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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等不及了》
第一章
我迟了半小时到办公室上班,每个人都像我卷逃了十万公款那样在看我。
开电梯的人说:“赖先生,柯白莎在找你。”
“谢谢。”我说。
“我想是要紧事。”
“谢谢。”
打开电梯门,走过走道,来到上半面是磨砂玻璃的办公室门口。磨砂玻璃上漆着“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知道我过去的人都知道这代表着我多少的心酸奋斗。
我把门打开。正拼命在打电话的接待女郎说:“噢!你来了!柯白莎要你马上进去。”
“她,一个人?”我问。
“不,一位毕先生和她在一起。”
“谁是毕先生?”
“没见过。”
我说:“通知白莎一下,我来了。一分钟后去看她。”
走进我自己的办公室。我的秘书卜爱茜说:“老天!白莎跳着脚,到东到西在找你。见了她吗?”
“还没有。”
卜爱茜神情兴奋得有点发抖:“唐诺,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
“你要到火奴鲁鲁去。”
“那真不错。”
“你不兴奋?”
“我还在等你证实。”我告诉她。
“不必,你明天动身。海上天堂号豪华邮轮。”
“海上天堂必须二十四小时之前预定才会有船票。”
爱茜看看她的表:“你还有二十四小时多一点点的准备时间。”
“到底怎么回事?”
她说:“我也不知道,我这个路‘偷’社只知道这点消息而已。白莎把她自己的手几乎扭断了,急着在找你,以便用电话和麦逊航运公司联系,她装模作样请外面给她送一个老档案进去。那个毕先生在她办公室求她去火奴鲁鲁。她说她不可能离开,她说要你去……”
有人转动我办公室门的门把,很用力,好像恨不能把它转下来。门突然打开。柯白莎站在门口,一百六十五磅重的体重,两只贪婪的小眼睛。
“你藏到哪里去了?”
“在外面。”
“我想是不在这里!这半个小时我差点把屋顶掀掉也找不到你。办公室来个金矿一样的客户,我们竟然不知道你在哪里。这个人要什么就有什么。他现在就要。”
“他要什么?”
“他要你去火奴鲁鲁。”
“那就让他自己告诉我。”
“他告诉我了。”
我说:“那么,他是要你去火奴鲁鲁。”
“他要什么和他得到什么,不一定是一件事。”
我说:“好,我们去和他谈谈。”
“先等一下。”白莎说着话回头把门关上,狠狠地看了爱茜一眼,好像不太高兴让她知道似的。她说:“我们先谈谈这个客户。”
“谈吧。”
她说:“一个未老先衰的干瘪小老头。说话很冲,但他硬挺着装强人。所以,你和他握手时,千万注意手轻一点,只可轻轻碰一下,否则他便会得关节炎了。”
“是个什么案子?”我问。
“进去再告诉你,”她说:“目前我不过告诉你对付他的办法。我不想使顾客单独等待。顾客是很奇怪的东西。你让他单独等太久,他会东想西想。我只是告诉你怎样使他有好感。我要马上回到他身边。你过十秒钟到我办公室。当做你一直在忙另外一件案子。我要他认为我们是业务很繁忙的一个侦探社。”
“他怎么会找上我们的呢?”我问。
“他知道我们相当久了。”
“他知道你是个女人?”
“当然知道。”
“这样好一点。”我说。
柯白莎在自己办公室门上只漆着“柯氏”而不用全名。因为她是合伙事业的资深合伙人,有的时候会产生窘况。顾客要求见侦探社的头子,见到女人的名字,有的时候不易使他们接受。倒不是白莎不能使他们接受,而是要多花不少的力气说明。白莎的体形和脾气就像一捆用来做篱笆的有刺铁丝网。等顾客愿意付钱的时候,早已不因为她是女性而顾虑我们替他办事的能力了。
“事实上,”白莎说:“毕先生要的是一个女人。他认为这件案子需要女性化的特质。”
想起白莎女性化的特质是火车头一样的硬朗,不禁使我莞尔笑出声。
我赶快说:“毕先生是什么人?”
“毕先生有橘子园、金矿和油井。”
“他那么急,临时通知别人去夏威夷,当然应该用飞机。”我说:“据我知道海上天堂号票不好买……”
“别傻了,”白莎插嘴说:“他登记了不少人,他自己也乘这条船去,而且……”
“而且要你在旅途有任务。”我在她犹豫时给她补充。
“正是如此。”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白莎说:“我不喜欢旅行,我不喜欢爬楼梯,老天!你看看我的腿。”
她把裙子拉起,露出整个下肢,她大腿满象样的,如果长在足球名将的身上,他将以此为荣。她下肢自膝盖以下逐渐变细,到了足踝只有盈盈一握的圆周。她的脚……脚背虽高但是是双正常的脚,看起来两只脚最多只能支持九十磅的体重。
“你看,”白莎说:“一只羚羊的腿,一只犀牛的屁股!”
爱茜和我都知道,白莎特别爱护她这双全身唯一正常尺寸的脚,她也舍得买价格昂贵的鞋子,所以我们两个只把目光集中在她脚上。
我点点头说:“船上上下都用电梯。”
白莎说:“船上的电梯都很小,一次运我一个人差不多,我看过照片,火奴鲁鲁到处有山丘。整个鬼岛就不是平的。再说那里很热,白莎怕热,出了汗脾气不好。我想你可以到处乱跑,做这做那,我不行。我讨厌自己生病,也讨厌病人。”
“毕先生有病?”
“他全身都有关节炎,叫我和他同一条船,听他全身叽嘎响,像缺少滑润油一样,我会把这王八蛋摔出船去。现在,你不要泄露我告诉你的一切。我先走十秒钟,你再来,假装在忙别的案子。”
白莎转身,重重的开门,在身后重重把门带上,走向她自己的办公室。
“好棒,唐诺,”爱茜说:“假如变成个大案子,让我也飞去,让我去跟踪人或干其它杂务。想想看!火奴鲁鲁!钻石山!威基基海滩!冲浪!花圈!草裙舞!”
“还有生鱼片。”我说。
她皱皱鼻子:“听说味道不错。”
我说:“不要空想,要是在岛上需要秘书的工作,白莎会按时计酬在当地请一个的。只要想到从本土送一个秘书过去,她肯定会发心脏病的。”
爱茜说:“我知道。想想过过瘾,不犯法吧!”
“当然。”我说。把领带调整一下,经过接待室,走进门上写着“柯氏私人办公室”的门。
白莎露着甜甜的痴笑。“这是毕先生,唐诺。”她说。又向着毕先生露出牙齿说:“这是赖唐诺,我的合伙人。”
我向前走两步,伸出我的手,向他说:“请不要站起来。”
他把手指伸出来,在我尚未摸到前立即收了回去。
“小心,”他说:“我的手有点痛……是风湿症。”
“抱歉。”我告诉他。
我看一下手表说:“白莎,咋天晚上你担心的案子,今天早上都弄妥了。没事了。”
“噢!早上你就在忙那件事。唐诺?”
我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来。
白莎说:“毕先生有一件困难事,要我们处理。”
“什么事?”我问。
“他会告诉你,”她说:“还要你到火奴鲁鲁去。”
“怎么会?”
“案子在那里。你明天乘海上天堂去。”
“你试试麦逊航运就知道,船票预约几个月之内……”
白莎坚定地打断我的话:“你明天搭船出海。毕先生已经每件事都安排好了。现在正在开票。”
我转向毕先生,对他仔细观察。
他大概四十五岁,稍大一点的风可以把他吹走。浓眉毛,锐利的灰色眼睛,高颧骨,直直的深色头发。使他看起来不健康的是蜡样的皮肤。身上是名匠订制的衣服,至少二百五十元一套,脚上鞋子擦得闪亮发光,一条手绘二十五元的领带,法式翻袖的衬衣,袖扣是翡翠镶金的。两只瘦削的手抱着一根漂亮手杖的圆头。他想做个控制全局的强人,但是脸上现出焦虑的神色,好像他在怕什么……也许怕我们不理睬他,也许怕有人问出不该问的问题。
“毕先生,订好海上天堂号船票有多久啦?”我问。
“相当久了。”
“你早就知道案子会发生的,是吗?”
“不知道。”
“那么本来是想送别人去的?”
白莎说:“唐诺,你在干什么,审问犯人哪?让毕99lib? 先生用他的方法来告诉你,不更好吗?你别捣乱了。”
“我只是把事情弄弄清楚。”
“我看你有职业病,老是疑神疑鬼的。”
我高兴地笑着问:“谁是神,谁是鬼呢?”
白莎生气得两眼发光。“住嘴。”她说完又突然满面春风转向毕先生说:“唐诺喜欢开玩笑。你不必介意。他天生聪明,你的困难他一定可以解决。”
“真希望他能,”毕先生说:“柯太太,我在想,你要能去的话会好得多。当然,赖先生,我无意低估你,说说而已。”
白莎匆忙说:“这一点我们以后再谈,但是我和唐诺反正只能去一个,不过唐诺何时都99lib.可以出差,我不行。毕先生,请你把详情再说一次,选重要的地方。我已经把重点记下,过一下还要和唐诺讨论一下。目前让他先听你的。我喜欢他有一点第一手资料。”
毕先生把手杖移到身体正前方,把瘦得只见骨节的二只手按在手杖圆头上,上身向前倾,把身体的重量压在手杖上,因而瘦骨嶙峋的双肩向上耸起。“实在也无所谓说什么详情,”他说:“详情是我要你们去发现的。”
“你说你要我们去保护一个女人,”白莎说:“你认为有人想敲诈她。”
“完全正确,”毕先生说:“我要你们保护蜜蕾,而且我不要她知道有人在保护她。这是为什么我想请个女人来做这件工作的原因。柯太太,我真的希望请个女人来做这件事。”
“我知道,”白莎告诉他,“但是你最希望的还是效果,对吗?”
“没有错。”
“唐诺是最有头脑的,他会给你效果。唐诺年轻,有活力,精力充沛,而且……”
“这些不见得是优点。”毕先生不安地说。
“为什么?”白莎问。
“小蕾比较……这样说好了,我不希望情况复杂化。”
“你的意思是小蕾比较容易动情?”白莎用突然了解本案一个新视角的语气来问。
“我们用另外一种方法来形容!小蕾比较不易预测。”
“你不必担心唐诺,”白莎激动地说:“唐诺一投入工作,就只知道工作。”
毕先生怀疑地看着我。白莎也在怀疑地看我!
“也许我过几天飞下去看看,”白莎用贪婪的眼神估计着他说:“假如案子大到值得走一次的话。”
“工作是绝对值得的,”毕先生说:“为了达到效果,值得把它看成是件大案子。不过你要了解,柯太太,我绝对不好对付。我不让任何人欺骗我。但我不会白辛苦人,我付钞票。”
白莎满脸笑容说:“我们绝对叫你付得值得。现在,再九九藏书告诉我们一点小蕾的事。”
他说:“小蕾给我电报,说遭遇到严重的因难,她需要钱。我只知道这一点点。”
“小蕾是指木蜜蕾,对吗?”白莎看向我,提醒他。
“是的。”
白莎看她的记事本:“她嫁给你合伙人,木宜齐。木先生死了,留给她一大笔钱。”
“完全正确,宜齐有惊人的财富,除了小蕾外没有别的亲人。”
“他死了多久了?”我问。
“三个月。”
“他们结婚是多久之前呢?”
“九个月。”
白莎说:“木宜齐六十九岁。毕先生,对不对?”
“完全正确,死的时候六十九岁。结婚的时候六十八。”
“小蕾呢?”我问:“现在多少岁了?”
“二十七。”
我没有出声。
“没有错,”毕先生怒视着我说:“这是一次以实利为本位的婚姻,是宜齐自己要的。小蕾并没有把自己送上门去。小蕾是个极好的女孩子。宜齐死了,除了小蕾及我之外,钱也没有人可以给。他爱小蕾,他喜欢陪在她左右。一旦你见到她,你会懂我什么意思。她放射出生命的光辉,年轻、活力、愉快。她使你看到人活在世界上还有很多可爱的东西。她使你感觉美好,她使你欢笑。她就像新鲜空气,像美酒佳酿。她……”
“是的,是的,”白莎打断他说:“那女郎非常好!唐诺。毕先生和生前的木宜齐是合伙人。他们有定约:两人中任何一人,假如没有结婚而死亡,财产就归活着的合伙人,假如死者有遗孀,则遗孀和另一合伙人各得一半遗产。
“你看,木宜齐结婚了。依据原先的合伙定约,木宜齐立下遗嘱,把遗产分成两份,一份归毕先生,一份经托管归小蕾。”
“托管人当然是你啰?”我问毕先生。
“正确,我是无条件的托管人。我把资金投资,拿出利润。必要时我也有权拿出部分本金,这当然指紧急用途。”
“托管期限多久?”
“五年。”
“五年之后呢?”
“五年之后小蕾的遗产全归小蕾,条件是五年之内不可以有任何丑闻……不能有损或糟蹋她已故丈夫的名誉。”
“要是有了这种情况,托管的资金如何处理?”
“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万一发生呢?”
“那么这笔钱就归几个不同的慈善团体。”
“这一类托管方法常易引起问题,是在哪一个州?”
“科罗拉多州。”
“你有没有仔细看过遗嘱?”
“律师曾看过,他说没问题,这样可以。”
“从钞票的角度看,你伙伴的婚姻使你损失不少。,”
“那是明显的。”
“既然如此,你有没有反对过这门婚事?”
“起先我误解过小蕾的动机。”
“反对这门婚事?”
“不像你说的情况。宜齐很了解自己在做什么。”
“这会使你失去一半财富。”
他笑着说:“我自己的部分已经用不完了。随便怎么用,一辈子也用不完。无论如何,一开始我也认为宜齐受骗了,划不来。”
“后来呢?”
“后来我知道他做得完全对。他得到了快乐。”
白莎说:“现在让我们面对现实。小蕾给你电报,说她遭遇困难,她除了利润收入外,还需要动用本金,拿出一笔相当大的数目?认为是紧急用途,是吗?”
“正确。”毕先生说。
“她要多少钱?”我问。
“一万元。”毕先生说。
白莎补充说:“毕先生认为是敲诈,有人在恐吓小蕾。”
我看向毕先生。
毕先生看着我的眼,点点头。他说:“事实上本金十分庞大,要多少钱都不成问题。但原则非常重要。一旦受勒索,就不可能有休止。我要全力保护小蕾,付钱不是办法。”
“什么人想从她那里弄钱呢?”
“我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向她弄钱。”
我说:“毕先生,我们公平点说,小蕾年轻,活泼。”
“正确。”
“她二十七岁。”
“正确。”
“她九个月之前结的婚。”
他点点头。
“她丈夫死了,她很有钱。好了。有人要敲诈她,用什么?很明显,一定有什么行为上的不谨慎,如果不十分严重的……便值不了一万元钱。”
“当然,小蕾是个好女孩。但是她易冲动……当然,假如是托管金所谓的丑闻问题……你了解我的意思,赖先生。”
“木宜齐先生以前住哪里?”
“丹佛。”
“小蕾是丹佛人?”
“不是,是纽约人。”
“结婚之前,他们相识多久呢?”
“三、四个月。”
“宜齐怎么碰到她的?”
“一次海上航行。”
“你认识她多久了?”
“宜齐认识她后不久。”
“你对她印象不错?”
“非常迷人的女孩子。”
“为什么遗嘱里特别要注明她五年内不得有丑闻,否则失去所有的金钱?这等于是鼓励敲诈的发生。”
“我从来没有和宜齐讨论到这方面。我相信,他认为小蕾有点冲动,他要保护自己身后的名誉。”
“你真正的愿望是什么呢?”我问。
“我要用一道防护墙把小蕾保护起来。我认为出了点事,而她有危险。我要保护她。”
“要保护她,又要不使她知道,事实上十分困难,因……”
“我最重视的就是不能让她知道。我觉得,让她知道我把她的困难告诉陌生人,是非常不尊重她的行为。”
“你希望我们做些什么事呢?”
他说:“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找一个女人来办这件事的原由。我来这里是因为听到柯太太是个杰出、有能力、有责任心的女人。据说她硬得像支铁钉。我认为她可以自然地和小蕾结识,培养友谊感情,找出危险在哪里,消除它。”
“你想她已经被人敲诈?”
“我想是的。”
“你希望她得到什么样的保护?使敲诈的人定罪?”
“老天,不可以。我要他……我只要他消失,不再出现。”
“用什么方式?”
他说:“不管什么方式,赖先生。都可以。”
我问:“为什么我不飞去?假如小蕾有危险,我认为乘船去浪费太多时……”
“我要你乘船去,因为在船上要你认识一个人。”
“谁。”
“雷瑙玛是小蕾的要好朋友。她明天上船去夏威夷见小蕾。我认为在船上可以和雷瑙玛小姐混熟,经过瑙玛就可以和小蕾不被怀疑地接触。”
“原来如此,对雷瑙玛你又知道什么呢?”
“不多。”
“你和她认识吗?”
“没有,从未认识。”
“她不是丹佛人?”
“不是,她是纽约人。和小蕾已是多年好友。”
“小蕾打电话向你要钱,你怎么回答她的呢?”
“我告诉她我这次乘海上天堂号去。”
“噢!你明天亲自要去?”
“是的。”
“她知道你要去?”
“她现在知道了。”
白莎说:“唐诺,我看差不多了。”
毕先生说:“柯太太,要是你肯自己去的话,我愿意在说好的费用之外,另外给优厚的报酬。”
“我会迷路的,”白莎说:“我不能跑来跑去,我不能做跑腿的事。”
“我还是认为女人合适。”毕先生说。
白莎看看桌上堆着的信件,看看手表。
“当然,”毕先生说:“我不会太计较你们合理的开支。旅行中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开支的……”
白莎向我看看。
我说:“你为什么不去?”
白莎生气地说:“因为我不喜欢乘船,更不喜欢旅行。我不喜欢爬上爬下。不喜欢太平洋上的热带气候。也不喜欢旅客的喋喋不休。我不喜欢夏威夷音乐。我不喜欢离开这办公室。我……”
毕先生把一只手伸进上装口袋,故意炫耀地抽出一本支票本,打开,等候着回音。
白莎在看到支票本的时候,停止了说话。两只贪婪的小眼死盯着支票本。
办公室静寂了几秒钟。
“好,”白莎生气地说:“我去火奴鲁鲁。唐诺,拿支钢笔给他。”
我向毕先生笑笑:“既然白莎肯去,我就不需要了?”
“完全正确。”
白莎急得唾沫飞溅地说:“乱说,我需要他工作。我没有办法做他这种工作。我不……”
“喔,你当然可以,”毕先生不动感情地说:“柯太太,没有什么你做不了的事,由你来做我放心得多。事实上我希望你去。你不去我们交易作罢。”
大家闭嘴了一段时间。
我把我钢笔交给毕先生。“不要紧张,”我说:“她会去的。”
第二章
毕先生用他特殊的曳足步态,蹒跚着离开办公室。灰土土的脸上扭曲着胜利的笑容。我送他到电梯口,才回来和白莎谈话。
白莎已经挂了一个电话给丹佛的银行。我进来时她正在讲。
“我是柯赖二氏的柯白莎。我们这里有张三千元的支票,签出的人叫毕帝闻。请查一下……没有问题?你可以确定……我今天轧进去……你确定没问题?因为我们要先付不少费用……谢谢你。”
白莎挂上电话对我说:“这个家伙连问也不问一下存款数目。只是一味说支票不会有问题。”
我说:“趁你在这里,我们给丹佛的同行打个电报。告诉他们,我们立即要木蜜蕾、木宜齐及毕帝闻所有的可找到的数据。”
“我们的客户不见得喜欢我们这样做。”白莎说。
我说:“随你,你喜欢闭上眼工作和我无关。99lib.我觉得你会后悔。”
“为什么?”
我说:“他告诉我们这是紧急状况。他要我们乘船去,我们告诉他可以乘飞机几小时就到。他还是坚持我们乘船去。”
“他不解释过了吗!他要我们先认识雷瑙玛。”
“当然,”我说:“这是认识她很好的一个办法,但是这样做把一切拖延了五天之久。认识一个人花那么多重要的时间划得来吗?他为什么不让你坐船而让我坐飞机去?”
白莎把眼皮扇了两下:“你看呢?”
“我认为小蕾的困难,远比毕帝闻要我们慢慢进行的工作严重得多。也比他要我们相信的严重得多。”
“为什么?”
我说:“他把你送去夏威夷群岛,用最豪华的邮轮。当然不是为了请你到威基基海滩穿了泳装晒太阳。”
“晒太阳!”白莎从鼻子哼气说:“我穿了泳装像一袋子洋山芋。晒一秒钟太阳身上就起泡。我不喜欢夏威夷。老天,我怎么会糊里胡涂答应去夏威夷的?”
“钞票。”我说。
白莎看着那张支票:“你说对了。唐诺。”
我说:“好,打电话给丹佛吧。”
白莎踌躇着,但最后还是照我的意思办了。
当日下午四时半,我们收到回电:
木蜜蕾九月前与木宜齐结婚。六个月后宜齐死亡时留下大笔遗产,一半归毕帝闻,一半归遗孀。木蜜蕾目前在火奴鲁鲁。丹佛警局凶杀组探员凌艾佳佯装休假明日乘海上天堂轮赴夏威夷。毕于十日前离丹佛去向不详。建议小心行事,寡妇可能为掘金者,不愿等候天命。警方不愿打草惊蛇,但在静静进行中。
我对白莎说:“嗯,这才有点像。照我想象,她的性格,任谁都可自她光辉的过去挖掘一点数据来分一杯羹,她也不会太在乎。谋杀可就不太一样了。”
“他奶奶的,”白莎低声地说:“但是遗孀只拿了一半,毕先生也拿了一半。”
“不要在这方面想过头了。”我告诉她:“毕先生和他一起创业,是合伙人。他本身就有钱。再说,他要杀人一定在婚前杀,绝不在婚后杀。”
“为什么?”白莎问。然后在我回答她之前,她急急地说:“喔,是的,我懂。有五十%的差别。”
我点点头。
“他好像很喜欢她。”白莎说。
“他现在喜欢了。”
“什么意思?”
“蜜蕾想要嫁给木宜齐的时候,”我指出给白莎听:“毕先生一定恨她恨得要死。现在他到处在吹捧她。也许是蜜蕾知道他要托管她五年,便加紧培养了一点感情。假如在这样短时间内,她能使他有那么多改变。她的手段之高明你可以想象得到。
“电报说她有困难,也可能是故意做作,使毕帝闻赶去夏威夷,她可以再给他灌点迷汤。在夏威夷当然好得多,不论发展如何都没有丹佛社交圈影响。”
白莎很认真地看着我。
“毕先生多少已受了蜜蕾的催眠,”我继续说:“他要有.99lib.人保护她,但是要个女人来保护她。他不喜欢有男人混入这件事情。但是他真的要保护她吗?还是要证明她违反遗嘱规定,不给她这份托管的财产呢?”
白莎喊道:“他奶奶的!这件案子的发展真乱七八糟。”
“你要把他的钱退还给他吗?”我问。
“退回!”白莎喊道。
“对他说,不要他的臭钱。”我说。
“你想我疯了?”她吼道。
“那好,”我说:“祝你船上旅途愉快,白莎。也许,说真的,你会和凌艾佳混得很熟。他还可能是主动向你讨好的人。他可能想知道你到群岛去干什么。”
说完我也不等她说什么,就走出她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对卜爱茜说:“打个电话找个杂货店,叫他们随便找一批处理罐头,找个大篮子,用玻璃纸罩起,缎带捆起,贴上‘旅途愉快’,要越大越好,送去海上天堂号转柯白莎房间。”
“什么人付钱?”她问。
“公帐开支,”我告诉他:“把它列在毕先生这件案子上。”
“白莎不跳穿天花板才怪。”爱茜警告说。
“我知道,”我告诉她,“我要白莎在见到一位高贵的旅客前心情好一点。”
“什么人?”
我说:“你不会认识的。姓凌,是丹佛警察总局的。我们在篮子里放一张卡片,给写上‘丹佛警察局敬贺’”
“老天,白莎会像刚打开的香槟一样冒泡!”
我说:“白莎需要离开办公室休息一下,这是个好机会。”
第三章
星期五整个早上我都很忙。我中午过一点点才打电话回办公室。白莎不在。我十二点半又打,她还是不在。
我一定要去郡公所查点数据。结果这工作比我想象复杂得多,我办完已经二点出头了。
我打电话回办公室。
“白莎在吗?”我问。
“不在,是不是赖先生?”
“是的。”
“白莎留了口信,叫你要在她走前见她,十分重要。”
我说:“我是要见她。照目前情况看来,我只好到船上见她了。让我和爱茜说话。”接待女郎把我电话转给爱茜。
爱茜说:“唐诺,你要去送白莎吧?”
“我看我还非去不?99lib.可。”
“我能去吗?我对大船向往得不得了,对……对夏威夷也是。喔,唐诺,你为什么不去呢?”
“因为我们客户认为我有色狼的倾向,”我说:“在这种情况下白莎较为合适。”
“至少我想跟你上一次船见识见识,”爱茜说:“你想船上会不会准你在开船前和白莎有次最后会议,由你带个秘书上去的?”
“也许,”我说:“我二十分钟后在前门接你。我快要弄完了。”
“船四点要开。”她说。
“我知道,”我说:“我们会来得及的。”
“千万要赶上,”她说:“白莎有点胆怯。她跟每一个人留言,看到你要你去见她。”
“我也一直在想和她联络,”我说:“我不能一面办事,一面到东到西找她。她到底在干什么?”
爱茜说:“你想她在干什么?她在买东西,她去做头发,选择船上穿的衣服。”
“白莎!”我说。
爱茜告诉我:“白莎。无论如何她也是个女人。”
“你在骗我。”我说,把电话挂上。
十二分钟之后我在办公室楼下打电话给爱茜,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上去,让爱茜下来好一点。我把车停门前,爱茜跑下来时,我把车门打开。
她一面跳进车来,一面说:“唐诺,你要开快点才有希望。”
我们把车挤进拥挤的车道,好不容易来到高速公路。
“我有一张地图,知道船停在哪里。”爱茜说。
“没关系,”我说:“我知道怎样去法。”
我们在一、二个地方超速,一、二个红绿灯犯了一点规,终于见到海99lib?上天堂号高耸的船身,蓝条的烟囱已在蓝天的背景上冒烟。
一声长鸣自烟囱上吹出。
“噢,我打赌送人的不能再上船了。”她伤心地说。
“我们会办到的。”
“但是,我们不可能找到停车位置。我们……”
就在这时,一辆车从停车位开出来,正好在跳板梯对面。
我把车开进车位。99lib?
“好心有好报。”爱茜说。
我扶着她的手,我们经过船公司搭的彩棚,来到跳板梯的起始口。
白莎站在那里,两唇抿成一条缝,满脸不高兴。
“我看你也应该到了。”她说。
“我今天早上打电话五、六次找你,”我说:“你去买东西了。”
白莎说:“怎么样?不应该呀?老天,我不能在船上晃来晃去不穿衣服呀!我现在才知道,我根本没有衣服好穿。你该试试那么仓促的决定。”
“好了,你都办好了,”我说:“你离开这里之前,还有什么要特别交待的吗?”
卜爱茜自皮包中拿出她的速记簿和铅笔。
白莎说:“爱茜,你等在这里。唐诺,你跟我走,我有话跟你说。”
“假使你要我记下来,”爱茜急着说:“我……”
“不要。唐诺,跟我走。”
白莎打开皮包,拿出一个折迭了的信封交给爱茜说:“这是给你的指示,你马上看。”
我跟随白莎往跳板梯上爬。
一个白衣警卫守在船门说:“访客请止步,船几分钟内要开了。”
白莎说:“闭嘴!我们是乘客。”
她带了我上了船,来到走廊。
“你一定要见毕帝闻。”她说。
“我没有时间了,”我告诉白莎说:“他在高层的甲区,我……”
“你会有时间的,”白莎说:“跟我走。”
白莎开始按电梯的钮。
我说:“白莎,别开玩笑,已经是开航时间了,我……”
奇迹一样,电梯正好下来,开电梯的小厮把门打开。
“甲层。”白莎说。
我们向上,走出电梯,走进甲区。
“白莎,那么多客人,都在甲板上,我们找不到他的,你看我的表。”
“这边来。”白莎说。
我跟了白莎沿了甲区,来到一条两边都是单人舱房的走道,是船的头侧,非常高级。白莎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一扇门,说道,“快,唐诺。我们必须加快行动,船十分钟后要开了。”
我跨进舱房,豪华,有浴厕,除了窗是一个圆窗外,看不出是在船里。单人床,一切齐全,是甲区单人包舱。
我听到门被大声关上。有钥匙在门外把门锁上。白莎不在房里。
我冲到门口,门确实锁起来了。
“白莎!”我叫道。
门外面没有声音。
我回头再看一下舱房,床下有一个箱子,看起来很眼熟,把它拖出来,是我的箱子。里面还有一个,也是我的箱子。
我打开衣柜,我公寓里好一点的衣服都被搬来了,整齐地挂在那里。
我走过去把舷窗打开。扩音机大声播着音乐。五色彩条装饰着船的这一侧,下面很远是拥挤的欢送人群,摇着手,都有笑容。
我拿起电话,电话被切断了。我让自己坐在长沙发上,拉过个垫子放在头下,点上一支烟。
一声长长的笛声,整个船内都有回响。
我现在已经有答案,我要去火奴鲁鲁了。
第四章
五点半的时候,船已出了防波堤来到较深的水道,一阵上下及左右的摆动之后,船就平稳下来,我听到外面钥匙开锁声。
门打开,大白莎站在门口向我怒视着。
我躺在长沙发上,垫子在我颈下,虽是单人包舱,如果有必要两个人睡的话,沙发在晚上可以做一个额外的床。
“哈啰。”我说。
“有什么要说,就说吧,”白莎宣称,“不要闷在心里。”
“要我说什么?”我问。
“所有这些事,我们一次解决。”
我说:“我没有什么闷在心里。坐下来,白莎。你看起来累了。”
她说:“天杀的,唐诺。下次再也不要对女人说她看起来累了。即使看到我像一袋麦子,袋子撑破了,也不准你说我看起来累了。”
我说:“我从来也没有见你比现在好过,白莎。请坐。”
她把门踢上,坐下,长长的吐口气。把鞋子踢掉,二只手按摩着她的脚。
两个人不讲话。房间里只有船在航行中轧轧作响的声音。
“你仔细听听看。”白莎说。
“每条船都这样的,”我告诉她,“是正常的。”
“对船来说也许是正常的,”白莎说:“对人就绝不一样了。我们的客户的关节声使我疯了。你没听到他全身的响声吗?”
“没有。”
“他的膝盖响得最厉害。”
“他自己也不喜欢呀。”
“你不会恨我吧,唐诺?”
“我为什么要恨你。”
“骗你上船,绑架你。”
“我希望,”我说:“你已经安排卜爱茜能回城去。车子的钥匙在我身上。
“不必担心,我给她一封指示信,里面有公司车和我的钥匙。我每件细节都想到了。我向你保证,唐诺,我要真肯用脑筋,我可真的能办事。”
我点点头。
“这是为什么我早上不和你见面的原因,”她说:“我怕泄漏了天机。老天,今天早上我可忙死了。我去你住的地方把垃圾都搬来了。唐诺,你的公寓根本是个垃圾站。东西没有定位,没有归类。有花边的晚礼服衬衫怎么可以在每天穿的衬衫下面呢?”
“因为抽屉不够用。”
“是我看过最乱的地方。我怎么也找不到袖扣,你在船上买一付好了。其它你要用的都带来了。”
“对这件事,毕先生会怎么说呢?”我问。
她说:“毕先生没关系。我告诉过他,我没有你不行,我和他有一个约定,只由我和木蜜蕾接触,而且到了那里一切由我来控制。你要在船上就开始工作,建立和雷瑙玛的关系,你只是我的助手。”
我问:“那为什么要那么麻烦,故作玄虚?只要告诉我一下跟你们来就是了。”
白莎说:“我最清楚,我知道那样你不会来。你会说这是我的事。会说毕先生本来只要我而没有要你。你不愿意在那里听我的命令。”
“我现在还认为如此。”
白莎冒火地说:“那好!跳船呀,游泳回去。”
我从窗口外望,估计离岸距离99lib?。
“别做傻事。”白莎突然忧惧地说。
我说:“这件事完工之前,你就会和毕先生决裂的。”
藏书网“不会的,”白莎说:“我告诉他,你在办案的时候,脑子里只有工作,我也会坐在家中控制你,让你脑子里只有工作。你要对任何女孩子看第二眼的话,我会亲手把你脖子扭断。”
我向她微笑:“要是她来引诱我呢?”
白莎从鼻子中喷出气来。
“万一呢?”我追问道。
“绝对不会,”白莎说:“你绝对不准走近她。由我来接触。我正式指示你,从现在起要忘记一切女性的诱惑,除了工作,只有工作,我向毕先生保证过,你一上船就工作,即使是性感明星,光着身子在日光甲板上散步,你也不会去看一眼的。”
“自愿当个什么狗屎侦探?”
“你知道为什么这样安排,唐诺。”
“我不知道,也许毕先生知道。”
白莎向口袋一探,拿出几张彩色长方形船票。“这是你的船票,”她说:“黄色的一张是餐桌席次。要是你以为把你安排和雷瑙玛一桌是容易的,那你下次自己做做看。我给了两个管事仆役小费才办成。想想看.99lib.
,白花花的钞票,自己不花,要送……”
“你应该把它列入开支帐呀?”
“当然记在开支账里,”白莎说:“你几时见我为案子花钱,不放在开支账由客户付款的?”
“那为什么还要抱怨,反正毕先生出钱。”
“这是太大的浪费,”白莎说:“这个姓毕的家伙是个老怪物,他为小蕾高举着一个火把,他以为没有人知道,智商之低像条两个月大的小狗。小狗……可能是满恰当的形容。当然是指这一件事。除此而外,他只是条患风湿病的老狗。”
“其实,他并不老,”我说:“只是英雄也怕病来磨,他的风湿症把他拖垮了。”
“他是老了,”她说:“用完了,烧干了。”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想想他也不过是我的年龄,但是他走路的样子……根本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他在包舱里,在大家从兴奋中静下来之前一定不会出来。他最怕被人撞他。”
“你要有关节炎,也会怕有人撞你。”
白莎把双肩向后一撑。“我就这点好,”她说:“有种的尽管来撞,只是撞凶了怕他们反弹,翻出栏杆掉到海里去。”
“反正这是你的本钱,”我说:“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走走?”
她说:“你是第二梯次用餐,唐诺。你去威基基餐厅。七十二号座位……老天,人怎么可以住船上连吃五天饭呢?”
我问:“为什么不可以?麦逊航线的船都是世界上一流的。伙食很好。”
她生气地看着我。
“有什么不对吗?”我问。
“你应该知道,我会吃这些东西吗?”
“他们做出来就是要你吃的。”
“会发胖的!”
“那就不要吃。”
白莎说:“你真是疯了。餐单上所有的食品中,我都是付了钱的。我不要这些有钱的船公司伙食上赚我的钱。在海洋上因船晃动等于运动,我容易饿。我没有事做就等下一餐饭吃,始终在培养食欲。我不会让船公司占便宜,我要像只马一样吃他个痛快。”
“那也很好,”我说:“谁和你一桌?”
“我还不知道。我安排你去和雷瑙玛打交道。这是我安排你上船,向毕交涉的法宝。你不要做得太明显了。慢慢来。千万不可使她起疑。一切要听其自然。我想我们两个要装做不太谈得来,就是偶然在船上见到而已。”
“你的舱房在哪里?”我问道。
白莎说:“也在这条过道上,三十尺前面。我看毕帝闻把船上单人舱都包下来了。这要有不少势力才行。这条船船票通常要十个月之前预订,当然临时取消的也不少。”
“你想我们这次火奴鲁鲁之旅,他那么久之前就计划了?”
“我不知道他计划什么,”她说:“我来告诉你一点有关他的事,唐诺。每次你问他问题,他就很紧张。他不喜欢别人问他问题。他喜欢告诉你事情,但是你一诘问他,他就不高兴。你试过的,你知道。”
“我没有诘问他,”我说:“我只是想知道实况。”
“没错,但他不喜欢这样。有些有关小蕾的事他不愿公开。他自以为是一只母鸡在保护一只小鸡。他现在认为保护小蕾是他唯一的生存原因……”
“小蕾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妞!想想看,三个月之内,把一个乖戾执拗的老顽固,从死对头转变为天真的圣诞老人!”
我说:“姓毕的恐怕今后不习惯于问话也不行。我不喜欢蒙了眼睛跟他来玩。我已经列了一大堆问题要他回答。”
“唐诺,不可以这样!你一定要忍耐一下。只要他付我们薪水及开支,他是我们的客户。目前你该整整装,漂亮起来,让雷瑙玛多看你几眼。要有一点羞答答。在这种船上,不会有太多合格的单身汉。瑙玛假如像我想象的那么聪明,她也该知道。
“你会是船上一等对象。保证你三十秒钟之内瑙玛会让所有船上女客知道,她有优先权把你视为禁脔。你不要太主动,坐在那里,羞答答,但是要表现得和其它人不一样,瑙玛会主动进行的。”
“假如她不主动呢?”我问。
“别傻了。这是在船上,唐诺。你有口臭也好,头皮屑在肩上也好,但是单身女郎照样会把钓钩放到你嘴边。原因不是你真的吸引她们,而是单身女郎和单身女郎之间的竞争。哪一个女郎先有男人注目?哪一个女郎身边围的人多?在豪华邮轮上就这么回子事。首先要有男人侍候,女人对此像穿件新衣服一样重视。”
白莎起身,扭门把,一下把门打开,站到过道上。一个仆役问:“你是柯太太吗?”
“是的,什么事?”
