跟了下去。 东门子良笑了笑,回身道:“沙兄怎的也糊涂起来,乡间的庵堂庙宇,多半是在村落西面,咱们一路行来,并没瞧到观音庵,自然在村西无疑!” 独角龙王猛的一拍脑袋,笑道:“糊涂、”糊涂,不是道兄说起,兄弟一时真还想不出来? 他说到这里,眼看白衣崆峒师兄三人,业已走出老远,心中不禁大感不快! 仙人掌左浩乘机愤然道:“这姓杨的当真忒也妄自尊大!” 独角龙王沙无忌胸无城府,三角浓眉一剔,正待开口。 东门子良怕他嗓门洪大,连忙摇手制止,微笑道:“杨兄为人,一向眼高于顶,他自己也公开说过,不交不如他的朋友,只是咱们既然和他联手合作在先,一切还是忍让为宜。” 独角龙王听东门子良说出“不交不如他的朋友,更觉刺耳,怒嘿道:“难道还要交他这种不重信诺的狡诈之徒做朋友不成?” 东门子良道:“沙兄,咱们还是快赶上去才好,要是杨兄先到了,只怕……” 独角龙王没待他说完,急道:“道兄说得不错,咱们不能落在他后面。” 三条人影,果然同时掠起,朝前追去! 陆翰飞不知他们在观音庵有什么约会?但从这几个人的身份推测,观音庵这场约会,决非等闲之辈。 他目送他们走后,再向林中略一摸索,先前两人也早已鸿飞冥冥,走得不知去向?心头不期一怔,暗想:这两个人走得神不知鬼不觉,武功只怕还在白衣崆峒等人之上,莫非也是赶到观音庵去的? 照这情形看来,观音庵的约会,果然有不少武林高手参与。心念一动,立即闪出松林,匆匆朝白衣崆峒等人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一阵急走,最多也不过半里光景,果然在大路右侧不远的一处山脚底下,发现有一座庙宇! 这座庙宇并不很大,从远处望去,已可一目了然,除了前面有一个小小院落,只有一座大殿,和两侧几间厢房。殿的左右两边,是一片连接小山的松林,正好把庵围在正中间,只有正门前面,有一块空地。 此时庵中不见半点灯火,白衣崆峒、东门子良等人,只在庵前略一驻足,便鱼贯朝里走去。 陆翰飞心中暗暗盘算,自己只是跟踪而来,最好不露行藏,免得被人发觉,当下一提真气,脚下突然加快,奔近庵(前,拧身纵上围墙左侧一棵大树,隐蔽身形。 此处正好斜斜对着大殿,相距只有七八尺远近,不但庵中动静,可以一览无余,就是四周的情形,也逃不出眼底! 他纵身上树之际,白衣崆峒等六人也正好走到阶前,敢情因殿上没有灯火,一片漆黑,是以大家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来。 东门子良长髯拂胸,在夜风之中,看去倒还有点道貌岸然,干咳了一声,首先朝白衣崆峒笑道:“杨兄,看来白衣教主还没来呢,咱们要不要到殿上先去歇息?” 陆翰飞心头不期一怔,原来他们是应白衣教主之约而来的!” 白衣教主?难道方才自己追了半天的那条白影,就是白衣教主不成? 白衣崆峒杨开源一阵呵呵笑道:“兄弟如果推想不错,白衣教主恐怕早已来了!” 东门子良愕然道:“杨兄何见得?” 白衣崆峒笑道:“白衣教主既然约咱们到观音庵来,他总是主人身份,理应先到才是。” 这两人只顾说话,人却仍然站在殿前,丝毫不动! 东门子良道:“杨兄说的固是常情,但白衣……”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大殿里面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教主已在殿上恭候大驾,诸位请进殿来。” 陆翰飞听得又是一怔,暗想白衣崆峒果然厉害,一口猜中白衣教主早在殿上! 白衣崆峒纵声笑道:“我说如何,兄弟还料得不错吧?” 东门子良抬头道:“贫道和杨兄乃是赴约而来,贵教主既然在殿上,怎不点上灯火,现身相见?” 白衣崆峒大笑道:“这就是白衣教故作神秘之处?” 殿上那人冷笑道:“没想到诸位一派掌门,竟然胆小如鼠。” 独角龙王沙无忌暴喝一声,道:“鼠辈好大的口气。” 高大身躯,随着喝声,当先朝殿上跨去! 东门子良低声道:“沙兄小心!” 沙无忌左脚已然跨上石阶,闻声停步。 殿上那人冷笑道:“怕死的,就别过来!” 白衣崆峒咧嘴笑道:“道兄放心,兄弟保证白衣教主今晚决不敢对咱们有什么不利举动!” 说着,也缓缓举步朝殿上走去。 他话声未落,只听殿上另一个低沉声音,说道:“你就点上蜡烛,让他们一起进来吧!” 这说话之人,敢情就是白衣教主了,他话到接近尾声之际,似乎略带尖声。 先前说话那人,应了声“是”,接着殿上火光一亮,果然点燃起一支银烛…… 只见大殿神龛前面,负手站着的,正是一身白衣脸蒙白纱的白衣教主!他身侧却是一个身材高大,穿一袭闪闪发光的金色长袍,脸上同样蒙着一方金纱的人。 陆翰飞瞧得心头暗暗纳罕,他先前只当那位神秘公主,可能是白衣教主,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可能是老仆人邵公公。 他这一假想,是因为小玲口中曾说过:“邵公公说今晚……”二公主接着就说:“我知道。”后来船身晃动,分明有人登岸,而且发现一条黑影和一条白影,就是朝这里奔来。 再证以白衣崆峒等人,是应白衣教主之邀而来,因此把这些珠丝马迹,连贯起来,就认为神秘公主就是白衣教主。 但这一假想,从大殿上点起蜡烛,经他仔细观察之后,又感到不对!因为那位神秘的二公主,身材苗条,看去娇怯怯的弱不禁风,完全是多愁善感的人物。而眼前这位白衣教主,却是仰首向天,态度冷傲。 这是两种通然不同的性格,一个人任他如何改装,可以改装他的形状,但决不可能改变他的性格。 尤其那老仆人邵公公,弯腰驼背,一付龙钟老态,和这个金衣人高大身材,也极不相称。 正当他心念转动之际,忽听身后不远,响起两声极其轻微衣带飘风之声,陆翰飞耳目何等灵异,声音虽轻,才一入耳,目光同时朝声音来处射去! 果然发现离自己五六丈远的树梢之间,两条黑影一闪而没,陆翰飞目力再强,也依稀觉得其中一条,好像正是白影! 不错,这两人敢情才是自己半路上追丢的两人了! 此时,一干人已陆续走上大殿。 白衣崆峒一张木无表情的脸上,皮笑肉不笑,拱拱手道:“教主别来无恙?” 白衣教主站在殿上漠然不动。 他身旁的金衣人冷冷说道:“教主不喜多言之人。” 白衣崆峒大笑道:“可是怕言多必失?” 金衣人叱道:“你不觉话说得太多吗?” 白衣崆峒目光一转,沉声斥道:“杨开源乔掌崆峒门户,今晚是应你们教主之约而来,尔是何人?敢对杨某一再无礼?” 他这么一喝,崆峒二萧心意相通,同时一声不作的提气蓄势,走了过去。 白衣教主摇摇手道:“杨大侠请勿介意,本教主约请诸位来此。原有正事相商。” 白衣崆峒阴笑道:“这就是了,兄弟早知道教主决不会无政见邀。” 东门子良稽首道:“教主有什么赐教。但请明说。” 白衣教主回头朝金衣人说道:“还是你告诉他们吧!” 金衣人躬身领命,朝众人略一抱拳,冷冷的道:“敝教“且慢!”白衣崆峒手掌朝前一扬,阻止金衣人说话,一面朝白衣教主笑道:“兄弟先想请教这位在贵教之中,是何等身份?有没有和咱们说话的资格?” 金衣人似是极怒,冷嘿道:“老夫是代表教主说话。” 白衣崆峒大笑道:“你们教主还没开口,你最好少说话。” 东门子良知道白衣崆峒为人极工心机,他放意引白衣教主说话,想来其中必有缘故,是以站在他边上,并没作声。 白衣教主道:“他是我金衣侍卫。” 白衣崆峒道:“金衣侍卫想来比绿衣侍卫高了一级吧?” 白衣教主微有温意的道:“他代本教主发言,你们爱听则听,不爱听拉倒。” 白衣崆峒道:“兄弟还有一事情教,不知贵教有几位教主?” 白衣教主脸蒙白纱,瞧不出面情,但身子似乎微微一震。 金衣人接口道:“教主乃是一教之主,自然只有一个。” 白衣崆峒点点头道:“好,贵教主既然要尊驾代表发言,你就说吧!” 金衣人不禁抬头朝白衣教主瞧去,只见白衣教生微微点了点头,这就双手一拱,冷冷的道:“白衣教出现江湖,万流归宗,唯我独尊……” 东门子良手持花白长髯,望了白衣崆峒杨开源一眼。 白衣崆峒两条细缝似的眼睛,又恢复他半睁半闭模样,脸上也丝毫没有表情,但却频频点头,好像对金衣人所说的狂妄口气,极表赞成! 独角龙王沙无忌嘿了一声。 金衣人续道:“目前敝教创立伊始,教主之意,拟敦请崆峒杨大侠,华山东门道长,黔帮沙帮主为本教护法,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白衣蛇顺道:“护法的地位如何?” 金农人道:“仅略次于本教教主。” 白衣峻切又道:“除了咱们三个,不知贵教聘请了些什么知名之土?” 金衣人道:“目前本教发出的聘书,聘请的最高护法,已有老狼神粮奇里,陆地神龙郑元规,神钩真人郝公玄,毒神逢巨川等四位。” 陆翰飞听得一怔,他不相信陆地神龙程老前辈,会担任白衣教最高护法。” 白衣崆峒道:“最高护法的地位呢?” 金衣人道:“最高护法的地位和教主地位相等。” 白衣崆峒道:“他们都答应了吗?” 金衣人冷笑道:“他们想不答应,只怕也办不到吧?嘿嘿,三位到底如何?” 东门子良道:“咱们要是不答应呢?” 金衣人冷冷的道:“诸位心里早已有数了,何用多问?” 白衣崆峒一双细长的眼缝,陡然精光迸射,大笑道:“贵教厚彼薄此,兄弟碍准应命,至于区区蛊毒,只怕还难不到咱们呢!” 金衣人道:“老夫不妨实言相告,诸位所中蛊毒,名为‘终身蛊’,自中蛊之日起,十日之后,必然发作,除了每隔三月,服用本教特制药丸一粒,方保无虑,普天之下,无药可解 独角龙王沙无忌怒吼道:“咱们和他拼了。” 金衣人不屑道:“这是自找死路。” 东门子良忙道:“沙兄不可鲁莽。” 金衣人自怀中取出三颗蜡丸,随手朝三人递去,说道:“三位先请收过药丸。” 东门子瞧着白衣崆峒,迟疑了一下。 白衣崆峒咧嘴笑道:“咱们不妨先收下,药丸倒是不假,只怕他们还有条件呢!” 说着果然伸手接过,揣入怀中。 东门子良和独角龙王也各自接过。 金衣人道:“杨大侠猜得不错,教主之意,希望三位能在三月之内,消灭少林寺……” 东门子良听得一愕,道:“消灭少林寺?” 金衣人冷冷的道:“以三位的武功,难道还对付不了少林寺吗?嘿嘿,三位大概不至于忘记这粒药丸的有效时间,只有九十天吧!” 陆翰飞躲在树上,听得暗暗心惊,白衣教不择手段,对付异己,看来不知有多少武林知名之土,被他们胁迫利用……心中想着,只听“嘶”“嘶”两声,两条人影,身法奇快,直若星丸坠地,朝大殿上掠落! 金衣人抬头喝道:“什么人?” 喝声出口,殿前已悄无声息,飞落一个红衣少女,和一个白衣少年! 这两人来得好快,白衣崆峒、东门子又身为一派掌门。也不期蓦然一惊! 陆翰飞瞧清两人面貌,差点惊“噫”出声! 原来红衣少女正是“石城洞天”中和自己一起出来的姬红薇! 另一个白衣少年,自己更不陌生,那是五毒教主温如玉,只不知她几日不见,怎会长了一头红发?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两人飞落大殿,温如玉举手掠了掠披散肩头的长发,凤目流转,瞥了白衣崆峒、东门子良两人一眼,冷冷的道:“原来两位大掌门人也是应约来的!” 她语声冷峭,大有不屑之意! 白衣崆峒和东门子良,可从没见过这么一位一头赤发,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奇装少年,闻言不禁微微一怔! 白衣崆峒两道细长眼神,向温如玉一阵打量,皱皱眉道:“尊驾何人,杨某眼生得很。” 温如玉并没理会,话声一落,便缓缓朝白衣教主走去,含笑问道:“教主约我们到观音庵来,可有什么见教吗?” 白衣教主本来负手卓立,神态高傲,但被温如玉缓缓逼近,似乎微露怯意,后退出半步,问道:“你……是什么人?” 敢情温如玉脸如桃花,又是长着一头赤发,模样太以古怪,才使这位目空一切的白衣教主,也惊惶失措起来! 金衣人眼看温如玉逼近教主,大喝一声:“你再不站住,莫怪老夫手下无情!” 温如玉一阵格格娇笑,侧脸道:“我在和你们教主说话,你替我站开点!” 她说得极其自然,好像她应约而来,该由教主和地答话,你区区一个金衣侍卫,哪有插口的份儿? 哪知她娇笑如珠,话声堪堪出口,左手衣袖,忽然扬起,朝金衣人当胸拂去。 不!她衣袖扬处,几缕细劲尖风,随袖而出! 金衣人骤不及防,双脚一顿,慌忙向穷跃开数尺。 只听一阵“嘶”“嘶”细响,从他身旁掠过,激射出两三立外!她随手一挥,劲力之强,直瞧得大殿上一干高手,无不凛然失色。 温如玉衣袖拂出,就好像没有这回事一般,连瞧也不瞧金衣人一眼,缓缓走近白衣教主身前轻笑道:“教主真是健忘,咱们在石城峰见面之时,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叫赤发仙子吗?” “赤发仙子”这几字,听到白衣崆峒杨开源和东门子良耳中,不啻如闻焦雷,全身猛地一震! 陆翰飞更听得奇怪,她明明是五毒教主温如玉,怎么又称起“赤发仙子”来了?啊,她方才出手一招,武功大非昔比,莫非真不是她吗? 金衣人被她一招通退,此刻早已回到白衣教主身侧,闻言厉笑道:“你‘十绝指’果然已有几成火候,但老夫甘年,曾见过赤发仙子一面” 温如玉回头叱道:“你知道什么?话声一落,依然转头朝白衣教主道:“你那天说过,我和姬小妹如果回去,发觉运气有异,可在四天之后,到观音庵找你,现在我们来啦,你总该拿出解药来了吧?” 身在暗处的陆翰飞,听得不期一怔,暗想:自己今天下午才和姬红薇分手,她这话……” “哦”!他终究聪明过人,心思敏疾,心念一动,不由恍然大悟! 白衣教主口中低“啊”了一声,微微颔首道:“我差点忘了,那天我确实这样说过。” 他说到这里,回头朝金衣人道:“你给他们两颗解药,就要他们在三月之内,到古灵山太乙崖报到。” 金衣人抬头道:“教主……” 白衣教主道:“我既然答应过他们,你给他们就是了!” 金衣人不敢多说,只好从怀中取出两颗蜡丸,随手递过,一面说道:“教主要两位在三月之内,到古灵山报到,两位想必已听到了?” 温如玉很快接过药丸,冷笑道:“那可要看本仙子高兴,爱去则去,不爱去就不去,谁也管不了谁?” 白衣教主道:“你们一定要,因为……因为……” 温如玉没等他说出,微微一笑,道:“不用说了,你如果没有别的话,我们要失陪了。”话声一落,不待白衣教主再说,转身笑道:“小妹子,咱们走吧!” “走”字出口,大家只觉服前一花,一白一红两条人影,倏然飞起,闪电般朝殿外投去! 就在此时,大殿上银烛倏灭! 殿上诸人都是经验老到的高手,在这一瞬之间,各自闪动身形,防人乘机偷袭,挪开原来的位置,仙人掌左浩迅速晃亮火招干。 火光照处,白衣教主和金衣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白衣崆峒杨开源突然长笑一声,回头向东门子良道:“道兄,咱们走吧!” 说着,当先朝殿外走出。 东门子良跟踪跨出,问道:“杨兄何故大笑?” 白衣崆峒走了几步,低声道:“道兄不觉得今晚这位白衣教主,有什么不同吗?” 东门子良愕然道:“杨兄说他不是白衣教主?” 白衣崆峒阔嘴一咧,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东门子良吃惊道:“杨兄怎不早说?咱们被白衣教主暗下毒蛊,岂能一误再误?” 白衣崆峒越过天井,一脚踏出庵门,大笑道:“兄弟只说她并非白衣教主本人,可没说给咱们的是假药。” 东门子良道:“何以见得?” 白衣崆峒道:“她不是已经开出条件来了吗?”’东门子良沉吟道:“杨兄之意,咱们……” 白衣崆峒突然压低声音,轻轻说了两句。 东门子良连连点头,一行人渐渐在黑暗中消失! 陆翰飞隐身树上,眼看温如玉和姬红薇两人,相偕离去,心头不禁升起一丝怅然之感。 他弄不懂温如玉怎会长了一头红发?但他也替她高兴,她的武功,似乎比以前高出县多。 他也眼看白衣崆峒和东门子良等人相继离去人他们身受白衣教主胁迫,会不会真在三月之内向少林寺下手? 尤其听金衣人口气,连毒神逢巨川、老狼神狼奇里、神钩真人郝公交、和龙门帮程老前辈,都被白衣教主暗施手脚,下了毒蛊。 这四个人,在武林中已是数一数二的极顶高手,如果他们都出了问题,那么莽莽江湖,只怕真要被白衣教一网打尽。 陆输飞心中不住的打转,只觉今晚自己虽是误打误控的无意遇上,但干系实在太大了,整个武林安危,等于就系在这几个人的身上了! 自己旷世机缘,得到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留传有缘的秘笈,自该替武林消除巨患,但自己该从何处下手才好呢? 这种大事,可惜一时不容易找得到赛孙膑令狐老前辈,否则何患白衣教猖獗江湖…… “喂,小子,还不快走?” 陆翰飞只觉耳朵边上,有人说话,那是一个细如蚊子的声音,心头蓦然一惊,立即回过头去,抱拳道。“说话的是哪一位高人?” 那声音又道:“叫你快走,你就快走,问名道姓的,哪来这么噜嗦?” 陆翰飞凝神谛听,只觉这声音极为耳熟,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此人是谁?也不辨出这声音来自何处?心想,既然这人一再催促自己快走,也许另有深意,时间不早,自己这就赶快回船吧! 当下飘身下树,向空拱手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那声音设等他说完,一阵哈哈大笑! 不,说他是大笑,其实声音还是细如蚊子! “乖乖,简子真一付酸模样,你小子倒全学会了。” 陆翰飞声音入耳,鼻中同时闻到一阵浓重的酒气,心头登时恍然大悟! 是他!这声音不是那个自称甯不归的穷老头,还有谁来? 他知道他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异人,心中踏实,脸上微微一笑,立即纵身跃起,施展“八步追风”轻功,朝来路奔去。 “好小子,原来你还学会了小老头的一套狗追风……” 陆翰飞只觉甯不归的一缕声音,从自己身后响起,越过自己头上,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摇曳,业已飞出老远! 一时不禁大感震惊,这位老人家当真飞行绝迹。只怕武林中已无人能出其右!心中想着,脚下也立即加紧,朝前飞掠急奔。 不过片刻工夫,长富桥业已在望! 突然听到前面不远,有人大笑一声,梯梯他他的朝路侧一带林中奔去,这声大笑,正是甯不归的声音! 陆翰飞方自一怔,紧接着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胆敢戏耍老夫?” 人随声起,闪电往林中扑去。 陆翰飞又是一怔,因为这人的喝声,明明就是那个白衣教主金衣护卫的声音! “乖乖,遇林莫入,你真的追进来了?”甯不归的声音,从林中隐隐传来! 陆翰飞想起他前次在林中戏耍漠北二狼的事来,不由暗暗好笑,金衣侍卫这会准得吃大亏。 忽然,他想到甯不归叫自己快走,莫非是他老人家放意把金衣侍卫引开?一念及此,哪还停留,脚尖点处,笔直向江边驰去。 这一段路,已并不太远,转眼就掠到岸边。 陆翰飞停住身形,朝四周一阵打量,觉得并没什么动静,就是船上,也丝毫不见声息,敢情所有的人,好梦正酣。当下提摄真气,身如飘絮,飞落甲板,闪到后舱,轻脚轻手的推门而入,又小心翼翼的推上舱门。 从身边解下长剑,顺手取过茶壶,呷了一口冷茶,才盘膝坐下,运气行功。 哪知才一运气,忽然感到自己胸腹之间,好像有一团东西,隐隐作祟,一经真气催动,却又似有若无,不可捉摸,也莫可名状,心头不由大是惊疑。正当此时,忽觉船身起了一阵轻微晃动! 陆翰飞心中一动,急忙凝神听去,却听不到什么声息,一时只当风浪颠簸,也就不以为意。 正待澄心静虑,再行运气检查,只觉自己舱外,响起一阵极其轻微细碎之声,起自甲板,及门而止! 陆翰飞暗暗一惊,方才船身的轻微晃动,果真有人飘落,而且这人身法轻灵,居然瞒过自己耳朵,足见轻功极高! 不!轻功完全须要以内功作基础,没有深厚内功,轻身功夫哪有这般造诣?这人会是谁呢? 陆翰飞打算起身瞧瞧,但转念之间,他改变了生意,他先要瞧瞧这人是冲着那位神秘公主而来,还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到底有何举动?企图何在? 于是,陆翰飞只作不知,同时身子轻轻躺下,侧身而卧,装出睡得极熟模样。 舱外那人停了半晌,似乎在窃听舱内动静,敢情因房内的陆翰飞毫无反应,就开始轻脚轻手的推着舱门! 陆翰飞暗暗好笑,这人如果不是仗着艺高胆大,就是丝毫没有江湖经验之人,当下闭目假寐,只剩下两条眼缝,一眨不眨的盯着船外。 舱门渐渐推开,一条人影很快闪进舱来! 陆翰飞瞧得大吃一惊!那是一身穿白衣的人,一个身材纤小的白衣人! 是她,她就是和自己只有一板之隔的那位神秘公主! 自己虽在她上船之际,匆匆一瞥,没看清她的面貌,但她这身白缎绣花衣裙,自己一眼就可认得出来! 原来她一付弱不禁风的模样,居然也有一身惊人绝艺,只是她在这时候到自己舱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陆翰飞目能夜视,看来甚是清晰,她长得甚是娇美,最多也不过十七八岁。她闪入房门之后,朝自己卧处,约略瞥了一眼,立时微现犹豫,莹白如玉的脸上,也流露几分娇怯! 她好像在考虑什么? 忽然,她缓缓走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盒,打开盒盖,拍了一粒红色丹丸,收起玉盒,又掏出一张字条,然后俯下身来,轻轻放到陆翰飞身边,转身就走! 不,她只走了两步,敢情觉得不妥,又回过来,取起字条,随手操成一团,塞入怀中。 陆翰飞瞧得大是奇怪,她那张预先写好的字条,可能就是说明这粒丹丸用途的,她何以无缘无故要送丹丸给自己?何以这会又把字条揉碎? 心中想着,那神秘公主陡然素手一扬,陆翰飞骤不及防,被她一下点中穴道。 神秘公主瞧了他一眼,喃喃的道:“你该知道,我并不是喜欢你啊,我只是因为你的好心让船给我们,但却中了毒蛊,才给你解药的。” 陆翰飞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人却依然清醒,只觉鼻中闻到一阵淡淡脂香,神秘公主玉手微微发颤,拨开牙齿,把那粒红色丹丸,迅速丢入自己口中,一股异样辛辣苦涩的药昧,随津而下。 她那粒药丸,塞入陆翰飞口中,慌忙不迭的缩回手去,她好像做了什么虚心事似的,一张玉脸,胀得通红,连头也不敢再抬,慌慌张张的夺门而出!不!她闪出舱外,忽然刹住身形,纤手虚空扬了扬,才轻轻推上舱门,姗姗离去。 陆翰飞经她离去时纤手一标,骤觉穴道已解,心中不禁暗暗叫了声“惭愧”,自己终究经验不足,瞧她方才不像有什么恶意,就疏于防范,其实只要自己及时运气封穴,哪会着她的道? 啊!她方才说什么自己好心让船给她们,但却中了毒蛊? 毒蛊?自己胸腹之间,那一种异样感觉,就是中了毒蛊?这是她们下的? 陆翰飞突然想起先前听到的那段对话,心里顿时有点明白,这毒蛊准是那老仆人邵公公所下,他在小玲送来的茶饭之中,暗做手脚,后来小玲告诉了她,她才趁自己熟睡之后,偷偷给自己眼下解药。 准是这样,那么她们极可能是白衣教的人! 陈翰飞悄悄坐起,刚待运气试试,陡觉腹痛如绞,大是急不容缓! 他慌忙推开舱门,急匆匆纵身上岸,在草堆中痛痛快快的大泻特泻,但觉后出来的东西,腥臭触鼻,心知这是刚才服了解药,泻出来的毒蛊。 回到舱中,试一运气,果然胸腹之间那团若隐若现的异样感觉,业已消失,这就澄心静虑,依照三十六式坐像运气口诀,做起功来。 舱门启处,金黄色晨曦,迎面射入,一个青衣使女跟着走进,放下手上端着银盆,含笑道:“陆相公早。” 她正是小玲,娇嫩的脸上,笑得有点腼腆。 陆翰飞知道她们这几个使女年幼无邪,虽然在茶饭之中,暗下毒蛊,并不是她的主意,但因昨晚被公主责骂了几句,故而瞧到自己,心中还在不好意思。当下放作不知,朝她含笑点头,随口道:“姑娘早。” 小玲连头也不敢抬,匆匆退出,接着又端来早餐。 陆翰飞略微迟疑了一下,心想她们公主昨晚送药之举,如果瞒着大家,都不知道,那么在老仆人邵公公的心目中,自己已中毒就不会再下了,心中想着,也就大胆吃喝起来。 早餐之后,小玲又替自己彻了壶茶送来。 过不一会,另一个使女又兴冲冲的走进舱来,那是小珠! 陆翰飞被她们川流不息的来去,感到不安,正想开口问话! 小珠抢先开口说道:“陆相公,走,我们小姐请你到前舱去。” 陆翰飞怔得一怔,问道:“你们小姐有什么事?” 小珠眼珠一转,抿嘴笑道:“我们小姐又打发我来请你,有什么事,我可不知道。” 陆翰飞故意迟疑一下,低低的道:“哦,在下连你家小姐贵姓都不知道,见了面,如何称呼?姑娘先替在下说一说可好?” 小珠不知陆翰飞故意套她口气,闻言果然轻声答道:“我家小姐姓白。” 陆翰飞哪肯放过机会,又道:“你们可是住在白云峡,白云峡在哪里呀?” 小珠惊奇的道:“啊!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陆翰飞忙道:“在下如果知道,哪会再问你”? 小珠道:“白云峡是在合黎山,离这里可远着呢!” 陆翰飞不知合黎山在什么地方,但故意点点头,又道:“你们到哪里去的?” 小珠道:“君山!” “君山?”陆翰飞心中一震,急急问道:“你们到君山去做什么?” 小珠自知失言,忽然摇头的道:“不知道,你去问小姐咯,她等着呢,还不快走?” 说着拉了陆翰飞衣袖,往舱外就走! 陆翰飞急道:“你快放手,我去就是了。” 说着跟在她身后,走出舱门。 小珠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过来,低低的道:“你见了我家小姐,不可说我和你说的。” 陆翰飞点头道:“这个在下知道。”目光一瞥,不见老仆人影子,不由接着问道:“老管家呢?” 小珠道:“邵公公一清早就上岸去了。” “哦!”陆翰飞日中“哦”了一声,因不便多问,是以没有开口。 两人绕过甲板,走近舱前,只见紫绫软帘,已分两边钩起。,舱中倚窗坐着一个一身白缎绣花衣裙的少光正是使人莫测高深的神秘公主,她目光瞧着窗外,微微出神! 小珠脚步一停,在门口喊道:“小姐,陆相公来啦!” 白衣少女缓缓站起身子,两道清澈如水的目光,望了陆翰飞一眼,立时玉颊飞红,羞赧的道:“陆相公请坐。” 陆翰飞和她目光一对,陡觉服前一亮,他见过她两次,第一次在上船之际,匆匆一瞥,并没瞧清她面貌,第二次就是昨晚,她闪进后舱,自己侧身假寐,自然也瞧得不大清楚。 此时,窗帘高挑,晨曦斜照之下,只觉眼前这位公主竟然美得出奇! 自己见过的几位姑娘,像楚湘云兰心意质,聪颖过人。冷秋霜天真活泼,娇稚无邪。温如玉美艳之中,饶有丈夫气概。 最近遇上的姬红薇温婉之中,带些俏皮,而眼前这位“公主”,却楚楚动人,另有一种柔媚娇怯之感! 陆翰飞不敢多看,连忙拱手道:“在下蒙姑娘宠召,不知有何见教?” 小珠在旁道:“陆相公,我家小姐请你坐,你就请坐咯,我替你倒茶去。” 说着,一溜烟往中舱跑去。 白衣少女粉面微酷,柔声说道:“蒙你慨让两间船舱,我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所以特地请相公前来,面致谢忱。” 陆翰飞瞧她一派斯文,说话时不胜腼腆模样,若非昨晚目睹她的身手,真还不知道她是身怀绝技之人,一面连忙答道:“姑娘好说,在下原只一人,这算不了什么,倒是在下蒙贵府几位姑娘送茶送饭,该向姑娘致谢才对。” 白衣少女秋波一抬,浅笑道:“那更算不了什么啦!” 门帘掀处,小珠手托玉盘,端着两杯香茗,放到两人身边几上,然后朝陆翰飞神秘的笑了笑,才飘然退出。 白衣少女又道:“听说陆相公是南岳传人,江湖南北双岳,声誉极隆,我久仰陆相公大名,已非一日。” 她话声越说越低,说到最后一句,已低得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 陆翰飞脸上不禁一热,呐呐的道:“在下只是初出江湖,姑娘夸奖,愧不敢当。” 白衣少女张着一双大眼,认真的道:“我不是当着陆相公面前故意奉承,真的听许多人说过陆相公的大名,所以我有一件事,想请教相公,不知你是否知道?” 陆翰飞微微一怔,暗想:来了,来了,你绕着弯子说话,原来果然有事,心中想着,一面说道:“姑娘有什么事,但请明说,在下知无不言。” 白衣少女道:“我想向陆相公打听一个人。” 陆翰飞道:“姑娘说的不知是谁?” 白衣少女掠掠鬓发,抬脸道:“我想陆相公一定会知道的,因为这人和相公尊师齐名,江湖上不是有‘紫云东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双岳’这四句话吗?我要跟你打听的就是紫云仙子。” “紫云仙子?” 陆翰飞听得一愕,这四句话中,中州一僧少林灵山大师,和自己师傅,北岳司空叔,交称莫逆,白帝西毒逢巨川,自己也曾在岳阳楼上,见过一面,承蒙地送了自己一粒“辟毒珠”。 只有“紫云东仙”,据说师傅也只见过一次面,江湖上只知道她隐居东海,究在东海什么地方可是谁也不知道了。 白衣少女忽然脸露喜悦,点点头道:“是啊!陆相公想必知道紫云仙子住在哪里?” 陆翰飞摇摇头道:“先师昔年曾见过她一面,这是许多年以前的事,这位仙子住在哪里,在下从没听人说过。” 白衣少女幽幽叹了口气,失望的道:“江湖上当真没有人知道她住的地方了?” 陆翰飞道:“姑娘要找紫云仙子,究有何事?” 白衣少女臻首微摇,幽幽说道:“没什么,我只是问问罢了。” 陆翰飞知她不愿多说,自己也不好再问,正待起身告辞,心念~转,暗想我何不试探她的口气,这就含笑道:“在下也有一事请教,不知姑娘肯不肯见告?” 白衣少女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注视着陆翰飞道:“相公只管请说。” 陆翰飞道:“在下瞧姑娘不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但姑娘一身武功,却造诣极深,不知姑娘的尊师是谁?” 白衣少女目露惊奇,低笑道:“你怎会知道我武功造诣很深呢?”但她终于羞涩的道: “我……从小就跟先父学的,先父是个失去武功的人……” 她似乎言有未尽,但却倏然住口。 陆翰飞脸上流露出敬仰之色,故意失惊道:“姑娘令尊,想必定是武林中前辈高人,不知名讳如何称呼?” 白衣少女脸有难色,徐徐的道:“陆相公请原谅,你以后也许会知道的。” 陆翰飞起身道:“那么在下告辞了。” 白衣少女欲言又止,瞧着陆翰飞,缓缓起身相送。 陆翰飞走了两步,回身作揖道:“在下还多谢姑娘赐药之德。” 白衣少女站起相送的身子,登时惊怯却步,一时羞息交迸,放低低的道:“原来……昨晚……你……你……”接着略微镇定了一下,含羞低声说道:“你既然知道也好,我只是……嗯,那粒‘消蛊丹’是我娘练制的,我一共只有十粒,专解各种蛊毒,只要服上一粒,百日之内,百蛊不侵,你行走江湖,以后多多保重吧!”—— 我独行扫校 第十七章 晚防宵小 一连三天,陆翰飞没有再和那位白衣公主见面。 一日三餐,都是由小玲送到后舱,他只是在舱中练习三十六式坐像,和十九式“日轮斧法”。 虽然舱中地方不大,不便取出日轮金斧,依照图式练习,但他以手代劳,关起舱门,缓缓比划,倒也领悟了不少要决,三天下来,十九式斧法,大致上已全数学会。 第四天中午,船抵岳阳泊岸,陆翰飞跨出船舱,只见小珠已在舱外等候,迎着笑道: “陆相公,我家小姐说,不便相送,多谢相公了。” 陆翰飞连忙拱手道:“姑娘替在下覆上小姐,这几天多蒙款待,在下感激之至。” 说着正待朝跳板上走去。 小珠急跨上一步,低声道:“我家小姐说,要相公多保重!” 陆翰飞听得一怔,抬头望去,正好小珠眨着一双清澈眼睛,神秘一笑,放低了声音,说道:“我家小姐,从没这般关心过人。”接着又损了扬手,道:“陆相公慢走,小婢不送了。” 陆翰飞当然听得出她话中之意,一时不便作答,只点点头道:“姑娘再见。” 大踏步走上跳板,登岸之后,转头瞧去,只见中舱窗帘低垂,隐隐可见一个人影,倚窗支颐,望着窗外。 陆翰飞心头不期怦然一震,很快别过头去。 春梦了无痕! 这四日来,他好像经历了一场梦境;这位神秘的“二公主”,有如雾中之花,身世如谜,使人不可捉摸。 她娇柔的情影,不停的在脑际浮出;她娇婉的声音,也历历在耳! 他心中感到异样的困扰,因为她一再要自己多多保重,这句话是多么语重心长! “陆少侠……”突然有人奔近前来,叫了一声。 陆翰飞赶紧依声瞧去,只见身前路旁,垂手站着一个对襟密扣的劲装大汉,态度非常恭敬。 那大汉没等陆翰飞开口,忙躬身笑道:“小的是巡江堂主李奎,负责这里码头上的船只,十天以前,见过陆少侠,所以一看就认得,陆少侠可要过江?” 陆翰飞点点头说道:“我正要渡江。” 那李奎连声应是,说道:“陆少侠请稍等。” 话声一落,从怀中取出一面三角旗,轻轻一挥,立时从船丛划出一艘快艇,驶近埠头。 李奎恭送陆翰飞下船,一面躬身道:“陆少侠恕小的不送。” 陆翰飞拱手称谢,小艇已离开船头,直朝君山驶去,何消片刻,快艇已在君山靠岸。 舍舟登陆,刚一上岸,瞥见远处有两条人北,飞也似朝自己奔来! “陆大哥!” “陆大哥,你真的回来了!” 两个充满着喜悦的少女声音,远远传来,那正是楚湘云和冷秋霜两人。 陆翰飞暗暗赞叹龙门帮果然消息灵通,自己才一上船,总舵已经接到报告了,心中想着,也立即迎了上去。 跑在最前面的是冷秋霜,她一脸喜容,一眼瞧到陆翰飞,就连蹦带跳,小鸟般飞了过来,纤纤玉手,一把拉着他右腕,高兴的道:“啊,陆大哥,你伤已经好了?你从哪里来的?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她话声像炒豆般的,咭咭格格说个不停。 楚湘云随着掠近,接口道:“陆大哥,你总算来了,真把人都急死了呢!” 陆翰飞目光一抬,和楚湘云的目光对个正着,只见她眼眶湿润,长长的睫毛中隐含泪珠,似是喜极而泣,站在边上,一付脉脉含情惊喜交集的模样。 冷秋霜心洁如玉,天真未凿,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一脸都是笑容,纤手还是拉着自己不放。 陆翰飞瞧着两应姑娘,心中一阵感动,连忙含笑道:“两位妹子都好,别后情形,说来话长,我们到里面再说吧!” 说话之际,又有两条人影,如飞而来! 老远就听到杜志远的声音,笑道:“哈哈,陆兄弟,吉人天相,你果然脱险回来了。” 陆翰飞只叫了声:“杜兄……” 两条人影,瞬息已到眼前,那是杜志远和黑娘子倪采珍。 陆翰飞着两人情形,似乎大有进展,心中也暗自高兴,一面慌忙抱拳道:“倪堂主好。” 黑娘子悄眼珠一转,笑道:“陆少侠要是再不回来,这两位妹子整天愁眉不展,急得连饭都吃不下去呢,现在可好了,别再愁急了吧?” 冷秋霜道:“是啊,陆大哥失踪之后,其实也只有十来天,好像出一年时光还长呢!” 黑娘子听得报着樱唇,笑出声来。 陆翰飞只觉脸上一热,连忙朝杜志远问道:“杜兄,程老前辈、史前辈两位可好?” 杜志远道:“陆兄弟来得正好,程帮主十天之前,误中白衣教蛊毒,这几天……” 陆翰飞猛地一震,急急问道:“什么?程老前辈其中了白衣教主的蛊毒?现在怎么了?” 杜志远道:“程老前辈十日之前,误中蛊毒,这几天正在逐渐发作,终日神志昏倦,只是沉沉熟睡。” 陆翰飞愤然道:“早知这样,我那天就不该轻易放过了她!” 杜志远道:“几位老前辈此刻都在书房,我们快走吧!” 大家一阵急奔,越过广场,朝书院走去,五间敞轩,湘帘低垂,门口垂手站着一名使女,瞧到四人,立即掀起帘子。 这间宽敞的客室中间,坐着千手儒侠史南溪。阴风煞柯灵、和白面判官姜南豹三人。他们好像在计议着什么,每人脸上,都流露出凝重神色,一见杜志远、陆翰飞相继走入。 千手儒侠清瘦脸上,微绽笑意,起身道:“陆老弟果然脱险回来,老夫总算放了一桩心事。” 陆翰飞连忙走上几步,向在座三人见过了礼,一面抬头问道:“史老前辈,晚辈方才听杜兄说起,程老前辈中了白衣教的蛊毒,不知如何了?” 千手儒侠修眉紧蹙,微微摇头道:“据说白衣教下的蛊毒,十日必发,帮主目下只是沉沉昏睡,不宜惊动,老夫已前往苗疆,聘请专治蛊毒的郎中,也许一二日内,就可赶到。” 陆翰飞道:“晚辈听说白衣教所下毒蛊名为‘终身蛊’,除了每隔三月,服用他们的特制药丸一粒,可保无虑之外,天下无药可解。” 千手儒侠史南溪双目里然一睁,问道:“陆老弟这话从何处听来的?” 陆翰飞正待回答,恰好使女替他端上茶来,瞥见中间一张雕花圆桌上,放着一颗蜡九,口中不由“咦”了一声,急急说道:“史老前辈,这颗蜡丸,正是白衣教特制,可以抑制毒蛊,延缓发作的药丸,可是白衣教派人送来的?” 干手德侠道:“这颗蜡丸,是今晨由岳阳高升客店派人送来的,说是昨晚有一位白衣书生,和一位红衣姑娘,在他们店中投宿。临行之前,嘱咐客店掌柜,派人专程送呈帮主,老夫因对方敌友未明,不敢乱投药物,方才就是和木老嫂、姜堂主讨论此事。” 说着从几上取过一封信柬,随手递来,接着又适:“这信柬上说的,和陆老弟所说,大致相同,你拿去瞧瞧!” 陆翰飞听说这颗蜡丸,是一个白衣书生和一个红衣少女叫客店中人送来,不禁心头一动,暗想:那不是自称赤发仙子的温如玉和姬红薇还有谁来? 当下立即抽出信笺,只见上面写着:“敬奉药丸,阴阳水调服,重症三月内可不复发,晚防宵小。” 纸上聊聊数语,但字迹娟秀,分明出之女子之手! 陆翰飞看过之后,立即抬头道:“果然是她们!史老前辈,这药丸不假,不妨让程前辈服下,暂时先解了蛊毒再说。” 白面判官姜南豹道:“陆少侠知道这送药丸的人是谁?” 陆翰飞点了点头,道:“这两人,白衣书生是五毒教主温如玉,穿红衣的是魔教长老嘉檀尊者的师妹姬红薇,她们前几天,曾从一位假扮白衣教主的人的手上,要去两颗药丸,晚辈亲眼目睹,不会有假。” 白面判官道:“陆少侠可知五毒教的独眼乞婆区姥姥和毒砂掌洪长胜等人,全都投入白衣教了吗?” 冷秋霜插嘴道:“陆大哥,那魔教的老和尚坏死了,你差点就被他害了。” 阴风煞道:“秋儿,别插嘴,让你陆大哥说下去!” 千手儒侠也点头道:“不错,陈老弟把别后情形,说出来听听,大家再商量不迟。” 陆翰飞想了一想,就把当日醒来,感觉武功全失,躺在一间地下密室之中,幸得温如玉相救…… 冷秋霜不待他说完,叫道:“陆大哥,这一段,我们早已听温如玉说过了,她说,她背着你跑到九嶷山一处山脚下,她只去打了几只野兔山鸡的工夫,回去就找不到你了,后来呢?你就从这里讲起好啦!” 陆输飞听她说出温如玉背着自己走,不由脸上一红,就把自己如何被黑猿抱上石城峰,如何无意之间,被黑猿取去赛孙膑送给自己的两枚古钱把玩,开启了“石城洞府”石壁…… 说到这里,千手儒侠蓦的一拍茶几,睁目道:“令狐宣遗留的两枚古钱,果然是开启石门的钥匙,老夫当日确曾怀疑他何以要把两枚古钱,遗留给陆老弟?只是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何在?此人神机莫测,可惜死在他师兄手下!” 陆翰飞笑道:“当时大家都被他瞒过了,其实令狐老前辈并没有死。” 他此话一出,大家全都一愕! 杜志远道:“陆兄弟你快说下去。” 陆翰飞撩起长袍,取出日轮金斧,又从怀中掏出一叠白玉连环,一起放到桌上,然后把自己入洞经过,如何取到金玉双奇遗留的兵器,和在洞中遇上姬红薇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只是把“公孙氏笔录”,略而不提,那是因为公孙乔在笔录上的特别注明,日轮金斧和白玉连环乃是他们夫妻的随身兵器,取宝之人,必须夫妻合参,尚未成婚的,也必须把白玉连环传给将来的配偶。 但自己心中,认为司空师叔和师傅同死在夏侯律手中,而且楚师妹又是和自己同上竹仗坪,叩谒赛孙膑的,自己说什么也得把白玉连环分给她。 如果自己取出“公孙氏笔录”来,她看了上面写着的特别规定,决不好意思接受,自己也就不好把白玉连环送给她了。 大家听说这柄只有两尺来长的金斧,和一叠根本不是兵器的白玉连环,就是两百年前一对异人白衣剑侣金王双奇的成名武器,不禁全都微感意外,因为这两件东西,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处来? 陆翰飞等大家传看了一会,才把自己和姬红薇下山之后,遇上赛孙膑化装樵夫,送信一节说出,一面从怀中掏出两封书信,送到千手儒侠面前。 千手儒侠看过之后,不由呵呵笑道:“这么说来,要咱们安心回转君山的,也是赛孙膑无疑了!” 陆翰飞道:“原来老前辈也遇见过他了?” 千手儒侠道:“那倒不是,这是几天以前,咱们接到君山总舵飞鸽传书,得知程帮主误中白衣教暗算。那时木老嫂子正好从石城峰下来,找不到老弟踪影,大家正感为难之际,忽然有一头信鸽,传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南岳门人,另有去处,不日自回,安心返君山可也。’ 大家觉得奇怪,龙门帮的信鸽,久经训练,旁人决难在中途截获,不知如何会带来这封怪信?但信中既然这般说法,可见陆老弟并无危险,而且君山方面,事出非常,大家这才兼程赶了回来。” 白面判官美南豹道:“赛孙膑这封密柬,既然要陆少侠到了君山,才能开拆,依兄弟之见,可能和帮主中蛊之事有关,陆少侠快请拆开瞧瞧。” 冷秋霜道:“是啊,陆大哥我帮你拆好不?” 千手儒侠含笑道:“冷姑娘且慢,我们且听陆老弟说完经过,再拆不迟。” 冷秋霜回头道:“你快说咯,后来呢?” 陆翰飞接着就把自己因赛孙膑在信上有“见字速去君山”之言,在庐家铺搭船,遇到白衣少女,以及当晚观音桥观音庙中,白衣崆峒等人受白衣教主胁迫,和温如玉、姬红薇讨去二颗蜡丸之事,详细说出。 千手儒侠听他说完,沉吟了一下,道:“照陆老弟这般说来,这颗蜡九,倒确是温如玉和姬红薇两位姑娘用计赚来的两颗之一,帮主身中蛊毒,只是沉沉昏睡,不妨服用,只要真能使蛊毒暂时不再发作,有这九十天时光,也足可另找解药了。” 阴风煞尖声道:“依老身推测,可能赤发仙子温如玉向白衣教主计赚两颗蜡丸,和今晨吩咐客店中人送来解药,都是赛孙膑令狐宣安排之计,陆少侠,你快瞧瞧那封密柬上,写些什么?” 千手儒侠给阴风煞一说,点头道:“木老嫂此话有理,赛孙膑在石鼓山诈死,无非为了掩人耳目,其中自是另有深意!” 他说话之时,冷秋霜已把密柬拆开,抽出一张信笺,递到陆翰飞手上。 信笺上只有寥寥几个大字,那是:“欲解蛊毒,惟求朱果。” 千手儒侠目光一瞥,不由皱皱眉头,笑道:“照此看来,赤发仙子送来这颗药丸,由他安排无疑,只是……木老哥前往赤焰山,已有十日,不知能否求到朱果。……” 阴风煞听他提到旋风煞,不禁鸩面一寒,怒声道:“这老不死当真越老越不中用了,赤焰山又不是什么远地方,去了十天,早就回来了,幸亏陆少侠伤势已愈,不然,岂不被老不死、耽误了大事?目前程帮主身中蛊毒,既然只有朱果能解,此事也刻不容缓,老不死说不定和冉无天闭僵了,朱果还没到手,咱们索性赶上赤焰山去,好歹也得把朱果弄来。” 千手儒侠欲说又止,沉吟了一下,才缓缓说道:“目前情况,真是千头万绪,一时也无法兼顾,依兄弟之见,温如玉送来的信上,既有‘晚防宵小’之言,此时帮主昏睡不醒,今日正是白衣教限令龙门帮十日内归附的最后一天,不论他们是否真有举动,一切只好等过了今晚,再作计较。” 说到这里,回头朝白面判官姜南豹道:“帮主之事,就偏劳姜堂主和刑堂主、宋堂主三位,这里有老夫和木老嫂子守护,想来人手也差不多了。” 白面判官美南豹身为龙门帮的总巡江,职单军令,地位高过几位堂主之上,闻言就连忙起立,拱手道:“兄弟敬进总、护法指示。” 说毕,立即退出房去。 千手儒侠等差南豹走后,起身从桌上取过温如玉送来的那颗蜡丸,含笑道:“要不是陆老弟适时赶到,说出这颗药丸的来历经过,咱们真不敢让帮主服用呢!” 边说边往里间走去,陆翰飞、杜志远跟在他身后,跨进房门,只见陆地神龙程无规一个高大身躯,躺在绵榻之上,昏昏睡着,一动不动。 千手儒侠史南溪捏碎蜡壳,里面是一粒乌黑有光的蜡丸,此时早有使女们准备了一碗阴阳水送上。 他手上拿着药丸,凑上鼻孔,闻了一闻,脸上略现迟疑之色,但终于把药丸调入水中,拨开陆地神龙牙关,徐徐灌了下去,大家围在榻前全都没有作声。 约莫过了盏茶光景,陆地神龙忽然睁开眼来,瞧到榻前三人,微微一楞,正待挺身坐起! 千手儒侠慌忙摇手道:“帮主刚才服下药丸,还是休息一会再起来吧!” 陆地神龙缓缓抬起两臂,略为运气,觉得并无不适,这就坐了起来,目露诧异,笑道: “不得事了,老夫胸腹之间,蛊毒虽未清除,但似乎已受药物控制,这是什么药丸?”说着目光朝陆翰飞瞧来,欣慰的点点头道:“陆老弟也脱险回来了?” 千手儒侠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笑了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帮主昏睡了一昼一夜,才行醒来,还是先休息一会的好。” 说着,回身朝陆翰飞、杜志远便了一个眼色,相偕退出。 阴风煞迎着问道:“程帮主服药之后,醒过来了?” 千手儒侠点头道:“帮主曾说蛊毒虽未清除,但果然已被药物抑制,目前已无大碍,只是今晚还要仰仗老嫂子的大力。” 阴风煞尖笑道:“史大侠怎地也客气起来?白衣教主真要有什么举动,老身自是义不容辞之事。” 陆翰飞却从几上取过一叠白玉连环,送到楚湘云踉前,还没开口,只觉脸上一阵臊热,嗫嚅的道:“楚师妹,这白玉连环该是你的,你先收下,还有十九招口诀图解,我在‘石城洞天’已经背熟了,待会再写出来吧!” 楚湘云惊喜的瞧着他,不知怎的,也粉脸微酌,幽幽说道:“陆大哥,这是白衣剑侣遗赠有缘之物,我怎好无功受禄?” 冷秋霜道:“楚姐姐,陈大哥送给你的,你就收下来咯!” 陆翰飞忙道:“先师和司空师叔都丧在夏侯律贼子之手,师门血仇未复,这两件兵器,斧环合空,才能发挥威力。何况当日又是楚师妹和我同上竹仗坪,拜谒令狐者前辈,才能开启石壁,人内取宝,楚师妹自该分取一件才是。—— 阴风煞一张鸩脸,满绽喜容,桀桀尖笑道:“乖女儿,你陆大哥说得不错,这件兵器,该是你的,你就收看吧!白衣教主一身武功,非同小可,说句泄气的话,咱们老一辈的人,如论单打独斗只怕谁也无法赢得了他。赤发仙子温如玉,一夜之间,尽得赤发仙姥真传,但比白衣教主还要逊上一筹,你陆大哥机缘凑巧,得到了公孙乔夫妇遗留之宝,今后江湖上,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楚湘云果然含羞接过,低低的道:“多谢陆大哥。” 陆翰飞心头如释重负,一面笑道:“待我去把口诀抄来。” 杜志远道:“陆兄弟,那也不忙一时。” 陆翰飞道:“不,我早一天抄给楚师妹,她也好早一天练习咯!” 杜志远也巴不得师妹早日练成绝技,这就把陆翰飞领到自己隔壁一间房中,然后替他带上房门。 陆翰飞知道他为了怕人惊优,但也正合自己心意,当下挂上房门,从怀中取出“公孙氏笔录”,把十九式玉连环图解,细心描绘,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算竣事,收起笔录,正待走出! 只听壮志远已在门外叫道:“陆兄弟,你写好了没有?前面已经备好筵席,快人席啦!” 陆翰飞答应一声,和杜志远两人,匆匆走进敞厅,只见厅上早已摆好一桌酒席,大家正坐着闲谈,陆翰飞把写好的图解,送到楚湘云面前,说道:“楚师妹,这是十九式玉连环的图解,你快收了。” 楚湘云双手接过,低低道谢了一声,就朝阴风煞道:“干娘,你先瞧瞧吧!” 阴风煞用手一推,尖笑道:“傻女儿,这是白衣剑侣的旷世绝学,你快收起来吧!” 正说之间,只听屏后一阵洪钟般大笑,陆地神龙程无规已徐步走出,大声笑道:“老夫听说陆老弟天缘旷世,已经找到了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的藏珍,委实令人可喜可贺。” 他蛊毒未除,红润的脸色,稍见苍白。大家连忙站起身来。 陈翰飞方才已听杜志远说过自己受伤之后的情形,这就躬身道:“晚辈在石鼓山身负重伤,多蒙几位老前辈垂爱赐救,晚辈感激不尽。” 阴风煞道:“帮主服药之后,可觉得好些了吗?” 陆地神龙拱手道:“多谢木老嫂子,蛊毒只要不发,原和好人无异,老夫数十年来精研医道,对这蛊毒一门,却束手无策,说来真是惭愧。” 千手儒侠接口道:“医药之道,各有精专,养蛊下毒,原是苗人之事,兄弟日前已差人急促赶赴苗疆,敦请著名蛊师,也许能解帮主未清之蛊。” 陆地神龙大笑道:“总护法也太小觑白衣教主了,他既敢向老夫和郝公玄、狼奇里等人公然下手,岂会是普通蛊毒?‘普天之下,无药可解’,虽是白衣教主夸张之词,但也相去不远,赛孙膑说的只有朱果能解,谅非虚言。” 陆翰飞忽然想起自己也曾在船上被老苍头邵公公下蛊,后经白衣少女给自己眼了一粒红色药丸,据说专解各种蛊毒,不知对“终身蛊”是否有效?心中想着,只听千手儒侠笑道: “帮主、木老嫂、大家请入席吧!” 陆地神龙点点头,抬手肃客,大家相继入座。 使女替大家斟满了酒,陆地神龙因蛊毒未清,只是以茶代酒。 这一席酒,原是替陆翰飞接风,同时也为他得到旷世奇遇表示庆祝,是以大家只是向陆翰飞和楚湘云敬酒。 楚姑娘虽然感到有点羞涩,心头却是甜甜的。 冷秋霜天真无邪,一会叫“陆大哥”,一会又叫“楚姐姐”,脸上也流露出一团高兴之色。 大家边吃边说,酒醉饭饱之后,陆地神龙程帮主先行回转静室,使女们撤去杯盘,替大家彻上香茗。 千手儒侠因温如玉送来的信中有“晚防宵小”之言,日间早已商议妥当,由白面判官姜南豹负责全帮指挥事宜,自己和阴风煞。杜志远、陆翰飞等人守护内宅,不让来犯敌人惊动帮主,此刻时间还早,大家就聚在一起,随便闲谈。 哪知堪堪才捧起茶碗,目光一格之际,口中就低“噫”一声,同时双目精光陡射,沉声喝道:“窗外何人……” 陆翰飞一按桌面,疾飞而起,穿出窗外,脚尖一点,一个鹞子翻身,跃上屋面,只见七八丈外,正有一点黑影,在屋脊上一闪而没。 陆翰飞哪里肯舍,长身拣起,笔直朝黑影追去! 双方身法,都是去势奇快,陆翰飞自从练习三十六式坐像的“先天真气”以来,这几天来,内功已有显著的进步,追过两重屋脊,已可看清前面那人,一身白衣,敢情就是白衣教主无疑! 目光掠过,更是不肯放松,连吸两口其气,把“八步追风”轻功,加到十成光景,一个身子,宛如天马行空,瞬息工夫,已急起直追,横空掠过对方头顶,在白衣人面前泻落,拦住去路。 他这一手轻功,当真疾逾掣电,那白衣人敢情业已发觉有人追来,但没想到他会来得如此快速,只觉一阵疾风,从头顶掠过,超过自己面前,心头不由大感凛骇,立时斜退一步,刹住身形。 这当其说时迟,那时快,陆翰飞泻落白衣人身前,白衣人同时站停身子。 两人目光乍接,陆翰飞看清被自己截住去路的不是面蒙白纱,身着白衣的白衣教主是谁? “你……”白衣人瞧到陆翰飞,好像也大出意外似的,身躯猛然一震,口中低呼了声,身不由主的向后连退了两步! 陆翰飞只觉对方这声低呼,口音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一般,但一时无暇多想,冷笑一声:“尊驾就是白衣教主吧?” 白衣人在这一瞬之间,已定下神来,双手一负,仰首向天,装出一付冷漠神气,说道: “你知道就好了。” 陆翰飞星目含光,问道:“你是白衣教主?还是乔装而来的?” 白衣人冷笑道:“难道本教主还有假的不成?” 陆翰飞朗笑道:“陆某不管你真假如何,但……” 白衣教主截着话头道:“你管不着。” 陆翰飞接着道:“陆某倒想知道你夜闯君山,意欲何为?” 白衣教主瞧了他一眼,道:“我爱来就来,你待怎的?” 陆翰飞道:“你既然敢来,就请见过程帮主再走不迟。” 白衣教主冷笑道:“你拦得住我吗?” 陆翰飞倏然撤出玄龟剑,大笑道:“你认为走得了吗?” 白衣教主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道:“你真要和我动手?” 说着,缓缓从抽中抽出一柄晶莹玉尺。 但就在此时,左右两边房上,同时出现两条人影,飞凉而来。 陆翰卫目能夜视,来人还在七八丈外,业已看清这两人全都身穿绿衣,光从扑纵而来的身法看去,武功大是不弱! 目光瞥处,不由纵声笑道:“哈哈,今晚你们人倒来了不少,陆某要是叫你们逃出手去,就不算是南岳门人了。” 长剑一振,正待发招! 白衣教主身形倏然欺近,玉尺一拨,压住陆翰飞剑尖,跺跺脚,轻声道:“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咯!” 话声说得极轻,也正因为极轻,听来甚是娇柔! 陆翰飞不由呆得一呆! 白衣教主趁他微一分神,身躯奇快无比从他左侧闪出,玉尺一挥,飞也似朝外逸去! 那两个绿衣人堪湛扑落,眼看教主飞身掠走,也急急跟着掠去。 陆翰飞并不是追不上他们,而是觉得白衣教主最后这一句话,声音极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因为他实在说的太轻了,使自己一时无法分辨得出,究竟是谁的口气? 跟着两个绿衣人身后,又有两条人影,飞纵而来,转眼跃近身边。 冷秋霜手上,握着一柄短剑,问道:“你可曾看到两个贼人吗?” 陆翰飞道:“他们跟着白衣教主一起走了。” 楚湘云道:“白衣教主!陆大哥你和他动过手了?” 陈翰飞摇了摇头,冷秋霜抢着道:“陆大哥,师傅他们,都说白衣教主是女的呢!” 阳翰飞暗暗“哦”了一声,难怪她方才说的声音极轻,至于自己听来极熟,可能只是一种幻觉。 冷秋霜瞧他不语,眨眨眼睛,又道:“陆大哥,你瞧,我这柄剑好不?前几天程老前辈送给我的,我已经跟楚姐姐学会了‘玄岳剑法’,她说你的‘丙灵剑法’,一共有七十二招,你几时也教我呢?” 陆翰飞侧耳一听,忽然低声道:“后院已发现敌踪了。” 冷秋霜偏头道:“陆大哥,我怎么没听见呢?” 陆翰飞听到一阵叱喝,和陆地神龙的纵声大笑,隐隐传来,急忙回头道:“来人恐怕还不在少数,我们快走吧!” 话声出口,人已急掠而起,朝后院奔出,眨眼之间,就飞出四五丈外! 冷秋霜低声道:“楚姐姐,陆大哥好快的身法!” 楚湘云一拉冷秋霜,笑道:“别说话了,走吧!” 两人相继纵起,陆翰飞一道身影,已在七八丈外,正像浮矢掠空一般,向前面屋脊掠过! 却说陆翰飞堪湛掠近屋脊,猛觉一阵劲风,从斜里打来,逼得他急纵直掠的身子,百忙中,双脚一点,横跃数尺,让开掌风,立即凝目瞧去! 原来屋脊上站着一个身穿墨绿长袍,面蒙绿纱的人,这人衣着打扮,和方才跟着白衣教主身后选去的两个绿衣人完全相同。 