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浮云蔽》 南有楚郎,北有离殇·楔子 初夏。 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舍得在这个傍晚离开了,并不太柔和的阳光松松散散的透过破庙摇摇欲坠的窗子,将里面的阴冷撕开。 纤细的手对着光缓缓地举了起来,似乎想抓住落日的最后一丝温暖,却在片刻垂下,急切的握住身旁那只满是老茧和伤痕的手。 “冷吗?” 面容憔悴的男子被惊醒,巡视四周,发现并无异常后用披风将怀中的人紧紧的搂着,语气温柔,面色平和,仿佛不是那个能将十来个武林高手斩于足下的人。 唯有青色衣衫上已经变黑的血迹提醒着他们这些天的恶战。 女子正要回答,不想胸腔内血气上涌,喉咙里一股血腥味,忍不住的咳嗽起,又怕声音太大引来附近的杀手,眉头紧皱的放低声音,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婵衣,婵衣。” 男子有些焦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这些天为了逃命四处奔波,根本没有办法去寻找大夫,身上仅剩的药丸早就用尽了,只能轻轻地拍打着女子的背,希望能减轻痛苦。 那日是他疏忽了,将不会武的她留在了暂时安身的农家里独自将杀手引开,不想追杀的人偏偏算准了,不知怎的设法的打听到了农舍的位置,等他反应过来赶回去时,她已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 “我并无大碍!” 不再咳嗽的云婵衣笑了笑,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多日的奔波和重伤使她面无血色,但消瘦的面庞上依旧能看出往日的风采,柳叶眉,丹凤眼,眸子在经历血雨腥风后还是散发着灵动的光彩。 “没事就好。”男子不动声色的用手轻轻拂去她嘴角未曾擦干的血迹,将下巴靠在她的额头上,“我们不赶路了,今日在此休息一晚如何?” 云婵衣点了点头再次握住那双手,无声的靠在熟悉的胸膛上,心想着,即使要走,凭自己现在的状况,也是走不了了! 他背靠着残破的墙布低头看着缠绕在手上的纤细手指,心中蔓延出丝丝的心疼,她原本是天之骄女,受着父亲的宠爱和寨中人的敬重,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君,舒服逍遥的度过一生,却因为自己卷入了江湖恩怨,有家不能归,他何其不幸承受着被灭门的痛,又何其幸能在在落魄的时候遇上她。 半晌。 “我很难受!”虚弱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庙里的宁静。 他想起身看看,不料怀里的人摇了摇头制止了。 “在家中我从未受过皮外伤,更不用说像如今这般,幼时学琴伤了手指,身边仆人们都吓得不轻,硬是找了大夫来看,娘亲见到此景告诉爹,说仆人太大惊小怪了,没想到爹却很赞同他们,后来要不是娘亲坚持,我怕是连琴也不会学了。所以我很不喜欢打伤我的人,在你杀他们的那一刻,我甚至觉得他们罪有应得。” 在那些人的血流出来时,她都觉得惊奇,自己竟然能够淡漠的看着一堆人死在自己面前,尽管其中还有并没有对她下杀手的人,也许,她真的变了,或许,她本来就如此并没有变。 “婵衣,我……” “你很恨那些伤害你的人吧。”云婵衣并没有理会对方眼中的愧疚,看着不远处那座慈善的佛像继续问道,“或者说,那些伤害你家人的人!” 男子原本疼惜的眸子里瞬间充满血红,手指狠狠地握成拳,青筋凸起,生硬的语气中夹着无可奈何:“是他们做错了事!所以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但你依旧为他们报了仇!血刃了那些人” 如果不是报仇,何苦丢弃了姓氏,冠以他人的姓名;如果是报仇,何苦忍辱偷生,做着见不得人的杀手,过着在刀刃上的日子,如果不是报仇,何苦造成今日被追杀的下场。 “你后悔吗?” 后悔跟着我,放弃了一切,收回了自己的慈悲之心,在这所谓的江湖里居无定所,四处逃窜。 他一向是很有把握的,可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后,心里的不安也一天天的放大,他不知道如果连她也失去了,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阵叹息声传来:“我一直在等着你问,如果当日你这样问,我依旧会说想做,就去做吧!” “为什么?” 云婵衣闭了眼睛,埋在他的怀里,呼吸有些急促,母亲信佛,终日供奉着那座小小的菩萨,相信因果报应,她不信,却怕他信了。 “有时,我也想过你会不会为了我放弃筹划的一切,但我向来不喜那般天真的人,因而也不会问那般天真的问题,你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今日我却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男子感受到胸前一片温热,他知道那不是眼泪,因为他的婵衣是温顺的,是坚韧的,即使伤的再重也不肯落泪,声音变得沉重:“什么?” “我希望你能记住我,永远的记住我,如果没有我,你或许早在报完仇的那一刻就不在乎生死了吧,可是老天让你遇见了我,你欠我一条命,你的命是我给的,在我因为你的过失受伤的时候,你就应当明白,你要活着,必须活着,用一辈子来记得我!但我不希望自己被一个杀手记一辈子,你是聪明的,应当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对吗?”一下子说完大段的话,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会的,婵衣,我会的!” 他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依旧是紧紧抱着她,语气柔和,像在哄着一个小孩子般。 云婵衣嘴角微微弯起,声音也越来越低沉:“我知道,因为你一向守承诺!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可惜没有琴,要不然定能弹奏一曲!” “无妨,等你身体好了再弹也不迟。” “阿离?” “嗯?” “阿离!” “嗯!” “阿离。” “嗯。” 南有楚郎,北有离殇(一) “话说当日慕容离以一敌十,将三大世家派出的高手斩杀于观音庙,拿下了当时世家掌门人蒋逊的头颅,报了慕容家的灭门之仇,一直跟随这的水云寨大小姐云婵衣却遭人暗算,重伤不愈,香消玉损,这对剑客佳人也是可惜,本是天作之合,无奈敌不过宿命,可叹,可悲!” 原本是关于江湖魔头慕容离的故事,却被说书人讲成了爱恨离别,在这个聚满各地江湖侠士的客栈,自然会又人不满。 “老头子,你简直是满口胡言,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慕容家枉顾四大家族之一,被灭门是他们修由自取,慕容离这个魔头打着报仇的名义在武林掀起了血雨腥风,杀害了有慈悲之心的蒋大侠,三大世家动荡不安至今日,苍天有眼呀,让他不得善终!” 一位手握弯刀,身穿褐色衣服的好汉不满的叫嚷着,蒋家历来英雄辈出,蒋逊在未遇害前更是名声在外,素有“世代蒋门,逊侠卓然”的称号,赢得了很多人的尊敬,他这话一出自然有很多人的支持。 “就是。” “慕容离这个魔头” “武林败类!” …… 面对公愤,说书人面上毫无惊慌之色,抿了口茶水,双手向前微倾,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摸了摸胡须:“各位听客,老朽不才,今日讲的是南北两位剑客,无意牵扯江湖,江湖之事自然由你们江湖之人去批断!” “老先生言之有理!” 二楼突然传来男子声音,引起了众人的诧异,纷纷抬头望去,这客栈二楼一向不对外人开放,也从未见过有人上去,如今却有人说话,怎能不让人奇怪? “只是不知,老先生口中的南北两位剑客,除了北方的慕容离,还有一位是谁呢?” “南方多剑客,三大家族中的江家和方家中也是有人练得一手好剑,但在老朽看来只有南方名士楚修寒才能与昔日的慕容离并肩,只是如今其中一人已不再人世,不能看两位相逢,实在是可惜!果真是南有楚郎,北有离殇啊!” “楚修寒?” 楼上传来不屑地声音:“那个书呆子也配?” “此言差矣,楚修寒虽出自书香世家,却把雨寒剑使得出神入化,就连江家二公子江御都佩服的五体投地,那江家二公子原本拜师剑客陈述,后来与楚修寒比试,被他剑术折服,自认为终身无法超越,于是弃剑从刀!” “哼!” 男子冷哼一声,不在发声。 众人以为他是被楼下的人说服,孰不知他早已拿着佩刀,悄悄从窗外飞出,雁过无声。 “老先生说的这两位剑客是无缘相见,不过和他俩相关的人最近可是有大事发生。” 坐在客栈正中间说话的人倒不是江湖人士,但他经营药材店遍布整个江南,因而在武林上也是很有名望的。 “李老板说的可是水云寨和楚家联姻的事?” 两家联姻非同小可,楚家即使从不涉入江湖,但其声望地位,依旧能平地起波澜震惊武林,更何况与其联姻的对象是神秘莫测的水云寨,水云寨听起来像土匪山贼所占的山头,其实不然,它是西南的一座城,城内水系发达,寨主一般由云氏一族担任,但若云家继承人不成气候,未能在云台打败四位堂主,那么水云寨将会在云台重新摆擂,从四位堂主中选有能力者。由此可见水云寨能够长期的在江湖上立足,是有一定道理的。 关于新任寨主云西辞的身世众说纷纭,据说他原本是侧室所出,不受寨主待见,几乎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后来云婵衣突然离世,老寨主悲痛之下只好将庶子推了出来,云西辞临危受命,在云台一举成名打败了当时最有可能当选寨主的小铃铛,上任后做事雷厉风行,迅速处理好内部叛乱,管理的井井有条。 “两家联姻可是大事,楚家更是花重金在郊外湖边建了一处别院,只因为云家的那位自幼喜水。” “对方是水云寨,自然是要做到配得上。” “楚修寒更是人中之龙,楚家哪里配不上?” 说书人在一旁静静地坐着,慢悠悠的喝着茶,自楼上男子不出声后他也没有开过口。 “老先生在想什么?” 李老板是个会察言观色的。 “老朽只是觉得云西辞云寨主不是个简单的人?” “能和楚家联姻,自然不是凡人。” 众人都以为这两家人毫无交集,没想到会突然宣布联姻,实在是意料以外。 “就连老朽也看不出,楚家以楚修寒最为出色,人品方面更是无可挑剔,为何云西辞却偏偏不选他作为自己的妹婿!” “老先生此话何意?难道对方要嫁的不是雨寒剑主?” “那云寨主选的是何人?” 一时间,客栈里比刚才讨论的声音更大,争论声也更大。 “能让一个女子选了其他人的原因只有一个?” 凉亭里三人围桌而坐,斟茶的女子一身红衣,腰间挂着紫色的鞭子,身材玲珑有致,面容姣好,一双丹凤眼勾人心。 “什么?” 江御自从在客栈里听到说书人的话,心里就不大痛快,他弃剑从刀不假,那只是当时学剑的时候没有找到合适的兵器,怎么能说是因为楚修寒呢?实在是可气,这时听见有人打趣楚云联姻的事,自然是要附和一番才行。 “君非良人罢了!”方红颜意有所指的看着对面的人,红唇微张“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楚公子也有不被待见的时候。” “人无完人,并无大碍!” 楚修寒笑着端起茶杯,他素来喜欢雨前茶,这次江御偏偏让人端来了陈年旧茶,想必是心里有些不快,原想着询问一下,突然耳边传来微弱的响声,眉头微皱 “什么人?” 南有楚郎,北有离殇(二) “楚兄好耳力!” 爽朗的声音从墙外传来,紧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墙头,原本准备以一个帅气的姿势落地,不料脚下一滑直挺挺的摔倒了地上,这几天阴雨绵绵,地上虽有人打扫,但依旧是一片泥泞,故而这人白衣上沾满了泥土,狼狈不堪。 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庭中的三人有些发愣,反应过来后尽量的憋住笑。 “哟,卿公子,爱好挺奇特!”方红颜故作惊叹,“竟也当起了梁上君子!” 卿九歌也不恼,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怕衣服,直接坐在了楚修寒的身旁。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像你这种不修边幅的人,怎么能做大夫!”江御摇了摇头,一副头疼的模样,这卿九歌长得倒是人模狗样,但平日里太不注意形象了,经常把自己和身边的人弄得跟从乞丐窝里钻出来的一样,他在楚府住了五年,服侍的仆人被吓走了一批又一批,可没办法,谁让人家的医术数一数二,楚二靠着他来续命呢! “所谓大夫能治病救人便可!”卿九歌接过身旁的人递过的手帕,胡乱的擦了擦手,“卿某过来找大公子,是有一事相求?” “可是修穆?” “不不不,楚二公子好的很!”卿九歌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不太好意思的开口,“不过也和楚二有关!” 今日楚修穆觉得身体有所好转,就到庭院中晒太阳,这人若是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这不,楚二公子喝了口茶后,往茶杯定眼一看里面居然有一只大蜘蛛,楚二公子是什么人啊,即使常年病恹恹的也见不得自己衣服上有一点灰尘,喝了蜘蛛泡的茶那还了得,当场给气晕过去了,灌了好久口参汤才缓过气来。 这事原本卿九歌没什么关系,纯粹是丫鬟们泡茶没有注意到,可卿九歌本着医者父母心,就去为为丫鬟开脱,开脱本来没什么,只是两人争执时卿九歌一时嘴快,说平时给楚修穆开的药方都是毒蜘蛛毒蜈蚣配的,楚二一听,两眼一翻,又给晕过去了。 “所以,你这是来搬救兵的?”江御翻了个白眼,又有些担心继续问道,“楚二没事吧?” “若是有事,他怎么可能过来!” 方红颜坐在桌子旁用手撑着头懒洋洋的开口,“只是这楚二都要成亲了,还是病恹恹的,不是什么好事!” “吐了两口血,一时死不了!成亲一事还早着呢,不打紧”卿九歌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着,“不过我这几天可不能再过去了,他一见到我就容易急火攻心!” “那九歌找我来是为了什么呢?”楚修寒笑着问,“莫不是想跟着我一起去水云寨?” “大公子果然聪明,卿某正有此意!” 