“有包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仆役指着一只大篮子。上边堆高着水果、糖果、罐头等,外面有黄色玻璃纸,缎带打着蝴蝶结。包装很精致。
“我给你拿到你舱房去好吗?”仆役说。
白莎攫过夹在篮把上的一个信封。打开信封拿出一张卡片,看了足足一分钟,急急地说:“留在这里好了。”想想又加一句:“我要你拿过去的时候,再拿过去好了。”
白莎把舱门关上。“唐诺,”她说:“我们身份暴露啦。”
“怎么会。”
她把卡片交给我……“丹佛警察总局敬贺”。
我试着不使脸上现出表情,但是,不知是态度上什么不对,还是因为事实上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反正白莎有了她的想法。
她叫道:“唐诺!这又是你这个捣蛋鬼开的笨笑话,你……”她恨牙牙地拿起包装得十分漂亮的篮子,准备把它整个摔烂在舱房地板上。
“那玩意儿连税金是二十四元一角七分。”我说。
白莎把篮子转了半个大圈子,停下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又看看水果篮:“你这个小杂种。自以为幽默的很。”
我告诉她:“何必呢?东西都是可以吃的九九藏书嘛。”
白莎一把撕掉包盖的黄色的玻璃纸,开始拖出里面的水果、糖果和各种坚果罐头、果酱罐头。
“不要在这里拿出来,”我告诉她,“这些都是你的。”
白莎不断忙着向外拿。
我说:“我不吃这些东西,最后还是要丢掉。”
白莎还在忙乎。
“所有付的钱就真浪费了,”我说:“水果都很新鲜。怪不得比较贵。糖果嘛……”
白莎叹了一口长气,把篮子里垫底的一堆纸屑拿出来扔到地下,把水果、糖果放回空篮子里去,提了篮子,走出我的舱房。
“唐诺,”她说:“你知道我不喜欢糟蹋东西,你既然付了钱,我就要吃了它。”
“送掉也可以呀。”我告诉她。
“送给谁?”
“随便什么看起来饿肚子的人。”
“船上什么人也不会饿肚子,”她说:“再说世界上没有值得我白送二十四元一角七分东西的人。”
“丹佛警局的那个人也许可以,”我说:“叫凌艾佳的,送他点吃的东西套点交情。”
白莎理都不理我,把大篮子从地上拖了回去。
第五章
我故意晚了一点去餐厅。侍者领我去一个六人餐桌,四位乘客已先我而到。
海上航行的旅客,在开始数小时内,多半有点忸怩拘束。他们希望交新的朋友,但不知如何进行。每个人保留了一点,希望别人先开始。
“晚安,”我说着自己坐了下来,“我姓赖。我想我们几个会有好几天在一起吃饭。”
雷瑙玛在我左侧,是个红头发、灵活淘气的蓝眼女郎。大概二十七岁。看起来碰到过各种场面。
我右边另有一位女郎,自称姓衣,叫衣斐丝,是个金发碧睛不易估计年龄的女性。一眼望上去,每个人都会承认上帝设计这种女性,目的便是要使男人心跳加快的。但是她自己两眼低垂,十分娴静。说话声音又轻又柔,想听清她说什么,还真要花点力气。
坐我正对面的是位叫薛西乃的男士。他很明显是十八K黄铜,是张小面额的钞票,是个如“真”包换的假货。
我想,坐在他右侧的年轻女人费洛婵,可能是本桌第一个到场的人。西乃第二个到,自然坐在她身旁。她稍多了一点点油肉,大概三十岁,友善又好心肠,稍稍放浪的眼睛已有明显的皱纹。
不多久,我们这一桌最后一位客人凌艾佳到临。
他是个不太说话,瘦长健壮的男人,大概四十左右。他额骨高,眼光锐利,穿了套灰西服,灰领带。他看上去尽可能使自己不受注目,但是因为过于作戏,反使他特别地引人注目。
我一看他出现,就知道他被安排在这一桌是运用了势力,故意安排的。一位好的管事没理由把他安排到这一桌,除非小费的作用或是权势的压力。
说到今天我在玩的游戏,实在没有比目前的安排更千金难买了。姓薛的那家伙是急性的狼相,我什么也不必做,只要坐定在那里,由他来推进一切步骤。
他占了大部分的说话时间,吹嘘着他历史,他旅游的知识。没有人问他靠什么维生,他也没有自动提供此项情报。他表现出典型宠坏了的富家子弟样子。我再看他一眼,我又怀疑这些是不是一种掩饰,幕后另有作用。掩饰什么呢?一场豪赌的牵线人,或是色情行业的皮条客。我的结论是薛西乃一定会在航程结束前露出尾巴,成为一个大家讨厌的人。
警探凌艾佳用眼睛来了解周围的一切。只要有人说话,他就把他灰色的眼睛抬起,而后又下视到自己的碟子中去。有时他不在意地笑一笑。整个晚饭他没说到十个字。
饭后,大家到甲板上散步,但是由于晚风相当寒冷,暴露在甲板上不是太舒服。大部分旅客不知在甲板上做什么好,尤其整整一天忙于整行李,接待送客,大家有点累了。所以,每来一阵冷风,甲板上人就少一点。最后人群慢慢地都散了。
白莎的所谓雷瑙玛会把我锁起来、使别人不再猎取我的理论,是百分之百的错误。
侍者侍候整个餐厅的旅客非常有训练,使大家能在同时用完离开餐厅。但是瑙玛事先宣布她尚须把行李打开,准备在甲板上逛一圈就回舱睡觉。
我在甲板上虚掷了不少时间,等候她出现。冷风冻得我无法忍受,我就回到舱房,把暖气调高到很舒服的程度,坐下来看书。
白莎在九点钟重重地敲我舱门。
“进来。”我邀请道。
白莎大步进来,把门关闭。
“你死在这里干什么?”
“看书。”
“你的眼睛应该是黏在瑙玛身上的。”
“是你说要由她来主攻的。”我说。
白莎说:“你希望她怎么做法?到你门口来,把铰链拿掉,抓住你领子拖到她房间,在你背上贴张非卖品标签?”
我厌烦地藏书网说:“我一切照你说的去做。老实说,我并不感觉她对我有什么兴趣。”
白莎说:“聪明的女人不会这样明显的。”
“你怎么会觉得她会有兴趣?”
白莎说:“你走出去,好好看看这只笨船。所有人到群岛去的目的是玩。船上有薪水较高的女秘书,积了几年的薪水,为的是乘船玩一次。有年轻的寡妇。你可看到一些结了婚的女人,她们先生整天被别人牵了鼻子在磨麦子,送太太出来度假。你见到一些年近七十岁的人,突然发现与其死了让政府抽遗产税,不如自己玩一玩。
“你看,所有的女人都在找合格的男士,船上又有多少男士是合格的?”
我继续装愣。
“别傻了,”白莎说:“年轻男人从大学出来,服完兵役,想建立自己的事业,他们没有钱乘这种豪华航线来回三个礼拜去玩火奴鲁鲁。可能有一、二个有钱小子,但是也可能是旅行推销员假装的有钱小子。女人在这种船上希望有人在周围讨好。她们需要有舞伴。她们需要男人陪伴着在甲板上逛逛炫耀一下。”
“我看有一位叫薛西乃的男人配她正合适。”我说。
“合适个头,你要再不上去,她自然只好转移视线了。”
“你说她现在在甲板上?”
“正在无聊。”白莎说。
“她说过还没有打开行李,只在甲板上逛一圈,便回舱房睡觉。”
“好呀!笨蛋,”白莎说:“她告诉你她要在哪里,她现在不是在那里吗?去,快点走!到甲板上去,至少要给她个机会呀。”
我拿起一顶便帽,关上灯,走上甲板。
没有见到雷瑙玛。薛西乃陪了三位女士在甲板上散步……费洛婵、衣斐丝和一位我未见过的。他们都很愉快。
我本想再回舱,但是决定完整地走一圈。
这时我看到一个穿了皮毛大衣缩成一团的人形,站在阴影处。
我又仔细看一眼,是雷瑙玛。
“你好像躲在这里。”我说。
她笑道:“躲躲风,吸点新鲜空气,睡起来会好一点。”
“把衣服都带出来,过不几天又要收回去,也够累人的。”我先说点不着边际的闲话,建立一点熟悉的基础。
“这倒是实情。”
“你还是像躲在这里。”
“就算是吧。”
我抬起眉毛。
“躲狼。”她说。
那四个人又从甲板那边散步过来。船的摇动给薛西乃极好机会,他可以蹒跚地碰到女人们,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扶住她们的腰,缩回来的时候,不着意地滑过她们臀部。
“动作满快,不浪费时间。”我评估说。
她点点头,想说什么又改变主意。
不少年长一点的又回到甲板来。有二、三对夫妇。有四、五个女人,都在三十左右年龄,不是为了新鲜空气,只是要把船和乘客好好看一下。
突然,瑙玛说:“我空气够了。我要早点上床。晚安,赖先生。”
“晚安。”我说。
她走向进船舱的门,我替她把门拉开。
“还想再多吸点新鲜空气吗?”她说。
我突然改变我的初衷说:“不,我也要进去了。”
“明天见。”她说,给了个友谊的笑容。
我走回自己的甲区。
白莎把她的舱房门开着。所以我走过去的时候她可以看到我,叫我走进她的舱房。
“有成绩吗?”她问。
我摇摇头。
“没有找到她?”白莎问。
“找是找到了,”我说:“她把自己包在一件毛皮大衣里,站在不易看到的暗处。”
“但是你看到她了?”
“我看到她了,”我说:“我想是因为她移动一下还是什么的。她的大衣颜色很深,不容易看到她。”
“一个人?”白莎问。
我点点头。
“你停下来和她说话了?”
“是的。”
“她说些什么?”
“说她要回房了。”我告诉白莎。
“还有别的没有?”
“我告诉她,她像在躲什么,她说,是的,在躲狼。”
“指那个急色鬼?带了三个雌货在甲板上亮相,一有机会就朝人家臀部乱摸的?”
“当然指他。”
“老天!他夹在当中捣量。这些人会暂时跟他混一段时间,因为没有人跟他竞争。唐诺,除非这些女孩子向你进攻。你现在处理得不错。瑙玛也玩得很高明。”
“瑙玛什么也没玩,”我说:“她只是要一点新鲜空气。我一出现,她就说累了,要进舱了。”
“你替她把那通甲板的重门打开了?替她拉着门等她进来?”
我点点头。
白莎笑了,聪明、神秘地笑着。
她说:“你做得满好。”
我回到自己舱房,有十分钟到十五分钟始终分心于西乃和这三个女郎会有什么变化。也好奇得不能做任何事。
我99lib.又回到甲板上。差不多所有人都离开了。只有薛西乃和那三个女郎仍在兜圈子。
费洛婵是在外侧的一个。当她见到我,立即说道:“也许我们可以说服赖先生参加我们。赖先生,来不来,我们准备走一英里路。”
她抛弃了四人并肩的阵式,向我伸出一只手。
我握住她手,把她手向我手臂上一挂。
西乃转头看我一眼,非常不欢迎的眼神。然后全力99lib? 于讨好另外两位女郎。现在只要船一摇晃,他就把两只手各放在两位女郎的腰部,船航正常时就收回。
我注意到在他左侧的女郎,对他自来熟的态度显然不十分高兴,但是在他右侧的衣斐丝显然不在乎这些。她看起来端庄娴淑,某种态度使西乃相信她不会拒斥他。他也决定要占这一点便宜。
费洛婵带了我在甲板上转了两圈,她说:“差不多了。赖先生,我今天的一英里走到了。我的工作做完了。再见。”
她突然放手,走向那扇重门,准备用她身体开门。
“让我来。”我说。
我把门拉开,她一下走进去。
“再见,”她说,双眼向我笑着,“明天见。”
我不知道她是借我作为逃避西乃的借口,还是她真正的已经走了一英里了。我也决定对重返甲板的事不向白莎提起。
第六章
在船上,早上旅客可以彼此互道早安,也可以和站在栏杆相邻的陌生人自我介绍。这一些,在现代生活的都市里已逐渐不太见到,往往相邻很久,早晚各做各的事情,彼此不相往来。
由于船上情况不同,旅客的反应也不同。有的自以为高高在上,不喜欢别人和他说话。这种人摆出一副高傲的态势,一经接触立即会为人知道。另一些人急于要认识大家,或希望大家认识他,不须人们开口,他自会主动过来接触。
有一些人是第一次从每天沉重的常规工作中溜出来。他们希望交一些不平凡、没有目的、没有利害关系的朋友。有些人真希望享受一下航海乐趣,当然也不在乎多认识一些人,只是不善于主动。其它大部分的人都是正常的多数人,他们喜欢结交性格相似、好恶相似的朋友。但这一类朋友在家中已经太多,即使船上认识了,下船也各走各的路了。99lib.
总之,船上的第一天,就是如此这般在熟悉船的设施、互探彼此人格和人性下糊里胡涂、紧张忙碌地过去了。
第二天稍有不同。平日生活的忙碌因为离岸渐远而冲淡。人们把自己分类,每人找自己合宜的朋友,渐渐小团体自然形成。
冷眼旁观各人的做法是十分好玩的。薛西乃在第一个船上的早晨就被人打了几次回票,碰了几个软钉子。到了下午,当这些女郎们看过了船上的“货色”之后,薛西乃的行情又看好起来。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薛西乃又像一只翘尾巴的火鸡。
雷瑙玛,继续躲避着他。为了躲避西乃,她渐渐地要多利用我一点。
“我受不了他,”她告诉我说:“他是个急色鬼,没有错。”
柯白莎说得更神乎:“这家伙会一个个吃进她们。”
“怎么会?”
“你看着吧,他会选个女郎,快速进展。整个船上他是最有条件的。他要享受航行的乐趣,他在对她招手。他们会如胶似漆相处段一时间,然后她会回到她的蚌壳里去,他会像热山芋一样赶快把她脱手。
“然后他可以再找一位他渐渐熟悉的女郎,他脑筋中已把她们排了名次了。”
我笑着说:“我倒没有你这样的奇想。”
白莎看不起我地说:“你要是个女人,就会这样想。每个女人的眼睛都在看这个黏着他的那个文静金发女郎。她的脸部表情说明她是不懂世事的甜姐儿。她的曲线说她是成熟女人。西乃认为她是第一个目标。”
白莎不希望别人看到她在和我说话,说完就离开我附近。为了减少自己被船晃动,她常让自己躺下来,每分钟都在诅咒这条该死的船。
毕帝闻安置了一张帆布椅在船上有阳光的一角。他还叫仆役给他准备了一条毛毯,稍有点冷风就给他下半身盖起。他也安排了一把椅子给柯白莎,他希望柯白莎能随时陪着他。
柯白莎另有主意。
看样子,毕帝闻对白莎有点失望,但是我保持我们的约定,我不去和他太接近……只是普通,船上相遇的友情而已。
我坐在为白莎而设的空椅子上说:“早安,毕先生,你今天好吗?”
“我在痛。”
“真糟。”
“船的摇动有时使我失去平衡,我怕万一撞到什么地方,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真是不幸。”
“你对雷瑙玛进行得如何了?”
“还可以,有的时候和她聊聊。”
“她好像常和你在一起。”
“她在躲那只色狼,把我当成护身符。”我说。
“原来如此。”他干涩地说。他又看看我说:“你好像对女人满有一套。”
“你这样说?”我惊奇地问。
“我这样说。”
“我倒是第一次听到人家这样批评我。”
“我要是真知道原因就好了,”毕帝闻说:“你个子不高,人长得不帅,你没有上帝专为女人造的体型,你也不跟在她们后面猛追。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我看她们却在追你。”
“你把我弄错了。”我告诉他。
“没有,我没有把你弄错。有一件事我要你了解,小蕾是个冲动型女性。我想不到她下一步会做什么,我不希望她有什么麻烦。”
“你什么意思呢?”
“我不要情况复杂化。”
“什么叫复杂化?”
“就是我不要……我想最好你让白莎去认识她,让她对白莎产生信心。你只是在场帮助白莎。”
“这正是我知道你希望进行的方法。”我告诉他。
“你知道就好。”他说完颤抖着把头靠向椅背。
我站起来,沿了甲板散步。
我走到我自己的椅子,坐下。过了不多久,雷瑙玛走过来,轻轻的滑进了我旁边的椅子。
“希望你不介意,唐诺。”
“什么?”
“我贿赂了甲板仆役。”
“为什么?”
“把我的椅子放在你的边上。还要你帮个忙,每次要是西乃出现的话,我希望你能全神地看着我,还要很有兴趣地听我在说什么。”
“你会说些什么呢?”
“随便说,”她告诉我,“也许很低声的谈谈气候。也可能问你早餐吃了些什么。反正西乃出来活动的时候,我们两个最好彼此投入地在一起。”
“你不喜欢他,是吗?”我问。
她说:“喜欢他?每次他和我说话,我都起鸡皮疙瘩。我恨不能把他丢到海里去。”
在背地里,丹佛的警察凌艾佳,总是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工作着。像是一只老鼠,总是在灯暗人稀之后出来走动一样。
他会在不在意时出现在甲板上,酒吧里。他会在有计算机游戏、宾果游戏或放电影时站在进出口。他好像无所不在,而且总占据战略位置,注视着,观察着,静听着。
由于他沉着的个性,他也有许多成绩。人们对他都特别有信心。他只要把眉毛抬一抬,人们都恨不能把心中知道的全告诉他。
就如此,这艘豪华的邮船在太平洋的蓝色海水中不断鼓浪前进。从第三天起气候完全改变,温和的热带熏风代替了刺骨的寒风。太阳变得无情了,游泳池开放,而且挤满了人。女人们穿了泳装在日光甲板上想把自己晒成麦色。
旅客们彼此已相当熟悉。餐厅中永远响着旅客们絮絮不休的废话。酒吧间在饭前特别拥挤,饭后更有一番高谈阔论,无非是税金、政治及新闻。
船上每次航程都办一次草裙舞的教学班。令人惊异的是竟有那么多女人想学真正的夏威夷草裙舞。刚开始站在满屋子的人前面总是忸怩一点。但是音乐响起后,女孩都能在导师鼓励下自动地摆动,不多久就陶醉在这种迷人的节拍里了。
当这些女人发现夏威夷舞的真义不单是随着音乐即席地摆动身体,而且是原始民俗对大自然的礼赞,是用身体动作在描绘天上的彩虹、合宜的雨量、足够的阳光、农作物的波动、永不休止,有韵律的海潮的时候,她们就学得更为起劲。开始原本插科打诨观望派居然也认真学习起来。
教学班一共只有两个小时,结束时真不能相信有那么多女人已经能像模象样的跳这种舞蹈,使大家对即将前往的热带岛屿又增加了一分热诚。
薛西乃仍在玩他自己的把戏,他的“后宫”已增加到四、五个女孩子了。这些都是他认为合乎伴侣条件的。
突然,一个晚上,雷瑙玛不再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出现。只见她陪着薛西乃炫耀地在甲板上散步。她看着他的眼,全神地听他说的话,仔细体味着他低级的双关语和他伤风败俗的老掉牙故事。
白莎把自己的肥躯拖曳到我边上的椅子上。
“你做了什么,唐诺?出了什么差错。”
“什么?”我问。
“眼睛不要睁那么大?你对那女孩做了什么?”
“哪个女孩?”
“当然是雷瑙玛。”
“没做什么呀!”
“那一定是你想对她做什么。”
“也没有。”
“浑蛋,”白莎说:“这不是对付女孩子的方法。你要不断让她们感到她们在防御什么。你虽不要太努力于攻击,但一定要让她们知道你在攻击,你有活力,你有人性,你使她们产生勇气。快点,出去想点办法,打倒这只色狼。”
“白莎,我开始觉得这是个错误的策略。”
“你又以为不对,”白莎说:“你对女人知道什么?”
“什么也不知道。”
白莎说:“薛西乃攻击性太大了。每个人都知道他追求的是什么。你又太温了。心里向你的人在看能不能使你嫉妒,引起你的活力来。可能你对她一直像个有道高僧。
“我要你马上行动起来,出去走动走动,把眼睛盯着雷瑙玛。只要她一离开那姓薛的,就赶快把她抢回来。”
白莎把自己用手自椅中撑起,在摇摆的甲板上走开,她两个肩头愤慨地向后僵直着,嘴巴抿成一条线。
我坐在椅子上没有移动。
夜晚温暖而有月光。雷瑙玛坐到我旁边椅子来的时候,我正痴望着水波上的月亮反光。
“什么事?”
“要个建议。”
“请说。”
“我有麻烦了。”
我转头,把眉毛抬起。
“不是你想的那种麻烦。”她说。
“是什么?”
“有人勒索我。”
“凭什么?”
“凭几封信。”
“哪一种信?”
“不是我喜欢在法庭里公开读出来的那一种信。”
“你难道不知道哪一种信不可以写吗?”
“我现在知道了,以前不知道。”
“勒索你的是什么99lib?人?”
“我们两个都认识的好朋友。”她憎恨地说。
“你不会是指薛西乃吧?”
她点头表示是他。
“我还以为你突然对他发生兴趣了。”我说。
“我发现情况后假装和他接近,我要知道他要什么?”
“他要什么?”
她耸耸肩。
“你什么时候知道信在他那里?”我问。
“今天早上。”
“上船之前你认识他吗?”
她摇摇头。
“你一点也不知道他为的是什么?”
“漂亮的麦色肉体,假如你一定要问,但是这不是他唯一要的东西。”
“真是麦色的吗?”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在游泳池边上看到我穿比基尼泳装的样子?”
“我想我错过机会了,我在看书。”
她叹气说:“你要不是理想主义的人,你就是呆子。我倒希望你有空来看看。”
“我不喜欢船上小里小气的池子。”
“但有别的景致呀。”
“是的,当然。你刚才说什么?勒索?”
“是的。”
“那么他告诉你,你应该把信买回去?”
“差不多如此。”
“但是他没有出个价格?”
“没有。”
“他只不过引你出头,价格后定?”
“大概如此。”
“我不能给你较好的建议。”
“我想你可以的。”
“怎么会这样想呢?”
“因为你给我的印象是那种……这样说吧,有脑筋,知道怎么办那一类的。你靠什么维生的,唐诺?”
“你会不相信。”我说。
“律师?”她问。
“不算是。”
“什么意思?”她问。
“什么意思也没有。”我答。
她很生气地看着我。
我说:“你不妨让我问几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决定要去火奴鲁鲁的?”
“不久之前。”
我说:“海上天堂号是要几个月之前预定的。”
“我知道,但是总有临时取消的。”
“连取消都要有候补名单的。”
“我知道旅行社早就吃好几个空缺,以补自己人。”
“又如何呢?”
她说:“反正我弄到了船票。”
“你去火奴鲁鲁做什么?”
“你能保密吗?”
“我不知道。”
她说:“我去拜访一个朋友。”
“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认识她多久了?”
“几年了。她是好人,她有困难了。”
“什么样的困难?”
“我不想讨论她的困难。我只讨论我的困难。”
“你们两个人的困难有关联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唐诺?”
我说:“让我们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这件事,你直到最近才知道你要去火奴鲁鲁?”
她点头说:“是的。”
“你以前曾写过几封信,写给谁的?”
“我不想指名道姓。”
“一个已婚男人?”
“是的。”
“他的太太想要这些信?”
“他的太太要拿走他每一分钱。她不择手段地在做。”
“信在薛西乃手里?”
“他说信在他手里。”
“哪里?”
“他拿得到的地方,会拿到的地方。”
“你不喜欢他?”
“我嫌恶他,恨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信在他那里?”
“今天早上。”
“这是他第一次告诉你的?”
“是的。”
我说:“你听着,他既然有这些信,他知道你要乘船去火奴鲁鲁,他又乘这条船来和你接触,听起来不太合理。”
“什么地方不合理?”
“去火奴鲁鲁要花他不少钱,也要花他很多时间,,假如你真那么急着要买回这些信,他只要给你发封信,你自会去找他的。
“现在,你还要我相信他故意上船,目的是找你联络,可以勒索你?要我相信他等了三天才第一次向你提出?这些都是不合理的地方。”
“但是,事实就如此发生的。”
我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他要勒索你的,是要你在火奴鲁鲁付的。”
“是的,没有错。”
“而且不是钱,是别的东西,是吗?”
“他还没有定好价格!”
“看来和你要去拜访的朋友有关。”
她说:“最好不要讨论我朋友的事。”
我说:“你既然要我提供建议,你就应该把全部的事实告诉我。”
“就算你全部是对的。”
“我要知道到底我是不是对的。”
她突然冲动地说:“好吧!我想你是对的。”
“他要什么?”
“我想他要和我朋友有关的东西,木蜜蕾!”
“什么东西?”
“唐诺,我不知道。我连想都不敢想。这件事……我知道听起来好像我不肯告诉你。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去做的。”
“木蜜蕾是什么人?”我问。
“她是个年轻的俏寡妇。”
“你去火奴鲁鲁看她?”
“是的。”
“为什么?”
“因为她寂寞,需要伴侣。”
“还有其它原因吗?”
瑙玛摇摇头。
我说:“随便什么时候,你想告诉我真实的故事,我都愿意听。”
“我不能告诉你故事,唐诺。但是我想要你的建议。”
“不了解事实,乱出主意,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的。”
她坐在那里不说话有两分钟之久。突然她转向我。“唐诺,”她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瘦小的男人,每次气候不好都把自己包得很小心的?经常坐在甲区一角的甲板上。”
“他又怎么啦?”
她说:“他的名字是毕帝闻,从丹佛来。他是木蜜蕾亡夫的合伙人。在木先生的遗嘱里毕先生是小蕾所得遗产的托管人。”
“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我从小蕾的信中知道他。”
“他知道你?”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知道。我曾试探过他对我有没有印象,他不是喜欢说话的那一种人。他有风湿症,他非常内向。另外有一个女乘客,叫柯太太的,有时和他说说话。你见过她,我看见你和她谈过话。”99lib.t>
“姓柯?”我努力地想着。
“大概五十岁,宽肩膀……这样形容好了,你一定记得,一大袋洋山芋,长了两只小脚。”
“噢,是的。”我说。
“毕先生去夏威夷为的是去保护小蕾。”她说:“小蕾不要他到火奴鲁鲁去,她只要他寄钱帮她渡过难关。
“而现在这个该死的姓薛的要我听他的话。我真希望知道他要做什么。担心死了。”
“可能他只要你麦色的身体。”
“那是绝对不错的,”她说:“每个晒成麦色的身体他都要。”
“但是他不肯把信还给你?”
“当然不。他还要别的东西。他要我听他话,照他意思做事。”
“你要我做什么?”
“给我点建议。”
我说:“你可以告诉薛西乃滚到一边去。”
“他有我那些信。”
“他不会利用这些信。”
“你怎会认为他不会利用?他是非常不?99lib? 讲信誉的。”
“他一旦利用这些信,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她犹豫了一下:“他可以把信卖给那太太。”
“那丈夫很有钱吗?”
“有几千元钱。”
“太太想全部要?”
“是的。”
“假使西乃要把信出售给她,他早就可以如此做了。大可不必自己找那么多麻烦,还要花钱到这条船来见你。
“再说,假如他只想勒索你,他会在你出航前给你一封信,叫你去看他。
“在这后面肯定另有阴谋。你最好的方法是嗤之以鼻,把吐沫啐到他脸上,告诉他滚一边去,他爱怎么处理这些信,就怎么处理。”
她仔细想了想说:“我想你是对的,唐诺。”
“那些信,对你损害很大?”
“对我没什么。对那男的。”
“那跟你有什么相干?”
“我希望对他公平一点,如此而已。那太太也许会把我拖进去,但是我可以忍受,没问题。我只是想对我朋友公平点而已。”
我说:“我讲了你就明白了。薛西乃如果想从这些信件弄点钱的话,他会去找你的男朋友,找你男朋友的太太,最后才来找你。三个人中你是最没油水,而且弄僵的话最不在乎的人。所以这件事说不通。”
她点头说:“是的。”
“所以,你另外有他要的东西。那又是什么呢?”
“没有什么值得专程跑一次火奴鲁鲁的……至少现在不知有什么他要的。”
“那就告诉他滚一边去,强迫他早一点露出尾巴来。”
“谢谢你,唐诺。我现在好多了。”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我问。
“因为我想要建议。”
“怎么想到我会给你建议?”
“因为我想你有些脑筋。唐诺。你一定会笑我。”
“为什么?”
“那些信。你一定想我是个冲动、行为不检的坏女人。”
“你只是有人性而已。”
她热诚地看着我,低声地说:“是的,我讲人性。我对你非常感激。”
我告诉她:“我没有替你做什么呀!目前还没有。”
“唐诺,你很可爱。”她冲动地说。突然凑向前,重重地吻在我唇上。
这时,白莎正希望把她吃下去的卡路里走走掉。从偏僻的一隅走出来,开始她一英里的散步。
第七章
这是海上的最后一天了。“不再有什么兴奋”的气氛弥漫全船。
参加过夏威夷舞训练的人,经过几天自由练习,各种年龄、各种体型的女士准备参加一次表演性的考试,而后每人可以拿一张证书。在温暖的太阳下,游泳池旁,开了一个满热闹的集会。
原在行李间的行李和箱子都被送进各人的舱房。大家都开始整理行装。彼此说话都很匆忙、交换着通信地址和忙着照相。
热带的魔力全表现在它温暖芳香的空气里。海洋也是懒洋洋,清澄平静,只有低低有规律的微波。很多飞鱼,争相自海里窜起,在空中向前飞跃一段距离,再钻回水里去。
船尾,一只假黑脚信天翁在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之下,忽而滑行,忽而浮停。一群喜欢在下午打水上活动靶的人聚集在船尾。
薛西乃走过我身边,用一种全新的好奇心看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我。雷瑙玛不太出现。.99lib?只有一次她在甲板上,西乃走过去想和她说话,她用眼瞄了他一下,理也不理地走开。
我低下头在看美丽的海水。白莎走到我身旁,靠着船的扶栏。
“你这小杂种。”她用她特有的方式赞赏我。
我转头,抬起眉头给她一个无声的问号。
“假装没有什么进展,”她说:“老天,那女孩差点没把整个身子交给你。我告诉过你,照我办法做不会有错。”
我说:“白莎,你和我们客户毕帝闻先生之间,有没有彼此对一切条件十分清楚?”
“你什么意思?”
“99lib?只是弄清楚到底我们要做什么?”
“我们要保护木蜜蕾。”
“在哪一方面保护她?”
“保护她不受任何骚扰。”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老天,我的脚真痛。我本来没有准备用我的脚和脚踝来支持我一百六十五磅体重的。”
“那些水果和糖果后来怎么啦?”
白莎叹气说:“我老了。我把糖果送掉了一些。”
“送给什么人了?”
“女服务生。”
“水果呢?”
“我吃了……大部分。”
“你满行的嘛!”
白莎警告说:“你下次再搞这种名堂,我把你皮剥掉。还要叫你自己帮着剥。”
“目前,”我告诉她,“我们还不能太接近。我已经听到有人说起,我上船之前一定认识你了。”
“我不相信!”她说。
我郁郁不乐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问起我们在这件案子里的责任?”
“因为明天我们要上岸了,要开始工作了。”
“唐诺,瑙玛告诉你些什么?”
“没有呀。”
我伸伸手脚,打了个呵欠。
“你这个小杂种,你一定知道什么,只是不肯告诉我。”白莎生气得有点冒烟。
“我要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会被别人卖.99lib.掉。”我告诉她,自顾自走开,让她一个人留在那里恨得猛抓栏杆。
第八章
拂晓来临,我第一个爬上甲板。
向前望去,我可以看到麦卡普岬上的灯光,也渐渐看到火奴鲁鲁市的外廓,夏威夷群岛中第三大岛,瓦胡岛,在眼前现形。
仆役开始在甲板上放上桌子,搬出自助早餐,各种果汁、咖啡、面包、丹麦馅饼、热的松蛋饼。我们经过可可山、钻石山,进入珊瑚礁里的航道,导航自海岸过来。接客者纷纷上船,带来了大量的夏威夷花圈。
一些特别的乘客,受到正式的接待,红、黄、白、紫色的花圈围满了脖子。
全船到处有点迷乱的匆忙。在夏威夷皇家乐队,及夏威夷大合唱团的嘈杂声中,大邮船顺利地靠向码头。
我想办法使自己在木蜜蕾迎上船来的时候,站在雷瑙玛的身旁。
木蜜蕾是个正点的金发碧眼女郎。她有引人注目的腿,十分好看的曲线,白洁的牙齿,会笑的眼睛。
看看她,实在觉得她不应该有一点点的不如意。
她拥抱住雷瑙玛,给她戴上一个花圈。正在吻她的时候,毕先生小心地自人群中挤过来。他甘冒自己被人撞倒的危险,在人群中挣扎着,自然是为了早点见到蜜蕾。慢慢地,他接近了正在快声互诉别情的两个女人,他叫说:“小蕾。”99lib?
他声音中充满了关心,雀跃。
她转向他:“帝闻,你这个亲爱的小老头!老好人,你藏书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要来!不过我还是高兴你来的。”
“我要使你惊奇一下。”他说着向前走向她,完全无视于船上其它人的存在。
她吻他一下,毕帝闻试着用两只手去拥抱她,手杖一下落在地下。
小蕾怜悯地轻扶他一下,替他捡起手杖,交还给他,对瑙玛说:“你们两个一条船来应该认识了吧?瑙玛,这是我的托管人毕帝闻。毕先生,这位是我最好的闺友,瑙玛。”
“你可没有告诉我,她也要来呀!”
木蜜蕾说:“帝闻,你的事情太多了。我不要你在钱的问题之外,再为我朋友的事操心。”
瑙玛转身,看到了我的眼睛。她向我示意,对蜜蕾说:“蜜蕾,我要你见见赖唐诺,唐诺一直对我好极了。”
木蜜蕾仔细地看了我一下,微笑着,伸出她的手。
“哈啰,赖唐诺。”
我看向她碧色微笑的眼睛,心中十分来电。
“哈啰。”我说。
“你见过毕先生吗?”她问。
“我们在船上见过。”
毕先生说:“这里有位我的朋友,小蕾,我希望你能认识柯太太。”
他介绍柯白莎和木蜜蕾正式认识。
我说:“我和柯太太在船上也见过了。”
一位当地电台的男士上了船。带了一个麦克风,后面拖了一条很长的电线。我离开我们这一群,跟到他后面。
他手里拿一张采访名单,甲板上的仆役在他身旁协助他找人。
有一位工业家接受了访问,说了他来此的目的,另外点缀了一点他对世界局势的看法。然后记者突然对着麦克风说道:“这里今天另外有一位大家有兴趣的访客……丹佛警察总局的警探凌艾佳。凌先生,请问什么风把你吹到火奴鲁鲁来了?”
完全无备的凌警探在惊愕之下看了记者一眼,说道:“这怎么会……我认为你访问的只是旅客。”
“是呀!是访问旅客,”记者说:“凌先生,你是哪一类的旅客?”
“觉得这次旅行很好的旅客。”凌先生不得已地回答。
“请问你想在这里待多久?”
凌先生犹豫了一下,想到反正消息是漏出去了。把自己镇静下来,对着麦克风说:“还不能预定。当我离开夏威夷的时候,我希望能带走一个谋杀犯。我是公事来的。我知道有一件丹佛的谋杀案,凶手目前在夏威夷。”
围着记者在听访问的旅客,一下全部静了下来。
大吃一惊反而目瞪口呆的记者,迟疑地说:“能不能请你……把这件凶案再描述一下,凌先生?”
“我只能告诉你,”凌先生说:“凶手认为做案干净利落。我可以向这犯人保证绝对没有那么便宜。我们知道很多他认为别人不可能知道的事。”
“那搞谋杀的先生知道你会来这里吗?”
“谁说凶手是个先生?”凌先生问。
“我猜的。通常都是男人杀人。你的意思是你来捉的是女凶手啰?”
“可能。”凌先生说。
“先生,说了半天你还没有给我们多少消息呀。”
“我把全部都告诉你们了。我来这里是办一件谋杀案,我准备住在这里,直到凶手就擒为止。”
记者准备结束对他的访问,他把麦克风放自己的唇边说:“真高兴看到你这么有信心,凌先生。我提醒大家各位,今天我们节目的赞助者,用低于成本的价格,在卖他的存货,和跳楼价差不多……”
他在背他的广告词和准备找别的人访问。
我把一个仆役拉到边上问说:“凌先生对这次的采访,好像感到十分意外?”
“我问他能不能接受一个记者的访问,他认为是问问乘客对那船航行的意见。他显然不知道记者已了解他身分,知道他是丹佛的警探。”
我拿出十元现钱说:“我想多知道点。”
我把十元交给他。他把它迭起来放进口袋,笑着说:“应该说是我促成的。有人告诉我,凌先生是个多姿多采的人,他会对他有趣的职业及工作有所说明,收音机前的听众会喜欢的。”
“什么人告诉你的?”
“薛九九藏书西乃,”仆役说:“我要再见到薛先生,我自己也有些话要问他。”
我点点头。
“谢谢你。”我说。
第九章
毕先生对我们这些人的住所实施全面控制,所以他要我们住哪里,我们只能住哪里。
他要木蜜蕾继续住在她已住着的夏威夷皇家。但是她还在距夏威夷皇家几百公尺远的威基基海滩边保有一幢公寓。她要雷瑙玛跟她一起住到她私人的公寓去。
毕帝闻把白莎放在夏威夷皇家,他自己也住那里。他把我放在摩爱娜大饭店。
白莎在我们分手之前低声告诉我:“我们的客户,相当不高兴。”
“为什么?”
“他不喜欢小蕾的态度。他认为她是在给他玩把戏。她不肯把她的困难告诉他。只告诉他以后再谈。”
“还有什么?”
“他不要你万事抢在前面。他认为木蜜蕾的资料,皆须经我转手给你。”
“我无所谓,”我说:“只要你在收集数据的时候,这家伙肯付我两个的出差费和报销开支。等一切结束时,他就会知道所费不赀了。”
“那没有关系,”白莎告诉我,“钱对他没什么意义。现在你尽管去游泳。滚得远远的,让白莎找个机会,把小寡妇肚里的事统统挖出来。看看她是什么变的。”
“你认为要花你多少时间呢?”