只是生得甚是矮小,额下露出一把山羊胡子,背负太极牌,左手执着一支两尺来长的旱烟管,漆得乌黑有光,看不出是铁铸的,还是竹根的?此刻自顾自吸着烟,好像方才那一掌,并不是他打来的一般! 陆翰飞这一阵打量,原是目光一瞥间事,他因对方出手偷袭,若非闪避得快,差点就被掌风扫中。不由心头大怒,剑盾一届,沉声道:“朋友能够闯上君山,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这般出手暗袭,算得什么人物?” 绿衣人冷笑道:“小子口气倒不小,嘿嘿,老夫只是奉教主之命,不准你过来罢了,真要出手,你小子有几条命?” 这两句话的工夫,楚湘云和冷秋霜也已赶到。 “哼,老贼看剑!”冷秋霜身形才落,一跃到了绿衣人面前,举手就是一剑,朝他右肩刺去! 绿衣人一声冷笑,左手旱烟管迎着剑尖点出,右手同时拍出一股掌风,直向冷秋霜身前通来! “叮”!一声金铁轻响,冷秋霜剑尖立被撞歪,整条右臂,感到骤然一麻,短剑被地砸飞! “啊”!口中不由惊叫出声,要知厉山双煞一生从不使用兵器,冷姑娘只不过瞧别人都有宝剑,才磨着楚湘云学了一手剑法,初学乍练,自然谈不上功力,但她左手纤纤玉掌,却在惊叫出声之际,闪电拂出! 那绿衣人原只用了三成力道,便把冷秋霜的短剑点出寻尺,见她这一掌来势轻飘飘的更不以为意,哪知自己掌风才和人家一碰,陡觉一股澈骨奇寒的劲风,透掌而入,朝身前涌到! 绿衣人武功再高,也感到借手不及,心头一震,立即大喝一声,右掌迅疾向后一收,紧接着奋起全力,往前推出,身形却在吐气发掌的同时,向侧飞闪开去! 这一下,当真快得有如电光石火,劈出的掌风,经他一收一推,力道立时增强了数倍,一团罡风,直像狂涛拍岸一般,朝冷秋霜撞去! 陆翰飞瞧得大吃一惊,急忙喝道:“秋妹快退!” 话声出口,向前一纵身,双掌迎着绿衣人掌风,从横里推出。 要知陆翰飞从“公孙氏笔录”上学来的三十六式坐像,乃是玄门中的“先天真气”,他虽是练习不久,火候尚浅,但“先天真气”,岂同小可,这种清轻之气,出手无声,那团强猛掌风,才到半途,便自消失无形! 绿衣人奋力劈出一掌,横门八尺,身形站定,还是禁不住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瞧,心下不由大怒!一阵桀桀阴笑,反手摘下背上太极牌,也不瞧瞧自己劈出的那团力足开山的凌厉掌风,如何会突然消失?厉声喝道:“小丫头,你是找死!” “死”字出口,身子墓地拔高数尺,太极牌一招“泰山压顶”,由上而下,朝冷秋霜当头轰下! 这一招宛如迅雷电掣,势劲力急,呜暗生风! 冷秋霜因陆大哥替自己挡了一掌,还没来得及退下,对方喝声入耳,一片马云,已压顶直落! “呛”!玄龟剑声若龙吟,但丝毫不带锋芒,裹着陆翰飞一条人影从冷秋霜身边飞起,迎着太极牌朝上硬架! 要如宝剑乃轻兵刃,最不宜和人硬打硬砸,而太极牌却又是专门和人硬打硬砸的重兵器,不是内外功夫已有相当火候的人,不敢轻易使用。陆翰飞这一挥剑硬架,正是武林中的大忌。 “噹”牌剑乍接,火星横飞,半空中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狂鸣! 陆翰飞和绿衣人各自后退了一步! 不!绿衣人后退之时,脚下“喀啦”一声,踏碎一叠屋瓦。 双方一退之后,各自检视兵刃,绿衣人低头一瞧,只见自己厚达寻寸的太极牌上,赫然已被对方宝剑,砍了一条三四分深的划痕! 这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的事,自己这面太极牌,乃是寒铁所铸,即使宝刀宝剑也休想砍得动分毫,这弱冠少年手上长剑,看去只是一柄凡铁,竟有如此厉害? 不,这小子内力也竟有如此深厚,不但长剑没有震飞,反而把自己震退了一步,这份功力,自己等人追随老教主数十年来,倒还是第一次遇上!他两道眼神,从绿纱中透射出梭梭凶焰,目中桀桀笑道:“小子有你的。” 太极牌猛然一转,挟着凌厉啸风,狂卷攻出。 陆翰飞和绿衣人一招硬接,手腕微感酸麻,心头也暗暗吃惊,对方功力深厚,确非等闲!急忙回头朝楚湘云、冷秋霜低声说道:“这人武功极高,你们不可妄动。” 话声一落,衣角飘飞,覆地迎前一步,长剑疾抡,左封右架,硬把绿衣人一轮猛攻挡开。 绿衣人嘿然道:“小子,你原来是南岳筒子真的门下!” 陆翰飞道:“不错!” 绿衣人大笑道:“哈哈,老夫倒要瞧瞧你还能接我几招?” 两人倏分乍合,挥牌击剑,又复打在一起! 绿衣人自仗功力深厚,太极牌有加扶山超海,劲风呼啸,左手那枝旱烟管,还在重重牌影之中,使出轻巧手法,敲点放人周身大穴,招术诡异无比。 陆翰飞展开师门七十二招“丙灵剑法”,把一柄玄龟剑使得风雨不透,既要封解势沉力猛,直似江河倒泄的太极牌,又要防范他轻巧灵活,乘隙而入的旱烟管,应付大感不易,只好贯注全神对敌,丝毫不敢分心。 一阵工夫下来,陆翰飞只觉对方太极牌上的压力,愈来愈重,自己终究以轻兵刃和人家重兵刃对敌,每招出手,都须力贯剑身,这样的硬拼硬打,时间稍长,就显得吃亏。 但绿衣人并没占到便宜,他发觉眼前的年轻人,确是自己数十年来仅见的青年高手,能够以一支长剑和自己太极牌打成平手,那么对方内力之强,岂非还强过自己数十年苦练? 渐渐老羞成怒,蒙面绿纱之中,两眼圆睁,頦下一把山羊胡子,气得根根直竖,太极牌、旱烟管,有如狂风暴雨,疯狂进击。 陆翰飞“先天气功”终究修为日浅,顶门上汗水如雨,逐渐感到师门的七十二招“丙灵剑法”,有不够精微之处,时常因照顾不到,被对方的旱烟管乘隙而入,因此也时常还得自己手忙脚乱。 所以还能支持,无非仗着以前服过蝮蛇宝血,和新近学会的三十六式坐像运功诀窍,使周身其气,绵绵不绝的密布剑身,才弥补了“丙灵剑法”的弱点。 他越打越觉得不对,方才白衣教主临走之时,说得不错,自己果然不是他手下绿衣人的对手,心中想着! “叮!”陆翰飞一个疏神,陡然右腕一震,自己剑尖,已被对方旱烟管点中,剑势微微一斜,心头大惊,急忙一个大转身,避开绿衣人正面。 绿衣人旱烟管虽然点中陆翰飞剑尖,他可不知对方这柄瞧不起的长剑,会是削铁如泥的玄龟剑,但觉手上一轻,精钢铸成的烟管头,已被剑尖削断,骨碌碌朝屋瓦滚落!心头也不禁一惊,左手扔去烟管,右手太极牌趋势一记“横澜千里”,追踪朝陆翰飞背后打去! 这一招他用足十二成力道,太极牌才一出手,狂风怒卷,势如雷奔。 陈翰飞最近连遇强敌,经验阅历,都增长了很多,方才一个大转身,避开对方左手点出旱烟管,心知他右手太极牌,势必乘机追击,是以没等绿衣人牌风及身,向右又是一个急旋,身形倏然一矮,玄龟剑“风扫落叶”,贴地扫出,向绿衣人双足撩去! 他避招攻敌,一齐动作,绿衣人骤不及防,几乎吃了大亏,百忙中脚尖一点,施出“一鹤冲天”身法.平空升起一大多高! 陆翰飞趁这一瞬空隙,迅速剑交左手,从身边取出“日轮金斧”,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绿衣人纵身跃起,为了防陆翰飞凌空追击,在半空中一个筋斗,落到七八尺远处,脚尖蓦地一点,一招“六丁开山”,牌先人后,闪电朝陆翰飞推出。 但就在这一瞬之间,只觉眼前一亮,一轮金日,突然从陆翰飞身边涌起,直向太极牌上撞来! 绿衣人根本连看也没看清楚,只听“噹”的一声大震,寒铁铸制的一面太极牌,立被劈作两半。 不!肩头骤然一凉,一条右臂已被同时研落,血流如注! 他终究功力深厚,口中闷哼一声,身子踉跄后退了两步,猛吸一口其气,左手指出如风,迅速点住肩头几处穴道,撕下衣襟,掩住伤口,怒目瞧了陆翰飞手上金斧一眼,一声不作的转身疾奔而去。 陆翰飞没想到日轮金斧会有如此威力,出手一招,就重创强敌,一时不由又惊又喜,楞在那里。 楚湘云、冷秋霜站在边上,也只觉得眼前金轮骤涌,根本没瞧清陆大哥是如何出手的? 此时一见绿衣人带创逃走,才如梦初醒,同时“啊”一声,翩然朝陆翰飞奔去! 楚湘云睁大眼睛,喜形于色的道:“陆大哥,你方才这一招,可是白衣剑侣遗留的武功么?” 陆翰飞得意的点点头,笑道:“我也没想到一招之间,就把那面沉厚无比的太极牌劈开,而且还研断了他一条右臂,其实此人功力深厚,在江湖上已可算是一流高手了。” 冷秋霜娇笑道:“这人算得上一流高手,陆大哥,你呢,不是比一流高手更高了吗?” 陆翰飞想起方才动手的情形,就连自己师门扬威天下的“丙灵剑法”,都无法抵挡得住,不禁摇头道:“那也不然,如论真实武功,此人招术奇诡,内力深厚,我哪是他的对手,只不过仗着这柄金斧的威力,侥幸取胜罢了。” 冷秋霜眉儿一扬,道:“师傅说过,只要得到白衣剑侣的藏宝,就可无敌天下,绿衣老头,又算得什么?” 接着脸上又流露出羡慕之色,朝楚湘云道:“楚姐姐,你将来练会了白玉连环,除了陆大哥,就没人打得过你了。” 陆翰飞忽然心中一动,暗想自己方才能以一柄长剑,和绿衣人的太极牌周旋了二三十招,可说完全得力于“公孙氏笔录”上的三十六式坐像运气之法。 虽然笔录上没有记载名称,显系是武学中一种至高无上的气功,自己当然也要传给楚师妹。但这位冷秋霜妹子练的“九阴神功”,乃是旁门之学,而且只练到三成火候,就被自己等人闯入,破坏行功,以致此后无法再有进展,自己何不把这三十六式运功心法,一并传她,也好使她弃邪归正。 心中想着,立即笑了笑道:“我这次在‘石城洞天’还学了白衣剑侣遗留的一种高深运气功夫,一共有三十六式,练会了,既可护身,又可却敌。隔天我把口诀传给你们。” 冷秋霜睁大眼睛道:“陆大哥你也教给我?” 陆翰飞笑着点点头。 冷秋霜兴奋的道:“陆大哥,你真好!哦,那叫什么功夫呢?” 楚湘云惊奇的道:“我以前听师傅说过,玄门罡气功夫,已经失传了几百年啦!” 冷秋霜一把拉着楚湘云手臂。喜得直跳起来,带笑道:“谁说不是?我也听师傅说过,罡气比‘九阴神功’还要厉害得多,一个人如果练成了这种功夫,身前就有一层无形的气墙,什么刀剑暗器,都打不进去,啊,楚姐姐,这该有多好?” 陆翰飞笑道:“我也只是猜想罢了,不一定就是罡气功夫。” 冷秋霜肯定的道:“一定是的,你回去就教给我们咯?” 陆翰飞笑道:“好,我们快回去瞧瞧,贼人都退走了没有?” 冷秋霜听得喜出望外,忙道:“楚姐姐,我们快走!” 话声一落,拉着楚湘云就走。 三人刚一回到后院,瞥见灯球火把,照耀通明,院前一片空地上,静悄悄的站着不少人影,场中有两个人,打得十分激烈! 陆翰飞目光一转,业已看清这动手的两人,一个是千手儒侠史南溪,另一个正是方才逸走的白衣教主! 陆地神龙程元规手握龙头,银髯飘忽,卓然而立,他身边,还站着阴风煞、杜志远、黑娘子倪采珍。 对方也有三人,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金衣人和二个绿衣人,他们全部以纱蒙面,只是静静观战。 陆翰飞瞧到白主教主,不由暗暗冷哼一声,心想这倒好,你把我引开,自己却先赶回来了! 原来方才陆翰飞穿出窗外,翻身上屋,千手儒侠史南溪。阴风煞柯灵也已分由门窗飞纵而出,跃登屋面,楚湘云、冷秋霜两人瞧到陆大哥朝前奔去,急忙跟了下去。 千手儒侠瞧着陆翰飞身形,特须笑道:“陆老弟好快的身法!” 阴风煞眼看徒儿和干女儿两人一起朝陆翰飞身后追去,她知道龙门帮总舵布置严密,不会有什么差错,也就并没出声拦阻,两道绿阴阴的目光向四下一转,只觉一片平静,毫无警兆,心中不禁生疑,回头道:“陆少侠莫非已发现了敌踪?” 千手儒侠皱眉道:“此事确实有些奇怪,君山水陆两路,已有姜堂主传今封锁,照说外人极难混得进来……” 话声未落,只听正北方“嗤”的一声,飞出一道组碧火花,冲霄直上! 干手儒侠脸色陡然一变,口中“咦”道:“山后陆路,已然发现敌踪!” “嗤”!“嗤”!东南方和正西方,同时又射起两道火花。 千手儒侠请瘦的脸上,刹时间就流露出来刚毅之色,沉声道:“没想到白衣教果然敢对君山大举来犯……” 话声未落,对面屋脊上,已出现两个敌人! 前面一个黑夜之中,看去特别清楚,正是一身白衣,面蒙白纱的白衣教主,他身后一人,身穿一袭闪闪发光的金色长袍,脸上也蒙着一层金纱。 这两人才一出现,左右两进屋上,也同时露出两个身穿绿袍,面获绿纱的人来! 千手儒侠看得心头一紧,伸手摸出笼在抽中的摺扇,打开扇面,朝后一挥手,他这一挥手,两边走廊上,及时涌出二十来个庄丁,灯球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他缓缓抬头,拱手笑道:“来的可是白衣教主,老朽已经恭候多时了!” 白衣教主背负双手,只是冷冷的道:“阁下就是人称千手儒侠的史南溪吗?” 平手儒侠笑道:“不错,老朽正是史南溪,教主夜莅君山,有何见教?” 白衣教主微微一晒,昂首道:“本教主和贵帮程帮主订下十日之约,尊驾身为龙门帮总护法,何用明知故问,贵帮主人呢?” 千手儒侠见他口气托大,不由脸色一沉,道:“程帮主何等身份,尊驾自称白衣教主,总该懂得江湖规矩,来人不按礼数,龙帮门也不以宾客之礼相待,尊驾不妨说说来意,老夫自问作得了主。” 白衣教主傲然冷笑道:“很好,本教生来意有二,第一是本教主十日之前,敦聘贵帮主为本教最高护法,地位和教主相同,贵帮同时归并白衣教,如果贵帮主同意与本教合作,贵帮主的贵恙,自也可以无事……” 千手儒使道:“其二呢?” 白衣教主冷笑道:“你找到过九嶷山,赤发仙子就是一个前例,今晚子时以前,为贵帮主准备后事好了。” 千手儒侠听得勃然大怒,正待发作! 阴风煞尖笑道:“赤发仙姥武功入化,岂会中人暗算,只因尘缘已尽,以‘透穴传功’之术,把一身功夫,转注到她弟子身上而已。至于区区蛊毒,不说对赤发仙姥没有丝毫作用,就是以程帮主来说,也未必放在眼里。” 白衣教主略微偏头,不屑的瞧了阴风煞一眼,冷冷说道:“厉山双煞原来也投到龙门帮了?嘿嘿,你还是早些替丈夫收尸去吧!” 阴风煞听得心头一震,厉笑道:“小丫头,你敢在老婆子O面前卖狂!” 扬手一掌,遥遥向白衣教主身前劈去。 白衣教主被她一声“小丫头”叫得愣了一愣,陡觉一股澈骨奇寒的冷风,直向身前装到,她自然识得“阴风煞”厉害。哪敢硬接,左掌一立,迅疾向旁侧引开! 但就在阴风煞一掌出手的同时,突然,一声嘹亮长笑,宛若起自半空,激荡生风! 白衣教主听到笑声,不禁心头一怔,因为这笑声不但响澈云霄,而且悠长清越,声若龙吟,如非极深的内功,决难有此声势! 笑声倏落,只听一个洪亮声音,接着说道:“木老嫂子且慢动手,老夫倒不信今晚子时,如何准备后事?” 白衣教主抬头望去,只见夜色中,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白髯过胸,手扶龙头杖的老人;那一付不怒而威的相貌,一望即可知道来者是谁? 这会他心头当真猛然一楞,陆地神龙程无规身中自己独门恶蛊,已有十日,此刻已该发作,但听他方才那声长笑,深厚功力,丝毫未根,难道他当真不怕蛊毒?” 千手儒侠一见帮主现身,连忙拱手道:“兄弟没想到还是惊动了帮主?” 陆地神龙双目如炬,持须微笑道:“总护法好说,白衣教主既然如约而来,到了君山,老夫忝为主人自然得亲自招待才好。” 说着朝白衣教主抱拳笑道:“教主如期而来,老夫未曾远迎!” 白衣教主白纱蒙面,两道眼神,却透过白纱,只是朝陆地神龙脸上,不住打量,从对方脸色瞧去,自己所下毒蛊,虽说不信他会有解药,但至少已救药物压制下去,则确是事实,心头大是惊疑不定。 闻言略微拱了拱手,冷漠的道:“程帮主果然神通不小!” 陆地神龙大笑道:“老夫略港歧黄,暂时还不妨事,教主既然说亲自来了,正好奉乞解药。” 白衣教主道:“程帮主是答应加盟白衣教了?” 陆地神龙神情肃然,缓缓说道:“白衣教出现江湖,只是新近之事,老夫没听到立教的宗旨如何,邪正未分,善恶末彰,老夫岂能贸然答覆教主?如果白衣教志在济世利人,为福武林,老夫何敢后人,如果白衣教妄想消灭异己.为害江湖,哈哈,老夫数十年来一直是嫉恶如仇,除恶务尽,教主这番用心,算是白费了。” 义正词严,说到后来,口气相当不善! 白衣教主丝毫不怒,依然冷漠的道:“这么说来,程帮主大概不想要解药了?” 陆地神龙仰天大笑道:“白衣教主亲自来了,还怕求不到解药吗?” 白衣教主晒道:“程帮主是说老夫身在龙潭虎穴之中,非拿出解药不可的了?嘿嘿,‘终身蛊’普天之下,无药可解 阴风煞尖声喝道:“小丫头,亏你一口一声的自称老夫,当真不识羞耻?” 白衣教主因面对陆地神龙,心存顾忌,不敢分神,对阴风煞的喝骂,只作不闻。 陆地神龙手拂长髯,细长凤目,向左右一扫,含笑道:“龙门帮君山总舵,虽非龙潭虎穴,但未得老夫允准,要想硬间,怕也并非易事。” 白衣教主点头道:“程帮主威名远播,武功卓越,本教主久有耳闻,帮主此言,想来是有意赐教了?” 陆地神龙呵呵笑道:“老夫在石鼓山领教过教主一掌,今晚自然要向教主叩教!” 白衣教主依然背负双手,傲然道:“好,要是本教主输了,就奉赠药丸一颗,三月之后,程帮主可驾临古灵山太乙崖,为白衣教开坛大典贵宾。 陆地神龙点头道:“好,要是老夫输了,就恭送教主离开君山。” 要知两人在石鼓山互对一掌,深知对方功力深厚,并无绝对制胜把握,是以谁都避开正面,说出无关轻重的承诺。 千手儒侠招扇一拢朝陆地神龙拱手道:“帮主乃是一帮之尊,岂叮轻易出手,这一仗,还是让兄弟代劳,向白衣教生领教几手绝学吧!” 陆地神龙持须低嘱道:“此人功力非凡,总护法小心迎敌。” 千手儒侠返身一挥把扇,道:“老夫代表帮主,领教尊驾绝学。” 白衣教主身子也没动,冷晒道:“你既想试试,还不动手?” 千手儒侠听白衣教主口气之大,似乎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目中,不由激得心头火起,大笑一声,扬手道:“老夫的兵刃,就是这把摺扇,你兵刃呢?” 白衣教主仰首向天,道:“对付你,还用不看兵刃,你只要能在本教主手下走上二十招,我就算败在你的手中了。” 白衣教主这几句话,不觉把千手儒侠史南溪,听得无名火直冒,要知他在江湖上享了数十年盛名,罕有对手,在龙门帮中,地位极高,就是帮主陆地神龙程元现,也对他待加上宾,称之为总护法而不名。 此刻白衣教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种大活,要以徒手二十招中,击败于手儒侠一柄驰名数十年的精钢摺扇,实在未免太嫌狂妄了。”’闲言表过,且说白衣教主口气冷漠,话声出口,人却依然负手而立,丝毫不作准备。 千手儒侠史南溪清瘦脸上,神色一变,仰天一声朗笑,道:“哈哈,尊驾口气真是不小,史南溪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还没遇到你这样目空四海之人。” 说毕钢骨摺扇,焕然打开,在手上摇了两摇,猛向白衣教主面门扇去! 他这一动作,似缓实快,扇到中途,只听“喀”的一声,扇子一合,立即有五点扇影,像铁笔似的朝白衣教主“眉心”、‘结喉”、“肩并”、“陵机”五处大穴点到,出手如电,当真不愧千手之名! “白衣教主统率武林,惟我独尊,本教主何狂之有?” 白衣教主说话声中,慕的跨进一步,左手迎着扇影,朝千手儒侠右腕脉门抓去,右手五指如刀,直指对方“当门穴”,手法之快,使人目不暇接! 千手儒侠史南溪素以出手快疾著称,就是因为出手奇快,往往在普通人一招之间,他可以连变几种手法,看去宛如在刹那之间,幻出七八条手臂,以各种不同的招法攻敌,使对方敌人莫辨先后,不明虚实,千手儒侠雅号,也因此而来。 但其实这一串幻影之中,攻出各有先后,而真正攻敌的,却仍然只有一招,许多人只是为他幻影所惑,以实作虚,认虚为实罢了。 此时白衣教主一伸手,就从许多幻影中穿入,朝向他左肩点来的右腕扣去,已使千手儒侠为之一惊,同时左手又笔直插入,一时收势不及,立被迫得跃退了八尺。 白衣教主并不追袭,脚下一停,冷冷的道:“这算是第一招!” 这句话,说来轻描淡写,但听到千手儒侠耳中,直若一把利剑穿了他的胸肺,数十年几曾受到过这般羞辱?眉宇之间,隐隐透现杀机,蓦地朗笑一声:“好……” 精钢摺扇,怪合乍展,只见连拨带点,从扇上卷出拂拂罡风,呼啸有声! 不,就在这一瞬之间,千手儒侠史南溪一个人影,忽然由一而二,由二而四,但见七八个青饱长髯,手摇招扇的儒服老者,围住白衣教主联手急攻! 扇有劈、打、削、卷、人有腾、闪,进、退,身法不同,招数各异,划地盘空,扇影重重,攻势凌厉得有若狂风骤雨一般! 白衣教主白纱遮面,瞧不出地的神色,但似乎对于手儒侠这一攻势,也深具戒心,白衣飘动,双掌翻飞,一味避实就虚,快封快拆。 全场之人,全都被千手儒侠奇妙身法瞧得眼花缘乱。 陆地神龙程帮主一手拄着龙头杖,只是持须微笑,他自然知道史南溪施展的这套“幻身术”,出自佛门,白衣教主武功再高,也决能破解。 眨眼工夫,双方已打到十四五招。 白衣教生在第一招上,以静制动,迫退千手儒侠,以后一连十几招,却被千手儒侠逼得只是闪来避去,无暇还手,不过他始终能够认定对方,不为幻影所惑,已可说是大非易事。 但这情形,瞧得他身后的金衣人大为焦灼,此时再也忍耐不住,沉声叫道:“教主……” “砰”金衣人叫声出口,场中已响起“砰”然轻震,人影乍分! 千手儒侠上身晃动,一连后退了七八步,双目精光迸射,流露出惊诧之色,直注白衣教主,沉声喝道:“须弥掌!你 话未说完,猛的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白衣教主一派冷漠的道:“这才是第十七招!” 说完,徐徐转身,从油中取出一粒蜡丸,随手一送,缓缓朝陆地神龙面前飞去,一面冷漠的道:“本教主久慕帮主威名,奉赠解药一粒,三月之内,程帮主再好好想一想吧!” 话声一落,回头低喝了声:“走!” 陆地神龙程元规,忽然心中一动,果然依言接住蜡丸,正待说话! “且慢!”一声春雷似的大喝,平空飞起一轮金日,裹着一条蓝影,快若殒星,一下落到白衣教主身前! 那是一个剑眉星目的蓝衫少年,手上握着一柄两尺来长的奇形金斧,灯火照耀之下,金光灿烂,宛如一轮金日,闪闪耀眼! 在下也想讨教教主几招绝世武学!” 陆地神龙虽知陆翰飞机缘巧合,得于白衣剑侣旷世武学,但终究时日尚浅,唯恐他鲁莽出手,连忙摇手笑道:“陆老弟快让开,哈哈,教主恕老夫不送。” 金在人突然低声说道:“教主且慢,此人手上兵刃,极似传说中公孙乔当年成名兵器日轮金斧!” 白衣教主从蒙面白纱中,闪出异样神光,瞧了陆翰飞手上日轮金斧一眼,冷笑一声,左手微微一挥,四条人影,同时破空飞起,瞬息不见。 千手儒侠史南溪经过一阵调息,眼下龙门帮特制伤药,脸色已逐渐好转,杜志远、黑娘子、楚湘云、冷秋霜全部围在他身边。 阴风煞自于手儒侠负伤之后,双手凝足功力,监视着对方金衣人和两个绿衣人,此刻敌人一走,也立即走了过来。 陆地神龙掌心托着一颗白衣教主临走时留下来的蜡丸,回身问道:“总护法还不碍事吧?” 千手儒侠睁目笑道:“兄弟被他掌风扫中,震动内腑,并没什么,只是他出手一掌,极似大漠神尼的‘须弥掌力’,更是怪事。” 陆地神龙颔首道:“不错,老夫也正感奇怪,大漠神尼昔年发下宏愿,要渡化武林所有穷凶极恶之人,曾被九指神魔毁去一条右臂,此事早在七八十年以前,如今细算起来,神尼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岁了。白衣教主的来历,真如赤发仙姥的推断,是当年白骨教余孽,怎会又擅大漠神尼的‘化力神功’和‘须弥掌力’?”说到这里一面笑道:“总护法虽无大碍,也需调息,咱们还是到里面再说吧!” 大家一齐回到屋中,堪堪坐定,只见白面判官姜南豹也匆匆赶到,一眼瞧见帮主,立即惶恐的躬下身去,说道:“属下无能,让贼人们惊动帮主,特来领罪。” 陆地神龙含笑招手,温言道:“总巡江快请坐下好说,来的是白衣教主,岂是帮中弟兄所能挡得住的,不知弟兄们可有伤损?” 白面判官连忙说道:“帮中弟兄,只有君山顶上负责了望的刑堂主手下,一死两伤,其他各处,并无伤损,只是贼人们行踪飘忽,不易捉摸,属下闻警赶来,遭遇一个身穿绿衣,面获绿纱的人,拦阻去路,属下无能,被他纠缠迄今。” 干手儒侠瞑目而坐,闻言抬头插口道:“姜堂主遇上的绿衣人,乃是白衣教绿衣侍卫,连魔教长老嘉擅尊者,在十招之中,都无法赢他,据推测,白衣教的绿衣侍卫,极可能就是当年白骨十凶!” 陆地神龙点点头道:“总护法说得极是,光从他离去的身法看来,那个金衣人和两个绿衣人,武功身手在江湖上可算得是罕见高手之列!时间不早,大家也好早些休息了,总巡江吩咐内务堂,优恤伤亡家族。” 白衣判官应了一声“是”,起身退出。 阴风煞方才听白衣教主那句“替丈夫收尸”之言,心中不期起了疙瘩! 厉山双煞,自从出道以来,始终焦不离孟,这会旋风煞独自上赤焰山去,已有十日,说什么也该赶回来了。虽然她相信凭木通武功,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已觉得放心不下。 她见白面判官辞出之后,也就站起身来,朝陆地神龙拱拱手道:“老身明日一早,就想动身赶上赤焰山,今晚先向帮主辞行,小徒儿留在这里,还要帮主多多管教才好。” 陆地神龙知她担心老伴安危,不觉皱皱眉头道:“老嫂子可是听了白衣教立适才之言? 其实凭木老哥的成就,也决不至有什么差地。” 阴风煞道:“冉无天武功再高,该也不敢和咱们老不死为仇,只是此言出于白衣教之口,也许另有阴谋,何况令狐宣柬上,也说只有朱果能解蛊毒,别叫白衣教的人,得了手去,老身想来想去,只有去趟赤焰山才好?” 冷秋霜道:“师傅,我也要去!” 阴风煞还没说话,陆翰飞接口道:“程老前辈服下那颗药.丸,只能保得蛊毒三月不发,令狐老前辈要晚辈到了君山,才能拆密柬,自然是指点咱们尽早设法,取到朱果,晚辈之意,想和柯老前辈同上赤焰山一行。” 千手儒侠睁眼道:“陆老弟说得不错,看来白衣教也知道只有火烧观那株朱果,能解‘终身蛊’之事,可能已派人前往劫夺,此事关系极大,咱们委实事不宜迟。” 陆地神龙沉吟了下,点头道:“目前咱们已经知道,身中白衣教蛊毒的人,除老夫之外,已有郝公玄,狼奇里、逢巨川,杨开源、东门子良等几个,咱们不知道的,可能也大有人在,就是朱果能解毒蛊,火烧现一株朱果,只结了两枚,也是粥少僧多,无济于事。老夫研读了一辈子医理药书,只可惜对解蛊一道,甚少研究,好在这些中蛊之八,都有三个月可延。老夫认为白衣教生这颗抑制蛊毒的药丸,何以一定要在中蛊十天之后,等蛊素发作后,再行亲自送来,觑其用意,当然不外先让中蛊之人识得厉害,但主要还是使你在蛊毒发作,急需治疗之术,无暇再研究药物。” 千手儒侠罂然睁目道:“帮主神目如电,白衣教主如此行径,确是怕人知道他解药的药性!” 陆地神龙呵呵笑道:“老夫方才接受他这颗药丸,用意亦就在此,想趁这段时间,先研究研究它到底是何种药物所配合而成,也许从这中间,可以求出解蛊之理。至于火烧现那株朱果,既具解盎之功,正可作为咱们配制解药的主药,自然不能让白衣教主劫夺破坏,木老嫂赤焰山之行,也确有必要。火德星君冉无天,纵把朱果视作无上珍品,但这解救武林危机之事,想来当不致吝惜两枚朱果。”—— 我独行扫校 第十八章 似是而非 陆地神龙程元规回头瞧了陆翰飞一眼,缓缓说道:“陆老弟机缘巧合,得了白衣剑侣金玉观奇的旷世武学,目前火候尚浅,还是留在这里,专心练功的好。” 陆翰飞起身道:“老前辈金玉良言,晚辈自当遵命,只是晚辈先师血仇未复,日轮斧法,大致都已学会,夏侯律极可能已投到白衣教下,如果白衣教此次对火烧观真有举动的话,这老贼也许会参与其事,晚辈……” 陆地神龙没待他说完,手持长髯,抬目道:“陆老弟既然决心要去,有木老嫂同行,老夫自可放心,再过几天,老夫也打算入川一行。” 楚湘云听陆大哥要去,忙向阴风然道:“干娘,我也要跟你去咯!” 阴风煞鸩脸一沉,道:“你们去了反会碍事,秋儿也留在这里,你们谁都不能去。” 两位姑娘给她这么一说,果然不敢再说。 大家计议定当,也就各自回房。 陆翰飞因经展要跟阴风煞动身赶往赤焰山,当晚就把“公孙氏笔录”的三十六式坐像口诀,和运功姿势连说带讲,不厌其详的传了楚湘云、冷秋霜两人,好在两位姑娘内功原有根基,大部都可领会,两人又互相把口诀牢牢记注。 就是这样,也足足耗了大半夜时光,等陆翰飞把三十六式运功图解,—一讲解清楚,东方已现龟白。 陆翰飞等两位姑娘走后,只在床上运气调息,做了一会功夫,便自起身,盥洗完毕,走出客厅,大家全已在座。 阴风煞朝冷秋霜嘱咐了一番,便别过众人,和陆翰飞一同乘坐龙门帮特备快艇,向君山驶去。 哪晓得楚湘云、冷秋霜两位姑娘,因干娘和师傅不让她们跟去,表面上不敢违拗,其实两人早已私下商量好了,等阴风煞、陆翰飞走后,假装在附近游玩,却打后山旱路,偷偷溜出山去。 直到中午时分,壮志远不见师妹踪迹,心下生疑,找黑娘子一问,这半天时光,也没见到两人,心头已知不妙! 黑娘子听二女失踪,立即查问水陆两路值巡弟兄,才知她们果然私自出走,而且已经走了半天。 这一下,杜志远、黑娘子全都大为紧张! 两位姑娘家武功虽是不弱,但全没在江湖上走动过,哪知江湖上险恶,何况又是花朵少女,走在一起,实在太危险了! 杜志远越想越觉得义态严重,又急又气,征得说不出话来! 黑娘子“嗤”的冷笑了一声,道:“瞧你光急有什么用?还不快去告诉总护法,设法把两位妹子追回来才好。” 杜志远被她一语提醒,口中连声应“是”,拔脚朝千手儒侠静室奔去。 两人刚到门口,只见千手儒侠盘膝坐在榻上,一眼瞧到两人,不期征得一怔,徐徐垮下榻来,问道:“社老弟、倪堂主急匆匆赶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壮志远慌忙把自己师妹和冷秋霜私自出走之事,说了一遍。 千手儒侠修眉微微一皱,沉吟道:“昨晚木老嫂不令她们同去,老夫就料到两个姑娘决不会心甘情愿,没想到会走得如此快法。若论楚姑娘冷姑娘的武功,江湖上倒也去得,只是目前形势不同,她们也未免太任性了些。” “事不宜迟,杜老弟和倪堂主还是赶快追去,能追上她们自然最好,否则也务必赶上木老嫂子,通知一声,好沿途留意。另外,帮主方才说起陆老弟在观音桥听到的那档事,白衣崆峒扬开源和东门子良,身受白衣教胁迫,说不定真会向少林寺下手,杜老弟此去,顺便向灵峰大师通报一声,作万一准备。” 杜志远、黑娘子唯唯领命,返身退出,略事收拾,便相偕上路。 却说阴风煞、陆翰飞赶赴赤焰山,赤焰山名大观山,在安徽含山县东北。 他们预定路程,是由临湘入鄂,经通山、阳新、黄海、拆入太湖,即是皖省,再由太湖经潜山、桐城、庐江、沿北峡山脉,直超赤焰山。 三天之后,他们已赶到安徽潜山。 这是下午末牌时光,正在一家小饭铺打尖,陆翰飞对门而坐,忽听一阵急骤蹄声,一辆华丽轿车,由自己来路上飞一般打门前驰去。 陈翰飞目光何等锐利,一瞥之间,业已瞧清那踞坐轿前控疆疾驰的是一个仆人打扮,弯腰驼背的黑衣老头! 是他! 陆翰飞才一怔神,明风煞已是察觉,低声问道:“陆少侠瞧到了什么?” 陈翰飞目光朝四下一扫,轻声回道:“方才驰过的那辆车子,驾车的老人就是几天前和晚辈同船的那个白衣公主的老仆人!” 明风煞沉声道:“你认为那白衣公主就是白衣教主?” 陆翰飞道:“晚辈确实有点怀疑,因为那老仆人也擅于下蛊,好像他们是住在什么合黎山白云峡。” “老仆人会下蛊?”阴风煞眼中闪过奇异的光彩,又道:“合黎山白云峡!合黎山在甘肃境内,该不是养蛊的地方!” 陆翰飞昨天没对大家说出自己曾被老仆人暗下毒蛊,和白衣姑娘暗赠解药之事,此时无异之中,说将出来,不禁脸上一热。 阴风煞并没注意地的脸色,沉思道。“不错,当年白骨教就在打箭炉一带,传说中的大漠神尼,是在海心山……唔,陆少侠遇上的白衣公主,即使不是白衣教主本人,至少也和白衣教有关,他们打这里经过,可能就是赶去赤焰山无疑! 陆翰飞听得精神一振,他想起白衣公主说过,她身边一共有十粒专解蛊毒的药丸,不知对白衣教的“终身蛊”是否有效?心中想着,一面急忙抬头道:“老前辈,我们要不要暗中尾随下去?” 阴风煞望了陆翰飞一眼,沉吟道:“这车中之人虽属可疑,但终究只是咱们推测罢了,火烧现两枚朱果,关系不小,如果被白衣教的人得去,三个月后,只怕江湖上形势就得整个改变,所以我老婆子认为咱们不妨分头行事。” 陆翰飞起身道:“那么晚辈这就要走了。” 阴风煞尖笑道:“你们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这时已经是未申之交了,他们除了在城里落店,就得赶往桐城,但这里离桐城还有百数十里路程,沿途山势迂通,赶至桐城,只怕要在初更之后,所以他们在潜山城里落店的可能较大。” 陆翰飞道:“老前辈说得极是。” 阴风煞低声叮嘱道:“白衣教主已经知道日轮金斧,为你所得,论武功你还不是他的对手,一切以谨慎为宜,尤其明抢易躲,暗箭难防,譬如茶水酒菜,都得特别小心。” 陆翰飞连声应喏,然后问道:“老前辈,晚辈在什么地方,和你老见面?” 阴风煞想了想道:“三天之后,咱们在赤焰山西北,小山脚下的山神庙见面好了。” 两人付过店帐,便各自上路。 陆翰飞遵照阴风煞指示,赶进城去! 原来这潜山县,是因山而名,在潜山县志记载:“南为统山、北为潜山、东为天柱山。”但方舆纪要却说:“说者以潜,皖,天柱为三山,其实非也,以形言之日潜山,言远近山势首潜伏也;以他言之曰皖山,谓皖泊所封之国也;以峰言之曰天柱,其峰突出峭拔如柱也。”比较说得详细。 城在潜山之东,春秋时为皖国,汉置皖县,晋改怀宁,元改潜山,以迄于今,其实只是一座古老的山城。 陆翰飞入城之后,在街上逛了一转,瞥见那辆华丽马车,就在横街上一家客店门口,车带深掩,连弯腰驼背的老仆人,都不见影子,只有那匹高头骏马,正在店门口吃着食料,想来落店已经有了一会。 脚下不禁略现踌躇,但继而一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何不也在店中落脚,这回多少也得探出些眉目来。心念一转,立即大踏步朝客店中走去。 店伙瞧到来的是一位一表人材的少年公子,哪敢怠慢,慌忙领着他一直进入上房,送茶送水,甚是巴结。 陆翰飞试探着问道:“伙计,你们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装饰华丽,不知是什么人的?” 店伙忽然缩了缩头,用手向右厢一指,轻声说道:“那是一位官家小姐的,她也是刚来落店;就住在对面房中,人可长得真美,赛过天仙似的。” 陆翰飞又遭:“这位小姐,可是身穿白缎绣花衣裙,外面披着一件天蓝斗篷的?” 店伙睁大眼睛“哦”了一声,轻笑道:“相公原来认识这位小姐?” 陆翰飞心头踏实,微微笑道:“我只在前面见过,好像还有几个使女。” 店伙摇摇头道:“没有,这小姐只有一个老管家的,住在前面。” 陆翰飞从怀中取出一绽银子,塞到店伙手中,关照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准乱说。” 店伙看到银子,眼睛一亮,双手接过,耸肩诌笑道:“相公就是不关照,小的也不敢多嘴。” 陆翰飞笑了笑,不再多说。 店伙走后,他踱近窗前,留神朝右厢瞧去,只见对屋房门深掩,窗户也紧闭着并没打开。 陆翰飞感到有点困惑。 对屋的她,就是那位白衣公主,已无疑问,但她四个寸步不离的贴身使女,又到哪里去了呢? 会不会留在岳阳?抑或已经先行去了赤焰山? 自己在庐家铺遇上她们,回到岳阳,已是巧合,这回又在这里遇上她,岂非更巧?莫非她是有意跟着自己的? 他手上捧着一盅香茗,只是怔怔出神,同时腹中也开始盘算,见到白衣公主,自己该如何说法,如何才能探出她的行动? 时间逐渐接近黄昏,有厢的白衣公主,还不见动静,店伙却已悄悄的进来,伺候着道: “相公出去用餐?还是小的替你老吩咐厨下准备?” 陆翰飞略一沉吟,问道:“这里可有著名的酒楼?” 店伙连忙笑道:“有,有,咱们这里,虽是小地方,大街上的第一楼,却是正宗徽菜。” 陆翰飞点点头,就跨出房门,朝外走去,行径店堂,留神察看,也并没瞧到老仆人邵公公的影子。 第一楼,果如店伙所言、在大街上占了五间门面,虽然略嫌古老了些,气派却是不小! 尤其潜山虽是偏僻小邑,但因地当由鄂入皖通往桐城、安庆的必经之路,行旅客商,倒也不少,入晚之后,大街上比白天显得热闹得多。 陆翰飞走上扶梯,只见楼上雅座,却只有六成坐头,当下在靠墙的位子上坐下,要过酒菜,举目向四周略一打量。 满楼食客,都是些庸俗之人,正在猜举闹酒,一片喧哗,只有靠窗口那张桌上,是一个落拓不羁的中年文全,倚栏品茗,瞧到自己,微微颔首! 自己和他素不相识,这种含笑点头,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礼貌罢了,陆翰飞也立即报以一笑! 但就是他回头之际,忽然闻到一阵淡淡幽香! 这一阵幽香,非兰非麝,因风传来,陆翰飞不期一怔。 不,他发觉全楼酒客的喧哗人声,也登时静了下来,静得鸦鹊无声。甚至连金针坠地,都可以听到了,百十道目光,不约而同的向自己这边瞧来! 原来就在自己右侧的一张桌子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位悄生生人比花娇,冷艳无双的白衣少女! 她纤纤玉手,徐徐解下披在肩上的天蓝斗篷,露出一身白缎绣花衣裙,随手理着云鬓! 是她……! 陆输飞只觉心头骤然一紧!他没想到她也会上第一楼来,他几乎感到有点手足无措,这真是十分尴尬之事,当着这许多人,自己要不要上去和她招呼呢? 这该不是问题,自己此来的目的,就是要凭着曾有同舟之谊,和她接近,好探听她的口气,究竟她和白衣教有何关系? 最重要的还是她身上的九颗步解蛊毒的药丸,是否能解白衣教的“终身之蛊”? 这一瞬之间,陆翰飞方才独自想了半天,准备好的一套言词,也用不上了。 因为她实在长得太美了,美得大家都在盯着她瞧,众目睽睽之下,陆翰飞第一次感到胆怯,也再也鼓不起勇气,迎上前去,向她招呼。 但就在陆翰飞抬目向她望去的一刹那,白衣少女也无巧不巧向他瞧来! 目光一对,陆翰飞只觉一阵面红耳热,心头“咚”的一跳! 白衣少女也似乎微微一愕,桃花似的脸上,依稀飞过一抹冷笑! 不,她左边脸颊上漩起一个迷人的酒涡,口中轻“噫”出声,柳眉一跳,眼珠一转,擅口轻启,吐出娇脆的声音道:“是……陆相公!” 语声之中,带着惊讶和喜悦的成分,有他乡遇故知之感! 陆翰飞俊脸一红,慌忙拱手道:“啊,原来是姑娘,当真巧极,又在这里和姑娘遇上了!” 白衣少女盈盈一笑,抬目道:“是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陆相公。” 她说话声中,居然莲步栅栅,朝陆翰飞座头走来。 陆翰飞没想到白衣少女会移樽就教,迎着自己走来,连忙起身让座,心中却不无惊奇之感! 因为相隔不过几天工夫,她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在船上时的那股娇怯怯的模样,已经一扫而空,妩媚之中,显出她的落落大方。 这时堂上食客,又恢复了闹哄哄的情形,也有人窃窃私议,因为他们由白衣少女才注意到陆翰飞,发现这位少年书生,竟然也人美如玉,和白衣少女当真是天生的人对壁人! 伙计瞧到白衣少女和陆翰飞原是素识,就跟着过来,替白衣少女上林筷,一面伺候着问道:“姑娘要些什么酒菜?” 白衣少女瞧了陆翰飞一眼,轻轻的道:“随便!” 陆翰飞抢着吩咐道:“伙计,你关照厨下,拣可口的送来好了。” 伙计连声应“是”退了下去,走到窗口中年文士那边,问道:“相公要些什么?” 中年文全呵呵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出门人还是不喝酒的好,伙计,你替我来一盘回锅肉,一碗鸡血豆腐汤,吃饭就好。” 陆翰飞听中年文上说出“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话,不禁通眼瞧去,那中年文上说完之后,又回头向着窗外,似是无心之言! 白衣少女自从坐下之后,就目不转瞬的瞧着陆翰飞,洁白如玉的贝齿,咬着下唇,好像她内心正有某种矛盾,使她犹豫不决,但在外表上看去,她和一般少女一样,那是一种无言的矜持。 两人默默的坐了一会,陆翰飞心中,不住的打转,自己该和她说些什么?如何深试她的口气?终于他向她举了举茶盅,笑道:“姑娘请用茶,这里的六安蕊尖,虽然及不上姑娘船上的雪峰茶,入口也还清芬。” 白衣少女展齿一笑,果然呷了一口,才道:“原来陆相公也雅好此道。” 陆翰飞道:“在下只是在书本上看到过,说江南地暖宜条,大江以北则称大安,据说以产于仙人冲,黄梅洞等处者为尤佳,而且还有蕊尖、贵尖、皇尖等名称,和白茶明茶之别。” 白衣少女笑道:“陆相公博学强记,委实难得,可惜我几个使女,不在身边,不然,带些茶叶来,倒好和陆相公沦落品茶。” 陆翰飞趁机遭:“姑娘几个使女都留在岳阳?” 白衣少女轻轻“唔”了一声。 陆翰飞又道:“姑娘是路过这里,还是……” 白衣少女没待他说完,眼珠一转,笑着问道:“你呢?” 陆翰飞心中暗暗叫了声“厉害”,故意说道:“在下和敝友相约,到含山去的。” 说话之时,有意无意的抢眼望去。 白衣少女淡淡的道:“我们倒是顺路,我到芜湖去。” 陆翰飞原认为自己说出前往含山,对方如果真是赶上赤焰山去,脸上可能会流露出一点形迹,但失望得很,白衣少女说得极其自然,丝毫瞧不出有什么异样。 白衣少女看他目光瞧着自己,不期粉脸微微一红,低头道:“陆相公住在哪一家客栈?” 陆翰飞赶忙收回目光,答道:“在下傍晚时候才到,就在横街的高升栈。” 白衣少女眨眨眼睛,喜形于色道:“真是巧极,我也住在高升楼,明朝正好一同上路。” 陆翰飞听得正中下怀,但还没开口,伙计已经陆续送上酒菜,白衣少女只是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陆翰飞先前叫了一角高粱,此时只好独酌。 一会工夫,白衣少女吃了一碗饭,便自站起身子,含笑道:“陆相公请慢用,我要先回客栈去了。” 陆翰飞忙道:“姑娘只管情便。”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回身朝楼梯走去,行经柜前,只见她从抽中取出一绽金子,吩咐道:“余下的,不用找了。” 楼上的帐房先生和几个伙计瞧她出手阔绰,呆得一呆,还没来得及道谢,她身躯一转,翩然下楼而去。 陆翰飞等她走后,心头兀自猜疑不定,只觉这位白衣公主,性格有点捉摸不定,前几天在船上的言谈、举止,一派娇怯温婉,今天却有说有笑,似乎豪爽了许多。但继而一想,那天也许是初次见面的缘故,姑娘家遇上生人,扭扭捏提,也是常有之事。 她说的前往芜湖,分明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因为芜湖在含山之东,她真正目的,可能和自己一样,就是赤焰山,那么阴风煞老前辈猜得不错,她留下四个使女匆匆赶来,果然和白衣教有关! 他独自衔林沉思,一时再也无心喝酒,忽然想起方才和自己点头的中年文土,忍不住回过头去。 但这一瞧,不由又是一怔! 原来满楼食客,十九俱都在座,只有那位中年文主,早已经不见,他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要下楼梯,必须经过自己面前,怎会不见他下楼! 再看桌上,杯盘未收,桌上还放着一锭银子,分明走得十分匆忙,连伙计也不知道他已经走了,那么他是从窗口走的无疑,这人原来也是身怀武功之上,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陆输飞匆匆吃毕,起身下楼,回到高升栈,步入后院,目光~瞥,右厢灯火已熄,敢清白衣少女打酒楼回来,就入睡了,当下也就转身回房。 哪知才一跨进房门,鼻孔中闻到了一缕淡淡的幽香!心中方自一怔,立即站定脚步,仔细一闻,却又似有若无,闻不到什么。 陆翰飞自幼跟随简大先生,江湖经验,虽然还浅,但听可听多了,自己房中这一缕淡淡幽香,来得兀突,心头登时意识到可能有人乘自己外出,潜入房中。 不错,方才酒楼上白衣少女身上散发的香味,和此刻闻到的,完全一样! 那么她先回客栈,一定到自己房中来过,因为关着房门,不易散去,才留下这缕幽香! 她乘自己不在,潜入房中,究竟有何企图呢?莫非她已获知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的藏宝,已为自己所得,意欲乘机盗取?那么她在酒楼上说出明朝和自己一同上路之言,原来是早有预谋! 陆翰飞心中想着,但细看自己包裹,好好放在原处,丝毫未动,就是连房中杂物,也不像有人动过,一时不由疑团丛生,她既没有翻动东西,到屋子里来,又为了什么呢? 正当此时,忽然听到后窗外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这声音似乎有一个轻功极高的人,悄悄掩近窗下! 陆翰飞耳朵何等灵敏? 不,他目前功力之深,已足可列入江湖一流高手而有余,声音入耳,身子已倏然欺近窗下。 一手拔开窗上直闩,一手当胸,窗户才一开启,人已宛如一缕轻烟,奇快无比的穿窗而出,目光闪电扫过,哪有什么人影? 当下不假思索的双臂一划,凌空拔起两丈来高,一跃登屋,纵目四顾,依然不见动静,心中暗暗纳罕! 难道自己听错了不成? 这是决不可能之事,自己分明听到有人掩近窗下,哪会听错? 何况自己目能夜视,今晚星月明朗,就是数十丈之外,都清晰可辨,来人轻功再高,也无法逃出眼底? 他终于废然跃下,越窗而入;但就在他回进房中,脚尖才一落地的刹那之间,不期猛吃一惊! 原来这一瞬之间,发现前面两扇花格子窗,不知何时,已有一扇,被人撬开。 这人好快的手脚! 陆翰飞怒从心起,一个箭步,掠到窗前,正待追出,瞥见窗下一张横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张白纸,纸上墨汁未干,写着四个大字:“谨防此女”。 笔走龙蛇,写得苍劲圆润,正是怀素自叙帖的笔意! “谨防此女”! 他不期低低的念着这四个字,暗想:这人留条示警,所谓“此女”当然是指白衣少女而言! 在四个大字边上,还有一行小字,乍看之下,好像是四个大字的注解,但再一细瞧,不禁把陆翰飞瞧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一行小字,字体极劣,歪歪倒倒的写着:“别大惊小怪,畏首畏尾,身其余几?” 这一行小字,无论笔迹词句,都和前面四字,完全不同,并非一人所书! 那么就在自己打后窗跃出的一会工夫,显然有两个人先后进入房中,同样留下字迹。 前面一个留条示警,要自己“谨防此女”,原是一番好意,后面一个人反对他的意见,认为不必大惊小怪,也并非恶意。 以自己推想,前者字迹苍劲,精植草书,可能是个饱学之土,想到他学之士,顿时想起酒楼上遇到的那个中年文土,他方才曾侧击旁敲的说过“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话,再证以“谨防此女”,口吻相近,可能认为自己还不知道白衣少女的来历,是以提出警告。 至于后者,从他歪歪倒倒的字迹,和诙谐语气看来,敢情是个游戏风尘的高人。但不论如何,这两人能在自己追出窗外的一瞬之间,不露形迹。从容留字,这份身手,大非寻常,尤以后者的武功,似乎更要胜过前面的留字的那个。 陆翰飞手上,怔怔的拿着字条,兀自想不出这两人究竟是谁?但唯一相同之处,这两人全都是友非敌。 他随手掩上窗门正待上床运功,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口干,向桌上一瞧,只剩一个茶盘,茶壶和茶,全已不翼而飞! 心中暗暗纳罕,自己进房之时,还明明看到茶壶茶蛊,都在茶盘之中,难不成这也是方才留字的两人之中,有人口干,把茶壶茶蛊,顺手牵羊带走了? 如果确系两人中有人把茶壶带走,那么自己可以断言,准是后面那一个,因为此人语气诙谐,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他不愿再惊动店伙,找不到茶水,也就脱衣就寝。 第二天清晨,一觉醒转,天色已经是大亮,门上有人在轻轻扣了两下,是店伙的声音,在门外轻声喊道:“陆相公,你可曾醒来?” 陆翰飞披衣下床,打开房门,店伙手上端着一盆脸水,很快跨进房门,放下脸盆,神秘一笑,凑着身子低声道:“相公你早,右厢那位小姐,吩咐小的,叫醒相公,老管家已经套好车子,连帐都给清了,就等相公上路呢!” 陆翰飞被他笑得俊脸一热,还没回答。 只听右厢传出白衣少女娇脆的声音,问道:“伙计,怎么啦,陆相公起来了吗?? 陆翰飞胡乱抹了把脸,慌忙迎了出去,只见白衣少女身披天蓝斗篷,全身打扮舒齐,美目流盼,俏生生站在厢房门口,敢情有点不耐,赶紧拱手道:“姑娘早……” 白衣少女乍睹陆翰飞从房中跨出,脸色似乎微微一怔:“啊!你……你早!”她眼珠一转,瞧着陆翰飞浅笑道:“我们车厢空着,昨晚听说陆相公又是同路,我才要伙计瞧瞧你醒了没有,没把你吵醒吧?” 陆翰飞忙道:“姑娘好说,在下原也起来了,只是……只是……搭姑娘的车子,恐有不便吧……” 白衣少女嗤的笑道:“还亏你是大名鼎鼎的南岳门下,仗剑江湖的少年侠上,怎么也这般拘谨起来,我们既是同路,车子是现成的,有什么不便?陆相公可是怕了?” 她笑语如珠,这一笑,左颊上又泛起一个小小酒涡,妩媚已极! 陆翰飞从昨晚迄今,始终直觉的感到眼前的白衣少女,和在船上之时,简直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但她分明就是船上的她,白缎绣花衣裙,衬着她苗条身材,春花般似的脸颊,长着修长的眉毛,灵活的眸子,和红菱的小嘴,不是她是谁? 白衣少女瞧他愣愣的瞧着自己,不禁柳眉一挑,白了他一眼,娇喷的道:“你怎么啦,找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呀?我说,陆相公可是怕了?” 陆翰飞“啊”了一声,脱口道:“在下岂是怕事的人?” 白衣少女冷冷一晒,道:“谁说你陆少侠怕了?” 陆翰飞骤然一惊,自己这句话,岂非露了马脚,但使他惊诧的倒并不是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而是对方冷漠的语气,几乎就是白衣教主的口吻! 白衣少女语声出口,接着微笑道:“我们快上路了呢,邵公公早已套好车子,在门口等着了。” 陈翰飞拱手道:“姑娘既然这般说法,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白衣少女娇笑道:“这就对咯!” 两人走出店堂,陆翰飞从身边摸出一块碎银子,往柜上走出。 白衣少女道:“陆相公,帐我都结清了。” 陈翰飞道:“又劳姑娘破费,如何使得?只是……只是昨晚在下房中,被人偷去一把茶壶,在下也得赔偿店家才行。” 白衣少女听得脸色一变,问道:“什么,陆相公昨晚失了窃?” 陆翰飞笑道:“没有,就是被人偷走了一把茶壶。” 白衣少女鼻孔中轻轻哼了一声,自顾自任门外走去。 陆翰飞走到柜上,说出赔偿茶壶之事。 掌柜的哪里肯收,陪笑道:“一把茶壶能值几文,何况又是在小店丢的,哪有叫相公赔偿之理?” 陆翰飞没有理他,把碎银放到柜台上,走出店门,白衣少女早已坐在车上,老仆人也高踞座前,引缰待发,一眼瞧到陆翰飞走出,点点头,阴笑道:“陆相公好!” 陆翰飞朝他拱手道:“老管家好,在下又打扰了。” 白衣少女招手道:“你快上来吧!” 陆翰飞跨上车子,白衣少女让出一半座位,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老仆人放下车帘,随手抖动通绳,车身起了一阵颠簸,缓缓行动。 车厢地方不大,一共只有两个坐位,陆翰飞和白衣少女肩并着肩,坐在一起,一阵阵幽香,只是往鼻孔中直钻,心下不禁大感局促,踞坐一隅,连看也不敢朝她看上一眼。 白衣少女掠掠鬓发,侧脸娇笑道:“陆相公到含山去,有问贵干?” 陆翰飞暗哼一声:“来了!”一面笑道:“在下和一位友人约在含山相见。”话声一收,目中“噢”了一声,失笑道:“在下一路叨扰,还没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白衣少女眨了下眼睛,徐徐道:“我叫白婧婧。” 陆翰飞其实早知她姓白,但有心套话,故意瞧了她一眼,道:“原来是白姑娘,难怪姑娘喜欢白色。” 白婧婧抿嘴笑道:“难道只有姓白的,才喜欢白色?你怎会知道我喜欢白色?” 陆翰飞道:“行,入港了!”于是说道:“在下两次遇见姑娘,都穿着一身白衣,白之为色,表示光明纯洁,崇高无邪,只有像姑娘这般天仙佳人,才配穿白色。” 白婧婧始笑了,她笑得很甜,左脸颊上,又浮现出那个醉人的小酒涡,脆声道:“瞧不出你真会说话!” 陆翰飞又道“在下听珠儿说过,姑娘住在合黎山白云峡,姑娘又喜爱雪峰茶,雪字也含着白的意义,试想姑娘住的地方,有一个白字,喝的茶,有白的含义,又时常穿白衣裳,是以猜测姑娘,定然喜欢白色无疑。” 白婧婧忽然哼道:“你倒知道得不少!” 陆翰飞早已留上了意,心中不期暗暗一惊,付退:“她这句话的口气,果然极像白衣教主!难道她真是白衣教主?自己和她同坐一车,真可大意不得!” 心念闪电一转,立即暗暗运起“先天真气”,护住全身,但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形迹,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猜想罢了,不知猜得对也不对?” 白婧婧点点头道:“给你猜对啦,我真还喜欢白色呢!” 陆翰飞哪肯放松,又道:“在下有一件事,要想请教姑娘,不知姑娘肯不肯见告? 白婧婧目中闪过一丝冷厉之色,随即娇声道:“你要问我什么?” 陆翰飞故意沉吟一下,才道:“姑娘住在合黎山,地居西陲,想必听说过白衣教?” 白好媳仰着脸道:“白衣教?晤,我听邵公公说过,要不问问他?” 她纤手一伸,正待掀帘,叫住老仆人问话! 她这一举动,丝毫不加思索,纯出自然,陆翰飞不禁微感失望,暗道:“自己满以为她就是白衣教主,但这一情形看来,又似乎有点不像,套了半天,结果又等于零,该多冤枉?” 忽然,他心中一动,摇摇手,漫不经意地笑道:“在下只是随便问问罢了,老管家正在驾车,姑娘不可扰了他。” 