他早就打听到了,楚修寒要前往水云寨去送聘礼,他正好跟着一起去避避风头,再加上自己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对水云城慕名已久,也可以看看传闻中的水云寨到底是什么模样,实在是两全其美! “恐怕不行!” “为何?” 卿九歌有些着急,楚二那副要撕人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啊,吓得他的小心脏一直“砰砰砰”的跳,他可不要继续待下去了,真是气死人了,要不是因为那个赌约,自己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今日收到云寨主的亲笔信,说要亲自来临城!” 江御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要亲自过来?” “妹妹要出嫁了,哥哥好歹要知道妹妹嫁的是什么人吧!” 方红颜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好笑,云家这门亲事外人不太清楚以为天作之合,她却略知一二,云西辞身为私生子继位,云家支持他的人有,反对他的人更甚,云家那位三小姐虽然默默无名,但到底是正夫人所出,有一堆的人对她忠心耿耿,是个隐藏的威胁,不拔出这个眼中钉怎么能行呢?楚家的病秧子可是个好的选择,名门楚家可以堵住众人之口,随时可能翘辫子的楚二也难以和云家三小姐翻出什么浪花。 楚修寒没有接方红颜的话,按了按额头,想到信中有关“浮日”的描述,有些头疼,正逢楚云两家结亲之际,偏偏有人看不下去了,“浮日”重现江湖,不知要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南有楚郎,北有离殇(三) 楚修寒回到楚家后先去了思聆院,正是花开时节,院子里却没有一丝的花香,只能闻到一阵阵的药草香味。 楚修穆正在闹脾气,怎么也不肯吃药,服侍的仆人急得不得了,一看见来人,连忙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过去:“大公子,你快帮忙劝劝二公子,他怎么都不肯吃药,这怎么能行呢?” 楚修穆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身旁的仆人正在捡地上的碎瓷片, “你的身体才刚好一些,可不能随便把药停了!”楚修寒望着眼前的弟弟有些心疼的开口,常年生病让他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身体也比常人瘦弱了很多,才做不久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感觉又大了一些。 “只是不喝药而已,死不了!”楚修穆睁开眼睛,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即使生病也依旧能散发出光彩,“卿九歌人呢?该不会不敢来见我吧?” “你和他相处了三年了,也吵了三年了!”楚修寒捡起地上散落的书,将其放在桌案上,又吩咐仆人重新去熬药。 “我不用他来治”楚修穆缓缓地从摇椅上起身,“这几天我想去湖边别院看看!” “那边还没修缮好,你——” 话还未说完,一位仆人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开口:“大公子,夫人派小的过来,请您过去用膳!” 听到“夫人”两个字,楚修穆微微抬了头眼帘,但很好又耷拉下去了,漫不经心的用手摆弄着桌子上的茶杯。 楚椹很久没有看到两个儿子一起过来用膳的情景了,小儿子常年待在思聆院养病,很少出来,急忙吩咐厨房多准备几个菜,又招了招手:“修穆过来,挨着我!” “这样不成体统!”楚夫人急忙伸手拦住,摇了摇头。 楚修穆迈开的脚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感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去,只见楚修寒笑脸盈盈的把他推到了父亲的身边。 “一家人难得凑齐吃饭,哪有那么多讲究!” 楚夫人还准备说什么,看了看丈夫的脸色又忍住了,强颜欢笑的点了点头。 楚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故而饭桌上的氛围很轻松,楚修穆胃口不是很好,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安安静静的听着兄长讲今日的所见所闻,听到有趣的地方嘴角轻轻的弯起,神色很是柔和。 “一转眼,修穆都要娶亲了!”楚椹感慨良多,小儿子与云家结亲的消息刚出来时遭到了宗亲的反对,倒不是不同意两人的婚事,而是长子尚未娶亲,次子怎么能先于兄长成家呢?