白莎生气地说:“我怎么会知道?你说话的口气倒像是我的客户。反正有人付钱,我们慢慢来。”
“你会爱上火奴鲁鲁的。”我告诉她。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白莎说:“戴了那么多花圈我会窒息。”
“想想本土看,”我告诉她,“寒风猛吹,冷冷的雨打在办公窒的玻璃窗上,街道上整个都湿兮兮的,大家穿了雨衣往街车里挤,每个地方黏黏的……”
“去你的。”白莎一挥手,走向一辆出租车。
我来到同样十分豪华的摩爱娜大饭店,发现旅社的选择与省钱无关。我的房间面向海,有大的窗户可以看到威基基海滩的白沙、游泳的人潮、冲浪和滑水的戏水儿。远处可以看到舷外装有辅助浮架的独木舟。
房间对我合适。我能随遇而安。多少我有一个想法,在木蜜蕾能信任白莎之前尚须相当长一段时间。事实上我想不论她信任任何人,都会很长时间,除非是雷瑙玛。
我突然想,要是她们两个在一起时,我能放一个录音机在房里那该有多好。接着我又想别人也可能会有这聪明的想法。
我试着想找薛西乃住在哪里,但是无法找到。
凌艾佳,我知道住在首富大饭店,因为他的行李是在那里下的车。
我不断在想木蜜蕾和雷瑙玛目前在谈些什么,也在研究有没有聪明人在她们房中装了录音设备。我假如是个勒索者,我是一定会去装一个的。
但是,现在这件事不归我处理,我也没有理由插手。
毕先生出大价钱雇我们工作,但是控制我们怎样去工作。对我说来只要他肯付钱,他爱怎样我都无所谓,反正结果不理想损失是他的。
我把箱子放在合适的位置,开始把东西都拿出来,心里在想,不知白莎有没有把我的游99lib?泳裤装进行李带来。
她装了。
火奴鲁鲁的确相当热,海滩看起来凉爽,最受大众欢迎。我穿上游泳裤,来到海滩上,把自己泡进海水里去。海水舒服得有如丝绒,开始时有一点点凉,足够刺激身上的皮肤,过了一会儿,体温适应后,海水就像在自己家中浴盆里一样。
我向外游出三、四百码,翻过身来在海水中泡了半个小时,玩味着海水透进皮肤里的感觉。偶尔来一下自由式,目的只是冲进下一个浪去,让海水整个吞噬一下。最后我很尽兴地回到了海滩上,头顶着耀眼的日光。
“你倒一点时间也不很费。”有人说。
我抬头,是木蜜蕾。
“哈啰,其它人哪里去了?”我问。
“瑙玛想躺一下。我试着拉她出来游泳,我告诉她海水很舒服,对她有好处,但是她坚持要休息。你还想游?”
“我想我要晒点太阳。”
她点点头,在沙滩上坐下,指着身边的地方叫我坐下。我举手叫来一个沙滩男童,不多久我们就有了一顶大大的海滩伞。我们躺在海滩细白的沙上,好像是老朋友一样。
我又从头到脚看了她一下,非常欣赏我所看到的。
她的身材不论在哪里参加选美都可以稳拿第一。白的皮肤晒成光亮的麦色,有的女人急于晒黑却失去了光泽,但小蕾不会。她是金发碧眼一类,但皮肤竟能对日光有如此好的适应力,真是幸运。
她看我这种看她的方式,说道:“发现什么东西了?”
声音中充满懒洋洋善意的开玩笑。
“我对你的皮肤能晒成这样美丽很感兴趣。”
“如此而已!”
“当然不止这些。”
“那还差不多,否则我会生气。你觉得我晒得颜色不错?”
“岂止不错,简直棒极了。”
“我是慢慢晒成的。我这种皮肤对日光过分敏感,我第一天就晒几分钟,第二天再多晒几分钟。当然我也用防晒油,以使皮肤看起来油黑一点。”
“很好看。”我说。
她说:“习俗不容许裸体生活,比基尼泳装遮盖的地方白得难看。有一天大家回归大自然。全身才能晒成麦色。”
“你来修改习俗,”我说:“我投你一票。”
“其实我穿不穿衣服没什么差别,”她说:“我知道我在沙滩走过,每个男人心里都在想我是没穿衣服的。”
“你不会剥夺他们这一点偷放在心中的愉快吧?”
“那倒不会这样小气,而且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只是生气不能使全身晒成麦色。”
我向她微笑。
她突然侧身看我说:“瑙玛到处说你是一个很体谅别人的人。”
“请你对瑙玛说我谢谢她。”
“我根本不会告诉她你和我说过话。”
“不告诉她?”
她摇摇头:“瑙玛正在烦心得要死。”
“烦什么心?”
“你知道的事。”
我不说话。
她说:“你认为瑙玛应该怎样做才正确?”
我说:“这要随瑙玛自己的意志。”
“你的建议是什么?”
“我没有建议。”
“你想那个男人志在什么东西?”
我说:“男人要的东西可多。”我集中注意力看一位玩冲浪板的人,他一下到达了海浪的最高点,玩了几个花式的扭转,把身子侧过来使冲浪板滑向右侧,立即又改向左侧,而后漂亮地像滑雪一样直线沿水浪前行,姿势真是极美。他一定是个选手,站在板上笔直,有气派,完全平衡。
“臭味相投,是不是?”小蕾说。
我向她笑笑,她也向我笑笑。
“我还满欣赏你的,我以后叫你唐诺。你可以叫我小蕾。你住在哪里?”
“摩爱娜。”
“我每天这个时候都出来游泳。”她告诉我。
“我一眼就爱上这个海滩,”我说:“这里条件太好了。”
她点点头说:“你有没有划过那种船边上撑两根竹竿出来的独木船?”
我摇摇头。
“那边来了一只,”她说:“他们把船尽量划出去到浪大的地方。选一个大的涌向岸边的浪,架着他冲回岸来,一定要划得很快,否则会被大浪吞没掉,浪会把船举起,顺浪滑下。恰当的时候拼命划几下,然后大家坐着享受冲浪的味道。老手只要划有限的几下,就可以在浪脊上冲一英里,过瘾极了。”
“听听已经满过瘾了。”
“我每次玩都觉得很兴奋。你从没有玩过?”
“没有。”
她说:“我请客,我请你玩。”
她又招手叫来海滩男童,过不多久,一艘有舷侧助浮的独木舟被推到水边。木蜜蕾抓住了我的手说:“来,唐诺。我要你坐在船头。那地方最刺激。你可以得点忘不了的经验。”
我祈望毕帝闻或是柯白莎不要到海滩来。当然,我也不会笨到告诉木蜜蕾,我的雇主和合伙人不准我和她交往。我和她进了独木舟,划呀划地猛划。
我们的后面坐了三个夏威夷土人。他们是木桨的专家。其实我非常了解,我们两个虽把吃奶力气都用出来了、对船的控制并无多大帮助,但无论如何有参与感总是好的。在大船上闷了五天我到了有冲向海岸大浪的地方。
蜜蕾向我解释,“岛的外侧有一圈珊瑚礁围着。那些是很接近水面的珊瑚。太平洋上的大浪冲过来,被珊瑚礁挡了一下,变成很多时速十英里到十五英里的冲岸小浪。这种浪不会盘旋也不会散掉。它们到了顶点,对准了岸的方向,顺利地冲过去……”
“划,划!”夏威夷人叫喊道。
我们帮忙划,这次是向岸的方向,用尽自己力量。独木舟切割着水,我向肩后一看,一个极大的向岸浪潮,有十多英尺高,正冲着我们舟尾而来,像小山一样涌来,不快不慢地升起来,浪头上响着嘶嘶的声音,水头上浮着一层白沫。
浪头一下把我们举起,有如我们在乘电梯。
“划,划!”他们叫,突然发出命令:“收桨!”
我们都把桨收起来。一个夏威夷人,可能是他们三个中的头,很快地又划了几下,把独木舟带到他认为最理想的位置……在浪的斜坡上,使船首正好和白沫状的海水对正。独木舟一下得到了海水的速度,船前的水浪被切开,向岸的浪因为进入较浅的地方,发出吼声,连速度都好像加快了不少。
我感到连续的热空气快速地通过我身体,脸上溅满了水粒,可以看到太阳照着水珠向后飞,反光下,好像一粒粒珠宝,前面是一片平整、格子布似的蓝色海洋接着白色美丽的远岸。
我回头看蜜蕾。
她把双手向外展开,风吹散她的头发,明眸充满兴奋。看到我在看她,做了一个飞吻给我。我向她热烈地挥挥手,回头专注于独木舟信心十足地向前推进。
我们这样出去了四、五次,然后觉得够了。
蜜蕾说:“让我们在海滩上坐一下,唐诺。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坐在她身旁,全身轻松,愉快。
“我想,”小蕾说:“你从瑙玛那边,已经了解我全部的困难了。”
“瑙玛对别人的事并没有提供太多的消息。”
她笑着说:“但是你都知道,是吗,唐诺?”
“你有困难吗?”我问。
她说:“你要知道,我本是纽约街头一个轻率野女郎。哪里有热闹,哪里有刺激,就有我。所以我上了一条船,在船上见到了木宜齐。
“宜齐比我年纪大得多,而且看得出来很老很老。他有很老式的生活方式和思想,但是他是个好人,而且有钱。
“宜齐和我熟识之后,他要我嫁给他。他知道我不可能爱他,但是他认为爱情并非必要。他认为我可以给他多年缺乏的友谊,他也可以给我相当的快乐。他答应我在他死后给我一半的财产。”
“所以你就嫁给他了?”
“是的。”
“而他死了?”
“是的。”
“你就得了他遗产的一半?”
“是的。”
“值得吗?”
“是的。”
“快乐吗?”
“不快乐。本来一个女人就很难估计一个好心、开朗、充满友谊的老头子。和那老人相处不是快乐,不是爱,而是一种很舒适的生活。我倒觉得有点像父女关系。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父亲的面,也没有尊敬过父亲,想来大概心中潜伏有这种愿望。我很难形容,但我真的很崇拜木宜齐。”
“你的困难是什么呢?”
“有人想说他是我杀死的。”
“说你杀了他?”
“是的,他们认为我不愿等待。”
“不愿等待什么?”
“不愿等他自然死亡,而要使事情进行得快一点。”
“真妙,是不是?”
“是呀。”她说。
我没说话。她犹豫了一会,说道:“唐诺,你住摩爱娜,是吗?”
“是的。”
“你现在回房去,换上些轻松的衣服。长裤,运动衫就可以了。到我这里来,我给你烧杯茶喝。我要你和瑙玛熟一点。我有一种感觉,我会信任你。”
“要我多久后到呢?”我说。
“换好衣服尽快来。”
“你呢?”
“不要为我担心,你来的时候我一定准备好了。”她说。
“就这样决定。”我告诉她。
“摩爱娜到我公寓只有两条街。”
我站起来,想帮助她起立,但她像只皮球一下跳起,把身上沙粒拍掉,用她的碧眼笑着向我,好像生命只是一场大冒险,只要常有改变及刺激,她不在乎下一场会碰到什么。
我回旅社,冲了个凉,穿了长裤和夏威夷衫,走到木蜜蕾私有的公寓。
小蕾穿了件居家上装,里面显然没别的衣服。她才淋过浴,全身非常清新,有如玫瑰上的晨露。
瑙玛穿了套丝质的睡衣。
她们穿得那么随便,有人现在闯进来一定会以为两人中有一人是我妻子,另一位是我至亲。
蜜蕾说:“我们在喝威士忌加苏打。”
“我也可以。”我告诉她。
我们坐下来,品着威士忌和苏打。
“说吧,”瑙玛对蜜蕾说:“都告诉唐诺好了。”
蜜蕾说:“我在被人勒索。”
“怎么会?”我问。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我告诉她,看看我的表,脑中想着毕帝闻和柯白莎。蜜蕾说:“第一次要我二万元。”
“薛西乃?”我问。
她摇摇头:“我不认识薛西乃。”
我抬起眉毛,看了瑙玛一眼。
“薛西乃是我的专利。”瑙玛说。
我说:“让我再多了解一点。”
“好,我什么都告诉你,”密蕾说:“我买过点砒霜。瑙玛是知道的。她有我给她的一封信可以证明。”
“是你亲笔写的?”
“是的。”
“看起来不妙。”我说。
“可不是。”蜜蕾同意。
“信里写了点什么?”我问。
“我提到我才出差回来……出去买了足可毒死一匹马的砒霜。还有别的事,都是开玩笑的。瑙玛和我两个人一直开玩笑开惯了。”
“信在哪里?”
“我们现在不能确定。瑙玛认为在她放在纽约的东西里。直到最近我们一直没想到这件事。而薛西乃在船上告诉瑙玛,他有几封她的信。薛西乃说他可以把信还给瑙玛,假如瑙玛把以前我给她的信做交换的话。”
我转向瑙玛:“这就是薛西乃真正想要的?”
“是的,是一部分。”
“你怎么会去买砒霜的?”我问蜜蕾。
她说:“这件事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的。宜齐请我去买的。”
“他要砒霜干什么?”
“他在剥制动物标本,这是他的癖好。他用一种含砷的药品自己配溶液来保存鸟的皮肤和羽毛。”
“他有习惯自己来混合药剂?”
“是的,所以他要我为他买这有砒霜的药品。”
“买药有困难吗?”我问。
“一点没有困难。供应药品的店认识我先生。这就够了。”
“毒药登记是你签的字?”
她摇摇头说:“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没落把柄。”
“为什么?”
“我先生是和批发商交易,他是整购。”
“你能证明是你先生要你去买的?”
“不能。”
“买了多少?”
“足可毒死二十次丈夫。”
“现在在哪里?”
“我后来听说会有人问,问宜齐的死亡是不是自然死亡,我有点慌,就去我放那包东西的地方。我认为我可以拿给别人看,那包东西没有被打开过,就和买来时一样。”
“是不是一样?”
“不是。”
“发生什么了?”
“有人把封口切开,拿了一些里面的东西出来。”
“多少?”
“我不知道,反正拿了些。”
“那时你怎么办?”
“把剩下的都倒进了下水道,把外面的包装纸烧了。”
“那不太聪明……万一他们找到证据你买过的话。”
“我知道做得不好。现在知道了。但那个时候不知道。不过你要明白,只要里面东西被人拿了一点出来,我就必须要面对这种结果的。”
“什么人在勒索你?”
“一个姓巴的,叫巴吉禄。”
“他在岛上吗?”
“在岛上,没有错。”
“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他反正不住旅馆。旅馆登记都没有。”
“你不认识薛西乃?”
“从来没听见过。”
“姓巴的怎样和你联络的?”
“他告诉我去哪里见他。”
“用电话告诉你?”
“是的。”
“他来岛上多久了?”
“我相信大概一个月。”
“你来这里多久了?”
“两个月。”
“你最后一次和他联络是什么时候?”
“两个礼拜之前。”
“你告诉他些什么?”
“我告诉他我是很合作的人,假如他把所有证据交出来。我虽不会给他要的那么多,但会给他一大笔钱的。”
“他有些证据?”
“他说他有?”
“另一个勒索者又想拿到你写给瑙玛的信?”
“是的。”
“所以你答应姓巴的给他钱?”
“我告诉他我会想办法弄点钱。”
“他就这样同意了?不再骚扰你了?”
“他知道我已开始凑钱了。”
“你准备付勒索钱?”
她确定地说:“假如任何方法都对付不了他的话。”
“你有没有对你先生下毒?”
“我说老实话你会不会相信?”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下毒?”
“没有。”
我说:“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一分钱也不要给任何一个人。”
“是应付这件事最好的方法吗?”
“是的。”
“好,我保证。”
“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我们两个讲过话。”
“可以。”
我品着威士忌加苏打,环顾着这地方。
墙上有一幅画,好像和它本来的位置有点不对。我走向那幅画,把这画从墙上移开一点,向画的后面望望,示意小蕾和瑙玛过来。
她俩一齐挤靠着我,向上看。
一个像银元那么大小,漂漂亮亮的圆洞开在画后的墙上。洞中不可能是别的东西……是只麦克风。
小蕾摇摆一下,抓住我手臂,短短地吸了口气。
我用手扶住她的腰,现在真的知道她上衣里是没有其它东西了。
瑙玛把她上半身全压在我的背上,一只手臂放在我肩上,用惊慌的语气说:“唐诺!”
我轻轻地把画框放回去,使麦克风没有震动。
“所以啰,”我说:“怪不得。”
“但是……但是这个东西从哪里来的呢?”小蕾轻声耳语。
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不要开口,故意大声地说:“小蕾,一号在哪里?”
她笑着说:“这边。”
我故意让门弄出关上的声音,把小蕾拉到身边,轻声对她耳语说:“不断跟瑙玛去谈话,谈点她船上的航行、谈我,你们两个批评我一些,讲得我一毛不值,随便讲点东西,反正是东拉西扯,说些没有目的的话。我要来查一查,这个东西是有人在监听,还是只是录音。”
我有点后悔,我扮的角色应该是幼稚,好心,见义勇为,客串性质的,不应该一下就发现那窃听器,应该东打西摸半天才指出这个地方可疑。现在反正说也没有用了。女郎们没有起疑,已经开始在闲聊了。
她公寓中出现窃听设备会有各种可能。不论怎么样,我们总会有困难。假如这是夏威夷警局和丹佛合作的杰作,我们就糟定了。那在今晚之前小蕾就会被捕,凌艾佳就会带回一个女凶手去本土。
假如窃听器是勒索者所装,我们就真有把柄在他手中了。只有一点不同。勒索者一定要录音才行。
我走到客厅后的走道,拉过一把椅子,在墙上找电线。电线正如我所想象的,掩饰得很好,贴着墙,沿着挂画板条的上缘。
一但找到了电线,剩下的工作十分简单。沿了电线,在后面一个钉在墙上的贮物柜中找到了录音机。
我把麦克风连录音机的插头拔掉,切断录音机电源,拿出来仔细看了一下。
那是台专业性的录音机,多半是电台用的,磁带盘特别大。
业余录音由于传真性要求不高,所以录音速度是专业的一半,小一点的录音机,磁带短,可以再减为一半。
这个大磁带,被固定在低速上,我估计约莫六小时。
两个女郎都集中在我身边,看我拿到了什么东西。
我把磁带倒退,退到最前面,我对两位女郎说:“我来看看情况坏到什么程度。”
“你说是我们所有谈话?我们两个的谈话也在上面?”
“恐怕是,所有刚才你我的谈话,和……”
“和你没有来之前,我们两个女人的谈话?”
我点点头。
“老天!”瑙玛惊慌地叫着。
木蜜蕾大笑说:“好吧,有什么听听就知道了,你看看女孩子在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口德是怎么样的。”
我点点头:“好吧,我可要去听啦。”
我把录音机带进浴室。
“唐诺,我禁止你,你不能听。你……”
她突然了解我的用意,向我无可奈何地一笑。
我把浴室门一下关上,把她们关在门外。
我找到浴室内供电胡刀用的插座,把录音机插上,按钮把录音带退回来。
我用快放转过前面没有声音的部分。当有叽嘎的金属声的时候,把它按在正常速度上,听对话的声音。
我先听到小蕾和瑙玛的走步声,然后坐下,开始谈心。
两个女人一台戏。
浴室门的底上有一条缝,过道中的光线,把它照成条透光的缝。光线不断被阻断,表示两个女郎,或至少两人中有一个,不断的走过来听我到底听到了什么。
她们两个的会话,又清楚,又响亮。录音机很优良。
听了三十分钟之后,我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我知道了不少女人之九九藏书 间的友谊;又听到些了一、二个新故事;又听到女人内衣裤的小事情。
我也听到瑙玛向蜜蕾说到我,是多好,多肯帮助她,然后蜜蕾问瑙玛,怎么能和我联络。
瑙玛说我住在摩爱娜旅社。
我听到拨电话的声音,是木蜜蕾在打电话,然后听到蜜蕾向瑙玛说,旅馆里的人看见我穿了游泳裤走向海滩去了。
瑙玛的声音说:“好呀!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动作要快。找件和香蕉皮差不多大小的比基尼,到沙滩去,让他看个够。”
“你想会有用吗?”蜜蕾问。
瑙玛羡慕地说:“会有用吗?小乖乖,那样漂亮的屁股蛋,连圣人也会春心大动。”
“你认为他能帮助我,瑙玛?”
“我能确定的是他有帮助你的能力。”
“他肯不肯呢?”
瑙玛说:“不肯帮你忙的一定是斜白眼,夜盲症,二百五。你不是自己常能证明这一点吗?我想想都觉得好玩。”
蜜蕾说:“你也该担点心,想想你自己。”
瑙玛自己承认:“我的肉还不错。不过我不太多用。”
下面大概都差不多内容。蜜蕾显然已换上了泳装,两个人,一问一答,有如在讲临床解剖课,连我听了都会脸红。
“赖唐诺!你把这东西关起来,否则看我还理不理你。”蜜蕾隔了门,有点窒息地叫着。
我让录音机继续开着,直到录音机中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蜜蕾一定是去海滩找我了。
我把录音机关掉,把浴室门打开。
蜜蕾站在门口,一副窘态和好玩混合的表情。
瑙玛几乎要笑出来了。
“现在给你知道了。”她说。
“现在我知道了。”我说。
“不但你知道了女人私下会和女人说什么,”瑙玛说:“而且知道了我的很多东西,即使和我结婚五年也不会知道那么多。”
两个女人都笑了。
我说:“这件事情并不可笑。不论什么人,能把录音机放这里,他……”
“我知道,我知道,”蜜蕾深沉地说:“是应该到哭的时候了。但这件事实在太滑稽了,让你听到这些个闲话。还有我故意去找你,想来催眠你。”
“事实上满管用。”我说。
瑙玛告诉我:“当然管用。我们精心设计的。”
她们两个又相视大笑。
“这里家事什么人负责?”
“水子,一个日本夏威夷女郎。”
“你想她会……”
小蕾摇摇头说:“她是最谨慎、文静的女孩。只懂整理家务,换换床单、毛巾。”
“她哪里去了?”
“我差她进城去了。”
“她在这里有自己的房间吗?”
“她不睡在这里,她每天早上八点钟来,晚上八点走。”
“手里带什么东西吗?”我问。
“一个袋子,”蜜蕾说:“她到这里来换佣人的制服,她有个佣人用的浴室,她在那里面换衣服。”
“我们来看一看。”
我们走进女佣专用的浴厕。小袋子挂在浴盆的架子上。
我把它拿下来。里面有两卷录音磁带,和录音机上的一样大。
“我们怎么办?”蜜蕾问。
“我们把录音机放回原地去。”
“这些磁带呢?”
“把已录的音消掉。。”
我把磁带放进机器,快速把带上录音全部消掉。
我把磁带转回到以时间计算差不多该到的位置,把一切按钮放到不用的位置,把麦克风及电源接上,又把录音机放回原地。
我按下前进钮,录音带开始前进,但是因为我没有同时按录音的钮,所以不能录音。我希望有人前来换带子的时候,会以为装这带子的人忘了按录音钮,所以这卷带子什么也没有录到,仍是个空带子……至少我希望能产生这种效果。
“现在怎么办?”蜜蕾说。
“你那文静可爱的小佣人下班的时候,我要跟踪她,”我说:“看她把这些磁带怎么办。”
蜜蕾说:“你想你能办到吗,唐诺?”
“我想可以,我马上去租一辆车。你说她八点下班?”
“是的,你认为来不及的话,我可以拖点时间。”
“不要紧,就八点好了。”
“她回来后,你和我们一起喝点茶。那你就可以先看一看她。”
“我现在已经对她有个概念,”我说:“你们两位记住一件事,据我看,今天下午四点钟之后,有人就要给你们换录音带了。水子假如是这个人,她会换了录音带才离开。她一换带子之后,你们两位所有说的话,都会被人录下来。所以说话要小心,但是也不能过分虚假,使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发现麦克风了。”
“不要担心,”蜜蕾说:“我们两个很会作戏。”
两位小姐互相对望傻笑着。
“在目前情况看来,”我告诉她们,“我最好不要留在这里。我会在外面自己找到水子的。我不要水子在这里见到我。她不认识我,跟踪她才容易。”
蜜蕾点头说:“什么时候再见到你?”
“我会主动和你们联络,但要记住,要十分小心。每句话都会在录音带上被录下来。即使我打电话来,你这里说话也要有技巧。事实上你的电话可能早就有人窃听了。我也会打点哑谜说话,只要你听懂就好。”
“可以,”蜜蕾说:“另外,唐诺,假如你再看到我穿这一套泳装,就表示请你过来。”
“好,知道了。”我告诉她。
两个人分别和我吻别。友谊性的吻,做做样子的。
“血压一百八十。”蜜蕾报告。
“心跳一百二十五。”瑙玛说。
她们两个互抱着,欢欣喜悦。我猜想,即使她们知道我一走她们就会被捕,只要真有好玩的事,她们还是会如此天真高兴的。
我离开她们的时候,我还是全身兴奋,我相信嘴里有金牙的话也会溶掉的。
她们真是一对少见的姐妹花。
我又想:毕帝闻在干什么?
第十章
夏威夷皇家大饭店,表现着出奇的安静和豪华。皇家棕榈高高的树身,密密的树叶,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留下了斑烂的阴影。空气中充满了海洋特有的气味及花香。
我经过大厅,逛了几家商店,找到坐在阳台的一张桌子旁在看海的白莎。
在她桌上有一杯酒和果汁混合的饮料。白莎脸有点红,眼睛有一点点水汪汪,两片嘴唇紧紧挤在一起。
我看了一眼就知道白莎有一点微醉,但是非常生气。
我拖过一把椅子,隔了桌子坐在她对面。
白莎用微红的眼睛怒视着我,一点点酒加上长久的生气,使她眼白在充血。
“你倒说说看,你一直在干什么?”她问。
“找你。”
“真是个好侦探!”
“当然。”我说:“我把东西都享出来之后,去泡了一下水。”
“喔,当然,”白莎说:“老天,我们的客户付给你来回船票七百五十元就是叫你泡一下水,不必做别的事,是吗?”
“他要我做什么呢?”
“来保护木蜜蕾。”
“保护她什么?又保护她不要什么呢?”
“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找出来呀!”
“我以为我只是你的助手。”
“像你这种助手,”白莎说:“我连一碗饭也混不到,早饿死了。”
“有什么不对吗?”
“每件事。”
“怎么会。”
“毕帝闻很不高兴。”
“对什么人?”
“你,我,他自己。”
“真是绝配。”我说。
“我看也是。”白莎恨恨地说。
白莎又吸了两口饮料,说:“我早就知道我不喜欢这鬼地方。
“每件事情。看看这些扭呀扭的,穿了两件头游泳衣的小鸡,叫.99lib. 我想起自己的身材和年龄。你再看看那一个,还不如两件头泳装,你告诉我,她前面贴的到底是膏药还是邮票?”
我看一看。99lib?
“看看那种扭劲,”白莎说:“我是女孩子的时候,我们不作兴那样扭。她们也并不见得漂亮。”
她又吸.99lib.了一口饮料。
我说:“你为什么不把自己放松,看看她们。”
“看到就生气。”白莎说。
“你在这里束紧了束腰带,勉强地到这里来,全身都是传统的职业女人味,包在一个装甲履带一样的束腰里,满口不喜欢这不喜欢那。这个样子谁也不会上你当。你要入乡随俗,那样大家容易混熟。据我所知,木蜜蕾不太喜欢传统型式,她比较冲动。你为什么太约束自己呢?白莎,来,把饮料干了。”
我催着白莎把饮料喝干,扶着她手臂,领她到一个夏威夷商店。
白莎生气地对着女店员,就像她在打赌不准笑。
“我要一件那种夏威夷玩意儿。”她说。
“没问题,夫人,”女店员毫不奇怪地回答,好像白莎是要买包香烟,“我想我们有正好合你尺寸的。要不要看看式样?也许你要拿一、二件到试衣室去试一下。”
白莎挑了四、五种式样,最后选了一件,走进试衣室、出来的时候有一半冲动,一半酒精引起的兴奋,摆出了不太在乎的味道。
“你看我怎么样,唐诺?”
“站直一点,”我说:“不要那么死板板。”
“老天,”白莎说:“没有束腰我办不到。”
“问题就在这里,”女店员说:“你整天束缚这些肌肉,使它们都变软弱了。它们太依靠钢架的支持力了。看看这些夏威夷女人,她们走起来直直的,即使她们体形大,但走起来外形很好,因为她们把肌肉练好了。”
“是怎样练起来的?”白莎问。
“草裙舞。”
白莎说:“这一件我要了,送到八一七房,柯太太。”
“我认为你可以要两件。”
“可以,我要这一件,和那边那件有棕榈叶图案的。”
“那你就穿着这一件,我们把你本来穿的替你送回去。”
白莎说:“穿这一件?我穿了这种东西在大庭广众面前跑来跑去?”
“有什么不可以,柯太太?我们把你穿来的衣服和另外一件新衣服送八一七去。你现在穿的才是夏威夷打扮。”
白莎说:“我好像没有穿衣服。”
“你看起来好得很。”女店员说。
“走吧,”我告诉白莎,“你要对这件衣服习惯,也要对不用束腰习惯。”
白莎把双手放在两面臀部,压挤了两下,说:“看我软得像融化了的白脱油。”
“你不妨试试游泳和草裙舞。”那女店员说。
白莎说:“我,跳草裙舞?你在吃我豆腐。”
“绝对不是。要不多久这些肌肉都有力气了。这是最好的运动。另外还给你节奏感和精神愉快。”
“我这个年龄……这种体形?”
“只要看看这些夏威夷女人。看看那个走过那边的女人。”
白莎看过去,想了想。
“好了,”白莎说:“把束腰、衬衫、上衣和裙子包起来送八一七去。唐诺,假如你敢照张相片送回办公室的话,即使枪毙我,我还是要把你丢到海里去喂王八。不知怎么昏了头,穿……走吧!唐诺。”
我们又回到大厅。
“我觉得我像没有穿衣服一样引人注目。”白莎说。
一、二位同一条船下来的客人,也在阳台上,看到了白莎,眼中充满了惊奇,终于忍不住微笑了出来,盯着她看。
白莎狠狠低声地说:“扭弯了脖子可活该!我穿什么关你们屁事,要把眼珠爆出来。反正是我的曲线,何况我已决定要把肌肉练好。”
“就要有这种精神,”我说:“现在,你缺少的是游泳衣。”
“一件游泳衣!”
“泡海水,当然要游泳衣。政府有规定……”
“我绝对不会穿了泳装到那个海滩上,即使杀掉……”
我说:“来!走两步,看看在海滩上的群像。你看,看那边那个女人,你的体形总比她好多了吧?”
白莎向我指给她的女人注视着。
“老天!”她低低地说。
“所以啰,不必耽心。”我告诉她:“这里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你是来这里休假的。我们再回店里去,买件泳装,到海滩去。”
“我皮肤不能晒。”白莎说。
“你皮肤当然怕晒,你已经三十年没有晒太阳了。你尽管去,下午的太阳对你没有害处。水温正好,下去泡一下,游两下,晒十分、二十分钟下午的太阳,好好的擦点保养皮肤的化妆品。”
白莎说:“唐诺,我认为我喝醉了。”
我说:“又怎么样?我们来干什么的?”
“我们来这里是因为一位全身会喀喀响的唐璜付我们钱。但是因为我到现在还没能联络上小蕾,他在抱怨。”
“但是,”我说:“你只坐在阳台上喝加了酒的果汁,能接触到你的目标吗?跑出去,到海滩去喝去。”
白莎说:“我告诉过你,我怎么做,不要你管。”
“毕先生在哪里?”我问。
“他在房里,气得像只狗熊。他找不到你。他打电话请小蕾回电,她也没有回。”
“你去买套泳装,”我说:“我上楼去看他。”
“他会拎着你耳朵,把你从楼上摔下来的。他现在后悔把你带来了。”
我说:“没关系。我上去给他一个报告。”
白莎起疑地看着我:“你有什么好报告的?”
“说你来这里是替他服务的,”我说:“说你正准备到海滩去设法联络。”
白莎突然笑出来:“去你的,唐诺。我没有问题,我还可以,我只是不喜欢这个地方。”
“尽管去,”我告诉她,“你回那店里去买套泳装……白莎,你有没有问那些东西多少钱?”
白莎看着我,突然吃惊起来:“老天,没有呀!”
“这一件已经穿过了。”我告诉她,“退也退不掉了。想办法把它报在开支账上好了”
白莎说:“倒不是舍不得钱,而是我白莎竟会买东西没有问价钱。天晓得,是不是我太老了?我知道我没那么醉。”
“当然没醉,”我说:“是你已经开始轻松,喜欢这地方了。你去买泳装,我上去看毕先生。”
白莎站在那里,脸上倔强、不高兴,嘴唇微颤,像要哭的样子。“我竟没有问这浑蛋东西多少钱一件。”她自责着。
我走开,希望白莎能在了解实况前早点去沙滩。夏威夷的加酒果汁饮料,在任何旅馆里都是很有劲的,他们要你轻松点,像个度假的样子。这一点我故意没有告诉白莎。夏威夷的空气懒99lib.洋洋的,再加上豪华旅社的气氛,这一切使封闭好多年的女人,突然也研究起草裙舞,买起两件头泳装来!
我在咖啡座停下,要了三明治和花蜜木瓜汁,准备去会见生气中的毕先生。
第十一章
毕帝闻不在他房间里。仆役说他可能去海滩了。
我到海滩,四处找毕先生,但是见不到他。我正要往回走,一个穿泳装的人落入我眼里。
我从没有见过毕先生穿泳装。见到他拿了本书在太阳伞下看书,还真吓了我一跳。
他没有见到我。
我走向前,坐在他边上。
“哈啰,毕先生,一切还好吗?”
他转脸看我,立即表示不喜欢的样子。
“你哪里去了?”
“在找你。”
“不必找我,你多和柯白莎联络,我会和白莎联络。”
“可以,你知道什么新的消息要告诉我吗?”
“我知道小蕾对我避而不见。”
“为什么?”
“多半因为她不愿告诉我什么事。”
我不在意地说:“半个小时前我看到她穿了99lib.泳装在海滩上。她好像在找什么人,我现在想她是在找你。”
他的脸发出亮光,好像有人在他脑袋里开了盏灯。
“你见到她了?在哪里?她在哪里?她说什么没有?”
“就在这附近,”我说:“她一定是在找人。”
“什么时候,多久之前?”
“至少半个小时了。她问我有没有看到你。”
毕先生说:“我没见到她。他们告诉我她每天下午都到海滩来。”
“你有没有用电话找她?”
“我打电话,她说她今天不要见我。”
“那是有道理的。”我说。
“什么意思?”他问,自然地转向我看。
我说:“要是她聪明的话,她当然知道她的电话可能被窃听,房间里也可能暗藏着麦克风。当然她要在没有人偷听的地方见你。还有比正好在海滩上见到你,坐在你边上,随便什么都可以讲,更好的呢?”
他说:“我没想到这一点,赖。我相信你是对的。我想你说对了。这是为什么她在电话上那么直截了当。她认为有人会偷听电话。什么人会偷听电话呢?”
“有人勒索她吧?那一定是勒索她的人在找证据。”
“他没有证据就不可能先勒索她呀!”
“他也许先在打高空。假如她在电话上对你滔滔不绝地吐出点东西来,给人录下音来,那就可以把打高空变为事实。当然她的公寓也不是个谈话之所。假如我是你,我会随便在哪里碰到她,就随便在那里谈。”
毕先生体会到我的建议:“对,一切符合了,否则她不会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赖,白莎说对了,你是有脑筋的。你很聪明。”
我说:“这只是经验而已,毕先生。我们办过太多的案子。好多次我们都发现电话会被人窃听,房间里会被人装上麦克风。客户的谈话被人录音。”
“你说她来过海滩,回去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回去了。我见到过她。”
“可怜的孩子,”他说:“是我误解她了。她也许以为我够聪明,了解她的意思,放下电话就来等我,希望我出来,可以谈一谈。我把一切弄糟了。现在不必再等了。唐诺,请你帮我站起来。”
我帮他站起来。
他把沙粒从他干干的游泳裤上抹掉。
“你应该小心这太阳,”我说:“在外面太久会晒得起泡。”
“那倒没关系。我不太怕晒。我……赖,要是你再看到小蕾在沙滩或任何其它地方,你告诉我一下,我来见她,好吗?”
“你在哪里?”