白婧婧果然依言缩回手去,偏头想了想,道:“我听邵公公说起过白衣教,只是我知道的并不多,好像源出天竺,据说佛家称在家俗人,叫做白衣,盛行于青海一带,哦,你问我,是不是因为我也穿着白衣?” 陆翰飞听她这么单刀直入的这么一问,一时倒感到不好回答,忽然智珠一朗,摇头笑道:“姑娘只猎对了一半?” “一半?”白婧婧睁大眼睛,问道:“那么还有一半呢?” 陆翰飞心中暗喜,忙道:“在下听人传说,最近出现江湖的白衣教主,不仅善于用蛊,而且所下蛊毒,叫做‘终身蛊’。据说普天之下,无药可解……因此,在下想起前几天被老管家暗中下蛊,多蒙姑娘慨赐的一粒‘消蛊丹’……” 白婧婧似乎娇躯一震,一张春花似的脸上,陡然之间,现出无比愤怒,双目同时射出冷厉之色,哼道:“她敢……” 陆翰飞不知她何以会如此盛怒,心头方自一怔! 白婧婧敢情也已经发觉自己失态,话到一半,忽然顿注,接着道:“他……敢……用‘终身蛊’!” 陆翰飞问道:“终身蛊可是十分厉害?” “晤!”白婧婧好像怒意未消,只“唔”了一声。 陆翰飞又道:“姑娘曾说‘消蛊丹’是令堂精心练制,专解各种蛊毒,不知对‘终身蛊’是否有效?” 白婧婧冷笑道:“‘终身蛊’如有药可解,也就不叫‘终身蛊’了。” 陆翰飞听得大失所望,但依然希冀的道:“替姑娘驾车的这位老管家,善于下蛊,姑娘令堂,又精于解蛊,想来姑娘也一定精于此道了?” 白始好别转头去,冷冷的道:“我不会。” 陆翰飞知道她这句不会,只是不愿多说而已! 她转过头去,只是望着车外景色,许久也没有说话,陆翰飞弄不懂何以自己提起“终身蛊”,她会如此愤怒! 但她没有再说,也没有回过头来,自己也不好多问,呆了一阵,也就闭上眼睛在车中养神。 这一阵工夫,差不多已有一个时辰,离潜山少说也驰出几十里路程了。 这一带山峦起伏,马车只是盘着山脚而行,得得蹄声,和鞭键车轮,走在这条名为大路。实是山径的黄泥和石块之上,车身不住的颠簸。 车中两人,沉寂了一段路,白好好忽然转过头来,叫道:“喂,陆相公……。 陆翰飞睁眼瞧去,只见她脸上笑意甚浓,一双俏目,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由单然一惊,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白婧婧娇笑道:“你知道‘终身蛊’有什么东西可解?” 陆翰飞听得一喜,不禁笑道:“原来姑娘是在思索着‘终身蛊’的解药?” “嗯!白婧婧眼珠向车外溜了一下,低声道:“告诉你,‘终身蛊’唯一的解药,就在含山!” 陆翰飞故作吃惊的道:“含山?” 白婧婧娇躯朝陆翰飞偎近了些,“唔”道:“是啊,只有赤焰山火烧观的朱果,才……” 她软绵绵的娇躯,靠在他肩头,耳环厮磨,吐气如兰,陆翰飞只觉心头一荡! 不,她话还没有说完,陆翰飞瞥见林前一条人影,直向车子扑来! “姓陆的小子,你纳命吧!” “嗤”“嗤”“嗤”“嗤”! 一大篷蓝晶晶的飞针,密如细雨,闪电朝车中打来! 事起仓碎,陆翰飞明知这篷淬毒飞针,非同小可,但车厢之中,一共只有两个座位,此时白婧婧又紧靠着自己左肩,简直连动都无法稍动,逼论躲闪? 情急之下,右手本能的便了一记“流云飞袖”,向前拂去! 他方才因白婧婧无意之中,露出来的口气,极像白衣教主,是以一直暗中运气戒备,这一记“流云飞袖”,虽然纯出下意识的动作,但他从“公孙笔录”上学来的“先天真气”,却随着衣袖一挥,立时暴涨,满布车厢,把打来的飞针,悉数震落! 白婧婧话没说完,瞥见一大篷飞针,激射而来,敢情心头一慌,口中惊“啊”一声,左手一扬,身躯迅速向左缩去!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陆翰飞连自己也想不到这一记“流云飞袖”居然会把飞针击落,方自一怔! 再向车外瞧去,那发针之人,已一闪而逝,掠入路例材中,心头不期大怒,冷哼一声道:“奸贼子,你往哪里逃?” 话声出口,正待跟踪追去! 忽觉手背上~阵刺痛,低头一瞧,只见手臂上赫然斜刺着一支全身发蓝的蝎尾毒针,一滴黑血,正从针目绽出,沿着手背流下! 心头不由起疑,从车外打来的一蓬飞针,分明已被自己无意之中使出的“先天真气”悉数震落,何以仅仅这支金针,会打在自己手背? 而且按一般情理来说,从车外打入,该是直的,而这支金针,却由左而右,斜刺手背。 莫非是她…… 白婧婧缩在一角,也似乎被他一记“流云飞袖”,居然把所有飞针悉数震落,而感到无比惊诧,睁着一双大眼,只是朝陆翰飞直瞧! 因为一个武功精湛的人,虽可随着衣袖一拂,把金针卷飞,但决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把金针挡在车厢之外! 她看得十分清楚,方才这一蓬淬毒飞针,并不是被陆翰飞拂出的袖风所卷飞,而是每一支金针,都在车帘之外,纷纷垂直下落,那除非是遇上玄门罡气一类功夫,才有这种现象! 但当目光接触到陆翰飞手背上那支金针时,口中不期惊叫出声:“蝎尾针!你……中了‘蝎尾针’!这……怎么好?” 她似乎惊惶失措! 陆翰飞心头又有点疑虑:“难道不是她?” 他自然认识斜插手背上的,正是五毒教见血封喉的“蝎尾针”,他猜想方才暗算自己的可能是五毒教的人,但据说五毒教授到白衣教旗帜之下了!心念疾转,一面抬目道:“姑娘说得不错,这是‘蝎尾针’,五毒教最歹毒的暗器……” 说着,正待伸手去拔! 白婧婧惊叫道:“不,不,你动不得,这针见血封喉,快闭住大道!” 陆翰飞暗道:“照这情形看来,可能不是她打出来的了,那么这支针当其来得大以奇怪!”他剑眉微微一扬,笑道:“‘不要紧,血早已见了,要封喉,也早已封喉了呢!” 边说,徐徐从手背上起下了带有倒刺的毒针,随手丢出车外,被针扎过之处,还在渗着黑血,他用左手食指,按住创口,轻轻摩着。 白婧婧瞧得目瞪口呆,惊奇问道:“你不怕毒?” 陆翰飞用手指摩了一会,血已止住,回头道:“在下以前曾在无意之中服下剧毒,从此不怕毒物,前几天又蒙姑娘赐了一粒‘消蛊丹’,如今下蛊下毒,对在下可说已全无用处了。” 白婧婧听得脸色一变!“嗯,陆相公,瞧不出你身怀旷世绝艺,方才使的,可是久已失传的玄门罡气功夫?” 陆翰飞笑了笑道:“在下方才使的,实是先师传授的‘流云飞掌’。” 白婧婧吟道:“你不肯说拉倒。” 陆翰飞道:“在下说的确是真话。” “哼!”她又别过头去! 中午在桐城打了个尖,就继续上路,这一路倒是没再发生什么事故,傍晚时分,赶抵庐江。老仆人好像对城中路径极熟,一连穿过几条街道,把车子停到一家叫鸿安栈的客店门口。 陆翰飞、白婧婧下车之后,早有店伙引到上房,两人各自要了一个房间。 陆翰飞虽觉可疑,因为大街上有的是客店,他们何以要找到鸿安栈来?但继而一想,自己老是这般疑神疑鬼的,岂非自陷困扰之境? 晚餐之后,陆翰飞回到房中,倒了一盅香茗,在窗口坐下,心中只是想着这一天来的情形,除了已知道白衣少女名叫白婧婧之外,简直一无所获。 她有时笑靥生春,有时又流露出冷峻之色,尤其在她冷笑之时,声音口气,都极像白衣教主,但自己何以一提起白衣教“终身蛊”之时,她好像极为愤怒? 就以那篷“蝎尾针”来说,也有许多地方使人可疑: 第一、她和自己说话之时,目光至少有两次溜向车外,是不是她已经知道有人要暗算自己,而故意向自己靠近,也等于说把自己挤到车厢右边。 第二、自己虽然没想到会在举手之间,把飞针悉数击落,但既然全数被挡在车外,何以打上手背的一支,会不被震飞,而且从打中手背的方向角度,分明是从左方打出,并非来自车外。 第三、驾车的老仆人部公公身手大是不弱,有人向车中暗袭,他何以并不出手拦阻,当然可以说事出仓碎,等他发现时已凑手不及,何以连叱喝之声都没有,任人发射暗器,从容逃去? 何况老仆人在船上之时,曾暗向自己下蛊,他何以无缘无故要对自己下蛊,也始终是不解之谜。 再证以这三点可疑之处,路上偷袭自己的人,分明和他们主仆有关,至少也和老仆人邵公公有关。 “哦”陆翰飞突然想起自己方才说出任何下蛊下毒,对自己全无用处,她脸上神色,似乎有异。 那么……不错,昨晚房中的那阵香气,正和她身上的香味相同,阴风煞老前辈临行之时,嘱咐自己酒菜茶饭,都得特别小心。 再从昨晚留条示警的人,平白无故的取走茶壶。茶蛊,那么她的潜入自己房中,莫非就在茶中下毒? 她因下毒未成,是以又使人在中途偷袭,这一次又告失败,不知她还有什么毒辣的手段,对付自己? 陆翰飞终究是绝顶聪明之人,前因后果,渐渐被他想通。但使他弄不懂的,是她何以一再要向自己下手? 他眼前不期浮起在船上之时,她那脉脉含情的娇怯模样,她既要暗算自己,那天何用偷偷的给自己眼下解蛊之药? 他耳边也同时依稀响起她那娇柔的声音,“……你行走江湖,以后多多保重吧……” 陆翰飞里然一惊,继而恍然大悟! 不是她!她分明不是船上的白衣公主! 她除了面貌衣着和白衣公主相同而外,声音、举止。根本完全不像! 她……陆翰飞蓦地想起那晚自己曾听小玲叫她“二公主”,有二公主,当然也有大公主,莫非白婧婧会是大公主不成? 他一念及此,心头疑云,登时清朗了不少,目前,自己只要弄清这位大公主究竟是不是白衣教主,自己就算不虚此行了。 于是缓缓站起,放下茶盅,吹熄油灯,准备就寝,但为了应付变故连衣衫都没有脱下,只是在床上盘膝运功。 大约二更才过,正在行功之际,突然如有所感,那只是好像有人从远处欺近,但还在一二十丈之外、决不是耳朵所能听到! 这是一种心灵上的感应,今晚还是第一次才有,如果不是幻觉,那么就是自己“先天气功”的火候,已到了某种程度,耳目之灵,超出视听之外了。 陆翰飞不期大感惊喜,但就在他警兆乍生的刹那工夫,果然发觉有人及窗而止! 陆翰飞心头又是一震,暗想此人居然能在行动之际,没有丝毫声息,不让自己察觉,而且又来得这般快法,武功之高,已可想见! 这会是谁? 白衣教主? 想到这里,再也忍耐不注,轻轻睁开一条眼缝,向窗外瞧去!黑暗之中,正有一对闪烁发光的阴隼眼神,正朝自己床上瞧来! 目光乍对,陆翰飞登时心头一紧,他觉得这对眼光,自己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窗外那人,似乎也已察觉,口中不期发出一声阴森冷笑! 他这一出声,陆翰飞只觉心头热血沸腾,这阴森冷笑,自己死也不会忘记,他丕是自己杀师仇人夏侯律,还有谁来? 就在此时,猛觉一缕指风,已同时透窗而入,朝自己眉心点到! “透骨阴指!” 陆翰飞双眉陡轩,左手隔窗打出东方矮朔公羊叔传给他的一记“无形神掌”,身形一跃而起,疾如箭射,破窗飞出! “好小子,你果然比简子真强得多了!” 话声阴森森的从远处传来,人影已渺! “老贼,你给小爷站住!” 陆翰飞大喝一声,抖臂纵上屋脊,举目四顾,哪里还有夏侯律的影子? 他心知夏侯律身擅魔教“传音散声”之术,和“木石遁形”身法,故意淆乱自己听觉,但对方哪知自己的功力,已非昔比,“传音散声”之术,岂能瞒得过自己耳朵? 当即在屋上略一凝神,纵目朝话声尾音飞去的方向瞧去,果然发现二十立外,正有一条灰影朝北飞掠! 陆翰飞哪肯让他轻易逃走,猛吸一口真气,施展“八步追风”,轻功,衔尾急追! 就在陆翰飞急起直追,才一离开客店,屋瓦上同时飞起两条人影,一个身穿白衣,脸蒙白纱,另一个身穿金农,脸蒙金纱。 这两人才一出现,金衣人忽然趋近白衣人身边,低低说了两句。 白衣人微微点头,挥了挥手,两条人影同时飞起,朝北赶去! 但就在两人走后,屋面上又闪出一个身形高大,面罩金纱。身穿金衣的人,他瞧瞧两人那飞逝身形,正待跟踪追去。 “嗤!”忽然有人在他身后,发出一声轻笑! 金衣人猛地一个转身,朝身后瞧去,敢情四周静悄悄的并没瞧到什么,他不禁向四周一阵打量,冷哼道:“什么人?” “是我。”有人侵吞吞的答应一声,弯着腰从暗瞰钻将出来,那是一个又瘦又小,身穿一袭白衣,脸上也居然蒙着一块白纱! 金衣人不期微微一怔,从蒙面金纱中,射出两道棱校眼神,沉声喝道:“尊驾何人?” 瘦小白衣人耸耸肩,笑叱道:“你身为白衣教金衣护卫,难道连本教主都不认识了?” 金衣人狂笑道:“尊驾这付模样,自问像不像白衣教主?” 瘦小白衣人干笑了声,忽然凑过身去,道:“你阁下倒扮得挺像,哈哈,反正都是西贝货,像不像似乎并不重要。” 金衣人倏然退后一步,右手蓄势,喝道:“你还不站住?” 话声出口,只觉一阵浓重酒气,扑鼻欲呕。 瘦小白衣人耸耸肩,笑道:“别紧张,咱们算来总该是友非敌,何况咱此刻还是教主身份,你阁下不过是护卫罢了!” 金衣人被他缠得又好气又好笑,凝目道:“尊驾到底是谁?” 瘦小老人“嗤”的笑道:“本教主有位朋友,叫做千面怪侠倪汝霖,你阁下总听人说过吧?” 金衣人身子一震,急忙拱手道:“老哥是谁?恕兄弟眼拙。” 瘦小白衣人道:“行,那么有屈倪大侠替本教主暂时做个护卫吧,走,时间不早,咱们该办正经事去了!” 话声才落,身子突然一躬,闪电朝屋面上奔去! 金衣人满腹狐疑,但对方说得不错,此时确实已无暇多说,双脚一顿,跟在瘦小白衣人身后,向北赶去。 月明星稀,鸟鹊南飞! 月当上弦,月光清而不明,星星倒确是流朗朗的,稀而不繁。 荒野上,正有两点黑影,有若浮失掠空而过。 但那可不是鸟鹊,是两个身怀上乘武功的人,在街尾追逐;不是南飞,是向北疾驰! 庐江北面,北峡山脉群峰造道,此时望去,只是黑压压的一片,但这两点黑影,却一前一后朝山中奔去。 前面一个贴地低飞,恍如一溜轻烟,目力较差之人,简直无法瞧清人影,一身轻功,委实已臻绝顶。 后面一个,纵掠如飞,起落之间,丝毫不闻声息,轻功也不逊前面的人,经过这一阵工夫,双方距离,还是保持着二十来文远近。 前面黑影才一掠近山脚,口中忽然阴森一笑,人如投林飞鸟,奇疾无比朝一片密林中投入! 月黑风高,深山人寂,这一声阴沉冷笑,听来分外刺耳,但在他笑声未落,后面那人已跟踪追到,泻落林前,大喝一声:“恶贼,你还往哪里走?” 他右手紧握着一柄灰黯得丝毫不见光芒的长剑,喝声才落,竖剑护胸,正待纵身扑起,朝林中追入! 蓦地,林前白影闪动,多出一个身穿白衣,面蒙白纱的人,一下挡在前面,拦住去路。 这人一身打扮,一望而知正是白衣教主,黑夜之中,陆翰飞双目厉芒电闪,长笑道: “哈哈,原来夏侯老贼果然投入了白衣教,陆某师仇如海,识相的还不让开?” 长剑一横,脚下一个箭步,向前斯去! 白衣教主敢情被他神威所慑,身不由主,怯生生的后退了一步,口中叫道:“陆相公且慢卜’ 话声出口,倏然从衣袖中抽出一柄晶莹玉尺,一下已轻轻压住陆翰飞剑尖! 他这一手奇快无比,灵巧已极,陆翰飞心头猛然一震,脚下不禁后退半步,目光隐蕴寒电,急急朝白衣教主瞧去! 白衣教主玉尺一松,忽然幽幽的道:“你去不得!” 陆翰飞感到震惊的,可并不是自己长剑,一下被对方五尺压住,而是被对方这一声“陆相公”,叫得惊骇不止,因为这声音,娇柔温婉,正是自己在船上遇到的白衣公主的声音! 他先前还怀疑自己听错,但这第二句话,声音极幽,不是她还是谁? 她果然是白衣教主? 陆翰飞星目一眨不眨的直盯着她,骇异的道:“你是白姑娘?” 白衣教生口中“嗯”了一声,急促的道:“你……千万不能去!” 陆翰飞道:“为什么?” 白衣教主不住的向左右打量,她蒙着脸纱,瞧不到神色,但已可从她的举止看出内心显得万分紧张,低低的道:“我一时也说不清,总之你快离开这里,快……” 陆翰飞疑信参半,不待她说完,皱着剑眉,问道:“姑娘到底是不是白衣教主,你说的……” 白衣教主跺脚道:“我不克久留,请……你相信我……” 陆翰飞这机会哪肯放过,急忙叫道:“姑娘……” 他“留步”两字,还没出口! 白衣教主忽然用手向来路一指,陆翰飞迅疾回头瞧去,哪有什么人影? “刷!”但在这一瞬之间,白衣教主已身形晃动,一闪而逃! 陆翰飞怔怔的站在当地,心头疑云丛生,白衣教主自己已不止遇到一次,其人冷漠高傲,心狠手辣,和她温婉娇柔的性格,截然不同,那么她不是真正的白衣教主?但她又为什么要乔装白衣教主呢? 还有,住在客店的白婧婧,是不是真的白衣教主呢?又为什么却要改装成她的模样? 陆翰飞只觉头绪越来越复杂,真真假假的自己当真被弄糊涂了。 夏侯律和白衣教连成一片,已不会有错,要自己快离开这里,也许确是善意,因为她曾经替自己解去蛊毒。 但自己师门血仇,不共戴天,又岂能凭她这几句话,就畏难而退?这片林中纵使白衣教预留埋伏,自己也非要闯他一闯不可! 他想到这里,不禁豪气陡生,一掂手上玄龟剑,舌绽春雷,大声喝道:“夏侯津老贼,你有种,就滚出来,和小爷拼个生死存亡。” 林中一片静温,根本就没人理会! 陆翰飞咬牙切齿,恨恨的道:“老贼,就算你龟缩不出,小爷也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喝声一落,迅疾剑交左手,从身边取出月轮金斧,纵身就朝林中扑去! 他仗着目能夜视,左剑右斧,搜索前进,这一片深林,除了在黑夜之中,显得黑压压的,其实却并不十分深密。 陆翰飞功布全身,耳目并用,一会工夫,业已搜遍全林。 不但没有夏侯律的踪影,连刚才乔装白衣教主的那位“二公主”只比自己抢先了一步,也始终沓如黄鹤。 莫非她方才故意设词阻拦,就是为了好让老贼脱身?一念及此,不由大是愤怒,那么他们准是朝另一方向逃去! 陆翰飞不假思索,双脚一顿,朝林外穿去! “嘿嘿,姓陆的小子,你这时候才来。” 夏侯律阴森的声音,正是从林外一片广场上传来! 陆翰飞身子湛堪从林中飞出,还没着地,声音入耳,立即大声喝道:“老贼,原来你还停在这里等死……” 话声出口,人已翩然飘落场中! 夏侯律目光阴驾,阴笑道:‘叫、子,你瞧瞧,这里还有几位好朋友,等着你呢!” 陆翰飞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目凝煞,只是盯着夏侯律狂笑道:“夏侯津老贼,你就是把狐群狗党,悉数引来,小爷今晚也非割下你项上人头不可!” 说到这里,左手玄龟剑,插入鞘中,右手日轮金斧朝前一指,剑眉倏竖,张目喝道: “老贼,你还不过来受死?” 他凛然而立,喝得声色俱厉,尤其那柄日轮金斧在他一指之间,黑暗中隐隐漾起一轮金影! “好小子,你把咱们如玉,拐到哪里去了?”这是另一个破竹似的声音,起于右侧。 陆翰飞目光瞥去,只见右侧站着的,正是五毒教的独眼乞婆区姥姥,和毒砂掌洪长胜,调龙手郭老三等三人。 他连头也没回一下,不屑的道:“今晨在半途上向陆某暗施袭击的,就是你们了?告诉你,温姑娘已另投明师,不像你们甘心投靠白衣教……” 毒砂掌洪长胜不待他说完,大喝道:“小子,你死在临头,还敢卖狂?” 陆翰飞朗笑道:“凭你们这几个人,还不在陆某眼里,不过此刻陆某要先取了夏侯律的首级再说,你们替我站在边上!” 夏侯律厉笑道:“小子,你真不知死活!” 他黑衣鼓动,右脱一振,正待发掌击出!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喝道:“夏侯护法且慢出手!” 树梢同时飞起两道黑影,轻捷无声地落到场中。 陆翰飞目光扫去,果然不出所料,这两道人影正是一身白衣的白衣教主和一身金衣的金衣护卫!心中暗想:“这个白衣教主,该不会是刚才乔装的那位了,因为自己见过他多次,只要一听声音,已可分辨出来,她,可能就是白婧婧!” 夏侯津举起的右掌,立即垂下,人也向后退下了一步。 就在白衣教主才一现身,两边树林中,同时走出四个绿衣人,但他们却只是远远站定,并没走入场中。 白衣教主还是那付傲慢模样,负着双手,冷冷的道:“陆少侠没想到本教主会在此地出现吧?” 陆翰飞朗笑道:“教主在这里出现,陆某早在意料之中。 白衣教主冷哼一声,道:“你倒料来如神,那么何妨说说本教主来意?” 陆翰飞道:“鬼域伎俩,你自己心里明白。” 金衣人大喝道:“小子,你在教主面前,敢出言无状?” 白衣教主做一摆手,依然向陆翰飞徐徐说道:“今晚的情势,陆少侠大概也看得出来,你纵然得到公孙乔遗留的兵刃。武功,初学乍练,人单势孤,也难是咱们这许多人的对手,何况……老实说,今晚你就是有通天澈地之能,也莫想闯得出去,依本教主相劝,归顺本教,还不失是你唯一的生机…… “哈哈!”陆翰飞大笑一声,截着他话头,道:“笑话,陆某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可惜你的‘终身蛊’,对陆某已一无所用,至于凭你们这些人,别说还拦不住我,就算拦得住,陆某也只怨学艺不精。” 白衣教主冷哼道:“你当本教主是虚言恫吓,哼!不到黄河,看来你心还不死!” 陆翰飞剑眉一剔,大声道:“不错,陆某今晚誓必手刃这夏侯老贼,教主既然率众而来,想必已妥筹对付陆某之道,咱们似乎不必多说。” 白衣教主沉思之下,徐徐抬头,才道:“陆翰飞,你也太狂妄了……你认为准能胜得了夏侯护法吗?……这样罢,你为师报仇,本教主不好阻拦,只要你能胜得过夏侯护法,本教主立时率众退走,要是你败了呢?” 陆翰飞廖自道:“陆某奉送项上人头!” 白衣教生微笑道:“那倒不必,只要你加盟本教就好。” 陆翰飞道:“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要想陆某投入白衣教,万万不能!” 白衣教主依然轻笑道:“那等你败了再说不迟。” 金衣人凑近白衣教主身边,低声道:“教主切勿为他的言词所动,这小子如果今晚不除,异日终成大患……” 白衣教主点点头道:“你毋须多言,夏侯护法岂会输在他手上?”一面回头道:“夏侯护法,你去接他一百招。” 陆翰飞抗声道:“陆某为师复仇,与论技不同,岂能受教主百招之限”? 白衣教主晒道:“你凭仗公孙乔无坚不摧的日轮金斧,岂算公平,本教主认为复仇之举,该各凭武功取胜,你们徒手先打上一百招,如果不分胜负,再动兵刃不迟。” 陆翰飞少年气盛,经白衣教生一激,果然把日轮金斧往腰间一插,朗笑道:“好,陆某就凭一双肉掌,一样要向夏侯老贼素还血债!” 夏侯律原是城府极深之人,他听白衣教主言外之意,似乎另有用意,心头不期暗暗一凛,随即厉笑道:“姓陆的小子,你准备吧!”—— 我独行扫校 第十九章 师仇如山 夏侯律喝声出口,倏然一掌,遥遥印去。 陆翰飞仇人对面,目眦欲裂,更不打话,右掌一拍,“先天真气”随掌而出,封住对方掌力。 两人所发的奇功真力,悬空一接,心头齐齐一震! 陆翰飞只觉对方掌力,与众不同,好像有一只巨大无比的手,向自己推来,若非自己有“先天气功”护身,简直连呼吸都压得透不过来! 夏侯律惊诧的是对方这一挥之势,拍出的居然正是唯一能够抵御魔教“巨灵掌印”的玄门罡气。暗道:“这小子从哪里学来的罡气功夫”他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阴笑一声,内力迸发,“巨灵掌印”突然加到十成力道! 陆翰飞突然感到对方压力大增,钢牙一咬,左掌又疾拍而出,“洪”的一声,另行发出的一股真力,朝前冲去! 但听陆翰飞、夏侯律同时冷哼,齐齐向后倒退开去! 两人在第一招上,就排上真力,这无声无息的一接之下,似乎都被震得血气翻腾,退开几步,各自理气调息! 陆翰飞心切师仇,一退之后,左手作势挥动,右脚飞起,增向夏侯律小腹。 夏侯津侧身避开,阴笑道:“小子,你果然比简子真强得多了!” 说话之间,双手同时连环击出,抢攻三招。 哪知就在双掌连环劈出之际,忽觉一股暗劲,撞上前胸,但感心头一震,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三步。 陆翰飞拍出一记“无形神掌”明明击中对方,夏侯律依然若无其事,立即微一长身,如影随形股追了上去,右手“流云飞掌”,接着攻出。 夏侯律吃了一个暗亏,心中又是气恼,又是惊骏,哪敢稍存轻敌之念,身形倒转,似退实进,黑袍飞动,指掌并施,迅辣兼具! 陆翰飞一语不发,只是奋力抢攻,忽拳忽掌,忽指忽脚,威力相当惊人! 双方攻拒之势,逐渐转趋激烈凌厉,拳来脚往,变化万端。 陆翰飞心切师仇,一味抢攻,挥掌踢脚,神态豪壮,勇不可挡,瞧得负手旁观的白衣教主等一干高手,全都凝目注视,鸦鹊无声。 不大工夫,两人已相搏了二十余合。 夏侯律突然身形飞旋,避开陆翰飞双手,斜欺而进,立掌如刀,猛向陆翰飞左肩劈去! 陆翰飞只觉他这一击之中,暗藏了甚多诡异变化,急切问,想不出破他之法,上身一拗,右掌挥动,硬向夏侯律切来的掌锋上迎去。 他这一下连自己也不知道,无意之中,以掌代斧,使了一招“日轮斧法”。 夏侯律呆得一呆,只觉对方这一招乃生平未见之学,似乎是一着极厉害的杀手,竟然也不敢硬接,右掌一收,双脚微一用力,疾向后飘退五尺!但已经迟了,陆翰飞右掌挥出,一股透掌而出的暗劲,业已扫上夏侯律右臂,夏侯律一条右臂,突然垂了下来。 陆翰飞一击得手,精神大振,朗笑一声,右臂圈动,身发如风,又是一招“神龙出云” 直劈过去。 夏侯律被陆翰飞掌风扫中右臂,心头猛然一凛,来不及运功,口中大喝一声:“来得好!” 左手一挥,拍出一股潜力,逼住陆翰飞的掌势,身子倏然向右闪出! 陈翰飞被他拍出的一股强猛劲风,逼得去势一缓。 夏侯律身形闪出之际,振腕一指,闪电朝陆翰飞眉心点去,口中阴笑道:“小子,你小心了!” 陆翰飞双目尽赤,怒喝道:“别人怕你‘透骨阴指’,我可不怕!” 左手挥动,暗蕴“先天真气”,打出“流云飞袖”,右脚同时路前半步,右掌扬处,又是一记“无形神掌”,遥遥劈去! 夏侯律刚才吃过一次暗亏,此时见他掌发无声,早已及时警觉,身子闪动,向侧跃开。 双方攻拒之间,快逾闪电! 陆翰飞一记“流云飞袖”,虽接对方点来的“透骨阴指”接住,但夏侯律这一指,凝足全力而发,陆翰飞拂袖拒敌,同时右手还打出一记“无形掌”,功力自然就分散了不少。 耳中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左手衣袖,却被对方指风穿了一个小洞,心中暗吃一惊,心想:这老贼好强的指风!但他只不过心念一转,口中大喝一声:“老贼你拿命来吧!” 重又纵身直上,挥掌攻出,他这一味硬攻,当真是不计厉害的拼命打法,夏侯律不禁心头一凛,双掌齐出,还击过去。 两人这一番抢攻,打得更是猛烈,拳脚变化,也愈见凶险凌厉,当真是生死存亡之搏,掌指出手,无一不是指向足以制人死地的要害。 旁观诸人,大有目不暇接之感! 这时分立四周的绿衣人,已渐渐退出十丈之外,到了林前。 站在白衣教主身侧的金衣人,几次回头,朝白衣教主瞧去,似乎在等候他发号施令。 但白衣教主依然背负双手,两道炯炯眼神透过蒙面白纱,只是盯着陆翰飞和夏侯津两人,身形一动不动。他好像在考虑一件重大之事,也好像被两人的激烈搏斗,吸引住目光,对金衣人的几次以目示意,只是微微摇头。 这一瞬之间,场中两人情势已起了极大变化,原来夏侯律以一招“三星拱照”,弹出三缕指风,分取陆翰飞胸前三处要穴! 陆翰飞情急拼命,身子一侧,避开正锋,乘机疾进,一招“赤手搏龙”,擒拿夏侯律左手脉门。 夏侯律冷笑一声,点出三指,突然化点为拿,竟然抢先搭上陆翰飞手腕。 高手相搏,只不过毫厘之差,便占先机,陆翰飞对敌经验,尚嫌不够,但觉腕上一麻,脉门已先被夏侯律扣住。 心头猛惊,但终究一身武功,大非昔比,临危不乱,虽然被对方抢了先机,扣住脉穴,但这招“赤手搏龙”并未半途而废,力聚有腕,五指猛力一翻,也迅疾抓住夏侯律左腕脉穴。 夏侯律冷嘿一声,五指突然加注真力。 陆翰飞因方才一招,被夏侯律诡异手法,占去先机,自己五指随后搭上对方手腕,部位自然也稍有偏差,是以才一搭上夏侯律手腕之后,就立即潜运功力,五指一紧,发出内力。 两人互相拿住手腕,说来较慢,其实这所谓先后,也只是电光石火之事,双方内力,也几乎同时发出。 彼此都觉脉腕一紧,好像加上一道铁箍! 陆翰飞大喝一声,左手一招“剖龙取肝”直劈夏侯律的右肋。恰好夏侯律也同时以一招“惊涛拍岸”,朝陆翰飞击到! 两人各自紧扣着对方手腕,各剩一只手掌,自然竭尽全力。但听“蓬”的一声,双掌接实,两人同时发出闷哼,身躯剧震,手指一松,各自踉跄后退了几步! 这一招硬拼硬打,使两人都感到夏气不继,血翻气浮! 夏侯律连退三步,立时凝神运气调息。 陆翰飞面泛红晕,宛如喝醉了酒一般,但他复仇心如,俊自满布凶光,朝夏侯律望了一眼,突然一语不发的重又疾冲而上,右掌一扬,当胸按去。 他这不顾生死的疾冲过去,大出夏侯律意外,在他感觉之中陆翰飞的武功内力,虽然惊人,但也并不见得强过自己,方才这一招硬拼,自己真力不继,气血浮动,对方自然也和自己一样,急需调息。 哪知陆翰飞连气也不调,就这么不顾生死猛冲而来,及时惊觉,陆翰飞掌势已到胸前,一时顾不得运功,双掌一挫,迎着推出。 这一下,他仓忙应敌,力有未逮,双掌乍接,脚下也站立不稳,登登地后退出五六步,身子晃动,看去负伤不轻。 陆翰飞的武功,并不强过夏侯律,但他因服过大量蝮蛇宝血,练的“先天气功”,又是玄门最上乘的功夫,火候虽浅,体内潜伏的真力,却极是充沛。 是以连续两掌硬拼,同样被震后退,只不过感到心头剧跳,血液循环加速,这正是他体内蝮蛇宝血,加速补充真力之象。 闲言表过,却说陆翰飞退出三步之后,忍不住仰天厉笑,道:“夏侯老贼,你原来也不过如此……” 喝声中,左手杨处,三柄早已摘去响铃的“亮银袖剑”,脱手飞出,闪电朝夏侯律胸口奔去。 场中诸人,全都被陆翰飞一股坚毅不拔的复仇勇气,和他超异常人的功力所震慑,瞧得心头猛凛! 夏侯律突然猛哼一声,身子向后倒去! 在这一瞬之间,但见白影一闪,白衣教主傲然卓立,拦在夏侯律身前,不见他举手作势,陆翰飞打出的三柄“亮银袖剑”,却如泥牛入海,没了影子。 夏侯律虽然仆倒地上,但身上并没有中剑,分明已被白衣教主收去无疑。 陆翰飞俊目冒火,迅速取下日轮金斧,随手一掂,厉声喝道:“你待怎的?” 金衣人眼看教主不但没按预定计划行事,反而掠出身去,挡在夏侯律身前,立即双掌作势,朝陆翰飞走去。 白衣教主神态冷傲,略微抬手,徐徐道:“没你的事。” 金衣人只得依然退回原处。 白衣教主目光一抬,瞧着陆翰飞,温和的道:“陆少侠无须冲动,夏侯律已被本教主拿下,咱们不妨先开诚怖公谈谈!” 陆翰飞还是第一次听到白衣教主说话之时,不带丝毫冷冰冰的口气,心中微微一怔,接着剑眉一剔,冷哼道:“不是你出手接陆某三柄袖剑,夏侯老贼早已溅血剑下,陆某为师报仇,志在必得,教主还是趁早让开,免伤和气。” 白衣教主冷笑道:“要非本教生出手制住他穴道,凭你三柄小剑,能够伤得了他么?” 陆翰飞大声道:“如何不能?不信你只管解开他穴道,着陆某是否取他性命?”,白衣教主微晒道:“你能胜他,早在方才五六十招之间,就胜地了,以本教主看来,你们只可说功力悉敌,如论应变心机和对敌经验,夏侯律多少还胜过你……” 陆翰飞听得一怔,心头也不禁暗暗佩服白衣教主果然眼光厉害,一面哼道:“照教主说来,难道陆某会败在他手下?” 白衣教主道:“败虽不至于,但即使再打下去,也不过落个两败俱伤之局……”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如以陆少侠的武功,假以时日,本教主承认你将来必可胜得了他,但报仇之事,决非今晚所能如愿。” 陈翰飞暗想:平心而论,白衣教主这几句话,说得颇为中肯! 今晚自己竭尽所能,依然只和他打成平手,虽然最后两掌,对方稍呈败象,但自己也已气血浮动,三柄银亮袖剑,老贼再不济也不易打得中地,心念转动,一时当真无法反驳。 白衣教主在蒙面白纱之中,微微一笑,又道:“陆少侠总知道师仇如山,不共戴天,今晚如果不能手刃仇人,机会不再,又要待话何日?” 陆翰飞听到“师仇如山,不共戴天”,和“机会不再,又要待诸何日?”这两句话不啻轰雷贯耳,全身悚然一惊,但觉热血沸腾,不能自己! 白衣教生目光何等犀利,心中暗喜,但他白纱蒙面,别人瞧不到他的喜怒之色,突然冷厉的道:“夏侯律心怀二志,已为本教主拿下,本当立毙掌下……但本教主顾念陆少侠的为师复仇,倒是可成全于你……” 他似乎言未尽意,但却倏的住口,负手向天,仰看星月。 陈翰飞剑眉微皱,动容道:“教主有话,但请明说。” 他显然为白衣教主言词所动! 白衣教主嗤的笑道:“本教主只有旧话重提,只要陆少侠肯加盟本教,本教主就让你今晚报雪师门血仇。” 陆翰飞心头一阵激动,凛然道:“在下要是不答应呢”? 白衣教主似乎怔得一怔,冷笑道:“你再想想,今晚报不成仇,就得饱恨终身,愧对尊师。” 陆翰飞一掂日轮金斧,厉笑道:“教主是否有意赐教?” 白衣教主晒道:“用不着,江湖上讲究过节分明,凭你姓陆的,论武功还胜不了夏侯津,他背叛本教,人是本教主拿下的,本教主是不是有权处决?你又岂能横加干涉?” 陆翰飞心头虽感极度愤怒,但却无法加以驳斥。 白衣教主又遭:“不过人各有志,陆少侠既然不愿加盟,本教主也来便相强,你只要交出石城峰得到的白衣剑侣公孙乔夫妇遗留之物,作为交换,也未尝不可。” 陆翰飞暗暗哼了一声,但他一想到“公孙氏笔录”上谆谆告诫,得宝的人,必须主持正义,替天行道,但如果让白衣教主得去,岂非如虎添翼,适以济恶? 只是自己师门血仇,错过今晚,夏侯律被白衣教主处决,虽然这老贼总是难逃一死,但自己却当真要抱恨终身,永无手刃仇人的一日。 白衣教主见他迟疑不决,不由冷冷一哼道:“陆少侠可是舍不得公孙乔夫妇藏宝?那也无妨,夏侯律犯下背叛本教之罪,反正难逃一死,你虽不曾手刃仇人,就算白衣教替你报仇,也是一样。” 陆翰飞听得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声道:“你把他放了,我依你就是。” 白衣教主道:“你是答应交出公孙乔夫妇的藏宝了?” 陆翰飞点头道:“不错,你先把他放了,师门血仇,陆某不欲假手他人,我要各凭功力,手刃老贼。” 白衣教主道:“纵虎容易缚虎难,你要是胜不了他呢?” 陆翰飞扬眉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今晚胜不了他,陆某宁愿把他放了。” 白衣教主道:“好!你要我放了他,那么咱们交换的东西呢?” 陆翰飞一举手上金斧,还没开口! “刷!”仆在地上的夏侯律,突然一跃而起,阴笑道:“夏侯律不敢有劳教主。” 这一下,不仅陆翰飞大出意外,就是冷漠成性的白衣教主也惊“噫”出声,修然转过身去! 金衣人一袭金衣,无风自动,同时一步步朝夏侯津逼去! 夏侯律喉中发出一声明森冷笑,迅疾从袖中取出一枚五寸来长,色呈火红,身生两翼的蛇形暗器,随手一扬。 阴隼目光,注在白衣教主身上,明侧侧说道:“教主怀疑五枚‘翼火蛇’,夏侯律只缴了四枚,便指夏侯律心怀二志,不错,夏侯律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用上此物,教主如果再逼近一步,嘿嘿,‘翼火蛇’的威力,教主定是清楚得很吧?” 白衣教主神情冷漠,哼道:“十丈之内,悉成火炉,除非你同归于尽。” 夏侯律狞笑道:“人急拼命,狗急跳墙,教主如果逼得太紧,夏侯律说不定会出此下策。 陆翰飞看出夏侯律手上的蛇形暗器,定然威力极强,连白衣教主和金衣人都心存顾忌不肯贸然出手,不由剑眉一轩,大声喝道:“夏侯老贼,陆某和你仇深如海,不共戴天,今晚不是你生,便是我死,咱们各凭武功,了断血债,你敢和我再打吗?” 夏侯律纵声大笑,点头道:“就凭你刚才说的话,足见你小子举动光明,心胸磊落,夏侯律不妨提醒你一句,今晚之事,白衣教主处心积虑,非把你除去不可。不信,你瞧瞧四个绿衣侍卫,手中拿着什么?此刻只要夏侯律收起这枚‘翼火蛇’咱们就立成灰烬……”话声未落,突然左手一扬,回头干笑道:“教主还是不要妄动。” 原来白衣教主和金衣人,趁夏侯律说话之际,正待悄然退走,经他一喝,不得不停住身形。 白衣教主愤怒的道:“夏侯律,你想找死?” 夏侯律阴声道:“教主自己估量吧?”说着目光一转,依然朝陆翰飞道:“小子,夏侯律瞧你英雄行径,索性告诉你一个秘密……” 白衣教主负手而立,似乎极度愤怒,口中重重的冷哼一声。 夏侯律继续道:“老夫并不否认杀害南北双岳,但夏侯律只是奉命行事,真正幕后行事的,还另有其人。 陆翰飞道:“纵然另有幕后主使人,但先师乃是死在你老贼手下,难道还想赖吗?” 夏侯律道:“老夫并无推脱之意。” 陆翰飞瞧了白衣教生一眼,问道:“那么幕后生便的是谁?” 夏侯律大笑道:“自然是意图夺取白衣剑侣藏宝之人。”话声才落,只听白衣教主忽然冷冷的道:“是我。” 其实他即使不认,陆翰飞也已明白这幕后主使的是谁?闻言俊目一转,怒声喝道:“南北双岳,和你白衣教无怨无仇,你杀害先师,就是为了那张石鼓歌拓本吗?” 白衣教主负手如故,低沉道:“不错,本教主对公孙乔夫妇藏宝,志在必得,确曾传谕本教护法,江湖上只要知道藏宝消息的人,一棒杀以灭口。” 陆翰飞一横手中日轮金斧,怒声道:“可惜你用尽心机,依然为陆某所得。” 白衣教主微微一嘿,语气突转冷厉,说道:“所以今晚你也别想离开此地……” 夏侯律手上紧握着那枚蛇形暗器“翼火蛇”,目光闪处,蓦地双脚一顿,身形凌空拔起,斜刺里向林消掠去! 陆翰飞心中一急,顾不得身前还有强敌,大喝一声:“夏侯老贼,你还往哪里逃‘!” 叱喝乍起,金衣人同样以极快身法,宛如一道金线,闪电朝林梢扑去! 只有白衣教生身形丝毫不动,仰首道:“金衣护卫不必追了,谅他也逃不出多远!” 说话之时,左手一扬,但听“嗤”的一声,一道白色火花,冲天射起。 陆翰飞方要相继追去,见状不由心中一怔,暗想:听白衣教主口气,好像林外四周,他们还另有埋伏?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金衣人堪堪扑上林消,经白衣教主沉声一喝,果然不再追赶,身形一旋,金衣掠风,“嗖”“嗖”两声,从林消飞落场中! 不!他纵身追去,分明只有一个金衣人,但这会返身回来,落到地上,却变成了两个金衣人! 这两人全都身材高大,身穿宽大金衣,面获金纱! 陆翰飞只当两人全是白衣教金衣护卫,是以并没半点惊讶! 但两个金衣人才一落地,相互对看了一眼,突然齐声怒喝道:“你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 “嘿嘿,你敢冒充老夫?” “嘿嘿,你敢冒充老夫?” 这一瞬之间,连白衣教主都怔住了! 他自然清楚,白衣教主只有一个金衣护卫,统率十名绿衣侍卫,金衣护卫此时忽然变出两个,当然有一个是假的。 尤其金衣护卫和十名绿衣侍卫,全是父亲的老人,自己从小跟他们长大,金衣护卫声音举动,闭着眼睛都可以分辨得出来。 但此时眼前两人,无论身材服装,举动形态,甚至连说话的声音,无不一模一样,完全相同,使人无法辨别就真轨的”3 这真是怪异之事,此刻,陆翰飞也渐渐明白了,原来金衣人闹了双包案! 只见两人从蒙面金纱中,射出炯炯的精眸,相对而立! 左边一个金衣人阴笑一声,怒道:“朋友能模仿老夫惟妙惟肖,老夫不胜钦佩,不过朋友假扮老夫,究竟目的何在?” 右边一个金衣人也阴嘿一声,沉叱道:“朋友真有一手,几乎连老夫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嘿嘿,咱们多言无益,还是手底下见见真章,就不难分出真伪来。” 白衣教主听得暗暗点头,心想右边一个,可能是真的,因为只要一伸手,真伪自可立判。 左边一个沉声道:“那是你自找死路!” 说着有手一伸,一招“春雷惊蛰”,直劈过去。 白衣教主暗哦一声,他是真的! 哪知心念一转,右边一个金衣人狂笑一声,同样右掌一立,同样使了一招“春雷惊蛰”,朝对方击来的掌势硬劈过去。 但闻“蓬”然一震,双方右掌接实,各自被震的退后了一步,金衣鼓动,猎猎作响。 白衣教生不禁骇然,这两人的功力,居然半斤八两,难分轩轻! “哩哩” “哩哩” 两人口中同样发出“嘿嘿”干笑,易形闪电一合,双单齐举,各自向对方抢攻。 双方越打越快,瞬息之间,但见两条金影,腾扑闪击,竟然连方才落地时为准的哪一个是左边的金衣人,哪一个是右边的金衣人,都分不出来了! 陆翰飞、白衣教主都怔怔的站在边上,双目一瞬不瞬,注视场中。 五毒教独眼乞婆区姥姥和毒砂掌洪长胜,已目不暇接,分不清人影。原来站在独眼婆身侧的调龙手郭老三,此刻业已不见,不知何时走的,去了哪里? 四个绿衣人,也早已退到林下,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这一片旷地上,除了两个金衣人互相叱喝,随掌而发的呼啸掌风,已听不到半点声息! 突然,在白衣教主身后的树林中,有人“嘻嘻”一笑! 白衣教主不期悚然一惊! 这笑声来得太以兀突,此处四周,可说全在自己掌握之中,此人如何闯进来的?心念电闪,急忙转身瞧去! 这一瞧,白衣教主不由又是一怔,但是却忍不住冷哼了声。 原来随着“嘻嘻”一笑,从林中缓步走出来的,竟然是一个面蒙白纱,身穿白衣的人! 只是此人虽然乔装成白衣教主模样,但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只是一个西贝货,此人既瘦又小,缩着脖子,根本一点不像白衣教主! 这瘦小白衣人才一走出树林,一眼瞧到激战方殿的两个金衣人,口中不由“咦”道: “奇了,金衣护卫,你在跟什么人打架?” 说话之时,眼光忽然落到白衣教主身上,一阵打量,颤巍巍伸手一指,哼道:“嘿嘿,真是无独有偶,你……你居然和本教主打扮一模一样,你……你是什么人?” 白衣教主连正眼也没瞧他一下,冷峻的道:“在本教主面前,朋友似乎用不着装疯卖傻。” 瘦小白衣人似乎听得大怒,猛的跨前一步,指着白衣教主鼻子大声道:“谁装疯卖傻? 你是说老夫装疯卖傻?哈哈,老夫要在这黄毛本褪,乳臭未干的小辈面前装疯卖傻?老夫爱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当年老夫穿这身衣服,连白长春兄都没有敢说我装疯实傻?” 他气势汹汹,倚老卖老的大声嚷着。 白衣教主听他居然喝出自己父亲的名讳,心头不期猛然一震! 同时和对方相距还有一丈来远,只觉地说话之时,口中喷出一股浓重的酒气,直向自己扑来! 不!随着这阵酒气,似乎还有一股无形潜力,似有若无的涌到身前! 白衣教主这一惊非同小可,身形迅速向例闪开数尺,双目神光陡露,重新向瘦小白衣人一阵打量,满腹狐疑,冷冷的道:“恕本教主眼拙,尊驾到底是何方高人?” 瘦小白衣人大笑道:“高人?老夫只是个干瘪老头,不过凭你还不配问老夫名号,告诉你,老夫就叫做太上教主。” 说到这里,忽然回头朝陆翰飞喝道:“小子,你还愣愣的站著作甚?这里没有你的事,还不给老夫滚?” 陆翰飞早已听出这位瘦小白衣人,正是武功莫测,自称甯不归的老人,心中不期大喜! 他虽然听出甯不归示意要自己先行,但一来少年好奇,二来因他怀疑白衣教主就是一路同车的白婧婧,没弄个水落石出,哪里肯走? 这原是几句话的功会,场中两个金衣人正在杀得难分难解,突然其中一个,“呼”的一掌,逼住对方掌势,喝道:“在手!” 另一个金衣人一收双掌,冷嘿道:“朋友是否认输了?” 先停住手的一个大笑道:“笑话,凭你区区金影飞魔,从白骨神君手下学得几手玩艺,老夫何至认输?” 金衣人身子一震,厉声喝道:“既知老夫来历,今晚作是死定了!” 先停手的一个轻笑道:“那也不见得,不过此时教主已到,老夫要暂时失陷。” 话声一落,突然朝瘦小白衣人身边掠去。 金衣人浓哼一声,也回到白衣教主身侧。 这会两个金衣人,一真一假,业已径渭分清,瘦小白衣人眼看假金衣人回到身边,立即埋怨的道“喂,金衣护卫,你只顾和人家打架,正经事儿,到底办妥了没有?” 那假金衣人朗朗一笑,拱手道:“兄弟幸不辱命。” 说着神手入怀,掏出两枚蛇形暗器“翼火蛇”,向瘦小白衣人扬一扬! 白衣教主乍睹之下,不由机伶怜一颇,唤然从抽中抽出一柄白玉如意,蒙面白纱中精光暴射,厉声喝道:“你……” 瘦小白衣人伸手一拦,哈的笑道:“别急,别急,老夫这里也收到了两支,哈哈,你别使‘无形之蛊’了,对咱们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果然从袖管中也掏出两支“舆火蛇”来。 白衣教主似已感到极度愤怒,冷笑道:“两位无端向白衣教寻衅,想必自负惊人艺技,本教主倒要领教领教!” 陆翰飞想起他自承乃是杀害师傅的幕后主使之人,不由一跃而出,大声喝道:“白衣教主,陆某先师,纵非你亲自动手,但方才自承由你传令,也算得是罪魁祸首,今晚陆某就先行向你算算血债吧!” 瘦小白衣人咦道:“小子,你还没走,慢来,慢来,今晚时光不早,别和他噜嗦了!” 伸手一挥,挡着陆翰飞,回头朝白衣教主笑道:“我穷老头瞧在故友份上,只从他们手上,取来这两根玩艺儿,他们……喏,喏,那站在南首东首的两位,只被我定住身子,拍一下后心,穴道自解,至于站在西首和北首的两位,可要问我金衣护卫怎样出的手了。” 假金衣人接口道:“兄弟可没有你老哥的功力,那两位是闻了些兄弟特制的‘催眠药末’,一碗冷水,立时可醒。” 金衣人突然厉声喝道:“朋友是人称千面怪侠的倪汝霖吗?” 假金衣人头也不回,漫应道:“大概不错吧!” 陆翰飞听得一怔,千面怪侠倪汝霖,不就是黑娘子倪采珍的父亲吗?他擅长易容之术,难怪假扮金衣人,连声音都和其的一样。 同时他感到手面怪侠和甯不归两人,对收去的四枚蛇形暗器“翼火蛇”,好像看得甚是郑重。 他想起方才夏侯律说得不假,四个绿衣侍卫,分立四周,每人手上都有一枚暗器,难怪他说只要他收起那枚暗器,自己和他都得立化灰烬,瞧不出这五寸长的东西,真有这般厉害? 双方话声一落,白衣教生却反而一声不作,怔怔的站着,半晌之后,忽然朝瘦小白衣人急问道:“尊驾此话当真?” 话声之中,似乎相当焦急,惊愕! 瘦小白衣人大笑道:“老夫岂会骗你?” 陆翰飞听不懂他们在说着什么,但继而恍然大悟,敢情方才半晌没有作声,甯不归老前辈正以“传音入密”,和白衣教生说了什么,所以他口气显得如此惊诧。 果然,白衣教主蓦地一挥白天如意,道:“咱们走!” 话声一落,偕同金衣人过去拍开两个绿衣侍卫穴道,另外两人,也由五毒教独眼乞婆和毒砂掌洪长胜,同时用冷水喷醒。 一行人匆匆朝北面林中投去,一闪而没! 瘦小白衣人呵呵一笑,和假金衣人同时腾身而起! 陆翰飞急忙叫道:“两位老前辈请留步……” 两条人影,瞬息已沓,只传来前不归的声音说道:“小子,你只管回去就是。” 夏侯律仗着一枚威力极强的火药暗器“翼火蛇”,迫使白衣教主不敢妄动,乘机掠进林北。 他深知白衣教主心机阴毒,武功高不可测,就是他手下十名绿衣侍卫,也无一好惹,自己人单势孤,一时难与抗衡,是以掠入深林之后,哪敢停留,只是朝林中急奔。 走了一阵,发觉身后没有人追来,心中稍定,哪知目光一瞥,忽见身前不远的一株大树之间,隐伏着一个人影! 夏侯律暗暗一惊,白衣教主果然早已布置了双重埋伏,心念转动,身形一缩,闪入树后,从侧边悄悄掩近! 只见那人似乎丝毫不觉,哪还犹豫,振腕一指,隔空朝那人点去!一缕指风劲急如箭,嗤的一声,不偏不倚,点中后心,但那人还是一动不动,伏在那里。 不由心头起疑,但他乃是心机极深之人,一时伯附近有人,凝神等了一会,不见有什么声息,才掠近身去。 仔细一瞧,原来此人早已气绝多时,只是倚着树身,并末倒下。这人一身黑劲装,分明是五毒致门下,手上还紧握着一具黝黑喷筒! 他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死者手上,正是五毒教最歹毒的“五毒喷筒”,只要一按机簧,射出一蓬毒雨,广及寻丈,纵然武功再高,在骤不及防之下,若被沾上一点毒液,伤处立告溃烂,剧毒无比。 夏侯律瞧得心头一震,暗想:这一带树林中,既然发现此人,自然决不止一个,难怪白衣教主任由自己逃走,并未追来;但继而一想,在自己出手之前,此人已气绝多时,不知死在何人之手?竟然瞧不出伤在何处? 一时也无暇多看,匆匆朝里走去。 他因这一发现,更不敢丝毫大意,功凝百穴,气贯全身,双掌提足自己所练最拿手的“巨灵掌印”,护住当胸,耳目并用,搜索前行。 果然,这一路上,发现不少五毒教徒,一个个手持“五毒喷筒”,潜伏暗瞰,但这些人竟然全身都无伤痕,气绝已久! 这可把一向心狠手辣的夏侯律,瞧得疑窦丛生! 这到底是什么人,使的是什么手法?能在瞬息之间,杀死这许多人,而不留一丝痕迹? 他毕竟数十年苦心修为,身负武林罕见的奇绝武学之人,此刻越是在惊疑戒惧的情况之下,越是能够镇摄心神。 暗想:照眼前情形看来,白衣教主预伏林中的五毒教徒,悉数就歼,出手之人,极可能是那姓陆的小子一党,那么除了厉山双煞?千手儒侠?和龙门帮帮主陆地神龙几人之外,该别无高手。 如果这几个人,也只有陆地神龙武功最高,凭自己所学,无论真气内力,兵刃拳掌,也足可和他拼上三两百合,纵使不敌,仗着“木石遁形”诡异身法,从容退走,也总可办到,更有何俱? 心念疾转,不由胆气一壮,同时又因此刻已不用再担心隐伏暗处的五袁教徒出手偷袭歹毒无伦使人防不胜防的“五毒喷简”,脚下不由加速。 眨眼工夫,已越过斜坡,到了松林尽头。 林外是一座小山背面,地势较僻,山脚下却有不少奇形怪石,峻峨森列! 夏侯律脚不点地,穿林而出,耳中陡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夏侯律,还不速来参拜掌门人领罪?” 夏侯律听得悚然一惊,急忙停住身形,举目瞧去! 此时正当上弦,蛾盾新月,十分黯淡,尤其在松林之下,更觉暗影沉沉,幽黑难辨。 他功凝双掌,缓缓朝发声方向走去,察看究系何等人物? 那是松林偏右的一大丛乱石之间,夏侯律凝足自力,仔细瞧去,瞥见峻峨乱石堆中盘膝坐着两个僧人! 右边一个身形高大,身穿一袭大红袈裟的,正是魔教长老自己二师叔嘉擅尊者。 左边一个,身形瘦长,面召枯槁的老僧,却是自己三师叔枯佛嘉摩尊者,瞧他身穿黄色僧衣,敢情已接掌了天龙寺方文。 在两人左右,还有四个穿黑衣的僧人,一律双掌合十,肃立两侧,好像泥塑木雕一般,动也不动,这四个僧人,夏侯律自然认识,乃是天龙八部护法弟子。 夏侯律瞧清情形、登时身如雷顾,心头猛凛! 他生性险恶,一向专门暗箭伤人,这一发现不对,立时想到自己手上,正握着一枚威力极强的“冀火蛇”,此物一经出手,立时爆炸,十丈之内,悉成灰烬,与其束手就擒,自己何不冒险一试? 心念电转,正待向后跃退…… 这当真说时迟,那时快,他目光一转之间,猛觉手上一震,紧握学心的一枚“翼火蛇”,业已脱手朝嘉檀尊者飞去! “孽障,见了掌门人,还不跪下?” 这一下,不禁吓得夏侯律心胆俱碎,面无人色,哪里还敢再动,硬着头皮,走前几步,跪倒地上,连连叩头道:“弟子夏侯律叩见掌门人。” 枯佛嘉摩缓缓睁开双目,沉声道:“夏侯律,你知罪么?” 夏侯律背脊直冒冷气,他知道魔教门中,对背教叛徒,处刑之惨,简直不可想象,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拍,颤声道:“弟子二十年来愧对师门,痛侮前非,已是不及,还望掌门人垂察。” 枯佛嘉摩徐徐道:“你知罪就好。” 夏侯律在二十年前,偷了魔教一本“阴魔经”,潜逃下山,二十年后,落到魔教手中,自分必死,但此刻听到枯佛嘉摩这一句“你知罪就好”。似乎口气并不严厉。 他原是心机极深之八,感到尚有一线生机,心中不由基地一动,依然俯伏着道:“弟子罪该万死,愿受本门最严厉处分。” 嘉摩尊者点头道:“你潜逃下山,已是死罪,何况还敢盗走本门秘笈?” 说到这里,忽然住口! 夏侯律先前因他口气并不严厉,还心存希冀,或有一线生机,可是听到这两句话,又无异被宣判了死刑,只觉眼前生机已绝,心头顿时一凉。 枯佛嘉摩尊者口中低诵一声佛号,才道:“你还不起来,速把‘阴魔经’缴呈你二师叔。” 夏侯律只觉他这句话,似乎又有了转机,但此刻生死未卜,祸福莫测,好像平日的机智,业已全蔽,口中应了声“是”,慌慌忙忙从地上爬起,伸手入怀,掏出“阴魔经”,双手捧着跪到嘉摩尊者身前,道:“恭请二师叔收回本门秘企。” 嘉摩尊者伸手取过,纳入袖中,阴声道:“孽障,你身在白衣教下,可知白衣剑侣公孙乔夫妇的藏宝,是否已为白衣教主得去?” 夏侯律一闻此言,陡觉精神一振,立时想到掌门师叔嘉摩尊者亲率天龙八部护法弟子,远来中原,原是为了白衣剑侣藏宝而来! 那么自己这条命,就凭二师叔及嘉摩尊者这一问,可以保全了。心念转动,脸上更显得恭顺无比,答道:“师叔垂问,弟子焉敢不说,公孙乔夫妇藏宝,江湖上仍在纷纷揣测,可能已为白衣教所得,当日白衣教主赶到九嶷山石城峰……” 嘉摩尊者双目乍睁,急急问道:“公孙乔藏宝,果然在九嶷山石城峰?” 夏侯律暗暗好笑,一面答道:“公孙乔藏宝之处,乃是峰腰一处大石壁中,名为‘石城洞天’,但白衣教主也只扑了个空。” 枯佛嘉摩道。“何人得去了?” 夏侯律道:“公孙乔藏宝,已被南岳门下陆翰飞所得。” 嘉摩尊者惊诧的道:‘什么?被那姓陆的小子得去了?” 夏侯律道:“据说他取到了一本武功秘笈及一柄日轮金斧。” 枯佛嘉摩点点头道:“当年公孙乔夫妇,随身兵器,是一柄金斧和一串白玉连环……” 说到这里,忽然回过头来,沉声道:“夏侯律,你犯下本教大罪,理应按教规处死,但你如能为本门建立一件大功,不仅可以将功赎罪,而且老衲还可特准你重返师门,你可愿意去做?” 夏侯律方才听他们问到方才白衣剑侣藏宝之事,虽已预料到自己性命,有了转机,却没想到因祸得福,转变得如此快法,闻言不由大喜,慌忙叩头道。“弟子蒙掌门人开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嘉摩尊者阴哼道:“你当容易办得到?” 夏侯律道:“弟子就是粉身碎骨,也决不有负两位师叔。” 枯佛嘉摩点头道:“好,你起来,从今日起,先由你二师叔传给你本门专破各种护身气功的‘火焰刀’心法。” 夏侯律大喜过望,叩了几个头,才站起身子。 瞥见右侧地面,躺卧着一个身穿白衣,面蒙白纱的人,他似乎已被制住穴道,身边还放着一柄晶莹玉尺! 夏侯律瞧得一惊,失声道:“他是……” 他话声出口,暮觉在掌门人面前,自己大以失态! 嘉摩尊者明笑道:“不错,她就是白骨神君的次女,咱们把她擒来,正好留作人质。” 陈翰飞目送甯不归和手面怪侠身形消失,他心中有事,山立即展开脚程,朝客栈赶去。 一路上,他盘算着:白衣教主一行,匆匆向北逃去,走得似乎甚是仓促,显然方才甯不归以“传音入密”,不知和他说了什么,才使他们急急离去。 自己从许多蛛丝马迹推断,白衣教主可能是和自己同行的白婧婧,那么此刻正是最好的机会。 白衣教主既然向北而去,如果是白婧婧的话,自然尚未回店,假如她仍在房中,那就证明不是白衣教主了。 赶返客店,快已三更时分,四周静悄悄的,旅客们全已入了梦乡。陆翰飞悄然跃落天井,第一眼就朝自己邻室白婧婧的房中望去! 她房门紧闭,但纸窗上,还透着荧荧灯光! 心头不禁大疑,她到底在不在里面?还是故布疑阵?