但他和大儿子觉得无关紧要,姻缘怎能被一些条条框框所束缚呢? “云西辞他们什么到临城?” “已启程多日了,估计这两天就该到了!”楚修寒有些诧异望着弟弟,近日他似乎对云家的事很是关心。 和云家结亲的事,楚修穆一开始是不同意的,甚至以自残来反抗,当时他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连卿九歌也被吓的半死,施针时手都在抖,后来也不知道楚椹跟他聊了什么,他伤好之后便反对亲事,但也不再过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嗯!”楚修穆没有开口再说下去,仿佛刚刚那句询问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楚夫人有些生气小儿子的随意,缓缓开口:“修穆,成亲可不是儿戏,你可要好好对待!” “是!” “好了,修穆又不是小孩子。”楚椹开口说道,“修寒,饭后你到我书房来一趟!” “好的,爹!” 书房内,楚椹将一封信放到楚修寒面前:“这是云西辞让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楚修寒拿起信对着烛光烤了烤,只见上面渐渐浮现出字来。越往后读眉头皱的越厉害:“送剑的人被人下毒杀害了?” “正是!” 楚椹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半个月前他正准备让大儿子带人去水运寨下聘礼时,却突然收到城主云西辞的急信,说是有人突然给他送了一把残剑,若是普通的残剑倒好,偏偏是当年慕容离所拿的浮日,当年慕容离在破庙离奇失踪后,佩剑也随之消失,现在在云家的女儿即将出嫁时浮日竟然现身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慕容离和水云寨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浮日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的! 云西辞立即让人追查,终于将送剑的人给找到了,但是根据那人的口供,他只是负责送剑而已,当时他在临城偷东西时被人发现,说是只要将东西送到水云寨就不追究偷盗之事,还会给一百金作为报酬,他一时贪心就答应了!于是云西辞便决定亲自来临城查探到底是什么人在作怪! “这事估计牵扯颇深。” 云西辞绝不是个会掉以轻心的人,能够从他身边下毒杀人,这个人身份不见得简单。 “浮日的事情暂且不要对你外公那边提起,一旦他们知道了,怕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知道。” 楚修寒的外公**州是江家的掌舵人,也是江御的爷爷。当年江家的女儿嫁入楚家,生下楚修寒后撒手人寰,**州因爱女早逝便把唯一的外孙看的格外重要,几乎事事都要亲自过问,待楚修寒及冠后才稍微放手。 “可是,爹,孩儿有一事不明。”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让修穆娶云家的女儿对吧!” 楚椹用手敲了敲桌子,有些惆怅,“你和修穆都是我的儿子,我从来没有顾此失彼过,但是修寒,有些事情并不是我希望怎样就会怎样,修穆这些年你也看到了,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我只希望他能够娶妻生子,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可是,为什么会是和水云寨结亲呢?” 楚修寒依旧是很疑惑,他觉得楚椹并没有正面回答,楚家和云家并没有任何关联,不知为何会突然有婚约。 “往日我外出时被云家救过一命,这些年云家动荡不安,云老城主临终前对小女儿不放心,不愿她一直处于家族争斗之中,便希望我看在往日的恩情上,能够帮他!这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说出来,因为一旦和恩情扯上关系,就会多一层芥蒂!”楚椹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他并不想说出来,可是长子一向聪明,并不是可以轻而易举的瞒过。 “可是修穆的意愿呢?你有问过他吗?”楚修寒想起之前弟弟的反抗,依旧心有余悸。 “修穆啊!” 楚椹有些晃神,大概是屋子里的烛光太暗了,他思索着,又看着长子的脸,一字一句的开口“修寒,为父的决定是不会有错的。” 