“下午我都会在房里。之后我会在酒吧和饭厅。她会找得到我。我会随时告诉仆役头我在哪里的。”
“可以,”我告诉他,“她会找到你,不过我看今天不会有机会了。她也许会打电话给你,你的电话可能也有人窃听,这一点你要注意。她也可能被人跟踪。”
“你认为那么严重?你认为他们花那么大本钱,且不论他们是谁。”
“那怎会知道?我这一行必须为客户考虑所有的可能。有备无患。”
“是的,这样很好。”
他把手放在我肩上。“唐诺。”他说:“你不错,工作也可以。我现在很高兴白莎坚持要你一起来。我想我们会把这件事征服的。但是所有接触都交白莎去办。你不错,唐诺,你不错。”
“是的,我们可以克服一切的。”
他摇曳着回他的夏威夷皇家,我回我的摩爱娜,打电话给旅社里的租车公司,租了一辆车。
八时正,我已经坐在车里,等在一个可以看到小蕾公寓的地方。
那日本夏威夷女郎带了袋子出来,看起来天真无邪。
她像其它女佣一样,等在巴士站,上了一辆巴士。
我跟踪这辆巴士。
巴士沿卡拉卡街在转入皇帝街。在皇帝街走了半英里停了下来,下车的是我的日本夏威夷女郎。
她沿人行道走了三十尺左右,坐进了停在路边一辆非常漂亮汽车的驾驶座,顺利地把车自路边开出,立即使车加速。
夏威夷驾惯汽车的人,会把初来本岛的人吓死。在马路上急行时都很轻松随意。狭街上也从不减速。交叉路口互相交错地行车。有的交叉口有四、五条路,互相交叉,但是司机都凭直觉判断对面来车会走什么方向。他们扭扭摆摆能到达目的地,在本土的人看来是奇迹。
这女郎是典型的夏威夷开车者。我费尽心力不使她离开我的视线。我不敢太接近,但是我了解只要离开她远一点就会再也找不到她。
她一个转弯走上可可山的公路,现在她才真开始开车旅行。
我跟在她后方,有时接近,有时落后。有一、二次我绝对相信前面没有别的路,我走在她前面。
她不喜欢有人超她车,每次我超过她,她立即加油超过我。
不久她.99lib.慢下车来,突然转向海滩驶去。
在这种情况下跟踪相当要技巧。我把灯全部关掉,慢慢看到她转进一个私人车道。
我轻轻地继续前进,比她多走了百多码路,道路就到底了。我回转,发现她的车停在一幢小屋私人车道外。房子造在一个可以游泳的小海湾上面的岩山上。四周种着棕榈、香蕉和四季常青枝叶茂盛的夏威夷多叶植物。
我把车退后,靠边,停住,熄火,在黑暗中等待。
她十分钟后出来,首途向火奴鲁鲁。我跟了她一段路程,确定是回火奴鲁鲁,加足马力一下超过她,快快前走。
我在前面不断用后视镜看着她的车头灯。她现在倒不怎么急了。对车子超过她也不那么在乎了。
快进市区时,车辆渐多。我慢下来让她超过我,两个人以常速前进。
她根本一点都没有怀疑,只是放心地开着车。我想我在前面开的时候,她可能停下来看过有没有车在跟踪她。
接下来的跟踪简单容易。她转入一个贫困的区域,三转二转停车进入一个小房子。我看到灯光亮起99lib?,窗帘拉上。
我离开车子,看看她的汽车,门锁着,当然已熄火。
我用带着的小电筒,可以看到车子的里程表,我把数字记下。开始回摩爱娜,一路用那租来的车计算着里程。
我在夏威夷皇家大饭店再找到白莎。
“毕先生怎样了?”我问。
“吃晚饭的时候他精神抖擞,”白莎说:“这老山羊还好像真在享受似的。我们喝了两杯酒,他吃了不少东西。饭后他情绪不定,老在看表。”
“由我来处理。”我告诉她。
我回到摩爱娜,打电话到夏威夷皇家找毕先生。
电话接到他房间,他用焦急的声音立即来接电话。
“喔,毕先生,”我说:“我等了好久才等出电话来向你报告。我现在打的是公用电话。我离开时看到蜜蕾在摩爱娜大厅里,好像在找人。你有没有说你要到摩爱娜来?”
“我?没有。”
“我认为你可能说过,”我说:“我记得在船上,你见到蜜蕾时,提起过什么和摩爱娜有关的什么事?”
“我说起我以前来的时候住过摩爱娜。”毕先生说。
“也许那是你心里想说的,”我告诉他,“但是我好像听你说你会到摩爱娜来……”
“好了,多谢了,唐诺。”他打断我话题说:“我很喜欢和你聊天,但是目前我正忙着。我正要见一个人,为一笔生意。再见。”
他把电话挂断。
我走到附近一个食物摊,塞了五元钱给一个女侍。
“这是为什么?”她问。
我说:“跟我来,替我打个电话。”
“只有这件事?”
“绝对。”
我把她带到电话亭。打夏威夷皇家饭店的电话。
“我说些什么?”她说。
“找一个叫毕帝闻的先生,”我说:“他不会在家,你说只留一个口信给他。尽量把声音放甜一点。请接线生告诉他,有位年轻女人打过电话来,她不愿留下姓名,但是明天她会想办法和他见面。”
女侍照我说的办妥,我对她眨一下眼睛。
“两个男人在追一个女人,我要他误以为有了苗头。”
她笑着说:“喔!这里的色狼可多了,不要把他胃口吊过头了。”
“竞争嘛,你懂得的。”我告诉她。
“你怎么会知道的?”
“观察呀。有什么不对?”
“没有,”她淘气地说:“只是我觉得你应该没有竞争的问题。”
“你会不相信,这年头困难多多。”
“任何时间,再要打电话的话,告诉我,”她说:“我愿意为你服务。这种钱赚得太容易了。”
“我可能还用得到你,”我告诉她,“谢了。”
“没问题,”她说:“再见。”
她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回到摩爱娜,把衣服脱掉,躺到床上看书。在睡前我打电话给小蕾。
“我是你游泳的朋友。”
“喔,是的,哈啰……”
“不要提姓名。”我警告她。
“噢,是的,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你?”
“明天,也许。”
“不是今晚?”
“不是。”
“真泄气,我以为……你有没有做你说要做的事?”
“做了。”
“找出什么来了?”
“有。”
“能告诉我吗?”
“现在不行。”
“我觉得你很吝啬。你可以过来……”
“今晚不行。有件事我们还没解决。另外还有件事你要记住,千万记住,今天整个下午你都在威基基海滩上转悠,希望不经意地碰上毕帝闻。”
“但是我没有呀!”
“有,你有,你到处都找不到他。你希望在外面碰到他,这样好像是不经意见到的,你有点紧张,你打过电话给他,但他不在。”
“我一定要这样说吗?”她问。
“假如你要我为你工作。”我说着,把电话挂断。
我又看了一会书才入睡。
第十二章
日本夏威夷女郎,水子,在八点差五分的时候从公共汽车下来,拿了她的小袋子走进蜜蕾的公寓。她是个娴静、自制、害羞的好女佣。
我坐进我的车子,向卡拉卡街开去,我有一种受人跟踪的感觉,找不到什么人在跟踪我。只是感觉而已,我转弯,改变速度,开开停停,用一切方法最后决定没有车在我后面,我一下破坏了几次速度限制。当我确定没有车在跟踪后,我左转皇帝街,把车慢下来看看两旁停车车牌。
她的车几乎和昨天一样停在差不多位置。
我下车看码表的数字。
没有错,她是从她家直接开到这里,把车停这里的。没有到别的地方去。
我把车开到昨晚拜访的那小屋附近。
这时已经快到九点钟了。我随便找一家较近的人家。
一位看起来很友善的人,自屋中出来,拿了个手提箱,正要进汽车。
我把车开近,说:“对不起,打扰你,你知道王家在哪里吗?”
“王家?”
“是的,就在这附近。我知道他们有房想要出租。”
“我不知道这里有谁家房子要出租,”他说:“你地址弄清楚了吗?是这一带吗?”
“不能肯定,”我说:“我是照他们形容给我听的路找来的。”
“这一带出租的房子只有一栋,”他说:“就是这条路下去左边最后一家,不过已经在一个多月以前租出去了。”
“租给姓王的吗?”我非常有希望地问。
“不是,”他说:“是一个很少见的姓。等一下我来想想,我见过这个人,姓巴,他不太和人来往。”
我无助地叹口气,“我一定找错路了,回去再问问吧。”
他说:“这一带出租的房子不多,空出来马上就租出去了,你是什么人在帮你忙?”
“一个房地产经纪人,”我告诉他,“我应该让他陪我来的。我自以为聪明找得到路。无论如何谢谢了。”
我驶回威基基地区。白莎正在夏威夷皇家。她正在吃木瓜。
她说:“哈啰,唐诺。坐下来,告诉你件事。”
“什么?”
“这东西很好吃,”白莎说,指指木瓜和一支银匙。
“当然好吃。再说对你好极了。里面很多木瓜素,帮助消化食物。这也是嫩精的主要成份,用来煮肉容易烂的。”
白莎白我一眼:“我希望你讲话不要照搬课本。我不需外来的东西帮助我消化食物。我自己用自己的力量消化食物已经足够了。随便什么吃下去我都能消化,挤得出营养,不需外力帮忙,不需你提醒。你来做什么?”
“等候你去做接触工作。”我说。
白莎说:“我看整件事情有点古怪。我连垒也上不去。我已经打了半天电话给那位大美人了。他们每次都说她不在。一个啥事不懂的女佣总说她去海滩游泳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我想这是捉迷藏。她根本不要别人帮她忙。开侦探社碰到这种案子倒真不错。你为什么不忙起来,做点事情?”
“做什么呢?”
“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你要去做这件事。我记着我只是你助手。”
“你说话越来越像毕先生了。”
“好,你要我做什么?”
“找出来,这里在搞什么名堂。我真希望我没有离开办公室。这案子和以往的都不同。唐诺,你应该出去跑跑,计划一下。白莎只会坐在办公室把客户钞票一张张牵出来存到银行去。”
她又说下去:“这里我无用武之地,反而那傻子客户早晚会开除我们,他把事情都控制着,要照他说的方式进行。现在他又把责任全要推到我们身上。”
“没关系,”我告诉她,“为了使你进入情况,我告诉你一些实况。和我们一条船来的薛西乃是个勒索者。他试着勒索雷瑙玛,我想这只是前奏。我相信发生了一些瑙玛没有告诉我们的事。”
“又如何?”白莎说。
我说:“另外有一个人在勒索木蜜蕾。他的名字是巴吉禄。他住在郊区一个租来的房子里。地址是尼泊奴拉,九二二号?”
白莎凝视着说:“你在说什么呀?”
“我告诉你这里发生的事呀!”
突然白莎打开皮包,拿出记事本和铅笔:“什么名字?”
“巴吉禄。”
“地址?”
“尼泊奴拉道,九二二号。”
“哪几个字?”
我耐心地告诉她。
“这些夏威夷地名,”白莎说:“会把你头搞昏,眼睛搞斜。”
“喀怕喀海。”我说。
“又是什么?”
“斜白眼。”我说。
“我正是这意思,但你说喀怕喀海是什么?”
“斜白眼。”我说。
白莎把脸胀得通红:“我告诉你说,夏威夷话听久了会把人听成斜白眼。你却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什么喀怕喀海!”
“喀怕喀海,”我说:“是夏威夷话,那话的意思就是斜白眼。”
白莎的眼睛要喷出火来,慢慢又抑制了自己。
“有的时候,”她说:“我真想把你扼死。刚才你说的一切,你怎样知道的?”
“做侦探呀,租辆汽车,跟踪间谍。”
“花的钱有单据可以报销吗?”
“当然。”
“这还差不多,”白莎放心了一点说:“多告诉我一点那个狗杂种……姓巴的。”
“他向木蜜蕾要二万元。”
“他凭什么向她要。”
“不公布她谋杀她丈夫的证据。”
白莎想了一想:“他奶奶的!想想还有个从丹佛来的人……那个叫凌艾佳的。那个人怎么样了?我开始有一点怕他了,唐诺。他是个危险分子,他那么有把握,他会拿鸡毛当令箭。假如他没有结果,他不会罢休的。”
“所以,”我说:“我要告诉你巴吉禄的事。”
“为什么?”
“因为我想凌警探是聪明的。我们一定要先打败他。”
“凌艾佳会做些什么?”
“他可能去找巴吉禄做点小生意。”
“什么小生意?”
“请姓巴的把知道的说出来。”
“姓巴的知道些什么?”
“我并不认为目前他已知道很多,白莎。但他知道的,足够引起他疑心的,所以他希望知道的更多。我甚至想他是在偷鸡,做白老虎。”(“白老虎”,扑克术语,也称“偷鸡”。)
“现在怎么办?”白步问。
“现在,”我说:“轮到你到沙滩上散散步,同时……”
柯白莎说:“我到沙滩上去?让鞋子里灌满沙子!让丝袜都被磨破抽丝?”
“当然穿你的新泳装。”我告诉她。
白莎不说话,只是怒视着我。
“当然是光脚板,”我提醒她,“你不用穿鞋,也没袜子,但可以穿沙滩鞋。你下去会看到毕先生坐在一顶太阳伞下。你才去的时候他会有点不耐烦,也许还有一点不高兴。也许他会跳起来问你做了些什么,指责你那么久了应该有结果。”
白莎吞口口水说:“我怕的就是这一招。做个侦探,但是要依客户的方式来办案。他要找我去接近木蜜蕾,但木蜜蕾根本不想和我说话。去套她口气,不是与虎谋皮吗?”
我说:“不要怕,白莎。你有不少新闻可以告诉毕先生。你可以表现给他看你进行得满顺利。你可以告诉他,替蜜蕾做家事的女佣,是勒索者雇用的小间谍。再告诉毕先生千万别去木蜜蕾的公寓,最好等小蕾到沙滩来找他。”
白莎贪婪的小眼睛对我闪闪发光,对我说的大感惊奇。
“这些都是确有其事的?”
“如假包换。”
“女佣的事你怎么会发现的?”
“昨晚我跟踪了她。”
白莎说:“唐诺,你这个小浑蛋,有的时候我真的以你为荣,真的想亲你一下。告诉我,好人,还知道些什么?”
我说:“小蕾的公寓,被人装了窃听器。有一个录音机,由女佣管制。所有在客厅里说的话,都录进了磁带。”
白莎大叫:“他奶奶的!但是,你怎么会查到的呢?”
“还不是东看西看,这些是我目前查到的全部了。”
“去,再去找点消息来。”
我说:“你穿上你的泳装,下去找毕先生,他会在一顶太阳伞下面的。”
白莎说:“昨天听你话去买泳装,完全因为我有一半喝醉了。今天早上我试穿了一下,很多地方都会有肉露出泳装的外面来。”
“露出来就让它露出来。你来这里目的是什么?赚钱还是参加选美?”
白莎气得呼呼大叫。
我说:“你一定要快点工作,因为毕先生已经怀疑我们的能力,有恼怒了。”
白莎拿起刀子,好像要把侍者才送来的火腿蛋盘子戳穿似的。
“请吧,”我说:“至少早饭要吃饱。”
“唐诺,”她尖尖地说:“你要到哪里去呢?”
“到外面去。”我告诉她,摇摇头表示冉见,走出餐厅,让白莎一个人坐在那里生气,发愣。
我知道她不会来追我,火腿蛋吃不吃都必须要付钱了。生气也好,冒烟也好,没胃口也好,白莎反正要把这盘火腿吃完才安心。
我走进一个电话亭,接通木蜜蕾的公寓。
女佣回答说:“木太太没起来。”
“雷小姐呢?”
“雷小姐没起来。”
我说:“请你转个口信。”
“我没法转口信。”她谨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她们没有醒。”
“把她们叫醒,”我说:“转个口信,告诉她们我是赖唐诺。我马上过去。”
“她们没起来。”她说。
“你给我告诉她们。”我说完把电话挂上。
我给她们十分钟,而后开始步行去蜜蕾的公寓。
蜜蕾让我自己进去。她穿了一件半透明的丝质宽大晨衣,里面看来没有东西。有一会儿她站在过道上,因为背后是饭厅长窗,有很强的日光,我看到晨袍里美丽的曲线。
“你真是只早起的鸟,”她说:“什么理由这样吵醒我们?”
“有工作要做。”
“进来,唐诺。我们才醒来不久。瑙玛在淋浴。”
我走进客厅,指指暗藏有麦克风的画框,走向卧室。
“到这里来一下。”蜜蕾说:“瑙玛有话和你说。瑙玛,可以见人了吗?”
“唐诺。”
“我在冲凉。”
“那就暂时不要出来。”蜜蕾说。
她把我带进卧室,说:“唐诺,请坐。”
我关上门,走一圈,看所有的画框后面,看四周的墙壁。蜜蕾深思地看着我。
我忙完后,她抬起眉毛,给我一个无声的问句,我摇摇头说:“可能他们只有一套设备,所以放在客厅。”
“告诉我。”她说。
我说:“我跟踪你的女佣,她像其它女佣一样乘坐巴士,但是只乘到皇帝街那么远。她有辆漂亮的雪佛兰停在那里。她驾车去可可山。走进一个造在岩山的小房子,房子下面是可游泳的小海湾。那个岩山斜坡地一共有六幢房子。”
“唐诺,在哪里?”
“地址是尼泊奴拉道,九二二号。房客是巴吉禄。”
“水子干了什么?”
“留在里面的时间大概够交回两卷录音带,又换两卷没有录过音的带子。她出来,还是用她的车,回她住家,留在那里到今天早上,起床,开车到皇帝街,泊车,乘巴士,来上班。”
“这骗人的小猫,”蜜蕾说:“我可以把她眼睛挖出来……”
“那没有好处,”我说:“我们现在要小心办事。”
“办什么事?”
我说:“我要你和瑙玛两个人穿上你们最迷人的泳装,吃了早餐,立即到海滩去。你们会发现毕先生在一顶太阳伞下,坐在沙地上。”
听了我的话,蜜蕾扮了一个不愿意的鬼脸。
我用眼睛问她。
她说:“最好不去。以前他是木宜齐的合伙人,我喜欢他是因为这种关系。现在他在管理我所有的钱,我不喜欢他这种身分。”
“为什么?”
“我不喜欢受人管理。我不喜欢被人看成小孩子,我不喜欢受人监视,我不喜欢别人背后说闲话。我不喜欢传统。我不喜欢牵制太多。”
瑙玛自浴室伸个头出来:“可以出来吗?”她问。
“唐诺在这里。”
她转向我说:“唐诺,让本姑娘出来穿点衣服好吗?”
蜜蕾不在乎地说:“噢!何必作戏呢?唐诺对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没有这么样清楚法。”
“我打赌他就快会那么清楚。”
“赌多少?”
木蜜蕾想了一下:“二百元。”
“赌了……不对,不能赌,你只是在破坏我的机会,”瑙玛笑着说:“唐诺,既然小蕾不肯帮忙,还是请你把那件晨袍给我。”
我大笑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忙,说点理由看。”
瑙玛也大笑着说:“本来就是你来得不是时候。老天!这是谁?”她用裸着的手臂指向门口,蜜蕾和我急急回头。
我听到光脚板在地下快速走动的声音,感到刮过一阵旋风。再回头,正好看到瑙玛抓起晨袍遮在身前。
木蜜蕾大笑,瑙玛把晨衣遮住前面,用全裸的背对着浴室倒退回去。过不多久,她满面春风出来,两手正在为晨袍的腰带打结。
“你们两个,合起来整人。”瑙玛揶揄道。
“真行,”蜜蕾说:“你把我们两个都骗了。”
我说:“我要知道一件事。假如刚才你要我给你那件晨袍,我听话小心地把晨袍递给你。你会说什么?会有什么感觉?”
“我会觉得你是标准绅士,”瑙玛说,随即又加一句,“但我也会恨你,美色当前,不知道赞美几句。”
蜜蕾说:“他敢,我把他揪住耳朵掷出去。”
“你敢,我和你拼命,”瑙玛戏言道,“有机会你试试看。”
“好了,我们现在要工作了,”我说:“你们两个去海滩。也可以分开去,但是蜜蕾一找到毕先生,我要瑙玛立刻跟进,和他们在一起。”
“做什么呢?”瑙玛问。
“你只要在那里,不要离开,对他好一点。给他看曲线,做点迷人的姿态。”
蜜蕾说:“我想他有点想成家了,唐诺。他亲眼看到宜齐结婚后那种快乐的样子,他也变得罗曼蒂克起来。昨天他吻我的样子,他快变个罗密欧第二了。”
“可能的。”我说。
“我为了钞票和老头子结过一次婚。”蜜蕾说:“现在我有钱了。”
“想再多要点?”
“绝对不是嫁给毕帝闻,等他翘辫子。”
“你要是这么说,”瑙玛大笑地说:“不要忘记让给我。”
“你等不及的。”蜜蕾说。
她转向我:“我们找到毕帝闻,尔后做什么?”
“尔后,”我说:“你们两个死也不分开。你不断给瑙玛暗示,但是她不懂。你叫她去海滩贩卖店去买点衣服,她不去。叫她去买吃的,她也不去。你说她去的话,你在她的位置放块毛巾等她回来等等。反正你不走,瑙玛也不走。”
瑙玛说:“我真倒霉,一定要做个笨电灯泡吗?”
我点点头。
“好!”她说:“我也许会演得相当好,从此改行。”
我说:“我要造成的效果是,蜜蕾很想找机会私下和毕先生密谈。但你是她的客人,你是蜜蕾分不开的朋友,你根本没有想到蜜蕾会有什么事把你支开。你们是亲密朋友,彼此没有秘密,所以不是笨,是天真,没有邪念。”
瑙玛点点头:“好戏什么时候开锣?”
“你们吃过早餐就出场。”
“仆人……水子,怎么办?”
我说:“水子当然会怀疑我。我要为自己造个身分。”
“你和我们算什么关系呢?”
我说:“我和你们两个在纽约就认识。对你们两个都很熟。我在追瑙玛。”
“追到了吗?”
我微笑着说:“表演成过去到过手,比较好一点。”
“可以,”瑙玛说:“给我造一个美丽的房子,我就住在里面。”
“你们不可以把我一脚踢出去噢。”蜜蕾说。
“在水子向她主子报告之前,”我说:“不会让你空着的。”
“报告之后呢?”
“很难讲。他也许找另一个角度来勒索你。记住,那录音机仍在录音。我们一进客厅,必须说些很相熟的话。你们两个要讨论的时候,可以做眼色,说到我,而后两个轻轻耳语。耳语录不下来,但反正女孩子都会耳语的。”
蜜蕾说:“听录音带的人会起疑。既然不知有麦克风,何必要耳语?”
我说:“为了不让女佣人听到呀!你要保护瑙玛的好声名,你所以耳语。”
瑙玛说:“保护我的声名?早餐之前在卧室里接见以前的爱人?光着身体从浴室出来抓衣服穿?”
“别忘了,蜜蕾也在里面。我们不可能越轨。”
瑙玛突然把头和头发向后一甩,大笑起来。
“什么事那么好笑?”
“笑你说蜜蕾在一起我们就不会越轨,就安全了。”
蜜蕾仔细想了一下说:“唐诺,你为什么不……”
“说呀。”我在她突然停下时催着她说。
她犹豫一下,看了瑙玛一眼,说道:“为什么你不能在姓巴的出去游泳的时候,到他屋里去,看能不能把他持有的证据拿出来?这样他又不敢报警,因为他不能说保留这些证据为的是勒索。”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怎样去做?”我问。
她看着我说:“是的。”
“千万不要,”我告诉她,“我处理过太多敲诈勒索的案子,这种事对我言来变成家常便饭了。至于这件事,里面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特别因素。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好了。”
很文雅的敲门声自房门响起。
蜜蕾踌躇着,看看瑙玛。
房门被打开,水子漫不经心地用眼睛横扫了一下卧室内的情况。“我现在去采购,”她说:“早餐在桌上。”
她把门关上。
“你看看,”密蕾说:“这小魔鬼。我们只是晚一点出去吃早饭。她倒好像要赶火车似的。”
“她每天早上去采购?”瑙玛问。
“是的,而且她非常准时。”
瑙玛说:“问题是世界上到处都有小魔鬼,即使是太平洋的天堂里。”
我说:“我要走了,你们快吃早餐,早点去活动。”
“花不了多少时间,”蜜蕾说:“又不要穿多少衣服。”
“再见,”我说:“我走了。”
“唐诺,”蜜蕾说:“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玩水?”
“不要,你们两个照我说的方法去做。”
我匆匆回旅社,换了我的游泳裤,租了一块冲浪板,用手划到夏威夷皇家大饭店为住客预留的海滩边,最接近毕先生坐着的地方。
我自水中起来,把冲浪板夹在胁下,从沙上走向他。
“哈啰,”我说:“今天感觉如何?”
“感到好多了。日光和新鲜空气也许对我的关节炎有效。你看,我已经开始晒黑了。”
“小心不要晒过头了。”
“我倒不会灼伤,最多有点刺痛而已。我相信再晒肤色会健康些。唐诺,你和你的合伙人找到些什么了吗?”
“我们各方面都布置得差不多了。”我轻描淡写地说。
“不要给我这种空虚、滑头的说词。”
我看向他,把两个眉毛高高抬起。
他说:“你要不是一个一窍不通的狗屎侦探,你就是已经知道了不少事情不肯告诉我。”
我问道:“我们怎么会知道不少事情?你坚持我们只能从木蜜蕾那里问出来,而白莎又没有办法可以和她接近。你希望白莎用女人对女人的方法接近她。”
“那有什么不对?”
“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目前没行通,今后也行不通。”
“白莎为什么行不通?”
“因为白莎不能跑到蜜蕾的公寓,按个门铃,说声哈啰,而后告诉蜜蕾,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你应该信任我,我们两个来谈谈。”
“照你这样说起来,我的计划一分钱也不值。我不要白莎到她家去,我要白莎无意地在这里见到她,也许就在沙滩上,随便地聊聊,甚至白莎可以说是加州的私家侦探。然后蜜蕾也许会请她给些建议,这样就都可以了。
“老实说,我对你的合伙人有点失望。唐诺,她缺乏想象的能力。”
“她马上就会下来了。你可以自己告诉她。”
“不要以为我不会。”
我拿了冲浪板走回海去,装模作样划出去,偷偷在别的游泳人后面溜回99lib.岸上,回到摩爱娜,把租来的冲浪板还掉。我回到自己房间,冲了个凉,把游泳裤晾起,站到窗口,把窗打开,看向海滩,试着找蜜蕾和瑙玛。
这样远的距离,想要认出人太困难了。海滩上漂亮女人太多,我手边又没有望远镜。
我走回房中,坐下等候。所有工作以这种事为最苦。
什么事也没发生。
两个小时后,电话铃响了。
我像女学生等待男朋友邀约参加学校舞会一样,自椅中跳起。我才把电话拿起,白莎的声音已自话机中传出。
白莎完全因情绪激动,声音都窒息了:“看在上帝的份上,马上到这里来。”
“哪里呀?”
“警察总局。”
“发生了什么事?”
“很多事,快点来。”
“我怎么找你?”
“火辣麻基警官办公室。他负责凶杀案。”
我挂上电话,又拿起,接蜜蕾公寓。
木蜜蕾自己来接的电话。
“蜜蕾,我是唐诺。”我说。
“哈啰,唐诺。有什么新鲜事?”
“你见到毕先生吗?”
“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怎么了。”
她说:“我和瑙玛穿上比基尼,连我都觉得布料用少了一点,我们去海滩转,没有毕先生。”
“她在那里呀!一顶太阳伞下面。”
“没有毕先生。”
“你确定?”
“当然,我确定。”
“柯白莎?”
“你说和你一起从船上来的女人?”
“是的。”
“我们也没见到她,她也会穿件游泳衣去海滩吗?”
“可能。”
蜜蕾忍不住笑出来声说:“没有,我们没见到她。”
我说:“算了,不要乱动,有件事发生了,我还不太清楚。”把电话挂断。
我来到警察总局,找火辣麻基警官,立即被接待。
白莎和毕先生直直地坐在那里,样子有点恐惧。火辣麻基警官坐在办公桌后面。
警官和我握手。
“我只是弄弄清楚一、二个小关键,”警官说:“柯太太说你也许可以帮忙。”
“有什么严重事情吗?”我问。
火辣麻基警官说:“毕先生……在我们言来,他是一位不合作的证人。”
毕帝闻看着我,把手杖头抓得更紧,局促地摇动着。
火辣麻基警官看看我说:“当然,你们也不必假装什么互不认识,或是职业身分等等。岛上的警察在你们船从加州一开航,就有了旅客的全部名单,我们一向很注重哪些人要拜访我们。”
我点点头,什么也不说,这时不开口可能最安全了。
“所以我们早就知道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的大名了,我们也知道毕帝闻的背景。我们顶测他的光临有特殊紧急的意义。”
“紧急?”
“毕先生不断用各种方法要弄到船票,他花了很多人力及财力。他有了预约的船票,但是直到航前一天才知道这些船票给什么人用。”
我点点头,赞许他的聪明。
火辣麻基警告说:“我们希望得到的是坦白的说明。你们二位来这里是应聘而来的。你们的舱房都是毕先生预订的,很明显你们是他请来的。毕先生的主要兴趣当然是一位木宜齐太太也感兴趣的经济问题。”
“我认为她希望别人叫她木蜜蕾太太,”毕先生纠正地说:“我不希望你们警察把二和二加起来变成二十二。”
“好,就叫她木蜜蕾太太,”火辣麻基友善地同意,“我们猜测毕先生来这里,是为一件和木蜜蕾太太有关的大事。”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毕先生问。
“据我知道你在岛上没有事业,也没有朋友。但是你告诉麦逊航运公司,你这次是为十分重要的商业旅行。”
“我来这里当然是有理由的。”毕说。
“你聘请柯太太和赖先生的合伙公司来帮你度假休闲?”
毕先生不出声。
火辣麻基摇摇头,他说:“对于赖唐诺多次进进出出木蜜蕾的公寓,你怎样解释?”
毕帝闻直一下腰,怒视着我。
“最后一次,”火辣麻基警官说:“是今天早上早餐之前,小姐们还没有穿衣服。赖唐诺显然是个‘好’朋友。”
“赖唐诺,你这个骗人的狗杂种!”毕先生一下落进了火辣麻基的陷阱。
“两位小姐邀请他到卧室去,看她们换衣服。”
“两位小姐?”毕先生问道。
“两位一起。”火辣麻基警官说。
“警官,”我问,“你们对每位到岛上来的访客都这样仔细招呼的吗?”
他看着我,微笑说:“不是。”
我告诉他:“谢谢你。我要引以为荣。”
“你应该的。”
毕先生冷冷、怒气冲冲地注视我。
火辣麻基警官对我说:“我们有理由相信毕先生亲见一个人被谋杀。而毕先生对能给我们的资料特别含糊。”
毕先生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我们认为你会帮助我们更多。”
“能不能,”我说:“请你们告诉我,什么人被谋杀了?”
火辣麻基警官说:“谋杀地点是泊奴拉道九二二号,受害者是巴吉禄,他从本土来,已一个月。”
毕先生对我说:“白莎和我开车一起去的,我想和那家伙谈谈。”
“为了什么?”我问,把脸装成很无辜,没有表情。
“因为有一件生意,我要自己和他谈。”
“什么生意?”
“纯私人性质的。”
火辣麻基说:“讲呀!继续讲下去。”
“我已经对你说过五、六次了。”
“你没有告诉过赖先生呀,我知道赖先生已经好奇得等不及了。”
毕先生说:“那条路很狭,狭得没有地方停车,除非转出来,否则其它车就进不去。我离开车,我按门铃。没有人应门。我又按铃,还是没有人应。我想住这里的人可能下到海湾游泳去了。我可以听到下面海湾有不少人声。”
“说下去。”我说。
“我踮起脚尖,从没有关拢的百叶窗往里看。”
“怎么样?”
他战栗、有点紧张地说:“我不要再想它。”
“继续讲,”火辣麻基警官说:“反正你以后还会不断地讲,讲多了就不会紧张了。”
“我看到一个男人,伸手伸脚仰卧在床上。很明显,他被人在两眼之间开了一枪。”
“你还看到些什么?”
“我看到有人在逃走。”
“男人还是女人?”
“是女人,我告诉过你的。”
“什么样子的女人。”
“这我讲不出来。我只见到她的背面。眨跟之间看到她的腿和臀部。她也许穿着泳装,也许是裸体的。我没看清楚。”
“她在干什么?”
“我见到她飞快地自房门中逃出。”
“你能不能形容那件游泳衣。”
“非常贴身,我不能确定有游泳衣在身上。也许是裸体的。”
“你当时怎么办?”
白莎开口说:“他回到车旁来。那时我坐在车里,要看屋里有没有人再决定要不要停车。毕先生按门铃,我坐在车里看他的样子,知道屋里没有人。我看他向窗里看,之后他急急回车边来,挥着手,走得挺急。他有关节炎,他不能跑,但他尽可能快地拖着脚在走。”
“之后又如何?”火辣麻基警官研究着白莎问。
白莎说:“他把看到的告诉我,叫我快找电话报警。”
“你怎么办?”
“我把车留在原地,爬石级,报警。”
“之后呢?”
“我报了警回来,也向窗里看,看到那尸体。毕先生和我决定坐在车里等警察来。他们来得很快,只几分钟。”
“你去哪里打的电话?”
白莎生气地说:“在我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告诉过你的地方。我爬了一百零五级石阶,到上一层最近的邻家借电话报警。”
“那个尸体在里面的房子,你没有进去吧?”
“当然没有,这点常识我有。”
“毕帝闻呢?”
“当然没有。”
“从你打电话的地方,你可以看到他?”
“事实上,我是可以看到他的。我告诉那个女人发生了什么事和我要干什么之后,她带我去打电话。在打电话的地方有一个窗,正好看到毕先生站在那里,像只迷失了的羔羊。”
毕先生说:“我甚至连门都没有碰一下,我总不会笨得跑进去。”
火辣麻基警官说:“是的,你可能没有进去。但是,对于那个女的,我们认为你绝对看到的比说的要多。”
“但是,这不是事实。”
火辣麻基警长转向白莎:“你打完电话,回到现场的时候,你有没有试着去看后门?”
“没有,我们为什么要呢?”
“因为房子里有个凶手在呀?”
“因为里面曾经有凶手在,”白莎纠正说:“她当然不会留在里面。毕先生只见她自房门逃出去。她听到门铃声,她赶快逃走。”
“她怎么逃走的呢?”
“从后门,也许。走下步道石级,到小海湾,进去游泳,从另外一边出来,坐进她的车,或许回她住的房子。老天,我怎么知道她怎样逃走,但是她一定是逃走了。”
“假如毕先生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人,也没有故意不让你知道她是什么人的话。你只要向上爬几步山,就可以既看到小海湾,又看到下去的步道石级。那个女人说什么也会看得清清楚楚,对不对?”
白莎说:“我又不是只羚羊。从前年轻时的爬山技能也在最近几年大大减低。爬上山脊,在岩石和岩石间跳来跳去?你看我能吗?”
“毕先生在现场。你去邻居家打电话时,他有的是时间,显然他只呆呆地站在门口。我要提出来的事,非常奇怪。你们两个对几乎光了身子逃出来的杀人凶手,连一点点好奇心也没有?”
“毕先生因为关节炎,等于残废,至少行动非常不便,”白莎说:“叫他移动十分困难。”
火辣麻基摇摇头,仍然十分固执地说:“我还是认为毕先生可以再正确一点形容这个女人给我们听。”
毕先生耸耸双肩。
“有没有什么人你想保护?”火辣麻甚警官问。
“当然没有。”毕先生愤慨地说。
警官说:“说来你不信,毕先生,因为事实上,我们正好对巴吉禄先生知道得很多。”
毕先生突然把身子在椅子上挺直,但脸上还是没表情。
我看向白莎。她的脸像石雕。
“那位先生,”火辣麻基警官说:“是一个非常能干、熟练的职业勒索者,他靠勒索生活得非常好。
“在和你们同一条船上,有一位丹佛警察总局的警探凌艾佳先生。凌警官是为公事而来。他知道巴吉禄在夏威夷,而且知道他来夏威夷是为勒索。凌警探有理由相信那个人的勒索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受你监护的木蜜蕾。”
“我根本不是他的监护人。”
“好吧,你是她财产的托管人。”
“这并不表示我在监护她,我还真希望我能监护她呢!”
“为什么?”
“因为我控制不住这女人,我不能使她了解情况的严重性。”
“什么情况?”
“她的经济情况,她的社交情况,和不论她对宜齐的看法如何,至少要有哀悼的样子……我这样形容不好。这也不是我想表白的合适字?99lib?句。我真正的意思是她给我的印象。她个性应该是……应该不那样轻浮。”
火辣麻基警官深思地看着毕先生。他说:“在夏威夷群岛上,我们工作不太受财富和权势的影响,我们调查案件时总是尽力锲而不舍。”
“我很欣赏。”毕先生说。
“假如我们发现有人作了虚伪的陈述,我们会很无情。”
“本来就该如此。”毕先生说。
“你还有什么要加在你的陈述里吗?”
“完全没有。”
“你认为你看到的女人穿着游泳衣?”
“我想是的。”
“你想她很年轻?”
“她动作很轻巧,优雅,也很快速。”
“多高?”
“是个相当高的女孩。”
“瘦的?”
“不是,腿和背都很美。”
“发育很好?”
“是的。”毕帝闻回答。
火辣麻基警官自办公桌后站起来说:“假如你们各位原谅我一下的话,我要去和凌警官交换一下意见。”
警官离开房间,房间的门自动闭上。
我一下站起来,指一指办公桌上那只灯座特别怪的照明灯,用右手食指垂直放在嘴唇上,作个噤声的警告。我说:“快一点,快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怎么回事?”
毕先生说:“事实上,我们……”
白莎一腿踢在他小腿胫骨上,他痛极,几乎叫出声来。
白莎指指那灯,故意说:“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发生的一切,就像我们告诉警官的一样。”
“他认出那个女人是谁吗?”我问。
“问他。”白莎说。
我又用手做了一次警告手势,说:“毕先生,快点老实告诉我,我们是为你工作的,必须要知道实情。告诉我们也绝对没有关系。你认识那个女人吗?”
毕先生终于弄懂了,他说:“绝对认不出。我告诉警官的都是实情。”
“完全真的?”
“完全真的。”
“你没有隐瞒一一点点?”
“一点也没有。”
我说:“我们对这一类的事有很多经验,而你没有。毕先生,我再问你一句,你说的都是实话?”
“都是实话,一点也没有隐瞒。”
“好吧,”我说:“听起来是有点怪。你看到那女孩走出房门,但是不能做较实在的形容。你第一眼看进窗的时候,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毕先生说:“她也许站在暗处。你知道,东西只要动一动就会吸引注意力,我先看到白色的东西移动,然后知道那是女人的腿……屋里面没有太多光线。很多地方都是暗的,从窗里不容易看透全室。我想外面光线太亮,玻璃上有反光,使我也看不太清楚。无论如何第一眼看到那女人,只是腿和背部。”
我转向白莎:“把全部事实告诉我,白莎。不要隐瞒。”
“岂有此理,”白莎说:“我为什么要隐瞒?这是件谋杀案,我绝对不接受谋杀案件。我告诉你事实,我个人认为他根本不知道那女人是谁。”
“但是你认为是女人?”我问毕先生。
“至少是女人的腿和臀部。”
“怎么样的游泳衣?”
“假如是穿了泳装,是……我不准备说有穿泳装。我认为她什么都没有穿。”
“之后她如何了?”
“她肯定是自后门溜走了。”
“你怎么知道?”
“我回想我站在那里时,听到了后门被碰上的声音。”
“你什么也没有做?”
“我能做什么?你想我的情况能不能兜过水泥墙,去面对才杀过一个男人的女人?别傻了,这本来是警察的工作。我已经不是年轻人了。我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我去和凶手拼命。”
“她没有兜到房子前面来?”