他来不及思索,脚尖才一落地,立即提气轻身,飘然;习近窗下,往窗缝瞧去。 原来,房中一灯如豆,结着累累灯花,灯光不太亮。 白婧婧还是那身打扮,穿着白缎绣花衣裙,纤手支颐,坐在床沿上,一双秀目,盯着纸窗,怔怔出神,好像正在想着心事。 不是她! 难道她真不是白衣教主吗? 陆翰卫被这扑朔迷离的白衣女郎,弄糊涂了! 他想起自己在船上遇见的白衣少女——二公主,今晚何以要扮作白衣教主?在松林前面,阻拦自己,要自己“千万不可进去”。 何以她——白婧婧又要扮成白衣少女,和自己一路同车。 如今,白婧婧好好坐在房中,那么神秘的“二公主”,难道就是真正的白衣教生不成? 就在陆翰飞微一分神之际! 白婧婧忽然凤目微抬,盈盈一笑,问道:“窗外是陆相公吗?” 陆翰飞快然一惊,好厉害的耳朵! 房门呀然开启,一阵淡淡的幽香,直沁心脾,白婧婧已俏生生站在门口! 陆翰飞又是一惊,她身法好快,但惊抵不住窘,半夜三更的,去偷窃人家姑娘,他一张俊脸,登时胀得通红,口中呼啸的道:“在……在下……是……” 白婧婧嫣然一笑,轻声道:“我就在等你呢,你去了这多时间,我想一定是遇上强敌,好啦,现在回来了,快到我房里坐了再说。” 陆翰飞心头又是一楞,她怎么会知道自己遇上了强敌?脸上不期流露出诧异之色,一面连忙供拱手道:“姑娘请休息吧,在下求便……” 白婧婧没等他说完,白了他一眼,道:“你就是这样婆婆妈妈的,方才我听你在房里大喝了一声,猜想可能是你仇家,因白天偷袭不成,跟到客店里来。哪知等我闻声出来,你已经追了下去,我自知无法追得上你,就一直在房里等着,那人到底是谁?和你有很大的仇恨吗?你追上了没有呀?” “啊,你到我房里去坐坐咯!” 她一连串的问着,显得异常关切。 陆翰飞道:“多谢姑娘关心,那人是在下杀师仇人,可惜又被他跑了,时间已晚,姑娘还是休息吧,在下不惊扰了。” 白婧婧柔顺的点点头道:“也好,陆相公折腾了半夜,也该休息了。” 说着,果然回进房中。 陆翰飞依然打开窗口跃入房中,解下剑斧,放在身边,连衣服也没脱,只在床上运功调息。 第二天,陆翰飞很早起身,他因白婧婧既然不是白衣教主,而且阴风煞已先在赤焰山等着自己,不愿再多耗时间,付清店帐,向店伙交待,只说自己另有急事待办,须要先走一步,便独自上路。 此时天色才亮不久,路上除了少数赶集的人,行人不多,陆翰飞展开脚程,一路疾奔。 正行之间,忽听一阵泼刺刺急骤蹄声,由远而近,从身后疾驰而来! 陆翰飞身怀上乘武学,根本不用回头,便已听出身后驰来的,是两匹脚程极速的好马,而且马上之人,分明也是身怀武功的高手!心中一动,不由立时在道旁住足。 这时,那两匹快马,业已驰近,马上一个英风飒飒的劲装青年,一个身材苗条的黑衣姑娘! 陆翰飞瞧得一怔,这两人不是北岳门人杜志远和黑娘子倪采珍吗?他们纵马疾驰,一路赶了下来,莫非有什么急事不成? “杜兄……”陆翰飞喊声出口,马上两人也已瞧到路旁的正是陆翰飞,双双勒住马头,杜志远迅疾跃下马背,大喜过望,吁了口气,笑道:“陆兄弟,总算给我们追上了!咦,柯老前辈呢”? 陆翰飞道:“何老前辈已经先到赤焰山去了,杜兄和倪堂主两位匆匆赶来,不知可有什么紧要之事吗?” 黑娘子倪采珍这时也牵着马匹过来,抬头问道:“陆少、侠,你一路上,可曾见到楚、冷两位妹子吗?” 陆翰飞证遵:“楚师妹和冷姑娘,不是都留在君山吗?” 黑娘子冲着他,抿嘴一笑道:“陆少侠不在君山,两位小妹子哪还待得住?” 陆翰飞被她说得俊脸一红,杜志远连忙把楚湘云、冷秋霜两人偷出君山,自己和倪堂主追踪赶来之事,说了一遍。 他江湖阅历较深,想起阴风煞原和陆翰飞一路同行,在半途上突然先走,要陆翰飞留下,其中必有缘故。 陆翰飞听说楚湘云。冷秋霜居然偷出君山,也不禁心中大急,因为这一路上,自己连番遇事,而且白衣教主、夏侯律等人,都在附近出现,她们万一遇上,岂不又多出事故?一面也就把自己发现白婧婧之事,简扼说了个大概。 黑娘子倪采珍听到爸也在这里现身,还假扮金衣护卫,不由喜道:“陆少侠,你知道家父现在哪里?” 陆翰飞道:“姑娘今尊和甯不归老前辈一起走的,在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倪采珍噘着小嘴,道:“爸就是喜欢这样,一会儿来了,一会就走,不知在忙些什么?” 杜志远沉吟的道:“陆兄弟,既然柯老前辈约在赤焰山,我们还是先见过柯老前辈,再作计较吧!” 赤焰山,一名大砚山,在安徽含山县东北,山势峻拔,峭壁危崖,石色皆成赫红,因有赤焰山之名。 山顶一座道观,叫做镇离现,现中供奉火神。 据说从前山下附近村落,时遭火灾,后来有一位堪舆师指出赤焰山地底,正当离火之源,必须建一座火神庙,加以镇压,这就是镇离现的由来。 这座道观,已有几百年历史,但山下的人,却不叫它“镇离观”,大家都以“火烧观” 相称。 火烧现在人们的眼中,只不过是一座供奉火神的道观,但江湖上人,却把它当作火宫看待,威名之隆,就是武当、少林武林两大宗派,也都为之黯然失色。 那是因为火烧观大观主火德星君冉无天,不仅武功已臻化境,尤其是一手火器,天下无人能敌,当年和白骨神君、北溟其君,号称“三君”。 如今,冉无天已是九旬以上的人了,他师弟二观主接火天君常延寿,也已八十有余,平日静修,均已不问尘事。火烧视交由大弟子尾火虎傅元通主持。 算起来,这还是陆翰飞、杜志远和黑娘子赶到含山的三天之前! 赤焰山盘曲的山径上,正有两条人影,随着山势,往上走去。 前面一个白衣文士,身穿月白儒衫,脸蒙白纱,举止飘逸,虽在行走之际,依然显示出他有一种高傲冷峻之慨! 稍后一个身形矮小,身穿墨绿长衫,面上也同样蒙着绿纱。 赤焰山山势陡峭,尤其主峰突出群峰,高耸入云,异常险峻。 这两人衣袂飘忽,走在危岩峭壁之间,远远望去,宛如一白一绿两朵轻云,冉冉上升!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晚霞映着峰腰赫红色的山石上,分外显得鲜艳夺目! 后面那个绿衣人看着傍晚景色,不觉脚下微停,说道:“这山光秃秃的,石头都好像火烧过一般,路径陡峻,山势又高,造这座火烧观的时候,可真不容易呢!” 白衣人对他说话,恍如未闻,只是脚不点地的向上行去。 “嘘……”白衣人突然回头过来,低声道:“快别说话,走吧!” 绿衣人轻笑应道:“是,教主!” 这两人敢情是最近才出现江湖,行动诡秘的白衣教主,和他手下一名绿衣侍卫了? 他们一路疾走,山势愈上愈险,足足走了顿饭光景,才算到达峰顶。 黄墙碧瓦的“镇离现”,气势相当雄伟。 此时大门敞开,从门中迎出一行道土,前面一个一身红色道袍,脸长如驴,年约五旬的道人。他一眼瞧到白衣人,立即迎前几步,打了个稽首道:“教主驾莅,贫道迎近来迟。” 白衣教主见他胸前一圈金线之中,绣着一个虎头,心知此人就是火烧观住持尾火虎傅元通了,这就还了一礼,道:“不敢,道长想是傅住持了?” 他虽在说着客套,但语气还是相当冷漠。 红袍道人笑道:“教主言重,贫道正是傅元通,哈哈,教主请到里面牵茶。” 说着,连连肃客,陪同白衣教主往里走去,绿衣人紧随在白衣教主身后。 进入大门,穿过一条长廊,拾阶而入,里面是一座花厅。 落坐之后,道童送上香茗。 尾火虎傅元通含笑道:“贫道奉敝师叔交待,得知教主近日将宠临敝观,不想教主侠驾,来得这般快法。” 白衣教主依然冷冷说道:“在下风闻将有不少武林高手,觊觎贵观朱果,是以提前赶来,晋谒冉老前辈,面陈机密,烦请道长代为通报。” 尾火虎傅元通听得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家师正在炼制一炉丹药,闭关百日,日来正值紧要关头,连敝师叔也留在丹房之中,已有数日未曾出来,大约须有七昼夜才能启关。” 白衣教立缓缓起身道:“这么说来,我倒来的不是时候了。” 尾火虎傅元通慌忙跟着站起,陪笑道:“教主请坐,敝师叔数目前进入丹房之时,曾再三嘱咐贫道,教主来了,务请在敝观盘桓几天。自从教主专人面书,家师就渴望和教主一晤,贫道已在后院替教主准备了三间静室,作为下榻之用。” 白衣教主沉吟半晌,才道:“在下实在尚有要事待办,只是冉前辈既然如此吩咐,在下恭敬不如遵命。” 尾火虎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说到这里,忽然好像想起一件什么事来,急急问道:“教主方才曾说风闻有不少武林高手,觊觎敝观朱果,不知是些什么人物?” 白衣教主淡淡道:“据在下知道,觊觎贵观朱果的人,不在少数,譬如厉山双煞、神钩真人郝公玄、毒神逢巨川、老狼神狼奇里等人。” 尾火虎久居赤焰山,从未涉足江湖一步,对神钩真人郝公玄、老狼神狼奇里、和毒神逢巨川人,竟是茫无所知,只当作普通江湖之士。 这些人中,他只知道厉山双煞,以为白衣教主把厉山双煞的名字说在前面,定是这些人中武功最高的两个,是以闻言之后,一张驴形长睑,现出了不屑之色,当即冷笑道:“厉山双煞,也想到火烧观滋事……” 白衣教主听得不期一怔,自己说的这些人中,厉山双煞该是武功最差的两个,他何以脸上不仅没有丝毫惊愕,反而意似不屑? 但白衣教主终究剔透玲珑,心中方自一转,便已恍然大悟,暗想:敢情这道士从没在江湖走动,不知道老狼神狼奇里等人的来历。 果然,尾火虎傅元通续遭:“嘿嘿!阴风煞柯灵,真要约了帮手前来,管叫他来得去不得。”说到这里,回头笑道:“旋风煞木通,确曾为了朱果,到敝观滋事。” 白衣教主道:“他定是知难而退?” 尾火虎阴笑道:“十天之前,他带了一封叫什么陆地神龙的书信,求见家师,由敝师叔代为接见,说出来意,就是要乞求一颗朱果,敝师叔因家师正值闭关之期,不敢作主,婉言相拒,不料木通以为家师故意不见,愤然离去,当日晚上,居然潜入敝观,意图盗取,终于为师叔所擒。” 白衣教生道:“常老前辈如何打发他呢?” 尾火虎道:“敝师叔因与木通师门不无渊源,须由家师启关之后,再行定夺。” 白衣教主冷漠的道:“目前他就留在贵观?” 尾火虎低声道:“囚在敞观后进石室。” 他虽无江湖经验,却也突然警觉,说到半途,便尔住口,一面起身笑道:“教主远来,请到里面稍息风尘。” 白衣教主也同时站起,冷傲的道:“如此只好叨扰了!” 尾火虎当真领路,穿出大厅,是一条白石砌成的甫道,绕过几丛花树,但见前面翠重于竿,曲径通幽,一片竹林中现出几楹红砖精舍。 尾火虎陪同白衣教主行近精舍前面,跨上石阶,一面说道:“教主请入内瞧瞧,如有什么不妥之处,或须添置什么,贫道好叫他们立时撤换。”说着,当先跨进门,带路而行。 这几楹精舍不仅环境清幽,而且布置得精难已极,无论书房、卧室,无不美伦美美。 显然白衣教主此来,火烧观极为重视,待如上宾! 白衣教主转身道:“敝教和贵观谊如一家,道长如此相待,在下怎敢当得?” 尾火虎谦逊的道:“这次教主远道而来,敝观生辉不少,贫道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说着,又打了个稽首道:“教主如无吩咐,就请在这里略事休息,贫道暂且告退。” 白衣教主背负双手,额首道:“道长情便。” 尾火虎打了个稽首,便躬身退出。 绿衣人瞧着尾火虎走后,不禁回头朝白衣教主望去。 白衣教主只是微微摆了摆头,好像是示意绿衣人,应该随时提高警觉,保持冷静的意思。 一连两天,火烧现安定如恒,并没发生什么事故。 白衣教主以贵宾的身份,被招待在这幢精会之中,深居简出,最多也只在林前散步,负手看天,他那孤高冷傲的神情,使人觉得他身外好像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轻纱! 这是第三天傍晚时分,一抹斜阳,缓缓在竹林收去,苍茫暮色,在渐渐的加浓。 精舍前面,白衣教主负手而立,敢情正在欣赏着晚景,状极悠闲,阶前不远,站着那个绿衣人,他好像永远跟在教主身后,寸步不离似的。 忽然从绿重深处,钻出一个五十来岁的乡下老头,这人穿着一身上布衫裤,头上盘着一条小辫,缩着脑袋,两颗鼠目骨碌碌一阵转动,就朝格舍中走去,行动古怪而滑稽。 绿衣人一眼瞧到此人,口中惊奇的“啊”了一声,叫道:“老前辈……” 那老头尖声叱道:“别嚷,别嚷!” 他第二个“别嚷”,堪堪出口,人已一躬身,很快闪进屋去。 白衣教主慌忙跟着进屋,慌忙低声道:“老前辈,事情怎样了?” 那老头抓着脖子,摇头道:“糟透,糟透!哦,如今朱果已经不重要了!” 白衣教主似乎深感惊楞,抬头道:“老前辈的意思,咱们就中途放弃不成?” 老头点点头道:“事有难易,老杂毛把朱果视若供壁,深藏在他丹室底下的山腹地穴之中,要想弄到手,还得大费手脚,目前有更重要的事待办,你们两个娃儿,务必在天亮之前,离开这里,赶往巢湖姥山。” 绿衣人忍不住道:“咱们到巢湖姥山去干什么?” 老头望着他缩头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封密柬,很快塞到白衣教主手上,满脸皱纹一绷,煞有介事的道:“这上面已经写得清清楚楚,天机不可泄漏,你们要到了巢湖,才能拆看,我老人家可以走了。” 话声一落,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白衣教主手上拿着那封密柬,急急问道:“老前辈,那么旋风煞呢?” 老头脚下好快,早已闪出门口,回头道:“这里的事,你们不用管了。” 陆翰飞、杜志远、黑娘子倪采珍三人,一路攒程,赶到含山,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在路旁一家小饭铺匆匆进食,就朝赤焰山西北奔去。 这是阴风煞和陆翰飞约定见面的地点,他们找到小山脚下,果然有一座山神庙,三人走近庙前,但见庙门虚掩,里面黑沉沉的不见一丝灯光,似是一所久无香火,也没有人住的荒庙? 杜志远推门而入,陆翰飞、倪采珍相继跟进,打亮火措子,举目一瞧,这庙宇甚是狭小,’总共就是这么一间,跨进门,迎面一个神龛,供着两尊山神,此外就空无所有。 黑娘子目光一转,迟疑的道:“陆少侠,你会不会听错,柯老前辈说的可是这里? 陆翰飞道:“大概不会错,何老前辈要我三日之后,在赤焰山西北小山脚下的山神庙见面,除了这里,哪有第二座山神庙?” 杜志远道:“不会错,咱们先坐下来再说,柯老前辈也许有事外出。” 黑娘子生性爱洁,哪里肯坐,依然站着道:“陆少侠,今天是不是第三天了?” 陆翰飞屈指一算道:“今晚正好是第三天。” 黑娘子撇撇嘴道:“那就不对,何老前辈说的是三天之后,咱们不是早来了一天吗?” 陆翰飞道:“对了,我们当真早来了一天!” 杜志远道:“我们固然早来了一天,柯老前辈比我们来得要更早一天呢2” 黑娘子瞪了他一眼,道:“谁和你抬杠?” 正说之间,只见一条黑影像鬼魅般闪了进来,尖声道:“是什么人在抬杠?” 陆翰飞眼快,一下就看清来人正是阴风煞,不由音道:“柯老前辈到了。” 阴风煞目光一瞥,朝三人点头笑道:“啊!陆少侠,倪堂主也赶来了!”接着就回头朝陆翰飞道:“陆少侠跟踪的那辆马车,究竟可是白衣教主?” 陆翰飞就把自己两日来的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明风煞听得双目绿光闪动,桀桀尖笑道:“陆少侠,你受骗了,那个自称白婧婧的丫头,分明就是白衣教主。” 陆翰飞征道:“她会是白衣教主?” 黑娘子接口道:“我也怀疑她就是白衣教主!” 明风煞道:“怎会不是?她一路连番暗算,就是为了想夺取公孙乔遗宝,但每次都未得逞,最后率众离去,其实她早已赶返客店了,只要你不再疑心她是白衣教主,路上尽有下手的机会,但却没想到你突然不别而行。” 陈翰飞恍然道:“老前辈果然料事如神,只是晚辈还有一点不大明白,昨晚先在林外阻止晚辈入林的白衣教主,分明就是几日前船上遇到的白衣姑娘,她为什么又要假扮白衣教主呢?” 阴风煞冷笑道:“她也一点不假,白衣教就是当年白骨教的后身,白骨神君共有两个女儿,她们用白纱遮面,无非故弄玄虚,使人莫测高深,籍以增加她们的神秘罢了。 黑娘子等她说完,接着也就把楚湘云、冷秋霜,私自离开君山,说了出来。 阴风煞一听子女儿和徒儿偷偷离开君山,不禁鸩脸变色,顿足道:“这两个孩子,真是胆大妄为,倪堂主和杜少侠,一路没发现她们影踪?” 杜志远道:“冷姑娘和师妹偷出君山,原和老前辈差不了半天工夫,晚辈只当她们已经赶上老前辈了,这一路上并没发现她们踪迹。如今想来,以她们的脚程,可能还在后面,晚辈和倪堂主循原路寻去,也许就会碰上。” 阴风煞点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杜少侠如果找到她们,就说我老婆子说的要她们立即回转君山。” 杜志远唯唯应命。阴风煞叹了口气,愤然说道:“说来真是气人,咱们老不死,竟然会连一点鬼影子都没有,这几天巢县、含山一带,我老婆子却发现了不少武林人物,只怕全是冲着火烧观那棵朱果来的。陆少侠,明日一早,咱们就上火烧现去!”—— 我独行扫校 第二十章 狭路逢仇 晨曦初升,草上还结着一层层薄薄的轻霜。 起伏群峰,在朝阳之中,青翠如滴! 只有正北一座高峰,危岩峭壁,石呈赫红,光秃秃的没有丛草,没有树木,突出云山,耸然独峙! 东风吹绿了江南,也永远吹不绿它,这就是赤焰山! 此时从西边一条山径上,出现了两个人,正沿着山脚走来! 迎面朝阳照着两人,老远就可以看清楚面貌,走在前面的是一位黑衣老妪,脸如鸩形,目光荣绿,走路之时,垂着双手,一动不动,活似一具僵尸!跟在她身后的,却是一名弱冠少年,剑眉朗目,玉面朱唇,生得甚是英俊,蓝衫古剑,飘逸有致! 这两人一路行来,并设施展轻功,但脚下丝毫不慢,瞬息工夫,已盘过两座山脚,走近赤焰山前。 蓝衫少年仰头望去,只觉赤焰山主峰,犹在白云飘渺之间,却不见火烧观影子,不由问道:“老前辈,火烧观可在这座山峰之上?” 黑衣老妪回头笑道:“还早哩,从这里到火烧观,少说也得走上半个时辰。” 话声刚落,路边松林中,忽然转出来两个红衣道人,一起挡在路口,向两人一阵打量,左边一个稽首道:“两位上镇离观有何责干? 黑衣老娘知道火烧观的道土,一律穿着红衣,但在质料上分着尊卑等级,眼前这两个道士只是一身土布道袍,显系巡山弟子,当下点点头道:“老婆子厉山柯灵,有事拜访大观主来的。” 左边那个道人倒脸瞧了右边那个一眼,向蓝衫少年一指,冷冷问道:“这位是谁?” 阴风煞柯灵以为自己报出名号,对方两个巡山道士定然以礼相见,哪知他们听若无闻,无礼已极。她性若烈火,瞧得不禁有气,冷哼道:“这位是南岳门下陆翰飞陆少侠,和我老婆子同来,你们还不上山通报?” 两个道人身子丝毫不动,左边的只是冷冷说道:“对不起,师祖早已不问尘事,不见外客。” 明风煞鸩脸一沉,道:“你们可是傅元通门下?老婆子二十年没来火烧观,你们没见过我,听总也听到过?这是傅元通叫你们这般的?” 左边那个道人依然毫不动容,冷冷说道:“不错,贫道师兄弟司职巡山,师傅有命,从今日起,闲杂人等,一律不准上山…… 阴风煞不待他说完,蓦地目射凶光,桀桀尖笑道:“小辈,老婆子要不是看在你们师祖份上,此刻早就叫你们横尸山下,尾火虎主持了几年火烧观,连老婆子都不准上山去?我倒要问问他去。” 话声一落,举步朝前跨去! 两个红衣道人脸色同时一变,疾退两步,从肩头掣出长剑,横胸挡路,左边一个道: “贫道师兄弟,只知奉命行事,两位如想硬闯,莫怪……” 阴风煞黄发飘动,一步欺了过去,双袖朝前一丢,厉声喝道:“滚开,老婆子要上去,就是尾火虎也休想拦得住我。” 两个红衣道人话声入耳,但觉一阵透骨阴风,迎面拂到,哪有躲闪的时间,呼吸突然一窒,连人带剑,登时被丢出老远,长剑脱手飞出,呛呛两声,落到山石之上。” “陆少侠,咱们走!” 阴风煞连瞧也没瞧一下,从容朝山径走去! 但听身后“嗤”的一声,一道红色火花,冲天射起,直向山腰投去! 阴风煞冷笑一声,脚下突然加紧,轻蹬急掠,盘径疾行,陆翰飞不敢怠慢,紧紧跟在她身后,朝峰上走去。 赤焰山山势陡削,上山路径,迂通盘曲,尽在悬崖之间,愈上愈险,登高百立之后,上下绝壁如削,小径沿壁而行,仅堪容足,非有绝好轻功,无法走得。 这是赤焰山出名峻险之处——飞云渡!自从火德星君冉无天主持火烧观之后,以火药炸毁上山通道,寻常人无法再上一步。 阴风煞走惯峭壁悬崖,陆翰飞目前功力大进,仍然举步轻逸,并不费力。 一会工夫,便已盘过山腰险地,但见景物一变,山岗上怪石磷峋,石笋如林,四周峻岭怀抱,尽收眼底。 当前一座排天高峰,巍然屹立,正是赤焰山主峰,一线鸟道,斜斜而上,没入白云深处! 两人刚到此处,只见怪石堆中,闪出五个红衣道士,手执长剑,一字排开,拦住去路。 中间一个年约四旬以上,生得身形瘦小,火红道袍前胸,一圈金线之中,绣着一双火眼金睛的猿猴。 阴风煞黄发飘动,突然跨前一步,尖声喝道:“侯方,你还认得老婆子吧?” 原来火德星君冉无天门下共有四大弟子,首徒尾火虎傅元通,次徒室火猪锗大山,三徒嘴火猴侯方,四徒翼火蛇瞿羽,不仅武功已得冉无天真传,而且独门火器,各有绝招。 却说嘴火猴侯方瞧到阴风煞,脸色不禁微变,打了个稽首,勉强笑道:“原来来的果然是柯老师!” 阴风煞江湖经验老到,听出对方口气,大是不善,心头不禁有气,双目绿光森森,注着嘴火猴尖笑道:“你们消息倒灵通得紧,老婆子今天才来,你们已知道了。” 嘴火猴冷冷说道:“柯老师广约高手,上赤焰山来,火烧观如果事前一无所知,那还能在江湖上立足?” 阴风煞鸩脸倏沉,怒道:“侯方,你们这是听谁说的?老婆子上火烧观来,何须广约高手!” 嘴火猴道:“那么柯老师到赤焰山来,为了何事?” 阴风煞黄发飞扬,厉笑道:“老婆子所为何来,见了冉星君自会当面说出。” 嘴火猴似乎对阴风煞深怀戒心,闻言陪笑道:“柯老师来得不巧,家师尚在封关期中,不见外客。” 阴风煞道:“那么老婆子找常天君也是一样!” 嘴火猴道:“敞师叔也在丹房,已有几日不出。” 阴风煞脸色铁青,眼中绿光暴炽,厉笑道:“好哇,这是冉星君交待不见我老婆子?还是你们想拦阻我上山?” 嘴火猴也不敢得罪她,连忙躬身道:“家师和师叔两位老人家,确在丹室之中,已有多日未出,何老师远道而来,小道岂敢阻拦,只是……”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口。 阴风煞道:“只是什么?” 嘴火猴阴笑道:“小道奉大师兄之命,巡视前山,闲杂人等,一律不准上山,柯老师不是外人,只管请上,大师兄自会接待,至于这位小施主,就请留在这里吧。” 阴风煞桀桀笑道:“这是南岳简大先生门下……” 话未说完,嘴火猴突然脸色大变,朝陆翰飞厉声道:“你就是南岳门下?” 陆翰飞点头道:“在下正是南岳门下,不知道长有何见教?” 嘴火猴在这一瞬之间,脸上换了一付阴沉郁怒神情,重重浓哼一声,道:“镇离观正要找你,没想到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阴风煞见他侃侃而言,十分沉着,不禁暗暗点头。 嘴火猴侯方虽是满脸激愤,指挥四个红衣人采取包围之势,但因有阴风煞在旁,心中不无顾忌,是以并未立即出手,浓哼一声,问道:“你师傅去世很久了?” 陆翰飞点头道:“先师去世已有一年。” 嘴火猴又道:“南岳门下有几位传人?” 陆翰飞道:“就是在下。” 嘴火猴突然狂笑道:“那就是你了。” 一振腕,剑光若虹,直向陆翰飞面门奔去! 陆翰飞这下听出对方此言,好像这场过节,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心头不期一愕,蓝衫飘动,让过嘴火猴剑势,喝道:“道长请住手。” 嘴火猴出手一剑,被他闪开,哪肯甘休,浓哼一声,第二剑快若轮转,相继攻到! 陆翰飞剑眉陡剔,大喝道:“道长即使要和陆某动手,也该说说清楚!” 说话声中,身形斜退半步,右手一探,朝嘴火猴执剑右腕推出! 嘴火猴这一剑去势极快,哪知就在剑尖将及未及之际,陡觉一股潜力,从侧撞到,把自己长剑,推开寻尺,心中一惊,立时收住剑势,目光瞧去,陆翰飞依然好好站在原地! 一时不禁大感错愕,暗想:瞧不出这小子,年纪不大,居然身怀上乘武学,难怪四师弟会折在他手下!心念转动,不由厉声喝道:“好小子,果然有点门道,今天要让你活着下山,我就不叫嘴火猴侯方了!” 明风煞经验老到,这一会工夫,业已瞧出其中定有蹊跷,这就皱皱眉,摇手道:“侯道友且慢,陆少侠跟着老婆子同来,总究远来是客,有什么误会,不妨说说清楚。” 嘴火猴双目冒火,狠狠的瞧着陆翰飞,盛气道:“柯老师既然和这小子同来,自然知道这小子二天之前,杀害了镇离现什么人?” 阴风煞微微一震,回头道:“陆少侠几时遇上火烧观的人?” 陆翰飞一脸茫然,摇头道:“晚辈并无此事,侯道长只怕认错了人!” 嘴火猴大笑道:“小子,你抵赖得了吗?” 陆翰飞勃然作色道:“南岳门下作事光明磊落,何用抵赖?在下到底杀害了贵观何人? 侯道长还是亲眼目睹?还是听的传闻?” 嘴火猴一对凶光毕露的怪限,狂乱的瞪视着陆翰飞,阴恻恻怪笑道:“两天之前,你杀害我四师弟,弃尸北峡山下,难道还是传闻失实?” 阴风煞听得大凛,尖声道:“你说翼火蛇瞿羽?” 陆输飞见他一口咬定自己杀害他四师弟之言,不由气往上冲,没听到阴风煞说的什么,星目放光,朗笑道:“你有何凭证,说是陆某所为?” 嘴火猴冷嘿道:“可借你小子没有毁尸灭迹,你用的什么暗器,自己心里明白!” 陆翰飞大怒道:“在下用的什么暗器?” 嘴火猴嘴角噙着一丝狞笑,咬牙道:“你南岳门下用的什么暗器,还要问人不成?” “亮银袖剑!”陆翰飞心头狂震,目视嘴火猴,惊诧的道:“会是亮银袖剑?” 阴风煞咯咯千笑数声,不屑的道:“会是假的?” 陆翰飞突然想起自己前天晚上,曾被白衣教主接了三支“亮银袖剑”,难道是白衣教主嫁祸之计? 心念闪电一转,立即左腕一掳,从手臂上褪下一双麟皮剑套,里面装着一排十支闪闪发光的亮银袖剑,抬目道:“在下师门,虽以亮银袖剑为防身暗器,但在下行走江湖以来,还没轻易用过,不错,两天之前,在下在庐江北峡山附近,遇上杀师仇人夏侯律,曾打出三支袖里剑,悉数被白衣教主接去,贵师弟身上,发现在下暗器,许是……” 嘴火猴仰天厉笑,道:“小子,你说被别人接去,道爷也许会信,白衣教主,哈哈,白衣教主早在三天之前,就到了镇离现,如今还在观中,你还有什么话说的?” 陆翰飞又是一怔,照明风煞老前辈推测,白婧婧就是白衣教主本人,那么昨天早晨,自己离开庐江之时,至少她还在客店之中,何以火嘴猴说她三天之前,已经到了火烧观? 明风煞也同时一怔,急急问道:“侯道友,你说白衣教主已在观中?” 嘴火猴给她一问,突觉自己失言,但话已出口,无法更改,只好点点头道:“不错,白衣教主三日前求见家师,因家师尚未启关,是以下榻敝观。何老师请到现中奉茶,这小子实在放他不得!” 阴风煞皱眉道:“侯道友且慢,此事其中可能另有蹊跷,陆少侠既和老婆子同来,一切有我老婆子承担,大家不如到现中再说,是非曲直,也总有个水落石出。” 嘴火猴愤然道:“柯老师总该知道杀人偿命,这小子仗着南岳门下几手三脚猫,偷放冷剑,杀害四师弟,事实俱在,小道非把他拿下,押解上山,听候师尊发落不可。柯老师和敝观渊源不浅,何苦为这小子伤了两家和气,柯老师只管先请上山,小道不伤他就是。” 陆翰飞一再忍让,但到了此时,再也忍耐不住,剑眉一剔,朗笑道:“南岳门下几手三脚猫,火烧观门下,何尝不是几手三脚猫,在真相末明之前,侯道长最好说话有个分寸,须知陆某并非怕事之人。” 嘴火猴长剑一指,狂吼道:“好小子,你到了赤焰山,还敢卖狂,道爷要不是柯老师一力承担,早叫你化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陆翰飞冷笑道:“道长好大的口气,你就觉得定能胜得过在下么?” 嘴火猴大声喝道:“胜不过你,道爷就让你随柯老师上山!” 陆翰飞同时不假思索的道:“陆某要是落败,就束手就缚,听凭处置。” 嘴火猴浓哼一声,回头朝阴风煞道:“柯老师听清楚了,这小子自己找死,可怨不得侯方!” 阴风煞自然知道陆翰飞的武功,心想让他挫挫嘴火猴的气焰也好,是以并没出声拦阻。 嘴火猴话声出口,左手一挥,身后四个红衣道人,忽然长剑一收,一齐往后退出两三丈远。 嘴火猴目射煞气,慕地跨前一步,喝道:“小子,亮剑吧!” 举手一剑,直刺过去! 他武功本已极高,先前两次出手,都被陆翰飞闪开,心知对方大非易与,这一剑刺出,更是强劲,剑风带起轻啸之声! 陆翰飞看他口中叫自己亮剑,却不待自己亮剑,就举剑刺来,心中大感气愤,同时也因嘴火猴这一剑上威势极盛,暗暗惊骇,无怪他这等狂妄,看来剑上造诣,确实不可轻估!心念转动,左手一拂,身躯登时飘退了五六尺远。 哪知嘴火猴早就算准他长剑未撤,必会朝后飘退,口中浓嘿一声,如影随形而上,右腕挥舞之间,手中长剑倏幻三朵火焰,分向陆翰飞三处大穴刺出! 陆翰飞左手一记“流云飞掌”,暗藏“无形神掌”,无声无息的迎着嘴火猴撞去,右手“呛”的一声,同时撤出玄龟剑。 嘴火猴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他一身武学,出自火德星君嫡传,耳目灵异,先前盛气出手,吃过陆翰飞的暗亏,早已留上了心!此时一见对方挥出左掌,也立即左掌一挥,迎着劈出一股强劲的掌风。 陆翰飞服过蝮蛇宝血,又练成了公孙乔遗留的“先天真气”,这一记“流云飞掌”,虽然只用出六七成功力,暗劲如山,力道已足惊人。 嘴火猴不明底蕴,一时求胜心切,出掌相接,但觉自己劈出一股强猛掌风,和人家无声无息撞来的潜力一接之下,宛如碰在一团轻絮之上,力道无法用实! 不,身躯一震,竟然不由自主的被震得脚下浮动,后退了两步。 他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但学成武功之后,从没下过赤焰山一步,也从没和人动过手,在他的心目中,认为师傅火德星君已是武林中第一,平日难免夜郎自大。 此刻才一出手,便被陆翰飞无形无声的震退了两步,心不期大凛,他终究练武数十年,对武学一道,已深窥堂奥。 这一发觉对面这位南岳的门人武功之高,不但不在自己之下,只怕还凌驾自己之上,心头骄矜之气,立时消减了不少,长啸一声,长身抖脱,剑光如闪,直向陆翰飞刺去。他轻敌之念一去,出手立见沉稳,剑挟破风,爆出满天剑花,当真像举火烧天,气势骇人! 陆翰飞朗朗一笑,玄电剑临空一旋,啸如龙吟,同时展开师门七十二式“丙灵剑法”! 但见一片黯然无光的剑影,和嘴火猴流动银芒,互相交织一处,嘶嘶剑风,登时大盛! 二十招过后,嘴火猴心头不由渐感焦急,暗自忖道:“我如连一个南岳门下,都无法取胜,传出江湖,岂不损了火烧观的威名?” 浓眉一挑,猛的抽身后退两步,厉笑一声,道:“小子,看你还能接我几招?” 剑招一变,二次挺身再上,原来轻灵迅疾的剑势,突然变得凝重无比,一剑接一剑,连绵而上! 陆翰飞经过一阵拼斗,觉得赤焰山火烧现在江湖上威名远播,门下弟子,也不过如此! 心念方动,嘴火猴剑招骤变,已一剑接一剑绵绵攻到,剑影滚滚,隐挟动人心魄的轰轰雷音!但从剑势外表看来,不但并无出奇之处,而且不甚刚猛,心头不由感到奇怪,暗忖: 对方中途变把,这套剑法,可能另有威力!他近来屡经大敌,阅历经验,增进了不少,心中想着,便自留上了心。 这一下,果然给他料中,嘴火猴先前使的,只是火烧观门人全都会使的“离火剑法”,他中途变招,才使出火德星君冉无天穷数十年心血,精研出来的一套精奥拓式“雷音天火剑法”。 再配合他们独门玄功“火气”,功透剑尖,剑发雷音,武功较差之人,别说被剑尖刺中,一二丈之内,只要剑尖指处,就会被射出的火气灼伤,端的厉害无比! 双方剑势,愈打愈快,又是二十招过去,嘴火猴一剑接一剑连绵而上,剑上雷音,也渐渐凌厉! 陆翰飞只觉对方每出一剑,都有一团炙热如火的剑气,光剑而至! 这炙热剑气,愈聚愈多,宛如波涛汹涌,在身外激荡成风,和对方人剑,连成一体,剑势也因之愈来愈重! 心头不禁大生骇异,差幸自己得到白衣剑侣公孙氏的武学,练成“先天气功”,护住全身,还不觉得如何炙热,要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已无法忍受得住! 饶是如此,陆翰飞已渐渐感到对方剑招,看似平淡,其实却变幻诡异,愈出愈辣,师门七十二招“丙灵剑法”,虽然也取法乎火,但和对方相比,却大为逊色。 自己此时犹能支持,已不是凭仗剑法和对方互攻,而是完全藉“先天真气”,密布全身,对方无法乘虚攻入而已,要是这般打法,自己一旦真气耗损,势必伤在他剑下不可! 嘴火猴侯方也同样心头焦灼,他施展出火烧观认为天下无人能挡的“雷音天火剑法”,不但仍然无法取胜,而且自己每次运功发剑,透剑而出的火气,射到对方身前数寸光景,便似被一层气体所阻,再也攻不进去。 自己曾听师傅说过,“雷音天火剑”所发“火气”,只有练成玄门罡气功夫的人,可以无害,这小子总共也只有二十来岁,会练成玄门罡气功夫,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两人心中,各自转动,手底招式,也同时转趋凌厉! 陆翰飞暗运真力,振腕一抡,玄龟剑幻出一圈如轮剑影,震开嘴火猴绵密剑光,借势反击而出!剑招出手,其气暴涨,一下就把嘴火猴“雷音天火剑法”所布成的炙热火气,扫荡开去。 他这一把其实并不是剑法,因一时无法胜得过对方,一时情急,以剑代斧,使的是十九式“日轮金斧”中一式“鲁阳挥戈”,用将出来,威势自然非同小可! 嘴火猴但觉眼前尽是嘶嘶金风,和一片如轮剑影,根本就无从封架,被迫得向后疾退了三步! 这一下真把他激怒得七窍生烟,怪笑一声,一退之后,立时挥剑强攻,一招“雷火劈木”,长剑划起一片银虹,猛向陆输飞一轮剑影中冲去! 两剑相触,但听“嗤”的一声细响,剑影金风,顿时齐消! “挡”嘴火猴但觉手上一轻,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剑、已被对方齐中削断,半截剑身,落到山石之上!” 这一下,当真把平日自空一切的嘴火猴惊出一身冷汗,厉哼一声,左手袍袖一挥,双脚顿处,身躯墓地向后倒纵出去!随着他饱袖,从袖中飞出三粒弹丸,破空朝陆翰飞身前射去! 阴风煞目睹嘴火猴长剑被削,方自暗暗皱了皱眉,但瞥见他突然后跃,心知他必是施放火器,正待出声警告,嘴火猴三颗“霹雳子”已是出手,急忙以“传音入密”叫道:“陆少侠速退出三丈外去。” 已经迟了!陆翰飞和嘴火猴人影乍分,便见三颗像流星般直向自己奔来,一时不加思索,手上玄龟剑一振,朝三颗弹丸上削去! 阴风煞自然知道嘴火猴侯方的“霹雳子”专为对付较近距离的敌人之用,是以威力不弱瞿羽的“舆火蛇”之强。 但一经出手,只要碰上任何东西,都会立时爆炸,一二丈内,还是玉石同焚,无物不燃,哪能拿剑去磕? 她瞧得一阵心惊肉跳,暗叫一声“要糟!” 这当真说时迟,那时快,陆翰飞长剑撩过,但听半空中接连响起“嗤”“嗤”三声细响! 这声音极似烧红了的铁器,投入水中一般,三颗“霹雳子”同时被剑锋削过,劈作两半,堕落地上! 这一下,不但阴风煞瞧得大感惊奇,嘴火猴侯方更是脸色惨变,惊骇得手足无措! “霹雳子”遇物即爆,无物不燃,何以此刻被人家举剑劈开,竟会效用全失,无声无息的形同顽铁! 但他哪会知道陆翰飞手上的这柄玄龟剑,看去丝毫不带光芒,不知底蕴的人,只把它当作一柄凡铁,其实乃是汉代王莽取北方癸水精铁所铸,本身具有以水克火之功,正是一切火器的克星。 嘴火猴眼看“霹雳子”无功,凛骇之余,正待伸手朝怀掏去! 明风煞早已一闪而出,摇手道:“侯道友且慢,令师弟之死,老婆子认为其中显然另有凶手,如说仅以亮银袖剑为凭,那么陆少侠的令师南岳简大先生和北岳司空大侠就是死在亮银袖剑之下。你总听说过‘移祸江东’这句话吧,陆少侠和老婆子同来,一切有我老婆子承担,还不够吗?” 嘴火猴因霹雳子失效,正好藉机下台,闻言连忙稽首道:“柯老师言重,既然柯老师这般说法,就请随小道上山吧!” 说完,转身就朝山径上走去。 阴风煞见他还是如此傲慢无礼,心头极感愤怒,冷笑一声,回头道:“陆少侠随老婆子来。” 跟着嘴火猴就走,陆翰飞紧随明风煞身后,一同朝峰上走去。 这一段山路,愈向上走,愈觉奇险,鸟道曲折,渐渐深入云际,四周都是白皑皑积雪,寒风凛烈,渗人肌肤。 约莫走了两百多丈高,但觉豁然开朗,镇离现碧瓦黄墙,已在眼前! 陆翰飞打量峰顶形势,似乎愈向后地势愈高,殿脊连绵,是依峰势建成,看去一层高过一层。 观前一片空地上,站着八个手仗长剑的红衣道人,看到喘火猴领着两人上来,立即闪到两侧,分两边让开,执礼甚恭。 这时观中清磐响处,从大门里面走出一个睑长加驴的红袍道人,一眼瞧到阴风煞,慌忙抢前几步,稽首道:“小道不知柯老师远莅,迎近来迟,望勿见责才好。” 阴风煞点点头,冷笑道:“二十多年不见,傅道友住持火烧观,总算还认识我老婆子,倒是难得。” 那尾火虎傅元通听得微微一楞,陪笑道:“柯老师和本观渊源极深,小道怎会不认识?” 阴风煞冷冷的道:“傅道友也许不会,但目空一切,没把老婆子放在眼里的也大有人在。” 嘴火猴站在一旁,脸上显得极为尴尬。 阴风煞并没理会,回头朝陆翰飞道:“陆少侠,这位就是火烧观住持傅元通傅道友。” 尾火虎已稽首道:“这位小施主……” 阴风煞道:“他是南岳简大先生的唯一传人陆翰飞陆少侠。” 尾火虎傅元通听得脸色不由一变,两道目光,射出炫炫之色,朝陆翰飞一阵打量,怎么也看不出四师弟翼火蛇瞿羽,会丧在眼前这个弱冠少年手下,心中虽觉怀疑,但他身为火烧现住持,倒也不肯失礼,口中啊了一声,勉强道:“小施主原来是南岳门下,贫道久仰的很!” 阴风煞道:“傅道友毋须惊讶,老婆子听说令师弟瞿道友遭人暗算,凶器是南岳简大先生的独门袖剑,不知可是真的?” 尾火虎道:“四师弟虽丧在南岳独门袖剑之下,但陆小施主既和柯老师同来,就是火烧观客人,有什么过节,也容小道略尽地主之谊再说。” 阴风煞尖笑道:“老婆子早已说过,这是一场误会,一切由我老婆子担保。” 尾火虎口中连应了几个“是”,一面抬头朝嘴火猴吩咐道:“三师弟,目前据说江湖上有少数不自量力之徒,居然妄想觊觎本观朱果,你仍回前山去吧,如果真有人敢闯上山来,只管格杀不论。” 嘴火猴答应一声,立即回下峰去。 尾火虎这才转过身子,欠身肃客。 阴风煞听他话中有因,鸩脸微噙冷笑,点点头,昂首朝观中走去。 穿过两重殿宇,尾火虎把两人请进一间客厅落坐,早有一名红衣道人,献上香茗。 阴风煞格目道:“傅道友,老婆子和陆少侠远上宝山,原为求见星君而来,请道友代向尊师先容。” 尾火虎面有难色,躬身道:“家师闭关百日,炼制一炉丹药,日来正值紧要关头,连师叔都留到丹房之中,已有数日不出,并曾交待小道,不准惊扰,柯老师要见家师,不知有什贵事?小道能否效劳?” 阴风煞见他说得不像有假,这就问道:“星君还要多少日子,才能启关?” 尾火虎道:“再有四五日也就差不多了。” 他见明风煞不肯说出来意,也就没有再问。 明风煞略一沉吟,问道:“傅道友,半月前,咱们老不死,可曾见过?” 尾火虎躬身道:“木老师确曾来过敝观,那时家师已在封关期中,是由师叔延见的,木老师在敝观耽搁一宵,第二天就走了。” 阴风煞听得一怔,道:“这就奇了,老不死迄今未见下落,又去了哪里?” 尾火虎并未作答,只是含笑道:“柯老师、陆小施生想必尚未进餐,请稍坐小患,容小道叫他们准备素斋。” 说罢,击了一下手掌,吩咐门外伺候的道人,摆设素斋。 一会工夫,菜肴齐上,虽是全素,却也件件精美,尾火虎请两人入席,自己在下首作陪。 阴风煞和陆翰飞都觉得饥饿,也就不再客气,各自吃喝起来。 正当此时,忽见一名红衣道人匆匆进来,走近尾火虎傅元通身边,附耳低低说了两句。 尾火虎听得脸色微微一变,立即放下筷子,起身稽首道:“柯老师,陆小施主请随意食用,小道去去就来。” 阴风煞虽不知红衣道人说些什么,一时只当和自己上山有关,不禁脸色微沉,冷冷的道:“道友请便。” 尾火虎已刻不容缓的随着红衣道人,走出厅去。 陆翰飞一见厅上无人,便低声道:“老前辈,白衣教主果然已在这里。” 阴风煞目露奇光,道:“你如何知道的?” 陆翰飞道:“晚辈是听那个红衣道人说的,他好像说据奉命伺候贵宾精舍的人来报,方才送素斋进去。发现早晨送去的两份早餐,仍旧放在桌上,原盘未动,他因白衣教主是本观赏宾,不敢进去察看,特来请示。” 阴风煞听得心头大奇,方才那个红衣道人虽然是附着尾火虎耳边说话,但他说的分明是“蚁语之术”,并非普通附耳细语。 要知“蚁语之术”,乃是“传音入密”的初步功夫,“传音入密”必须本身内功相当精湛,才能练音成丝,出我之口,入彼之耳,不虞他人窃听。 这“蚁语之术”,就是没练到那种火候,故必须附耳而言,但旁人也决不可能听到,除非遇上练成“天耳通”一类功夫的人,才能清晰如闻。 她两道绿阴阴的目光,瞧着陆翰飞,心中真还不敢相信,这少年人纵使得到公孙乔夫妇留传的武学,也不过只有短短十几天工夫,怎会有此成就?但她此刻无暇研究陆翰飞怎会听到红衣道人的说话,心中只是盘算着另一问题。 那是因为假定白婧婧就是白衣教主,那么三天之前,陆翰飞还和她一路同车,决不可能已在现中! 何况前晚庐江之事,除了白婧婧之外,那个和陆输飞同船的神秘公主,也曾穿了白衣教主的服饰,在林前露面,劝阻陆翰飞入林。 由此推断,不论白婧婧和那位神秘公主,孰真孰假!反正这一真一假两个白衣教主,全都在庐江露面,决不可能再有第三个白衣教主,会在三天之前,赶到火烧观。 那么住在这里的一个,自然更是假的无疑,他何以要在三天之前,假冒白衣教主而来? 何以住了三天,又不别而去?莫非他趁火德星君冉无天和他师弟接火天君常延寿练丹不能分身之时,已把朱果盗走了? 一念及此,不由越想越对,蓦地一拍桌子,低喝道:“不好,这扮白衣教主之人,显系为盗朱果而来,也许已经得手!” 陆翰飞抬目道:“老前辈……” 他话才说到一半,突听厅外传来一阵步履之声,由远而近,连忙缩住话头! 果见尾火虎含笑走入,稽首道:“适才敝现一件小事,须小道亲自料理,简慢之处,柯老师勿怪才好。” 阴风煞嘿然笑道:“可是你们奉若上宾的白衣教主,不别而去?” 尾火虎全身猛地一震,惊奇的道:“柯老师如何知道的?” 明风煞厉声道:“白衣教主擅放‘无形之蛊’,普天之下只有贵观朱果能解,她此来只怕另有企图吧?” 尾火虎听得心头暗暗犯疑,白衣教主的无故不别而去,其中定有事故,一面大笑道: “白衣教主纵然崛起武林,武功无敌,但想在镇离观有什么企图,只怕他未必有此胆量。” 他借题发挥,炫炫双目,却往在阴风煞鸩脸之上! 阴风煞冷哼一声,道:“江湖上不少高手,俱被白衣教暗施恶蛊,觊觎朱果之人,怕也大有人在。” 话声刚落,暮听后山隐隐传来一阵“叮”“叮”清磐之声! 尾火虎脸色突然一变,眉宇之间,怒形于色,厉笑道:“何老师,小道尊你和敝观颇有渊源,才以礼相待,不想柯老师当真约了助拳之人,前来镇离现滋事。” 阴风煞先是一怔,接着尖声喝道:“傅元通,你此话怎说?” 尾火虎冷笑道:“在柯老师未来之前,小道早已得到消息,何老师为了觊觎朱果,邀约高手,赶来……” “住口!”明风煞霍然起立,暴喝一声,尖声道:“老婆子虽为朱果而来,但事关武林大局,要和尊师当面商谈,何用广约助拳之人?” 尾火虎厉笑道:“事实如此,四师弟只怕也就是丧在何老师手下的了。” 阴风煞听得心头火起,一头黄发无风飘动,桀桀怪笑道:“傅元通,你敢在我老婆子面前发横,老婆子倒要问问冉星君去。” 喝声出口,左手一探,身如炼影,迅速朝尾火虎右肩抓去! 尾火虎冷嘿一声,单掌一立,劈出一股掌风,迎着阴风煞撞去! 两股潜力,一阵激荡,阴风煞凝立不动,尾火虎却在掌风一接之下,身于忽然朝后退去! 双方这一接掌交劲,虽然分出高下,但阴风煞却是心头大疑,因为尾火虎傅元通乃是火德星君冉无天座下首徒,数十年来从没下山一步,武功修为,决不会在自己之下,岂有连自己七成内力都接不下之理? 她终究江湖经验老到,看出情形不对,心念闪电掠过,立时警觉,尖喝道:“傅元通,你待怎的?” 尾火虎在一瞬之间,早已退到门口,阴笑道:“在家师启关之前,只好暂时委屈柯老师了。”话声出口,人已奇快无比闪出厅去! 阴风煞低喝一声道:“陆少侠,快跟我来!” 双肩一晃,跟踪朝尾火虎身后外去。但是已经迟了一步,只觉一阵天旋地动,金铁之声大响,顿时看不见一丝日光! 明风煞闪着一双绿阴明的目光,向四周一瞧,看出这间宽敞客厅,业已景物大变,不仅整座大厅较刚才小了很多,连厅上的画栋雕梁,也全已不见,心中不禁大怒,双手奋起全力猛向壁上推去。她这一推,少说也有千斤神力,哪知竟如苍蝇撼石柱,哪想推得动丝毫? 陆翰飞剑眉剔动,问道:“老前辈,这墙壁可是钢板做成的吗?” 阴风煞气得鸩脸腊黄,很声道:“老婆子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一时大意,竟为鼠辈所乘!”说到这里,不由恍然道:“这么看来,老不死可能也被困在这里了。” 陆翰飞吃惊道:“老前辈,你说木老前辈也在这里”? 阴风煞沉声晤道:“老不死若非困在这里,怎会迄无下落?莫非冉无天已和白衣教洗涤一气,也说不定。” 陆翰飞道:“那么这个冒充白衣教主的人,何以又突然不辞而去。” 阴风煞道:“这就使人难以解释,嘿嘿,也许傅元通故施狡狯,方才的离去,是为了布置人手,开动机关,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忽然仰天一阵桀桀尖笑! 陆翰飞毛骨悚然,问道:“老前辈何故大笑?” 阴风煞道:“老婆子是笑傅元通枉费心机,决难困得住咱们。” 陆翰飞不知她此话含意,还没答话。 明风煞笑了笑又道:“陆少侠怎地忘了身边这柄削铁如泥的玄龟剑?” 这话,登时把陆翰飞提醒过来,口中惊喜地“哦”了一声,急急问道:“老前辈,你是说咱们破壁而出?” 阴风煞点头道:“玄龟剑不仅削铁如泥,似乎还是火药暗器的克星!” 陈翰飞忽然想起陆地神龙程元规赠剑之时,曾说过当日自己师傅的一柄离火剑乃是衡山镇山之宝,就因玄龟刻是癸水之精,在物理上受到克制,才被毁去。想到这里,不禁喜道: “是啊,程老前辈说过玄龟剑可以克制离火,那么咱们就不怕他们的火器了。” 阴风煞脸色忽然郑重,徐徐的道:“火德星君冉无天,名列‘三君’,虽然刚愎自用,介于正邪之间,但究竟是一代武学宗师,咱们破壁而出,定将和他结下不解之仇。老不死失陷在火烧观,虽是老婆子猜测之词,但两枚未果,却关系极大。观中道士,个个都是身怀上乘武功,陆少侠手上,又是一柄无坚不摧和专破火器的利器,如非万不得已,不可轻易伤人。” 陆翰飞自从在厉山山神庙遇到阴风煞以来,只知这位老婆子性如烈火,自视甚高,此刻听她口气,竟然这般持重,可见火烧观确实非同小可,当下点点头道:“晚辈自当谨记老前辈吩咐,不伤他们就是。” 阴风煞道:“好,依老婆子猜想,方才那阵清磐,可能后山来了强敌,目前冉无天和他师弟,练丹正值紧要关头,最怕有人惊扰,尾火虎必然亲自赶去驰援,他想不到咱们破门而出,此时动手,正是时候。” 陈翰飞答应一声,立即从腰间抽出玄龟剑,功行右臂,力透剑尖,振腕朝铁壁中刺去。 玄龟剑神物利器,果然不凡,只听“嗤”的一声,一柄长剑业已没入铁板之中,只因他用力过猛,脚下不禁往前冲了半步,头脸几乎撞及铁板! 陆翰飞又惊又喜,右腕翻动,迅疾划了一个数尺见方的圆圈,长剑一收,左掌同时朝那个划开的圆形铁板上拍去! 但听一声金铁大震,圆形铁板,应手飞出,眼前一亮,铁壁上登时开了一个大洞,陆翰飞哪敢怠慢,双足一点,剑先人后闪电从洞中穿出! 但就在他身躯还没落到地上,陡觉疾风飒然,从左右两侧,闪现出两条人影,双创交互,分袭上下两盘! 陆翰飞朗笑一声,微微一提气,一个旋身,左手拂出“流云飞袖”,右手用剑身朝袭来剑上拍去。 他如今功力何等深厚,这一记“流云飞袖”,暗劲潮涌,左边那个红衣道人划到中途,来不及避让,闷哼一声,仰面的掼出一丈来远,倒地不起。 同时又是“嗒”的一声,右手长剑也已拍上另一个红衣道人剑上,直震得那道人右臂骤麻,连剑带人被震得后退了四五步!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阴风煞相继纵出,同时也被两个红衣道人袭击,她眼看陆翰飞在举手投足之间,立时把两个人震出,不由激发她的好胜之心,尖喝一声:“小辈,还不给我老婆子滚开?” 双袖舞动,卷起一阵澈骨奇寒的阴风,直向两人奔去! 两个红衣道人募然打了一个寒呼,慌忙不迭的向后疾退三步。 明风煞因火德星君和自己有两辈深交,不好伤他观中门人,逼退两个道人之后,立即沉喝道:“老婆子不伤你们,还不快叫傅元通前来见我?” 两个红衣道人慑于阴风煞威名,虽然不敢逼近,却也并没退后,只是手仗长剑,脚蹬不前。 另一个被陆翰飞震退的道入,眼看同伴伤得不轻,迅疾从怀中掏出铜磐,“叮”“叮” 敲将起来! 阴风煞鸩脸绷得紧紧的,心头敢清气极,低喝道:“陆少侠跟我来,咱们犯不着和他们动手,找傅元通去!” 话声出口,身形一纵,立即腾空飞起两立来高,朝屋面掠去! 陆翰飞紧随着一跃而起,飞落在屋面之上。 他们不动,原先被阴风煞逼退的两个红衣道人,也只是远远相待,他们这一飞上屋面,两个道人竟然奋不顾身的接连两个急跃,同时追上屋来! 陆翰飞怒喝一声:“还不给我下去?” 身形疾转,左手一招“龙尾挥风”,迎着身后挥主。 那两个道人持剑追来,双脚堪堪登上屋面,陆翰飞挥出的一股无形暗劲,业已横扫而至。 他虽然无心伤敌,但他自从学会了“无形神掌”,出手之间,不带丝毫劲风,已使人难于防范,再加近来练成公孙氏笔录上所载“先天气功”,“无形神掌”的威力,自然愈加强劲。 两个红衣道人原也不弱,但这种无声无息的掌功,他们根本连听也没听人说过,等待发觉时,暗劲业已如山涌到,哪里还想躲闪得开,口中闷哼一声,同时仰面朝檐下跌落,“啪啦”摔在地上。 阴风煞经验丰富,听到两人摔在地上的声音,已知伤得不轻,不由皱皱眉头,回头道: “你出手之间,已经连伤三人了。” 陆翰飞怔道:“晚辈出手已是极轻,不知怎会伤了他们?” 阴风煞知他不会说假,但心头大是惊诧,暗道:“照这情形看来,他武功似在不断的增进!心念转动之际,蓦听大厅四周,叱喝乍起,一二十条红影,由四面八方,朝屋上扑到! 阴风煞口中发出桀桀怪笑,身如魅影,倏然飘动,双袖挥舞之间,拂出一片阴寒劲风,直向当先跃近的四五个人撞去! 她心头已是怒极,但因这些道人之间,连火德星君冉无天座下四个大弟子都一个不见,是以依然不肯伤人,拂出劲风,虽然阴寒如冰,奇冷澈骨,还是一发即收,意存阻吓! 果然,当前跃近的几个道人,尚距四五尺远,便被阴风煞强烈阴风挡住,齐齐倒跃开去。 阴风煞逼退几个之后,并没追踪出手,身形一阵,两道碧绿的眼神,寒光暴射,迅疾掠过屋面上十几个道人,双手一提,厉声喝道:“我有事求见冉星君而来,你们再敢倚多为胜,妄动一步,莫怪老婆子出手无情。” 她说话之时,那十几个道人,围在两人四周,静立不动,既不答话,也不出手抢攻,但仔细瞧去,每一个道人长剑平举,双目凝注,各有一定位置,似乎业已布下一座精密阵势! 尤其从四处赶来的后接,纷纷而来,大厅四周,屋上屋下,人数愈聚愈多,不下百人,剑光闪烁,把大厅包围得有如铁桶。 火烧观的道人,个个身怀上乘武功,此刻居然如临大政,全体出动,倒也大出阴风煞意料之外,尤其这一群红衣进入中,没有一个领头的人,可以答话,更使阴风煞觉得恼火! 陆翰飞手抱长剑站在阴风煞身侧,瞧得暗暗皱眉,心想:瞧他们既不进攻,又不后退,分明意在困住自己两人,等待大援,像这样对耗下去,又要等到几时?心念转动,这就低声道:“老前辈,他们人数越来越多,好像还布了什么阵法呢!” 阴风煞鸩脸痉挛了一下,阴嘿道:“这是火烧观以合博取胜的火焰剑阵……”说到这里,蓦他尖喝一声道:“你们再不退,老婆子说不得只好动手了。” 话声才落,脚下缓缓朝前逼去,当胸双爪,作势欲发! 这时在屋面四周列阵以待的道人,共有三十余人之多,他们眼看阴风煞缓缓逼近,火焰剑阵立时散布开去! 刹那之间,但见红衣飘动,剑影错落,日光之下,如火如荼,交织成一片红色剑同,把两人围在中间。 阴风煞桀桀尖尖,声若夜枭,喝道:“火焰剑阵,只怕还困不住老婆子,陆少侠,咱们往后进冲,我非找傅元通问问清楚不可。” 人随声落,双手连扬,“阴风掌”旋起两股凌厉无伦的柜骨寒风,裹着她一团鬼魅似的身形,直向剑阵中投入! 三十六名红衣道人布成的剑阵,吃她这么一冲,阴风煞所到之处,宛如波分浪裂,纷纷向两侧退让。 阴风煞黄发飞扬,绿睛如粼,宽大黑衣,猎猎生风,一双鬼爪乱舞乱抓,口中又发出刺耳鬼笑,明风惨惨,寒气逼人,虽在大白天里,也确实使人毛发悚立,犹如遇上僵尸! 就在大家纷纷退让之际,随着她桀桀厉笑,人随声起,从一片闪耀剑光之中,横越众人头顶,向檐下跌落! 陆翰飞也丝毫不慢,右腕一挥,玄龟剑舞出一圈暗淡剑影,紧随着阴风煞身后,往剑阵闯入。 火烧观的道士,久经训练,阴风煞身形刚刚飞落,聚集在大厅下面的道士,又像潮水般涌到,如山剑影,重重围了上去,挡住去路! 那屋面上的道人,虽被阴风煞冲开,但随散随合,等陆翰飞冲到阵中,依然恢复成了一座完整的剑阵! 左右前后,无数支长剑,悄无声息的分由四周袭到! 在这些道人们的心目中,认为两人之中,当然要数阴风煞最为棘手,屋面上限于地势,无法发挥剑阵威力,不易困得住她。好在屋下山早已有下了“火焰大阵”,易于攻守,不如任她突围跃下,正好分别把两人困住。 是以在阴风煞跃下,陆翰飞相继冲入的一瞬之间,各自发挥全力,挡住陆翰飞去路。 他们哪里知道陆翰飞手上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玄龟剑,他因阴风煞郑重叮嘱,此来赤焰山,原为求取朱果,如非万不得已,不可伤人。但此刻这样多的人,列阵围攻,如若再顾虑伤人,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今日之局,看来已成欲罢不能之势! 他紧随阴风煞身后,冲入剑阵,心中早已有了计较,此时一见剑阵疾合,十余道闪动的剑光,分由四面袭到,不由朗朗一笑,喝道:“刀剑无眼,诸位小心了!” 喝声出口,长剑迎抡,划出一圈护身光影,但听剑阵之中,登时响起一连串“嗤” “嗤”轻响。 三十六名红衣道人,已有不少人攻出的长剑,立被削断,惊慌后跃。 剑尖横飞,银芒迸射,站在校后的人,只当陆翰飞打出暗器,纷纷举剑撩拨,剑阵不由为之一乱。 陆翰飞身形疾转,长剑反手又是一招“倒撒天罗”,削向身后和侧背袭来的五六支长剑,纵身一跃,直向屋下飞落。 这原是一瞬间的工夫,但阴风煞却早已被火烧观道士们的“大火焰阵’,重重包围! 