水云犹在,浮日初现·楔子 血、到处都是血,躺在地上他艰难的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红色,伸手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是自己头上的血流在了眼睛上,头上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但他并没有在乎,眯了眯眼,肆意的望着天空,多雨的季节难得出现了阳光,与其关心伤势不如晒晒久违的太阳。 他原本并没有伤的这么重,只是浮日的戾气太重,不取人性命不肯罢休,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避免的与剑同归于尽的下场,那把名动武林的剑折断在脚边的同时,自己也伤上加伤,内力尽失,与废人没什么区别。 “你可知罪?”怒不可遏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他侧过头,站在身旁的长者一身黑衣长袍看着就让人头疼,他一直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那么痴迷黑色,难不成是他们太懒了觉得黑色耐脏可以穿久点,想到这他居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得力度有些大,一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大口鲜血呕出滴在地上宛如盛开的花,红的刺眼。 长者见到此状反而平息了怒气,叹了口气,挥了挥右手:“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罢了,来人,把他丢进江里!” 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被两个侍从从地上拖了起来,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先前躺过的地方竟被血染了大片,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衣袂飘飘,明明是同样的黑色,他却偏心的认为她穿起来格外好看。 “寨子外面很有趣对吗?”女子声音很甜美,旁若无人的伸出纤细双手好不嫌弃的为他擦拭脸颊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拭的很认真 “是!” 好久未开口说过话,嗓子嘶哑至极,仿佛不是他的声音了。 “你说的我都信!”女子娇艳的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我——” 他努力想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可是脑袋变得昏昏沉沉,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不要!”一个身影突然从床上坐起,明明只是一个梦却又真实的像又发生过一遍,深深的喘了几口气后伸手拿过放在枕边的木盒放在胸口,嘴角慢慢露出讽刺的笑容,自言自语说道:“值得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屋子里静悄悄的,安静的有些可怕。 水云犹在,浮日初现(一) 临安与水云寨之间有河流相连,云西辞此次来临安直接选择了水路,当浩浩荡荡的船队出现在临安渡口的时候,尽管阴雨绵绵,也抵挡不住前来围观的人群,楚家只好派出大量的侍卫把守在渡口。 “楚二未婚妻家还真是不一般啊!” 饶是见过世面的江御也不得不感叹云家财大气粗,且不提那艘装饰的美轮美奂的大船,单单是旁边跟着的小船也是精致的出奇,寻常并不多见,他抹了把额头上溅落的雨点,因为雨并不大,所以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没有打伞 “整个水云寨都是他们的,哪里会缺钱呢?”卿九歌话虽然这么说,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船,传闻中的水云寨可真让人好奇. 他俩一大早就来渡口凑热闹,从远远看到云家的船开始就喋喋不休的讨论起来,完全不顾楚修寒在一旁的低声提醒。 楚修寒是跟楚椹来渡口迎接的,他对于这些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叹,身为名门楚家嫡长子,母亲又是三大世家之一的江家女儿,从小到大顺风顺水,衣食无忧,故而对钱财之类的并么有什么渴求,到真正做到了“钱财乃身外之物”这句话。 因为渡口水位较浅的缘故,云家的大船并没有来渡口,而是停在江心,里面的人改乘小船,说是小船,是相对于那艘大船而言的,虽然相对较小,依旧比寻常的船只精致不少。 