“没有,”他说:“据我研究结果……这一点我没有告诉警察,我想她在小海湾游泳,罩个长袍,里面没穿任何东西。我想她打开后门,脱去长袍,裸体走了进去。这样什么人也不会在衣服、甚而泳装上发现血迹。谋杀完成后,她从后门逃走,穿上长袍,走下步道又回到小海湾。
“她第一次上来的时候,可能从别的步道上来,好像是刚晨泳回来,不会有人注意,更不会有人知道长袍里没穿什么。”
“照你这样说,她又去哪里呢?”我问。
“那一区大概有六栋房子,造在岩石的小山上,下面就是可游泳的小海湾。上下山的路分成三层。她可能向上爬一层到公路上。她的车也许停在那里。她也许在柯太太报警前已经开溜了。”
我说:“我看我们也没什么好做了,反正这是警察的事。你认识姓巴的吗?”
“不认识。”
“见过他吗?”
“从来没有见过。”
“白莎,你认识他吗?”
白莎摇摇头:“我看过尸体,不认识,也没有听到过这名字。”
“那你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我们去,”白莎说:“是因为有人告诉我,住在那里的人正在勒索木蜜蕾。”
“什么人告诉你的?”我问,两眼直视白莎。
“这是另外一件事,”白莎说:“目前,连你我也不泄露。”
“为什么?”
“这是机密的来源,我绝不泄露给任何人。我答应不泄露,绝对守信。”
“在你的本意,你到了那里准备怎么办?”我问。
她说:“我准备好好的恫吓他一下,我讨厌卑鄙的勒索者,我要和他摊牌。”
“要是他不受恫吓?”我问。
“那我另有一套,”毕先生说:“我带了我的支票簿。赖先生,既然你想知道每件细节。”
“我是要知道每件细节,”我说:“谢谢你。还有什么吗?”
“差不多了。”毕先生说。
“没有了。”白莎告诉我。
我们点了烟坐下等候。
两分钟之后火辣麻基警官进来,后面跟着丹佛警察局的凌艾佳警探。
“哈啰,凌先生。”我说。
他点点头,简单明了地说:“我们打开窗子说亮话。我到这里来表面上是度假,事实上我服务于丹佛总局,而且是凶杀组的。”
我点点头。
“我先不谈细节,”他说:“但是我们有理由相信,木蜜蕾也许谋杀了她的亲夫木宜齐。”
毕先生在椅中把他的背挺直,试着把自己站起来,但没有成功,他虚弱地腕力没有给他足够的支持,他伸手拿手杖。
“大庭广众之间,说这种没依据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他说:“你……”
“闭嘴,”凌警探告诉他,“你听着就可以了。我们有理由相信租了那幢小房子的巴吉禄有些证据,可以证明木蜜蕾谋杀木宜齐。”
毕先生勇敢平静地说:“第一、木宜齐不是被人谋杀的。第二……”
凌警探抢嘴说:“你对木蜜蕾多熟悉?”
“我知道她是个天真无邪,正派的人。她也许不死心塌地爱上宜齐,但是她和宜齐有个约定,她确实坚守她的承诺,没有出错。”
“对她的过去,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毕先生说:“但是我也不须知道。”
“她的过去,”凌警探说:“以一般人的眼光看来非常复杂,可谓多姿多采,但有不少污点。”
“照你这样说,”毕先生揶揄地说:“女人结婚的时候不是处女,她就可能谋杀亲夫,是吗?”
“不是这样说,”凌警探不动肝火,对毕先生的讽刺没有生气,平静地说:“我们只是把本案每个人的背景弄清楚。”
毕先生愤愤地坐在那里,双目紧闭,保持静默。
“蜜蕾以前是个专门在远航船上出击的花花女郎,”凌警探说:“她也是在一次航行中和木先生相遇,那时她叫傅蜜蕾。木先生是个有钱的寂寞人,蜜蕾是一包人肉火药,她有瑙玛和她合作。她们搭配十分完善,木宜齐娶了蜜蕾。”
毕先生说:“你听着,我是木宜齐的合伙人。我对他的感觉和想法知道很多。既然你提起了这件事,我要和你说明,他并没有受到蜜蕾的诱惑。木宜齐知道蜜蕾是个乱搞的派对女郎,但是他喜欢她。她有本领使他大笑,她让他对人生有乐趣。他很寂寞,希望有年轻人的伴侣,他愿意出钱买到这一切,他主动和蜜蕾交易,要她嫁给他,由他来照顾她生活。对这次买卖她守了她的信用……他也守信了。”
“问题是,”凌警探说:“木宜齐比较守信,做到了诺言中所有的条件。蜜蕾只跟着玩了一会儿,但她不肯等。”
“你说她不肯等,是什么意思?”
凌警探说:“就是不肯等。蜜蕾耐心不好,她活动力太强,忍耐力自然不够。她决定用点砒霜。”
毕先生说:“你疯了。”
凌说:“我有证明。而且正在收集更多的证明。我想不久会有个相当完整的案子。”
毕先生说:“医生说宜齐是自然死亡。”
“但是症状和砷中毒一样。”
“死亡证书说是急性食物中毒。”毕先生说。
凌先生什么也没有说。
警官火辣麻基看着他。
凌先生点点头。
火辣麻基说:“我暂时到此为止。你们各位都可以离开了。有事我们会去找你们。”
我们起来,一起离开。
白莎说:“唐诺,我坐你车回去。毕先生租一辆房车,他能自己开回去。大家先回夏威夷皇家。”
我和白莎进了我的车。我仔细看过车里没有录音机,没有麦克风。我说:“白莎,告诉我怎么回事。”
白莎说:“老天,我这下弄糟了,我混了进去,我真吓傻了。”
我问:“你做了什么?你跑进那屋里去了?”
白莎点点头说:“白莎进去了。”
“告诉我。”
她说:“是毕先生说动我进去的,我知道这险冒得太大,但是毕先生在我眼前晃动支票簿……你知道白莎,白莎绝不能拒绝多弄点外快。”
我说:“说呀!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你报警前?还是报警后?”
“报警之后。像我所说,我报了警。我赶快回来,我和毕先生一起站在门廊下等候警察前来。”
“之后呢?”
“之后,”她说:“毕先生突然想到,他告诉我巴吉禄是个勒索者,他正在勒索蜜蕾。巴吉禄的被谋杀是最坏的事,因为他一定藏有足够入蜜蕾于罪的证据在屋里。他说警察要是找到的话,一切就没有戏唱了。”
“他有没有胸有成竹,巴吉禄到底有哪一些可以入蜜蕾于罪的证据?”
“蜜蕾过去生活的什么东西。我相信她是个派对女郎,没有错。明显的,毕先生都知道,但根本不在乎。我不懂,唐诺,也许内情比这更严重。也许,她决定早点摆脱她丈夫是真的。这些野女人,你知道她们会搞什么,她们想法快得很,一天三变。她和瑙玛都是现代女性,和我不是同一种教育……”
“不要管这些,”我阻住她话头,“毕先生从哪里听来巴吉禄这个名字的?”
“我告诉他的。”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为什么告诉他?”
“在海滩上,你离开几分钟之后,因为那王八蛋在嘲笑我,他说我们什么事也没有做,他说我们在浪费他的钱,他说他后悔带我们来,他非常不满意。”
“有没有告诉他,你怎么知道的?”
“没有,这一点你可以信任白莎。我告诉他我要保密我消息的来源,正如我对警方所说。”
“保持这种说法,”我告诉她,“因为今天早上我到那一带鬼扯过一阵,最好警方不知道这件事。”
“他们不可能把这件事推到你头上,”白莎说:“凶案发生正好在我们到达之前,验尸官已证明这一点。”
“好,”我说:“把真相告诉我。毕先生看到的是不是木蜜蕾?”
“我想是的。”
“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什么也不承认。”
“那你为什么想是木蜜蕾呢?”
“因为他形容的时候,多方在逃避。我认为他看到的比形容的要清楚得多。”
“好,再问个问题,是不是毕先生干的?”
“不是!他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你见到他的时候,他在海滩上吗?”
“他和我在一起。你一离开他,我就找到他了。他曾经离开我视线,那是我们回夏威皇家换衣服。除了那一点时间外,他一直和我一起。而后我找最近的邻居,打电话报警,分开了一会儿……但是这是谋杀案发生之后的事。”
“还有一段时间,”我说:“他走出车,走出大门时。”
“我眼睛没有离开过他,”白莎说:“他按铃,自窗口向内望,很快地走回来。唐诺,我看可能是木蜜蕾。真是她的话,我们可保护不了她。”
我又想了一阵,说:“这要看警方找到什么了。之后那边还发生了什么事,统统告诉我。”
“我报了警,毕先生告诉我看起来这个人是在床上被杀的。显然他在看报,报纸在床边地上。毕先生说他可能打开门,拿进报纸,躺下来看报。如此说来前门可能没有锁。”
“说下去。”我必须不断催白莎,有点像拔她牙齿。
白莎说:“我愿意让他满足他的好奇心,所以他试转门把的时候,我也没有阻止他。”
“之后呢?”
“他的推理还满准确的。门是没有锁,他打开大门,我们可以大模大样进去。跨进门好像很自然简单。我开始有一点退缩,但是毕先生忙着用支票本的声音说服我,白莎无法拒绝。”
“你笨蛋,”我说:“你怎么可能进去了而不留下指纹……”
“别忙,”白莎说:“毕帝闻倒不是那么笨,再说即使他笨,我可不是白痴。我拿出手帕,在进门之前就把门球擦干净了。我也警告毕先生,不可留下指印。
“毕帝闻的口袋中始终带着一副薄手套。他说他要四处找一下,叫我什么也不要碰。”
“好,说下去。”我说。
“我们走进凶杀发生的房间,四处看看。毕先生打开几个抽屉,看看巴吉禄的衣服,找到他的皮夹。”
“里面有什么?”
“喔,一大迭钱,”白莎说:“和几张纸。”
“纸张是什么?”
她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毕先生快速地看了一下,便放进了口袋。”
“真是疯子,”我说:“警察只要一搜身……”
“慢来,”白莎说:“不要那么快下结论。毕先生很聪明。他在里面不到五分钟,我在里面不到二分钟。”
“毕先生想到了警察会带他到总局搜查他。所以他要找个地方放东西。而事后我们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拿回来。”
“找到这种地方吗九九藏书?”
“那幢房子前面有垛石砖墙。我们从房里出来后,他把这些纸塞进一只手套里。又把手套搓成一团塞进一个缝里,从墙脚下找了个小石块把缝堵了起来。”
“你不知道是什么纸张?”
“不知道,我怀疑毕先生自己也不知道。他只匆匆看了一下,但是很明显是误打误中,正是他要的东西。”
“还有什么事?”我说。
“在一个柜子里,”白莎说:“有很多卷录音带,有一台录音机。我想有的带子有录音,有的是空的。对话是蜜蕾和瑙玛对话的录音,但是我们不敢碰它。我们也拿不出来。”
“警察会看到的,”我说:“还会一卷卷听。恐怕今天晚上警察就会找她们两个晦气了。快讲,还有什么?”
白莎说:“现在,我要说到我担心的地方了,我真是完全发疯胡涂了。”
“快说,”我不耐烦地催促着,“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来聊。你这样慢吞吞的,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白莎说:“讲到现在为止,我都没犯什么法。只是毕先生在做这些不法的事情。”
“你进了那扇门。”
“没有错,我进了门,但是我什么东西也没有碰。”
“讲下去。”
白莎说:“我那时心理开始发毛了。真的怕了。”
“也应该是时候了。”我告诉她。
她说:“我告诉毕先生,我到外面把风,警察来的话,我吹口哨警告他。”
“于是怎样?”
她说:“我退出去。”
“让毕先生一个人在里面?”
“是的。”
我告诉她:“说下去。你心中有事,我知道。看老天份上,说出来好吗?”
她说:“我退出门的时候,我只站在小门厅一秒钟。那里有个书架,好几本书在上面。有一本书突出了些。我想说,是做侦探的本能,其实不是,是女人做家事的本能。你这小子不准笑我还有女人的本能。”
“我没有笑呀。”
“那本书只是一本书盒子而已。我只一动就知道里面有东西。我把它拿下来,书页被挖空了,只有书皮子。”
我说:“快说呀!我要知道警察今后会知道些什么。”
白莎说:“毕先生在房里东摸西翻。我拿在手里的书,书页挖空了,里面是一架便携式电影摄影机。”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她说。
“你把它怎么样了?”
白莎说:“我想到有问题之前,我曾把摄影机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突然发现我把指纹留在那个东西上了。我把手帕拿出来,把书面擦拭干净了。于是我开始擦摄影机,发现机上到处是指纹,可能不容易全部清除。”
“那你怎么办?”
“我偷了那架摄影机,把假的书放回书架上。”
“那架摄影机,你把它怎样了?”
她说:“我也怕警察搜索我,我想找一个地方。我走向私车道和汽车道交叉的路口。那里一共有六个信箱。其中有一个信箱上写的姓是‘白’。我不知道这一带信件什么时候分送,但我想可能要到下午很晚才会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冒这个险,我打开信箱门,把摄影机塞在里面。”
“信箱上留下指纹了吗?”
“没有,我尽可能擦拭了一下,但仍有点提心吊胆,我也许没擦干净,我没有手套。”
“之后呢?”
“之后我回到大门口,差不多时间我听到警笛声。我给毕先生一个信号,他就走出来。我问他有没有找到别的东西,他说没有,只有那几张纸。”
“那时他已把这些纸藏起来了?”
“还没有,他还握着。就在这时,他把纸塞进一只手套,把两只手套一起搓成球状,塞进墙上的裂缝,从地上找个小石块把它堵起来。我想这个石块本来就是从墙上掉下来的。”
“你没有告诉毕先生有关摄影机的事?”
“唐诺,”她说:“我没有把摄影机的事告诉任何人,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有人要牵到我,我会死咬不知情。真是做得笨死了。但是我有个概念,里面可能有卷底片对本案很重要。也许就是他用来勒索的东西。”
她停下恳求地看着我:“唐诺,你又勇敢,又有办法。也许你能去把摄影机里的底片取出来,送去冲洗出来。警察会注意毕帝闻,他们在注意我,但是你去的话,可以大大方方地办这件事。”
“你为什么不把摄影机的事告诉毕先生?”
白莎反驳说:“让这个全身喀喀响的客户逮住我白莎的小辫子?这玩意儿等于把头送进吊人结里去,你知,我知,到此为止。当然到了最后,讨论要毕帝闻付多少钱的时候,我们会让毕帝闻知道的。你看毕帝闻会不会说,‘柯太太,你为我做这件不法的事,为了我甚至肯冒执照被吊销的危险,所以我要特别给你点奖金。’但是,假如他现在知道了我做了犯法的事,知道这可能会吊销我吃饭执照,他会神气起来,说不定指使我做这做那。就好像现在,我知道他犯了法,他不应该进去又拿走证物,所以现在是我有他的小辫子。”
“你没有在里面搜索?”
“我非常小心,没有动手,只是站在门边观看。”
“你出来,把摄影机放进别人信箱的时候,你不知道毕先生在什么?”
“他在搜查。”
“你不知道他搜到什么?”
“他说他没有找到什么。”
“这只是他告诉你的,事实上你没有办法知道。”
“是的。”
“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手套被塞进墙里的正确位置?”
“大概距私车道十英尺,二分之三的墙高地方,有一块石头上面有一点白色的污渍。裂缝就在这石块的下方。”
“好,我看看有什么办法。你要把嘴闭紧。”
“这我会,”白莎说:“不要以为我是长舌妇。”
我说:“另外还有一件事,白莎。那房里有多少血?”
“相当多,做得不干净利落,房里相当乱。”
“警察暂时不会用显微镜来做全身检查……”
“我没有走近过任何血迹。”白莎说。
“毕先生呢?”
“他尽量小心了。”
“尽量小心,”我说:“不能说绝对没有。据我看,这里的警察相当能干。我看到火辣麻基曾仔细看你的鞋、毕先生的鞋和衣服。”
“怎样?”白莎问。
我说:“今天晚些时候,他们会找点理由到你房间来。假如他们发现你今天穿的东西不见了,尤其是鞋子,他们会知道答案。现在警告一下毕先生是你的责任。叫他不要把衣服、鞋子抛掉,尤其特别小心不要送出去洗。”
“假如他鞋子上有血迹怎么办?”
我说:“叫毕先生下去在海滩上散步。叫他在沙地里上上下下,他的腿有关节炎,他只好拖曳着走路。”
“我懂了,”白莎说:“你要去干什么?”
“替你去擦屁股。”我告诉她。
第十三章
这个时候,假如因为超速被逮住,绝对不是好玩的事。我一点也不喜欢现在要去做的事,但是还是要去做。
我确定没有人在跟踪我后,把车开到我敢开的最快速度。我对这条路已很熟了,所以省了不少时间,一下就接近了尼泊奴拉道。我把车转进,开到差不多八百多号那一方块,找了一个地方把车停下。
出事才不多久,谈论谋杀的兴趣尚未减低。警察已在街上围了一条绳子,好奇的人还是会跨过绳子,照个相,谈一谈,张望张望。
信箱附近集了不少人,倒给我很多方便。我站在附近,等到有一个机会,大多数人在向那房子看时,我把姓白的信箱打开,伸手进去。
我大大松了口气,摄影机还在里面。
我轻轻把它拿出来,用肩头把信箱盖推上,跟了看热闹的人混了一阵,回进汽车,直接回摩爱娜。我估计有一小时左右可以自由行动,不会比二小时多。
我把电影摄影机打开。
摄影机是卡式的。里面应该有个扁扁的底片卡匣,但是没有。原该是卡匣的空间,有一小卷的底片,二张租保险箱的收据,一个是旧金山的银行,另一个银行在盐湖城。二把钥匙都在里面,都用面巾纸包着,所以移动时不会发出声响。
我先看那一卷底片。
这是已经冲洗的一卷微缩底片。我常带在身的小放大镜使我看出信件的微缩照相。至少有百余封信。
其中有一封信是女人笔迹,我把放大镜放上去,立刻知道是瑙玛写给什么男人的。非常热情。这小呆瓜居然还签了自己的真名。
我没有时间多作浏览,99lib.我是抓了一包火药在手里。,我把这些东西放进口袋。
我开车找到一家照相机店,我买了一匣新的底片,把它装进摄影机去。然后我开车到皇帝街,去那个日本人小间谍停泊她车子的地方。
她很粗心,连车门也没有上锁。
我拿她停在皇帝街的车拍影片。从车前拍,从车后拍。然后我花了很长时间把摄影机上的指纹都擦掉。把摄影机放进水子车子的手套箱里。我走进杂货店,买了只闹钟,把闹钟自硬纸盒中拿出来,把微缩底片及钥匙放进盒子里,封起来,来到邮局,以航空邮包把纸盒寄给加州的办公室,由卜爱茜亲收。
火辣麻基警官看起来的确是非常能干的警官。我想他只要有我想象一半那么聪明,他就会把我们留在警局,而由别的警察去搜查木蜜蕾的公寓。但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我故意驾车经过她公寓,门口有两辆警车。
没有见到木蜜蕾和雷瑙玛的影子。
我把车停在公寓对街,注意着公寓,看看会有什么发展。门前停着两辆警车,使我知道两个女人还在屋里。
我的想法是对的。十分钟之后,两们警员监护着蜜蕾和瑙玛出来。他们把两位小姐放在同一辆警车内,开走。
她们走后,我穿过马路,来到公寓,敲门。
暂时没有什么反应。而后,门突然被一位警员打开。
“进来。”他说。
我摇摇头。
“进来!”这次是命令式的。
我说:“对不起,我不想进来。我只是告诉你应该彻底搜查这个公寓。”
“你是谁?”
“我是这些女郎的朋友,我有兴趣查出是谁杀的人。”
他说:“进来。我有兴趣查出你是谁。”
“我告诉过你我不想……”
他把手伸出来,抓住我衬衫的前襟,把我拉进门,用力转了个大圈推进一把椅子。
“别耍花样,”他说:“我叫你进来,你就进来,你是谁?”
我不高兴地说:“我是赖唐诺。我是本土来的私家侦探,我是来工作的。我的工作有机密性。我在过火辣麻基警官办公室,他仔细问过我,快放我走路。”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来的目的是请你要好好搜查一下。”
“我们的工作不必你管。”
“我希望不必。但是我要求你好好搜查一下。”
“为什么?”
“因为,”我说:“我不希望事后别人放一点对两个女孩不利的证物进来。而你们假装第一次搜查时疏忽了没见到。”
他想了一想。
“你在代表哪一个女孩子?”
“两个人中任何一个也没给过我一文钱。”
“那你起劲什么?”
“我想找出是什么人杀的。”
“你一定想两个女人中有一个杀了人,否则不会来这里。”
我打了个呵欠说:“你好好搜查房子,我做我该做的事,我们就两便了。最好当然你们能找到凶手,免得东套西套,弄不好套到我头上来。”
他仔细看看我藏书网:“为什么说套到你头上来?”
“这样你们可以结案呀。”
“我看你倒像是到这里来栽赃的。”
我站起来,把两手向外平伸:“搜我一下。”
他搜查了我。
我说:“我只是过来,要你好好仔细地把这里搜查一下。我知道你会搜查这地方。我知道你会来问她们些问题,然后请你同伴把她们带去总局再问些问题,如此你可以留在这里有时间搜查。我等着你两个同伴把两个女郎带走之后,待地进来告诉你。你仔细查过这里之后,假如再有人发现什么东西在这里,对女孩们不利的,都是后来栽的赃。现在你可以开始搜查了。”
他说:“不必担心,我同伴和我会在这地方一寸一寸地搜。等我搜完了,这地方有些什么东西,我们不会不知道。”
“那好极了,”我说:“请教一下大名可以吗?”
“姓戴。”
“好好搜一下。”我告诉他,开始走向门去。
他犹豫了一下,让我离开。
我回自己旅社房间,换上游泳裤,出去躺在海滩上,又租了个冲浪板,划出去,看看海滩景色。
十五分钟后,我看到白莎在一把大阳伞下面。
我划近海滩,夹起冲浪板说道:“一切还好吗?”
她怒视着我:“你要批评我身体半句,我就用这把太阳伞把你一直赶回旅馆。那件事办妥了吗?”
我向海里望去:“大概可以了。毕先生去哪里了?”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他奶妈。”
我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看看有没有机会看到那骚货或毕先生。”
“哪个骚货?”
“木蜜蕾呀?”
“她被带到警局问话去了。”
白莎冷酷地看我一眼。
“真的呀,”白莎说:“我真是想不到。”
大家静默了一下,她又说:“你在这里干什么?游手好闲?还是虚掷时光。”
“给警察一点时间,可以搜查我房间,”我说:“假如你向上看,看摩爱娜的阳台,可以看到一个便衣拿望远镜在看我。我要是向回走,他会通知他同伴离开我的房间。”
白莎叹气说:“我想他们也在搜查我的房间。我希望他们不要乱抓一气,把我东西都弄乱。”
我们坐在那里一阵子不吭声。
“真是个混蛋案子,”白莎说:“我们跟了在里面转,不知道真正的毛病出在哪里。”
“你怎么说我们跟了在里面转?”
“我感觉的呀。”
我说:“我看我最好夹起冲浪板玩玩冲浪,让那警官看得到我。”
“你什么时候回你房间?”
“等上面阳台那个人不再用望远镜看我。”
我带了冲浪板下水,平趴在板上,向外划出去。不到半小时,我乘了一个向岸的浪回到沙滩上,那个拿望远镜的男人不见了。我还了冲浪板,回到房间,冲了个凉,穿上衣服,开始研究目前的局势。
我有水子所开车子的牌照号码,调查结果是租来的。租车公司又告诉我租车的人是巴吉禄。
我知道警察局派去搜查木蜜蕾公寓的人,一定会找到隐藏的麦克风和录音机,他们一定会追问水子。这会造成什么后果,是难测的。
我打电话到警察总局,说要找火辣麻基警官说话。
听到他声音,我说:“警官,我是赖唐诺。”
“噢,是的,”听样子,他的兴趣很高,“我要和……什么呀?噢,对不起,请等一下,赖先生,我要用另外一个电话和你说话,这里人太多。”
我等着,心里在笑,我懂他意思。他要录音这次通话,另外要请个证人在另一个电话一起听。
不久,他的声音又响起,友善,亲切。“好了,赖唐诺先生,现在可以了。刚才有几个记者在,我不得不小心点。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说:“我对那件谋杀案很有兴趣。”
“我知道你有兴趣。”
“可能和你想象的有点出入。”
“我们不要有意见。你有兴趣又怎么样呢?找我有什么特别原因呢?”
“我找过所有租车公司,看巴吉禄有没有租辆车使用。”
“有什么结果,说呀。”
“他有。也有车号。你要不要?”
“不要,谢了,唐诺。我们一个小时之前就知道了。”
“我认为也许会在什么地方找到那辆车,可能是个线索。”
“其中一辆,在租来房子的车库里,你是知道的。”
“其中一辆?你说他不止租一辆车?”
“是的,”火辣麻基警官说:“另一辆不在附近,我们已经请全市巡逻车严加注意,应该随时会有消息。知道它在哪里后,也许对案情的了解更有帮助。”
“两辆车子?”我说。
“是的,从两个不同的租车公司租来的,你既然是用电话一家家查的,为什么你查不出来呢?”
“说老实话,”我说:“我没有全部查,查到了一家我认为中头奖了,就没有再继续。”
“当然,”火辣麻基警官说:“我不应该主动给你什么建议的。不过我们比较呆笨一点,中了头奖还是不会停下来,每件事都会做得很彻底,面面俱到的。”
“谢谢你,”我佩服地说:“我对你给我的建议会记住的,我相信今后我做事会学火奴鲁鲁警察的方法。”
“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火辣麻基警官问。
“我到木蜜蕾公寓见过姓戴的警99lib.员,建议他要彻底搜查那个地方。”
“我也知道了,到底为什么?”
“今后假如有人栽什么赃,我希望警方明白这是栽赃。”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赖。还有什么事吗?”
我说:“船上有一个男人,名字叫薛西乃,我认为他是个勒索者。真如此的话,我想他是和巴吉禄有关系的。”
“很好,很有意思,凭什么你认为他是个勒索者?”
“他那行为。”
“直觉。”
“可以这样说。”
他说:“七百一十位乘客,你看一眼就有直觉他是个勒索者,你现在是不是希望我们控告他谋杀罪!”
“我可没有这样说。”
“你有这种暗示。”
“是的,我有。”
这句话使他大吃一惊:“你打电话来,真的有这意思。”
“没有错。”
“那你一定知道一些什么,但是没有告诉我。”
“我觉得短短一个电话,要说也说不完。”
“我是指有关谋杀案的资料。”
“我也是呀。”我说。
他静默了一段时间:“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
“随时欢迎再打电话来。”他告诉我。把电话挂了。
第十四章
我继续监视着木蜜蕾的公寓,曾经搜查公寓的警员已撤走。三十分钟之后,一辆警车把蜜蕾和瑙玛送回公寓。
我准备去拜访她们,表示一点慰问,但是还没有开始过马路,一辆车自街角快速转入,停近公寓门口,来的是毕帝闻和柯白沙。尽管毕先生一身关节炎病痛,但是有女士在场,他还必须保持绅士的风度,帮助白莎下车。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镜头。柯白莎,试着作女性雅致状,把自己的手交给他。大白莎,她可以把他举起来,从车顶上摔出去,但她腼腆的依靠着他。毕先生也满自得于他男性的护花任务。
我微笑着走回车中等候。显然他们两个也是在附近守候观察,等候这两个女孩子回来。
白莎和毕先生在一小时之后出来。我等候他们把车开走,而后我通过马路按门铃。
木蜜蕾把门打开。她问。“好啦,好啦。是什么人?喔,是唐诺。我正在想你哪里去了。”
“我在这里。”
“看来没错,进来吧。”
我向卧房一指,她带我进去。三个人围坐在床上,用低声讲着话。
“累不累?”我问。
“累,”蜜蕾说:“那些警察局的猴子把我们看成杀人犯。”
“你告诉他们些什么?”
“我告诉他们很多事情。”蜜蕾恨恨地说。
“他们把你们分开来问,还是放在一起问?”
“先分开来,之后放在一起问,又分开来。”
“你把一切过程说给我听听。”
“早上你走之后,我们听你话去海滩。”
“一起去的?”我问。
她躲开了我的视线。
“两个人是不是一起去的?”
“开始是一起去的。”
“之后呢?”
“之后,”她说:“瑙玛碰到了一个她在海上天堂号遇到过的朋友,一个在船上追过她的帅哥。”
我看向瑙玛。
瑙玛说:“那个人看起来很寂寞,我想我应该停下来伴他一下,打打气……”
“是哪一位?”
“一个名字叫裘瑞易的。”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
“我留下比我想象要多了一点时间,”瑙玛神经兮兮地笑着说:“我们一起出海游泳,出来在太阳下晒干,他对我很好。我一直在想不知蜜蕾有没有找到这位痛痛先生了。但是因为我满喜欢那位裘先生的殷勤态度,我就溜号了。”
“多久?”
“我说不上来。”
“后来变成什么情况?”
“我离开他,走着去找蜜蕾,她已经离开了。我上上下下海滩二次,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就是没看到蜜蕾,也没看到毕先生。”
“蜜蕾,你哪里去了?”我问蜜蕾。
她说:“我忍耐着在沙滩上从前到后,从左到右跑了好几圈,没有见到毕先生,最后决定应该轮到我坐下来让他来找我了。”
“他不在沙滩上?”
“绝对不在。”
“见不到他你怎么办?”
“我走到一只独木舟边上,在独木舟的阴影里坐着等瑙玛过来。我不想自己去找她做电灯泡。不知道这一个她会不会当真。”
“然后呢?”
“天气很热,在有遮荫的地方凉快舒服,我可以听到海潮拍岸声,一下就完全睡着了。”
“睡了多久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睡着了多久。”
“你有表吗?”
“当然没有,我游泳从来不戴表。”
“之后呢。”
“我走下海滩去找瑙玛。我找到和她分手的地.99lib.方,他们已不在那里。”
“你怎么办?”
“我就回99lib?家去了,脱去泳装,冲个凉,躺下轻松一下,舒舒服服。”
“舒服了多久?”
“直到警察来临。”
“瑙玛回来了吗?”
“噢,有。”
“什么时候?”
“在警察来临前半小时。”
“你到哪里去了,瑙玛?”
“找蜜蕾呀,我良心觉得过不去。我走遍所有海滩就是找不到蜜蕾。连一个我认识的也见不到。我有点怨自己损失了满好玩的机会,所以回头又去找那个男朋友,但是他已经离开了。最后我放弃跑来跑去,一个人出海游了一会泳,冲凉,参加了和蜜蕾并肩作战对付警察。”
“你们两个互相埋怨不该分散?”
她们点点头。
“你们也把这事实告诉警察。”
“是的。”
“你告诉警察你跟姓裘在一起多久?”
“我不知道,我没有戴表,他也没有戴表。”
“有不少时间?”
“相当久。”
我说:“我想你们会知道,你们两个中任何一个都可能去那租来的房子,把巴吉禄杀了。”
“别傻了,”瑙玛说:“我不是那种人。”
蜜蕾格格地傻笑。
瑙玛说:“这一点警察已经一再指给我们听了,再听都要腻了。”
“就算我叫你发腻,对不起。”
“算了。”
我试着不使语气引人注意:“那女佣人呢?她可以做你不在场时间证人呀。她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冲凉,躺下休息。”
“不行,水子不在家,她出去采购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比瑙玛早一点点。”
“警察有没有询问她?”
“没有,他们没有机会,警察前脚从前面门进来,她后脚从后门溜了。”
“你确定。”
“她一听到他们宣称自己是警察,我听到脚步声和后门关上的声音。”
“从此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我们离开时到处也找不到她。我们想告诉她我们不在要她看家,但她溜了。”
“你想会不会有警察把她从后门送出去,带到警局去询问去了?”
“不会,他们也在找她。”
“你把她名字告诉他们了?”
“是的。”
“地址?”
“我们没有地址。她白天来,晚上走,没有她地址。”
“警察会找到她的,”我说:“假如真要找的话。”
“我想他们要找她。”
我对蜜蕾说:“有个办法。你打电话给火辣麻基警官,请求他们一定要把你女佣放了,就说晚上要请人吃晚饭,没有她不行。”
“假如他们已找到她,假如真把她放了。晚饭的事怎么办?”
我说:“我是你的客人,我不喜欢菜馆的菜。”
“你对我们真好。”蜜蕾轻声地说。
“我也可以把裘瑞易请来,”瑙玛赶快插嘴,“我们凑成二对。怎么样?小蕾,我们热闹热闹。”
蜜蕾犹豫了一阵,走向电话拨警察总局,叫火辣麻基,说道:“我是木蜜蕾,我希望你能把水子放回给我,我今晚要请客人吃饭,我真的不能没有她。”
蜜蕾静听了一会,然后说:“你没有……喔,我不明白……不,我告诉你,我们没有她的地址……喔,我懂了……是的,我不挂断。”
蜜蕾在电话上等的时候,我们都不说话。然后她说:“是的……喔,知道了……非常谢谢。你认为晚饭时她可以回来,是吗?”
又是一阵静默。
“我会再打电话给你。”蜜蕾说着把电话挂断。
“怎么回事?”我问。
“他告诉我他们找不到水子。就在这个时候有报告进来说,他们找到水子在驾驶一辆巴吉禄租的汽车。”
我说:“那么巧,那个报告早不来,晚不来,正好在你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来了。”
“你认为是假的?”
“不是,”我说:“他们早就知道水子在驾驶那辆车了。”
她看着我说:“唐诺,你知道不少有关这件事的,你没有告诉我。”
“我希望帮你忙,小蕾。”
“你也许希望帮助我,但是很多事你没有告诉我。”
我说:“警察找到了那录音机。他们知道一定有人在管装带,换带。当然他们第一个想到的是水子。好在他们及时的找到她在开巴吉禄出钱租来的汽车。”
她说:“这不就直接证明了她和巴吉禄之间的关系?他们也知道了录音机是谁的主意了。”
“而且,”我说:“这也直接证明了你和巴吉禄之间的关系。”
她对我这句话想了想,咬着嘴唇。
我问:“至于巴吉禄,你告诉警察些什么?”
“告诉他们我从来没见过他,没听过他名字,对我完全是个陌生人。”
“没有承认他曾经想勒索你?”
“别傻了,我自己制造一个谋杀动机,挂在我脖子上。”
“假如他们能证明他曾经勒索你,你就变说谎了。”
“巴吉禄不存在了,他们要证明这一点会十分困难的。”
我说:“小蕾,我问你。今天早上水子出去买东西,去了那么久。她去买什么东西?”
瑙玛和蜜蕾交换眼神。
“我们不知道。”
我说:“我们找一找,看能不能查出来。”
我们走出卧室,在厨房及冰箱里东找西找。我们找不到任何水子新买回来的东西。
“好了,”我说:“我们暂时记住这一点。”
“但是她不是穿泳装的呀!”蜜蕾说。
我把她们带回到卧室,我说:“恨据毕先生所说,他看到自房中逃走的女郎,可能是裸体的。聪明人可能故意把衣服脱掉,如此万一有血迹染在身上的话,她可以回家洗掉。比染在衣服上不易除去方使得多。”
“这想法不错,”蜜蕾说:“不知道警方会不会想到。”
我说:“毫无问题,警方是会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我又想到一个好方法,你可以再打一个电话给你的好朋友火辣麻基警官,告诉他你要和水子讲话,就说十分重要,请火辣麻基警官在水子被带进来询问时,先打电话回家。”
“他会让她给我打电话吗?”
“当然不会,”我说:“他会问你,你要告诉她什么?他可以给你转告.99lib.。”
“我要他转告什么?”
“请他问她,今天早上她出去买的东西放在哪里。就说怎么找也没找到今天早上她出去那么久买回来的东西。”
木蕾蜜脸上露出笑容:“我懂了,换句话等于是把这个概念塞进警方的脑子里去。”
我点点头,站起来准备走路。
瑙玛说:“嗨!今天晚上你会过来,对吗?我们会有一顿好的晚餐。你会喜欢裘瑞易的。”
我说:“水子不一定会回来。事实上我想她不会回来。”
“喔!没有影响。我和小蕾可以自己弄……”
“你和什么人?”蜜蕾问。
“我和你呀。”
蜜蕾摇着她的头:“你要为你男朋友干什么都可以,但是我绝不会为任何男人把手伸到一大堆油腻水槽去洗盘子,为的只是一餐烛光晚饭。”
瑙玛的脸色变得很不高兴。
“但是,”蜜蕾转向我说:“你可以请我们出去吃饭。”
“四个人?”我问。
瑙玛想了一下。她挑衅地说:“好了,算了。小蕾,你要真的抱定这种态度的话。我算你是对的,你可以叫唐诺带你出去吃饭。我会让瑞易带我出去的。”
“瑞易知道了吗?”蜜蕾问。
“当然没有,”瑙玛说:“我自会打电话给他,邀他吃饭,然后快到他要来的时候,再告诉他警察不肯释放我们厨子,那自然只能取消约会。想来他会做个绅士请我出去吃饭。”
我笑着说:“你又给我上了一堂有关女人的课。像我们这种喜欢泡妞的光棍,碰到这种预谋的策略逃也逃不了。”
蜜蕾看着我。“毫无办法,”她说:“绝对逃不了。唐诺,你要牢牢记住,要不然就认命。”
第十五章
我打电话到航空公司看有无夜航客机回本土。正好尚有一班客机,而且只剩一个空位。我说我要订下。
订位小姐问我姓名,我说:“薛西乃。”并告诉她,我会早点到,去拿机票。
假如我乘这班机回本土,我得冒薛西乃之名。假如警局有本领检查每班客机飞返本土的名单,他们会以为薛西乃是想匆忙离境。
甚至我还不能确定,订位组为什么正好只剩一个空位,那么巧,也或许是火奴鲁鲁警局设的一个陷阱。什么人打电话来都只剩一个座位,而后来看什么人急着想返本土。
我回旅社休息了一个小时,电话响了。
我接电话发现是蜜蕾的来电。木蜜蕾说:“唐诺,能不能过来一下?拜托,拜托。”
“什么时候?”