原来这“大火焰阵”,不但比屋上的人数,多出两倍,更因厅前地方宽大,攻守之间,也远较屋上灵活,在阵法变化上,自然更能发挥威力。 此时但见红影游走,配合无间,一支支映目耀眼的闪烁长剑,汇成如山剑影,任你阴风煞武功再强,“明风掌”,“白骨爪”,一齐出手,但这些道士久经训练,进攻退守,此分彼合,丝毫不乱! 阴风煞冲到哪里,他们宛如潮水一般跟到哪里,密集的剑尖,也随着攻到哪里,直气得阴风煞黄发竖立,厉笑连声,还是被困在中间,难以冲得出去。 陆翰飞身形未落,口中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剑随声发,人随剑落,猛向围住阴风煞的一片剑林中投入! 只听呼呼之声,不绝于耳,“大火焰阵”,一座密集的剑山,登时有无数长剑,被玄龟剑黯淡剑光撩过,纷纷截断,叱喝惊呼,同时大作。 陆翰飞一不作二不休,身如旋风,往剑林中来回冲驰,只是找道士们的手上长剑削去。 一百零八个道士组成的”大火焰阵”,何消片刻,便有半数以上的人,手上只剩了半截断剑,纷纷跃退。 阴风煞眼看陆翰飞只削他们手上长剑,没伤一人,就破了火焰阵,心中不禁暗暗赞叹! 虽说他手上是一柄斩金截铁的利器,但如无高深武学,和眼到剑到,极度快速的身法手法,哪能做得到削剑不伤人的程度? 心念转动,这就尖声叫道:“陆少侠,够了够了,快住手吧,只要他们知难而退,咱们还是找傅元通,见过冉星君再说。”。 火烧观的道士目睹陆翰飞神威奋发,锐不可当,早已惊得目瞪口呆,退避不迭,此时再听明风煞这般说法,表明并无敌意,自然不敢再行出手,许多人失了兵刃,站查边上面面相觑。 陆翰飞闻声收剑,瞥见一道黑影,凌空飞来,瞬息飞落场中。 这人一身宽大黑衣,双目深陷,形如僵尸,才一落到地上,便大笑道:“哈哈,老太婆果然赶上火烧况来了,咱们走吧!” 阴风煞骤睹来人,不期微微一怔,尖喧道:“老不死,你当真还在这里。” 原来这人正是旋风煞水通,他朝陆翰飞点点头,同时目光瞥了火烧观道士们一眼,才大声道:“此非谈话之所,我已见过常天君了,咱们走吧!” 阴风煞是何等人物?她见丈夫这句“我已见过常天君了”,说得声音极大,自然有意让道士们听到,免得他们再出手阻拦,而且两次催走,其中走有缘故,一时不便多问,这就点点头道:“我和陆少侠原是求见冉星君来的。既然你已见过常天君,也是一样,好,陆少侠,咱们走!” 三条人影立即朝现外飞去,站在厅前的道士们一再听阴风煞提起大观主,此刻旋风煞从后进来,又说已见过二观主,虽觉可疑,却也不敢拦阻,任由他们离去。 这该从另一方面说起了! 赤焰山后山,绝岭千刃,陡壁如削,山下乱石磷峋,疏疏朗朗的从石缝中生着几颗松树。 这还是早晨时光,“红日已高三丈透”,但照不到山的明面。 此时从东首山脚边,转出两条人影,往山后走来! 这两人并肩而行,看去走得并不太快,但他们两只脚根本就没沾到地上,像行云流水般飘然而来! 从他们由东首山脚转出之时算起,最多也不过只是眨眼工夫,就已到了几颗松树前面。 这份惊人的速度,委实使人不敢相信,但他们还是那么安详,衣快飘飘的,丝毫不见他们施展过什么轻功。 这两人是谁? 左边一个身穿一袭半长不短黄麻长衫,头戴羊皮帽的瘦小老人。右边一个却是灰袍椎譬,骨瘦如柴的苍鬓老道。 他们正是凶名久著的老狼神狼奇里,和黑道中辈份极高,被称为神钩真人,隐居高黎共山的郝公玄。 两人才一走近,右边的神钩真人郝公玄抬头望望壁立如削的千仞绝壁,手拂苍须迟疑道:“狼兄,咱们只怕上了人家的当!” 老狼神嘿一声,道:“难道这点峭壁,还难得倒咱们?” 郝玄么微笑道:“兄弟倒不是这个意思。” 老狼神道:“那是什么意思?” 郝公玄道:“那人留柬约咱们到这里来,如今连鬼影子都不见半个,可见他是有意把咱们引到这里来的。” 老狼神目光炯炯,瞪着郝公玄不解的道:“把咱们引到这里来;为了什么?” 神钩真人呵呵大笑道:“咱们不远千里而来,为的是冉无天有一棵专解毒蛊的朱果,那人可能也为朱果而来,怕咱们捷足先得,才故意留柬相约,让咱们迂通曲折的寻到此地,他好先上火烧现去。” 老狼神怒声道:“郝兄说得不错,此人能在咱们面前,神不知鬼不觉留下信柬,可见定非等闲之辈,嘿嘿,咱们果然上了他的当了,郝兄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赶上火烧现去!” 话声才落,目光~抬,忽然“噫’了一声道:“有人下来了。” 郝公玄抬头瞧去,果然发现千仞峭壁上,正有一点白影,缓缓往下飞来! 白影垂直而下,相当快速,渐渐已可看清那上面共有两人,缝着一条极细的山藤下来。 这两人一个一身白衣,一个一身绿衣,山风吹着他们衣袂,宛如一团绿白相间的云朵,冉冉下降! 郝公玄低呼道:“是白衣教主!” 老狼神点点头,嘿然笑道:“不错,正是白衣教主,老夫赏他一支天狼箭!” 说话声中,迅速探手入袖,取出一支一尺来长的短箭,正待朝壁上两人丢去! 蓦听头顶一棵树上,有人突然打出一个喷嚏:“哈……哈欠……” 老狼神蓦吃一惊,凭自己和郝公玄的耳目,只要十丈之内,有人隐藏,也断难瞒得过去,这人隐身头顶,居然会一无所觉,心头一震,立即沉声喝道:“什么人,还不给老夫下来?” “啊,啊,是我,姓甯的穷老头!两位果是信人,来得好早,我天没亮,就赶来这里等候,只打了个盹,你们就到啦!” 那人边说边下,手脚并用,从树上爬了下来! 郝公玄一眼瞧到这人一身破烂,骨瘦如柴,手上还紧握着一个酒葫芦,正是半个月前,在岳麓山三官堂,自己从大殿檐牙捉下来的那个老酒鬼。不禁心下犯疑,冷哼道:“原来是你,你约贫道和狼老哥来此,有何见教?” 老狼神问道:“郝兄,你认识他?” 甯不归吃力的爬落地上,拍拍身上,笑道:“这位道爷,咱们在岳麓山见过。” 接着偏头瞧瞧老狼神手上的天狼箭,龇牙一笑,摇摇头,不屑的道:“名满天下的老狼神,暗箭伤人,岂不有失身份。” 老狼神一张淡金脸上,微微一红,怒声道:“你知道他们是谁?” 甯不归拔开酒葫芦,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才咂咂舌头,道:“小老儿自然知道,不然,我也不会约两位到这里来了,说实在,咱们还得用这根山藤缒上去呢!” 老狼神狼嗥大笑,厉声道:“老儿,你原来是白衣教手下“你当她是白衣教主?嘻嘻,她是赤发仙子。” 老狼神回头瞧去,原来壁上两人,业已翩然落到地上,那个穿白衣的,伸手揭下蒙面白纱,露出一张春花般的脸孔,眨眨眼睛娇笑道:“老前辈,你果然等在这里了。” 甯不归又喝了口酒,连连点头道:“我老头从没服过人,这回可取了那个鬼孙膑,一切好像都落在他鬼计鬼算之中,你们快去吧,前面还有人等着你们呢!” 白衣人答应一声,立即又覆上白纱。 那绿衣人却迅速取下覆纱,同时脱去绿色长衫,露出一身紧身红衣,候忽之间,由绿衣人变了一个清丽艳俗的红衣少女! 两人正待离去,老狼神厉声喝道:“站住!” 甯不归一手提着酒葫芦,一手连挥,道:“没你们的开,快走吧!” 白衣人和红衣少女瞥了老狼神一眼,转身袅袅走去。 甯不归摇摇头,漫不经意的笑道:“你真少见多怪,还把这女娃儿当作白衣教生是不是?嘻嘻,告诉你,江湖上的事儿,就是这么虚虚实实,才有味儿!” 老狼神脸上飞起一丝狞厉之色,猛然跨前一步,喝道:“老夫眼里不操砂子,你究是何人?邀约老夫前来,究有何事?” 甯不归缩缩头,忙不迭后退了两步,道:“你这算什么,我……我穷老头就是甯不归,甯醉不归,不醉甯不归,哦,哦,至于……至于约两位前来,完全是为两位好……” 老狼神浓嘿道:“此话怎说?” 甯不归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举起葫芦喝了口酒,口沫横飞的道:“两位不是中了那白衣教‘无形之蛊’?普天之下,只有火烧观冉老道的朱果能解,才巴巴的赶到赤焰山来?” 神钩真人郝公玄接口道:“不错,你老地想是也为朱果来的?” 甯不归连头也没回,哼道:“谁希罕朱果?不过我穷老头却已经探听出冉老道藏未果的地点,才指引你们一条捷径!哼,偌大一座火烧观,不知底细的人,就让你倒翻过来,也莫想找得到朱果的影子。” 老狼神双目乍然一睁,道:“只有你老地知道?” 甯不归晃晃脑袋,低笑道:“差不多。” 郝公玄道:“你说,冉无天把未果放在哪里?” 甯不归又呷了口酒,道:“你们跟我穷老头上去,准没错!” 说完,伸手要往石壁上垂下的那根山藤抓去。 老狼神口中嘿了一声,道:“你说清楚了再走不迟。” 甯不归瞧了老狼神一眼,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道:“我穷老头早已说过,不希罕什么朱果,老实说,我听说冉老道藏有三十年陈的朱叶葡萄酒,想尝尝味道,反正顺路,才领你们走个捷径。你倒怕我设计陷害你们似的,好,你们要是怕冉老道和我老头串通好了,设有埋伏,就不妨从前山正门儿进去。” 郝公玄暗想火德星君冉无天把朱果视若拱壁,自然藏在隐秘之处,甯不归说出只有他知道朱果藏处,谅来不假,同时又怕老狼神性情暴躁,目前既有路子,岂肯轻易放过,这就含笑道:“甯老哥不可误会,狼兄之意,只是想请老哥先把朱果藏处见告,大家也好先有准备。” 甯不归道:“这还像话,唔,先告诉你们也是一样,我穷老头志在美酒,你们两位志在未果,上山之后,咱们就得各取各的。” 郝公玄手持苍须,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甯不归脸色一正,道:“从这里上山,就是火烧观后山,冉天天的丹室,就在后山火神洞石室之中,朱果藏在他丹室地腹。哈哈,朱叶葡萄酒,乃是采取朱果上的叶子所浸,这一瓮酒,也在地腹里面,所以……嘻嘻,我穷老头必须和你们两位合作。” 郝公玄道:“好,咱们各取各的,一言为定。” 甯不归喜形于色,道:“对,对,一言为定,咱们各取各的。”说着,朝老狼神问道: “狼先生,你认为如何?” 老狼神道:“郝兄说过,自然算数。” “成!”甯不归接连喝了几口酒,用衣袖抹抹嘴角,然后塞好葫芦,紧紧系在腰间,招手道:“你们上不上?” 老狼神嘿道:“这点石壁老夫还不需要山藤。” 郝公玄点头道:“南老哥只管请上。” 甯不归咧嘴一笑,走近石壁,取过山藤,拦腰捆好,回头道:“那我可要上去了,你们也跟着来!” 说着,伸手拉了几下山藤,敢情壁上有人等着,一经拉动,那山藤立即朝上收去,去势奇快,眨眼之间,已上去了二三十丈。 甯不归直吓得哇哇大叫,手足不住的在半空中乱舞,喊道:“不得了,吓死我了,喂,喂,矮子,你慢一点,慢一点呀!”—— 我独行扫校 第二十一章 话天烈焰 甯不归吓得不住的哇哇大叫,两手两足,在半空中乱划乱舞,一个身子,却在直线上升! 老狼神口中低嘿一声,回头道:“郝兄,这老儿大是可疑,咱们也上吧!” 神钩真人郝公玄点头道:“狼兄说得不错,此人装疯卖傻,咱们不可放过了地。” 老狼神浓哼道:“谅他也逃不出咱们的手去。” 话声一落,举步就往峭壁走去! 老狼神狼奇里当真神功盖世,他居然把壁立于切的陡峭绝壁,视作康庄大道一般,脚底踏在石壁上,一个人成了“卜”字形,横着身子,迈开大步,笔直朝上跑去。 这份功力,直瞧得神钩真人也自愧勿如,但他哪肯在老狼神面前示弱,猛吸一口真气,双手划处,一个身子,宛如一头灰鹤,凌空拔起来十丈高,左掌掌心,在石壁上轻轻一拍,身子紧接着直向上飞! 同时右臂一探,掌心再次轻拍石壁,身子继续向上飞去,这般两掌轮流拍出,人却穿云追月般,直线上升! 他们各显神通,飞度绝壁,但任你如何快法,和缒藤而上,手舞足蹈的甯不归,始终距离有二三十丈远近,无法追走得上。 好像他那条山藤,长着眼睛一般,你们决了,它也随着加快! 不,那是甯不归在不迭的催促! 他把山藤缚在腰间,反正有人在上面拉动,自己不需花什力气,瞧到老狼神、郝公玄两人渐渐追近,就用手摇着山藤,高声大叫道:“喂,矮子,用力,别泄气呀,咱们总不能在人家后面!对!对,再快一点。” 山藤果然随着他的叫嚷,收得比飞还快!“哈哈,这就叫腾云驾雾,好玩极了,喂,你们也快一点咯,就要到啦!” 老狼神、郝公玄听得大为气结,但也莫可如何。 依了老狼神的脾气,早就恨不得要赏他一支“天狼箭”,只因自己两人,身中白衣教主的“无形之蛊”,普天之下,只有朱果能解,这姓甯的老头既然自称知道朱果收藏之处,自可省不少力气,才勉强捺着怒火。 三个人在悬崖峭壁上,一个追着一个,差不多也耗了顿饭光景。 快抵峰顶,甯不归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腰于悬空一绷,身子凌空弹起,快逾闪电,朝峰顶飞去,一闪不见! 老狼神睹状大惊,暗想:“此人果然深藏不露,仅是这一下不着实地的虚空打挺,竟能飞上十余丈外,只怕自己也无此能耐。” 心中想着,脚下不期一紧,直向崖上奔去! 两人同时飞上峰顶,举目一瞧,立身之处,正是赤焰山峰尖,约有十来丈见方,居高临下,火烧现一层层的屋宇,就在眼前,但甯不归已经没了影子。 老狼神黄衫飘动。只气得七孔冒烟,怒道:“这老儿可恶已极,说不定就是冉无天一党。” 神钩真人郝公玄皱眉道:“据兄弟看来,他极可能是龙门帮的人,目的自然也在两枚朱果之上。” 老狼神嘿然遭:“再要遇上老夫,非把他宰了不可。” “咕嘟,咕嘟”,就在两人说话之间,身侧不远,忽然传来一阵有人喝水的声音! 老狼神、郝公玄同时转身瞧去,只见三丈外一方巨石后面蹲着一人,双手捧了酒葫芦,直起脖子挂喝,不是那个穷鬼甯不归还有谁来? 两人这一发现,同时掠近! 老狼神淡金脸上,闪过一丝狞笑,双瞳之中,隐射金光,冷厉的道:“老儿,你说冉无天丹室,究在何处? 甯不归举着葫芦,一阵狂饮,业已喝得点滴不剩,他咂咂嘴角,用衣袖抹了一下,才脸含泪笑,凑上一步,摊着双手,低声道:“这个我也弄不清楚了,说实在,我也是第一次来!” 老狼神见他在山下之时,说什么只有他知道朱果藏放之处,如今居然倭称弄不清楚了,心中不禁大怒,厉嘿一声:“老夫面前,岂容你……” 右手一探,爪随声出,疾向甯街不归肩头抓去! 他这一下出手奇快,眼看就要抓上,甯不归口中惊啊一声,脑袋一缩,双肩一耸,就慌张失措的后退半步,恰好躲了开去,急急说道:“老狼先生,可别动手,惊动火德星君,你们打不过他,还好跑,我可没人缒我下去了。” 老狼神没见他使什身法,只是普普通通的后退半步,居然避开自己一挥之势,心中微感一愕,闻言不由勃然怒笑道:“住口,老夫岂会惧怕火德星君冉无天。” 甯不归急道:“我的天,你声音轻一点好不好,你不怕我可怕得紧,火德星君一把邪火,我一付穷骨,都得化成灰烬!哦,哦,你……是问我火神洞究在哪里?唉,我和你们一样,还是第一次来,不过……” 老狼神盛气道:“不过什么?” 甯不归瞧了郝公玄一眼,缩缩头嘻嘻笑道:“不过我劳老头有个老搭档,就是矮子,他可早已来了,把我缒上来了之后,就踩盘去了,要我在这里等他。我想起葫芦里还剩有几口劣酒,待会找到冉老道藏着的朱叶葡萄酒,除了喝他个痛快,也总得装他一葫芦,带下山去慢慢受用,所以……嘻嘻,我要把这几口劣酒,喝干了才装得下……” 他口沫横飞唠唠叼叼的说到这里,忽然用手一指,跳了起来道:“来了,来了,那不是矮子……。” 老狼神、郝公玄朝他手指之处瞧去! 果然,只见崖下十余丈处忽然闪出一个头盘小辫的矮小老头,弯腰缩头,朝甯不归打着手势,行动鬼祟,透着古怪而滑稽,就一闪不见。 甯不归道:“就是他,矮子叫我们快去呢,火神洞准在那里了,你们瞧,我穷老头缩脑袋的怪模样,就是跟他学的!” 老狼神、郝公玄听说冉无天的丹室——火神洞就在崖下,谁还听他的呼叨,两条人影不带丝毫风声,同时向崖下飞落! 火神洞在火烧观后山石壁之间,乃是火德星君冉无天练丹之处,火烧观列为禁地,现中道主,求奉召唤,不准擅入。 尤其最近火德星君为了炼制一炉丹药,闭关百日,功行将要圆满,火候吃紧,连他师弟接火天君常延寿也进入丹室,已有数日未出。 火烧观住持尾火虎傅元通因风闻江湖上已有不少高手,赶来赤焰山,意图盗取朱果。四师弟翼火蛇瞿羽突遭杀害,加以师傅炼丹之际,如经人干扰,只要炉火失匀,一炉丹药,势必前功尽弃。是以特地要二师弟室火猪诸大山亲率十二名观中高手,轮流在洞外守卫。 此时老狼神、郝公玄两条人影,连袂飞落,守在崖边的六道人影,不容敌人脚踏实地,六支长剑,已风卷而出,朝两人袭到! 老狼神仰天一声琅嗥般长笑,黄衫鼓动,笔直朝剑影中冲入,神钩真人袍油一摆,随手发出一股潜力,退开刺来长剑,从容跟进。 火烧观六名高手,六剑联手,竟是阻拦不住,被逼得往两旁疾退! 这原是电光石火,瞬息间事! 室火猪诸大山睹状大惊,他连来人面貌都没瞧清,大喝一声:“什么人,敢到镇离观撒野?” 长剑急出,一招“野火燎原”寒光电闪,迎着两人扫到! 哪知他青钢剑堪堪出手,眼前黄影一闪,老狼神一步就跨出三丈来远,从他身边过去。 郝公玄袍袖轻展,低声喝道:“小辈滚开!” 室火猪诸大山但觉长剑一震,宛如劈在云堆里似的,虚无飘渺,无可着力,心头方自一惊,连剑带人不知不觉后退了七八步! 回头瞧去,只见一个老道和一个黄衫怪人,业已冲到两扇石门前面,室火猪从没在江湖上走动,哪会认识这两人是谁?” 但他终究是火德星君冉无天门下二弟子,武功之高,在武林中已可列入一流高手,方才自己狠力一剑,仅被人家轻拂衣袖,便自震退,已知来人非同小可,惊凛之余,因师傅炼丹正值紧要关头,岂能惊动?一时再也顾不得厉害,口中大吼一声,左臂一挥,纵身疾扑上去。 六个红饱道人,哪敢怠慢,同时一拥而上,六支长剑,嗡然生风,急急朝身后刺到! 郝公玄飘然回过身去,叱道:“小辈,你们想找死吗?” 双袖一抖,室火猪首当其冲,一个身子腾云驾雾,掼出一丈来远! 郝公玄蓦然跨出一步,双袖连挥,六个红袍道人,一个个像稻草人似的,凭空丢了出去! 老狼神连头也没回,狼嗥道:“郝老哥,别理他们了。” 右手一掌,对准石门拍去!但听石门震天价一声巨响,崖上砂石,被震得纷落如雨! 老狼神功力绝世,掌风凌厉已极,只是那两扇石门,厚达数寸,他掌力虽然厉害,却也不能一下子劈开。 室火猪诸大山两次被神钩真人震退,已知仅凭自己几人,决难挡得住人家,此刻眼看老狼神出掌攻打石门,心头更是惶急。 六个红袍道人,陆续从地上爬起,有人掏出铜磐,叮叮敲了起来! “蓬”又是一声大震! 这回比先前一掌,更来得凌厉了,两扇石门虽然并没被他震开,但已有山摇地动之概! “哈哈,狼老哥,咱们还是用兵器来得省力。” 神钩真人郝公玄大笑一声,已从肩上撤下剑来。 老狼神厉笑道:“用不着,老夫不信他两扇石门是铁铸的。” 说话之中,右手紧接着又是一掌,朝石门上击去! “蓬”然巨震,连续响起。 室火猪满面狩厉,左手一摆,六个红袍道人,同时后退。“老贼,你们找上赤焰山来,算是找对地方了。” 喝声出口,一翻身,剑交左手,右腕扬处,撤出一缕蓝烟。 郝公玄江湖经验,可比老狼神要丰富得多,听出室火猪口气,大笑道:“狼兄,这小辈是想玩火了。” 老狼神道:“难道咱们还怕他火器不成……” 那缕蓝烟才到中途,经山风一吹,忽然“烘”的一声,燃烧起来,化作一股暗红火焰,像网署般撒了开来,相隔还有一丈来远,已觉炙热逼人! 郝公玄脸色微变,目中“哈哈”一笑,双掌一合,向前推去。 那一片火网,经他一推,登时被阻在一丈之外,缓缓落到地上,熊熊烈火,还在向外蔓延。 室火猪诸大山冷笑一声,再一扬手,从袖中飞出一点蓝影,投入烈火之中,那一团烈火,登时睹了下去,火焰也渐渐转碧。 这一点蓝影,敢情是一种燃料,投入火中,等于火上加油。 刹那之间,炙热火气,立时不知增加了多少倍,两丈以内,几乎有如置身火炉之中,烤炙得使人难以忍受! 老狼神狼奇里、神钩真人郝公玄数十年修为,已达寒暑不侵之境,但此刻也被这份火势,炙得身上微微沁出汗来。 室火猪诸大山和六个红袍道人,手仗长剑,隔着一重火焰,围在外面当真成了隔岸观火! 此刻,从火烧观后进,飞也似涌出三十来个手执长剑的道人,领首一个,正是脸长如驴的尾火虎傅元通! 他一到火神洞外,目光凌厉,匆匆一瞥,立时长剑朝天一挥,三十几个红袍道人,隔着火光散布开去,列成剑阵。然后转头问道:“二师弟,这两人是谁,怎会从后山来的?” 室火猪摇摇头道:“小弟也不知道,这两个老贼,武功甚是了得。” 尾火虎点点头,冷笑道:“武功再高,只怕也受不住师弟的‘诸天神砂’,嘿嘿,阴风煞柯灵,和南岳门下的小子,也已被愚兄引入伏中。” 郝公玄隔火大笑道:“哈哈,小辈听着,区区火焰,还困不住咱们!” 话声出口,只见他双臂倏张,宽大袍袖,猛然一拢,宛如怀抱什么,悬空朝火头上合去! 这老道当真不愧是西南第一号大历头,别看他双袖虚虚一拢,从袖中发出一股无形罡风,一左一右扫上火焰,熊熊火势,登时被他数十年的潜修苦练的真气,逼得向中挤去,缩小了许多! 室火猪没想到这老道居然会有这般功力,连自己的“诸天神砂”,都会被他真气逼拢,心头猛然一沉,扬手又是两粒蓝影,闪电往火中投去! 这两粒蓝砂,投入火焰之后,火势又“烘”的一声,旺了起来,碧绿火焰,登时大炽。 郝公玄被火照得满脸通红,垂胸苍须,拂拂无风自动,大喝一声,合拢的双手,骤然往外推出! 他这一推不打紧,先前被他用真气合拢的火势,骤然放开,再经罡风推动,“呼”的一声,火头一齐朝外吹来,火势炙人! 隔火严阵以待的三十六名红袍道人,被火头一逼,忙不迭向后倒跃。 老狼神狼爆般大笑道:“郝老哥,你这手‘玄阴真气’,兄弟总算大开眼界了,哈哈,要不要我再助你一掌。” 郝公交额上已经沁出汗珠,但微微摇头道:“用不着,这里兄弟尽可招呼,狼兄还是攻洞要紧。” 老狼神其实也感到有点懊热,用手挺了挺羊皮帽,点头道:“不错,咱们还得留点气力,斗斗冉无天。” 说着双手一掳衣袖,仰天发出一声狼嗥,左足一点,身子离地,一双巨大手掌笔直前推,右脚同时飞起,猛向石门上撞去! 这一下,他当其发了狼性,双掌一脚,凝聚毕生玄功,岂同小可?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震,紧接着一阵轰隆隆巨响,但见石屑如雨,砂上弥漫,两扇厚达数寸的石门,居然被他惊人内功,一举震塌! 但就在这一阵巨响之中,同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何方高人,寻到我火神洞来了?” 话声不响,但在这隆隆巨震之中,听来依然十分清晰! 尾火虎傅元通、室火猪请大山,只听得冷汗直冒,一脸惶恐的,隔着火焰,垂手而立,状极恭敬! 老狼神大笑道:“来的是那郝老哥和我姓狼的。” 话声才落,只见从石洞中缓步走出两个身穿火红八卦衣,头戴高火帽的道人! 前面一个身形瘦小,却生得童颜鹤发,頦下一把白银似的山羊胡子,手执拂尘,正是大观主火德星君冉无天! 另一个身形颀长,胸前也垂着一部白髯,手捧一柄红玉天蓬尺,满脸愤怒,是二观主接火灭君常延寿。 火德星君冉无天走出火神洞,一眼瞧到神钩真人郝公玄和老狼神两人,不禁微微一怔,稽首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郝道兄仙驾光临,哈哈,五十年不见,道兄倒是丰标如昔,这位老施主,贫道还未见过,有烦道兄引见!” 要知他已有五十年不在江湖走动,那时老狼神虽已名震甘陕,却未曾进入中原,是以并不认识。 郝公玄连忙还礼道:“道兄好说,这位狼兄是名动八荒久居关外的老狼神狼奇里,两位道兄,想必听人说过?” 火德星君心头微微一震,拱拱手笑道:“久仰,久仰,贫道五十年前,确曾听人说过狼老施主大名,只恨缘慢一面,不想五十年后,老施主居然会莅临寒山,真是难得。”说到这里,目光一转,瞧着洞外一圈熊熊烈火,皱皱眉叱道:“蠢材,郝真人和狼老施土两位,武功通玄,岂是你们区区火器,挡得住的,真替我丢人。” 说着右手拂尘,轻轻朝火堆一指,那堆烈焰,火头一暗,立时低了下去,眨眼工夫,就全告熄灭。 尾火虎傅元通、室火猪诸大山和三十六名红袍道人,全都垂首肃立,连大气也不敢稍透。 接火天君常延寿,自从步出火神洞之后,始终脸含怒容,未发一言,此时忽然接口道: “师兄,这也怪不得他们,师兄炼丹正亟,镇离现忽然来了强敌,他们身为弟子,在无法抗拒之时,自然只好使出火器,否则,被人家破洞而入,惊扰到大师兄,破坏十年采集,百日闭关的一炉金丹,还算小事,破坏了咱们镇离现数十年声誉,叫他们如何担当得起?” 他说话之时,两道锐厉目光,愤愤地瞥过郝公玄、老狼神两人。 火德星君依然脸含微笑,直等师弟说完,仰天一声敞笑,道:“咱们退出江湖,五十年来,虽不准别人涉足赤焰山寸长土地,也并无和武林各门各派争雄之心,但若有人上门寻衅,冉无天自然也不甘示弱,只是郝道兄和狼者施主远来是客,咱们不能让武林朋友,笑镇离观礼数不周!”说着,抬头拱拱手道:“两位远莅寒山,定然有甚见教而来,此处不是待客之所,请到前厅奉茶。” 老狼神纵横甘陕,从来也不讲什么江湖过节,他听火德星君词锋犀利,早已忍耐不住,喉中嘿嘿子笑了两声,狼嗥道:“好个不甘示弱,难道我老狼神是到火烧观示弱来的?” 接火天君常延寿面色一沉,冷笑了两声。 神钩真人郝公玄连忙向老狼神递了一个眼色,一面含笑道:“道兄责备得极是,贫道和狼老哥冒昧登山,确有……” 火德星君听也没听,不待他说完,回头朝接火天君吩咐道:“师弟,你陪郝道兄、狼老施主到前厅奉茶。” 郝公玄被他打断话头,方自一怔!老狼神却听耳边有人细声说道:“喂,老狼先生,你们别让冉老道回进去呀,这牛鼻子准是要回到里面,收藏朱果去的。” 老狼神听出说话的正是那个醉鬼甯不归的声音,举目四顾,此处高崖矗立,三面都是平地,不知他躲在哪里?心中却甚是相信,火德星君要他师弟陪自己两人,到前厅奉条,他自然是为了收藏朱果去的。 要知老狼神虽然也是数十年老江湖了,但他终究少和中原人物交往,生性较直,这就大声说道:“且慢!” 火德星君正待转身,经他一喝,怔得一怔,但仍勉强笑道:“贫道因丹药炉火未熄,狼老施主有何见教,待贫道进去收拾一下,再来奉陪不迟。” 老狼神证实那醉鬼说的果然不错,他分明心中有鬼,不由狼嗥大笑道:“道兄想是要去藏起朱果?哈哈,兄弟明人不说暗话,此次和郝老哥远上宝山,就是为朱果来的。” 火德星君不禁脸色骤变,微哼道:“好极,好极,狼老施主快人快语,说得干脆,朱果天生灵物,只是贫道倒想请教,不知两位要待如何取法”? 郝公玄修眉微微一皱,稽首道:“无量寿佛,兄弟和狼老哥,月前误中白衣教‘无形之蛊’,普天之下,只有朱果能解,是以远上宝山,拟向道兄求取两枚朱果……” 火德星君仰天一阵大笑道:“朱果培植非易,数十年来,一共只结了两枚,岂是轻易求得的?” 老狼神正待开口,只听耳边又响起甯不归的细语,以“传音入密”说道:“你相信不相信?冉老道早和白衣教主沉温一气,互相勾结了!” 老狼神目射金光,点点头道:“晤,此话不错!” 火德星君只当地和自己说话,阴森森一声冷笑道:“狼施主想必早有计较?” 老狼神干嘿一声,道:“兄弟早已听说火烧观和白衣教主勾结一气,咱们向道兄善言相求,只怕无异缘木求鱼。” 接火天君怒声道:“那么你是准备强索了?” 老狼神厉笑道:“不错,善求不如恶讨,本来就是如此!” 火德星君脸上怒容隐现,嘴角泛起一丝冷冷的笑意,回头看了郝公玄一眼,大笑道: “好,好,狼老施主既然这般说法,贫道也顾不得开罪朋友了,两位只管划下道来,贫道无不奉陪。” 老狼神狼曝道:“兄弟昔年久闻‘三君’之名,不妨以未果作赌,向道兄讨教几招旷世绝学。” 火德星君晒道:“贫道输了,奉赠狼者施主一枚朱果,但贫道赢了呢”? 老狼神道:“兄弟就自绝在你火神洞口。” 火德星君冷厉一笑,还没开口,接火天君朝大观主立掌一礼,道:“师兄先让小弟会会名满甘陕的老狼神,究竟有何绝艺,敢口出大言。” 老狼神双目金光闪烁,大不制刺的道:“兄弟已和冉道兄约定了,你替我站开点去。” 接火天君常延寿身为火烧观二观主,见曾被人这般轻视,闻言不由浓眉挑动,勃然大怒道:“狼奇里,你敢小觑贫道?” 火德星君抬手道:“狼老施主既然要和愚兄动手,师弟且退。” 接火天君不敢违拗,只好悻悻退下。 此时,火烧观一干门下弟子,也纷纷向两旁退去,火神洞前,登时空出数丈方圆一块。 火德星君冉无天缓步跨入场中,沉声道:“狼老施主要如何赐教?” 老狼神黄衫飘动,一步跨出两史来远,拱拱手道:“道兄‘火灵指’威震江湖,无人能挡,兄弟正好领教。” 火德星君冷冷一笑,点头道:“无人能挡,贫道不敢当得,狼老施主多多指教。” 两人都是名震天下的顶尖高手,虽然双方只要一经出手,便是石破天惊,凌厉无匹,但在外表上依然若无其事,丝毫看不出就要动手模样。 老狼神道:“兄弟有礼!” 话落掌出,随手一划,“呼”的一声,五股劲风,照准火德星君推去! 火德星君冉无天只听人说过老狼神之名,究竟对方武功如何,丝毫不知底细,此刻看他出手一招,似掌非掌,似爪非爪,招法诡异,势道极锐,心中也甚感震惊。 暗想:无怪他凶名久著,功力确有过人之处!当下一亮右掌,挥手接招。 这第一招上,虽然双方都没有使出全力,但郝公立和接火天君都可看出两人功力,似在伯仲之间,极难分出轩轾。 老狼神右手才发,左手划起,又是五股尖风,迸射而出! 火德星君袍袖标处,身子一闪,左手一掌,斜斜切出! 高手相争,瞬息千变,两人倏分块合,同时迅捷无比的身法,互作攻守,虽然每一招式出手,都带起锐厉尖风,潜力激荡,普通武林中人,连半招也休想接得下来,其实两人只不过用上了四五成力道。 只因为双方谁都摸不清对方武功路子,谁也不肯全力相拼。 眨眼工夫,两人互攻了五六个照面。 老狼神心头已感不耐,口中发出狼嗥般大笑,他这一大笑,声如裂帛,双手虚空一抓,五指如钩,身形扑起,随着笑声,向前抓到,十道尖风,锐响刺耳! 火德星君暗暗吸了一口真气,全身布满地独门玄功“乾天火气”,右手如剑,疾划而出。 老狼神这一抢攻,当真气势如云,但见黑影起落,爪影漫天而来,远远望去,有若一头黄狼,张牙舞爪,择人而噬! 火德星君凝神卓立,八卦道饱不住的飘忽,但他只是以不变应万变,抵挡对方这一阵急攻,脚下寸步不移,右掌如剑,大开大阁,不停地划出,其中左手,却只封拆了两招,似乎地全身功力,尽在右手,深藏不露,只是防敌护身之用。 老狼神狼奇里一轮猛扑,在表面上看来,已是使人感觉他尽出全力,焉知他还是仍然保留了三分功力,不敢尽情施为! 尤其他发现火德星君也和自己相同,觉得对方全身功力所聚,实在左手,而非右掌,因此特别防范着他深藏身边的左手。 这一轮急外,差不多抢攻了七八招左右,老狼神嘿然尖笑道:“火德星君果然名不虚传,道兄何以还不施展‘火灵指’绝学,让兄弟一开眼界?” 火德星君洪声答道:“彼此,彼此,老施主功力深厚,贫道钦佩得很!哈哈,‘火灵指’算不得什么绝学,哪会在老施主眼里?” 话声未落,左手挥发,倏然一指,遥遥点去! 这一指,正是火德星君冉无天威震武林的“火灵指”,指影出手,场中立时发出一阵惊心动魄的尖锐声音,生似从冉无天手上打出千万支锋利无比的钢锥,才会有这般尖厉的破风异响! 这一下,不但郝公玄瞧得心头一凛,火烧现许多门人,更被这尖锐厉啸震得刺耳欲聋! 他们平时只知道大观主武功入化,“火灵指”举世无匹,但究竟高到如何程度,谁也没有见过,此刻瞧到大观主一指出手,便有这等威势,怎不叫他们既惊又喜,相顾失色! 这不过电光石火般事,就在火德星君左手点出之际,老狼神喉中沉嘿一声,双爪提胸,身形微弓,双目金光电射!宛如一头人立的凶狠,紧盯着火德星君左手,直等尖锐指风快近身前五尺,十指如钩,同时吐劲! “哈哈,道兄也试试兄弟的‘天狼神爪’!” 十道爪风,像弩箭般穿射而出! 双方所发的奇功真力,猛一接触,两人心头不期齐齐一震! 老狼神陡然感到对方“火灵指”,果然与众不同,这一缕指风,不仅暗蕴莫大威力,锋利如剑!尤其这份威力,全在一个“火”字上面,指锋宛如一支烧红的利剑,炙热如火,刺入自己所发的爪风之内! 火德星君也同时感到自己无坚不摧的“火气”,被对方十缕尖风,硬生生挡住,而对方十缕尖风,每一缕都劲直如矢,力道奇猛,其中几缕,竟然大有超过自己指风,直袭上身之势!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猛然钢牙一咬,左腕连振,连续点出! “火灵指”由一而十,由十而百,瞬息之间,指影错落,锐啸漫天,分化为百十缕尖风,急如骤雨,同时朝老狼神袭到! 老狼神黄衫鼓动,背弯如弓,目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凄厉狼爆,每一狼嗥出口,身子必然向前扑动,当胸双爪,向前抓出,内劲迸发。 他使出数十年从不轻使的“天狼神爪”,但听震慑心神的叫爆,越来越厉,也越来越急,双爪跟着一波又一波的抓出。 火烧观一干道人,功力较弱,早已脸色发白。紧掩双耳,不迭后退! 这一阵工夫,火神洞前七八丈方圆.已被指风爪影,锐啸厉爆,汇成一片,劲气热流,荡得风云变色。天地晦暝! 不,另外还有一道耀眼剑光和一因火红尺影,在数丈之外,同样盘空匝地而舞,汇成一团狂飓! 原来接火天君眼看师兄业已施展“火灵指”神功,料想老狼神武功再高,也决难抗衡,自己再不出手,更待何时?心念转动,立时手托天蓬尺,朝郝公玄走去,冷冷说道:“郝真人远来非易,贫道不自量力,也想讨教几招。” 郝公宝明知此来,非动手不可,这就含笑点头道:“道兄赐教,兄弟自当奉陪。”反手从肩头撤下双钧剑,缓缓抬头,又道:“强宾不压主,道兄请吧!” 接火天君浓嘿一声:“接招!” 天蓬尺一溜红光,疾奔郝公玄当胸。 郝公玄没想到他丝毫不讲礼让,就出手抢攻,不由激起怒火,暗想:今天要不给你一个厉害,也枉有神钩之名了!心念疾转,口中大喝一声:“来得好!” 长剑一摆,刹那间寒风四起,从身前涌出无数钩影,反卷过去。 他这一招精奇绝妙的划招,功力全在双钩之上,接火天君常延寿但觉无数钩影,不仅向自己天蓬尺上锁到,同时左右两侧,也有不少钩影快要钩上自己道饱! 要知高手过招,出手何等神速,明知对方幻出的无数约影,虚多实少,若不加闪避,虚招便立将变作实招。 这一下,当真把平日目空四海的接火天君常延寿惊得脸色骤变,他既认不出剑势来由,但又无暇多加思索,虽有一身深厚功力,也没法制敌先机,被郝公立迫得撤身后退了两步。 要知接火天君常延寿,乃是火烧观第二高手,武功修为,虽比不上师兄火德星君,但也相差无几。此刻只因轻敌躁进,在第一招上,就被人家通退,心头更是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天蓬尺展开了狂风骤雨般攻势。 刹那之间,红云四起,纵横交叉,尽是尺影,直若浪翻波涌一般,威势可谓凌厉已极! 但就在接火天君和郝公玄动手之际,火神洞右侧,突然有一条黑影,电闪风飘,其快无比的闪进洞去!此人身法之快,虽在日光之下,依然只有一抹淡淡的影子,一闪而逝,岂非肉眼所能瞧清。 何况这时场中指劲爪风,剑光尺影,漫天匝地,划空呼啸,谁也无暇注意及此。 火烧观的门下弟子,早已退出十数文外,功力较差的还紧掩着双耳,大家被这龙争虎斗,瞧得心慌失神! 老狼神和火德星君还在连续施展绝学,两位极负盛名的武林顶尖高手,各以毕生修为功力,发招互拼。 老狼神弓着背脊,须发怒张,筋肉内陷,一身只余皮骨,但双目金光更炽,狞厉得活像凶性大发的野狼。 火德星君也咬牙切齿,童颜失色,身上冒着蒸蒸白气,红袍不住的飘动,远望过去,浑身宛如笼着一团红雾。 正因为两人不停的连续发出其力,两股气流,在不住的澎涨,双方僵持不下,既无法向前通进,自然自生反弹之力,各自逼得不住后退。 从相隔一丈,渐渐退到两丈左右,步移地陷,两人面前坚硬的山石上,已整整齐齐的印了一排脚印。 神钩真人郝公玄和接火天君常延寿,已拼斗到近百招,剑尺交击,不时发出阵阵龙吟虎啸之声!但双方旗鼓相当,依然难分高下! 这是一场武林罕见的殊死之战。双方四人,似已全陷在欲罢不能之境! 激战中,陡听火德星君冉无天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喝,直若焦雷骤发,老狼神、郝公玄、接火天君同时停下来! “什么人敢偷入火神洞去?”火德星君满脸怒容,喝声方出,大家转头瞧去,果见有一条人影,鬼鬼祟祟的从火神洞口掩将出来! “乖乖,不得了!”那人听到喝声,心头发慌,口中低叫一声,拔脚就跑! 场中四人,全是武林的顶尖高手,目光何等犀利,一瞥之下,业已瞧清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穷老头! 他双手捧着一只玉盆,盆中翠叶藤蔓,结了两枚朱红果实,纵身朝火烧观前进跑去,快逾飘风! 老狼神大吼道:“老儿,原来是你!” 人随声起,左脚一跨,右脚一点,身子凌空跨起,黄衫御风,当先追去,郝公玄也不怠慢,舍了接火天君双脚一顿,凌空虚渡,飞掠赶去! 火德星君冷嘿一声,也率同师弟同时飞起! 四条人影宛如划空流星,衔尾疾追,一闪而逝! 最前面的甯不归,怀中抱着一盆朱果,回头一瞧,四道人影像流矢般追来,似乎心头大急,头向前钻,拖了鞋皮,梯梯他地的只是在屋脊上没命的飞跑! 别看他只像平常跑路,但身后四位数一数二的高手,谁也莫想追得上他。 瞬间工夫,已追过三四重殿宇,甯不归拉大嗓子,边跑边叫道:“喂,喂,矮子,快来接一手哪,我可跑不动了!” 右侧屋脊上,忽然冒出一个头盘小辫的矮小老头,应声道:“酒鬼,快把东西传过来咯,别穷嚷了!” 甯不归脚下稍一停顿,老狼神等四人,已追到身后不远,他回头一瞧,口中“哇”的一声,左手一送,那盆朱果,脱手朝右飞出,同时身子一缩,跃下屋去。 老狼神堪堪追到,瞥见他玉盆脱手,朝有飞去,立即舍了甯不归,大喝一声,蹈虚跨步,跟着玉盆追去! 朱果玉盆去势如电,一下被那矮子老头接住,双手捧着,朝追来的老狼神四人,缩头一笑,不见他晃肩顿足,身子平直朝前飞去。 “嘻嘻,你们追得上我追风无影,我就不叫东方矮朔了。” 他人如浮矢掠空,笔直前飞,嘻嘻笑声,却凝而不散,向身后传来! 追他的四人不仅听得十分清晰,而且也感到诧异,先前那个酒鬼,轻功之高,已不在自己几人之下。如今这个自称东方矮朔的人,同样身手奇高,但江湖上从没听人说过,还有这两号人物。 如以他们身手而论,怎么也不会是名不见经传的人? 大家心头纳罕,脚下可丝毫没慢,转眼工夫,只见东方矮朔一下跃上围墙,口中同样高声喊道:“喂,酒鬼,快接着!” 双手一推,朱果玉盆凌空朝墙外飞去! “要得,要得!”围墙外面忽然又钻出一条人影,双手接住,梯梯他他的往外就跑。 东方矮朔纵身跃落墙头,跟在他身后跑去! 身后四人只当墙外另有羽党,哪知接去玉盆的竟然还是先前那个穷老头甯不归,不由大感惊凛! 方才明明瞧到他跃下屋去,这一阵工夫,大家都在急起直追,丝毫没停,他怎会跑到前面来了?这真是不可思议之事。 火德星君、老狼神等人,心头业已有点清楚,除非对方两人,功力远在自己之上,但越是如此,越不肯轻舍,各施全力,衔见疾追。 要知火烧现只有观前一条上山通路,三面皆临峭壁,街不归和东方矮朔敢情不明地理,从右跃落围墙,只奔出一箭来远,前面已到了尽头。 火德星君冉无天瞧得心头暗喜,大笑一声道:“两位还往哪里走?” 他这声大笑,怒极而发,声如裂帛,响澈云霄! 不,他人随声发,如巨鹤般冲天飞起数丈来高,越过老狼神、郝公玄头顶,猛向前面抱着玉盆的街不归身后扑去。 老狼神、郝公玄但觉头顶疾风飒然,同时身形一偏一沉,闪开数尺,举头瞧去。 他们两人自然识货,认出火德星君这一式名为“神雕蠼虎”,是飞扑击人的一记绝技,非本身内轻两道,俱臻上乘,不克施为,而且一经施出,方圆数丈,悉在命中之内,极难躲闪! 那甯不归捧着玉盆,梯梯他他的只顾跑路,奔近崖边,眼看前面已是千仞断壁,无路可通,堪堪回身。 瞥见火德星君凌空扑来,心头一慌,忘了身后就是绝壑,身子向后一退,一脚蹈空,登时一个筋斗,仰天摔了下去! 只听他尖叫一声:“乖乖,不得了,这回完蛋啦……” 声音跟着下沉,瞬即寂然! 火德星君还没扑下,眼看对方已摔下崖去,他自然知道此处壁立千仞,武功再高,也非粉身碎骨不可,心头一怔,袍袖敛处,飘落地上! 老狼神、郝公玄、接火天君,也正好赶到! 跟在甯不归身后的东方矮朔,和甯不归相隔不过两丈来远,甯不归摔落悬崖,他也相继赶到,探头一望,口中大声叫道:“酒鬼,酒鬼……” 甯不归哪里还有声音? 东方矮朔响哺的道:“这下当真完蛋了。” 说话声中,猛地转过身来! 他这一转身,大家才瞧清这个自称东方矮朔的老头,不过五十来岁,一身土布衣服,头上盘着小辫,生得掉头鼠目,脑袋缩在脖子里,生相极是很琐,丝毫瞧不出他有任何惊人之处? 但大家方才亲眼目睹,对方超绝轻功,武功自然也非同小可,因此东方矮朔这一转过身来,四位绝世高手,脚下不禁同时退了半步。 只见东方矮朔鼠目转动,满脸怒容,用手一指,气呼呼的道:“好哇,你们这几个不成气候的东西,追呀,追呀,迫你们个魂灵,这下把洒鬼给逼死了,你们……统统跟我老头打官司去!” 他说来认真,但虽在盛怒,看去依然滑稽可笑! 老狼神皱皱浓眉,猛地逼前一步,笑道:“尊写何人,究系受谁主使,趁老夫等人拼斗之时,盗取朱果?” 东方矮朔呸的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瞪眼道:“凭你也配问我老人家是谁?告诉你,找老人家扬名立万的时候,你还在沙堆里吮狼奶哩!” 老狼神一生就是最忌讳人家说他是狼养的,闻言不由凶睛暴凸,阴嘿道:“老儿,这是你自己找死!” “死”字出口,左手大袖,蓦地朝东方矮朔拂去。 东方矮朔双脚摆了一个马步,掳拳道:“你……待怎的?”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老狼神袍油一拂,有若迅雷骤发,罡风潮涌! 东方矮朔话声才出,忽然闷哼一声,一个身子已被老狼神袖风卷起,像断线风筝般直飞三丈来远,朝悬崖外落去! 这一下,当真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在场四人,没一个不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方才大家各尽全力,从火烧观后山,连越十数重殿宇,一直追出现外,还是无法追得上人家,即以轻功来说,这两个老头纵然不高出自己四人,至少也决不会低过自己。要知轻功一道,若无精深内功为辅,哪能登峰造极? 先前甯不归失足堕崖,还可说匆忙无备,这会东方矮朔被老狼神一记袖风,就震飞出去,实在太稀松了! 老狼神自己也不敢相信,火德星君、神钩真人、接火天君,也同样不敢置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东方矮朔明明就是禁不起一拂,摔了下去! 崖外断壁千仞,云气嗡然,即使武功再高,像这般凭空飞出三丈数外,再往下落,除了会飞,哪能活命? 虽然这是决无可能之事,但四人心头,总觉太以突兀,各自惊疑不定。 火德星君冉无天瞧了悬崖一眼,缓缓转过身子,哼道:“两位远上寒山,毁去火神洞石门,不仅破坏了贫道一炉丹药,而且还使火烧观失去一盆千载难觅的朱果仙草,这笔帐,两位如何算法?” 老狼神干嘿道:“道兄是否有意赓续来了之战?” 火德星君微晒道:“那倒不必,五日之后,贫道当在山下候教。” 老狼神回头道:“郝老哥意下如何?冉道兄想必要找几个助拳之人哩!” 火德星君大笑道:“贫道封关百日,观中尚有小事须待料理,冉无天何须约人助拳?” 郝公玄稽首道:“道兄既然如此说法,兄弟和狼老哥权且别过,五日之后,咱们准到。” 火德星君浓哼一声,偕同接火天君转身朝观中走去。 老狼神嘿然笑道:“郝老哥,冉无天这是什么意思?” 郝公玄手持苍须,沉吟道:“五日之后,可能他另有诡计!” 老狼神狼爆般大笑道:“火烧观也不过尔尔,咱们难道还伯他不成?” 却说从赤焰山后山陡壁,缒藤而下的白衣书生和匆匆脱下绿衣的红衣少女,正是赤发仙子温如玉、魔教玉女姬红薇! 她们因甯不归说出前面还有人等着,要自己两人快走,同时眼看老狼神狼奇里、神约真人郝公玄对自己两人目光炯炯,似乎并未深信。 温如玉江湖经验较丰,鉴貌辨色,一时哪敢停留,立即朝姬红薇使了一个眼色,覆上面纱,转身就走。 姬红薇跟在她身后,走没几步,只听甯不归的声音,在自己耳边细声说道:“女娃儿,找老头要你脱下绿衣,无非要那两个魔头相信你们不是白衣教的人,其实你此刻还得穿上,不到时候,不可露出本来面目。” 姬红薇只知道有几位老人家都是帮陆大哥的,白衣教是陆大哥的仇人,处处和陆大哥作对! 她心里深爱着陆大哥,同时也隐约知道温姐姐很关心陆大哥,她的假扮白衣教主,要自己扮成绿衣侍卫,是为了破坏白衣教主一件阴谋。 但这次上赤焰山来,竟是干什么,她也弄不大清楚,她只是相信温姐姐,这样做是对的。此刻听到甯不归要自己仍把绿衣穿上,就边走边穿,同时又把那方绿纱,蒙到脸上。 转过山脚,温如玉回头一瞧,不由笑道:“妹子,你怎么又穿起来了?” 姬红薇蔽道:“就是那位老前辈说的咯,他叫我不到时候,不可露出本来面目,哦,如玉姐姐,这位老人家是谁呢?还有那两个老头,你都认识吗?” 温如玉道:“我也只知道他叫甯不归,是一位风尘异人,还有两个,那穿黄衫的叫老狼神狼奇里,老道人是神钩真人郝公玄,都是数一数二的大魔头。” 姬红薇想了想,问道:“如玉姐姐,你说的大魔头,是不是大坏人?那么魔教呢?也是不好的了?” 温如玉被她问得一怔,接着笑道:“所谓魔头,只是说他邪魔外道罢了,其实旁门中也一样有好人,正派中也一样有坏人,这可不能一概而论。” 姬红薇点点头又遭:“如玉姐姐,我们这次到火烧观来,究竟为了什么?”。 温如玉低声道:“我们上火烧观来,原是为了一盆朱果,因为白衣教的‘终身蛊’,普天之下,只有朱果能解。而且还有一位叫作旋风煞的木老前辈,失陷在火烧观,令狐老前辈要我们相机行事;但目前有一件比这里更重要的事,嘱我们赶去姬红薇道:“这个我知道咯,我是说咱们这样一走,几天的工夫,不是白费了?” 温如玉摇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令狐老前辈算无遗策,我想他老人家一定另有计较,我们还是赶快上路才好。” 姬红薇还想再说,眼看温姐姐脚下突然加快,朝前奔去,也就跟着施展轻功,急急赶了上去! 未牌时光,两人赶到巢县,一片汪洋的巢湖,业已在望。 姬红薇该轻声道:“如玉姐姐,到啦?” 温如五点点头,正待从怀中取出密柬,瞥见前面路旁,一片树林中,金影一闪,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金衣人,笔直朝自己两人,迎面走来! 温如玉自从赤发仙姥把毕生功力,转注到她身上之后,目力极强,一眼认出那金衣人正是白衣教的金衣护卫!心头微微一凛,伸入怀中的手,迅快放下,立即换了一副冷傲神色! 金衣人脚下极快,眨眼之间,业已奔近,只见他忽然身形一停,在路边站住,垂手躬身道:“船只已经备妥,请教主下船。” 温如玉听得不期一怔,暗想:对方把自己误认作教主,不知他们准备好船只,要往何处去的?但她乃是极有机智之人,在这一瞬之间,忽然想起东方矮朔公羊老前辈捎来赛孙膑令狐老前辈的一封密柬,曾说到了巢湖才能开视。 早晨甯不归南老前辈也说前途有人等着自己,莫非就是要自己乘他们的船,前往姥山? 心念疾转,立即傲然点头,应道:“好!” 金衣人不再多说,转身在前面引路。 温如玉暗暗朝姬红薇打了手势,意思叫她不可多说,以免露出马脚,一面跟着金衣人缓缓朝前走去。 一会工夫,便已走近湖边,果见一处江湾子里,停泊着一艘中型船只,船上还有两个绿衣侍卫,在船头位候,此时一眼瞧到金衣护卫引着教主前来,立即垂手肃立,状极恭谨温如玉神态冷漠,昂然跨上跳板,朝船舱走入。 姬红薇这几天虽然一直扮着白衣教绿衣侍卫,跟随温姐姐上赤焰山去,火烧观没有白衣教的人,不虞被人触穿,但她是个涉世未深的姑娘,明知道不会有什么意外,还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被人认出。 这会上了白衣教的船,而且船上还有两个和自己身份相同的绿衣侍卫,少时如果和自己说话,岂非马上露出破绽? 她心头只觉一阵跳动,再也宁静不下来,偷眼一瞧,温如玉装出那副冷漠的样子,好像真是白衣教主一般。不由暗暗钦佩,如玉姐姐当真遇事沉着,当下也就壮起胆子,低着头跟在她身后,往舱中走去。 温如玉跨进中船的一瞬工夫,她目光早已掠过全船,看清船上除了两名水手,只有一个金衣护卫,和两个绿衣侍卫,即使中途有变,凭自己和姬红薇两人,大概也可以应付,只不知他们这条船,要开往何处?有什么行动?令狐老前辈要自己两人前来,究竟为了何事? 自己得觑空先拆开令狐老前辈的密束瞧瞧才好,心中想着,一面也就在舱中一把椅子上坐下。 姬红薇眼看舱外两个绿衣侍卫,并没跟着走进舱来,心中又是一阵尴尬,不知自己跟着教主进舱,是否错了?但她此刻无暇多想,只好低着头趋前几步,侍立温姐姐身侧。 金衣人待温如玉在舱中坐定,立即吩咐开船。 水手抽上跳板,解缆启旋,船身开始晃动,渐渐离岸,一会工夫,摇出江岔子,水面渐宽,水手们扯起风篷,船行也逐渐轻快! 温如玉一直担心白衣教生真的会突然赶到,此刻眼看船已使出江心,心头才算放了下来,正待吩咐姬红薇,倭称自己须要休息一会,不准任何人惊扰,以便开视赛孙股那封密柬。 “哈哈”舱外金衣闪动,金衣人随着笑声,一脚跨进舱门。 温如玉心头微微一惊,但依然力持镇定,坐着不动。 只见金衣人从蒙脸金纱中,透出两道炯炯眼神,瞧着姬红薇,点点头道:“姑娘这身绿衣,可以脱下了。” 姬红薇不禁后退半步,道:“你……” 温如玉心头不期一震,立即沉声道:“金衣护卫,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衣人呵呵一笑,伸手取下覆面金纱,登时露出一个清瘦而略带苍老的面孔,双颧微耸,眼神充足,脸上还微含笑意! 温如玉根本不识其人,只道对方识破自己两人行藏,他的取下面罩,无非也要自己两人取下面罩来,以辨真伪!不禁霍然站起,右手凝聚内力,冷冷喝道:“本教主面前,你敢放肆吗……” 金衣人没待他说完,连忙摇手笑道:“此处已在江心,不虞泄漏消息,姑娘快取出赛孙膑的密柬,一瞧便知。” 温如玉听出对方原来也是假扮的金衣护卫,心头不禁暗暗好笑,自己方才还一直把他们当作真的。这就做态一收,拱拱手道:“尊驾是谁?适才请恕冒犯!” 清瘦老者呵呵笑道:“姑娘好说,老朽倪汝霖。” 要知倪汝霖以擅长易容之术,行走江湖,许多人只闻其名,从没见过其人,遂以千面怪侠相称,在大江南北,和千手儒侠史南溪齐名,有江南二千之誉! 温如玉听他说出“倪汝霖”三字,不禁失惊道:“老前辈原来是人称千面怪侠的倪老前辈。” 倪汝霖含笑道:“江湖浮名,只是好事者胡乱叫叫罢了。” 说到这里,回头瞧瞧江面,又道:“老朽受人之托,化装白衣教主金影飞魔邵大宇,舱外两人,一个是北岳门下的杜少侠,另一个是小女所扮。因此行关系整个武林安危大局,老朽也只知此去姥山,是为了换回一个非常重要之人,详细情形,据说赛孙膑已有一封密柬,交待姑娘开拆,此处离姥山只有数十里水程了,姑娘快请瞧瞧,也好早作准备。” 温如玉听说此去姥山,是为了换回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而且此举居然关系到整个大局,一时心中大感奇怪。 自己拿什么去换人?不知换回来的又是什么人?一面点头道:“老前辈说的极是!” 当下从怀中取出密柬,打开一瞧,只见里面还有两封密柬,和一张纸条,温如玉看完之后,不禁暗暗佩服。心想:难怪江湖上把令狐老前辈叫做赛孙膑,灵狐仙,他老人家当真是一位神机莫测的奇人,好像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一般!心念转动,不由瞧了姬红薇一眼,一面把信柬递到倪汝霖面前,笑道:“老前辈请看。” 倪汝霖看完之后,不由一阵呵呵大笑,道:“妙,妙,这一着,果然关系重大!” 说着,随手把其中一封密柬,送回温如玉手上,郑重的道:“赛孙膑写明这封密柬,要在回程之中,才能开视,姑娘先请收起。” 然后又把另一封密柬,和字条一并送回。 温如玉接过之后,把该在回程开拆的密柬,收入怀中,然后朝姬红薇微笑道:“妹子,这封密柬,是令狐老前辈给你的,要你到时开拆,你可好生藏好。这张字条上,写得甚是清楚,你快瞧瞧。” 姬红薇道:“令狐老前辈哪有这么多密柬?”接到手上,一口气看完之后,不由“咭” 的一声笑出声来,道:“如玉姐姐,真好玩……哦,对了,难怪东方矮朔老前辈和甯老前辈都说这趟比朱果还要重要!” 说着,撕下蒙面绿纱,轻轻拢了一下秀发,嫣然笑道:“这几天戴着这付面罩,当真别扭死了。” 接着又迅速脱下绿色长衫,露出一身红妆! 巢湖,一名级湖,又曰焦湖,本来是一片平畴,后陷为湖,形如鸡心,在安徽境内,除了洪泽湖,与江苏共有之外,就要算巢湖最大了,方圆数十里,港仅纷峻,为淮西巨泽。 此时波平如镜,天水一色,远望鞋、姥请山,宛如沙鸥浮水! 船行迅速,南首一点山影,正在逐渐放大。 峻峭石壁,叠翠浓林,水晶盘里拥青螺,用来比喻姥山,由未尝不恰当。 太阳已经偏西了,照在水面上,金霞万点,但船中几人,都因此行责任艰巨,谁也无心浏览景色。 船渐渐驶近了,水手们落下风篷。 千面怪侠倪霖汝金纱蒙面,站在船头上,指挥着船家,摇进一条港湾。 温如玉眼看已到姥山,缓缓站起身子,握着姬红薇纤手,低声道:“妹子,暂时委曲你了。” 姬红薇道:“不要紧!你这就动手吧!” 温如玉叮嘱道:“妹子,你待会别忘了开拆令狐老前辈的密柬。” 姬红蔽点点头,道:“我会记得的。” 温如玉微微一笑,伸手点了姬红薇的睡穴。 这一瞬工夫,船已在一处大石崖下停泊。 黑娘子倪采珍抱起姬红该,和杜志远两人跟在温如玉身后相继登岸。 倪霖汝等大家上岸之后,吩咐船家把船在崖下水洞藏好,然后纵身上岸,双足一顿,身子平空飞起三丈来高,接连几纵,迅疾跃登十余丈高的崖顶,凝目向四周一阵打量,才翩然落到地上。 温如玉连忙迎着问道:“老前辈,他们……” 倪汝霖点点头,笑道:“就在不远,姑娘不可再称我老前辈了。” 话声一落,使朝崖边一片树林中闪入。 温如玉、杜志远王人,立即跟踪掠入林中。 这一片树林,相当深密,大家因距离对方渐近,谁也没有作声。 树林随着山势,往左转去,盘过山脚,前面是一个山凹,就在山凹中间,盖着一座茅篷,因相隔尚远,只觉空山寂寂,不见有人。 左右两边,都是参天树木,中间是一条小径,从山脚直达山凹,只容两人并肩可行,敢情不久以前还是相连的一片树林,后来把树木所去,才开出这条路来,小径前面,横着一段三丈来长的树身,正好拦住通路。 