远远望去,只看见来往的船上一片黑乎乎的人影在晃动,原本岸上的众人以为是隔得远的缘故,随着船只的走进才发现,穿上的人无论男女都穿着深色衣服,其中灰色较多,藏青黑色较少。 “他们怎么穿成这样,跟乌鸦似的!”江御嫌弃的开口。 “咳咳。” 楚修寒又咳嗽了一声,看了看楚椹逐渐难看的脸色,开口解释道,“云家是通过衣服颜色来区别身份,青为贵黑为尊。” 卿九歌摇了摇头,摸着下巴回答道:“那他们眼光不咋样,好难看呢。” “水云城崇尚道学,尤其偏爱黑白二色,一般只有地位极高的人才能穿戴黑衣银饰。” 楚椹颇为头疼的看了看身边的两人,“天天叫着要闯荡江湖,连各家各系的基本情况都不知道,丢人现眼!” 江御吃瘪,狠狠的撞了一下卿九歌,不在开口,卿九歌险些将伞掉到了地上,他无辜的耸了耸肩,握紧伞亦不再开口。 小船慢慢的靠近渡口停了下来,首先下来的是四位身穿灰衣的持剑男子,环视四周后有序的站在两边,接着一位藏青衣服的少年推着轮椅下了船。轮椅上的男子很是俊美,头发束起,插着银色发簪,一双丹凤眼仿佛能摄人神魂,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脸上沾着细细的雨滴反而增添了阴柔之感。 “云西辞是个……” 江御吃惊的张大嘴巴,能在云台上打败四大堂主,尤其是让名震江湖的小铃铛落败的人居然是个残废!” 还没等卿九歌答话,第二艘小船上的人也下来了,黑衣的中年男子长眉入鬓,一双大眼很是犀利,刚到岸边就皱了皱眉头,叉着腰打量着四周后,低头跟身边的侍卫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那个侍卫撑了把伞走了到了他身后的少女面前,那位少女带着黑色的帷帽,看不清模样,黑色襦裙上用黑线绣着竹叶,看起来尤为精致。 烟雨楼上,一位红衣女子眺望着渡头的人:“那位应该就是云家的三姑娘。” 站在她旁边的男子打趣的的开口:“姐姐好眼力,隔着么远都看得见!” 方红颜刚准备在说什么,看到不远处走向渡口的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来了?” 渡口上,云西辞见到楚椹很是恭敬,以晚辈来自称,这一做法倒让周围的人很是吃惊,楚家虽是南方的名门望族,但比起水云寨倒是不值一提。 楚椹面不改色的受了云西辞这一礼后,开口寒暄道:“贵人出门招风雨,云城主此番前来,定会为我临安添色添彩。” 云西辞还未开口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一阵讥讽。 楚修寒和江御等人向后望去,一开始就面色不善的中年男子此时满脸的不耐烦和嫌弃,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城主面子的人,不是水云寨那位嚣张跋扈的云家二爷云从明还能有谁呢?据说云西辞继承城主时,反对最厉害的就是他,背地里也不知给云西辞下了多少绊子, “从水云寨到此走了多日,二叔虽身强体壮但也比往日疲倦了不少,稍后可休整一番。” 云西辞此话一出,云二爷原本就黑的脸上此刻更黑了,双手紧紧的握成拳。 楚修寒断定,要不是那位黑衣少女拉了拉云二爷的衣袖,云二爷一定会动起手来。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两人关系是同水火,云西辞为何会带云从明来临安呢? 江御摸了摸了摸后脑勺,偷偷的在卿九歌耳边念叨:“这场面简直比我姑父回家见爷爷还要诡异。“ 卿九歌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看来这内斗有时候也堪比江湖恩怨。 云西辞大概是经历过很多种这样的情况,脸上很平静,他打量了一番站在周围的同年人,眼神锁定在楚修寒的身上:“这位兄台气度不凡,想必就是雨寒剑剑主楚修寒,楚大公子吧?” 楚修寒微微颔首:“正是。” “早就听闻楚公子一把雨寒剑是的出神入化,改日西辞想领教一二。” “云城主言重了。”楚修寒接过话,习武之人能够与旁人切磋也是一件乐事,更何况云西辞这个人太过于神秘莫测,他早就想好好了解,故而并没有谦虚推脱,“只要云城主开口,修寒一定奉陪。” 楚椹摸了摸胡子,对儿子的回答很是满意。 云西辞嘴角翘起,脸上终于有了丝丝表情,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这时,人群中传来喧闹,众人望去,不远处一个人一身青衣,撑着伞缓缓的走过来,消瘦的脸依旧是苍白的,往日很有神采的桃花眼此刻到多了一些道不清说不明的意味。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开过口的少女,悄悄的揭开帷帽,漂亮的眸子惊奇的打量着越走越近的人。 ,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