“现在。”
“有什么事?”
她说:“水子回来了。火辣麻基和另一位警员在这里。”
“立即来。”我说。
我真的是立即去了木蜜蕾的公寓。
火辣麻基警长不是顶喜欢看到我:“赖,你不是个律师吧?”
“我又没有说我是律师。”
“你也没有在火奴鲁鲁执业的执照?”
“没有。”
“你对这件事抱什么兴趣呢?”
“我希望能解开这个谜。”
“你是不是受了木蜜蕾的聘请呢?”
“我告诉过你,她没有给过我一毛钱。”
木蜜蕾说:“我希望他能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他能解开这个谜。”
火辣麻基警告说:“我打开天窗和各位说亮话。我们搜查这里的时候发现这镜框后面有一个麦克风,有一条线连到藏在那柜子里的录音机,每隔六个小时有人得换磁带。
“换带的人当然应该是进出方便的屋内人,才不会引起怀疑。我们一开始就想到水子。”
水子说:“我一点也不知道录音机的事。”
“所以,”火辣麻基说:“我们通告出去要找到水子,同时也呼叫出去要找巴吉禄所租的第二辆车,”他故意停下来看着我说:“你知道,巴吉禄租了两辆车。”
我微笑一下:“是的,我知道了。”
“我们搜查了巴吉禄住的地方,我们要找一件特别的东西。”
“找到了吗?”我问。
他没有理我这个问题,他说:“在巴家我们找到了不少电影底片卡匣,但是找不到使用这卡式底片的摄影机,我们为此要烦恼一段时间,其它好像都没有短少。
“我们搜查姓巴的地方时,找到一个特别的专放某一种东西的秘密空间,是本厚书,中间被挖空了,其大小正好可以放一架电影摄影机。”
“真的?”我很有礼貌地问。
他看着我说:“你认为怎么样?唐诺。”
“你不会以为和我有关吧?”
“不要以为我们没有想过。”他冷酷地说。藏书网停了一下,又说下去:“当我们找到巴吉禄租的第二辆车时,我们发现是水子在开,而且在手套箱里有一架电影摄影机,可能正是从姓巴的那里拿出来的那一架。”
水子说:“我不知道这件事。”
“你怎么会在用那辆车呢?”
“别人借给我的。”
“别人是谁?”
“朋友。”
“什么朋友?”
“男朋友。”
火辣麻基转向戴警员……那个早上搜查这个公寓的人。火辣麻基问:“你在这里都看过了。戴?”
“有。”
“每个地方都看过了?”
“嗯哼。”
火辣麻基警官深思地看着水子,特别指着她说:“我看这位女人为了木蜜蕾的事,和巴吉禄有什么约定,混在这件事里面,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有个女人到姓巴的家里,脱掉了衣服,拿支枪想解决整个事情。”
他不断的看着水子,蹙着眉。突然他对戴警员说:“这地方你仔细地搜了?”
“每个地方都看过了。”戴说。
“我想我自己要再看一下。”火辣麻基说。
“等一下,这就是我不喜欢会发生的事,”我说:“我告诉过戴警员,我要他仔细搜.99lib.查这个地方。查过之后,不论再发现什么东西,都是栽赃的……”
“我也告诉过他。”火辣麻基说。
“我也是仔细查过了。”戴说。
火辣麻基走向浴室:“我还是要看一下。”
我走进去看住他。
“什么意思?”他问。
我说:“你对我有疑问?”
“我的职业,对什么人都怀疑。”
“我也正在怀疑你,”我告诉他,“我的职业也是对任何人都怀疑。”
“你怀疑什么?”
“怀疑你可能会栽赃。”
“我,栽赃?”
“是的。”
“栽什么,你倒说说看。”
“枪。”
他说:“姓赖的,我可以把你牙齿都打掉,教你一点礼貌。”
“你可以把我牙齿打烂,”我说:“但我仍认为你可能栽赃……栽一支枪的赃。”
“好,跟着我,”他说:“我们一起来看。”
他打开洗手池上的柜子,拖把椅子爬上去看柜子的上面。爬下来拿了手电筒四处角落照着。冲冲便器,用手掏掏污衣篮子,看看放在架子上迭过的干毛巾。
他站在浴室中间向四处望望。
几秒钟之后,他走向便器的水箱,把陶瓷的水箱盖上的东西都拿下来。
他把水箱盖掀起。
“老天,”他说:“唐诺,你来看。”
我走过去,自他肩头下望。
沉在水箱底里是一支4020电子书三十八左轮手枪。
我说:“这不正是我不愿发生的事吗?”
“你一定知道,”他说:“我是不可能栽赃的。我根本没有来过这里面。”
我说:“是什么人放进去的?”
“三个人都可能有份。”他说:“水子、蜜蕾和瑙玛。”
“还不止这三个。”
“还有什么人?”
我说:“任何人都可能从后门溜进来栽这个赃。这就是你们没有仔细搜的结果。”
“不一定。”火辣麻基说:“戴警员,进来一下。”
他把盖子放回水箱上面。
戴打开浴室门,进来:“你叫我,警官?”
“这房间你都看过了?”
“当然。”戴说。
火辣麻基警官不乐地对他说:“到这边来、我给你看件东西。”
“等一下,”我说:“我先有个问题。”
“闭嘴,”火辣麻基说:“由我来问,戴,看这个。”
火辣麻基警官把水箱盖拿起:“看到了吗?”
“老天,是的。”戴的头低了下来。
“戴,你查这个地方的时候,有没有查水箱里面?”火辣麻基问。
戴无精打采地摇摇头。
我问,“为什么不查一下?”
“就是没有想到这地方。”他说。
我用最难听的三个字,对他的能力下个注脚,走出浴室。
木蜜蕾抬眉毛。
“是栽赃,”我大声告诉她,“稳住气。什么也不说,什么问题也不必回答。瑙玛,你也是。”
水子用她典型的日本眼睛看着我,脸色雪白。
她也问我:“我怎么办?”
“你凭自己良心办,”我说:“假如你还有良心的话。”过了一阵,我又说:“你只要再说几句有关姓巴的谎话,我看他们会把谋杀案套到你头上的。”
火辣麻基警官和戴警员足足在浴室里待了五分钟。出来的时候已经把抢处理好了,只等它一干,就可以检查指纹。他们知道这不会有用,我也知道这不会有用,但这是他们的常规工作。
火辣麻基警官说:“赖,这件事我很遗憾。”
“你应该遗憾一辈子。”
“你认为这支枪是有人栽赃,是吗?”
“是的。”
“能证明吗?”
“该由你来证明不是搜查后被人放进去的,你能吗?”
他看看.99lib.戴警员说:“看你做的好事。”
戴说:“我就是没想到这里面可以放东西,那东西看起来像是打不开的样子。我每个地方都看了,警官。”
火辣麻基说:“你应该说除了藏枪的地方,你每个地方都看了。”
我说:“除了‘以后’被人藏枪的地方!警99lib.官,你平时怎么训练你的部下的?”
“我训练他们相当严格,”他说:“我的人不错,我也常训练他们。”
“看起来不怎么样。”
“人总会出错。”
“有人多出错,有人少出错。”
“赖,我不喜欢你这种语调。”
“当然,”我说:“你还有得不喜欢呢。”
他脸灰灰地看着我。
戴向火辣麻基说:“你点点头,看我来修理他。”
火辣麻基摇摇头:“暂时不要去修理他,”他说:“我认为他知道一点内情。”
戴说:“他肯定知道内情。”
“我对你则不敢如此恭维。”我说。两眼直视戴警员。
戴向前朝我走了一大步。
“戴!”火辣麻基大声喊着。
戴突然止步。
火辣麻基警官看着水子问:“你今天早上是出去买东西的。你没有去买东西,你乘巴士到皇帝街。你在皇帝街下车,你把借的车停在那里。”
她脸上虽还保持镇静,但是那双眼睛像老鼠进了鼠笼。
“我们夏威夷警探效率很高的,”火辣麻基说:“我们找到了公共汽车司机,他记得今天早上他带你的经过。我们问过这条路线每个司机,他们不少人记得过去一周你都在皇帝街下车。”
“有人借车给我用犯法了吗?”她问。
“要看什么人借给你。”
“男朋友。”
“巴吉禄是你男朋友吗?”
她没回答,仔细地想着。
“他是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她说。
“借车子给你,保护低收入群众?”火辣麻基问。
她保持静默,假装听不懂这是个讽刺的问句,而只当它是一种陈述句。
火辣麻基警官一点也不以为意。他对付东方人经验太多了,知道怎样应付:“你要不说实话,我们就逮捕你。”
他坐着,看着她,不再出声。
她也看着他,整个房间没有一点声音。水子看起来像石雕像一样,除了眼睛因为忍不住对方凌厉的对视,终于躲开外,其?99lib?它全身一动也不动。
他也不动,只是看着她,增强压力。
没有人说话,火辣麻基看看表,又看看水子。
他没有说给她多少时限,要她说实话,他的行动暗示有时间限制。他坐在那里,放轻松着,没有敌意,没有人情,只是个警察在执行任务,虽然很小心,但有这种威严,要是弄毛了他,可不是好玩的。
没有声音,但箭在弦上。
水子说:“我说好了。”
“说。”火辣麻基说。
她说:“一个多星期之前,那男人来找我。”
“哪个男人?”
“他说他姓巴。”
“他要你干什么?”
“干几件事。”
“给你什么好处?”
“每星期一百元。”
“做些什么事?”
“小姐不在时让他进来。”
“你干了?”
“是的。”
“他进来干什么?”
“他在墙上钻个孔,放个麦克风,拉了线。他叫我扫去灰尘,把一切弄干净。”
“你干了。”
“是的。”
“录音机上拿下来的带子,你怎么办?”
“我放进袋子里。”
“然后呢?”
“放到车里,带给巴先生。”
“他怎么处理?”
她耸耸肩。
“车子是巴先生提供你的?”
“是的,为了录音带可以快速传给他。”
“电影摄影机怎么回事?”
“我一点也不知道。”
“还有什么人知道姓巴的给你辆车子用?”
“没有人知道。”
“你还替姓巴的做什么事?”
“没有了。”
“他付你钱了?”
“两次。”
“两次,每次一百元?”
“是的。”
“你还随时注意这里说的话?来访的人名?”
她点点头。
“你也口头向姓巴的报告?”
她又点点头。
“今天早上你去哪里了?”
“买东西。”
他摇摇头:“你准备去买东西,但是你去了别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你改变了主意?是什么事?”
“我去买东西了。”
“好,你去买什么?”
她停了一下:“我去买咖啡,买……”
“你昨天就买了咖啡。”木蜜蕾说。
水子又保持静默。
“今天早晨你买了什么?”火辣麻基警官坚持地问。
她无助地望望木蜜蕾,又望望火辣麻基警官。
“你买了什么?”
“记不起买了什么。”
“去哪里买了?”
“市场。”
“买什么?”
又是静默。
我说:“水子,你知道一个叫薛西乃的人吗?”
她转向我,鼻翼微张,脸上有死恨的表情。
火辣麻基警官双目微睁:“你认识薛西乃吗,水子?”
她突然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不认识。”她说。
火辣麻基站起来说:“好了,水子,你跟我一起走。我要等手枪的指印查出来之后再决定把你怎么样。”
我说:“你也应该查查水箱盖上有没有特别的指纹。”
“她的指纹本来该在上面的。木太太、雷小姐的指纹也没有什么意义。走了,水子。”
第十六章
裘瑞易住在离沙滩较远因此较为便宜的旅社。我等了很久才见他回来。
我让他先回到房间、使他不要认为我在等着他,而后上去敲他的门。
他打开房门,也许认为一定是仆役,看到是我,说道:“哈啰,我见过你……你也是从船上一起来的。”
“是呀,一点小事找你谈谈。”
“请进来。”他热衷地说。
实在也没有时间来客套了,但我还是问了些热身问题。
“还好玩吗?”
“非常好。”
“游泳了?”
“当然。”
我四周看看,好像从什么地方得了印象似地说:“才回来呀?”
“是才回来,”他说:“我乘巴士游览了一下这个岛。”
他笑着打开一个手提包,拿出一架普通的电影摄影机及几卷底片。
我说:“我抱歉要问你几个对我有帮助的问题。”
“请说。”
“你认识不认识雷瑙玛?她和我们一条船来的。”
他突然停止动作,完全不动地站在那里,向我看着说:“是呀。”
“她今天早上有一阵子和你在一起?”
“是的。”
“我不知道会不会你正好注意到时间?”
“为什么?”
“我认为可能会对瑙玛有帮助。”
他再仔细看我一下:“你是她亲戚?”
“不是。”
“你不是她丈夫吧?”
“不是。”
“是她请你来的?”
“不是。”
“那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来查对一下。”
他说:“在船上你和瑙玛很熟,我认为她的船票是你给买的。”
“这个概念是错的。在上船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今天早上她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在海滩上,和你又有什么相干?”
“对我是没有什么相干,对她却关系重大。”
“为什么?”
“为了某种理由,我们在查对时间。”
“我们,是什么人?”
“还有些特别有兴趣的人。”
他坐下说:“嗯,真是越来越有兴趣。坐下,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赖,赖唐诺。”
99lib?他说:“真是很有趣的事。”
我笑着说:“也没有什么,只是常规工作。为了某种理由想查对瑙玛的时间,以便有时间证明。”
“某种理由,嗯?”
“是的。”
他把情况想了几秒钟,他说:“你要知道,我以前乘邮船旅行,在船上见过瑙玛的面。”
“真的呀!”
“她没有注意到我。”他说。
我没有说什么。
“她和一个有钱的花花公子在一起,是他出的钱,所以瑙玛由他专利了。我曾观察过她很久。”
我还是没有吭气。
“我没有钱可以花在女人身上,”他说:“有钱我都花在自己身上,我喜欢旅行世界各地,我喜欢接触人群,我喜欢99lib.看他们文化背景、生活状况。我没有太多钱。我每次旅行都依据仔细计划及预算。”
我还是不说话。
“像瑙玛这种女人,对旅行要仔细计算经费的人,不会对我感兴趣的。而且她们知道,一看就知道。”
“怎么会?”我问。
他自嘲地笑了。
“从他们所住的舱位在经济舱,一直到吃饭之前没有见到他们在酒吧大叫请别人喝酒。有一点我提醒你,我并没有说她是捞女、但是她是有钱阶级男人的专利品。瑙玛今天早上无拘无束,我喜欢她,很喜欢她。我想她会喜欢我……假如我有钱。
“像瑙玛这种女孩不会浪费她们的时间,我的生命是有一定目标的,瑙玛脑中有她自己的目标,我们二人的目标配合不到一起去。”他苦苦的笑一下。
“你尚未回答我的问题。”
“没错,我还没有。”
电话铃响。
他看看我,一半含有敌意。
“你,”他说:“自己一个人占一个甲区的单人舱旅行,但是你不是个花花公子,你……”
电话不断在响,他自动停止了会话,把电话拿起。
我只能听到这一头的会话,电话那一头的,一点也听不到。
“哈啰……是的,我是瑞易……什么……谁……噢,是的,警官,是的,我认识她……是的,有,我是……一件谋杀案……可以,可以……假如那么重要,我会仔细回想。警官,我……是的……好,我会一件一件事重新组合一下。是……我会……我这里现在有位朋友。十分钟之后我再打电话给你好吗……是的,那很好……可以,我记下号码……谢谢你。再见。”
他草草在纸上记下一个号码,转头向我,脸上出现微笑。
“很好,很好。”他说。
我什么也没有说。
他走过来和我九九藏书握手。“能再见你真是非常高兴,赖先生,也谢谢你劳驾过来。现在你只能原谅我要请你离开了。我今天晚上有个约会,一个重要有意思的约会。”
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正急着穿衣服。”
“我正急着为赴约而准备,”他微笑着说:“看起来裘瑞易要走运了。”
“怎么回事?”
“谋杀案中的主要证人。你知道,赖,瑙玛这种女孩子到我老死也不会注意我一下的。她看不上我现在的情况,即使将来我有了钱了,但肚子大了,眼皮垂了,头秃了,她也不会再活动在我的圈子里了。我需要钱,钞票!赖。
“但是裘瑞易现在自己发现是主要的证人地位了,我对你没有成见,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这件事发生兴趣,我也不关心原因。但是你只想得到什么,没有付出。现在假如你给我请出,让我打电话给瑙玛安排一下今晚的约会……和明晚的、后天晚上的。是的。赖,我走运了。”
“但是你不能定出瑙玛和你在一起时的时间?”
“现在不行,现在不行。我答应一个叫火辣麻基的警官,十分钟之后打电话给他,再告诉他。现在看起来十分钟是不够的,我先要和瑙玛取得联络。也许我们手牵手会想出早上一切的时间因素来。当然,正好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带表。但是慢慢一起想,会把大概时间凑出来的。我会告诉火辣麻基有几个人可以帮我忙。赖,我抱歉。你在船上自有你一套办法,我见到瑙玛从甲板椅上主动亲你,我也打听到她贿赂了甲板仆役,使她的椅子能安排到你的边上。本来在你边上的女人,应该免费任由她选个位置的。我本以为你是个有钱的花花公子,我现在还有这种想法。我想你来找我的目的,是想扮一个盔甲擦得雪亮的救美骑士,要把瑙玛自谋杀陷阱中救出来。真妙,真妙!”
他禁不住地微笑。
我也向他还了一个微笑。“你要注意,瑙玛的电话可能有人窃听,不要太得意忘形了。”我告诉他。
“喔,不会的,”他说:“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的,赖。老实说,那小妞对我有点意思,假如我有钱,我也会对她有意思的。但是现在我有了比钱更好的东西,谁说世界上没有比钱更有用的东西。”
“赖,我真的要说再见了。我抱歉没有尽主人之谊,但是我有太多事要做了,谢谢你来看我。”
我站起来,把门打开:“我正巧知道瑙玛真心喜欢你。”
“谢谢你,谢谢你,赖。事情真的越来越好。”
“祝你愉快。”我说。
“我会的,”他说:“晚安,圣诞老人。”
他把门在我身后关上时,自己在对自己笑。
第十七章
我回到旅馆,发现毕帝闻留下十分强硬的口信、要我立即和他联络。除此之外每隔一、二十分钟他都打电话来留话,要我一回来立即打电话绐他。
我打电话和他联络。
毕帝闻的声音尖锐而不耐烦:“和你联络真困难呀!”
“我出去了。”
“那是你常用的借口。”他生气地说。
“还可能有别的借口吗?”
“我带你来这里是有目的的。”他说。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出去。”
一阵静寂之后,他用比较慰藉的口吻说:“请你原谅,假如我耐心不大好的话。赖,我的神经紧张得不易忍受了。我不知你能不能到这里来。白莎也在这里,我们希望事情有什么变化之前,大家能出点主意,讨论一下。”
“我马上来。”
我挂上电话。走到夏威夷皇家,乘电梯去毕先生的房间。
从他眼睛,我可以看出他喝了酒。看白莎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也可以知道,一个下午他已把白莎的耐心全部消耗殆尽了。
“坐下。”毕帝闻说。
我拉过一把椅子。
毕帝闻说:“我们必须很快工作,以使小蕾能避免不利的宣传。”
我什么也不说。他既然喜欢说,就让他说。
“那把枪被发现后,”毕说:“整个局势改变了。这表示有三个女人成为主要嫌疑犯了……小蕾、瑙玛和水子。”
“雷瑙玛可以除去了。”
“什么?”他疑心地看着我。
“瑙玛基本可以自保。”
“唐诺,你给我注意了。你是请来代表木蜜蕾的,你应该知道目前状况。你除掉一个别的嫌疑犯的嫌疑,就减少了小蕾的机会。你……”
“我告诉你可以除去瑙玛,”我说:“不是同情或情感。而是冷酷、硬朗的事实。这是为什么你找我的时候,我在外面忙的原因。我要在他知道之前先去找瑙玛的不在场时间证人谈一谈。不幸的是火辣麻基警官在我们谈了一半的时候来了电话,而……”
“瑙玛的不在场证人?”毕先生问。
“是的,她会有一个。”我告诉他。
“我不知道她有了什么时间证人呀?”
“我没有说她已经有了。我说她会有一个。”
白莎问:“叫什么名字?”
“裘瑞易,他也是船上来的。他是个辛苦赚钱度假的人,旅行有预算,陆上用巴士,住在离水很远的旅社里,他今晨在海滩。瑙玛过来,坐在一起,二人聊天。”
“多久?”毕先生追问。
“在我正要问出来的关键时候,火辣麻基打来电话放了一把野火。”
毕帝闻研究着说:“有什么差别呢?”
我藏书网 说:“裘瑞易突然了解这是抓住瑙玛感激心情的好机会,以前他以为只有钻石才能赢得瑙玛这种美人心。现在他以为同花大顺在手,赢定了。”
“瑙玛会不会利用这个机会?”白莎问我。
我大笑。“不要担心瑙玛。她和小蕾虽然是最要好的朋友,但是他们必须想到自己的利益。有人给瑙玛一个完善的不在场证明,能证明凶案发生时她不可能在场,我可以打赌瑙玛会好好利用的。她可能现在已经得到证人了。”
“裘瑞易动手那么快?”
“我知道他动手非常快。”
“这使情况又复杂了。”毕帝闻说。
“我从来没有说过简单。”
“你能不能做些事,阻止这件事发生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不是火辣麻基正好来电话,只要再有几分钟,我就知道真相了。现在这种情况下,证人说的是真是假,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该死。”白莎由衷地说。
我问:“谋杀案到底几点钟发生的?”
“我们到达那里正好十点四十分,”毕帝闻说:“谋杀案应该只是二、三分钟之前的事。女凶手一定是跑来跑去在找什么东西。”
我说:“警察知道这一点吗?”
“噢,当然,并且已获得证实。验尸官证明,凶案在他到达前不到一小时之内发生的。”
“他几点钟到达的?”
“我想是十一点十五分,大概如此,”毕帝闻说:“这样只有小蕾和水子了。我把事情仔细想过,我还可以提出一个有利的供献。”
“什么?”
“大腿的颜色,”毕帝闻说:“我不断在我脑中重新组合当时的画面,现在突然想到,那双我见到的大腿是天生的自然麦色的。”
我说:“蜜蕾一直在海滩,已经把皮肤晒得相当黑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耐地说:“但这双腿不一样。蜜蕾穿了泳装晒,大腿是晒得很黑了,但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她的屁股。”白莎替他把话说了出来。
“正是,正是,”毕先生得救似的说:“她的……那个部位会是白的,非常白。我现在非常清楚,我看到的小姐是全裸的,没有看到一点皮肤是白的。她……她的……大腿上面的部位……柯太太说是屁股的部位也不是白的。”
我说:“火辣麻基警官问你的时候,你没有说呀。”
“没有,我没有说。”
“为什么不说。”
“这事发生太意外,我脑筋一下还转不过来。”
我说:“正是如此。你现在又有太多的时间把脑筋转过来了。你对这件事本身有利害关系,你想保护蜜蕾。你已经花了三千元来想办法使她不要受到骚扰。你和她是属于同一‘国’的,你现在提出的证词值不了多少钱。”
毕先生说:“赖,我不喜欢你的态度。”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告诉他,“假如你的目的是自我陶醉,我可以坐下来拍你的肩,给你一大堆你爱听的话,让你以为事情进行得尚还顺利。说不定你还要发奖金。然后你站起来,面临严酷的事实,一下给打了重重的一拳。你想清楚,你要什么?想出点有用的方法,不要乱扯蛋?”
毕先生怒视着我,但我知道我的话已奏效。
我说:“另外还有一个可能性,我们应该向警方建议的。这个姓巴的是个以勒索为生的。他一定嗅得到哪里有勒索的可能性,他有得到数据的来源,得到可勒索证据的方法。他可能同时在勒索不少人。”
“说下去。”毕先生说。
“每一个受他勒索的人,都可能是嫌疑犯,”我说:“我们要找出什么人在受他勒索当然不太可能。但是只要找出他用什么数据在勒索别人,从数据找人就易如反掌。”
毕帝闻舔舔嘴唇说:“这真是非常非常聪明的想法,唐诺。”
“你想,姓巴的为什么要住在那租来的小屋里?我想一定是有理由的,我想小蕾还不是他在火奴鲁鲁唯一的勒索对象。我想他到这里来是一石数鸟。”
毕先生说:“唐诺,我看得出来,你在用脑筋了。”
我继续:“我不认为小蕾杀了他。我不认为瑙玛杀了他。我也怀疑水子会杀他。但是水子绝对是把枪栽赃的人。”
我故意停一下又说:“有人把枪交给她,叫她去栽赃。假如我们能找出这个人是谁。我们就有了凶手。”
毕先生站了起来,走向我,伸出他手要和我握手,很小心,不使我有机会真握到他手或加重力于他。
白莎轻松地微笑着。
“所以,”我说:“我要特别研究水子。这一点目前我们走在警方之前。他们既要研究瑙玛是不是凶手,又要考虑蜜蕾是不是凶手。我们走快捷方式。我们知道水子把手枪栽赃。只有二种可能,一是水子杀了姓巴的,二是有人杀了姓巴的把枪交给了水子。目的当然只有一个,嫁祸于蜜蕾。
“因此我们必须假设嫌疑犯另有其人,多半是个已婚的女人。也许还是住在姓巴的租屋附近的,也住在那岩山上的。她丈夫应该在市区有工作。当今天早上她丈夫去上班后,她拿支枪,穿上泳装,溜入姓巴的屋里,脱去泳装,给姓巴的来了一个一劳永逸,叫他闭嘴,彻底摆脱勒索。”
“之后呢?”白莎问。
“之后她穿上泳装,从岩石的阶梯下去,到小海湾,跳进水里,像往常一样,做她的晨泳,装着没发生任何事地回家,冲个凉,换上衣服,去城里买东西。”
“那把枪呢?”白莎问。
“那把枪,”我说:“她交给了水子,要水子栽到蜜蕾家里随便什么地方。反正最后警察一定是会找到。警察第一次搜查没有搜出来,只是运气而已。”
“但是凶手怎么会知道那么许多其它人的事,知道把枪栽在蜜蕾家最合适?”
“你说对了,”我说:“这就是我们的主要线索。这个人一定和姓巴的非常接近。接近到知道尚有其它受害者。她还要认识水子。木蜜蕾是树顶上的大果子,那女人是较小的果子,不过比较危险,有毒。”
毕帝闻一直在观察我有声有色的推理,他说:“你自己不相信这个理论。”
“我相信有这个可能性,”我告诉他,“目前我只不过抛了一把老虎钳进入‘警察大机器’,希望他们暂时停摆,把水子列为第一嫌疑犯。”
“但你真正认为是怎样的呢。”毕先生问。
“我的想法是薛西乃。我想他本来是巴吉禄的合伙人。我想他负责的部份是从瑙玛那里拿取什么对付蜜蕾的东西。他拿到手后觉得没有理由要和姓巴的平分。”
“非常好的理论,”毕先生怀疑地说:“但是你有办法证明吗?”
我告诉他:“一点证明也没有。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造出一个女凶手的理论,作为水子之后的第二道防线。”
“我个人认为薛西乃是姓巴的同伴。我想水子是知情的,所以才肯替他们栽赃那把枪。”
毕帝闻想了想,慢慢地点点头。他坐在那里几分钟,沉思着,有时点头。
“所以,”我说:“任何可以给我们指出其它受害人的资料,都是目前我们最最需要的证据。”
他看向白莎。
“你有没有告诉他石墙里的纸张。”他问。
她点点头。
“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细看,”他说:“但是我想那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去拿吧。”
“不见得会那么简单,”我告诉他,“他们会管制那地方一段时间,我们目前不能闯过去。我倒希望你会看过那些东西,记得上面写点什么。”
毕摇着他的头说:“是一封信,我没有念它。时间不够。”
“那我们只好再想其它办法。”我说。
毕帝闻开始抚摸他的下巴。他多骨的手看起来很刺眼。有点畸形,有点不正常的力量。
他说:“假如我一口咬定水子正是我一眨之间看到的女人,警方如果指控我有假,只有把那真正的女人找出来,而且还要她承认才行。”
“不要自以为是,”我告诉他,“一个好的律师会询问你到无地自容,漏洞百出。”
“唐诺,这一点我不同意你。”
“想试试?”我问。
“你是不是一个好的律师?”他讽刺地间。
“已经够把你的故事撕成一片片的了。”
他挑战地说:“你试试看。我现在在证人席,我宣了誓。我才说过证词,我见到一个裸女的大腿。我回想她绝对是裸体的,什么也没穿。她脱去衣服为的是不使血迹溅到衣服上。我看到的皮肤绝对是个黄种人的皮肤。”
他又想了一想,点点头向我说:“现在你来询问我。”
我说:“毕先生。由于凶案使用的枪,在木蜜蕾的公寓里被发现,所以很自然的嫌疑犯被想象是三个女人中的一个,木蜜蕾、瑙玛和女佣水子,对吗?”
“是的,”他说:“我自己也是个智力不低的人,我想这种推理是明显的。”
“瑙玛,目前已经证实有一个时间证人。”我说。
“我看到的反正绝对不是瑙玛小姐的腿和臀部。”
“你对水子没有什么兴趣?”
“当然没有。”
“也没有特别反对她?”
“绝对没有。”
“你不是她的朋友?”
“当然不是。”
“但是你是木蜜蕾的朋友?”
“她嫁给我的合伙人。当她是木先生的太太时我认识的她。在我合伙人遗嘱下,我是她部份财产托管人。”
“你对她很关心?”
“在我刚才所说范围内,是的。”
“关心到从本土聘请私家侦探到岛上来保护她?”
“因为,我是她财产的托管人。”
“这些开支你会记在她的账上,由她支付?”
“嗯……那不需要。”
“你要自己掏腰包,出钱?”
“是的。”
“个人的钱?”
“是的。”
“那么你对她的关心是属于个人的?”
“你是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请求过,要她嫁给你?”
他把脸胀红,怒气上升:“赖,你这个没礼貌的混蛋,我不一定非你不可。私家侦探有的是。有的私家侦……”
“你不是在和赖先生说话,”我说:“我是水子的律师,现在正在法庭上询问你。请回答这问题。”
“我不必回答这个问题。”他说。脸仍红着,又窘又怒。
我向他微笑说:“好,我不再扮水子的律师。回复做你所聘请的私家侦探。我相信,我已经证明给你看可能发生的情况。同时你必须记住,你的指认也99lib?
太晚一点。依据你给火辣麻基的证词,你未曾详细的看到那条腿,你无法认出是什么人。证词已打好字,签过名。你甚至连她有没有穿泳装都不能确定。”
毕先生在他椅中扭动着。
敲门声自房门响起。
白莎向我看看。
“这会是什么人?”毕先生说。
敲门声固执地响着。
“从这种敲门方式,”我说:“我相信是警察。”
我站起来,把门打开。
火辣麻基警官和戴警员站在门口。
“当然,当然,”警官一面说,一面推开我,不等邀请大步走进房间,“当然你们各位都在一起。在讨论这件事,是吗?”
我说:“计划怎样好好享受岛上的假期,警官。正好集在一起讨论什么时候开始岛上的旅游,和决定要看那些地方。”
“当然,当然。我了解。”他说着,笑笑。
戴把门关上,两人自己找座位坐了。戴警员坐床上,火辣麻基找了把椅子。
“有了一点蛮有意思的发展。”火辣麻基说。
“我也有点有意思的消息。”毕先生说。
警官说:“唉!真是山不转水转,是吗?毕先生,先说你的。”
我说:“警官先生,我想最好先听听您的。”
他摇摇头,笑笑。
火辣麻基说:“不,不,赖先生。在岛上,付税的人永远有一切优先权。我们警察为大众付税人服务都是喜欢多听点消息。毕先生,你先说。”
毕先生说:“我仔细又想了想。我……我对我看到的女人比较想清楚了一点。”
我突然猛咳嗽起来。
毕看向我,我蹙眉,侧首,微微向他摇摇头。
戴远远在床边说:“你有什么不舒服,赖。伤风了,我们也可以换个地方和毕先生谈,免得影响你。”
“没有,”我说:“只是一下呛着了。”
“毕先生,请继续。”火辣麻基说。
“我不觉得那个女郎穿了泳装。”毕先生不加思索地说。
警官说:“嗯,这想法很有用。当然,你看不太清楚。”
“我还是可以相当清楚看到。”
“我知道,”他说:“但是第一次你给我证词的时候,你说你不知道她是全裸的还是穿泳装的。你要知道,毕先生。一个女人全裸和穿泳装有相当大的差别。”
毕没哼气。
“不管怎么样,先别管这一点。你说下去,有什么新消息?”
毕说:“就这一点。”
“再也没有?”
“没有了。但是你必须要注意一点事实。一个白人女子不穿衣服的话,腿可能晒黑了,但是臀部一定是白的,黄种人的女子才会颜色一致。”
“非常有意思。”
“我认为这一点很重要。”
“也许是的。我想到目前为止,你已经把回想到的全告诉我们了?”
“是的,刚才的补充,是我回想到的,完完整整告诉你们了。”
“再没有什么事,是上次会谈中忘记告诉我们的了吧?”
“没有。”
“再没有补充了?”
“没有。”
他说:“那就好。你要知道,我们非常不喜欢有人事后想起很重要的事情。我谢谢你肯为我们认真去想这件事,你真很认真去想了。你有,是吗?毕先生?”
“有什么?”
“有认真去想这件事的每件细节?”
“是的。”
“你想过很多次?”
“我想是的。”
“除了你现在想那女人没有穿任何东西之外……当然你不能真确定。还有没有别的事没告诉我们?”
“没有。”
“一件也没有?”
“没有。”
“那好,”火辣麻基说:“现在,我来告诉你我们的进展。”
我控制自己,使脸上不露出任何表情。
火辣麻基警官说:“我们搜查那房子相当仔细。我们深信这家伙做着见不得人的事,但没有人知道他靠什么方法赚钱过日子。他没有身分证明,也没有付税记录。但他显然生活得还惬意,他很会花钱。奇怪税务人员为什么没有找过他,可能付他钱的都没有向他要过发票。”
“嗯。”毕先生不耐地表示。
“我们搜到了几张别人给他的收据。其中一张给巴吉禄的,是从丹佛的醒觉影印公司。钱数很小,只有二元钱。但是为了某种原因巴吉禄保存了这张收据。”
“影印?”毕先生问。
警官说:“是的。你知道,我们不放松任何线索。在这里,由于隔一重海,心理上和本土好像距离很远。所以我们老是要本土其它警察帮我们的忙。我们一次次不断和丹佛警察局电话联络。我要求他们看看醒觉影印公司。对这二元钱的收据会不会正好有一点点印象。
“巧的是那家公司记录非常完整。而那二元钱收据为的是影印一张属于洛杉矶药品化学供应公司的某种文件。
“说给你知道也没关系。丹佛的警察到那公司,正好有人记得有人到那里去影印的是什么文件。真是无巧不成书。”
火辣麻基戏剧性的突然把话题停下,等候提问题。
我相信灼伤是早晚的事,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我在研究问一个什么样的问题比较合适。毕先生把自己头伸将出来。问题倒简单直接,“影印的是什么?”
“是一张买卖双方都必须签字的大量砷剂成交证明,”火辣麻基说:“账是记在木宜齐账户的。换句话说木宜齐在那公司有个账户,货是木宜齐太太去拿的,时间是木宜齐死前四天。
“现在我想也可能是时候了,我要向各位宣布一件一直保密很好的事情。但是这也是丹佛警察局警探凌艾佳为什么到这里来的理由。事实上,警察已经对木宜齐死亡有所怀疑。木宜齐的尸体也经秘密地挖掘出来。毒物学家已经发现他体内的砒霜足够杀死一匹马了。”
火辣麻基警官轮流看看我们三个人,先看毕帝闻,柯白莎,然后看找。
“什……什么人要……要求买砷剂?”毕先生问。
“电话上一个女人自称木宜齐太太。当然,在法庭上,这不成为什么证据。因为除非接电话的人知道她的声音,否则不能作证对方是什么人。但是对我们的调查还是有重大的参考意义的。
“你们知道,警察常常用各种数据来查案或是联接问题,但是这些数据在法庭上都不能用来证明被告罪状的,这种规定是对的。在法庭上,一切必须绝对确定。必须是一点疑问也没有。法庭上,法官、检察官,都没有决议权,决议权是属于陪审团的。但在调查期中,没有陪审团,我们自己一定要有决议。这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你有没有和木太太讨论过这一点?”毕先生问。
“我想我的一位同事目前正在和木太太讨论这个问题,”火辣麻基警官说:“我想你也关心这件事,所以自己来告诉你一下。”
“你专诚来告诉我的?”
“是的,你是木蜜蕾财产的托管人呀。”
“没错。”
“你有权除了利润或透支利润外,在你认为紧急情况下,动用这笔遗产的本金。大致如此,是吗?”
“是的。”
“你看,”火辣麻基说:“假如有人大胆假设,那巴吉禄有了购毒品的影印本,利用成交的日期和木蜜蕾的签名,勒索蜜蕾一笔相当大的数目,举例说二万元或三万元。而木蜜蕾怕了,告诉你发生一个紧急情况,她不愿告诉你为什么,但她要一大笔钱,希望你同意透支或动用本金……”
毕帝闻开口想说什么。
“等一下,等一下。让我先说完,”火辣麻基说:“我不想占你便宜,把你套住,毕先生。让我继续假设你觉得事出很不寻常,你找到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常常不择各种奇怪手段。你要求他们跟你到岛上来,帮你保护木蜜蕾,不论她碰上了什么困难的事。
“我姑且给你一个对你十分有利的假设,你根本不知道木蜜蕾碰到了什么对她不利的困难。你也许想到了勒索,但是你不知道凭什么勒索,你不知道买砒霜这件事。但是从你老到的经验判断,你应该在没有来这里之前,在她开口向你要钱之前,在你去找柯太太和赖先生之前,知道这是勒索了。
“我们调查发现,木太太并没有在保护情况下生活。我们也查到你开了一张三千元的支票给柯赖二氏,当然其中一部分是他们的出差费。
“总而言之,把这些加在一起,凑成一张很有趣的图画,毕先生,你带这两位贵友到岛上来当然不是来旅游的。”
毕先生用手指梳了下头发。
火辣麻基又转向我:“赖先生,另外还有件有趣的事。我们在水子开的那辆车中找到了一架电影摄影机,里面有用了一部份的底片。我们把它冲洗出来。拍的是那辆水子开的汽车,这些电影拍摄得实在太没有理由。只是给大家看车子停在皇帝街路边。
“影片照到一部份街景,交通状况的一瞥。有一辆车在流动的车队中,车牌号正好清清楚楚。
“我们找到车主,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我们问她都有哪一天、什么时候途经过皇帝街。发现她有事离开本岛一阵子。最近一周来,她唯一曾开车经过皇帝街是今天。算起来大概是命案发生后二个小时。”
我用四根手指有礼貌地遮掩我故意做出来的呵欠。
火辣麻基警官看着我。
我十分满意自己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看向白莎,白莎怒视着他。
“赖先生,我认为你可以提供一点助力。”
我说:“巴吉禄已经在这里一个月。那电影岂不是一个月内任何一天都可以拍摄的。问问你那位漂亮的女司机,她上个月开车经过皇帝街多少次?”