倪汝霖走近林前,朝身后打了个手式,低声吩咐道:“采珍,你和杜少侠暂时留在林中,不可妄动。” 倪采珍、杜志远同时点了点头。 倪汝霖才回头向温如玉道:“姑娘随老朽出去。” 说完,大踏步朝林外走去。 温如玉跟在他身后相继走出,行近那段根置路上的巨木面前,倪汝霖忽然闪到左侧停住,垂手肃立。 温如玉见他忽然停住,不知发生了什么?急忙抬目瞧去,只见树身上横写着八个大字: “法王驻锡植入者死” 倪汝霖等温如玉走近相距约五尺光景,便以“传音入密”说道:“姑娘快清站住,这是魔教‘法限’,未得允许,不可跨越。” 温如玉不知魔教禁忌,心中暗暗冷哼,依言住足。 倪汝霖迅速转身,面向茅篷,凝足功力,大声说道:“白衣教主,专程拜候法王。” 过了半晌,只听茅篷中响起一阵低沉梵唱,缓缓走出八个身穿黑衣的僧人,双掌合十,缓步而出,在茅篷两边,分左右站定! 倪汝霖瞧到八个黑衣僧人,立即传音道:“天龙八部护法弟子。” 突然这八个僧人,合十双掌,同时朝外扬起,从他们僧袍大袖中,射出无数尖刀,闪电飞来! 温如玉冷嘿一声,正待发作! 倪汝霖急忙传音道:“姑娘不可妄动,这是魔教迎宾之礼。” 温如王举目瞧去,原来转眼这间,八个黑衣僧人掷的飞刀,已在小径中间,铺成一条直线。 敢情这些飞刀,两头皆成锋利三角,一半插入土中,另一半刀尖露出地面,约有六寸光景,每隔五尺一把,共计七十二把,高低距离,排列整齐,居然不差分毫! 光凭这一手,如非内功已有相当火候之人,决难办到。 只见八个黑衣僧人,掷出飞刀之后,依然双掌合十,一齐躬下身去,齐声说道:“法王请白衣教主,入篷相见。” 温如玉暗哼一声:“这魔教法王,好大架子!” 倪汝霖传音道:“姑娘注意,七十二把尖刀,乃是魔教迎宾之礼,表示贵宾莅止,足不沾上,你必须飞越‘法限’,落到第一柄刀尖之上,一步步走去,中途不能碰倒尖刀,才不失率L。” 温如玉暗想这些尖刀,还难不住自己,当下微一吸气,既不晃肩,又不点足,身子凭空升起两丈来高,缓缓落到第一柄尖刀之上,从容举步,朝茅篷走去! 山风吹着她月白儒衫,洒脱之中,另具一种高傲气概,确有雄霸江湖,一教之主的风度! 倪汝霖瞧得不禁暗暗点头,这位温姑娘一身武功,看去还不在自己之下,当下也就吸气点足,飞越树身,落到刀尖之上,跟着往前走去。 温如玉走到第七十二把刀尽头,已到达茅篷前面。 八个黑衣僧人一齐合十躬身,道:“法王已在茅篷恭候,请教主入蓬。” 温如玉飘然落地,只微微颔首,算是还礼,就昂首阔步,朝茅篷中跨去! 倪汝霖哪敢怠慢,功凝全身,亦步亦趋的跟在温如工身后。 茅篷里面,陈设极为简单,正中间一尊案上,供着一尊纯金铸成的欢喜佛,作男女交欢之状。 温如玉目光一瞥,任她平日豪放不羁,也不禁瞧得一阵脸红心跳,暗暗降了一口,慌忙移开目光,差幸有白纱遮脸,别人还瞧不到她羞窘之色。 再看长案两旁,盘膝坐着两个老僧。 左边一个身形瘦长,面目枯槁,身穿一袭黄色僧衣的,敢情就是魔教法王枯佛嘉摩尊者了。 右边老僧身形高大,面貌阴整,身穿一袭大红袈裟,正是自己见过的魔教长老嘉檀尊者! 就在此时,枯佛嘉摩已缓缓睁开双目,望了温如玉一眼,合十当胸,笑道:“难得,难得,老僧远入中原,教主还是老僧第一次见到的武林人物,请恕老僧失迎!” 话虽说的客气,但神情却甚是傲慢,身子端坐蒲团之上,动也没动。 温如玉虽是假扮白衣教主而来,但瞧他这付自大模样,心中也未免有气,只是自己此行,关系重大,是以隐忍着不好发作,当下略为抱拳,冷漠一笑道:“在下久闻法王盛名,无缘识面,此次听说法王驻锡姥山,特来拜候。” 枯佛嘉摩低笑道:“好说,好说,教主令尊白骨神君,威震西睡,当年曾莅临天龙寺随喜,和老僧有过一面之缘,不想数十年后,老僧又见教主雄霸武林,实在可喜可贺!” 温如玉虽已知道白衣教主姐妹,就是当年白骨神君的一双孪生女儿,但因自己终究所知有限,不敢搭腔,闻言只是冷冷一笑,拱手道:“在下无事不敢惊动法王清修。” 嘉摩尊者徐徐的道:“教主可有什么事吗?” 温如玉道:“在下舍妹数日前在庐江失踪,迄今未闻下落端坐右首的嘉檀尊者,忽然目光一抬,阴笑道:“你是怀疑到咱们身上来了?” 温如玉道:“在下事后据报,当晚曾有贵教中人路过该地,在下因此特来问讯一声,舍妹年轻无知,如有冒犯,在下也好向贵教陪礼。” 嘉檀尊者道:“那倒不必。” 温如玉背负双手,话虽说得婉转,神态却也相当冷傲,闻言不禁仰首冷嘿了两声,道: “白衣教虽然草创伊始,但如果擒下天龙寺的人,在下敢作敢为,也决不至推倭,想来会妹当真不在这里了。” 他此话一出,两位尊者脸色同时一变。 嘉檀擅尊者道:“老俗又何须推诿?” 温如玉哪肯放松,追着问道:“那么舍妹果在此地了?” 嘉擅尊者目射寒光,阴恻恻的道:“在如何,不在又如何?” 温如玉傲然道:“在下原是问讯来的,舍妹要是不在,也就罢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口。 嘉檀尊者隐含怒意道:“如果在呢?” 温如玉神态淡淡的道:‘哪也没有什么,在下来意也只是求法王允予交换罢了。” 枯佛嘉摩双目之中,闪过一丝诡异,沉声道:“交换?” 温如玉背着双手,点头道:“不错!”—— 我独行扫校 第二十二章 易 俘 枯佛嘉摩瞧了嘉擅尊者一眼,问道:“这么说来,教主已经擒了一名天龙寺的门人,不知是谁?” 温如玉冷嘿道:“贵教擒了在下什么人?在下也擒了贵教什么人,大家可称林两悉称,谁也没有吃亏。” 嘉檀尊者全身一震,变色道:“你是说红薇?你……敢对小师妹下手……” 温如玉格格笑道:“你们敢对舍妹下手,在下对令师妹又有何不敢?” 枯佛嘉摩抬手制止嘉擅尊者开口,一面急急问道:“小师妹人在哪里?” 温如玉并没回答,反问道:“舍妹?法王是否已俯允交换了?” 原来魔教玉女姬红薇蔽,名义上虽是嘉摩、嘉擅的师味,其实她一身武功,都是由枯佛嘉摩代师传艺,一手教成,她根本连师傅都没见过一面。 因为魔教规定,每一代都得有一个女弟子,继承该教魔女职位,魔女在教中,辅佐掌教,论地位也仅次于掌教,最难的一点,还是继承魔女之人,生辰八字,必须与规定相符。 因此甚至数十年来都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上代掌教圆寂之后,就由门下弟子代为寻觅,传以武功,但名义上还是同门师兄妹。 姬红薇就是在这样情形下,在天龙寺长大的。 枯佛嘉摩对姬红薇,名虽同门,实为师徒,此刻一听到小师妹会落在白衣教主手里,心头哪得不急?当下双手合十,连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教主说的,老僧自表同意。”一面回头道:“师兄,咱们就把白姑娘放了吧!” 嘉檀尊者连忙合掌道:“谨遵掌教法旨。”说到这里,回头喝道:“夏侯律,快请白姑娘出来。” 黄幔后面,夏侯律应了声“是”,立即有一阵细碎步声,从慢后传出。 温如玉不禁听得一怔,无影人魔夏侯律,原是魔教叛徒,已投在白衣教下,怎会又回到魔教来了?心急转动,也立即回头吩咐道:“金衣护卫,要他们把姬姑娘送来。” 倪汝霖躬身应“是”,霍然回身去,金色大袖,朝篷外悬空一挥,只听“嗤”的一声,从他袖中,射出一道白色火花,冲霄飞起!、这原是一瞬间的事,这边倪汝霖火花才出,黄慢后面,也娉娉婷婷地走出一个白衣少女! 只见她秀发披肩,笑靥如花,但身上却穿了一袭宽大的白色儒衫,男不像男,女不嫁女,显得有点不伦不类。在她身后,跟着走出一个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正是无影神魔夏侯律! 白衣少女一走出黄幔,一眼瞧到负手卓立的温如玉,和身旁穿金衣侍卫的倪汝霖,春花般的脸上,立时流露出惊喜之容,娇声叫道:“大姊,你果然赶来了。” 温如玉道:“妹子,你过来。” 白衣少女本来惊喜的脸上,忽然之间,好像怔得一怔,脚下也略现踌躇,但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这情形瞧得温如玉心头蓦然一震,暗道:“糟糕,难道自己一开口,就露出破绽来了?” 心念方动,眼看白衣少女,依然朝自己身边走来,一时哪敢大意,立即功凝全身,暗暗戒备。 这时正好杜志远、倪采珍也已如飞奔到! 倪汝霖迎着伸手拍开姬红薇睡穴,杜志远、倪采珍立即退出篷外。 姬红薇睁开双目,口中“啊”了一声,喊道:“三师兄、二师兄,你们都在这里。” 她口中喊着,身子却挡在温如玉和两位师兄面前。 温如玉早已微一拱手,道:“在下告退了!”一面低喝一声:“妹子快走!” 转身拉住白衣少女纤手,很快退出茅篷。 嘉檀尊者右手隐藏袖中,早已凝足了魔教最厉害的“金手印”功夫,只要小师妹一让,立可全力发出。 哪知小师妹好似存心掩护白衣教主退走似的,站在正中间,此时一见温如玉和白衣少女翩然闪出茅篷,心中一怒,低喝道:“小师妹快闪开!” “开”字出口,身形倏起,正待朝篷外追出! 姬红薇退了一步,依然挡在他面前,吃惊的道:“二师兄,你要怎么了?” 嘉檀尊者跺脚道:“小师妹还不让开?” 伸手一推,越过姬红薇,冲到蓬口,抬目瞧去。 只见白衣教主姊妹两人,早已掠出十几丈远,金衣护卫和两个绿衣人,却站在约七八丈外,每人手上,都握着一枚蛇形暗器,正是威力极强,一经掷出,十丈方圆悉成火海的“翼火蛇”缓缓向后退去。 这一段话,说来较长,其实只是嘉檀尊者推开师妹,掠到蓬口的一瞬间事! 姬红薇眼看二师兄推开自己,朝篷外追去,心头不禁大惊,一时急中生智,惊“啊”一声,随着嘉檀尊者一推之势,脚下一个踉跄,朝边上跌去! 嘉檀尊者听到小师妹一声惊啊,急忙回头瞧去。 枯佛嘉摩早已闪电跃起,把姬红薇扶住,皱皱眉道:“小师妹穴道初解,血脉未和,师兄怎可如此鲁莽?” 嘉檀尊者只当自己方才心急追人,出手稍重,被掌门人这么一说,不禁老脸一红,问道:“小师妹不妨事吧?小兄实因白衣教主自己送上门来,轻易放他们不得……” 枯佛嘉摩道:“咱们既然答应了人家,就让他们去吧!”一面慈祥的道:“小师妹还是快到后面去做一会功夫,活活经络。” 姬红薇因赛孙膑有一封密柬,让自己回到姥山之后,才能开拆,巴不得三师兄有此一说,急忙答应一声,朝幔后走去。 嘉檀尊者回过头去,瞥见夏侯律垂手站在身后,不禁心中一动,随即吩咐道:“白衣教主主得形色匆忙,其中可能有诈,你出去瞧瞧,他们是否业已离去?” 夏侯律答应一声,正待朝篷外奔去。 嘉檀尊者又遭:“且慢,你只要暗中跟随,不可露了形迹。” 夏侯律又应了声“是”,匆匆惊出蓬外,朝白衣教主遁去的方向,跟了下来。 他久经风浪,明知白衣教生救出胞妹,此刻必然急于离去,但仍不敢丝毫大意,闪近林边,先停步宁神调息,运起内功视听之术,然后悄悄朝山坡那边跟去。 这片树林,虽然高大绵密,但夏侯律却对它相当熟悉,耳目并用,轻蹬巧纵,快若狸猫,片刻工夫,便穿林而去。举目瞧去,但见一叶风帆,业已离岸驶出老远。 此时已近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昏暗,但水光做航,远远望去,金衣护卫卓立船头,一身金衣,闪烁生光。 正当此时,忽听身后树枝,忽然轻微晃动! 夏侯律耳目何等灵异,尤其枝叶晃动,声息极轻,若不是用心谛听,决难发觉,而且一动即止,如非功力已达化境,不可能如此! 他原是心机极深之人,这一发觉身后有人,丝毫不动声色,目注风帆,嘿道:“终有一天,要你们尝尝我‘火焰刀’的厉害!”说到这里,作出正待返身模样,忽然脚下一停,口中“哦”道:“不对,白衣教主险恶阴人,岂甘就此离去?两位师叔,莫非中了她的狡计?” 说话之时,一直凝神顷听,知道身后之人,果然并没离去,心头不禁暗暗冷笑一声! 忽然举起右手,小指指甲,在左手中指上划了一下,指头立时流出血来,他再把血液涂到右手掌心,然后双掌合拢,轻轻摩擦了几下,迅速凑近界尖闻去。 这一闻,夏侯律先是一惊,继而十分愤怒的道:“好歹毒的手法,果然不出我所料,偷下‘无形之蛊’……” “哈哈哈哈” 语声未落,接着又是一阵仰天大笑。 “你怎会想到‘无形之蛊’的解药,已喀到我夏侯律手上?” 说完,探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玉瓶,倾出两粒金色药丸,纳入口中,一手握着玉瓶,忽然失声道:“不好,两位师叔,功力越高,所中盎毒也越深,我得赶快回去才好……” 就在此时,身后微风飒动,一道人影,如电飞落。 夏侯律佯作一惊,大喝道:“什么人?” 身形疾然斜闪开去! “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已在身后响起! 夏侯律声音入耳,凝蓄待发的右掌,很快收转,恭身惶恐的道:“原来是二师叔,恕弟子不知不罪。” 嘉檀尊者阴沉一笑,道:“老僧怕你不是白衣教主对手,才特地赶来,他们已经乘船走了么?” 夏侯律点头应“是”。 嘉檀尊者目光如炬,一下瞧到夏侯律手上玉瓶,问道:“你手上是拿着什么?” 夏侯律心头暗暗冷哼,但脸上却愈是恭顺,愤然道:“弟子正要赶回去向两位师叔禀告,白衣教主临行之时,居然暗施手脚,放出毒蛊,此蛊名曰‘终身蛊’,无色无形,令人防不胜防。中蛊之人,丝毫不觉,武功越高,中毒越深,要待十日之后,才会发作,除了她独门解药,普天之下,只朱果能解,弟子目睹他们扬帆远去,心中怀疑,白衣教主生性阴险,匆匆离去,必有阴谋,因此查验血液,果然已中蛊毒……” 嘉檀尊者其实已经来了一会,夏侯律的一举一动,全都瞧得一清二楚,目光凌厉的道: “有这等事,血液又如何查验?” 夏侯律道:“这是弟子在白衣教时,曾听金衣飞魔邵大宇说过,凡是中了无形蛊的人,只要把中指血液涂在掌心,两掌摩擦之后,如血腥有异,便是中蛊之象。” 嘉植尊者浓哼一声道:“你说的金影飞魔,就是那个金衣人了?” 夏侯律又应声“是”。 嘉檀尊者又道:“你还没说出手上何物?” 夏侯律道:“弟子手上,就是白衣教‘终身蛊’的解药。” 嘉檀尊者道:“你如何得来的?” 夏侯律道:“白衣教对外扬言,‘终身蛊’除了只有延缓发作之药,真正知道解药的只有白氏姊妹和金影飞魔三人。弟子是趁他们不备之际,偷取了六粒,以备不时之需,不想今天果然用着了,方才弟子已经服了两粒,此中尚余四粒,正好够两位师叔之用。” 说着双手递上玉瓶。 嘉植尊者方才隐身树上,亲眼瞧他吞服过两粒,此时见他说得与事实完全相符,心中倒也不疑,一手接过玉瓶。 依言划破中指,把血液涂在掌心搓了几下,凑近鼻尖一闻,果然血腥有异,不禁脸色大变。 要知把血液涂在掌心,再经两手摩擦,掌心发热,血腥自然有异,嘉擅尊者在江湖上闯了二十年,原也不是轻易受骗之人,实因白衣教“无形蛊”太厉害了,他已经听得很多。 譬如擅于用毒的责神逢巨川,威震甘陕的老狼神狼奇里,高黎共山的神钩真人郝公玄,龙门帮帮主陆地神龙程元规这几人,论武功修为,全都不在自己之下,但他们都先后中了白衣教的蛊毒。 “无形蛊”这三个字,当真令人谈虎色变,因此闻到掌心血腥有异,就深信不疑的拔开瓶塞,倾出两粒金色药丸,一下吞入口中,回头问道:“眼下解药,要多少时间,才能把毒蛊除清?” 夏侯律神色极恭,答道:“服下解药,尚须运功半个时辰,蛊毒即可全去。” 嘉檀尊者点点头道:“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赶快回去!” 两人匆匆回转茅篷,嘉擅尊者把经过情形,向枯佛嘉摩详细说了一遍。 枯佛嘉摩迟疑的道:“师兄出去之后,小弟已入定多时何以丝毫不觉有异?” 嘉檀尊者笑道:“掌门人有所不知,白衣教主善使无形蛊,中人于不知不觉之间,不到发作决难查出。中原武林,近半月来,已有不少人被暗施手脚,据江湖传言,连当日号称三君双仙的赤发仙子,就在不久之前,因蛊发作。自绝而死。何况此女阴毒成性,易俘之后,走得甚是匆忙,小兄早起了怀疑,方才查验血液,果然有异,掌门人不可不信。” 枯佛嘉摩闻师兄把白衣教的“无形蛊”说得如此厉害,只好接过玉瓶,把仅余的两粒药丸,吞人口中。 嘉檀尊者回头瞧去,只见夏侯律恭恭敬敬的伺立身侧,没有吩咐,不敢退去。心中颇为嘉许,这就抬手道:“服药之后,既须运功祛毒,你就去休息吧!” 夏侯律躬身应“是”,行了一礼,便往篷后退去。 嘉檀尊者接着道:“护法弟子何在?” 八个黑衣僧人闻声入内。 嘉檀尊者吩咐道:“掌门人和老增均须入定半个时辰,尔等可分在篷外守护,如非重大事故,不得惊扰。” 这八个黑衣人,号称天龙八部护法弟子,武功全都不弱,此刻听到二师叔吩咐,同时躬身领命,留下四人在篷内护法,另外四个,迳自朝篷外走去。 嘉檀尊者吩咐完毕,便自阁上眼皮,参禅入定。 却说姬红薇走入俊后,眼看两位师兄并没有怀疑自己,心中暗暗觉得好笑,但也有点害怕。 这茅篷后面,用布隔了许多小间,她找到最后一间,独自在蒲团上坐下,悄悄从怀中取出赛孙膑给自己的那一封密柬,上面写得很是清楚:“回转姥山,在无人之处拆阅。” 那么此刻该是拆阅的时候了! 姬红薇侧耳倾听了一下,觉得并没有人进来,很快撕去封口,里面只有两个小小纸包,一时不由大疑。暗想:“令狐老前辈又在弄什么玄虚了?” 心中想着,双手已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包,原来里面包着一撮灰色药未,纸上有一行小字:“阴阳水调服,可解散功之毒。” 这是怎么一回事?姬红薇瞧得大是不解,什么叫做“散功之毒”? 当下随手包好之后,又取过另外一包,打了开来,只见里面药粉完全一样,纸上也有一行小字,那是:“一人一服,即可无虑。” 真是怪事,令狐老前辈就是这样,什么事情,也不写得清楚一点,他到底要自己服下呢?还是给别人吃的? 自己根本就没中什么散功之毒,而且看字中语气,一个人只要服一包就够,大概令狐老前辈只是要自己备而不用的。 想到这里,觉得十有八九,已被自己猜中,当下微微一笑,把两包药粉,依然放入封套收到革囊之中,然后在蒲团上运起功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姬红薇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睁眼一瞧,天色业已黑了,市漫外面,有人低沉的叫道:“红姑……红姑……” 姬红薇霍然一惊,听出那是天龙八部为首一个名叫休陀的声音,当下一跃而起,问道: “休陀,是不是三师兄在叫我?” 休阳应遵:“不……不是,弟子替两位师尊护法,两位师尊,情形有点不对,弟子斗胆,想请红姑出去瞧瞧。” 姬红薇吃惊的道:“两位师兄怎么了?” 休陀合掌道:“两位师尊方才入定之前,曾吩咐无事不准惊扰,但弟子发现两位老人家忽然全身颤抖,好像中……了毒 姬红薇不信道:“有这等事?” 话产出口,人已匆匆往外跑去。 转过黄布幌子,只见长案上已点起一盏佛灯,三个护法弟子虽然还分立在四周,合掌肃立,但全都脸露惊诧,双目集中在两位师尊身上。 枯佛嘉摩和嘉檀尊者依然瞑自坐在蒲团上面,身子当真不住的颤动,脸色灰败,额前绽出黄豆汗珠。 姬红薇瞧得大吃一惊,一个箭步,跃到枯佛嘉摩面前,伸手摇着他身躯,急急问道: “三师兄,你怎……” 枯佛嘉摩紧闭着的眼睛,忽然缓缓睁开,但是神光散漫,张了张口,喉间进出微弱的声音,道:“毒……毒……” 他似乎已尽了最大力气,但话声未落,身子颓然往后倒去! 姬红薇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失措惊叫道:“你们快过来呀!” 其实休陀早已伸手把枯佛扶住,其他三个护法弟子,也同时奔了过来。 道:“散……散……功……” 身子“扑”的一歪,正要倒下,也被一个护法弟子抢前扶住。 “果然是散功之毒!” 姬红薇心头猛震,慌忙回头道:“你们知道什么叫阴阳水?快……快去准备阴阳水……” 休陀答应一声,飞也似的朝篷外跑去,过不一会,他捧着一个木瓢进来。 姬红薇早已取出两包药末,立时给两位师兄服下。 一会工夫,只听两人骨节之间,一阵格格作响,脸色也逐渐恢复。 姬红薇放下了心,八个护法弟子,围在左右,大家都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孽障……” 嘉檀尊者大喝一声,翻身坐起,把所有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姬红薇喜道:“啊,二师兄,你醒过来了?” 嘉檀尊者才一坐起,目光转动,喘息着喝道:“夏……侯律,你……们……快别让…… 这孽畜逃了……” 大家不明所以,回头一找,果然不见夏侯律的影子。 这时枯佛嘉摩也自吁了一口气,坐将起来。 嘉檀尊者眼看大家依然围着不走,气怒已极,伸手一指,喘息着喝道:“你们还……还不快把夏侯律抓来?快……快去 休陀听出师叔口气,敢清两位师尊突然中毒,和夏侯律有关,立即答应一声,率了三个师弟,匆匆朝篷后奔去。 姬红薇道:“二师兄,你快息一息咯,刚眼下解药。” 嘉檀尊者略微定了定神道:“已经不妨事了,没想到这孽畜敢对我们两人下毒!” 枯佛嘉摩口中低诵佛号,道:“阿弥阳佛,这毒药好不霸道,小弟才一发现,全身功力,已告疾散,数十年苦功,几乎毁于一旦。” 嘉檀尊老脸有愧色,道:“小兄一时疏忽,几乎铸成大错,这孽障处心积虑,想来已非一日。” 姬红薇抬问道:“二师兄,这是什么毒药,会有这般厉害?” 嘉檀尊者叹息道:“这就是我疏忽之处,夏侯律之父逍遥先生,原是一代奇才,不但文事武功,全有极深造诣,而且博览群书,尤精医药之学。据说当年他忽发奇想,认为江湖上恩怨仇杀,了无宁日,主要就是因为武功两字作祟,只要消灭武功,大家就可相安无事。于是他穷数年之功,处处搜求药物,练制成一种散功之药,练武之八,只要眼下此药,武功立时全失。” 枯佛嘉摩合十道:“阿弥阳佛,这逍遥先生倒不失是位有心之人,只是矫枉过正,未免仍失之偏颇。” 嘉檀尊者道:“掌门人说得极是,当时逍遥先生试验的结果,发觉此药毒性甚烈,不仅可使人失去武功,而且人也因之瘫痪,这就弃置不用。不想当年夏侯律被乃父逐出之后,此药也因此不见,逍遥先生怕流入江湖,为害武林,还特地针对此药,配制了许多解药,亲自分送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让他们门下弟子,在江湖行道之际,遇上有人中毒,可以广为施救……”说到这里,忽然目光转到姬红薇身上,道:“小师妹,你这解药,又从哪里来的?” 姬红薇被二师兄问得一怔,她不善说谎,嗫嚅的道:“这是赛孙膑老前辈给我的。” “赛孙膑?” 嘉檀尊者诧异的道:“赛孙膑令狐宣就是夏侯律的师弟,你在何处遇上了他?又怎会事先知道咱们会被孽障暗中谋害的?” 枯佛嘉摩也道:“不错,这倒确是不可思议之事。” 姬红薇一时被问得心头大跳,低头道:“这次换人,就是赛孙膑老前辈出的主意,方才那个白衣教主,是温姐姐假扮的。” 嘉檀尊者奇道:“他不是真的白衣教主?” 枯佛嘉摩温和的道:“小师妹,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姬红薇只好把赤发仙子温如玉,受赛孙膑腹之嘱,因江湖上许多知名之士,全都中了白衣教的“终身蛊”,据说这种毒蛊的解药,只有白衣教主姊妹两人身边才有,而且白衣教主的妹妹,已经落在魔教手中,所以要温如玉乔装白衣教生前来换人。赛孙膑给了自己一个密柬,嘱咐到了姥山,才能开拆,里面就是两包解药,详细说了一遍。 嘉檀尊者阴哼道:“赛孙膑仗着一点鬼才,居然敢计算到咱们头上来了。” 枯佛嘉摩低诵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师兄比小弟还大上几岁,不可委动嗔念,不论赛孙膑如何使诈,总究对咱兄弟有救命之德。以小弟看来,中原武林,始终是一块是非之地,咱们天龙寺虽然号称魔教,但与人无争,不宜卷入他们漩涡之中,小弟就是为了公孙乔夫妇藏宝,一念贪嗔,数十年勤修,几乎毁于一旦。因此决定明天立即赶回天龙寺去,师兄二十年来,原为追查‘阴魔经’下落,如今总算收回来了。不如话声未落,只见追查夏侯律的四个护法弟子,由休陀为首,匆匆进来,满脸气愤的躬身说道:“报告两位师尊,弟子找遍全山,不见夏侯律踪迹,想是逃下山去了。” 枯佛嘉摩点点头,挥手道:“阿弥陀佛,这孽障多行不义,必自毙。随他去罢!” 嘉檀尊者合十道:“掌门人说得极是,只是天龙寺从无叛教之人,教规森严,法不可驰。小兄之意,我们固然不宜卷入中原武林是非,但夏侯律必须擒回天龙寺去,不知掌门人以为如何?” 枯佛嘉摩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天龙八部可暂时留在此地,以供师兄差遣,小师妹,那么你跟我回去吧。” 姬红薇听得心头大急,忙道:“三师兄,我和二师兄一起回去咯!” 枯佛嘉摩瞧了她一眼哺喻说道:“阿弥陀佛,扰攘红尘,偏多烦恼,诸般烦恼,皆由心生”。 姬红薇听得似懂非懂的脸上一红,娇笑道:“三师兄,你答应我了?” 枯佛嘉摩笑道:“你留在这里,也无不可,只是不准多惹是非。” 姬红薇喜得连忙点头道:“我知道,我一切都听二师兄吩咐就是。” 水声哗哗,船上已经扯起风帆,姥山在夜色朦胧之中,像一团庞大的黑影,正在逐渐远去! 中舱燃起一支红烛,江风从窗缝中吹进,烛光不住的摇曳! 一位身穿白色儒衫,娇靥如花,披散着一头秀发的少女,这时再也忍耐不住,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怔怔地瞧着对面一位脸蒙白纱,身穿白衣的书生,气愤的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把我弄到哪里去?” 她虽在气愤之中,语气带着怒意,但听来依然声若乳莺,娇脆悦耳! 白衣书生格格一笑,柔声道:“妹子,你怎么连姐姐都不认识了?” 白衣少女披嘴道:“哼!你别骗我了,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认为装得很像?” 白衣书生站起身子,双袖一拂,背负着手,傲然道:“有什么不像,难道白衣教主,还有假的不成?” 白衣少女觉得好笑,但又忍住了,哼道:“你才不是呢,哼,方才第一句话就不对了。” 白衣书生轻笑道:“哦,你不是第一眼看出来的,是第一句听出来的,你倒说说,我第一句错在哪里?” 白衣少女道:“我姐姐从小就叫我名字,你叫我妹子,就是不对。” 白衣书生陪哦一声,一面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白衣少女道:“你说!” 白衣书生道:“白婧婧。” 白衣少女嗤的笑道:“那是我姐姐的名字!” 她这一笑,烛光之下,看去有如海棠初放,妩美之至! 白衣书生微微一怔,道:“那么你叫什么?” 白衣少女掩口笑道:“你承认了,你是假扮的,你先告诉我是谁,我就告诉你。” 白衣书生点头道:“不惜,我是假扮的!” 说着,举起纤手,一下撕去蒙面白纱,登时露出一张俊俏秀丽的面孔,只是她生得柳眉微挑,凤目如电,红菱似的嘴角上.挂着一丝甜笑! 白衣少女并没见过此人,但瞧她模样,分明也是女的,心中方自一怔,忍不住问道: “你……” 她才说到一半,突然惊怯却步,两眼盯着对方,顾声道:“你……到底是谁?” 原来那白衣书生,人如花娇,自然也是女儿之身,但她在撕下面纱之后,同时举手摘下头巾。 这一搞不打紧,但却披下一头赤发,一个玉脸樱唇的俏佳人,登时变成了一个红发怪人,白衣少女如何不惊? 温如玉用手掠了掠散乱的赤发了微微一笑道:“赤发仙子。” 白衣少女睁大眼睛,摇摇头道:“赤发仙子,我听爹说过,你不是。” 温如玉嗤的笑道:“难道赤发仙子不能有徒弟吗?我就是她老人家的徒弟,我叫温如玉,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女惊奇的瞧着她,心中暗暗称奇,赤发仙子的徒弟,居然也会有一头赤发,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人家既然说出来历,自己也只好说,这就低低的道:“我叫白嫚嫚,就是司马相如上林赋‘柔桡嫚嫚,妩媚纤弱’的嫚嫚两字。 温如玉笑道:“姐姐叫婧婧,妹妹叫嫚嫚,这两个名字真好!” 白嫚嫚心地纯洁,听她称赞自己名字好,心中一喜,抬头道:“这是师傅替我们取的。”。 温如玉心中一动,暗想:“此女看来涉世未深,自己只要慢慢套她口气,不难探出白衣教主秘密来。”心念转动,一面故作吃惊的道:“你姐姐我倒见过几次,她武功极高,据说也得大漠神尼真传,原来你也是神尼高弟。” 白嫚嫚嗯了一声,奇道:“原来你知道得不少!” 温如玉道:“这都是我听师傅说的,她老人家以前和令尊白骨神君,是数十年友好,自然知道得不少。” 白嫚嫚天真少女,毫无机心,渐渐和温如玉谈得投机起来,她觉得温如玉除了一头红发,长得不好看之外,人却十分温和,不像自己姐姐,整天冷冰冰的,没话可说,一面浅笑道:“是啊,我就是听爹说过赤发仙子老前辈的名号,所以方才你一提,我就想起来了。” 温如玉又道:“我听师傅说,他老人家的绝迹江湖,隐居不出,还和令尊有关呢!” 白嫚嫚显然已被温如玉的话所吸引,偏着头道:“啊,这个我没听家父说过,你知道为了什么呢?” 温如玉听她这一声“家父”叫得心中一凛,暗道:“白骨神君果然尚在人间”,但脸上却丝毫不露,徐徐说道:“那好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白骨神君为了对付一个敌人,因为那人武功极高,他好像叫……叫……” 白嫚嫚接口道:“是九孔铁笛!” 温如玉暗暗好笑,连忙点头道:“对了,就是九孔铁笛,令尊白骨神君,当时邀约火德星君、北溟真君、和我师傅到九华绝顶助拳。那天只有火德星君冉无天没有赶到,四人激战了一昼夜,依然败在他铁笛之下,我师傅一气之下,说出如果一天胜不了九孔铁笛,就一天不出江湖,哦,师傅说,令尊白骨神君,还被他破了一身功夫,不知修复了没有?” 她说了一大串话,当然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后边这一句了,但她说来婉转,而且语气之间,充满了关切,使人听不出她是在故意套话。 白嫚嫚听她提到父亲,不禁神色一黯,摇摇头,道:“没有,我爹一身武功,就是毁在这恶贼手里,哼,总有一天找到恶贼,瞧我会放过他才怪。” 温如玉造:“哦就弄不懂你们姊妹两个,怎会舍弃令尊所创的白骨教,而另创什么白衣教。” 白嫚嫚道:“白衣教就是白骨教啊!” 温如玉又道:“我和你姐姐见过几次,觉得她武功极高,又会放蛊,何以不去找九孔铁笛替今尊报仇,却无缘无故的和江湖上各门派的人为敌?” 白嫚嫚瞧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忽然叹了口气,道。“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用不着隐瞒……” 温如玉心中暗直道:“行,来了!”一面故意伸手抚摸着一头赤发,笑道:“是啊,我们可说两代交谊了,不过妹子如果有什么为难,不说也罢。” 白嫚嫚摇头道:“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秘密,只是姐姐不日不许我告诉人家,你温姐姐又不是外人,说也无妨。” 她顿了一顿,又道:“我们原要找九孔铁笛报仇,只是这几年工夫,我们派了许多人,找遍东海每一个岛屿,都没找到他。而且派出去的人,几乎都吃了亏回来,他们都是武功很高的人,但选人家的影子也没瞧到半个,这不用说,是那恶贼做的手脚。” “听说他的武功,出于公孙乔门下,就是找到了,只怕我们仍然不是他的对手,因此我姐姐认为只有集合江湖上黑白两道高手,才能对付得了他。但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哪会和我们合作?所以只有暗下毒蛊,逼使他们就范。” 温如玉暗暗“哦”了一声。 千面怪侠倪汝霖早已在舱外听清两人对话,知道时机差不多了,这就推门而入,呵呵笑道:“两位姑娘,想必业已饥饿,老朽命他们准备好了晚餐,不如吃过晚餐,再谈吧!” 他此刻业已脱下金衣,换上一袭青衫,骨相清瘦,精神奕奕,使人感到另有一种长者风范。 白慢慢起身道:“温姐姐,这位老前辈是谁?” 温如玉忆道:“这是名震江湖的千面怪侠倪老前辈。” 倪汝霖笑道:“姑娘别替老朽脸上贴金了,老朽除了略谙易容之术,哪里称得上‘怪侠’两字?” 说话之间,杜志远、倪采珍也走了进来,接着船家端上七八碟菜肴,和一箩白饭,大家依次坐下。 温如玉指着黑娘子、杜志远两人,替白嫚嫚介绍道:“这是倪姐姐,倪老前辈的千金,这是北岳门下杜少侠。” 黑娘子倪采珍身为龙门帮堂主,年纪不大,江湖上经验可着实不浅,何况又经老父指点而来,这时坐在白嫚嫚身边,招呼得异常亲切。 白嫚嫚从小至大,除了姐姐,只有几个使女相伴,但姐姐白婧婧是性格冷漠的人,姐妹之间,平日很少说话,使女们当然也无话可说。 方才和温如玉一见如故,谈得很是投机,如今又有一位黑娘子倪采珍,和自己年龄相若,亲切无比,心中更是高兴。 尤其她听到杜志远是北岳门下,不禁想起南岳门下的陆相公来! 那晚,姐姐设有埋伏,要他自投罗网,当时虽经自己劝阻,叫他不可逞强入林,不知后来到底如何? 这是自己落入魔教手中以来,唯一不能安心之事,听说南北双岳,谊如一家,陆相公的情形,想来这位杜少侠一定知道。但这是自己心里的事,怎好向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问得出口?几次话到嘴边,都忍了下去。 哪知不想起陆相公,倒也无事,这一心中有事,登时显得情绪不宁起来! 黑娘子坐在边上,不住的替她夹着菜肴,白嫚嫚几乎有食不甘味之感。 晚餐之后,船家收去残肴,替大家彻了壶茶。 白嫚嫚再也忍不住,她瞧着杜志远,羞涩的道:“杜少使,我想问你一个人,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杜志远道:“姑娘说的,不知是谁?” 白嫚嫚粉脸微现羞红,垂首道:“南岳门下的陆相公,杜少侠想必认识,不知他现在什么地方?她虽竭力矜待,但一个少女当着人前,关心地探问一个男人,话是说出来了,但这份羞涩之态,却无法掩饰得住。” 即使眼前三人,丝毫没有江湖经验,也不难瞧得出来。 温如玉瞧在眼里,不禁心头略的一跳,暗想:照这情形看来,这位白衣教主的同胞妹妹,也暗暗恋上他了! 心念一动,瞥见倪汝霖朝自己以目示意,微微点头。 只听杜志远笑道:“陆兄弟和在下情如手足,几日之前因龙门帮程帮生身中贵教毒蛊,据说普天之下,只有朱果能解,陆兄弟兼程赶上赤焰山去了……他是上火烧现去的。” 白嫚嫚听得粉脸变色,急道:“朱果虽能解蛊,但冉老前辈哪会轻易给他?何况……” 她说到这里,忽然住口,接着幽怨的道:“他明明知道我身边就有解药,何以那天遇到了我,不肯明说?” 温如玉听得大喜过望,暗想:你果然自己说出来了,这就接口道:“原来贵教‘终身蛊’,还有解药?” 白嫚嫚自知失言,只好点点头道:“是先母留下来的,‘终身蛊’解药,当今之世,已无人知道,先母一共也只剩下二十粒,我和姐姐,每人分得十粒。” 倪汝霖道:“姑娘令堂,想是精擅医道的名家了?” 白馒媛道:“先母昔年在云贵一带,人称金花仙娘。” 倪汝霖吃惊道:“金花仙娘,当年号称蛊神,难怪姑娘姐妹,善于使蛊!” 白嫚嫚道:“我不会,我从小就不喜欢养蛊。” 倪汝霖趁机遭:“姑娘心地善良,又少在江湖上走动,故而对目下武林形势,未免隔阂,自从白衣教出现江湖,武林中已隐伏危机,姑娘姐妹为父复仇,原是无可非厚,但因此挑起杀孽,就未免失之偏激。” 白嫚嫚换首道:“这都是姐姐的主张,我原也不敢苟同,只是……” 倪汝霖蔼然一笑,道:“不瞒姑娘说,老朽和温姑娘,杜少侠,原是受人之托,为了消牧武林劫运,才把姑娘请来 白嫚嫚道:“老前辈有话但清明说。” 倪汝霖脸色一正,双目神光奕奕,瞧着白嫚嫚道:“令姊仗着‘终身蛊’,迫使武林中人,为她效力,对付九孔铁笛,还请有可原,但她却以恶蛊威胁华山、崆峒、黔帮三派,要他们血洗和白衣教无仇可言的少林寺,蓄意挑起各大门派自相残杀,手段也就显得太以毒辣!” 白嫚嫚心中一惊,抬头道:“我一点也不知道,这如果让师傅知道了,也一定会受到严厉的处分的。” 倪汝霖道:“所以目前能否消枚这场杀孽,关键就在姑娘身上了。” 白嫚嫚为难的道:“唉,我姐姐脾气倔强,我……我劝她也没有用。” 倪汝霖笑道:“老朽之意,姑娘如肯为武林苍生着想,能把‘终身蛊’解药见赐,武林受惠不尽。” 白嫚嫚沉吟了半晌,毅然抱头道:“老前辈既然说得如此严重,为了武林大局,我就是拼着被姐姐责骂,也得遵命。” 温如玉大喜道:“妹子深明大义,实是难得!” 白嫚嫚话声一喀,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玉盘,道:“十粒解药,我曾用过一粒,这里一共还有九粒,就一进请 边说边用拇指推开盒盖,这一推,她粉脸失色,底下的话,突然咽住,口中不期惊“噫”出声! 三个人六道眼神,原来都集中在玉盒之中,此时瞧她推开盒盖,盒内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解药?不禁全都一怔! “这……”白嫚嫚又惊又急,抬头道:“这一定是被魔教的人搜去了,他们怎会知道这是解药?” 这一变故当真使人大感失望,白嫚嫚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她不像有假,那么真是被魔教的人搜去了!大家好不容易,把白嫚嫚从魔教手中换出,又好不容易把她说服,结果却落得劳而无功!: 倪汝霖修眉微皱,徐徐说道:“姑娘解药既被魔教搜去,急也无用,姑娘深明大义,如能在令姊面前,相机进言,釜底抽薪,也未尝不是办法。” 接着回头朝温如玉道:“白姑娘遗失解药,事出意外,也许不是赛孙膑始料所及,但他还有一封密柬,嘱你在回程之中,方可开拆,不知是否另有安排?姑娘何妨拆开瞧瞧。” 温如玉被他一言提醒,喜道:“老前辈说得不错,令狐老前辈也许早就想到万一解药无着,所以要我们在回程中拆看。”说着,取出密柬,拆开一瞧,只见上面写着:“再易俘,载白骨次女,交换厉山门人,北岳弟子。” 倪汝霖见她看着字条,一声不作,不由问道:“赛孙膑在密束上说些什么?” 温如玉造:“这回令狐老前辈也想不到了,他老人家只是要我们找白衣教索人!” 她虽因自己长了一头赤发,昔日对陆翰飞的一往痴情,已如流水,但姑娘心胸再宽,对自己的情敌,难免有异样之感。 此刻说到冷秋霜、楚湘云两人,口气就显得极为冷淡,随手把字条朝倪汝霖递了过去。 倪汝霖当然不知道她们之间的事,只道温如玉因解药没弄到手,是以慢慢不乐,接过字条一瞧,不由慨叹道:“赛孙膑当真不愧灵狐之号,好像什么事他都知道,杜老弟,你和采珍不是一路寻找楚、冷两位姑娘来的吗?哈哈,她们已落在白衣教手里了。” 杜志远道:“这是令狐老前辈在密柬上说的?” 倪汝霖点点头,顺手把字条塞进袖中,一面笑道:“这事还劳白姑娘回去,向令姊讨个人情才好。” 温如玉瞧得暗暗佩服,心想:“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白嫚嫚道:“老前辈到底说的什么人?” 倪汝霖道:“一个是杜老弟的师妹楚湘云,另一个则是厉山门下的冷秋霜,她们从君山一路赶来赤焰山去的,大概是中途被令姐截去了。” 白嫚嫚沉吟了一下,脸有难色,道:“我姐姐从不听人劝告,我就是求她,她也不会放的。”说到这里,忽然柳眉一批,抬头道:“老前辈,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了,你们就像方才一样;只说我被你们所擒,向姐姐去换人不好吗?” 温如玉忙道:“妹子和我们一见如故,大家谈得极是投机,这样岂不……” 白嫚嫚插手道:“温姐姐,你不知道我姐姐的脾气,她从不许我过问她做的事,只有这样,她才会答应放人。” 巢湖南岸的白石山,山势并不太高,但山岭起伏,绵连北峡山脉。 在白石山南麓,有一个小小的山村,四面环山,中间一片盆地,疏疏落落的散居着七八户人家,土垣茅檐,绿树成明,恍如世外桃源! 这是黎明时光,天色还没大亮,入山的小径上,有一条人影,如飞奔来! 这人生得身材魁梧,脸色黝黑,此刻好像有什么急事,匆匆奔近左侧一座茅屋,才到檐前,就洪声叫道:“姥姥起来了么?” 随着话声,一脚跨进屋去! “是洪老大,有什么消息了吗?” 屋里一个破竹似的声音响起,从右厢走出一个满头白发,形如鬼睑的独自老妪。 洪老大连忙垂手道:“据派往南湖采盘的弟兄报告,姥山确实住着几个身穿黑衣的僧人,极似魔教中人,他因姥姥一再交待,不准露出形迹,是以只在姥山附近水面捕鱼,不敢登岸觑探。” 独眼乞婆区姥姥点头道:“只要他们确在姥山,事情就好办了。 洪老大又遭:“另外还有一件事,昨日午后,巢县附近,曾出现一个白衣教主打扮的人,和一个金衣护卫,三个绿衣侍卫,乘船往姥山而去。” 独眼乞婆吃惊道:“这等重大消息,你昨天就该赶来通知了。” 洪老大道:“那是派在巢县附近的一个弟兄瞧到的,他只当白衣教主有什么行动,是以不敢多说。后来直到晚上,发现夏侯律乘了一条小船,行色匆匆的弃舟登陆,向北而去,他当时认为可能是白衣教主赶上姥山去,所以夏侯律逃了出来,这才向兄弟报告,同时说出目睹白衣教主前往姥山之事。兄弟据报后,知道白衣教主和姥姥同在这里,决无单独行动之理,这中间定然有冒充之人,所以连夜赶来。” 独眼乞婆道:“你见过邵总管没有?” 洪老大愤然道:“姥姥,咱们原是和白衣教主合作,并不是他们的属下,姓邵的那份气焰,我洪长胜……” 独眼乞婆听得脸色大变,急忙摇手制止,低声道:“洪老大,你……你快小声一点,唉!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千万冲动不得。” 洪老大默然不语。 独眼乞婆又道:“这事只怕白衣教主还未知道,你跟我一起去,见过教主,也许咱们就得立时采取行动。” 说着偕同洪老大,急匆匆跨出柴门,沿着石子小径,朝山麓一座茅屋走去,才到门口! 只见一个绿衣侍卫迎了出来,躬身道:“教主有请。” 独眼乞婆心中微微一凛,暗想:“白衣教主如何知道自己来了?”一面点头为礼,和毒砂掌洪长胜走进茅屋。 白衣教主果然已在屋中相候,瞧到两人进来,起身让坐,口中说道:“姥姥来得正好,我正要着人去请呢!” 独眼乞婆在她左首一把椅子上坐下,陪笑道:“洪老大连夜赶回,有重要消息向教主报告,老身才陪同他来。” 白衣教主两道冷厉目光,透过蒙面白纱瞧了洪长胜一眼,口中沉嗯一声。 独眼乞婆忙道:“据派往巢湖的弟兄报告,魔教一批人,确在姥山落脚。” 白衣教主点头道:“魔教法王枯佛嘉摩尊者,亲率天龙八部护法弟子东来中原,似乎有意和咱们为敌。” 独眼乞婆听得一惊,魔教法王亲自赶来了,但白衣教主没有多说,自己不好多问,因此接着说道:“另有一件重要消息,是昨日午后.敝教弟兄,在巢县附近,发现有人假冒教主和金衣护卫,率同三个绿衣侍卫,乘船向姥山而去……” 白衣教主踞坐如故,连咱也没哼一声。 独眼乞婆瞧得不由大感奇怪,在她想来,自己说出这项消息,白衣教主至少也会震动一下。哪知话声一顿,对方平静如故,丝毫没有反应。心中暗暗想道:“这丫头好生阴沉。” 但因白衣教主没有作声,话声微微一顿,只好继续说道:“当时那个弟兄,只当教主有什么秘密行动,不敢多说,后来直到晚上,又发现夏侯律弃船登陆,朝北逸去,才向洪老大报告,洪老大因事出非比寻常,才连夜赶来。” 白衣教主点点头,冷嘿道:“夏侯律魔教叛徒,极可能是想乘隙逃出。” 独眼乞婆见她对假扮白衣教主,金衣护卫等人,前去姥山之事,好像并不在意,独目之中,不禁隐含诧异,问道:“那冒充教主的一行人,前往姥山,只怕另有企图,咱们还得立即赶去才好。” 白衣教主冷冷一晒,道:“让他们先去互拼一场也好,我已要金衣护卫率人前去沿湖监视,只要发现敌踪,立即驰报。” 毒砂掌洪长胜因自己负责巢县方面的侦查工作,所以自从昨晚得到消息,奔波了大半夜,赶回报告,不想白衣教主都已知道,那就是说,在巢县方面,表面上由自己五毒教负责,但白衣教主分明已派人去了。 他性情较直,闻言不由大感气愤,洪声笑道:“姥姥,兄弟说的如何,白衣教主耳目灵通,什么事都瞒不过她,这几天来,咱们弟兄,算是白忙了一阵子。” 独眼乞婆听他当面抢白,不由心头大急,忆道:“洪老大,你在教主面前怎好这般说法……” 洪长胜率领的五袁教徒,因平日受了不少白衣教人的歧视,心头气愤,积压已久,闻言冷笑道:“兄弟说的原是事实,白衣教威震江湖,教主手下,多的是奇才异能之士,兄弟江湖末流,何足重轻?” 白衣教主端座椅上,笑道:“姥姥和洪老大对白衣教精诚合作,本教主至表感谢,今日之事,其实我也才得到消息,因事出意外,所以先派金农护卫率人前去监视对方,我就在这里等候姥姥共商对策,尤其目前正有一项极重要的布置,还得仰仗洪老大的大力呢!” 说到这里,只见一个绿衣侍卫,匆匆进来,报告道:“西河湾港湾中,发现一条小船,已舍舟登岸,正往这里而来,金衣护卫特要小的前来报告。” 白衣教主冷笑道:“他们居然敢送上门来,好,你快去告诉金衣护卫,不得拦阻。” 绿衣侍卫应了声是,匆匆退出。 白衣教主回头朝独眼乞婆道:“有劳两位率贵教弟兄,随带‘五毒喷筒’在谷外四周埋伏,但听信号行事,向谷中缩小包围,不可放走一人。” 她口中说得客气,但语气冷厉,大有令出如山之概! 独眼乞婆起身道:“老身敬遵教主指示。” 她向毒砂掌洪长胜便了一个眼色,正待转身退出! 白衣教主左手一抬,道:“洪老大留步。” 毒砂掌洪长胜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停步道:“教主还有什么吩咐?” 白衣教主娇声道:“方才之事,你不可介意才好。” 独眼乞婆抢着谄笑道:“教主好说,洪老大跟随老身多年,为人憨直,怎敢对教主介意。” 白衣教主冷冷的道:“这样就好。” 两人退出茅屋,白衣教主瞧着他们后影,忍不注冷嘿一声。 这时门外又有绿影闪动,一道人影倏然堕地,躬身道:“启禀教主,敌人离此已不及两里。” 白衣教主道:“你叫邵叔叔回来就是。” 绿衣人应了声“是”,双脚一顿,立即破空飞起。 谷外,正有一行人缓缓走来,前面一个,面蒙白纱,身穿月白儒衫,扮相和白衣教主相似,正是赤发仙子温如玉! 她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金衣,面蒙金纱的千面怪客倪汝霖。 第三个也是身穿白衣,面蒙白纱的白嫚嫚,她两手下垂,已由温如玉点了她的穴道,这是她自己要温如玉这样做的。 最后两个绿衣人,是杜志远和黑娘子倪采珍了。 他们这一行动,是昨晚计议好的,当然,白衣教临时巢窟,设在白石山山谷之中,也是从白嫚嫚口中所说出。 山谷人口,是由两座小山中间盘曲而入。 一行人堪堪行近,左侧小山上忽然飞落一条人影,拦在路中,喝道:“什么人,敢假冒教主,闯上白石谷来?” 温如玉目光何等犀利,对方才一飞起,早已瞧清来人是白衣教的绿衣侍卫,但她白纱蒙面,故作不见,依然大模大样朝前走去。 杜志远却在此时,抢前几步,拱手道:“请朋友通报一声,敞教主特来拜访贵教教主。” 绿衣人道:“你们是什么教?” 杜志远道:“朋友难道看不出来?” 绿衣人哼道:“你们也会是白衣教不成?” 杜志远道:“这个不劳朋友费心,江湖之大,你们可以称白衣教,咱们自然也可以称白衣教。” 绿衣人早经白衣教主吩咐,是以只哼了一声,便自转变口气,问道:“那么贵教主一行,前来白石谷有何贵干?” 杜志远道:“敝教主昨日从魔教手中,救出一位姓白的姑娘,后来才知道这位白姑娘,竟是贵教二公主,敝教主怕路上有什么差池,特地亲自护送前来,顺便拜访贵教教主。” 绿衣人听得心头一震,忙道:“敞教二公主人呢?” 他说话之时,两道眼神,不禁透过绿纱,朝白嫚嫚瞧去。 温如玉背负双手,不耐的道:“贵教主是否在此?那么叫她到本教总坛来见我好了。” 绿衣人心中暗想:这假冒教主之人,说话举动,和冷漠神气,当真和教主十分相似,他真怕对方拂袖而去,连连躬身:“在,在,敝教主就在谷中。” 杜志远轻嘿道:“那么朋友还是赶快去通报吧!” 绿衣人应道:“是,是,贵教主请在此地稍候,我这就进去通报。” 温如玉从鼻孔中,冷嘿一声。 绿衣人哪敢怠慢,转身朝谷中如飞而去。 一会工夫,只见那绿衣人领着金衣护卫金影飞魔邵大宇从谷中奔出,朝温如玉拱手道: “敝教主听说贵客莅止,待命老朽前来迎迟,请诸位入谷相见。” 温如玉傲然卓立,冷冷的道:“白婧婧好大的架子。” 说话之时,身子略一回顾。 倪汝霖闪身走出,呵呵大笑道:“邵朋友还记得咱们在庐江见过面?” 金影飞魔怔得一怔,抱拳道:“原来是倪大侠,难得,难得。” 倪汝霖抬手道:“邵朋友请在前带路。” 金影飞魔暗骂一声:“此时且容你神气,反正你们这几个人已是有进无出的了。”一面点头道:“正是,正是,老朽替诸位引路。” 温如玉始终没和他说话,好像你们来一个绿衣侍卫,我们也以绿衣侍卫答话,你们来的是金农护卫,我们也以金衣护卫接着,你们教主来了,才有资格和我说话。 因此,金影飞魔话声一落,转身在前面引路,温如玉只是昂首阔步,缓缓朝谷中走去。 两山之间,一条仅容两人并肩可行的山径,盘曲而行,一会工夫,便已进入山谷,但见四周群山围绕,谷中到处都是浓林。 金影飞魔领着大家穿林而出,中间是一片空地,左右两迈,依林建着七八幢茅屋。 迎面一座高大茅屋前面,负手站着一个一身白衣脸蒙白纱的人,正是带着几分诡秘色彩的白衣教主白婧婧! 金影飞魔侧身让路,在边上站停,回头道:“敝教主已在等候了,尊驾请吧!” 温如玉理也没理,走近茅屋,拱拱手道:“教主别来无恙?” 白衣教主听出温如玉口音,也略一抱拳,冷冷笑道:“本教主还当是谁?原来是仙子芳驾光临!” 温如玉傲然笑道:“教主是否也感到惊奇?” 白衣教主并没接口,只是摆摆手道:“仙子远来,请到里面奉茶。” 温如玉目光迅速一瞥,笑道:“奉茶倒是不必,咱们的意,教主想必已听贵教绿衣侍卫报告过了?” 白衣教点点头道:“舍妹年幼无知,为魔教中人所掳,蒙仙子援手,还劳亲自护送前来,本教主至感隆情。” 温如玉道:“咱们特地送二公主前来,一则怕魔教心有未甘,中途拦袭,再则……” 她故意把话声拖长,言有未尽。 白衣教主冷漠的道:“仙子言中之意,似乎还另有要挟?” 温如玉格格一笑,道:“教主言重,这也谈不上要挟,只是想和教主讨个人情罢了。” 白衣教主道:“仙子请说!” 温如玉道:“听说三天前,教主在北峡山附近,擒来两人白衣教主点头道:“不错,那是北岳厉山双煞门下,仙子的意思,就是要我释放她们?” 温如玉笑道:“我这两个妹子,年幼无知,教主如能把她们放出,本仙子至感隆情!” 白衣教主白纱蒙睑,瞧不到她脸色,但听怒嘿一声,道:“好,仙子先把舍妹放了。” 温如玉“晴”道:“咱们已经把二公主护送上门来了,教主总该先把我两个妹子放出来才对呀!” 白衣教主冷峻的:“本教主既已答应,仙子还怕我不放人吗?” 温如玉格格娇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深入白石谷,身在贵教包围之中,教主就是先放人,还怕咱们逃上天去吗?”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听得站在一旁的千面怪侠暗暗点头,心想:赛孙膑要温姑娘担当易俘重任,真是安排得再恰当也没有了。自己女儿平日也算得精明能干,但和温姑娘相比,就不如远甚! 白衣教主听温如玉说出身在自己手下包围之言,不期心头一凛,寻思:这人武功机智,都不在自己之下,今日不除,异口必为大患。” 她心头升起一丝杀机,嘴角微撇,脸上也飞起一抹狞笑,只是有白纱蒙面,别人无法瞧到,只听她仰天发出银铃般笑声,道:“仙子也未免太小觑我了,好,本教主把她们先放出来就是。”说到这里,回头朝金影飞魔吩咐道:“你去把两人放出来。” 金影飞魔答应一声,转身朝茅屋奔去,一会工夫,领着楚湘云、冷秋霜两人出来!—— 我独行扫校 第二十三章 进退之间 楚湘云、冷秋霜两位姑娘才一走出茅屋,瞥见檐前站着两个白衣教主,两个金衣护卫,但双方对峙着好像不是一起的,心头不期大为诧异! 白衣教主转过头去,冷冷的道:“有人接你们来了!” 赤发仙子温如玉连忙招手道:“两位妹子,快过来呀!” 冷秋霜瞧了温如玉一眼,朝楚湘云道:“湘云姐姐,这是什么一回事”? 楚湘云迟疑的摇了摇头,还没作答。 杜志远叫道:“师妹,我们特地接你们来的,还不赶快过来?” 楚湘云听到绿衣人是师兄,不由喜道:“啊,是大师兄!” 一把拉了冷秋霜的手,急急奔了过去。 温如玉低声道:“两位妹子快运气试试,白衣教主是否在你们身上,做了手脚?” 楚湘云点点头,和冷秋霜两人略一运气,觉得并没什么,这就一起走到杜志远身边停住。 白衣教主只是负手而立,冷哼一声,道:“仙子现在总该把我妹子放了吧?” 温如玉造:“这个自然。” 说着左手袍油一挥,杜志远、黑娘子两人一左一右,霍地向后斜退了几步,左手暗暗笼入袖中,凝神戒备。 倪汝霖迅速替白嫚嫚解开穴道。 白嫚嫚穴道一开,飞也似朝白衣教主奔去,目中娇呼一声:“大姐…” 白衣教主沉声道:“你快进去!” “二公主!”茅屋中抢出四个青衣小鬓,拥着白嫚嫚往里走去。 温如玉拱手道:“教主盛情,感激不尽,咱们后会有期,就此告辞。” 白衣教主冷冷说道:“本教主恕不远送。” 温如玉目光一转,轻笑道:“教主在白石谷四周,伏下重兵,是否有一拼之意?” 白衣教主晒道:“以卵击石,还谈不上拼字。” 温如玉格格娇笑道:“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句,咱们今天是护送二公主来的,照说好来好往,免伤两家和气,自然最好 白衣教主冷笑一声,道:“怕是诸位来的容易,去时不容易呢。” 温如玉道:“那也不见得。教主真想动手,只怕会造成惨重伤亡,后悔莫及。” 话声一落,站在她身后的杜志远、黑娘子两人,忽然从袖中掏出两枚蛇形暗器,虚空一扬。 白衣教生森森目光,从蒙面纱中,略一转动,似乎微微一怔,继而冷笑道:“原来你们只仗着两支‘翼火蛇’,嘿嘿,‘翼火蛇’火力虽强,不过十丈,在我白石谷,可说一无用处。” 她这话可说得不假,白石谷方广不下百亩,白衣教的人,散伏四周,并不集中一处,两枚“翼火蛇”的威力,自然发生不了作用。 这和当日无影神魔夏侯律当面相对,距离较近,形势不同,当时夏侯律志在逃亡,万一通紧了,他会来个同归于尽。 如今杜志远、黑娘子和自己距离较近,取出两枚“翼火蛇”,志在掩护一行人退去,威胁的意味比较大,决不存有“偕亡”之心。 不错,他们拼急了,当然也会出手,那么唯一目标,只有自己一人,但“翼火蛇”必须碰上东西,才会爆炸。 凭自己的武功,双方相隔较远,即使掷来,也足可伸手接住,或者用掌风把它劈出,难以伤得了自己,造成的损失,不会严重,而温如玉一行,却非把他们除去不可,即使手下的人稍有伤亡,也在所不计。 温如玉可没想到这一着上去,那是因为她知“翼火蛇”威力极强,不知这些道理,闻言笑道:“那么教主是想试一试了?” 白衣教主傲然道:“本教主正有此意,仙子只管叫他们出手试试!” 说到这里,仰天发出尖细啸声,接着又冷冷的道:“你们如果仅仗两枚‘翼火蛇’,就想全身而退,也未免太小觑白衣教了。” 话声一落,草坪四周树林之中,突然涌出无数身穿灰白半短长衫的武士,手持兵刃,缓缓向中间包围过来…… 千面怪侠倪汝霖经验老到,默察形势,便已明白白衣教主用心,自己这边,仅凭两枚“翼火蛇”,已无法对她构成威胁。 当下就以“传音入密”知会杜志远。黑娘子两人,“翼火蛇”千万不可出手,一面朝温如玉造:“目下形势,一场激战,已在所难免,对方人多势众,咱们只有冲出白石谷……再作计较,姑娘请率领他们当先开路,这里由老朽先挡他们一阵”。 温如玉沉吟了一下,道:“晚辈之意,老前辈功力深厚,还是由老前辈领先开路,楚冷两位妹子一左一有,拒挡左右两翼,杜兄和倪姐姐居中策应,晚辈断后,这样,既可迎接四面八方的敌人,大家也有个照应,就是白衣教主亲自出手,我们且战且退,自可无虑,不知老前辈认为如何?” 倪汝霖自然听得出温如玉言中之意,她明说自己功力深厚,宜于领先开路,其实她是怕自己敌不住白衣教主。 自己虽听过女儿说过,温加工机缘凑巧,已得赤发仙姥亲传,既然她这般说法,谅来不致有什么差地。何况她调度确也得宜,这就点点头道:“姑娘心思缤密,这办法不错,咱们就这么办。!”说到这里,目光一掠,低声道:“事不宜迟,大家各自准备,跟老朽冲吧!” 伸手撕去蒙面金纱,同时脱去金色长衫,随手绞了两绞,猛向身前逼近的灰衣人扫去。 他原是为了先声夺人,这一下差不多用上了八成力道,一圈金影,呼啸出手,当先一个灰衣武士,哪想当受得起,惨叫一声,口喷鲜血,跌倒地上。 楚湘云右手在腰间一按,撤下玉连环,口中娇笑道:“秋霜妹子,快动手啦,这些人还和他们客气什么?” 倏的跨前一步,皓腕一抖,白玉连环闪起一片萤光,朝横里打去。 原来她和冷秋霜两人,偷出君山,一路上,早已把十九式白玉连环的招式学会,后来被白衣教擒住,因她把白玉连环束在腰间,只当普通饰物,谁也不知她这一束玉环就是金玉双奇的成名兵器。 却说楚湘云白玉连环扫到之处,只听一阵叮叮轻响,前面三人,想拿刀剑去磕,但觉手腕骤震,刀锋立即卷转,一个人肩头挨了一下,肩骨打碎,另一个手腕打断,痛得大叫一声,向后跃退。 冷秋霜早就跃跃欲试,经楚湘云一喊,口中应遵:“是啊,这些人坏死啦!” 纤举一标,轻描淡写的朝前挥去。 要知她“九阴神功”虽然只有三成火候,但白衣教主手下之人,如何承受的住?闷哼一声,首挡其冲的冻得身子一僵,往后便倒。 两人出手之时,千面怪侠倪汝霖手上金农绞成一条金鞭,已连续扫出,逼得许多灰衣武士纷纷让路。 杜志远和黑娘子两人,也早已撕下蒙面绿纱,一手握着“翼火蛇”,一手斜抱长剑,跟在倪汝霖后面,四只眼睛只是向两边扫射,他们居中策应,准备随时出手。 杜志远瞧到师妹手上抖出的一串白玉连环,出手之间,就伤了两个敌人,知道这几天工夫,师妹已把白衣剑侣留传的招法学会,心中不觉宽了许多。 温如玉却依然白纱蒙面,她走在最后,但因前面有人开路,两侧有人拒敌,倒反而显得轻松,眼看自己一行人缓缓移动。走了几丈,还不见白衣教主出手拦袭,心中不禁暗暗感到奇怪。 纵目一瞧,只觉从四周围聚而来的灰衣武士,不下面人以上,他们虽然缓缓逼近,似未全力抢攻,只是虚张声势,这攻边退。 不!自己一行人向前移动的一瞬之间,白衣教车和金衣护卫等人,都已不见,莫非他们有什么阴谋不成?心念转动,立即暗施传音之术,说道:“倪老前辈,他们好像有什么阴谋,要把咱们引入埋伏呢!” 倪汝霖抬头一瞧四周形势,果如温如玉所言,那些白衣教的人,且退且走,让出来的,正是出谷通道,心头不期一怔! 暗想:“不错,谷口两山夹峙,仅有一条两人并肩可行的山径,而且少说也有百来文远,他们的埋伏,可能就是在那里,但那是出谷唯一的通道,除了这一条路别无出口,自己几人,总不能在谷中不走!”心念转动,也以传音入密道:“温姑娘高见极是,只是我们除了此路,别无出口,即使他们设有埋伏,也只好冲到那里再作计较了。” 说话之间,脚下加快,只是往前走去,白衣教的人,敢情吃过他的苦头,等一行人走近,便自纷纷让路。 片刻工夫,便已奔近谷口,倪汝霖突然停步,回头道“前面已是谷口,咱们看清楚了再去不迟!” 话声才落,只听远处响起一声苍劲长啸,灰衣武士听到啸声,登时发动攻势,刀剑交织,朝身后涌来。 温如玉突然转身,清叱一声,双手乍扬,十缕尖风,激射而出,前面冲到的七八个人,立即被指击中,倒了下去。 但这一排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倒的堪堪倒下,后面的人,继续冲来,有如重波叠浪,汹涌扑到! 杜志远、黑娘子一看形势不对,一左一有,闪到温如玉身侧,两柄长剑,同时电卷出手。 温如玉双手不住连弹,“十绝指”像雨点般打出。 这时白衣教主的灰衣武士已如扇面般围来,同时向两侧攻到,楚湘云、冷秋霜哪会让他们逼近,环剑齐施,奋力应战。 这五个人出手何等凌厉,片刻工夫,已伤了对方一二十人,但那些灰衣武士却剽悍绝伦,宁死不退,前仆后继,一浪又一浪疯狂猛攻。 只有千面怪侠倪法霖,因为走在前面,从身后冲出来的敌人,全都被殿后和左右两翼接住,他反而没有交手的人。通目四顾,心中也感到暗自凛骇,忖道:“这些人的武功,大都不弱,敢情是白衣教主的精锐了。” 瞧他们这般猛攻,无非因自己一行,突然在谷口停住,误认为瞧破他们鬼计,不肯入伏,才想凭借武力,硬把自己六人逼入谷去。 只是他们伤亡惨重之下,何以白衣教主和金衣护卫、绿衣侍卫等人,还一个不见,只让武功较差的灰衣武士,硬攻硬冲?心念一动,立即高声道:“温姑娘,你们守在这里,老朽先去谷中瞧瞧。” 言罢身形一闪,朝谷中奔去。 这条谷道,约百丈来远,转折颇多,他走了一半,只觉夹道之中,形势虽险,却也瞧不出有什么埋伏。 再走了一段,前面出口,已隐约在望,静悄悄的简直连半点鬼影子都没有,这下真把这位老江湖瞧得大惑不解。 白衣教如果有什么阴谋,决难逃得过自己双目,如果没有阴谋,又何以要把自己一行,逼入谷来? 其实不用相通,自己一行也非由此路出谷不可。心中想着,业已走完狭谷,依然不见有何动静。这就返身折回。 前后顿饭光景,温如玉等五人,围守谷口,连出绝招,差不多伤了三四十个灰衣武士,但对方人数,好像愈打愈多,伤亡的人,立被抬下,后面的又随即补上,只是他们眼看这五个人出手厉害,似乎也感到胆寒,不敢攻得太猛。 倪汝霖才一赶到,立即招呼大家退下,鱼贯走入决谷。 灰衣武士一看他们走入谷去,果然并未追赶,只在谷口停了下来。 温如玉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老前辈,这谷中可有埋伏?” 千面怪侠把那件当作兵器的金衣,搭到肩上,摇摇头道:“这真是怪事,老朽走完狭谷丝毫瞧不出有什么异样?” 温如玉心中一动,抬头道:“他们莫非要等咱们入谷之后才行动手?” 倪汝霖捋须道:“不错,除此之外,老朽实在想不出别的道理来,总之,这条狭谷,决非善地,咱们虽是非闯小可,也以速即离开为上。” “他口中说着,脚下加紧,领先奔去,楚湘云、冷秋霜、黑娘子、杜志远、温如玉也同样展开脚程朝前奔去! 这段山径,转折极多,大家放开脚程,才走了二三十丈,忽听身后响起了一阵吹竹之声! 身后才一响起,前面狭径中,也同样响起吹竹之声,好像互为相应! 温如玉皱皱眉,道:“老前辈,他们放出大批毒蛇来了,大家小心应付!” 她出身五毒教,自然听得出这吹竹之声,正是驱使毒蛇的信号,这才出言提醒大家。 楚湘云道:“唉,陆大哥在就好了,他不怕蛇,蛇怕他的。” 黑娘子道:“你们难道忘了,温姐姐以前是五毒教主,她会有办法的。” 温如玉摇摇头道:“我虽是五毒教出身,但从小最讨厌蛇了,那种腥膻气味,令人作呕,他们弄蛇的时候,我总是走得远远的,连看都不看。” 黑娘子顿足道:“这就糟了!” 温如玉道:“那也没有什么,大家只要沉着对付,也就是了,这时候正当大白天里,凭我们六人的武功,纵然毒蛇,也不用放在心上。” 楚湘云皱皱眉道:“温姐姐,你说得容易……这……这多怕人呀”? 千面怪侠倪汝霖眼看自己一行六人,倒有四个是姑娘家,女孩子们没有一个不怕蛇的,但事已至此,怕也没用,这就捋须道:“温姑娘说得不错,待会遇上毒蛇,大家千万要沉着应付,不可慌乱。” 几句话的时间,大家又走了二十来丈,差不多正好走到狭谷一半路程,但听那吹竹之声,愈来愈急,尖锐刺耳,杂乱已极! 行走之间,突然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倪汝霖大喝一声:“大家小心!” 呼呼两掌,向前劈去! 大家闻声瞧去,只见两丈开外,蛇头攒动,红信吞吐,不知有多少毒蛇,争先恐后的蜿蜒游来!一股浓重的腥膻之气,迎面触鼻,中人欲呕! 倪汝霖劈出两股腥风,把当前游近的几条蛇,震飞出去,蛇群之中,立时起了一阵骚动。 一行人也骚动起来,几位姑娘一手掩着鼻子,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连执剑右腕,都不自禁的也有点发颤! 楚湘云怕动手之时,白玉连环沾上蛇血,早已把它束到腰上,从肩头抽出长剑,准备杀蛇 杜志远忙道:“不好,咱们后面也有大批蛇涌来了!” 话声出口,只听一阵”砰”“砰”之声,连续响起! 原来这一瞬之间,温如玉发现身后也有蛇群涌到,她俯身捡许多石块,朝前面投去,杜志远连忙也捡起石块,朝蛇群中投掷。 身后蛇群,立时被石块打死了许多,少数窜到近前的,也都被温如玉长剑挑起,一条条削断。 其余的人,一见温如玉投掷石块,大家也纷纷捡起石块,朝前面蛇群投去,一时“砰” “砰”之声大起,砸死了许多毒蛇,腥秽之气,也愈来愈浓。 “嘘”“嘘”吹竹之声,也愈来愈急,较前面的毒蛇,似有畏怯之意,但后面的蛇群,又相继涌到,从蛇身上游了过来。 千面怪侠面色凝重,细看这些毒蛇,都是青黑相间,蛇身极细,但一颗蛇头,全作三角形,想必奇毒无比。只要被它们咬上一口,就非同小可,是以只是双掌连发,阻遏它们游近,脚下却不敢朝前迈进。 六个人分作两面,前后拒蛇,这样过了顿饭光景,被石块砸死的毒蛇,少说也在一二百条以上! 蛇群固然被阻在一丈以外,无法逼近,但六个人渐渐也感到甚是疲累,可是你还不能稍为停顿,因为只要你攻势稍弱,它们就乘隙窜来。 六人被前后两堆蛇群,堵在中间,进既不能,退亦不可,千面儒侠倪法霖心头暗暗焦灼。心想:这样下去,没有一个人能逃得出毒蛇之口! 尤其一眼瞧去,这条狭窄的谷道之中,满坑满谷,尽是攒动蛇头,为数当在千条以上,即使武功再高,只怕也插翅难飞。 心念一转,取下搭在肩头那件金衣,随手绞了一绞,仰天一声长笑,回头道:“咱们这样僵持下去,等于坐以待毙,倒不如冲开一条蛇路,还有几分生机,大家随我来。” 手上金衫,猛地朝外拂去。只听劲风呼呼,一团金影过处,群蛇乱飞,果然被他冲出五尺来远!就在此时,冷秋霜忽然尖声叫道:“老前辈且慢!” 千面怪侠倪妆霖闻声停步! 只见冷秋霜迅速从项下摘下一圈丝线,线头上系着一颗乌黑有光龙眼大的珠子,满脸喜容,娇笑着道:“老前辈,我们不怕毒蛇了,这是避毒珠,什么毒蛇都不怕了,这是大哥送给我的,他说,他是毒神逢巨川送给他的,佩在身上,什么毒蛇毒蛊都会避得远远的,我们就拿它试试!” 她一口气说出来,宛如连珠一般,又急又快。 楚湘云给她这一语提醒,想起自己身上也有一颗,连忙掏了出来,接口道:“不错,老前辈,我也有一颗,那天,我和陆大哥在黄鹤楼遇上毒神,正好有一个五毒教门下,持着毒蛇逞强,毒神曾说五毒教养了许多毒蛇毒蛊,今后在江湖上难免遇上,这就送了我们二人一人一颗‘避毒珠’。” 千面怪侠听说“避毒珠”是毒神逢巨川所赠,想来定是克制毒蛇毒蛊之物,心中一喜,从冷秋霜手上接过“避毒珠”,一面说道:“楚姑娘,你的一颗,清交给温姑娘断后,咱们有此两颗,想必可以安然通过蛇阵了。” 楚湘云依言把“避毒珠”递到温如玉的手上。 温如玉身为五毒教教主,听说这粒小药丸,居然能克制毒物,心中还有些不敢相信。 这时千面怪侠倪侠霖功运右臂,全神戒备,左手拿着那颗“避毒珠”,迎着蛇群,举步走去! 果然那群昂首吐信的毒蛇,在这一瞬之间,敢情闻到“避毒珠”的药味,登时纷纷逃避,自动让出一条路来,逃避不及的,也都立刻低下头来,伏着不动。 倪汝霖眼看“避毒珠”果然能使蛇群避道,心中大喜,急忙叫道:“你们快随我来。” 一行人哪敢怠慢,一个跟着一个,从蛇群中过去。 何消片刻,业已穿出蛇群,转了个弯,瞥见有四五个黑衣大汉,站在转弯角上,一眼瞧到千面怪侠等一行入居然脱出蛇群,心中大骇,正待转身逃跑! 倪汝霖哪还容他们逃脱,双脚一顿,身子凭空而起,越过黑衣大汉头顶,一下拦在他们前面,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杀不尽的贼子,老夫面前,还想逃吗?” 冷秋霜道:“好啊,这些毒蛇,就是你们养的了?” 她娇喝声中,左手扬起,正待佛出! 只听温如玉叫道:“冷妹妹快住手,他们是五毒教的人!”叫声出口,一面冷冷喝道: “钱七、李四,你们几时都投到白衣教来了?还认识我吗?” 那为首两个大汉,悚然一惊,温如玉此时虽然白纱蒙面,但她自小在五毒教长大,五毒教的人,谁都听得出她的声音来! 闻言立即扑的跪了下去,失声道:“教主,是教主金驾到了,小的该死,万望教主恕罪,小……小的是奉区姥姥之命行事。” 温如玉道:“你们起来,快去收拾蛇群,随我出去。” 那两人站起身子,连声应“是”,往后退去。 黑娘子道:“温姐姐,原来这些蛇都是五毒教养的。” 温如玉叹了口气道:“我方才听到吹竹之声,就知道是五毒致的人暗中作祟,唉!没想到他们全会投到白衣教下。” 楚湘云道:“温姐姐,你说他们收拾蛇群,跟咱们出去,又为了什么?” 温如玉道:“五毒教的人,武功全都平平,但擅于豢养毒物,这许多毒蛇,如不叫他们收拾起来。留给白衣教,岂不是贻害无穷?” 千面怪侠点头道:“温姑娘设想周列,白衣教为祸江湖,如再加上这些毒物,为害更烈,只是这许多毒物,不知温姑娘如何安排?” 温如玉笑道:“这个,老前辈不必但心,晚辈自有计较。” 倪汝霖点头道:“这样就好!” 一行人边说边走,便已奔近谷口,大家鱼贯走出谷口,曾见谷外一片广场上,悄无声息的围着一大群人,列阵以待! 这些人中间,有一半是身穿半长不短的灰色长衫,。另一半是一身黑衣劲装的汉子。 灰衣武士手持刀剑,黑衣劲装汉子手上,却各执着一具黑黝黝的喷筒,他们相间而立,像袋形似的围成一团,好像正在等待着自己一行! 温如玉目光一掠,认出那些黑衣劲装汉子,分明全是五毒教门下,尤其他们手上执著的,正是五毒教最歹毒的“五毒喷筒”! 街中装的,是剧毒无比的毒液,只要一按机簧,立即射出一蓬毒雨,广可寻丈,纵然武功再高,在骤不及防之下,若被沾上一点,伤处立即溃烂,无药可治。 她瞧得心头暗暗一凛,立即以传音之术,说道:“倪老前辈请留步,那身穿黑衣劲装的,全系五毒教门下,手上喷筒,更是剧毒无比,沾上一点,无药可救,还是由晚辈前去试试!” 千面怪侠倪汝霖自然听说过五毒教“五毒喷筒”的厉害,闻言不由脸色一变,低声道: “他们既已全数投到白衣教门下,温姑娘还是小心为宜。” 温如玉道:“晚辈理会得!” 说着微一抬头,昂首朝前走去。 但听远处传来一声尖笑,一个冷冰的声音说道:“本教主早知道区区蛇阵,困不住仙子一行,所以在谷外恭候芳驾,此刻你们已在‘五毒喷筒’包围之中。只要本教主一声令下,机簧按动,尔等六人,立即化骨扬灰,尸骇不存,这点,仙子自然清楚不过……” 温加工估计白衣教主说话之处,少说也在七八丈外,急忙举头瞧去,但见右方一座峻岭,树丛极密,无法瞧见对方停身所在。 方自打量,只听白衣教主的声音,接着又道:“但只要仙子肯和本教主合作,本教主竭诚欢迎!” 温如玉听她声音,竟然业已换了一个地方,不由仰天格格一笑,道:“白婧婧,你少在本仙子面前,故弄玄虚,你知我来历,当知本仙子自有破解‘五毒喷简’之法。” 白衣教主又道:“如此说来,你是执迷不悟,本教主说不得只好下令发动了。” 温如玉哼道:“你如若不相信,不妨下令试试?” 她口中说着,目光迅速打量着面前围成一圈的五毒教门下,不知谁是为首之人? 这一搜索,突然在人丛中发现毒砂掌洪长胜手执一面三角五毒旗,屹然而立,心中不禁一喜,但依然丝毫不露,缓缓走前几步,以“传音入密”说道:“洪老大,五毒教待你不薄,你们倒投靠白衣教来了?” 毒砂掌洪长胜正是这一群人中的领队,他奉了白衣教主之命,率同五毒教门下和白衣教主武士在谷外布下埋伏,静待敌人出谷,一网打尽。 此刻突然听到有人以“传音入密”向自己发话,而且说的话,居然还是责问自己背叛五毒教,投靠白衣教,心中不期一怔,立即抬头望去,只见朝自己缓缓走来的,就是假冒白衣教主的人! 温如玉冷冷一呼,依然以“传直入密”说道:“洪老大,你连我是谁,都听不出来了吗?” 说到这里,忽然伸手撕下蒙面白纱! 这一撕下白纱,洪长胜双目一定,全身猛然一震,颤声叫道:“是……教主” 原来他只知有人假冒白衣教主,不知这假冒之人是谁?这时骤然瞧到这白衣教主装束之人,竟然是五毒教教主温如玉,不禁喊声出口。 所有围着的五毒教徒,也同时瞧清来的正是教主,不由全都双手叉天,同声欢呼起来道:“教主到了!” “来的是咱们教主!”双手叉天,乃五毒教参见教主的大字已。 温如玉目光一转,点点头道:“你们总算还认识我这个教主……” 话声未落,白衣教主冰冷的声音又已响起,道:“姥姥,你还不发令要洪老大动手?” 只听独眼乞婆颤声哀求道:“啊,教主,她……她是如玉……老身求求教主,格外施仁……饶……了如玉吧!” 白衣教主道:“本教主瞧在姥姥面上,那末你要她投到本教,也是一样。” 独眼乞婆道:“这个……” 白衣教主声音突然转厉,冷哼道:“本教主言出如山,你既不能叫她归降本教,那就是本教之敌!金衣护卫,你替我传令下去,在场之人,格杀勿论!” “嗤!”一道白色火花,由右边山间,横空射出! 独眼乞婆尖叫道:“洪老大,不能……能……” 白衣教主厉喝道:“区姥姥,你敢违拗本教主的命令?” 独眼乞婆忽然大声叫道:“洪老大,你别管我,如玉是教主,你们应该听她的……” 惨叫骤起,独眼乞婆再也没有声音! 温如玉听得全身热血沸腾,大喝道:“白婧婧,你给本仙子滚下来,我们决一死战!” “嗤!”又是一道红色火花,横空射出! 洪老大脸如卖血,手上五毒旗猛力一挥,大声喝道:“兄弟们,咱们和白衣教拼了!” 但他话声未落,白衣教的灰衣武土,敢情得到红色火花的指示,率先动手! 他们先前原是藉口掩护五毒教徒众,大家杂在一起,此时红色火花才一放起,登时手起刀落,朝五毒教的人所杀! 五毒教徒也立时还手,举起喷筒,逢人就射,刀光如雪,毒汁四溅,惨叫厉爆,同时响起,谷外广场上,登时大乱! 温如玉想起自己由姥姥抚养长大,此刻想必已遭白婧婧毒手,忍不住热泪盈眶,猛地大喝一声:“白婧婧,我不把你白衣教悉数扫灭,誓不为人!” 这一阵工夫,五毒教徒虽被灰衣武士抢先下手,死伤逾半,但终究他们手上的“五毒喷筒”,非同小可,一经反身射出,遇上的人,非死即伤,五十六个灰衣武士,转眼也死伤过半,其余的人,纷纷向后跃退! 温如玉哪还容他们逃窜,身发如风,“十绝指”嘶嘶尖风,只是朝灰衣武士下手! 杜志远、黑娘子、楚湘云也同时挥剑追杀,一时只杀得那些灰衣武士惊叫惨号,此起彼落,一个个倒了下去!” “杀得好!” 白衣教主声音,又在丛林中响起,冷冷的道:“温如玉,你倒真是蛇蝎其心,杀得一个不剩,但你认为这些人,都是白衣教门下,那就错了,他们只是新近才投奔本教的江湖人士,其中不少人,只怕还是卧底来的,你统统给我料理了也好!” 温如玉听得又是一怔,她真没料到白衣教主会有如此毒辣,不由怒气填膺,厉声喝道: “白婧婧,你好毒的手段,你藏头露尾,算得什么教主?你敢不敢下来,和找温如玉一决生死?” 白衣教主冷冷一笑,道:“用不着,你们认为逃出白石谷,就保住了命?嘿嘿,就凭你知道得很多这一点,今天就莫想活着离去……” 千面怪侠倪汝霖多年老江湖,听出白衣教主口气,似乎还另有鬼计。这就忙以“传音入密”朝温如玉道:“温姑娘,咱们今日,只是易俘而来,大家总算安然出谷,已届万幸,咱们人单势孤,不宜久留,还是早些离去才好。” 温如玉点点头道:“老前辈说得不错。”一面朝洪长胜道:“洪老大清率领他们先行退走!” 洪长胜躬身领命,三角小旗朝后一挥,喝了声:“退!” 五十来个五毒教徒,正待退去! 猛听山腰一片树丛中,飞射出一支响箭,直上半空! 干面怪侠倪汝霖高声说道:“大家注意暗器!” 话音未落,山腰上响起一片弓弦之声,一排弩箭,扶风呼啸而来! 立有四五个五毒教徒,闷哼一声,应弦倒地! 刹那之间,弓弦劲响,箭如飞蝗般射到! 倪汝霖舞动金衣,一边大喝道:“你们还不快退?” 喝声之中,迅速从黑娘子手上,接过一枚“翼火蛇”,把金衣舞得猎猎有声,劲风激荡,射来的长箭,只要遇上劲风,就纷纷跌喀。 铁砂掌洪长胜率领五毒教徒众,各自拔出腰刀,当先往外撤退!杜志远、黑娘子,楚湘云、冷秋霜等人,各自舞动长剑,边舞边退。 温如玉右手抡动宝剑,护住全身,左手却不时伸出手去,接住射来长箭,暗凝脱力,朝发箭之处,丢掷过去。 她目前功力,大非昔比,每一掷箭,就听到山腰上有人惊呼惨叫! 千面怪侠倪汝霖眼看温如玉只是站着不走,知道她有意掩护其余诸人,不由也瞧得暗暗点头。 回头一瞧,众人业已脱出对方射程之外,连忙以“传音入密”说道:“温姑娘这里留给老朽来对付吧!” 猛地大喝一声,奋起全力,左手一扬,一枚“翼火蛇”,疾如流星,朝发箭之处掷了过去。 这一下,当真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半山腰上“轰”的一声,火光爆散,十丈方圆,顿被熊熊烈火所罩,白衣教箭手,连惨叫都没出声,就悉数化成一片火海! 千面怪侠把金衣朝肩上一搭,纵声大笑道:“温姑娘,咱们也走吧!” 话声出口,突然“啊”了一声,身子一个踉跄,朝前冲一步! 温如玉大吃一惊,急忙问道:“老前辈……”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目光一瞥,只见倪汝霖右肩,鲜血直流,已被一支长仅三寸,折去羽毛的箭镞射中。 倪汝霖一咬牙齿,伸手从肩头拔下箭,瞧了一眼,低哼道:“此箭拆去羽毛,是以发箭无声,此人腕力之强,实在惊人,只怕除了白衣教主,别人决难办到!” 突听山腰上,一个洪大声音,喝道:“倪汝霖,这一箭,不过老夫给你一个警告,和白衣教为敌,有死无生!” 于面怪侠纵声大笑道:“你是邵大宇,哈哈,暗箭伤人,算得什么,老朽拜领一箭之赐,白衣教覆败之日,老朽自会找你算帐。” 山腰上火势越来越炽,连山石都烧得劈劈啪啪作响,金影飞魔邵大宇敢情说完话业已离去,是以没再作声。 温如玉道:“老前辈,我替你包扎一下再走。” 倪汝霖大笑道:“区区箭伤,算得了什么,温姑娘咱们走吧!”说到这里,忽然低声说道:“今日之战,白衣教连连挫折,直到此时,白衣教主白婧婧始终未曾露面,她鬼计多端,只怕另有花样,咱们人单势孤,又是久战疲乏之身,实在不宜久留,赶快离开此地才好。” 话声一落,立即举步朝前奔去。 温如玉跟在他身后,匆匆赶上众人。 黑娘子瞧到老父肩上负伤,心中一惊,急忙取出伤药,替他敷上。 温如玉略一检点,才知道洪长胜率领的一百名五毒教徒,在这场激战之中,伤亡过半,只剩下四十二人。 而且其中还有半数以上都负了伤,尤其独眼乞婆区姥姥已遭毒手,心头更觉一阵黯然,叹息道:“可惜钱七、李四,和一大群毒蛇,依然落到白衣教主手中。” 倪汝霖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没想到白衣教会在谷外,设下重伏,唉,那许多毒蛇,落到他们手里,当真会贻害无穷!” 温如玉沉吟了一下,道:“晚辈想来,那钱七,李四擅于训蛇,白婧婧一时未必敢对他们如何,让他们留在白衣教,将来也许有用…二··” 说到这里,倏然住口。 倪汝霖不知她话到中途,何以停口不说? 转脸瞧去,只见温如玉粉面含霜,一声娇叱,玉婉扬处,两丝极细金线,电射而出! 但听“噗”“噗”两声,四丈外一株枝叶浓密的大树上,跌下两个灰衣武土,手上各自执着一管“五毒喷筒”。 这是大家必经之路,如果从树下经过,两人居高临下,一按机簧,两管喷筒,足可喷射两丈来广,自己几人,可说无人幸免! 倪汝霖不觉脸上一热,望了温如玉一眼,暗暗慨叹,自己当真老了,论机智心计,都不如这位姑娘,难怪赛孙膑会把易俘重任,交到她身上,而自己所担当的,只不过是温姑娘的助手而已!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温如玉金针出手,人也跟着纵了过去,俯身一瞧,口中不由“噫” 了一声,满脸惊诧的抬头道:“他们已经死了。” 冷秋霜唁的笑道:“温姐姐,是你金针打死的?” 温如玉摇摇头道:“不!他们是被人点了死穴!” “被人点了死穴?” 倪汝霖听得一怔,急忙俯下身去,低头一瞧,谁说不是?这两个灰衣武士,身体僵直,业已死了一会,心中也不禁大奇,伸手翻过尸体,只见左边一个胸前,还别了一张字条,上面用木炭写着一行字迹,那是:“辛苦,辛苦,我是白跑了一趟,前面已有人接应,管酒管饭。” 字条既没有具名,不知是谁写的? 只是看他口气,想必是接应自己一行人来的,大概看到自己一行业已脱险,才悄然退走,没有露面,后来发现树上隐有敌人,出手除去。 黑娘子好奇的道:“爹,你看这是谁留的?” 倪汝霖笑道:“看这口气,不是那个酒鬼甯不归,便是自称东方矮朔的公羊叔,除了两人,决无第三个人。” 楚湘云道:“对啊,准是他们两人!” 温如玉造:“既然字条上说前面有人接应,我们还是快走吧!” 洪长胜收起两管喷简,大家就继续上路。 一会工夫,离开白石谷约莫已有十来里光景,只见当前一片树林前面,正有一簇人在路旁等候! 远远望去,这一簇人,约有二十多个,一式青布劲装,腰跨单刀的大汉。 在这簇人面前,站着三人,中间一个身穿青绸儒衫的清瘦老者,正是龙门帮总护法千手儒侠史南溪。 左边一个玉面朱唇,腰悬古剑的是南岳门下的陆翰飞。 右边一个阴阳脸汉子,左臂套着七圈铁环的,是龙门帮堂主夺命飞环邢长林。 双方距离渐近,楚湘云一眼瞧到陆翰飞,早已喜上眉梢,一手拉着冷秋霜,低低的道: “秋霜妹子,那是陆大哥!” 两人飞也似的奔了过去。 楚湘云叫道:“陆大哥,你也来了?” 冷秋霜道:“陆大哥,我师傅呢?” 千手儒侠史南溪哈哈一笑,朝倪汝霖拱手道:“倪兄辛苦了,兄弟接应来迟。”’干面怪侠倪汝霖连忙还礼道:“史兄好说,咱们这一趟全仗温姑娘大力呢!” 史南溪接着朝温如玉拱拱手道:“温姑娘仗义援手,敝帮主至表感激,特命兄弟前来迎近。” 温如玉也还礼道:“两位老前辈过奖,晚辈愧不敢当,何况此行虽然救出两位妹子,但毒蛊解药,依然无法得到,可说劳而无功。” 说着又替毒砂掌洪长胜向大家引见。 陆翰飞走到温如玉面前,作了个长揖,道:“在下前在五岭山身负重伤,多蒙姑娘救助,还没向姑娘致谢呢。” 温如玉脸色微微一黯,但瞬即平复,举手取下头巾,倏地披下一头赤发,随手掠了一掠,冷冷的道:“陆少侠毋须客气,江湖上见危援手,也是普通之事。” 楚湘云心思较细,看出温如玉似乎故意露出一头赤发,和说话时神情有异,连忙插口道:“温姐姐,说真的,你和倪老前辈,倪姐姐深入白石谷,就是为了救我和秋霜妹子两人,我们也该向你致谢才对。” 温如玉微微一笑,拉着楚湘云纤手,道:“湘云妹子,你也和我客气起来了。” 大家一阵寒暄,只听千手儒侠史南溪又道:“诸泣一路辛苦,想必早已腹中饥饿,兄弟已命他们准备好了酒食,请到前面休息进餐。” 倪汝霖想起方才树上那名灰衣武士胸前的字条,不由笑道:“史兄怎知咱们一行,会在此刻赶到,居然还准备了酒食?” 史南溪哈哈一笑,道:“帮主见日前,接到赛孙膑通知,说倪兄和温姑娘一行,约在今天前去白石谷易俘,因此举关系重大,只怕你们众寡悬殊,务要帮主尽速派人驰援,帮主闻讯之后,就和兄弟及几位堂主星夜赶来……” 倪汝霖道:“原来程帮主也亲自赶来了?” 史南溪道:“昨晚咱们抵达桐城,正好遇上厉山木老哥夫妇和陆老弟三人,才知火德星君冉无天已和白衣教主沆灖一气,在赤焰山下设下一座‘火焰大阵’,要广会天下武林各派高人。” 倪汝霖持须笑道:“冉无天设下‘火焰大阵’,准备一把火烧尽天下武林各派高人。” 史南溪道:“倪兄且莫打岔,听兄弟把话说完再插嘴不迟!” 大家边说边走,业已穿林而入,那是一条铺着大青石板的平整道路,走不一会,前面现出一座广大庄院,庄门敞开,门前仁立着两个华服少年,另外一人,正是龙门帮堂主水底温侯宋春山。 倪汝霖口中咦了一声道:“这里是盛家桥盛家庄?” 史南溪笑道:“不错,这里正是当年名噪江南的子母胆盛成豪盛老哥的故居,盛老哥在日,和兄弟交谊不浅,他两位后人,克绍箕裘,生性好客,兄弟特地在他们庄上,替诸位安排酒食,作为歇脚之所,总比在外面好得多了。” 说话之间,那两个华服少年,业已迎着过来! 史南溪忙替大家—一介绍,才知那两人一个叫盛家驿,一个叫盛家骝,大家各自说了些久仰的话。 盛氏兄弟双双肃客,进入大厅,只见厅上早已排好十桌筵席,庄丁们送上茶水,接着又上酒上菜,川流不息的忙个不停,盛氏兄弟情大家入席。 酒过三巡,倪汝霖忍不住停坏问道:“史兄方才说起冉无天排下‘火焰大阵’,后面的话,还没说呢!” 冷秋霜道:“是啊,史老前辈快说咯!” 史南溪道:“方才兄弟说到昨晚帮主在桐城客栈,遇上木老哥夫妇和陆老弟,才知冉无天已和白衣教联成一气,在赤焰山下摆下一座‘火焰大阵’,要广会各派高人,正说到这里,门外忽然闯进一个头盘小辫,生相滑稽的矮小老头……” 楚湘云嗤的笑道:“是公羊叔!” 史南溪点点头道:“帮主眼看突然钻进一个人,方自一怔,陆老弟和他原是素识,正待起身招呼,那小老头已经双手一拱,缩着头嘻嘻笑道:‘帮主勿怪,小老儿人称追风无形东方矮朔公羊叔的就是,小老儿这会是送信来的。两天前,咱和老酒鬼跑了一趟赤焰山,抢到手的一盆朱果,竟是膺品,据说那株真的朱果,冉牛鼻子要练什么长生不老丹,已经合了药了。 目前要解白衣教‘终身蛊’,只有向白家两个小妞儿身上下手,这件事,已有千面人精倪老儿,和赤发门下的小妞儿去办了。我小老儿这会就要赶去,帮主只要请这位史老相公和这姓陆的小娃儿前去接应,也就够了。至于帮主,最好赶到沪州去,这几日之内,只怕有不少武林中人,要去钻火网,咳,小老地说的火网,就是冉牛鼻子的‘火焰大阵’,这里面听说着实凶险,没有筹妥破阵之法,别去飞蛾投火。似帮主的名望,也许可以及时劝阻,不等那个鬼狐狸精到场,千万妄动不得,小老儿这就失陷! 话一说完,还没等帮主开口,身子一闪,走得无形无踪。他一番话,虽然说得没头没脑,但仔细一想,就不难听懂,他说的鬼狐狸精,当然是指赛孙膑令狐宣,在他没到场之前,要帮主劝阻前去闯阵的人,这当然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但白石谷之行,也关系重大,只是他既然业已赶来,又指定只要兄弟和陆老弟两人接应就够,帮主还是不能放心,才要邢、宋两位堂主,跟兄弟同来。” 倪汝霖大笑道:“好,好,兄弟居然变成了‘千面人精’,这外号倒是不错,哦,史兄,你又如何会在这里准备了许多酒菜,难道早已知道温姑娘一声号召,五毒致兄弟,就会踉着同来?” 史南溪笑道:“兄弟方才说的,还只是前半段,经过后面还没说哩!”他说到这里,呷了口酒,又道:“兄弟和陆老弟,那邢、来两位堂主,赶到此地,已是快近已牌时光,哈哈,就在前面不远,兄弟正在纵马急驰之际,忽然那马匹嘶的一声,人立而起,兄弟心头一惊,以为可能有人暗算,急忙勒住马头,向四下一瞧,才发现那片树林之中,果然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向兄弟招手……” 楚湘云笑道:“一定又是公羊叔!” 史南溪道:“不错,等兄弟看清那人正是自称追风无形东方矮朔公羊叔的老儿,兄弟耳边,已听到他传音之术急急叫道:‘喂,姓史的老相公,你叫他们通通过来,越快越好,唉,真要命,你们快进来呀!’他说话之时,举起双手,只是向兄弟乱招。” 倪汝霖只是把须微笑,其余的人,也睁大眼睛,听得忍俊不禁! 史南溪续道:“兄弟瞧他说得甚是焦急,心知必有事故,这就招呼大家,尽快把人马隐入林中,哪知堪堪把马匹藏好,只听从白石山来路,响起一阵急骤的驾铃马蹄之声!” 史南溪道:“兄弟先前还当是倪兄一行,哪知凝目瞧去,前面两骑,马上坐着的,赫然是两个身穿白衣,蒙面白纱的人 倪汝霖奇道:“会是白衣教主姐妹?” 史南溪道:“两人身后,是四个青衣使女,最后却是八个绿衣侍卫,风驰电卷,瞬息走得老远。” 温如玉道:“她们是到哪里去的?” 史南溪并没作答,只是继续说道:“兄弟一时瞧得不由一怔,只当是兄弟一行,一路紧赶,已和倪兄几位错过了,不然,白衣教主怎会无缘无故的一路疾追下来?正在此时,兄弟耳边,又响起那个追风无形东方矮朔的声音,说道:‘好啦,好啦,现在没事啦,你史老相公也用不着再赶上白石山去了,赶快给他们几十个人弄点吃的才是正经。” 兄弟听他这般说法,正待问问清楚,哪知回头一瞧,他早已去得不知去向?兄弟心中虽觉奇怪,倪兄一行,最多也不过几个人,他却要兄弟准备几十人的菜饭,但兄弟相信,他说的不会有假,几十个人的菜饭,附近又没有较大菜馆,哪能叱咤立办?兄弟这就想起这里和盛家桥近在咫尺,两位盛贤侄又非外人,只好命宋堂主前来,打扰盛贤侄昆仲了。” 盛氏兄弟,连说不敢。 接着千面怪侠倪汝霖,也把自己一行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大家虽然已知白石山并不是白衣教巢穴,他们也只是临时住在那里罢了,但何以白衣教主姐妹,会忽然舍了敌人,匆匆忙忙的带着绿衣侍卫,离开白石山地去? 无影人魔夏侯律以“散功丹”诡称“无形蛊”解药,给师叔嘉摩尊者和嘉擅尊者服用,他原想等两位师叔失去武功之后,劫持枯佛嘉摩,逼他说出“阴魔经”武学,再行离去。 哪知嘉檀尊者久在中原武林行动,江湖经验,甚是老到在运功之时,居然命天龙八部在蓬外守护…… 要知天龙八部,乃是天龙寺第二代弟子中挑选出来的高手,每人各得掌门人特别传授魔教中一种厉害武功。 夏侯律暗暗盘算,如论单打独斗,他们固然全非自己对手,但如果联手合击,自己武功再高,也断难接得下来,再过半个时辰,等他们发现两位师叔中毒,只怕就无法脱身。 因此他只好放弃原来计划,乘天龙八部替两也师叔护法之际,悄悄走出茅蓬,乘船离开姥山。他原是城府极深之人。在船上,早已筹思熟虑,想好今后行止;因为两位师权线去武功之后,魔教对自己的威胁,总算解除,仅凭天龙八部弟子,料想也奈何不得自己。 第一个构成威胁的,当然是白衣教,但这一点,自己并不在意,因为白衣教中除教主一人之外,其余如金衣护卫,和绿衣侍卫等人,论武功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间,可能还在自己之下。他们似乎只仗“无形蛊”胁迫敌人,而且目前已和江湖上许多一等一的高手,结下梁子。 这些人因身中无药可解的毒蛊而俯首屈服,当然白衣教的声势,就可无敌天下。如果这些人不甘屈服,白衣教就难保不败,如今“无形蛊”的解药,落到自己手上,正好趁机拉拢,以为己助。 第二个足为自己威胁的,就轮到南岳门下的那个姓陆的小子,他不但得到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的藏宝,武功之高,大非昔比,而且还有龙门帮主陆地神龙程元规、千手儒侠史南溪、和厉山双煞等人相助,声势也非同小可。 但自己如能说动狼奇里、郝公玄、和华山、崆峒两派,实力就不在白衣教和龙门帮之下。 未出茅庐三分鼎! 夏侯律分析武林形势,觉得自己这次重入江湖,不但并未孤独无助,而且前途如锦,他这一决定,抱着满怀的雄心,按照计划行事。 这是离开姥山的第三天中午,夏侯津经过临难关,觉得腹中饥饿,顺便走进路旁一家饭馆。这里虽然只是一个集镇,但因正在官道边上,行旅客商必经之路,这家饭馆,倒也生意兴隆。 夏侯律步上楼梯,向四下略一展望,只觉接上也有六成座头,差不多全是商贾模样的人! 在首角落中,坐着一个灰衣老妪,和一个小姑娘,那老妪背身而立,没瞧清面貌,小姑娘有十四五岁,头流双辫,生得眉清目秀,穿着一身紫红衣衫,黑白分明的双目,乌溜溜的甚是灵活。 当下也并未在意,独自找了一个临窗的位子坐下,等堂倌过来要了酒菜,便向窗外闲眺。 哪知目光甫动,忽然发现西首大路上,正有一簇人如飞而来。 这一簇人,不但身上一律穿着白色长袍,而且脚下速度惊人,从自己发现他们,不过眨眼工夫,便已到了楼下,再一转眼已由楼前经过,朝东而去! 夏侯律目光何等犀利,虽只一瞥之间,业已瞧清,那身穿白袍的,共计七人,前四后三,簇拥着一辆四围油篷密封的两轮小车,步履如飞,绝尘而去! 他发现了这辆小车,心头不期一怔! 因为那辆小车,竟然和他师弟赛孙膑令狐宣平日坐的,形式极相近似,而且四面密封瞧不清车中坐的究系何人? 他知道这位师弟,精通奇门遁甲之学,自己几次找到,都未得逞,因此,在石鼓山会被自己摇摇一指,就送了性命,心中始终感到怀疑,那天晚上,他虽曾开坟检查,躺在泥中的明明是令狐宣本人,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此刻骤然瞧到这辆小车,更觉事有可疑,难道令狐宣当真未死,他已被白衣教笼络去了?果真如此,他投入白衣教,以他所学,不仅白衣教如虎添翼,而且也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只是白衣教的人,自己差不多全都见过,但从没见过这七个人,尤其白衣教除了教生之外,没有一个身穿白衣之人。那么这七个白衣人又是什么路数呢?光瞧他们那种脚程、武功之高,已非普通江湖人能及。 心念闪电掠过,他发现这辆可疑小车,哪里还有心情吃喝,虽然凭自己的飞行之术,足可追得上他们,还是放心不下,倏地站起身来! 就在他起身之际,目光一瞥,发现在首角落上的灰衣老妪和那个小女孩,不知何时,早已走了,桌上还留着一绽银子,想是走得甚是匆忙。 “大爷,你的酒菜来了!” 那伙计手上托着木盘,送来酒菜,眼看夏侯津站起身来,似有要走模样,连忙陪笑招呼。 夏侯律道:“不用了,我立时要走。” 话声出口,身如一缕黑影,一闪而逝。 那伙计声音入耳,陡觉眼前一花,那个客人顿失所在,一时只当白日见鬼,惊得大叫一声,手上托着的酒菜,全都砸了个稀烂。 却说夏侯律闪出酒楼,一路朝东追去,他看出七个白衣人的武功不弱,是以不敢太过逼近,只是远远尾随而行。 傍晚时分,赶到嘉山,只见他们已拥着那辆小车,走进大街一家三界客栈。 夏侯律暗暗冷嘿一声,返身在一条横街上找了一家客店落脚,吃过晚餐,便自拥被而睡。 三更过后,悄悄打开后窗,宛如一缕轻烟般飘身上房,正欲纵起,忽然听到左侧房中,似有两人说话,声音并不陌生! 夏侯律耳朵何等灵异,略一住足,只听一个说道:“杨兄说得不错,冉无天那盆朱果,据说已被两个从没在江湖露面的怪老头抢走,得手之后,两人同时跌落悬崖,尸骨无存。既然近日江湖盛传,白衣教‘终身蛊’并非无药可救,而解药只有两个丫头身上才有,咱们说不得只好冒险一试。” 另一个声音阴森,低笑道:“如凭武功,不是兄弟泄气,合咱们五人,只怕仍非那两个丫头之敌,兄弟之意,不如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口! 夏侯律听得一怔,继而又是一喜,这两人不是华山派掌门人东门子良和白衣崆峒杨开源是谁? 原来他们刚从赤焰山回来,听口气,好像火德星君冉无天那棵朱果,被人抢走,而且到手之后又跌下悬崖,那么普天之下能解毒蛊的,除了白衣教主姐妹两人身边的解药,已别无解蛊之药。 自己从那小丫头身上取来的九粒解药,当真奇货可居,尤其他们两人,正是自己要找之人,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会在这里遇上。 心中想着,只听东门子良的声音又道:“杨兄机智过人,想必另有良策?兄弟洗耳恭听。” 杨开源道:“好说,好说,兄弟之意,这两个丫头,既是白长春的女儿,白长春当年创立白骨教,并没听到他擅长毒蛊,而这种毒蛊,却出于云贵南人,其中尤以金花仙娘,号称蛊神,兄弟认为这两个丫头,可能与金花仙娘有什么渊源,咱们还有三个月时光,不如正本清源,先去一趟云贵苗区,看看金花仙娘是否传有后人,再作道理。” 东门子良喜道:“杨兄高见极是,沙兄领导黔帮,雄霸云贵,咱们有他协助,想必很快就可查出金花仙娘下落。” 白衣崆峒杨开源只哼一声,并没作答。 夏侯律因两人既和自己同在一家客店落脚,自然不会责夜离开,自己此刻尚有要事待办,这就不再耽搁,施展“木石遁形”身法,纵身掠起,有如怪鸟凌空,横越过两条小街,三界客栈业已在望! 夜色幽黑之中,除了门前一盏大灯笼,还在烛火摇晃之外,所有的人,敢请全已入了睡乡,不见一丝灯光。 夏侯律略一展望,腾身直扑后院,但当他身形堪堪扑起,瞥见右侧忽然飞起一大一小两条人影,划空而来! 要知夏侯律身擅魔教“木石遁形”身法,此种身法,不仅飞行神速,而且还可藉附近树林木石,隐形遁迹,虽在白天,但一样可隐敛身形,武功稍逊之人,根本无法看得清楚,他“无影人魔”的外号,就是由此而来。 此刻正当黑夜,自然更不易被人发觉,他一眼瞧到两条人影,飞掠而来,业已腾空纵起的身子,修然收势,一闪隐入暗处!侧目瞧去,那两条人影一个起落,飞落右侧屋面,一点之势,又立即长身而起,朝后进投去。 身法之快,疾如闪电,但夏侯律在蒙蒙夜色之下,仍然看清楚了,那正是中午在酒楼上见到过的灰衣老娘和小女孩。心中甚觉奇怪,这一老一小两人,看去武功极高,难道也是冲着那辆小车中的人来的? 心念转动,也就跟着朝后院飞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等夏侯律翻过屋脊,那一大一小两条人影,业已不见,心头不期一怔,莫非她们已隐入暗瞰不成? 因为对面一排上房,中间一间,窗上还有灯火,其余几间,虽然灯火已熄,但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显然她们并没有奔近房去。 夏侯律原是城府极深之八,既已发现另有旁人找来,哪肯贸然露出形迹,身形一偏,同时隐入左首一角暗影之处。 遥遥瞧去,只觉后院一排房屋,好像已全被包下,没有其他旅客,尤其中间那间房屋,灯光未熄,算来该是那辆神秘小车的主人所住! 他一想到神秘小车,登时联想到师弟赛孙膑令狐宣! 嘿,普天之下,也只有师弟一人,是自己唯一的对手,也是自己唯一的心腹大患,此人不除,自己即使雄霸天下,也终难安枕! 他两道阴森目光,不禁凝注着窗前,一眨不眨! 四周万籁俱寂,听不到一点声息,连方才瞧到的那一老一小两人,自从投入后院,也始终没有现身。 这情形,如果换了旁人,早就沉不住气,但夏侯律为人生性阴沉,心机极深,隐住暗角里丝毫不急,好像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一般,只是两只眼睛,盯着中间一间,丝毫不肯放过。 突然,中间那间房中,传出一阵轻微的车轮转动之声! 夏侯律心头猛地一紧,只见纸窗上隐隐现出一个人的上半截身形,敢情那人身子不能行动,是以坐在那辆小车之上! 凭藉车轮转动,推近窗下,从桌上取过茶杯,呷了口茶抬头望望窗外,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 那笑声,不知是得意之笑?还是嘿然冷笑?因为笑得极为低沉,阴森森的,使人有悚然之感! 夏侯律乍睹窗上人影,全身不期一震,暗暗叫了声:“是他,果然是他!”他几乎忍不住就要朝那人扑去。 但就在此时,只听“刷”“刷”两声,微风飒然,五条人影,疾隼如鹰,横空而来,同时飞落檐前! 前面两人才一扑近窗下,后面三条人影,立即各自散开,围在队前,竟似掩护前面两人行动。 夏侯律目光一瞥,业已看清前面两人,道家装束的是华山派掌门人东门子良,一身白衣的是白衣崆峒杨开源。 后面三人,一个是东门子良的师弟仙人掌左浩,另外两人,却是杨开源的师弟崆峒二萧萧佐、萧佑! 夏侯律瞧得暗暗奇怪,他们来这里作什? 东门子良身形一落,立即面对中间那间房子打了个稽首,朗朗笑道:“崆峒杨开源,华山东门子良,风闻神君路过此地,特地拜访。” “神君?”屋中那人莫非不是令狐宣?他坐在小车之上,身形不能行动,这,如果不是师弟,又是谁呢? 这一瞬之间,窗上人影,早已消失不见,房中一片寂然,没人答话,好像东门子良的话声,根本就没有听到! 不,房中分明有人、,他不回答东门子良,似乎意存蔑视,根本不屑理会。 这样过了半晌,东门子良上身微俯,单掌当胸,还是作出稽首模样,白衣崆峒杨开源面对纸窗,静静的站在他边上,也没作声。 他人掌左浩和崆峒二萧,依然分站阶前,凛然戒备。 又过了一会,房中还是圆无人声,东门子良只先前交待过一遍,就没再说话,杨开源和身后三人,也只是原式立着,好像在等待对方回答。 夏侯律隐身左厢屋脊阴暗之处,只是注意着房中动静,同时想起那一老一小,可能也在暗中觑伺。 几方面的人,都在等待着情势演变! 但眼前的情形,却像冰冻住了,谁也没有作声,谁也不肯贸然出现,而已经在阶前现身的人,却只是各自凝立,不言不动! 渐渐,夏侯律发觉情形有点不对,因为眼看东门子良和白衣峡们等人,经过好一会工夫,还是那个样子纹风不动。 这就令人可疑,华山太白神剑,和白衣崆峒两人,以一派掌门身份前来,照说发言之后,对方即使没有作声,也该把来意再说上一遍。 如果主人仍不理会,既然率众而来,必有目的,那么就该有第二步行动才对,哪有始终站着不动,呆如水鸡之理? 那么,他们是着了人家的道? 果然如此,除了在东门子良发言之际,五个人同时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制住,就别无解释。 但凭这五个人的武功,江湖上该说胜得过他们的,为数也已不多,又有谁能够这样丝毫不动声色,把他们一齐制住呢? 不,自从他们现身之后,自己也一直注意着,即使他们一时大意,被人施了手脚,但如何瞒得过自己眼睛? 这下可把身负魔教阴功奇绝武学的夏侯律,瞧得疑窦丛生,心头不胜凛骇,数十年来,像这般古怪之事,当真还是第一次遇上! 就在他惊疑之际,只听房中那人朗朗一笑,高声道:“朋友来了这许多时光,还当老夫不知道吗?”—— 我独行扫校 第二十四章 别树一帜 隐身暗处的夏侯律,听得不期悚然一惊,任他城府再深,总究是成了名的人物,虽觉对方诡秘莫测,极非易与,但此刻既然被人家喝破行藏,哪里还呆得下去?正待长身跃出! 骤听右厢屋上,响起一个苍老声音,冷冷喝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匿迹多年的白骨神君,小英英,咱们走!” 话声才出口,右厢屋上,突然飞起一大一小两条人影,腾空纵起! 这两人,正是灰衣老妪和红衣女孩! 夏侯律骤听老娘之言,心头更是猛吃一惊,他做梦也没想到房中之人,竟然会是白骨神君白长春! 自己当日在白衣教中,地位不在金影飞魔邵大宇之下,被称为白衣教护法双魔,但从没听他们说起过白骨神君,自己还当他早已不在人世呢! 不表夏侯律心中暗生凛骇,却说那灰衣老娘话声出口,房中又是一声哈哈大笑,白骨神君的声音说道:“老夫还没允许你们走以前,你走得了吗?” 一大一小两条身形,湛堪破空飞起,从她们方才隐身之处,忽然同时飞起四条白影! 这只能说是白影,因为他们实在快得几乎无法看清那是人的影子! 四条白影由四周向空射起,瞬息之间,已越过两人头顶,在半空中就把一老一小拦截住了! 灰衣老妪一手拉着小女孩,身起半空,无可停留,被人在四周一拦,只好仍然朝屋瓦上飞落! 四条白影,当真如影随形,分毫不差,也同时落到屋上,那是四个身穿白麻长衫,面上木无表情的汉子! 他们分四周站停,不言不动,黑夜之中,宛如四尊石像一般! 红衣小女孩,瞪着一双小眼,瞧到四人如僵尸一般,不禁微生怯意,紧依着灰衣老姐,问道:“甘嬷嬷,他们是不是人?” 甘姣姣冷嘿一声,道:“小英美,别怕,一切有甘嬷嬷呢!” 她一把抱起小英英,右手从身边掣出一枝铁笛,怒笑道:“白长春,凭这四个半死不活的人,只怕还拦不住我老婆子呢!” 话声出口,右手一挥,突然发出一声刺耳惊心的笛音!这声音尖锐劲急,有如黄钟大吕,金铁互撞,屋面上登时风起云涌,暗影四流。 夏侯律瞧得又是一惊,这灰衣老妪是何等人物?铁笛轻轻一挥,竟然会有这般声势? 但再仔细一瞧,那四个白衣人不知使的是什么手法,但见四周白影晃动,轻轻一转,居然把灰衣老妪那招凌厉无匹的攻势,硬生生遗了回去! 房中的白骨神君并没有现身,但他却有如目睹一般,厉声喝道:“甘婆子,老夫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身边那个小女孩,可是萧凤岗、紫云英的孽种?哈哈,在白骨七煞手下,凭你这点微末之技,哪能逃得出去,还不把小孽种留下?” 夏侯律不知白骨神君口中说的萧凤岗是谁?但他知道紫云英就是“紫云东仙”,当年“三君双仙”中的紫云仙子。 听他口气,那小女孩就是紫云仙子的女儿了! 他自然听人说过,三十多年前的往事,白骨神君暗恋紫云仙子,但紫云仙子后来嫁给了一个叫九孔铁笛的人。 白骨神君一怒之下,几次找九孔铁笛寻仇,都未得逞,最后一次,约了北溟真君和赤发仙子助拳,激战一昼夜,还是败在铁笛之下,白骨神君在这一仗中,还被破去一身武功。 哦!他口中的萧凤岗,莫非就是九孔铁笛? 灰衣老姐甘嬷嬷大声喝道:“白长春,那你就瞧瞧老婆子的厉害!” 屋面上笛声愈来愈是劲急,刺耳震心,一片杀伐,四个白衣人一声不作,修然进退,身形闪动,四周宛如起了一层白雾,把灰衣老姐困在中间。 夏侯律原是城府极深之人,心中暗想:白骨神君昔年被九孔铁笛破去一身武功,从他坐在特制小车之上,要凭备车轮推动,当作行动,可见武功并未恢复,敢情全仗七个白衣人保护。 而且这七八号称“白骨七煞”,极可能都已练成了某种明功,因为从他们的神情举动上,就可看得出来。 自己原是把他当做师弟寻来,如今既然知道并非令狐宣,就不用再呆下去了。心念一转,正待悄悄退走,但一眼瞧到东门子良和杨开源等人,还是木然站在窗前。 心中蓦然一动,暗想:如果华山、崆峒两派,被白骨神君擒住,威胁利诱之下,说不定会投到白衣教去? 这两派的人,对自己大有用处,自己如能把他们及时救出,再有解蛊之药为饵,不难收为己用。何况此时四个白衣人和灰农老妪打得甚是激烈,自己暗中替他们解开穴道,自非难事。 心念疾转,哪还怠慢,暗暗提聚功力,猛的振腕连点,一面以传音之术,喝了声:“诸位道兄,还不快退?” 他“透骨阴指”,已练到收发由心之境,这一振腕疾发,几缕无形指风,遥遥点出,东门子良,白衣崆峒等人,身躯陡然一震,穴道顿解,耳边同时听到喝声,分明有人暗中相助! 白衣崆峒倏退三步,低声道:“东门道兄,走!” “走”字出口,长袖一挥,人已当先挖起,飞身上屋!东门子良、他人掌左浩、崆峒二萧,也毫不急慢,同时跟踪上屋! 但当他们堪堪纵上屋檐,抬头瞧去,只见屋脊上,不知何时,早已站着一个脸无血色,双目阴沉,身穿白麻长衫的人,一声不作,守在那里! 白衣崆峒一眼瞧出那正是白骨神君手下七个白衣人之一,不由心头大怒,咧嘴一笑,也不说话,扬手就是一拳,朝白衣人虚空捣去! 要知他这一拳,正是崆峒派驰誉武林的“无形拳”,江湖上俗称百步神拳,乃是内家上乘拳术,伤人于数丈之外,他此刻怒极而发,一拳出手,一团暗劲,疾如风轮,雷奔而出,直向白衣人当胸撞去! 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但听“扑”的一声,劲直拳风击个正着,宛如击在败革之上,那白衣人依然死眉活极的站在那里,纹风不动行若无事! 杨开源数十年修为,这一拳就是击在石头上,也得震个粉碎,他心头狂骇,口中不期轻噫一声! 东门子良看出情形不对,迅速从肩头掣出长剑,低声道:“杨兄注意,兄弟听说昔年白骨教有一种‘白骨行尸’之术,已非拳掌所能伤得,咱们要小心应付才好。” 这一瞬之间,仙人掌左浩也已撤出长剑,崆峒二萧,同时一左一右跨前一步,站到师兄身边。 白衣崆峒长笑一声,道:“可惜兄弟从不使用兵器,嘿嘿,兄弟不信他是个铁打金刚……” 话声未落,只听不远之处,忽然传来一声明森刺耳的冷笑,接着有人说道:“白骨七煞,原来是行尸走肉之人……” 那话声似由左侧阴暗之处传来,但声音随着上升,摇曳而去,说到最后一字,业已飞出八九丈外,飘忽得使人无可捉摸! 白衣崆峒、东门子良随声瞧去,哪想瞧得到人影,但这声音听来极熟,正是方才解开自己几人穴道,传音示警之人,一时不禁相顾失色! 原来这发话之人,正是无影火魔夏侯律,他振腕发指,替东门子良等五人解开穴道,以传育之术。要他们赶快离开,但就在点出“透骨阴指”,身形稍微一动,心灵陡然有警,好像自己两侧,已有敌人逼近! 他一身武学已得“阴魔经”神髓,耳目是何等灵异,十丈之内,别说是人,即使一枚绣针之微,都无法瞒得过他! 但这会从心灵上发生的警兆判断,敌人欺近自己左右,竟然不足五丈,他这份震惊,当真非同小可,目光迅速向左右掠去,这哪还有假? 自己左右两侧,相距不到五丈,果然悄无声息的站着两个身穿白麻长衫之人,目光惨惨,一左一右,朝自己缓缓退来!他们举步之间,形如鬼魅,不但没有丝毫声音,甚至连长衫下摆,都不见丝毫摆动一下! 夏侯律也算得是见多识广之人,但瞧到这两个白衣人鬼魅般行动,心头也不觉微生寒意!