“当然,”火辣麻基自责地说:“我还没有把这件事列为最后决议,我只是在调查,还不是法庭证据这一类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讲的倒是法庭证据。因为法庭证据是你唯一能利用的证据。”
毕先生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准备控诉木蜜蕾任何罪状。假如是的话我要为她聘全岛最好的律师。再说我要请她从现在开始闭口不说话,直到律师说可以才说。”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控诉她任何事。”
“那你在干什么?”我问。
“来请你们和我们合作。”
白莎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向她蹙了一下眉,对火辣麻基说:“我们当然谢谢你的考虑。我们绝对会和你合作。”
他嘴角牵起了一个假意的笑容。
“谢谢你,赖。真是非常非常谢谢你。我们还会来找你。不必担心。我们会不断和你联络。事实上我们认为你们能给我们太多帮助,所以我们不希望你们三个中任何一位,没有事先通知我们而有离开本岛的企图。”
火辣麻基和我们握手如仪,带着戴警员撤退了。
毕先生看起来好像吃了巴拉松一样。
“不是她干的,”他说:“她不会干这种事。我信得过她,我……我爱上了她!”
他把双手放到他脸上。
白莎和我坐着没有说话。
他突然抬头向我们说:“你们给我走。我要静一下。我还要有点事做。你们给我去保护木蜜蕾……我不在乎要花多少钱。用钞票铺条路到天上也可以。”
白莎向我瞥一眼,她贪婪的小眼发着光。她说:“不必担心。毕先生。我们正准备给夏威夷警方大吃.99lib.一惊。”
她打开门,我们走出去,留下双手仍遮住脸部的毕先生一个人坐在房里。
白莎在过道中说:“这就对了。他在爱这个女人。唐诺,你听到他最后所说的了吗?”
“有关他爱上了那个女人?”
白莎的脸扭曲着:“不是。猪脑袋!是关于我们的花费可以没有限制。”
“假如我们可以保护住她,把她救出来。”我提醒她。
“那你就快动手呀,保护她,把她救出来。”她说。
“用什么方法?”
“我管你用什么方法。不过假如你让那个女人看上你的话,我把你头皮剥掉。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他要一个女侦探了吗?他第一跟看到你就对你不放心,他知道你和蜜蕾是一路货。”
“不对。”我说:“她是一枝独秀。”
第十八章
我在我自己电话边上等,等到天黑电话才响。
蜜蕾的声音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知道。”
“你的车在哪里?”
“旅馆的停车场。”
“我会去你车里。”
“看到车子,你认识吗?”
“认识。”
我说:“现在?”
“现在。”
我挂上电话,关掉电灯,走进温暖的夏威夷夜幕之中。我转进停车场,坐进车中,等着。
一个压低了的声音自后面说:“快开车。”
我不必向四周张望,我知道蜜蕾趴伏在车后座下。
我发动引擎。把车开出旅馆的停车场,走了五、六条街,蜜蕾从后座爬起来说:“假如你没有见过大腿,我给你见识见识。”
她把裙子拉起,超过膝盖,从后座爬到前座来。
“我见过不少,但都没有你的漂亮。”我说。
“可惜现在不是拍马屁的时候。”她说。
她向我一靠,抓住我手臂,我感到她手在颤抖。我眼睛一直不断在看后视镜,现在已自信没有人在跟踪。
“怎么回事?”我问。
“找一个我们可以停车谈话的地方再说。”
我把车开过可可山。沿了岛的外围,直到一个漂亮的海湾,有一条路上山,岩石的山上有个地方可以停车,从这里可以下望整个海滩和广大的海洋。这时附近没有其它车子,路上交通量也不大,我把车停下,把引擎熄火,把车灯关掉。转向密蕾说:“怎么回事?”
她自座位上转侧全身,把背向着方向盘,如此她的脸距我的只有尺余。
“唐诺,”她说:“你肯相信我吗?”
我把左手自然地放在方向盘上,使她背能靠在我臂上、较为轻松。我说:“那要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看你现在要说什么。你对警察说了些什么?”
她说:“我还硬撑着。”
“你和什么人谈过话?”
“唐诺,你也许不会相信。我和警察局长亲自谈话了。”
“他怎么样?”
“他很好,唐诺。”
“告诉我,你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她说:“我认为他们知道了什么。”
“他们没有告诉你是什么?”
“没有。”
“他们说了什么?”
“局长告诉我,我注定是完蛋了。他说今后会发生什么变化完全靠我能否自己诚实坦白。他要我告诉他所有我和木宜齐之间的关系,我的婚姻,还有我知道的巴吉禄一切。他说如果我能告诉他真正的事实,他也许可以帮助我。他说如果我说谎,那就太槽了。”
“于是你怎么办?”
“我尽可能告诉他。”
“把告诉他的告诉我。”
“多少?”她问。
“全部。”我说。
“其实我对警方的问话,没有说很久之前的事。”
“那么告诉我的时候,说很久之前的事好了。”
她说:“我一直喜欢冒险。我从小就胆大……但是在我尚没准备好可以接受一切之前,不幸的事已经先来了……我被甜言蜜语所诱,一切从此开始。”
“很多女孩都如此开始的,”我告诉她,“就从这里开始说下去吧。”
她说:“是老故事。我付出信心,全部的爱,所有的一切。他只靠一张嘴说好听话,而后拍拍屁股走了。”
“你怎么办?”
“相信一般女郎会愣了,呆了,生气和受伤害了。但是我没有。我反而蛮高兴,老实说他走的时候我已经对那男人有点厌倦了。
“当然,他是出走去找另外一个女人,她有我没有的东西,这损伤了我的虚荣心。我赌咒今后不会发生类似的情况。我决定我自己长大懂事,要为未来努力。我不喜欢这种离开我的方式。”
“你怎么做?”
她说:“从此之后任何人和我交往,我对他弄得清清楚楚,而把自己的事都留在心头。”
“而后呢?”
“而后我又恋爱了。他对我爱得五体投地。我认为我也真的爱上他了。他有钱,他要结婚。”
“而后呢?”
“我试着过婚姻生活,但不对劲。”
“为什么?”
“因为事实上我并不爱他。他不过是我生活中遇到的一条鱼。我以为爱他,但不是真爱他。我对他99lib.没有尊敬感。”
“一年之后,我们形合实分了。使我生气万分的是另外一个女人也在这时出现。”
“什么女人?”
“一个麦色皮肤的女人,她会用崇拜的眼光看他,把眼皮抬高使眼睛大到让他掉进去,然后把眼皮关起来,恐怕他跑了。”
“假装的。”
“唐诺,你真傻,”她说:“漂亮女孩子都会对了镜子研究自己什么样子最迷人。然后一再照镜子,之后就成了她的一部分了。那个女人占据了我的窝,把我一脚踢了出去。倒不是我对那个窝有多留恋,我就恨别人这样对我。
“我离开的时候,我捞到一点。”
“多少?”
“不少。他急着想找那妞,律师抽掉了不少钱,我还剩四万多……不是一次付清,一万现钞,其它随赡养费来。”
“之后呢?”
“这是最后一次有人爬到我头上来。我也常照镜子,我也常演习。我想男人要是喜欢女人这样看他们,我也会。我有本钱,我有技巧。”
“你是经过研究的?”
“另加演习。”
“有进步!”
她傻笑着。
“再说下去。”我催她。
“我发现我不是坐下来工作那一类的人。我决定乘邮船旅行。希望能多见点世面。”
“有没有。”
“有。”
“那又发生什么了?”
她说:“有个有钱的花花公子在船上,他很有钱。他要行动,我要钞票。”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有钱了?”
“我要更多呀。我感到有钱就有安全感。尤其对我来说,我感到除了钱,没有更安全的东西。”
“你把自己出卖了?”
“我不喜欢用‘出卖’这二个字,他很大方,我也看得开。我们去南美和地中海。”
“一次玩那么多地方?”
“好几次旅行。”
“旅行和旅行中间呢?”
“我们住一个公寓。”
我没说话。
“不要因为我说的吓了你,”她说:“人生千奇百怪,你知道不全的,掉下去多容易……”
“掉哪里下去?”
她说:“我也不知道哪里。不见得是天性丑小姐所谓污秽不堪的场所。这不过是个人利害影响而已。”
“好,说下去。”
她说:“然后我遇到木宜齐。”
“是他先向你示意的?”
“别傻。他很寂寞。是个有病的人。他一生工作太忙,能玩的时候已经忘了怎么玩法了。他如试着玩,别人都要侧目奇怪了。人们眼中他是块老掉牙的化石。他合适的位置是满脸阴郁的在甲板上散散步,左手的老太太要告诉他胆囊被切除的全部过程。右边的老妇人又要给他看她姐姐孙女儿的照片。”
“又怎样了。”
“我知道木宜齐喜欢我。我看得出来。但是我没有在他前面玩花样。我试着使他快乐。提起他生活的兴趣,我相当成功。”
“你做些什么?”
“喔,我让他请我喝酒。使他大笑。他说老掉牙的笑话,我就笑。有时我把手放在他的手弯里,看着他,赞美他是最好的商业英才等等。”
“不过那个时候你不是自由之身呀。”
“说得没错,但我没欺骗任何人。我从不欺骗人。唐诺,我可能出了名,可能别人会如此想,但我从不欺骗人。”
“之后呢?”
“宜齐常给我寄明信片。我和花花大少弄垮后,宜齐到纽约来看我。他要试着重过邮船上那种无人管的快乐时光。”
“成功吗?”
“在陆上就是没有这种气氛。”
“为什么?”
“我不知道。大概船上活动范围小,人被强迫捆在一起,每人只好迁就相同的兴趣。吃饭在一起,喝酒在一起。见到的人都是来玩的。没有别的事可做,不必匆忙,没有紧张,大家笑在一起,玩在一起,和陆地上不一样。
“在纽约我起得晚,要把自己打扮漂亮,男朋友来接我,才出去逛。能做的事亦不见得多。看戏不见得有票。俱乐部赌赌钱,饭店吃吃饭,也无非这些老地方,熟人多。人太多,朋友反而减少。”
“之后呢?”
“之后宜齐就玩起真的来了。他实在太寂寞了,也实在感到老了。想到人生不再了。”
“他要你嫁给他?”
“他要生命,活跃,他要我。”
“你怎样对他说?”
“唐诺,我希望你真相信我对他怎么说,我告诉他我可能是坏人,我告诉他不一定要和我结婚,甚而告诉他和我结婚会后悔。”
“他说什么?”
“唐诺,我几乎不可能用言语来形容宜齐,使你能看到真正宜齐的心态。宜齐一直工作太辛苦了。他从没有玩乐过。有一度他结过婚,他太太整天啰唆,并且要知道他每一分钟的行踪。他的家庭生活一向十分不好。”
“我知道了,”我说:“他的太太不了解他。”
“不是,”她说:“不是像你想的。他是因为婚姻不美满,他无法在家多待,整天在办公室避难,拼命工作。最后在工作上反而成功,赚了很多钱,最后别人批评他是赚钱机器,说他从不玩乐。”
“变个呆子?”
“是的。”
“然后呢?”
“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他有太多的钱。他知道我和他没有恋爱。他也坦白地说他也不是爱我,但他承认喜欢我。而且受我活力的影响。他说他只要看到我。他要在我身边看我玩,听我笑,跟着我。他说他愿为此付钱。”
“怎么付法?”
“把我娶回去做太太。他说在丹佛实在没有其它方法。他不能把我收为情妇。而且情妇也只能偷偷拜访一下。他要我住他房子里。随时见得到我。”
“你怎么办?”
“我说好。”
“之后你对这买卖反悔了?”
“我没有反悔。我接受这桩买卖的时候是经过考虑的,我会坚守信用的。我知道我要不快乐,木宜齐的钱花得就不值得了。我使他花的每一分钱都没白花。”
“他很快乐。”
“像只百灵鸟。心胸开放得像玫瑰。我见到他高兴我也高兴。丹佛是个好地方。宜齐有不少朋友都对我好。我提供他要的一切。我常使他大笑。反正,唐诺,我使他非常快乐。”
“你,”我问,“会不会有点等不及?”
“等不及什么?”
“等不及他未能早点死呢?”
她说:“唐诺,看着我的眼。相信我,我是公平的。我没有等什么。我在执行买卖规定我这一方的信守。而且一点也不勉强,全力快乐以赴。”
“好,毕帝闻怎么回事?”
她说:“毕先生当然听到这件事大加反对。当木宜齐常去纽约的时候,毕先生知道他是去看我。宜齐的秘书多了一点嘴,反正毕先生知道了。”
“他反对这件事?”
“是的,大大的反对。”
“之后呢?”
“宜齐回去,正式告诉毕帝闻我们要结婚了。帝闻一下跳穿天花板。他们开始谈判,差点拆伙断交。”
“之后呢?”
“喔!”她说:“老套,毕帝闻请了侦探。他们挖掘我的过去。老实说,唐诺,你不会知道,一个好的侦探做事能多彻底……我在说什么,当然你知道,你自己就是个侦探。”
“你怎么会知道?”
“警察告诉我的。”
“说下去。”
“毕先生他们找到了我的一切。他们从我孩童时代开始,直到当时都知道了。恋爱的事在月光下,两个人有多美丽,一旦给私家侦探用打字机打在报告上,像我第一次的初恋,和花花公子的友爱等都变了样,相当的糟。”
“又如何?”
“毕帝闻把这些给木宜齐看,叫他细阅。”
“他看了之后呢?”
“宜齐看了。抛进了壁炉。他告诉帝闻,要是他再提里面的事,他就把他杀了。”
“之后呢?”
“你们结婚对毕帝闻的经济状况有影响吗?”
“是的,多少有一点。”
“怎么会?”
“他们的合伙有一个协议,任何人死亡,没有遗孀的话,遗产全归另一合伙人。如有遗孀则寡妇得遗产的一半,合伙人还可得一半。”
“所以,假如你没有和宜齐结婚,所有木宜齐的遗产都归毕帝闻?”
“是的。”
“所以宜齐的结婚,毕帝闻损失了一大笔财产?”
“当然,他想不到宜齐会死亡。”
“但是他年龄那么大,终究有一件你和帝闻都会想到的事。”
“我想是的。”
“毕先生当然不会喜欢你。”
“不会。”
“但是宜齐怎么会请毕帝闻做你的托管人呢?”
“这必须要说到我初到丹佛,否则你不会了解。”
“告诉我。”
“那时,毕帝闻看不起我,不理睬我。”
“你怎么办?开始赢他同情。”
“我不会这样做。我告诉宜齐,以后不要请帝闻到家里来,这是我唯一坚持的一件事。”
“之后呢?”
“过了一段时间,帝闻看到我像模象样在做我的工作,他对自己以往的态度感到抱歉。宜齐希望恢复友好关系,让他到我们家里来,最后我也同意了。”
“之后呢?”
“我反正负责使宜齐高兴。宜齐也笑口常开。他对自己的外表也日渐注意。他常去理发及修指甲。他开始穿裁缝订制的衣服,他一下班就回家,享受休闲的生活。他也常开派对请客人……主要还是把我亮亮相。你看得出来。我说他很高兴绝不是假的,是完全真的。”
“别的认识的人怎么说呢?”
“开始的时候,他们都把我看成宜齐在市场里买回来的东西,而我是对他没有好处的一件商品。这是我面对的斗争。但是在我没有来之前,我就知道我将面对的是什么,所以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这情况下,做一个妻子要比做一个情妇困难得多。好在我事先都已想到,事后决心忍受。我决定这一次要做好这件事,使他们都喜欢我。我不要宜齐躲在大厦里,守住一个大家批评的小娘子。而是要他以我为荣,保有原来的朋友,经常有社交活动。”
“所以你使他的朋友都喜欢你?”
“是的,每次加一点。也不十分困难。人心总是肉长的,我喜欢他们,久而久之,他们也喜欢我。”
“用什么方法达到目的呢?”
“坦白,自然。”
“有没有年轻人动你脑筋?”
“那还能少得了,他们自然有寂寞的一面。”
“你怎么应付。”
“绝不生气,”她说:“啐在他们脸上,叫他们滚蛋。”
“之后呢?”
“之后,大家传大家,知道我不欺骗人。突然,大家对我好了。”
“花时不多?”
“花不了两个月。你会奇怪消息传得多快。因为宜齐很有人缘。宜齐常请客,我把场面弄好,人们都喜欢来我家。”
“毕先生呢?”
“也开始出现在客人名单中了。”
“之后呢?”
“之后,宜齐变成世上最快乐的人。他的朋友喜欢我,因为我使他快乐。他们不再看我是二手货。说我是宜齐的强心针,客人的好主妇。”
“之后呢?”
“他突然死了。他在遗嘱里留给我一半财产。”
“多少?”
“唐诺。整个房地产尚未全部估算出来。总之值太多钱了。他有金矿,油井,商业投资。他什么都有。我现在很富有……不是现在,是将会很富有。”
“假如发生什么影响宜齐声名的丑闻,就没有了。”
她没有说话。
“当然谋杀是丑闻,”我说:“巴吉禄用来勒索你的事也是丑闻。”
她说:“我没有杀巴吉禄。”
“你怕他?”
“是的。”
“你准备付他钱?”
“是的。”
我们静默了一阵。我说:“再多告诉我一点毕先生的事。”
“毕先生表示过‘爱上我’的想法。”
“对这一点能不能多告诉我一点。”
“这……相当不容易……用言语来形容。他自己也一直非常寂寞。但太太早死了,他一直没有再婚。他也没想再婚。他自称是面恶心善,不受欢迎的老古板。”
“我知道。”我说。
“他知道和我结婚前的宜齐是什么样子的。有多孤单。然后他看到宜齐的改变。我想他了解了结婚也许是件好事情。”
“和一个非常年轻、非常漂亮的小姐结婚,”我说:“当然是件好事。”
“他就是这样想。”
“他有没有同你求婚?”
“你一定要知道吗?”
“是的。”
她说:“是的,他向我求过婚,甚至还写过信给我。”
“怎么说。”
“我来这里之后,他写了封信给我。说到他以前误解我的不对。又说我实在非常公平。问我能不能过几个月之后,在大家不会批评的时候,考虑嫁给他。”
“你怎么回他?”
“我没有口头回答他,”她说:“我写信告诉他,我有很多事情,在下次见面的时候要和他讨论,像小孩一样……天真,愚蠢。”
“这些事,你告诉警察多少?”
“都告诉他们了,除了帝闻想娶我之外。我觉得我没有义务把帝闻的私生活告诉警方。”
我说:“我想你做得很对。而且你也说动了警察。他们相信你了。否则你现在不可能在这里。”
“我并没有完全说动他们,”她说:“他们还要继续不断的调查下去的。”
“警察有这种想法也很自然。巴吉禄在勒索你。你只有这个方法比较一劳永逸。”
“是的,他们没有真正控诉我,但是问话是向这个方向。”
“他们这样问你,你怎么回答?”
“我告诉他们,他们疯了,我怎么会拿支枪跑去把他杀了。这不是我对付事情的方式。”
“那你对付勒索者用什么方式呢?”
“我不知道。”她说。
“但是你愿意付钱?”
“是的。”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说不上来,只是我不愿他不断的打扰。事实上他要的钱也不多。巴吉禄说下不为例。他只要一次,而且……”
“你知道勒索有如流沙。一旦进人,无法出来,越陷越深。”
“对大多数勒索者来说是正确的。也许这件事也是如此,”她说:“但是,巴吉禄对我说得满像人样。”
“说什么?”
“他说他正好知道了这件事。他说他自己都恨自己要利用这个消息。他说他不是那种人。他不是勒索者,而且讨厌这种人。他实在是因为经济上发生了大困难,他需要钱。他知道我有太多钱,一辈子用不完,也许可以借他一点。他发誓要归还我。他说他用钱是要来投资一件一定可以赚钱的事业。反正就是这些。”
“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有关宜齐死亡前几天,我去买砒霜的事。”
“宜齐要你去买的?”
“是的,为的是他要剥制标本。我告诉过你全部真相。”
“你也全告诉警察了。”
“每一点。”
我说:“放心,小蕾,你说服他们了。”
“说服什么?”
“说服他们你没有杀巴吉禄,”我说:“你是好人。”
“唐诺。”她低声地说。
“什么?”
“我喜欢你。”
“妙极了,我就希望你能喜欢我。”
“你不喜欢我,是吗?”
“喜欢。”
“没有什么表示么?”
“现在是公事时间。”
“现在不是办公时间。”
“我们这一行没有什么办公时间的。我才开始进入状况,准备工作了。”
“准备工作什么?。”
“准备把你自困难中救出来。”
她说:“唐诺……”
“什么?”
她什么也没有说,完全把上身重量靠在我放在方向盘的手弯里。她看着我,月光透过车窗玻璃照在她那橄榄奶油色的脸上,在朦胧中她美极了。
过了一下她说:“唐诺,你逃不了的。你要是不吻我,我会吻你的。”
我说:“不行,你不可以。我们办这件事不能和罗曼史合在一起。我们……”
她用手臂抱住我头颈,把嘴唇凑上我的,把上身挤得我紧紧的。
过了一阵我把她推开说:“小蕾,听我说……”
她说:“不要说教,唐诺。我先要喘口气,我还要吻你一次。之后我就乖乖地坐回我自己一边的车座去。让你送我回城。从此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你爱怎样处理都可以。但目前我心灵空虚,我从一看到你就觉得你是好人。”
我说:“再要吻下去你会把事情弄混乱,你……”
“我知道,”她说着,把一个手指竖在嘴唇前,“不要讲话。”
我说:“你可能已经把我脸上弄得都是唇膏了。”
“别傻,我在后座的时候就把唇膏擦掉了。”
“为什么?”我问。
她笑道,“因为这正是我计划好的,有预谋的。”
我心跳得有如建筑大厦时在赶着打桩。
“宝贝,”我说:“这是极严重的事。你在一个一级大困难之中。我认为瑙玛已经没问题了,是吗?”
“她不会有问题,”蜜蕾说:“你不能怪她。瑙玛在外面混太久了,懂得保护自己十分重要,她要不保护她自己,什么人会保护她呢?”
我说:“好。我觉得你也该多多照顾你自己。我问你一件事。今晨十点四十分左右你在哪里?”
她说:“我也希望知道。唯一我能算出时间的只有我曾在海滩上一小时半左右。”
“做什么?”
“开始时是找毕帝闻,找不到他时我躺下来一段时间。我告诉过你,只是在海滩晒晒太阳,逛来逛去。”
“你逛来逛去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你认识的人?”
“没有,我醒来后没有在海滩太久。有一船的新兵在港口,我想至少有二百多个新兵到威基基海滩来走走。这些可怜的孩子,我很为他们难过。他们一个个表现得很有风度。我相信九九藏书下船的时候长官有规定,不准吹口哨,学狼叫什么的。但是长官没有办法限制他们的眼睛偷吃冰淇淋。这些新兵头都向前,但是眼睛都斜过来把我看了个够。这些可怜的孩子很寂寞,想找人谈谈,或是调调情。每个人在家乡也许都有女朋友,或许有二、三个女孩子会觉得他很不错的。突然他们应召了,漂泊到陌生的港口,只能在海滩上逛逛,看看一个个穿得很少衣服的美女……你会知道他们的心情。”
“我知道,”我说:“但是这我们管不着。你在火奴鲁鲁有多少朋友?”
“少得可怜。”
“海滩上你常去,没有交到朋友吗?”
“没有,你知道怎么回事。海滩上多的是观光客,他们来一、二次就走。他们以奶白色的皮肤开始来晒。一晒就晒过头了,变日灼了,变糖萝卜了,第二天都可能不敢来晒了。休息二、三天又想再晒黑一点,回去可以炫耀一下,又走出来。这种人会晒脱皮,像橘子,再不然晒黑得像个马鞍子。他们不交朋友,躺在那里猛晒。我也喜欢我皮肤晒黑,但不能把这件事视为人生唯一大事呀。我实在和这些在海滩上的人没什么缘。”
“海滩上总也有几只狼啰?”我问。
“威基基海滩狼不多。而且行为都尚良好。海滩管理很好,巡逻的也多。粗手粗脚低级品不敢来这里。当然,有的是用‘眼’的人。但这种人世界上到处都有。唐诺,你问的是不是指我在海滩上有没有男朋友?”
“是的。”
“没有,绝对没有。”
我说:“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证明十点四十分左右,你在威基基海滩。”
“我看你做起来会困难万分。”她说。
我引燃引擎道:“我也正怕如此。”
“我们现在要回去了吗?”
“是,回去。”
“回去做什么?”
“我要回去工作。”
她叹口气说:“你是只有自己主见的笨驴子。”
“谁说不是。”
我不敢把蜜蕾一直送回她公寓。我相信警察会监视那地方。最紧要的是目前我不希望警方知道我准备干什么。
我在她公寓四条街外停车:“到此为止,余下的自己走路。”
她问:“你现在去哪里?”
“去个地方。”
“不肯告诉我?”
“不肯。”
“会在旅馆里吗?”
“暂时不会。”
“唐诺,我要知道你在哪里。”
“为什么?”
“我可以找你呀。”
“为什么要找我?”
“我不知道,这里目前变得太寂寞了。我感觉得到有大事要发生了。”
“把自己稳住,”我告诉她,“不会有事,至少你公寓外面会有警察守望着。”
“是的,我相信会有。唐诺,你不和我吻别吗?”
“我吻别过了呀。”
“你只知道工作,是吗?”
“九十%。”
她笑道,“我喜欢十%。”
“不是现在。”
我把手伸过她身前,伸手打开车门。她下车,想说什么,但是我在她出声之前把车开动。
我把车直接开到尼泊奴拉道。
显然警卫的已都撤走。凶宅又暗又静寂。仍有极少数好奇的人在房屋周围一带指指点点。
我停好车,出来,东看西看。
一个男人问我:“这是那凶宅吧?”
“我相信是的,”我告诉他,“我也不能确定。我有地址,地址是尼泊奴拉道九二二号。”
“那就是这里了。”
“你为什么特别有兴趣呢?”我问。
“只是好奇心,”他说:“和你一样。”
我在附近晃着。我新碰到的朋友像水蛭一样甩不开。
我沿着砖墙外面的草地走着。在白莎形容的准确位置我看到那块有白点的石块,正下方是条裂罅。一个小的空洞看出有块石头被拉出来。
被拉出来的石头在墙脚下,月光下石洞里是暗暗的。
有没有纸张捏成球状塞在一只手套里,二只手套又搓成一团塞在石洞里,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再走近一点去查明。我也不知道这块石头是自己掉下来的。还是有人细查后.99lib.发现这块石块较松故意拿下来,发现了手套的。
我装扮一个随便无目的的管闲事客,不在意地走近石墙。毫无疑问,那好奇的人引颈在注视我。我想他穿便衣或穿警察制服实在没有太多差别。当我走回车子时,我的新朋友跟我一起过来。我知道这次他是有志于我的车号。
我决定耍点小花样,使火辣麻基认为我这次来得很自然。
我说:“不要告诉别人,事实上我对这件案子很有兴趣。我的名字是赖唐诺。我的合伙人叫柯白莎,是她发现尸体的。”
“真的呀!”他惊奇地叫道。
“是的,我特地来看看房子的方位和地势。”我说。
“为什么?”
我耸耸肩:“你有没有试过从女人的形容中,去想象一个房子的外形?”
他大笑。
我说:“至少现在我对她故事有了点概念,知道她在说什么了。我已够了,晚安。”
“晚安。”他说。
我爬上我租来的车,开走。
第十九章
我去白莎在夏威夷皇家的房间,正想要敲门。
从门里传来绝不会弄错的夏威夷旋律的音乐,使我暂时停下手来。
是令人着迷的最流行、最典型的草裙舞曲调:︽大家来跳呼啦︾。
我在门上敲敲。
音乐立即停止。我听到白莎的声音:“什么人?”
“唐诺。”
“等一下。”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改变主意,一下把门打开。
我走进房间去,白莎穿着她的夏威夷装。
一只手提电唱机在白莎的航海箱上,她把唱机在我敲门后关掉。红红的脸向我说明她正在练习草裙舞。
我只当不知道,但白莎知道我只是圆滑不说而已。
“这狗屎岛上一定有什么东西会钻进人血里去。”白莎说。
“可能吧,”我告诉她,“气候,友谊,好客,种族的宽容。也许是这些的混合作用。”
“不论是什么东西,”白莎说:“我从来这里开始就像个笨蛋。”
“为什么?”
白莎指指镜子和电唱机:“你要告我的密,向毕帝闻提起,我就把你心挖出来。”
“不要担心,”我说:“毕先生也受着这里气候的影响。再在这里留两个礼拜,保证他像动画片中的人猿泰山一样在树林里荡来荡去,还会用两只手拍着胸部大吼呢。目前,把你的音乐器材和夏威夷戏装收起来,因为你要去工作了。”
白莎冒火地看着我。
我说:“这件事一定要女人去做。要个有头脑、敏感,有技巧的女人去干,男人去做别人会笑的。”
“是什么工作?”
“而且要小心,在我们把证据拿到手之前,不能让警方知道才行。”
“讲。”白莎说。
我说:“一条运兵船进港,船上新兵今天早晨全部离船下岸。其中一大批来到威基基海滩,他们无目的地乱窜。拿了照相机在照相,同时眼睛吃点冰淇淋。”
“又如何?”
我说:“木蜜蕾说她早上躺在沙滩上,手足伸展着晒日光浴。”
她看着我说:“嗯!也许她是。也许,她在小屋里谋杀巴吉禄。”
“都有可能的。”我承认。
“这样好一点。”白莎说。
“什么好一点?”
“会骗人的双面骄娃一直在向你挤眉弄眼的,就希望你能给她造个假的时间证人出来。她一定是先把你催眠了,让你认为她不可能是凶手。这样你才会死命地替他去办事。”
“有什么不对吗?”我问她。
“当然没什么不对。”
“好,我决定对这件事没有偏见。不说她无罪,也不说她有罪。”我说。
“你也许说保持中立,但我敢用五十元打赌你五元,那女人已经找机会向你调过情了。”
我说:“你要不要听听我想对你说的……”
“五十元打赌五元,”白莎说:“用的是柯白莎的钱……私人的,不是办案经费的钱,我不喜欢输钱,除非绝对有把握,我不会和人这样赌的。”
“我知道你不会。”
“你赌不赌?”
“我正在谈公事。”
白莎嗤笑说:“这本来不能算什么赌。即使她不向你调情,你也会向她调情的。相反的,要是她向你调情,说不定你还会假正经谈公事呢。好,就谈公事。你要我干什么?”
我说:“我要你去运兵船找位年轻有权的军官。这些人都很寂寞,他们感受性很强,很肯讨好女性。你可以……”
“你认为他们会来讨好我?”白莎嗤笑说。
“那是当然的。”
白莎说:“我只是听听就算。我不笑出来已经不错了。不过我只是忍耐着暂时不骂你。”
我说:“找到个军官,请他在这些阿兵哥里面问一问。必要时请他再找两个军官帮忙。”
“问什么?”
“我要他们问这船上每一位在威基基海滩照过相的阿兵哥。他们相片一冲洗出来,我们都要看。每个人可在照相背后签上名。我特别要看照海滩上人物的照片。”
“你认为会照出木蜜蕾在海滩上?”
“假如她在海滩上,他们会照到她的。她说她伸手伸脚的睡在那里,像她这种线条,穿的是泳装,即使不是躺着,只要在海滩走走,这些带着照相机,初来这里,没有特别东西好照的阿兵哥,至少应该有半打以上的人会猎取她这个镜头。想想看,那一带今天有几百个阿兵哥。”
白莎想想说:“没有错。假如镜头里根本没有木蜜蕾呢?”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在警察想到这个特别情况之前,偷偷先查清楚的原因。而且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在想什么。”
白莎叹气说:“好,明天一早我就去忙这件事。”
我向他笑笑。
“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啦?”
“明天太晚了。”
“老天,你不会要我今天晚上就开始吧?”
我点点头。
白莎真的长长地叹了口气:“人生真是奇怪。总有人爱捣蛋,让别人过不了好日子。你要说不出理由我就叫你滚到一边去。假如我们在照片中找到有她。又如何?”
“那我们就找到照这张相片的人,请他回忆他在海滩上照这张照相的时间。”
“这会十分困难,”白莎说:“而且也不见得能说服警方呀。”
我说:“你不会是去问这问题的人。”
“什么人去问?”
“蜜蕾。假如她还是自由之身,就由她去问。”
她问:“为什么不干脆把蜜蕾送到兵船去,问这些阿兵哥,什么人记得她?会得到九十八%的阳性反应。每个阿兵哥会愿意发誓……”
“这就是我要避免的事,”我说:“我要先拿到证据,先看到照片。”
“听你说起来很合道理,”白莎懒懒地说:“好,我再把我的头伸出去一次。”
“毕先生过得还好吗?”
“可以,他倒真的肯为小蕾做随便什么事。你知道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他到我房里来告诉我,假如要他自己掏腰包拿十万元出来,只要没人去找蜜蕾麻烦,他都肯干。他正准备找律师。而且正式告诉我们从现在起我们按自己方式工作,费用无限制。”
“那很好呀!”我说。
“奶奶的!唐诺,”白莎说:“我真希望你不是那么注意曲线美。”
“我没有呀。”
白莎说:“没有?我注意到蜜蕾每动一动,你眼珠就瞪得快掉下来了。老天,那女人走起路来就像只求偶的沙蚤在沙上跳舞。”
我对白莎笑笑,走出去。让她自己去想用什么措辞去形容女人和易感受的男人比较适当吧。
我开车来到水子前一夜晚上停车的那个地方。走上几级门口的石级,我按门铃。
一个夏威夷日本青年来开门。
“水子。”我说。
他看着我,没有表情。
我把手握住上衣的翻领,翻开一点点,又把它放下。
“是的,警官。”
过不多久,水子来到门口。她看到是我,退回屋去,好像我会打她一样。
我跟她进了屋子。
那夏威夷日本青年疑问地看着她。她用日本话和他谈了几句。我找把椅子坐下。
那日本青年指着门对我说:“出去!”
我坐在那里。
他用斗鸡的样子向我走过来,我用右手伸进上衣的左侧衣襟里面,对他敌视地看着。
他不喜欢我看他的样子,但我把他唬住了。
他把双肩垂下问:“你来干什么?”
我转向水子:“什么人付钱给你,叫你换录音机带子的?”
她的脸像木雕做成的。我认为她是不会回答的了。然而她用低低的声音回答:“巴吉禄。”
“还有别人吗?”
“没有别人。”
“你认识薛西乃吗?”
“薛西乃。”她跟了我的声音念这个名字,还蛮像唱歌的声音。
“薛西乃。”我再强调。
“不认识。”她说。
我说:“昨天晚上,你去过巴吉禄家里?”
她眼皮眨了两下。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站着看我。
“那时房子里还有别人吗?”
“女人?”
“可能是女人,也可能是男人,任何人。”
她又不说话。
“你没有看到什么人吗?”我问。
她深色的眼睛很稳定地看着我,眼珠黑得像涂了层黑漆,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正在巴家做客?”我问。
她还是保持沉默。
我说:“薛西乃昨天晚上也在巴家,再不然他是今天早上和你联络的。他大概三十岁,相当高,蓝眼珠,宽肩膀。我要知道他叫你做什么事。”
她仍是稳定地看着我,全身一动不动。两只眼睛冷静,完全不能测出她在想什么?
是那年轻日本人给我了信息。他不自觉地动了一下身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我一转身。
薛西乃站在门口,眼睛又冷又硬,一把蓝钢左轮直指着我。
他说:“你这个多事的狗杂种。佐藤,把他枪拿下!”
那年轻日本人向我走来,他现在在笑,一种胜利的笑容。他看起来像只猫。
“不要逼我开枪。”西乃警告我说。
我看看佐藤说:“你不要试,年轻人。你会送死的,再出现一个尸体西乃就无法解释了。我不在乎。”
佐藤迟疑着。
“去拿呀,”西乃说:“他在唬你。我们来对付他。以后我来解释。”
是水子打破了僵局。她用日语说了些什么,佐藤突然对我像猫一样,伸出抓人的爪子。
我向边上移一步,摔出我的拳头。
这正是佐藤等着的。他用钢钳一样的手指扭转我的腕部。我只感到身体撞上他故意突出的臀部,我看到房间在打转,转着一个病态的圈子。桌子在我头上,天花扳在我脚底的方向。我又整个翻了一个转,一头撞在墙脚上。
佐藤一下压住我上身。他是只猫,我是老鼠。
我全身发抖,胃里冒酸直想呕吐。我还是伸出了手臂,要给他来个锁喉动作。他把我扭转,使我像个大麻花,我听到水子沙滩鞋走过来的声音,她不动声色地站定在我身边,把一卷纱布绷带给交佐藤。
佐藤换手用一只手扭住我,抽出一只手伸进我左侧上衣内,想从我胁下枪套里下我的枪。没有枪,也没有枪套!他再摸我其它部位。
西乃说:“搞什么?先拿枪!”
佐藤充满自责地说:“没有枪。”
西乃把头向后一仰,声震全室地哈哈大笑。
我瞥了佐藤一眼,我想佐藤对他这种笑法不很满意。
西乃笑完了,把枪放进口袋说:“好吧!看看他身上有什么?”