但他又是何等人物,心头纵然震骇,目光一瞥之间,有腕扬处,两点“透骨指”风,已分向两人眉心点去! 他当真出手如电,奇快无比,只听“秃”“秃”两声轻响,“透骨阴指”,倒无虚发,但两个白衣人却恍如未觉,依然举步如故,缓缓逼近! 这下,可把夏侯律瞧得心头猛震,惊骇之余,忍不住凝目瞧去! 一点不错,两人眉心穴业已下陷,明明已被自己“透骨阴指”点中,脑骨经指风透过,碎了黄豆大小一粒,何以木然无觉,并未倒下? 想到这里,猛然心中一动,莫非他们不是血肉之躯? 夏侯律只觉一阵毛骨悚然,不待两人逼近,立即施展“木石遁形”身法,身形一晃,宛如一缕轻烟,随风而起,口中阴笑一声:“白骨七煞,原来是行尸走肉之人……” 他这句话,乃是以魔教“传音散声”之术所发,是以东门子良、白衣崆峒等人,但觉声音飘忽,不可捉摸,瞧不到他的人影。 就在夏侯律话声乍歇,那两具白衣人在倏忽之间,失去对方人影,口中不由同时低啸一声,两道白影也冲霄飞起,正待追去! 房中的白骨神君,也同样发出一声低啸,接着道:“放他们走吧!华山、崆峒两位道友听着,你们如果心有不服,老夫在赤焰山下,设了一座阵法,准备广会天下英雄,三个月内随时候教。” 他低啸才起,拦在屋脊上的那两个白衣人,便向后退走。当时腾空飞起,追夏侯律的两个白衣人,也倏然隐去。 只有右边屋脊上,笛声如潮,白影翻腾,还打得甚是激烈,只不过包围圈,已在逐渐缩小,看去那灰衣老娘,武功虽高,却也无法支持多久! 白衣崆峒听说白骨神君在赤焰山下,设了一座阵图,有随时候教之言,正好籍机下台,伸手摸摸下巴,咧嘴大笑道: “神君既然有此雅兴,兄弟自然要去见识见识!” 东门子良知道白衣崆峒心计过人,他出口答应,想必另有计较,也一挥手上拂尘,朗声道:“无量寿佛,贫道久仰白骨神君威名,既蒙相邀,自当一瞻盛况。” 两人一搭一挡的说着,但房中的白骨神君却不再理会他们。 白衣崆峒阴测恻的干笑了两声,道:“道兄咱们走!” 东门子良侧脸向右厢屋面,瞧了一眼,便自相偕离去。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越过横街,回到客店,东门子良吩咐师弟和崆峒二萧,先行回房,自己却跟着白衣崆峒身后,走入他的卧室。 白衣崆峒杨开源淡淡一笑,回头道:“道兄还有什么见教吗?” 东门子良道:“白骨神君重出江湖,杨兄不知有何高见?” 白衣崆峒咧咧嘴道:“白衣教两个丫头在江湖上搅了半天,老的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他声言要在赤焰山下设下一座阵图,可能已和冉无天联成一气。” 东门子良修眉微皱道:“杨兄说得不错,只是这两个老魔头联成一气,恐怕不是咱们所能对付?” 白衣崆峒道:“谁说要咱们去对付他?” 东门子良道:“杨兄方才不是一口答应下来,要去会会他吗?” 白衣崆峒大笑道:“那么道兄方才不是也答应去了?哈哈,其实白长春的主要目标,另有其人,咱们不过是宝中之宝,咱们去了,也不过凑个热闹而已。” 东门子良道:“杨兄说的,自然是九孔铁笛和紫云仙子,但咱们都已中了白衣教的毒蛊,情势所通,岂能袖手旁观?” 白衣崆峒笑道:“身中白衣教恶蛊的人,何止咱们两人?从白长春今晚的口气听来,兄弟却有两种看法;他们先前暗施手脚,把武林中许多知名人士,全下了恶蛊,目的是想胁迫大家为他所用,一致对付九孔铁笛。但目前情形似已不同,白长春和冉无天联手,提前发动,设下阵图,口中虽说广会天下英雄,其实对中蛊之人,已换了另一种威胁之意。就是: 你们中蛊之人,要三个月之后,蛊毒才会发作,在三月之内,你们想和白衣教为敌,就是自寻死路,他设阵目的,只是为了九孔铁笛和紫云东仙,只要你们不和他为敌,三月之后,等到白衣教开坛日期,也许会当众奉诺解药,也说不定。” 东门子良稽首道:“杨兄观察入微,实非兄弟所及,只是咱们该如何呢?是不要前去苗疆?” 白衣崆峒摇摇头道:“前去苗疆,目前已经不需要了,由今晚的情形看来,白长春并无和咱们为敌之意,而且那个隐身暗处,解开咱们穴道之人,似乎也有和咱们联合之意。” 东门子良霍然道:“杨兄认为那人是谁?” 白衣崆峒道:“这个兄弟想不出来,只是此人身手之高,决不在浪里奇、郝公玄、逢巨川、程元规等人之下。” 东门子良不解的道:“杨兄何以说他有和咱们联手之意?” 白衣崆峒咧嘴大笑道:“这道理极为明显,他既非老狼神。郝公玄、逢巨川、程元规四人,又不是白长春一党之人,也不是紫云仙子一路,武功极高之人,江湖上已说绝无仅有。 何况目睹右边屋上紫云英的老妪形势危急,不出手相助,反而解救咱们几人,自有联合咱们之意。” 说到这里,目光微微一偏,一面暗暗凝神静听窗外动静,一面朗朗说道:“目前江湖上,除了白衣教和火烧观联手之外,龙门帮程无规,拉拢厉山双煞,联合少林寺,据说和毒神逢巨川也已通声气,咱们华山、崆峒,不在这两大阵容之内。狼里奇狂妄自大,勇而无谋,势难和咱们合作,郝公玄不但目前已口头应允,而且有黔帮沙无忌的渊源,自无问题,如再有这位高人加盟,咱们不难另树一帜,在莽莽江湖,和白衣教、龙门帮,争一日之长哩!” 东门子良原是个毫无见地之人,听白衣崆峒滔滔而言,心头不禁大喜,正待开口,陡听窗下有人大笑一声,接口道:“杨兄高论,正合兄弟之意!” 人随声入,一个高大身影,一脚踏了进来。 东门子良脸色一变,正待回手掣剑,白衣崆峒一把拉住,笑道:“道兄怎的忘了,这位老哥,正是方才出手施救咱们的高人!” 那人一身黑袍,双目如炬,此时早已拱拱手阴笑道:“哪里,哪里,兄弟夏侯律,咱们在石鼓山曾有一面之缘,杨兄有意合作,兄弟实感荣幸。” 白衣崆峒想不到方才出手相救自己的,会是夏侯律,心头微微一怔,连忙拱手还礼,例嘴笑道:“夏侯老哥折节下交,兄弟求之不得。” 东门子良总究身为华山掌门,出身正派,觉得自己和无影人魔夏侯律联手,感到不妥,但此刻眼看白衣崆峒这般说法,只好稽首道:“贫道久仰夏侯律施主盛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 夏侯律喉间发出一阵咯咯阴笑,道:“杨兄方才纵论江湖大势,却把狼里奇撇了出去,狼奇里一身武功,诡异莫测,咱们有意联手合作,此人倒不失为一大助力,不是兄弟夸口,他身中‘无形之蛊’,如果不向白衣教低头,就非加盟咱们不可,嘿嘿,目前除了那姓白的丫头,普天之下,真正能解终身毒蛊的,只怕已只有区区兄弟一人了!” 白衣崆峒、东门子良最感棘手的,莫过于身中白衣教毒蛊,受制于人,一听此言,不禁大喜过望。 何况他们两人,原也存有称雄江湖的野心,臭味相投,利害攸关,自然一拍即合。 赤焰山西北,有几座土丘似的小山,方广不到两里,山岭起伏相连,当地人把它叫做馒头岭。 如今这馒头岭四周,旗帜蔽天,红云似火。 岭上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座旗门。越过旗门,山势平坦而下,中间一片盆地上,旗幡隐隐,另有八座门户。 正中间一座宫殿式的漆住高台,台分三层,每层有三丈来高,耸立在一片旗海之中。 这就是火德星君冉无天要广会天下英雄的“火焰大阵”了! “火焰大阵”的中心,就是那座高台,那高台是在山岭中间的盆地之上,如果从外面看去,除了山头的旗门,和四周林立的火云幡之外,根本就看不到中间。 “火焰大阵”的南首,一片空地上搭盖着一排凉棚,两山附设马厩,棚内陈设了许多座椅,是专供闻风赶来的武林同道休息之用。 凉棚右侧,一块木板上,张贴着一张布告,那是由白骨神君白长春,火德星君冉无天共同具名的,写得冠冕堂皇,口气极大,上面写道: “溯昔黄山论剑,群贤毕集,八荒景从,艺有所专,开武林数百年怀技自珍之秘,功有独到,立江湖各门派观摩切磋之风,吁嘻盛哉! 后三十年而有泰山之会,各门使彦,山林奇士,莫不闻风而集,足以先后媲美,再三十年,而迄于今,拭目江湖,济济多士,何让于畴昔?而胜地无常,盛会不再,良可慨也! 某等有鉴于斯,爱在现山之阴,设白骨微尘都天焰火之阵,非敢炫奇,盖亦广徽同好,三续盛会已耳,一愿天下豪杰,益兴乎来!” 白骨神君白长春 同启 火德星君冉无天 下面是“入阵须知”共有八款: “一、人阵之人,可自由选择东南西北四门入内,人数不拘,随身可携带兵刃暗器。 二、凡能通行全阵,直趋中央白骨神坛,取得紫金印者为第一等,数人同时抵达者,以取得金印者为第一,余为上宾,另由白衣教聘为最高护法,地位与教主同,不愿就者,奉酬黄金万两。 三、通行全阵,未能至白骨神坛者,为亚宾,另由白衣教聘为护法,或酬黄金五千两。 四、通行阵中两门以上者为来宾,另由白衣教聘任,或酬黄金千两,明珠百颗。 五、人阵之人,应衡量本身所学,如自认无法通行,或遇危急之时,一应立即停止,并高呼“神君”或“星君”名号,自有人接应,可全身而退。 六、入阵之人,未按上项规定,中途如有伤亡,概不负责。 七、入阵之人,妄图逞强,毁损阵中设施者,视同敌人。 八、入阵之人,妄图逞强,陷落阵中者,亦视同敌人,侯收阵后发落。 本阵以一月为限,逾期收阵。” 白骨神君和火德星君是当年“三君双仙”中的人物,他们联合在赤焰山下设阵的消息,是何等重大之事,整个江湖,自然都为之轰动。 武林中人,自小听人说过“三君双仙”名号,从没见过其人的,谁不想瞧瞧盛会?四面八方赶来的人,自然像潮水般涌至。 这比六十年前黄山论剑,三十年前泰山大会,还要热闹,因为那两次大会,只是各派论技,而这一次的“火焰大阵”,是许多一流人物,被白衣教暗施蛊毒之后的又一行动,似乎是向老狼神狼奇里、神钩真人郝公玄、毒神逢巨川、陆地神龙程元规等人示威。 但另外据一般熟悉江湖掌故的人口中,露出来的口风,好像白骨神君此次出山,更和五十年前,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紫云仙子紫云英有着一段公案。 那么这一场大会,数十年来,武林中久著盛名的人物,几乎全数会到,因为,它的轰动程度逾广,慕名赶来的人,也愈行拥挤。 这是摆下“火焰大阵”的第三天! 赤焰山方圆数里,已是人头攒动,通往山脚的大路上,也被成千上万的江湖人物,拥挤得像一条长龙。 突然,这条长龙的尾部,起了一阵骚动,像波浪似的向两边分开,许多人身不由主莫名其妙退让出路来,心下全都一凛! 纵目瞧去,只见五个生相剽悍,装束奇特的大汉,一路像赶羊似的,把大家驱开,让出中间的路来! 这五个大汉,一式头戴羊皮帽,身上穿一袭长仅及膝的灰色棉袍,腰束麻绳,斜插一柄狼牙棒。瞧他们这身打扮,显然不是中原武林中人,但他们却是如狼如虎的赶着闲人! 要知到这条路上来的人,多少也都会上几手,这般被人驱着,谁也忍耐不住,有人已经怒喝出声,也有人掳袖作势,准备动手,但只要和大汉稍一接触,无不立被摔了出去。 “啊,是老狼神,老狼神来了!” 人丛中有人大声惊呼! 这一声比什么还灵,大家纷纷自动让出路来,千百道目光,同时朝五个大汉身后瞧去。 老狼神比谁都好认,瘦小身材,头上戴着羊皮帽,身穿半截黄麻长衫,背负奇形长剑,尖腮脸上,生着几根狼鬃,目光阴整,严肃得没有一丝笑容,远远望去,当真活像一头老狼,他虽是缓步而来,但每一跨步,足有七八尺光景! 和他并肩同行的,是一个灰袍推髯的苍须老头,骨瘦如柴,身形颀长,肩头斜背着一柄似剑非剑带有双钩的怪兵器,那是神钩真人郝公玄,他在江湖上可说辈份极高,因此许多黑道中人,瞧到郝公玄立时同时欢呼:“郝真人,郝真人!” 神钩真人郝公玄飘然而行,双目神光如电,朝招呼他的人颔首微笑。 人潮汹涌的朝两边让开,丝毫无阻,一会工夫,业已行近凉棚。老狼神一眼瞧到棚右布告,不由响起一声狼曝般大笑,回头道:“郝兄,冉无天好大的口气。” 神钩真人自然也瞧到了,他修眉微微一皱,嘴皮微动,却以传音之术说道:“冉无天和白长春联手,看来这座白骨微尘都天火焰大阵,确实不可小觑呢!” 老狼神道:“这真是鬼画符,凭冉无天、白长春两人,也未必胜得过咱们,多竖上几杆旗,还唬得倒谁?”说到这里,朝漠北五狼挥挥手,吩咐道:“你们过去通报一声,叫冉无天出来见我!” 漠北五狼中的老大白狼答应一声,朝前走去。 郝公玄迟疑了下,道:“狼兄,今儿个早晨……” 老狼神不待他说完,大笑道:“郝兄是说糊涂狼捡来的那张字条,‘火烧山下火烧阵,若要破阵等老孙’。哈哈,郝兄也是成名数十年的老江湖了,还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咱们真要被困在阵里,天下只怕谁也破不了阵!” 说话之时,业已缓缓走到小山脚前,白狼早已超前几步,高声喝道:“家师老狼神,高黎贡山郝真人,依约赴会,请火烧现大观主冉星君答话。” 话声方落,只听小山顶响起一阵“叮”“叮”清磐之声,接着南首旗门传出悠扬细乐,乐声中走出尾火虎傅元通、室火猪请大山、嘴火猴侯方三人,他们在旗门前面分左右站停,接着是一对身穿红衣的小道童,一个手捧天方剑,一个手捧天蓬尺,同洋一左一右在两旁站定。 细乐及时而止,火德星君冉无天、接火天君常延寿各执火红拂尘,缓缓从旗门中迎将出来! 老狼神嘿然冷笑道:“冉无天排场倒是不小。” 火德星君、接火天君已自沿着新铺的石阶,朝小山脚下走来,两个小道童,和三个门人,相继跟在身后,缓步而下走到山下迎宾牌坊,才行停步。 火德星君冉无天朝两人打了个稽首,朗笑道:“两位道兄,果是信人,贫道迎接来迟,还望恕罪!” 郝公玄还礼道:“道兄好说,狼兄和贫道只是践约而来。” 火德星君又道:“贫道和白骨神君同设此阵,方才白骨神君要贫道向两位致意,他因行动不便,未克亲自下山迎接。” 老狼神狼降般一声大笑,道:“五日之前,冉道兄还说毋须约人助拳,原来请了一位硬扎后台。” 火德星君脸上微微一红,勉强笑道:“贫道和白骨神君联合设立白骨火焰阵,乃是庚续三十年前黄山之会,岂是为了和两位订约?” 老狼神干嘿道:“那么冉道兄是早有存心,想把咱们诱入阵去,嘿嘿,这点邪门玩意,还不在狠某眼里。” 接火天君常延寿冷冷的道:“狼老施主是否想入阵一试?” 老狼神大笑道:“不错,狼奇里既然来了,顺便就去破了阵也好。” 火德星君脸上微微一变,道:“狼兄武功入化,贫道早有耳闻,但要想破阵,只怕未必!” 老狼神瞧了神钩真人郝公玄一眼,大笑道:“冉道兄这般说法,咱姓狼的倒非去闯上一闯不可,不知郝兄意下如何?。” 郝公百虽觉这座阵图,既由白骨神君和冉无天两家联手出面,其中必有奥秘,。但老狼神既然说出口来,自己岂能示弱,这就持须笑道:“咱们原是践约来的,狼兄既有兴趣,贫道自然奉陪!” 说到这里,又以传音入密说道:“白长春和冉无天联手创立此阵,而且居然敢口出大言,要广会天下英雄,其中必有厉害埋伏,兄弟之意,狼兄五位高足,最好叫他们留在山下,万一动手,也可以少去不少顾虑,狼兄觉得如何?” 老狼神大笑一声,点头道:“好,好,郝兄既然同意,咱们这就上去。”一面回头朝漠北五狼喝道:“为师和郝真人应约而来,用不着你们,给我退到山下去等候。” 漠北五狼原想跟着师傅入阵瞧瞧,此时听师傅这般吩咐,五人不由面面相觑,哪敢违拗,躬身应是,一齐朝山下退去。 旗门中奏起迎宾曲,火德星君拂尘一挥,他身后三个弟子,迅速退人阵去,然后举手肃客,和师弟接火天君陪同老狼神,郝公玄两人,徐徐朝阵中走去。 这是月黑风高的晚上,田野间一片昏黑! 从仙踪集通往善后集的一条小径上,正有两条人影,急疾奔走,口中不住的吹出“呜” “呜”之声卜 他们经过之处,就有飕飕异声,随着而起,这声音,愈来愈响,既不似狂风扫叶,也不像流水激石,只是由许多细碎声音,交织而成,遍山遍野,风驰电卷! 林间的树枝,不住摇晃,落叶簌簌,山径上的碎石,不住滚落。此情此景,如果引用欧阳修秋声赋上“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澎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当真最恰当也没有了。” 这到底是什么呢?朦胧月色之下,漫山遍野,那是成千成万条毒蛇,蛇头攒动,争先恐后,蜿蜒东去! 在蛇群之后,还紧跟着七八个人,其中一个身穿绿衣,面蒙绿纱的,正是白衣教的绿衣侍卫打扮,其余的人,都是一身黑衣,手持长杆,口中不时发出低沉的沉叱,他们连夜押着蛇群,一路急赶,正是白衣教为了配合“火焰大阵”,才把这些毒蛇,从白石谷驱来。 “嗤”,前面不远,突然放起一道白色火花,冲天而上。 走在蛇群前面的两人,一个是白衣教绿衣侍卫,另一个是蛇群领队钱七,他们正当放足急奔之际,骤暗火花,绿衣侍卫微微一怔。立即一摆手,吩咐道:“前面有警,你赶快制止蛇群前进!” 钱七不敢多问,立即一横手上长杆,口中低低唬哨了一声,五毒教的毒蛇,是久经训练,他一声唬哨,蛇群果然停止。 这一瞬之间,只见从树梢上,忽然堕落一条高大金影,喝道:“前面已有强敌阻路,教主命令速将蛇群驱入右侧林中!” 绿衣使卫原是奉教主之命,要把蛇群在天明之前,赶到赤焰山下,如今突见金衣护卫在此现身,命令把蛇群驱入林去,心中不禁起了怀疑。 暗想:近来屡次有人假冒教主和金衣护卫,对方此举真假难辩,莫非其中有诈?心念疾动之际,凝神一听,果然前面路上,隐隐传来兵刃交击和敌我叱喝之声,心中更觉疑信参半,一面躬身道:“总座吩咐,卑职自当尊命、只是卑职奉命,必须在黎明之前……” 金影飞魔卓然而立,从蒙面金纱中透出炯炯目光,宏声道:“这个老夫自然知道,咱们此一消息,不知如何泄漏,目前龙门帮派出高手,会合五毒教主,企图半路拦截,教主业已亲自赶来,你火速把蛇群驱入林去!” 绿衣侍卫听他口音,果然是邵大字的声音,但心中仍是有点迟疑未决! 金影飞魔似乎看出他的心意,冷嘿一声,伸手摘下面纨严厉的道:“你好生大胆,难道老夫还有假的不成产 他这一摘下面纱、月光之下,露出一张惨白透青的面孔,浓眉如帚,隐含怒意,绿衣侍卫看清邵大字面目,那还有假,立即惶恐的道:“总座歇怒,卑职不敢,卑职遵命。”一面连忙回头挥手道:“钱七,快把蛇群驱入林去,快!” 钱七答应一声,口中“呜”“呜”吹了两声。蛇群开始蠕动,朝右侧一片深林中游去。 金影飞魔脸上丝毫没有表情,徐徐挂上面罩,突然伸手一探,一把扣住绿衣侍卫脉门。 绿衣侍卫骤出不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觉脉腕骤紧,哪里还用得出力道,口中惊呼道:“总座……” 金影飞魔起手指落,点了他的穴道,一面低笑道:“老夫千面怪侠,你认错人了!” 这时从林中闪出一个一头赤发,身穿白衣的人。娇声笑道:“倪者前辈,得手了吗?”。 倪汝霖点点头笑道:“成了,只是后面还有一个哩!” 赤焰山东北,地名叫做峡关,两边峻峰如峡,中间一条通道,这是由全椒县通往和县的必经之路。_ 这是夜晚二更时光,蟾彩流光,峡关并不宽敞的山径上,一片沉沉暗影.阅寂得有如死谷! 但此刻却有一行人,缓缓走来! 他们似乎都各自矜待着身份,走得极缓,但如果稍为留意,他们走得缓慢,只不过是姿势而已,其实每个人足不扬尘,有如行云流水,走得相当快速! 这一行人正是昨晚才缔结新盟的无影人魔夏侯律,华山东门子良,白衣崆峒杨开源,和仙人掌左浩,崆峒二萧,以及华山门下四个弟子。 他们为了企图拉拢老狼神和神钩真人,才一路赶来,正当他们走到一半光景,瞥见左侧山谷中,隐约闪烁着绿阴阴的磷火! 那磷火好像凝结在一棵大树身上,仔细瞧去,那是一行闪烁发光的大字: “夏侯律还不束手就博” 夏侯律走在最先,自然第一个瞧到,不由仰天发出一声阴嘿,喝道:“什么人敢戏要老夫?” 双掌扬处,一阵阴寒掌风,直向树上劈去,他功力果然深厚,相隔还有六七丈远,居然喀喇一声,大树应掌而折! 只听林中有人轻咳一声,道:“夏侯律,身陷绝地,是否胆怯了?” 夏侯律怒笑道:“尊驾何人,躲在暗处捣鬼?” 那人道:“我就在这里,等你送上门来!” 夏侯律为人城府极深,但当着两位掌门,人家当面叫阵,岂肯示弱,厉笑道:“区区树林,夏侯律何惧之有?我倒要瞧瞧你是谁?” 白衣崆峒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作声。东门子良忍不住道:“夏侯老哥且慢,此人行径鬼祟,说不定有什埋伏,要去,咱们不妨同去瞧瞧!” 那人又道:“夏侯律反覆小人,作恶多端,两位一派掌门,何苦淌这场浑水?” 夏侯律气得目射凶光,仰天大笑道:“两位道兄只管请在这里稍候,兄弟不把这厮擒来,誓不为人。” 话声出口,右手凝足“透骨阴指”,左掌当胸,缓步从容,朝谷中走去、东门子良因双方新缔盟约,正待开口,被白衣崆峒轻轻扯了扯衣袖,只好咽住。 夏侯律跨入林中,凝目瞧去,但看树影缓缓,不见有人,心中大怒,喝道:“夏侯律送上门来了,你到底是谁,还不给我滚出来?” 连喝两声,依然无人答应,仿佛那说话之人业已离去,地缓缓搜索前进,只觉这片树林,甚是辽阔,又走了一阵,仍然找不到人! 心中更觉怒恼,尤其东门子良和白衣崆峒等人,果然只在林外站停,并没进来,不禁暗自冷笑,你们和我合作,原来只是为了终身蛊解药,嘿!我夏侯律岂会轻易就把解药送上! 心念转动,蓦一抬头之际,陡见前面不远一棵大树上,又有闪烁发光的一行大字,写着: “夏侯律毕命于此” 这下,当真把他激得大怒,狂笑一声,一掌又把大树劈为两截,但就在地狂笑出声之际,林外四周,忽然响起一片吹竹之声!’ 夏侯律耳朵灵敏,方自一怔,隐听四周同时响起沙沙异声,往自己立身之处围来,心知不对,立即一提气,跃退数丈! 但已经迟了,只觉在刹那之间,闻到一阵浓重的腥膻之气,举目瞧去,身外四周,正有成千上万条毒蛇,奔腾窜跃,朝中间游来,遍林尽是蛇声! 此时林黑树密,目光瞧不到远处,方才纵身跃起,瞥见一条人影,疾风飒然,从树梢飞堕,大喝一声:“夏侯老贼还不拿命来?” 剑风森森,迎面劈到,夏侯律听出来人竟是南岳门下的陆翰飞,不由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子。” 左掌微偏,朝剑身上劈去,右手派胞一指,疾点出去。 陆翰飞冷哼一声,左手挥处,“先天气功”宛如一堵无形气墙,挡住对方一指,左手玄龟剑微一拨动,改刺为削,斜取对方左肋! 夏侯律只觉自己指风,宛如溅在一堵铜墙之上,回震之力极强,心头不期幕然一震,暗想:这小子几日不见,内功又精进了许多,连自己“透骨阴指”,居然都伤不了他! 他心念转动,发觉四下毒蛇,业已游近,眼看对方好像不怕蛇咬,当然是五毒教预先给了他蛇药,自己在蛇群之中,和他动手,决难讨得便宜。 心念一转,不待陆翰飞攻到,阴嘿一声,身子离地三尺,据气疾退,朝左方闪去,他动作奇快,一下掠退五丈来远,身未站停,陡见眼前白影晃动,有人娇叱道:“赤发仙子在此,你给我退下去!” 十道尖风,劲急无涛,朝身前袭到! 夏侯律百忙之中,当胸左掌,立时挥了出去! 双方指掌乍接,夏侯律顿时觉出不对,对方十缕尖细指风,居然大有透过自己掌风,直通而来之势2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对方自称赤发仙子,莫非这是“五行十绝指”?心头一惊,身形微坠,只觉脚底踏在一条蛇头之上,慌忙一提真气;向后疾退! “夏侯律老贼,今晚让你逃出手去,我就不是南岳门下!” 陆翰飞人随声到,一道发黯无光的剑影,从侧攻到! 夏侯律一身武功,已臻极顶,哪会怕了陆翰飞?他怕的是黑暗之中被毒蛇咬上,因此顾不得还手,身形不敢落地,施展木石遁形身法,悬空朝后疾飞,只要冲出林去,就可和任何人放手一搏! “楚姐姐,快,来了!来了!” 一个娇脆的声音响起,身侧立即有一股奇寒澈骨的阴风,随声涌来! 夏侯律何等人物,掌风还没上身,他便已发觉这是阴山最厉害的“九明神功”,心头不期又是一怔。心想:今晚这片林中,到底隐藏了多少高手? 他连转念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也没去研究这排出的“九阴神功”究有几成功力?就在这一瞬间! “打”!又是一声清叱,眼前奇亮,一片晶莹玉光,迎面打到,这片五光瞧去宛如一支软鞭,但手法奇奥,自己根本无从化解。 当然,这是楚湘云使的白玉连环,金王双奇白衣剑侣的奇妙把式,连当年魔教法王都败在斧环之下,他如何能识?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啪”的一声,左肩已被天连环击中! 楚湘云总究功力不足,虽然伤不了他,也把他打得肩头一阵酸麻,真气微泄,身不由己往下一落! 这一落不打紧,满林毒蛇,哪会闲着,他身形微喀,猛觉右脚踩上,已被一条毒蛇咬住! 夏侯律心头大骇,急忙运气闪穴,笔直朝上窜起,伸手一拉,拉住蛇身,往外一丢,纵上树梢! 这时树梢上,正有两个人并肩站着,一个儒生打扮的,正是龙门帮护法干手儒侠史南溪,另一个却是假扮金影飞魔的千面怪侠倪法霖! 夏侯律这时无心恋战,怒嘿一声,振腕就是两指,朝两人点去,但他指风本出,只觉头脑一阵昏眩,身子往下一沉! “恶贼纳命!” 陆翰飞正从身后追来,眼春夏侯律舍了楚湘云、冷秋霜,腾身向树上窜去,一时情急,抖手打出三支亮银油剑! 这三支小划,发得正是时候,噗、噗、噗、一齐击中背心,夏侯律背上一阵剧痛,喉头闷哼一声,但他一个身子,却猛力向上窜起! 千手儒侠还不知道他身中蛇毒,背受重创,双手疾发,啪啪两声,把他一个身子,凌空震出三丈开外,啪啦一声,落到地上,身子一动不动。 千面怪侠瞧他背上插着亮银袖剑,不由哈哈笑道:“史老哥,他已经死了!” 话声未落,陆翰飞、楚湘云已闪身抢出,同时仰天大哭道:“师傅,弟子总算替你老人家报了仇了!” “火焰大阵”从老狼神,郝公玄入阵之后,山下的人,但见岭上红云似的火龙幡纷纷展动,宛如一片火焰,因为凉棚和小山相距,还有一段距离,而看热闹的人,还被拦在凉棚十大以外,是以大家除了只看到岭上旗幡摇动,听不到什么声音。 尤其“火焰大阵”的中心,设在山岭包围的盆地之中,更瞧不到阵中动静。 漠北五狼因师傅已有吩咐,不敢违拗,一齐退到凉棚中坐下,自有火烧观的道人替他们送上茶水,偌大的一片凉机只有他们五人,踞坐在那里,再也没有别人。因为凉棚是火烧观招待来宾休息之处,旁人自然无法进来。但坐在棚中,也瞧不到什么,漠北五粮只是闷闷的瞧着岭上旗幡而已。 这时前山大路上,拥挤的人群中,又有人高声欢呼: “龙门帮程帮主到啦!” “啊,白帝西毒也来了,那是他三姨娘黑凤仙!” 人潮自动朝两边分开,但见二十多匹骏马,蹄声得得,飞驰而来,最前面两匹马上一边是一个紫脸长须,环服重眉的老人,另一骑上是一位相貌清奇,方面大耳,白髯过胸的老人,他们正是毒神逢巨川和龙门帮帮生陆地神龙程元规。 稍后三骑,却是一对身穿黑衣,形如僵尸的老夫妻和一个黑缎衣裙,胸绣丹凤,秀发难鸦,娇艳如花的丽人! 这三人简直不能走在一起,因为那黑衣丽人愈是娇美,两个偶尸模样的老夫妻,就愈显得狰狞丑恶! 这三个人,江湖上人。一眼就可以认出,那丽人是毒神逢巨川的宠姬黑凤仙虞三娘。一对僵尸模样的人,更是凶名远播的恶煞厉山观煞旋风煞木通、阴风煞柯灵。 这五匹马后面,则是二十骑劲装紧扎的大汉,正是龙门帮的健儿。大家都在凉棚左边一片空地上下马。 陆地神龙程元现好像正在和毒神逢巨川、厉山双煞等人商量着什么,龙门帮健儿却纷纷从马上取下行李,在那片空地上架起三座大帐篷,大家就进入帐去。 傍晚时分,少林代理掌门灵岩大师亲率十八罗汉赶来,陆地神龙亲自把他们迎了进去。 入晚之后,又有二十来匹快马飞驰赶到,那是千手儒侠史南溪、千面怪侠倪汝霖、夺命飞环邢长林、水底温侯宋春山。杜志远、陆翰飞、黑娘子倪采珍、赤发仙子温如玉、楚湘云。冷秋霜、毒砂掌洪长胜。 另外还有史南溪、倪当霖两人代帮主邀请而来的华山东门子良、他人掌左浩、崆峒派杨开源、崆峒二萧萧佐、萧佑、黔帮帮主独角龙王沙无忌等人。 陆地神龙程元现得到通报,亲自迎将出来,把东门子良等人肃入帐篷。 大帐上,炬火通明,照耀得如同白昼,中间摆下品字形三席酒筵,算是替大家接风。 大家依次落坐,酒过王巡。 首先由千面怪侠倪汝霖起立,报告两次易俘经过,接着又由千手儒侠史南溪报告驰援白石谷情形,以及如何计截蛇阵,及设伏拦袭夏侯律,从他身上取到白衣教“终身蛊”解药,报告完毕,从怀中取出一个磁瓶,送到程帮主面前。 陆地神龙听说解药已得,不由持须大笑道。“诸位辛苦,诸位辛苦,陆老弟手刃大仇,尤足大快人心!” 说到这里,立即打开瓶盖,倾出三粗药丸,分赠毒神逢巨川和东门子良、白衣崆峒三人,然后正客说道:“目前解药已得,蛊毒可解,只是白骨神君和火蓝星君伉温一气,设下‘火焰大阵’,据说此阵非同小可,如无妥善破阵之法,不宜轻易犯险,兄弟在此立下帐篷,便是受赛孙膑令狐宣之嘱,志在劝阻不明底蕴的人人阵……” 白衣崆峒奇道:“程帮主说的赛孙膑令狐宣,莫非石鼓山之役,佯死不成?” 陆地神龙点头笑道:“杨兄说得不错,赛孙膑神机莫测,诸如温姑娘骗取延缓蛊毒发作之药,尚不归,公羊叔两位奇人计取朱果,以及两次易俘,和兄弟此来,都是受他指点行事。”他微微一顿,又道:“只是方才兄弟赶抵此间之前,据说老狼神和郝真人业已入阵去了,到此刻已有半天工夫,不但阵中不见丝毫动静,两人居然也一去不返,如以老狼神和郝真人的武.功,决不至于陷在阵中,此事实在使人难以置信。” 他此话一出,所有的人,全都猛吃一惊,以老狼神和郝公玄的武功,进入阵中,即使对方人多势众,至少也得把“火焰大阵”搅个天翻地覆,就是不敌,安然退出,总该没有问题。哪会进去了半天,丝毫不见动静之理? 正当大家惊疑之际,只见一个帮中兄弟,匆匆进来,行了一礼道:“启禀帮主,那漠北五狼,一齐冲进火焰大阵里去有多大地方?” 邢长林道:“这几座小山,上名馒头岭,中间不过里把方圆。” 千手儒侠史南溪沉吟道:“漠北五狼,论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把高手,入阵不久,就互相呼应,可见此阵门户重重,极易迷失,也许还能颠倒互易位置,使人疲于奔命,但不到盏茶工夫,就听不到声息,莫非阵中,还隐藏着厉害埋伏?” 陆地神龙持须道:“总护法推测极是,老夫也有同样怀疑,不然,凭老狼神,郝真人那等功力之人、怎会入阵之后,丝毫不见动静?看来患孙股说得不错,若无妥善破碎之法,真还不宜轻易涉险呢!” 他说到这里,忽见毒神逢巨川和厉山双煞,似乎脸色有异,一时只当大家听说“火焰大阵”竟有这般厉害,心头感到不服,这也是武林中成名多年的人物;心高气傲,不肯服输的通病,也并不在意。 谈了一会,早有宋春山替大家分配好篷帐,各自入房休息。一宵无话。第二天清晨,天色堪堪黎明,蓬帐中便已起了一阵骚动! 先前,是黑娘子间采珍一早醒来,就不见赤发仙子温如玉踪影,再一瞧她铺上,根本就不曾有人睡过模样! 心头不禁蓦然一惊,暗想:温姐姐不要一个人偷偷的闯阵去了?她这一发现,哪里还敢耽搁,慌忙转身奔出,报告了老父。 倪汝霖听女儿一说,也着实吃惊,立刻带着黑娘子朝中帐走去,等他一脚跨进帐门陆地神龙程元现,千手儒侠史南溪,和邢长林、宋春山等人,全已在坐! 边上站着满脸俊急的一个青衣小鬟,她正是黑风仙虞三娘的随身侍婢,原来她一早起来,不见了主人主母,才慌慌张张的向程帮主告急。 同时邢长林也发现厉山双煞夫妇两人一夜未归,进来报告。 这五人的失踪,显而易见是进入“火焰大阵”去了,他们决不会相约行动,准是各走各的,但此刻未回,说不定也陷在阵中了。 陆地神龙得报之后,急得直控手,他已失去了平时的镇定,长眉紧皱道:“这如何是好,赛孙膑托人传信,要老夫及时阻止所有闯阵的人,逢兄,木兄夫妇和温姑娘倒先闯进去了 “哦!”他幕然双目一抬,问道:“你们可知‘火焰大阵’有什么变故?” 宋春山起立道:“卑职刚才从帐外回转,‘火焰大阵”依然平静如故。” 这几句话的工夫,灵岩大师、东门子良、白衣崆峒、陆翰飞、杜志远、楚湘云、冷秋霜、毒砂掌洪长胜等人,听说逢巨川。厉山双煞。温如玉等五人,昨晚闯陈本归。纷纷进来。 冷秋霜走到陆地神龙面前,道:“程老前辈,我们要快去接应咯,‘火焰大阵’既然有这么厉害,我师傅……” 她话声未落,帐前匆匆走入一个帮丁,气急淋淋的道:“启禀帮主,有两个老人,一路行来,快要入阵去了!” 陆地神龙回首向千手儒侠道:“总护法快去瞧瞧这两人是谁,能把两人劝阻住才好。” 史南溪立即离座出去。 陆地神龙然后转脸对冷秋霜、洪长胜和虞三娘侍婢小翠安慰道:“你们但请放心,凭木老哥和逢老哥的武功,纵然闯入阵中,也决无危险,温姑娘已得未发仙姥亲传,大非昔比,也同样可保无事。老夫和各派掌教,全在此地,决无坐视之理,只是驰援接应,和破阵属于同一行动,不能一举把阵破去,去接应之人,也只是徒然陷于阵中,此事还是商量商量,谋定而动才好!” 千面怪侠倪汝霖问道:“不知赛孙膑令狐宣何时可到?” 陆地神龙不安的道:“照说,他也该来了……” 话声未落,只见千手儒侠史南溪已引着两个黑衣人进来,那正是北溟真君门下商今、纪登两人。 史南溪先向帮主引见,然后又替在坐之人,—一引见。 陆翰飞瞧到两人,记起在石城峰石室,北溟真君遗书,和“玄天三式”还在自己身上,急忙取出,双手递到商今面前,一面把自已经过简扼说了一遍。 商全、纪登慌忙接过,连连致射。 就在此时,忽听帐外响起两声叱喝! 喝声湛堪入耳,只听有人说道:“啊,他们果然全在这里。” 另一个尖嗓子道:“这就好了。” 大家在这眨眼之间,只见帐中已多出两个精老头来! 一个一身上布衣服,头盘小辫,生得獐头鼠目,生相偎琐,一个却是骨瘦如柴,一脸油腻,拖着两片鞋皮。 这两人正是追风无影东方矮朔公羊叔和甯不归! 千手儒侠安南溪一见两人,心头大喜,急忙起身道:“帮主,这两位就是公羊老哥和甯老哥……” 陆地神龙心头正感焦灼,闻言大笑道:“两位大侠宠临,兄弟……” 公羊叔没等他说完,小眼珠一转,摇手道:“帮主爷诀别客套啦!事情糟透糟透!” 陆地神龙不知他说的“糟透”,究系何事,方自一怔。 带不归朝上一瞧,忽然拱拱手道:“帮主可有好酒?我穷老头说来惭愧,连酒葫芦都失落在火烧阵里了……” 公羊叔横了他一眼,叱道:“这有什么稀奇,我连衣袖都被火龙针烧了一个大洞呢!正经事还没说出,就要讨酒喝了!” 大家先前还没注意,经他一说,果然发现了公羊叔右手袖口,被火烧了一个大洞。” 千手儒侠连忙吩咐帮中兄弟取出一缸陈酒,甯不归连话也没有说,举起酒缸,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陆地神龙听两人口气,似乎正从“火焰大阵”而来,这就向公羊叔拱手问道:“两位大侠,想是去过火焰大阵了?” 公羊叔缩缩头,双手一摊道:“老狐狸还陷在阵中了呢!” 他口中的老狐狸,当然正是赛孙膑令狐宣无疑,此话一出,陆地神龙心头猛地一震,他一直信赖赛孙膑通晓奇门遁甲,有神鬼莫测之机,破阵之举,可能全仗此人,不想他也陷落阵中了?闻言不由惊道:“赛孙膑也陷在阵中了?” 甯不归一口气灌下半缸陈酒,才咂咂舌头道:“老狐狸为了要先去瞧瞧虚实,拖着咱们同去,先前躲躲闪闪倒还没惊动什么人,忽然有人闯阵,把咱们也害上了,老狐狸走到那座什么白骨鬼坛附近,突然坐到地上,不迭的挥手,叫咱们快走。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座鬼阵,还真有点鬼门道,眨眼工夫,把咱们弄得昏头晕脑,摸不到门户,咱们管他姐,来个硬斗,我穷老头丢了酒葫芦,矮子却烧了袖管。” 公羊叔不悦的道:“那是有人打了咱们一支冷针!喂!酒鬼,老狐狸的那片衣襟呢?快拿出来给帮主爷瞧瞧!” 这两人说了半天,大家还是听得稀里糊涂,似债非懂。像赛孙膑是走到一座白骨鬼坛附近,就坐倒地上,但他们没说出因何坐倒的? 甯不归“啊”了一声,失笑道:“不是你矮子提一声,我差点忘了!”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撕下的衣襟,郑重递到陆地神龙面前,又道:“老狐狸再三关照,这东西遗失不得,你快瞧瞧吧!” 陆地神龙本来还要问问清楚,但听到赛孙膑有一块撕下来的衣襟,要他们带给自己,其中定有缘故,心中一动,急忙接到手上,低头一瞧,果然这块青布上,歪歪倒倒,写着许多小字,好像是他边走边写,分为许多小段:“火焰阵外似四象,内分八门,中为九宫之局,一入阵中,门户挪移,变化遂生。 破阵可由‘伤、杜。死、景、惊’,五门而入,盖此五门虽有凶险,主先凶后吉,千万不可从‘休、开、生,’三门进去,因先吉后凶也,能扰乱其变化,不难立破。 前面就是白骨坛,此处该为九宫,何以四周竖立四十九幡?四九为阴,有明无阳。是为纯阴,出我意料矣,此幡大有古怪,不错,此处忽然变为白骨微尘之阵。坛高九丈,凡三台,第二层为主台,第三层……幡前有毒,不像是毒,不好,此乃魔教压胜术,摄魂术也。 破阵必先破幡,破幡需魔教中人,否则,无能为力矣!日轮金斧,不知能克制否?白骨七煞,非人……” 后面几个字,已经歪斜得几乎不可辩认,陆地神龙看得大是作难,从赛孙膑这衣襟上虽已看出“火焰大阵”轮廓,似乎破火焰阵八门不难,难在中间那座白骨坛,四周的四十九幡,既系魔教压胜之术,只有请教魔教中人才能破去。难怪像老很神,郝公玄、毒神逢巨川等人,全都有去无返。” 千手儒侠眼见帮主只是沉吟不语,正待瞧去,只见守帐兄弟进来报道:“启禀帮主,魔教嘉檀尊者求见。” 陆地神龙幕觉眼前一亮,霍地站起,急忙道:“快请,快清!” 口中说着,忙将衣襟一下塞到史南溪手上,人已大步迎了出来。 帐前并肩站着一个圆颅广额,浓眉粗眼的红衣老僧,和一个娇小玲珑,秀美如花的红衣少女,另外还有八个黑衣僧人,他们正是魔教长老嘉檀尊者、魔女姬红薇和天龙八部护法弟子。 陆地神龙急步迎出,抱拳道:“尊者莅临,程某有失迎迟!” 嘉檀尊者连忙合十道:“帮主亲迎,老油怎生敢当?”一面回头道:“小师妹,快去见过程帮主!” 姬红薇上前福了一福。陆地神龙还礼道:“姬姑娘不可多礼,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尊者请到里面奉茶。” 说着连连肃客,进入大帐。 嘉檀尊者目光一瞥,眼看少林、华山、崆峒等各派掌门,全已在座,不由连连合十道: “阿弥陀佛,原来诸位大侠全在这里了。” 姬红薇俏目朝陈翰飞碟动,低m呼声:“陆大哥,你好!” 陆翰飞连忙还礼,一面又忙着替她引见楚湘云、冷秋霜、黑娘子等人。 这时大家也和嘉檀尊秆一阵寒暄之后,各自落坐,嘉檀尊者朝陆地神龙合十道:“老袖风闻帮主远来,冒昧干谒,实有一事相求。” 陆地神龙忆道:“尊者有何吩咐,但清说明。” 嘉檀尊者道:“帮主好说,敝教逆徒夏侯律,传闻已死在陆小施主手下,不知此讯确否?” 陆翰飞因嘉擅尊者传授自己“火焰刀”心法,只是假手自己除去夏侯律,同时也意欲使自己和夏侯律同归于尽,心中未免存有芥蒂,闻言起身道:“老师傅说得不错,夏律候正是在下亲手诛杀的,老师傅有何见教?” 嘉檀尊老微微一笑,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陆小施土不可误会,逆徒自作孽,不可活,小施主为师门复仇,老衲岂敢多问?只是夏侯律身入魔教,永远是魔教中人,按敝教规定,叛逆之徒,即使身死,仍须受教律处分,不仅要把尸体运回天龙寺,验明正身,受金刀分尸,烈火焚心之刑,而且还得咒禁灵魂,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老僧此来,只是想取回逆徒尸体,不知小施主把他弃置何处,能否见告?” 千手儒侠史南溪不待陆翰飞回答呵呵笑道:“这个容易,陆老弟宅心仁厚,大仇已报,夏侯律尸体,已于就地埋葬,贵教即有此种规定,兄弟立即派人替大师来就是。” 嘉擅尊者合十道:“阿弥陀佛,如此多谢夫老施主了。” 史南溪微微一笑,道:“大师不可客气,兄弟倒有一事要向大师请教。” 嘉檀尊老道:“史老施主清说。” 史南溪神色一正,拱手道:“大师总已知道火德星君冉无天和白骨神君白长春联合设下的‘火焰大阵’之心,目前已有老狼神、郝真人和毒神逢大侠、厉山木老哥夫妇等人先后陷入阵中,如论武功,这许多人,无一不是一派宗师,‘火焰大阵’最是厉害,也决不可能困得住他们。只是兄弟据闻此阵中央,设有一座白骨神坛,四周林立四十九幡,极似压胜呼魂之术,不知大师可肯赐教?” 嘉檀尊者听得不期一楞,迟疑了半晌,才道:“压胜呼魂之法,确系源出敝教,只是此法并不属于武功一道,难免予人以旁门左道之讥,敝教前代法王,有鉴于此,不再令门下弟子学习,专由教中魔女练习此法。但敝教魔女一职,每代只有一人,最难物色的一点,继承魔女之人,生辰八字,必须与规定相符,因此甚至数十年都无法找到合适人选,远在百余年前,敝教魔女职位,一度旷置甚久,以至压胜之术,因而失传,史大侠见询,老袖实在愧无以对。” 这番话,说得极为诚恳,不像敷衍之词,一时只听得陆地神龙,千手儒侠等人,都面面相觑,没有作一声。 正当此时,只见魔教玉文姬红薇倏然站起身来,说道:“二师兄,压胜之术,小妹还略知一二。” 嘉檀尊者目射奇光,惊喜问道:“小师妹,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姬红薇瞧了陆翰飞一眼,嫣然笑道:“这话说起来长呢,我是在‘石城洞天’得到天仙娘子的一册‘天魔经’,上面就有压胜呼魂之术。” 嘉檀尊者吃惊道:“你是说天仙娘子?就是咱们圣姑?” 姬红薇点点头道:“是咯,我这几天,早想告诉二师兄,就是没有时间。”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手掌大的册子,又膘了陆翰飞一眼,幽幽的道:“这还是他…… 陆大哥送给我的,二师兄,你瞧瞧咯!” 嘉檀尊者接到手中,只瞧了一眼,依然还给师妹笑道:“小师妹,你能得到圣姑遗物,福缘真是不浅,还是你收着吧,史大侠以此见询,咱们既然遇上了,你如有制胜把握,不妨就协助程帮主,破了阵再走。” 姬红薇柳眉一挑,高兴的道:“是啊!小妹就是这个意思。” 陆地神龙大喜过望,连忙抱拳道:“仰仗仰仗!” 此时大家已把赛孙膑令狐宣写满字迹的半幅衣襟,传阅了一遍。 东门子良道:“贫道认为破阵之举由程帮主统筹全局,咱们听候调遣,庶可收互相策应之功。” 白衣崆峒咧嘴大笑道:“不错!不错,兄弟也是这个意思。” 陆地神龙还待逊让,商分随着道:“程帮主领袖群伦,声望亲隆,破阵之举,贵乎统筹帷幄,调度有方,程帮主责无旁贷,不可再推辞了。” 他说完之后,灵岩大师、独角龙王沙无忌相继发言,纷纷支持。 陆地神龙见大家这般说法,只好拱拱手道:“诸位抬举,兄弟只好遵命,只是破阵之道非同小可,咱们还是筹划妥当为是!” 说到这里,目光一转,忽然不见了东方矮朔和甯不归两人,回头向千手儒侠一问,左右的人也没瞧到两人是何时走的,当下一手取过毛笔,把在座之人,开了一张名单,依照赛孙膑指点,把人马分作五拨,由五座旗门入阵。才抬头宣布道:“诸位道兄谅已全看过赛孙膑递来的字柬了,兄弟之意,把诸位道兄,分为五拨,计为;第一拨请姬姑娘须首,另由总护法史南溪,社老弟。陆老弟、楚姑娘、冷姑娘和倪堂主为辅,由‘死’门入阵,以破中央白骨坛为主……” 嘉擅尊者道:“小师妹年幼识浅,只宜让她追随诸位大侠之后,以供差遣,岂宜当此重任?” 陆地神龙笑道:“破阵必先破幡,令师妹此行,关系全局,大师不可客气。” 姬红薇想了想,忽然红晕双颊。为难的道:“帮主,要破压胜呼魂之术,并非难事,只是……只是……因为……我想有陆大哥、楚姐姐、冷姐姐、倪姐姐四位护法,也就够了。” 她吞吞吐吐的似有不胜羞涩之状! 陆地神龙是何等人物,瞧她这般光景,心知其中必有原因,自己要千手儒侠史南溪和他们一路,原因史南溪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对大家有个照应,此刻见她这般说法,想起陆翰飞自得白衣剑侣藏珍,武功大非昔比,有他随行,也差不多了,这就点点头道:“姑娘既然如此说法,就由陆老弟和三位姑娘随行好了。” 说到这里,用笔勾勒了一下,接着说道:“其余四门,兄弟之意,请崆峒杨老哥,率两位令师弟和北岳门下杜老弟、毒砂掌洪长胜及邢堂主、由‘杜”门入阵。华山东门道兄和黔帮沙老哥。仙人掌在老哥由‘景’门入阵。灵岩大师和北溟商兄、纪兄,由‘惊’门入阵。 总护法和倪老哥由‘伤’门入阵。大家入阵之后一齐转到中央白骨坛会合,宋堂生留守大帐,不知诸位意见如何况’ 大家见他分配恰当,全无异议。 嘉擅尊者口中低诵一声佛号,起身道:“老袖躬逢盛会,帮主怎不派上一份?” 陆地神龙哈哈一笑道:“兄弟因令师妹已担当了重任,不敢再劳大师金驾,大师既然有意参加,就请大师和贵教八部高弟,策应五路人马如何?” 嘉檀尊者合掌道:“老衲敬领帮主将令。” 陆地神龙连说:“不敢!” 正说之间,从帐外又走进两人,前面是一个身穿青袍的少年公子,后面跟着一个生相狞恶,只有一条臂膀的黑衣老头,这两人正是毒神逢巨川的儿子逢家聘和五毒手骆伦,他们在路上听到毒神陷阵的消息,匆匆赶来。 陆地神龙把昨晚多人人阵未返之事,约略说了个大概,一面也把自己等人的破阵计划详细说了。 逢家聘拜倒地上道:“小侄但听仁伯差遣。” 陆地神龙慌忙把他拉起,瞧瞧名单、说道:“人手业已分配停当,贤侄和骆老哥和灵岩大师一路,攻打‘惊”门吧!” 逢家聘谢过之后,回头向陆翰飞招呼,各道契阔。 大家因分配停当,便各自计议着攻阵之事,未到午刻,已摆上午饭,饱餐一顿,由陆地神龙领先,浩浩荡荡直向“火焰大阵”走去。 这一行人,声势极盛,顿时引起瞧热闹的人的注意,大家齐声欢呼道:“快瞧!程帮主打阵去了。” 馒头岭下,人声雷动,馒头岭上的“火焰大阵”中,也同时奏起悠扬乐声! 火德星君冉无天,亲率师弟接火天君常延寿和三个门人,迎出阵来;他一眼瞧到和陆地神龙同来的。还有少林、华山、崆峒各派掌门,心头也不禁微微一怔,当先稽首道:“程帮主三十年不见,雄风依然,可敬可喜,各位掌门人同时贲临,贫道尤感荣幸。” 陆地神龙手拄龙头杖,拱拱手大笑道:“久违,久违!兄弟江湖草莽,碌碌劳人,何如两位道长修其养性,数十年不见,仙姿如昔。” 说话之时,灵岩大师、东门子良。白衣崆峒等人,也纷纷答礼,只有嘉檀尊者昂然无睹,走近迎宾牌坊左侧,席地瞑坐,八个护法弟子同时在他身后站定,双手合十,闭目不动行径甚是古怪。 火德星君瞧了他们一眼,目露诧异的道:“这位大师傅,总贫道服拙,不知如何称呼? ‘’ 陆地神龙代答道:“这位大师乃是天龙寺嘉檀尊者。” 火德星君不禁冷冷一嘿道:“难怪贫道眼生得很,贫道记得数十年前,魔教只在西陲传教,不想数十年后,也插足中原来了。” 嘉檀尊者只是瞑坐如故,并没理会。 火德星首徐徐的道:“程帮主和诸位道友联袂莅临,敬请入阵指教,白骨神君不良于行,已在阵中候驾,诸位请吧!” 陆地神龙持须笑道:“道长一阵之主,自应先请。” 火德星君不再客气,打了个稽首道:“如此贫道有礼。” 袍抽一挥,率同接火天君和王个门人,先自退入冲去。 陆地神龙也回头朝大家拱拱手道:“诸位道兄,咱们也人阵吧!” 由东门子良、白衣崆峒、灵岩大师三拨人,同时各自分散,自成一组,分向小山四周,东西北三座旗门走去。由姬红薇为首的一拨,却和陆地神龙的一拨入,走在一起,同由正南旗门而入。 “火焰大阵”中,奏起迎宾之曲,岭上一片位旗,有如火云蔽日,山岭之间,登时随着传出鼎沸人声,像怒潮汹涌而起! 腹坐迎宾牌坊前面的嘉檀尊者也在此时,喝了声“起”一团红影倏然腾空冲起,天花八部弟子同时跟纵飞起,一闪而逝! 由姬红薇为首的一行五人,进入南首旗门,立即直奔岭下,他们抵达“死”门,陆翰飞右手取出日轮金斧,左手仗着玄龟剑,当先冲入阵去,楚湘云、冷秋霜、姬红薇、黑娘子四位姑娘,也纷纷掣出兵刃,跟着陆翰飞冲去。 这守护“死”门的,正是火德星君的三弟子嘴火猴侯方,他一眼瞧到陆翰飞冲入阵来,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喝一声:“姓陆的小子,今天你落到道爷手上了!” 右手一抖,齐火棍一圈红影,兜胸刺到。陆翰飞心切破阵破幡,自己一行,须及早赶到中央白骨坛去。因此无暇多说,长剑撩动,直向对方磕去,右手日轮金斧,一招“开天辟地”同时向四周划出。 嘴火猴哪里知道对方这柄玄龟剑,乃是北方癸水精铁所铸,正是齐火棍的克星,但听“嗤”的一声,立被截作两段,同时一拥而上的火烧观道士,手执火云幡正待变更门户,发动阵势,一轮金日,业已横扫而至,但听惨叫起处,当前十余个弟子连人带幡,齐被截断。 嘴火猴没想到对方出手之间,会有如此厉害,厉笑一声,扬手打出一大篷“火龙针”火星四溅,朝五人身前射去,陆翰飞日轮金斧一挥,“火龙针”悉如泥牛入海,一闪而没。 楚湘云一招白玉连环,已划到他后心,冷秋霜又是一记“九阴神功”拍上肩头,嘴火猴大叫一声,跌倒地上,黑娘子更不怠慢,手起剑落结果性命。 要知“火焰大阵”八座门户,原是以阵法变化,引人入迷为主,此刻嘴火猴一死,阵法不攻自乱,哪里还有变化可言,再经五人一阵扫荡,“死”门上旗折幡飞,人翻马仰,顷刻便已破去。 陈翰飞心中大喜,挥手道:“咱们快走!” “陆翰飞,你还不过来?” 一声极其阴森的声音,由半空飞飘而来。 陆翰飞方自一怔,姬红薇早已抢前一步,娇声应道:“来啦!” 声音出口,肩臂一阵轻抖,身上衣衫一起滑了下来,露出一身白玉似的晶莹胭体,一头秀发,也同时披了下来,手臂上叉,身子像水蛇般扭曲摆动,朝前走去。 她这一举动,直把陆翰飞瞧得赶忙别过头去,楚湘云、冷秋霜、黑娘子三位姑娘也差得粉脸通红,不敢多瞧。 姬红薇蔽一面不住颤抖摇滚,作出种种撩人情态,荡心蚀骨的动作,一面低声道:“你们还不快跟我过去破阵?” 四人悚然一惊,顾不得羞涩,跟在她身后走去!果然每走一步,就有人隐隐叫着五人姓名,都由姬红薇娇声答应。 一会工夫,但见前面一座白色神坛,业已在望,周围四十九面白色大旗起,每面旗下,都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状如鬼怪的巫女,第一面旗下那个巫女,好像已被姬红薇娇柔的声音和美妙舞姿所吸引,业已如醉如痴,木立不动。 姬红薇低喝道:“陆大哥快去把幡斩了!” 陆翰飞起初也几乎被她引入魔境,闻言只觉心头一清,慌忙过去,日轮金斧一挥,把长幡所断,黑娘子一剑结果巫女性命。 姬红薇却并没稍停,她口中发出咿咿唔唔的淫荡歌声,玉臂轻举,粉臂摆动,继续朝第二面长幡走去,陆翰飞这回不待吩咐,她所到之处,他就挥斧斩幡,楚淑云、冷秋霜、黑娘子三人,就跟着斩人。 瞬息之间,已接连所了七、八面长幡,压胜呼魂之术,眼看业已失去作用!这时由“伤”“杜”“景”“惊”四门入阵之人,也已破阵直入,向中央冲来。 白骨神坛,坛分三层,呈六角形,最上一层,一把木椅上,缚着一个身穿紫红衣裤的小女孩,正是紫云东仙的爱女小英英,第二层上,正中踞坐着一个身穿白色儒服,双目深陷,脸色铁青的正是白骨神君白长春,左右两侧白婧婧手握工如意,白嫚嫚手上握着一柄晶莹玉尺,分侍左右。最下一层角上站着六个绿衣侍卫。 此刻,陆地神龙、白衣崆峒、东门子良、灵岩大师四路,也已攻近神坛,白骨神君口中低啸一声,只见七道白影,凌空而降,白骨七煞。拦住众人,动起手来,白骨坛前登时掌风呼啸,人影错落,打得异常激烈。 姬红薇却只是视若无睹,边舞边唱,绕着四十九面长幡,依次走去! 就在此时,攀听两声厉啸,两个白骨七煞舍了众人,猛向姬红薇扑来,同时只见一道红影,自天而下,嘉檀尊者突然现身,“呼”“呼”两掌把两人逼住。 这一瞬工夫,白骨坛前形势大变,白骨七煞不仅不畏刀剑,不避拳掌,而且剽悍绝伦,凭魔教长老嘉檀尊者和天龙八部弟子,竟然堪堪挡住,丝毫占不得便宜,其余四拨攻阵的人,也被五个白骨煞神,逼得不住后退。 正当此时,老狼神、神钩真人、毒神建巨川、厉山双煞、温如玉、漠北五狼等人,本来瞑目坐在幡下,经姬红薇破去压胜呼魂大法,所倒长幡,霍然惊醒,虎吼一声,纷纷扑入战圈。 陆翰飞正在一路斩幡之际,只听耳边有人叫道:“陆少侠,快去接应,白骨七煞只有你日轮金斧可以克制。” 陆翰飞听出这说话之人,正是赛孙膑令狐宣,但此刻无暇多问,回头一瞧,果然连老狼神、郝公玄等人,一齐加入战圈以后,凭这许多江湖顶尖高手,仍然只和七个白衣人打成平手,一时连忙匆匆交待了楚湘云几句,收起玄龟剑,纵身就往白骨七煞飞去,身形才到,一轮金日,光芒万丈,已是横扫而出! 这当其物各有制,刀剑指掌都无法伤得了他们的白骨七煞,金轮过处,立时所倒了一个,陆翰飞一招得手,信心陡增,十九式斧法,连续展开,但见一圈金光,愈扩愈大,刹那之间,已把其余六个也一齐圈入斧下,金轮再转,六个白衣人,已悉数拦腰截断,秽血四溅,奇腥无比! 这时远空忽然传来一阵嘹亮笛声,只见两条人影,凌空朝白骨神坛第三层上飞落,那是一个青衫文主,和一个紫衣少妇,他们当然就是九孔铁笛萧凤岗和紫云仙子无疑。 就在两人飞落之际,白骨神君厉笑一声,伸手在座椅上狠命一拉! “烘”三层塔尖,蓦然爆出一蓬烈火,把两人包住。 熊熊烈火之中,只听紫云东仙发出凄苦惨叫:“小英英。” “喂。”两位快下来,你们小娃儿已经在这里了,那只是一个假的。” 白骨坛前站着三人,一个是赛孙膑令狐宣,另外两人,则是东方矮朔和甯不归,他们身旁站着的正是小英英! 火光中冲起两条人影,翩然飞落,紫云英一把抱住小英英,道:“小英英,乖孩子,你受惊了!” 九孔铁笛萧凤岗走近三人身前,抱拳道:“多蒙三位援手,赐救小女,萧某感激不尽,不知三位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东方矮朔嘻嘻笑道:“没什么!我叫追风无影东方矮朔公羊叔,他是老狐狸赛孙膑……” “爹!”白骨坛上,有人惊呼出声,原来白骨神君害人不成,一掌击中天灵,脑浆迸出,死在椅上。 白嫚嫚声音惨厉的叫道:“陆翰飞,都是你……你破了白骨神坛,你害死我爹,都是你……我恨死你了……” 晶莹玉尺噗的一声,举头击下,娇躯往后便倒。 白婧婧依然白纱蒙面,瞧不清她面色,只见她倏地长袖一挥,飞出三点绿焰,又是“烘”的一声,整座白骨神坛,登时化作一片火海,父女三人,同时成了火中之炉。 那火德星君冉无天,早已在众人破阵之时,看出情形不对,率同师弟接火天君和一行门人,悄悄从“休”门出去,逃回火烧观去了。 姬红薇也在此时,穿好衣衫,回到嘉檀尊者身边。 只有陆翰飞耳朵中还在萦绕着白嫚嫚临死时那句“我恨死你了”,心头感到无比惘然……—— 我独行扫校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