他们把我外套和衬衣扣子解开,把裤子褪下,把我汗衫卷上去。他们把我全裸地放在地上。西乃搜衣服,佐藤及水子搜我身上。真搜,不是假的。
搜查完了。薛西乃把从我口袋中拿出来的东西,一件件都排在桌子上。
“说吧,聪明人,”他说:“东西在哪里?”
我的头像有人用槌子敲我一样。每次心跳,脑子里就脉动地大痛着。
“什么东西在哪里?”我轻声地问,试着不使他们知道我的痛苦。
他笑着,走向我。用脚猛踢我屁股。
我退避着。
佐藤大笑,日本式神经质的笑。
西乃说:“唐诺,我们知道是你拿到了。我们查过你房间,我们查过你车子,我们查过你接触过的任何地方,我们没有找到。我现在承认你能干。我不能再玩捉迷藏了,我没时间玩了。我要那玩意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告诉他。
我看到他脸色变黑。
我说:“我不知道你要怎样对待这里的佐藤和水子。你想隐瞒他们,也没有办法可以防止你。欺骗合伙的人反正是你的习惯了。你杀死巴吉禄,因为你想到能独吞何必对分呢?我不知道你和佐藤及水子怎么说妥的。但是……”
他又踢了我几脚。
这几脚非常痛。虽踢在我脊背上,但牵动了疼痛的头脑。我知道我唯一的希望是使佐藤和水子对他失去信心,但我忍不住这种肉体的痛苦。我知道他再要踢我,我胃里的不舒服又要发作了。
我勉力把精力集中,以便再施以心战。
“讲,”西乃说:“放在哪里?”
他又踢了我一脚,这一下我没有心理准备。
我真的不舒服了。
“给他把衣服穿上。”西乃说。
水子半跪着替我把衣服穿上。她帮我把裤子拉上,扣上衬衫钮子,甚至因为我双手被反绑,上衣已被拉起褪到前臂上,她也把我上衣拉回原来样子。她把我裤子拉上去后,谨慎地立即把我足踝绑起。
西乃拉过一只椅子坐在我身旁。他说:“不要以为没有事了。我喜欢在你身上练足球,非常有趣。你自己想多受点痛苦我无所谓。你还有得受了。我会带你到一个地方,到时你可以决定要怎么办。”
我勉强忍住痛苦说:“你完全弄错了。你要是有虐待狂,我没有办法。但是我不知道的东西,你怎能逼得出来?”
他又粗声粗气,难听地笑了。“这东西怎么会到那里面去的,我始终弄不明白。”他说:“但是你把那电影摄影机从信箱里拿出来的手法是很高明的。我们找到一个证人正好亲眼见到。那个时候他没太注意。我老实告诉你这电影摄影机对我还是个讽刺,老巴藏那里真把我骗过了。有一点你要弄清楚,我并没有杀他。但是你藏起来的那东西,我十分重视。如此而已。”
我知道,这下他是逮住我了。再也没有理由装聋作哑,让皮肉受苦。我想他会打死我,而且他会乐意这样的。
西乃又把脚抽回。
“我说,我说。”我赶快叫道。
他暂时不踢出来,但是并没有收回野蛮的个性。
“在哪里?”他狠狠地说。
“唯一你没有看的地方。”我说。
“我每个地方都看了。”他说。
“那你该找到了。”
他一时脑袋转不过弯来。又想了一想说:“好,哪一个我没有找过的地方?”
“活动百叶窗。”
他说:“少给我胡扯了。”
“不是在条板上,而是在上面装饰用的窗帘箱里面。”
“在里面?”
我说:“我用胶带把那东西贴在里面。除非你把活动百叶窗拉上一半,把头伸出窗外,再向上看才会看到它。”
“你这狗杂种。”西乃骂道。语调里还有相当敬佩之意。
我躺在那里不出声,双目闭着。
我听得薛西乃站在那里,在深思。
突然,他说:“还是要给你点颜色看。早叫你说,你不肯。”一脚踢向我。
然后他用脚尖疯狂猛踢我的胃部。
我把自己腰部弯曲起来保护自己,佐藤把他拖过一边。那日本人说:“以后再修理他,要紧的是赶在警察之前。”
不管薛西乃残忍的个性想如何修理我,他也不能忽视警方随时可能先他而找到他要的东西。
佐藤扶住他双肩,把他推向门口:“快去。”他说。
西乃说:“你们给我看住这家伙等我回来,就让他这样躺着。不要听他向你们乱说什么话。”
西乃快步出门。一会儿之后我听到引擎发动,一辆车自路旁开出的声音。
我把眼睛睁开。
佐藤高高站在我身旁。手里有支点了火的香烟,在沉思着。
“哈啰。二百五。”
“什么二百五?”
“我在说你二百五……容易受骗,做人爪牙,代人受过。”
“想让我也踢你两下?”
“我只想告诉你事实。”我说。
“西乃回来后他会给你更多苦头,说不定我会帮他忙。”
我说:“这就是你二百五的地方。你想西乃会回来?”
佐藤看着我,眼皮低垂,眼睛半闭,猛劲吸烟。
我说:“你想西乃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会回到这里穷泡等着你来分他的钱。再说你想他会留在岛上,让岛上警方99lib.搜他行李,问他话?别傻了。”
“他会做什么?”佐藤慢慢地问。好像不愿追随我的意思玩我导演的游戏。但是又忍不住好奇心要问一问。
我说:“我要是他我会飞回本土去。据我知道他有一张今晚的机票。也有明晚的预定。”
“飞本土?”
“当然。”
“他已经订位?”
“订了位,而且有机票。”
他的眼睛现在只剩一条缝了。
水子很快地用日话向他说了一些话。
“你不一定要相信我的话,”我不在乎地说:“打个电话给航空公司问问。”
又是一堆日本话,然后我听到水子穿了沙滩鞋拖着后跟走路的声音。
我听到拨电话的声音,然后水子有礼貌地说:“请问有位薛西乃先生今晚飞不飞本土……他有没有订位……喔,有机票……谢谢你,非常谢谢。”
她挂上电话。
两个人用日本话匆匆交换着意见,那声音像西班牙舞的响板。一会儿水子快步跑向我,弯下腰,一大块胶布封上了我的嘴巴。
又有更多的日本话,更多的脚步声。我听到门被碰上的声音,又是一辆车引擎发动声。一辆车又自路边开走。
我试着扭动手腕。绳结是用熟练的技巧打成的。想想日本几代人的海上生活,绑个结,不是随便挣得掉的。
现在剩下的希望只有发出响动,让人来救助。
窗口前有一只小木桌。桌上有只日本式花瓶和一个雕像。我把两只脚伸进木桌下面的横档,用力上举晃动。
木桌撞到玻璃,花瓶自破玻璃中冲出,在走廊上滚动,破碎。
我用脚举起放下那木桌多次,更多的破玻璃跳出窗去。
我等看。
等了好像整整一个世纪。我在想,要是能将整个小木桌翻出窗户去该会多好,可是我再也没有力气了。
终于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和一个男人的声音。有点怕怕的问:“里面没有出什么事呀?”
那声音告诉我:只要里面有什么危险的事,他会第一个先逃。
我从喉中弄出声音,我又把桌子弄得乒乒乒乒响。
我看到一张脸,自窗口向内张望,然后这男人转身就逃。我听到他逃下走廊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试探性地向这边走回来。又一次他向室内窥视。过了一下他试着转动门球,走了进来。
他怕极了,我要是动一动可能会把他吓跑了。他弯身向我,用手抓住胶布的角上,要帮我撕下封在嘴上的胶布。
好像嘴上每一块皮肤都被撕下一样。但胶布撕下了。
“小偷,”我说:“把我解开,报警。”
“他们哪里去了?”
“他们走了。”我向他保证。
他就是等这一句话。他开始工作,把我手上的绷带解掉,我坐起,拿出我的小刀,割除脚上的绳子。
我全身感到不舒服。
“他们是暂时离开,”我说:“他们会回来的,所以他们要把我绑起来,那样……”
已经足够。那人没有等我谢他一下,就害怕地离开这个地方,有如飞机从母舰上弹出去一样。
我估计我还有十分钟时间上的自由。
我全身疼痛。每移动一下,受伤的肌肉都会提出反抗,但我还是把这地方好好地看了一下。
厨房一个钉子上挂了两把钥匙。是后配的钥匙。我看了一下,是两把不同锁的钥匙。它们和水子住的地方,前后门的锁都不合。我把两把钥匙都放进口袋。
又转了一圈,没有值得注意的东西。
我向前门走去的时候,听到走廓上传来了快步声。我站在前门背后,一声不响。
薛西乃一下把门打开,大步走进来。
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客厅,他呆在那里,站的正是对我最有利的位置。我把全身的力量放在脚上,向他踢去,他向前倒去,手和膝盖贴在地上。
我一脚踢在他胸侧。
“味道如何?”我问。
又一脚踢在他前胸。
他向上看,满脸惊奇,不信。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我一脚踢在他下巴下,自己走了出去。
我现在懂了,要变一个虐待狂是件很容易的事。
最后踢他的那一脚,真是过瘾。
第二十章
所有的航空公司都是客气万分的。他们有没有客人都要飞班机,何况这个季节等票客人特别多,有人取消订位他们并不在乎。他们只要机票号码,并且告诉我机票也可退钱,也可一年内随时使用,或是换乘别的航线。
我敲柯白莎房间的房门。她打开房门,怒视着我说:“嘿,你真是搞得一团糟。进来,来得正是时候。”
我走进去。
毕帝闻坐在椅子的边边上,手杖在他手中。一头支在地上,圆头握在相迭的两手里。大大生气地抖动看。
白莎说:“你怎么啦?路都走不稳,像个跛子。”
她想阻止自己说那最后两个字出来,但是太晚来不及了。赶快掩饰地加一句:“被车撞了?”同时用眼角偷偷看一下毕先生,看他有没有气上加气。
我自己坐进一把椅子。
“我和人打了一架。”我说。
“老天,”白莎说:“你又被人打了。老实说,我不知道你为的是什么。你好像愿意被人家当只排球打来打去。你能不能也打一次胜仗给我看看?”
“显然有困难。”我说。
“唐诺,我们现在把事情弄糟了。”
毕帝闻怒气冲冲看着我说:“所有替我工作的人,我都要求他们对我有信心和忠心。我信任他,也希望他不玩花样。”
我把身子扭动一下,使最痛的地方压在坐垫上,不会动一动就疼痛。
“等一下,毕先生,”白莎说:“不要把唐诺看扁了。别人把他踢来踢去没错,但这小子脑子特别好,他会想出正确答案来的。”
“不必为我的钞票多花脑筋,”毕帝闻说:“从我的立场看,我不喜欢别人把我拖着团团转。”
“不要这样,”白莎说:“有什么不满意,可以……”
毕帝闻摇着他的头。
白莎咬着上唇,怒目的看着他,像要杀了他。
“怎么回事?”我问。
毕先生说:“很不幸的,我到现在才第一次知道,柯太太在姓巴的房子里,拿到过一点东西。”
“不过是一架用旧了的电影摄影机,”白莎叫说:“老天,你一定要这样说的话,我到旧货摊上去买一打给你好了……”
“不是摄影机的问题,”他说:“是摄影机里面有什么的问题。既然赖来了。赖先生,那东西哪里去了?”
“警察找到了呀。”
“我的意思是里面的那个东西。”
“底片也在里面,警察已经把它冲洗出来了。”
“我知道,”他说:“你照的皇帝街街景,是凶案发生二小时之后拍的影片。天哪,我以为我至少可以信任你们两位。我付你们钞票,对你们公开交易,当然不希望欺骗我。”
“谁说有人在欺骗你了?”
“我说的。”
“老实说,你付的钱,一分也没有浪费。”
“我不以为然。我付钱让你们来……”
“你付钱让我们来,”我说:“保护木蜜蕾。”
“对了。”他说。
“我们是在保护她呀。”
“没有,你们没有。你们应该把那消息告诉我……任何消息……”
我摇摇头。
他说:“我认为这是个完完全全不可原谅的不忠实行为。”
我告诉他:“有的时候我们应该把得到的消息全部告诉我们雇主,也有的时候有原因不必。这次正好是不必。”
“我要知道,摄影机里面有什么,赖先生。”
我说:“一卷微缩底片,两张银行租保险箱的收据,和两把保险箱钥匙。”
他突然自椅边坐直。“好极了,”他说:“正中红心。这正是我们要的东西。有了这些东西,世界都改观了。我们现在真的能保护木蜜蕾了。”
“你很高兴我们取到了这些东西?”我问。
“还用你问?”
我说:“好,是白莎拿到的摄影机,是我把里面东西拿出来的。东西在一个安全位置,没有别人找得到,也没有理由去动它。这是你希望不要被人见到的东西。现在不会被人见到了。你可以不担心了,你该恭喜我们工作优良,不是坐着吃饭白拿你钱的。”
“你要早告诉我,我早就不会死担心了。”
我摇摇头说:“你忘了警方找到了购买毒药收据的影印件。”
他想了想说:“是的,没有错。”
我狠狠地瞥向白莎。
白莎生气地说:“好了,是我告诉毕先生的,又怎么样?我受良心责备,告诉他要他绝对的保密。他硬要把屋顶掀起来,管我屁事。”
毕先生说:“我为什么不?我们应该是站在一边一起工作的。而你们找到些什么,却不告诉我。老实说,这还是第一次你们告诉我的数据。”
我说:“警察询问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是吗?”
“不知道。”
我说:“今天临睡做祷告的时候,别忘了感谢主,幸而当时你不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了,警察不久就会知道。白莎当时做得很对。你看,你有一双薄手套,是你放了一些找到的纸在里面,一起塞进一个石缝里的。是吗?”
“是的。”
“你拿到了吗?”
“你意思是,我有没有从石缝里拿出来?”
“是的。”
“没有。”
“它们哪里去了?”
“仍在石缝中。”
“你没有差什么人,让他为你拿出来?”
“没有。”
“你没有告诉任何人,你做的这件事?”
“没有,只有柯太太知道这一件事。”
我说:“它们不在那里了。已经不在了。”
“你能确定?”
“不能完全确定,因为我没有把手伸进缝里去试探那玩意儿是否在里面。不过我看到堵住那个缝的石块已经掉下来。月光下,我看不到缝里有东西。我想任何东西只要在里面,我会看得见的。”
他皱眉头说:“那可能会很严重。”
我什么也不说。
“无论如何,”他说:“我还是要说,这件事你们严重破坏了你们的信誉。”
“我认为不然。”
“我认为如此。”
我说:“你请我们来保护木蜜蕾。”
“是的。”
“好了。我们正在保护她。”
“保护她哪一方面。”
“据我记得,你雇我们保护她……不受任何困难伤害。”
“没错。而你们做的第一件事是匿而不报对她最重要的证据。”
“没错,正是为保护她而如此做的。”
“你的意思,有关蜜蕾的事你连我都不能信任?”
“正是如此。我说。”
“荒唐!为什么?”毕帝闻大吼道。
白莎说:“不要这样,唐诺,不要这样。我们慢慢谈,这事好解决,一定有办法……”
毕先生说:“不行,没有办法。你们算完了。你们两个不必忙了,你们两个人都被解雇了。现在要止付我给你们的支票已经太晚了,反正你们也兑现了。但是从现在起,你们付你们自己的开支。不满意可以去告我,我会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们欺骗客户。我宁愿花五万元打官司,也不再给你们一分钱。”
白莎痛苦、生气地看着我。
我对毕帝闻说:“今天早上,你口袋里怎么会正好有副手套?”
他激怒地说:“我不知道。我在保护我的手。我手有点晒伤,同时……”
我说:“在夏威夷没有人带手套。”
“我要带,有什么不可以?”
我说:“那是因为你知道你要搜查姓巴的房子,不愿留下指纹,所以带副手套在口袋里。”
“你说什么呀?我们到那里,才知道发生谋杀。”
“是什么人干的?”我问。
“一个女人干的。”
我摇摇头:“乱讲,乱讲。毕帝闻!你对你的侦探,不讲实话。”
“你在暗示什么吗?”
我说:“这件案子全是你精心地设计好的……”
白莎打断说:“不是。不是。唐诺,不能想错了。我们不能在这一点上开玩笑。你也知道,毕先生一个早上都在海滩上。是我告诉他巴先生的事,而后我和他一起下去。我和他始终在一起。”
我问白莎:“谋杀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正好我们开车到达,”白莎说:“或是早一点点。”
“不是!发生在你去打电话报警的时候。99lib?”我告诉她。
白莎叫出声来。“什么?你疯啦。我去打电话报警,因为……”突然她停止说下去。
“当然,”我告诉她,“你并没有离开汽车。你那时也没有见到尸体。毕帝闻走去门口,从窗里看进去,回来告诉你巴先生被人在眼中间开了一枪,躺在床上,一堆报纸在床边地上。”
白莎用她的小眼睛看着我,眼睛一眨也不眨。
“但是他说的没有错,”她说:“我也亲眼见到尸体了。”
我笑对她说:“那是你报警回来之后、躺在床上的当然是尸体。毕帝闻走向门去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是活的巴吉禄,而且正在看早上的报纸。”
我继续说:“是姓巴的开的头,想勒索木蜜蕾。但是薛西乃,他是这件事的首脑,他看透除了木蜜蕾之外还有一条更大更肥的鱼。这个人,真正有罪,而且太有钱了。”
“你在说什么呀?”毕帝闻说。
“巴吉禄谋杀案。”
“那就讲吧。”
我又转向柯白莎:“毕帝闻叫你去邻家报警,由他在原地等。你爬石级去邻家。他走进屋去,把枪拿出来,把子弹送进他两眼之间,又尽快回到门廊下,所以你在邻家打电话的时候,还可以遥望到他在门口徘徊。
“他曾希望杀掉他后,在你回来之前,来得及找到他要找的文件。但是时间不够。所以必须说服你跟他再进去一次。”
毕帝闻大吼:“你这个吹牛的骗人精!我要叫人吊销你执照。”
我理都不理他,还是继续对白莎说:“毕帝闻那会管木蜜蕾的死活!都是做作而已。木蜜蕾是拿到过砒霜,但是这不是毒死木宜齐的砒霜。这也是个阴谋。毕帝闻告诉木宜齐他也想学着剥制鸟的标本,请宜齐给他弄点砒霜,宜齐就叫太太蜜蕾给他去店里带回来。”
毕帝闻盛怒之下反而冷静下来。他说:“我不知道怎样可以使你们两个永远不再吃这一行饭。但是只要金钱,时间,甚至不正当手段可以使用的话,我都要用。你们是最低级、最下流的私家侦探。你们是这一行的败类,渣滓。你们反过来欺骗主顾,吃客户。”
我向他笑笑。
白莎也对我生气到无以复加:“我弄不懂你吃错了什么药?扭到了哪根筋?在这件案子中,我们的主顾像圣诞老人一样,而你自己偏要在他脖子上打那么大一个死结。”
毕帝闻告诉我:“现在让我再告诉你一些事。法庭上讲究的是证据,我不知你听到过没有。假如没有的话,现在也许正好可以学习一下。你看了太多侦探小说,小说里聪明的侦探用手一指,犯人立即崩溃自白,再不然就是拿出一支枪自杀或逃亡。
“现在我要把这个程序倒过来。你已经当了白莎证人的面说了不真实、诽谤、恶意的指控。我倒要请你提供一点证据出来。年轻人,要是你提不出来的话,你知道法律对你这种人也有一种处理方法的。而我绝对会请最内行的律师,向你讨回个公道。”
白莎却对毕先生说:“假如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说话。你这个自以为了不起的残废龟儿子!我会给你看一点你也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手段。老实说,我想你……”
有人来敲门。
我们全体静下来不作声。
毕帝闻严肃地对我说:“我们现在不需要别人打扰。也许,我们都失去应有的礼貌了。也许大家不坚持己见可以重新在互相信任情况下,研究出……”
敲门声变得更响了。
我走过去把门打开。火辣麻基警官站在门口走道上,微笑着,鞠躬。
“不能进来吗?”他问道。
“不行!”毕帝闻喊道。
“不行!”白莎吼叫道。
我站向一边。火辣麻基进门说道:“谢谢你,谢谢你。”
我把门关上。
火辣麻基说:“你刚才提到证据,毕先生。真是非常有兴趣的话题。我想我可能对你们有所供献。所以决定不请自来,参加讨论。”
“你说你听到我们的讨论?”白莎问。
火辣麻基说:“喔,当然。我们对这房间也在窃听,你知道。不要难过,只是警方常规工作,柯太太。”
“录音了?”白莎问。
“喔,当然,录音,而且有证人在听。我们就在你隔壁房间里。”
毕帝闻说:“那好极了。赖唐诺对我人格的诽谤,现在有证人,有证据,我可以放心地控告他了。”
火辣麻基警官重拾话题:“有关证据,赖先生,你倒有些有趣的结论……也许我该说是推理。”
“只能说是怀疑。”毕帝闻不高兴地说。
“现在,我们可能到了提供证据的时候了。”
“是吗?”我问。
“厕所水箱里的手枪,”火辣麻基说:“不管是什么人放进去的,什么时间放进去的,已证实是杀人的凶器。”
毕先生想说什么,改变意见又不说了。
“很明显的,”火辣麻基说:“假如有人杀了这个败类,正好知道有个机会可以套在木太太身上。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把枪放到木蜜蕾家里去。”
“我想赖先生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一再建议搜查的警员要好好地每个地方都看到。”
我点点头。
“当然,我也有这个想法。现场没有留下凶器时我就有这种想法了。”火辣麻基说。
毕帝闻嘎声揶揄说:“那你们这些猴子猴孙为什么第一次搜查的时候,不看看水箱。这不使事情简单得多了吗?”
“可是,你们不知道,”火辣麻基说:“这只是警察的常规工作,我们第一次搜查时看过了……看过了。”
“看过了?”毕先生问。他的下巴掉下来合不上去。
“当然,”火辣麻基理所当然地说:“你想我们火奴鲁鲁警方,在处理这样一件重大案件的时候,怎么可能有个警员,会被别人指责没有搜查这样一个明显的藏物位置。”
“明显?”毕先生问。
火辣麻基用斯文而客气的语气说:“当然,对你或许不以为然,毕先生。外行的人走进浴室,想要藏匿一件罪案的证据,他会四处看一看,看到便器上的水箱,以为找到了理想的藏匿地点,还自以为是天才。但是,毕先生,我们是专家。我们每天遭遇和接触这一类事情。
“对你恐怕一生只有这样一次。我想你从来也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要匆忙地把一件重要东西藏起来,尤其一定要在特定房子的有限空间里。厕所的水箱,在你看来的确太理想了。
“我们的人每年会有好多次要搜查特定场所。我向你保证,你并不是第一个认为水箱是个好地方可以藏匿东西的人,也不是第一个认为警察不会看那地方的人。
“当然,另有件事,”火辣麻基继续说:“我们相信外人要栽赃的话本来就该栽在浴室里。而水子……那个日本女佣人,她要栽赃的话,多半会栽在厨房里。
“你会不相信,世界上有多少佣人、厨师,认为把东西放在糖罐、面粉罐,甚而咖啡罐里就不会被别人找到。所以我们警察搜查厨房的话,第一要看哪里?现在连你也懂了。所以我们在第一次搜查木蜜蕾家的时候,怎么可能不看浴室里的水箱呢?
“据我看来,毕先生,你带了柯太太去拜访木蜜蕾。你向木蜜蕾保证你要支持她到底,你会请最好的律师代理她的权益,你愿意掏腰包不论花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保证她。
“这些个甜言蜜语,目的不过是要由你全部控制蜜蕾的诉讼。因为是你出钱在请律师,你可以决定战略。于是你会自自然然把她送去为谋杀案定罪,但是在外表上,你还是拼命救她脱罪的老好人。”
“照这样说,”毕先生讥讽地说:“也许你能告诉我们,我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劲,来欺骗一个我那么爱的女人?”
火辣麻基警官说:“喔,当然。?99lib.你知道木宜齐已经叫他太太去拿砒霜了。所以你选择砒霜来对付木宜齐。用不着多花什么脑筋,请个会计师查一查你们合伙的账册,一切答案都可以出来了。
“那个勒索者,巴吉禄,非常聪明,但他得到了错的证据。他想勒索木蜜蕾,但是你才是真正有罪的人。
“薛西乃,勒索集团中的主脑,到这里来要告诉他这件事。你知道了他要来,所以安排和他同船前来。也带了侦探来‘保护’蜜蕾。很聪明,非常聪明,但是还不够聪明。”
火辣麻基警官微笑着,向毕先生微微一鞠躬。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毕先生大声吼着。
火辣麻基警官显得十分惊奇。“当然,当然。”他说:“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不但在我脑子里思考过,而且说出来后我自己耳朵又听过。当然,当然。”
“你是在做直接的控告。”毕帝闻说。
“当然,当然。”警官承认说。
房里一时寂然无声。
火辣麻基继续说:“我相信我没有想错,毕先生。你去木蜜蕾公寓,没人看到时,单独时都可以有机会跑到那浴室去,即使被发现,也不会引起什么坏疑。除了客厅之外,浴室怕是你唯一去过的其它房间了。你很小心的进了浴室,把门关上,把锁锁上。凶枪在你手上,你要找个地方又藏匿又栽赃。你知道浴室会是个好地方。
“唯一你不知道事实是,赖先生棋高一着,他看清了凶器不在现场。除了凶枪有特征可以指出是凶手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凶手故意带走,事后可以栽别人的赃。所以,赖先生特别要求搜索公寓的警员必须仔细搜索。使事后如有栽赃可以清楚分辨。当然,你和赖先生不会知道我也给了我的99lib?属下相同的指示。
“所以,毕先生。你走进浴室的时候,你根本是走进了一个特意安排的陷阱。我可以保证,浴室里每一寸的地方都经严格搜查。不但如此,连浴室墙上的磁砖我们都一块块敲过。就是不希望将来出现一块磁砖可以移动一下,放点东西进去。再说,你和柯太太去拜访木蜜蕾的时候,只有你进过浴室。
“所以,后来我去浴室的时候,我是第一次去搜那浴室,但是我几乎立即先去检查便器上的水箱。那把手枪不就在里面吗?当然确定它是凶枪是后来的事。”
毕帝闻说:“你不能把这种事诬赖到我头上来。我会官司打到底的。我有钱请律师,会请最好的。”
火辣麻基警官文雅地微笑:“我真高兴你如此说,毕先生,真的很高兴。我还怕你会胆怯全部坦白承认,请求法庭宽恕呢。你现在的态度对我们有利多了。”
白莎问:“为什么?”
火辣麻基很惊奇地看她一眼,好像说她应该知道原因,不应该打岔的。
但是他还是有礼貌地解释道:“你看,柯太太。我们警方一切的开支,薪水,所有的维持费用,都来自老百姓的税收。当然我们希望付税的人知道,为了保护他们,我们辛辛苦苦地做了多少事。
“很多次,很多次。为了一件凶案我们花了很多人力物力,收集了一切证据,但是最后一分钟凶手什么都承认了,把自己交给了法庭,请法庭宽恕他一点。这样的话付税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们做了多少工作。
“又有的时候,警方收集的证据有一个小小漏洞。被告请了很多律师出庭,使付税人对我们工作多少有点疑问。
“很多民众不太了解,警察不能判定任何人有罪,警察只是负责收集证据。聪明点的律师不断打击搜证的警方,他们会向陪审团问:警察为什么不查这,不查那,不如此,不那般。陪审团常常会点头同意,让被告无罪释放。被付税人责难的总是警方。
“就这件案子而言,一切正好相反。你看,我们有一切证据,即使最好的律师也无法……”
“少在那里耍嘴皮子,”毕帝闻生气地打断警官的话,“我是个做生意的人。我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你是在吓唬人。就算我去过浴室,你唯一可以证明枪是我放进去的办法,是当时跟我进去把枪掏出来。像目前状况,太多人有机会进去。蜜蕾可以,瑙玛可以,这个狗头狗脑的侦探可以,还有……”
“喔,当然,当然,”大辣麻基立即承认这一点,“你太对了,毕先生。目前还不到公开辩论的时候。”
“怎么样?”毕先生说。
“当然,”火辣麻基说:“你必须承认,你有这个可能。”
“我和很多别人都有这个可能。”
“但是,当然你不会把我们当小孩看,毕先生。”
“那就表示你们并没有十分把握,”毕帝闻说:“我的律师会把坐在证人席上的你变成一只穿小丑衣服的猴子。”
“但是你又怎么解释,我们查了那把枪号,也查到了出卖这把枪的商人,发现枪的所有人……”
“你查有什么用,”毕帝闻说:“我向你保证这把枪不是我买的|”
“当然,当然,”火辣麻基说:“你不会这么笨。这枪在十五年之前卖给一个男人。可惜我们已无法问他,他已经死了。”
“那不结了。”毕帝闻说。
“但是,”火辣麻基说:“丹佛警察局对持有枪支的人特别注意。任何一位可敬的市民,只要有充分理由,都可以申请持有一支自卫的枪支。但是警察都要登记存案。十年之前,也许你记忆已经不太清楚了,你申请要自备一支手枪时,你登记了厂牌、型式和你想佩带那支手枪的枪号。”
毕先生的脸突然变得惊慌。
“巧而又巧的是,”火辣麻基说:“那支枪的枪号,和水箱里拿出来的,杀死巴古禄的枪,完全一样。
“你看,毕先生。警察有的时候做事一定要面面俱到,差一点也不行,我们在岛上有很多不便,我们长途电话用得太多,开支在电话费用上的费用很惊人。所以这个案件正可告诉社会大众,警察的电话费用是必要的。
“现在我不想给你太多不便,毕先生。我知道你的关节炎相当厉害。手铐放在你手腕上太过沉重,我决定不用。同时经过大厅,也会损及你的颜面。
“你当然先要办妥离开旅馆的手续,毕先生。火奴鲁鲁这个季节旅馆太挤了,等房间的客人每天列成长长的一张名单。旅馆对这种事很重视,我们也希望守法的付税人多赚钱。你不必担心自己的房间,我有两个部下已经在帮你整行李了。
“你看,你的套房太好,很多人等着想迁入。但是你现在要去的地方,大家都等不及地想出来。请你原谅我开了一个小玩笑,毕先生。我只是想减轻一下我这些日子的紧张。
“现在,让我来帮你站起来。你可以带你手杖一起去,但千万记住,只是用来协助你走路,绝不是武器。任何暴力的尝试,都只有恶劣的结果,尤其是你的体能状况。
“毕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火辣麻基警官走过去,把手放到他胁下,帮他自椅中站起,把手杖拿了交给他。他向我和白莎微微鞠躬说:“请你们原谅我的闯入。但是当我们听到后来你们说话的样子,我认为我应该出来调停一下了。我怕你们声音越来越大,夏威夷皇家可是个很高级的旅馆……
“至于那只你所购买的闹钟,赖先生,当然你可以保留,我们无权过问。不过,那只匣子里面所放的东西,我们当然十分感兴趣。匣子我们知道你寄给本土办公室的卜爱茜小姐了。
“我已经和本土警察联络好,明天早上匣子送到你办公室表的时候,一位警官和一位邮政稽察会和送邮包的人同时到达。我们当然希望卜小姐能和我们合作。”
“她会的,”我说:“我们也请求你能给我们一点面子。”
“怎么说?”
“天知道这卷微缩片上有多少勒索数据,”我说:“我们希望我们的客户受到保护。”
“你们的客户?喔,你是指木太太和姓雷的小姐。我倒是真的忽视了目前的情势,赖先生。
“我怎么会没想到像你这样机敏,狡黠的年轻人,会随随便便指控当初最先出钱聘请他的富翁是杀人犯呢?当然你已经和那两个事后会得到太多利益的女人,有了更好的金钱上的定约了。
“当然,当然,赖先生。这一类事件我们一向最合作了。我们和你一样不喜欢勒索,请你相信我们的明智决定。
“另外还有件事。柯太太,你去运兵船上出差这件事……我指的是希望找到木蜜蕾在海滩上被抢进镜头……已经办好了。
“赖先生,你真聪明,能想到这一点,我们的人立即开始了工作。我们已经找到几张照片,证明木蜜蕾的确在海滩上……这女人身材真是太迷人了!
“两张照得她非常清楚的照片,背景是独木舟俱乐部。假如赖先生回忆一下的话,独木舟俱乐部有一座大钟正好面向海滩,让那些游泳的人可以知道时间。
“这些照片完全证实了凶案发生的时候,木蜜蕾确实是在海滩上。
“现在,毕先生,假如能请你跟我一起走出去,我能保证经过大厅和办理柜台手续的时候,你仍是我们可敬的客人。就像是一位有钱、出色的商人由警察保护去游览一下市区。
“谢谢你,柯太太。谢谢你,赖先生!事实上,在这件事里,我们要特别的感谢你的合作,真心地谢谢你九九藏书。
“柯太太……我恐怕她卤莽了一点,犯了点不审慎的错误。局长本想和她谈谈。不过不急,明天,后天都可以。目前局长太忙,实在太忙了。
“我们不愿意使本土来的旅客受窘,尤其是最后给我们印象不坏的人。但是几天之内,看你方便的时候,柯太太,我们局长要问你一些问题,有关从凶案现场拿走证物的事。
“现在真正剩下最后一件事了。另外一个勒索者,那个唐诺一再提醒我们注意的薛西乃,他冒险去找所有姓巴的保存的证据。这也是有几十万几百万的赌注,能怪他吗?
“但是我们已把他处理好了,赖先生。或许是命运弄人,他今天晚上会和毕先生住在相邻的两个房间里。
“我再也不打扰你们了,你们一定还有很多业务上的细节要讨论。我也要护送毕先生去他新的居所了。
“两位晚安。”
火辣麻基引导毕先生到走廊,我瞥见两个便衣就站在门口过道上。房门很小心地被带上。
“他奶奶的,”白莎说:“他奶奶的奶奶!”
我放一根手指在唇上,提醒她房间是有人在窃听的。
第二十一章
白莎跟了我下楼,走出日光阳台,走上海滩。水面上倒映着棕榈树的影子,在夜晚的天帘背景下显得异常平和,宁静。珊湖沙隐现着银白色。热带温暖的海潮,在威基基海滩二十五码外替漂亮的沙滩镶了一条美丽的花边。再向外,也不过是平静的涟漪。
白莎说:“这些警察办事的方法真叫我倒胃,我现在要搜搜看,他们有没有在我奶罩里放了个麦克风。”
“这主意很不错。”我说。
“这个警察局长,”白莎说:“他还真以为我会自己跑去认罪,请他原谅,那连门也没有。”
“他是个绅士。”
“你什么意思?”
“他并不希望你真去看他。”
“但是他传话要我去看他。”
“但是他目前太忙呀?99lib?,”我说:“假如你给他一封正式函件,解释你有紧急情况,我绝对相信你能在局长忙完之前,搭上架飞机,飞回本土离开这里。”
白莎很仔细地看过我之后说:“你是智多星,你认为警官是这个意思吗?”
我说:“我认为绝对是的。你走进凶宅,窃取证物,藏匿不报。这是违反职业道德的行为。他们可以通知加州,把我们的执照吊销,甚而更严重处分。”
“我只是试图从勒索者手中保护我的客户。”白莎说。
“所以,”我告诉她,“警察局长让你知道,你要再留在这里不走,他就要拖你下水了,但是他太忙了,一、二天之内怕无法接见你。不过一、二天之后,假如你已离开这里,我想他又会太忙,忘记把你的事转送本土。”
白莎说:“奶奶的!我相信你说对了。”
我什么也没有说。
她说:“唐诺,我想天一亮就会有班机飞本土。白莎马上去订座位。白莎这些天有太多事要做,再说办公室不能没有人。唐诺,这样好的消息归你去对姓木的说。”
“我会的。”
白莎疑心地看着我说:“记住,好人。我们做生意,为的是钞票,不要让她用媚眼和口红付给你就算了。”
“毕先生已经付过我们了呀?”
“我们从毕先生那里拿了点定金。”白莎说。
“有一件非常有趣的藏书网事。”我告诉白莎。
“什么?”
“大多数的州里都有这条法律,一个人不能继承被他谋杀人的遗产。”
“你是说毕先生假如是谋杀木宜齐的凶手,即使木宜齐有遗嘱,他也不能继承木宜齐的钱?”
“是的。”
“那会变成什么情况?”
“木家遗给毕帝闻的一半不必给了。”
“归木家俏寡妇了?”
“是的,木蜜蕾取得全部遗产。”
白莎说:“唐诺,你快去,去找她。对她客气点,看看能不能说动她由我们代表她争取一切利益。老天!你站在这里发什么愣?去看那女人。她喜欢你不是吗?去安慰她,和她要好。让我们替她做成这件事。”
“好吧,假如你坚持。”我说。
“坚持!”白莎向我喊道:“她有油井,金矿,有收益的房地产,她又……你还在说要我坚持你才去?老天!喔,老天。奶奶的,你给我现在就去!”
我离开白莎,来到蜜蕾的公寓。
“你在家里没出去?”
“我想你会来的,”她说:“进来,进来。”.99lib.
我跟她进了客厅。灯光不亮。蜜蕾在长沙发上坐下。
“瑙玛呢?”我问。
“和她时间证人一起出去了。”
“裘瑞易?”
“是的。”
“这个时间证人可靠吗?小蕾?”
蜜蕾看看她的手表。“这时候肯定可靠了。”她说:“装甲外壳,紫铜钉包头,到午夜就坚不可摧了。清晨起床之后,你就是用一吨炸药也炸不出漏洞来了。”
“那可够妙的。”我说着准备坐到椅子上去。
她扮了个鬼脸说:“这里来,唐诺。和我坐沙发上。比较舒服,亲密。”
我说:“我有些事要先告诉你,是公事。”
“那可以等。”
我走过去,坐在她坐着的长沙发上。
我从口袋里拿出两把从水子家拿到的钥匙,我说:“我想两把中有一把,是这公寓的.99lib.钥匙。”
“没错,”她说:“你很有脑筋。就奖给你吧!”她伸出赤裸的手臂,抱住我的头颈,高兴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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