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瀚海仙缘》 第一章龙涎镇 “诶诶诶,我都说了认输了你怎么还打呀!” 时间正值酉时初,热闹的市集的正中央有一座方形的比武台,熙熙攘攘正围着许多百姓,嘈杂的群众有拍手叫好的,有捧腹大笑的,很是热闹。 一名约莫六尺高的男子倒在了比武台的绳角一侧,面露痛苦之色,捂着肚子嗷嗷的叫唤。 “承让了,这位兄弟,我自小就有些许耳背,况且当时战得正酣,多有得罪” 说话的是一名十分高大的壮汉,裸着半边膀子,脑袋上边虽然毛发光光,但是下面胡须却异常旺盛,而且呈向上生长之势,窜到了两鬓之间,声音却比普通男子尖细,令人感到稍有违和。 说完便朝着这名倒在地上的男子做拱手礼,面无表情,也不知刚说的这话是戏谑还是正经。 台下百姓们发出了热烈的喝彩声,鼓起了掌,似乎在表达着对这位大汉的敬意。水泄不通的人群之中,两个少年交头接耳在议论着什么。 “那人也真是活该,说认输两字儿,扭扭捏捏,真没男子气概,输给‘名涯榜’排名一百的‘虎臂陈疆’不丢人,卫空啊,得亏叫你来了,‘名涯榜’上的人可不多见呐,怎么样,有趣吧。” 说话的这位少年年龄大约十六,个头有七尺开外,身着朴素,与寻常百姓无二,虽说穿着衣无二彩,长相却是棱角分明,五官如同被刻刀精雕细琢过似的,神采奕奕。 而被唤作卫空的这名少年年龄与其相仿,但是穿着就看得出家境起码是要比一般人家显赫的,一袭明朗白衣,手持折扇,书生气息十足,腰间别着一枚墨绿色十分精美的和田玉佩,五官虽不如这名少年精致,但也算是比较端正,个头也稍微比这名矮个两寸。卫空回答道: “确实厉害,百闻不如一见,孙良啊,我今天来这的事儿千万别跟我爹说,到时候他问起你,你就回答我去跟闻人先生下棋去了,不然回去又得听他絮絮叨叨。” 孙良点了点头,正在台上那位名叫陈疆的大汉说话了: “各位,刚刚和几位豪杰过招,相信大伙也已经清楚我的实力,我来此地的原因,各位也都了解了七八成,明天的‘明灯节’大伙明天照常准备过节不必担心,那帮贼子若敢来犯,我陈疆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说完便站在台上又向百姓们鞠了几躬。台下的百姓们声声叫好,随着天色渐暗,百姓们零零星星的渐渐散去。 两名少年也转头离开,走了两步,卫空看了看腰间的墨绿色玉佩,松了一口气。孙良看到这一幕戏谑道: “哟,怎么,大少爷还挺小心谨慎的嘛,还知道人多的地儿要看好自己的宝贝。” 卫空叹了一口气:“哎,别贫了,你是不知道,这玉佩我打小就带着,我出生时,不知道哪里来的算命先生还是江湖骗子,说我十八之前易夭折,我娘听到这话,从咱们这龙涎镇走了步行一月有余,到玉宇观求得这块玉佩,小时候去闻人先生家念书的时候,忘在了他的家中,回去告诉我娘玉佩不见了,不知道她是害怕还是要惩罚我,把我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还好闻人先生及时送来,之后我就明白了血可流,手可断,玉佩不能丢。” 孙良哈哈大笑,伸出右手搂住卫空的脖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打小你啥都挺大方,就是不让咱们摸你的玉佩看,我之前还以为是哪位姑娘送给你定情信物呢” 卫空也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问道。 “诶,先前听台上那位陈疆前辈说的那番话,似乎明天有事发生?” 孙良诧异的看着卫空:“乖乖,这看来你娘关不关你都没差啊,三天前,老李家押着几十箱龙涎香去北都的路上,途中杀出了好几十人,劫了那批货,还杀了不少人,领头的那人自称是金刀寨寨主刘通,放下话来要咱们明灯节之前准备十万两银子,否则当晚便会血洗龙涎镇。不过现在陈疆前辈来到此地,看他们还敢如何造次,定是叫他们有去无回!”卫空看着孙良那自信满满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两人走了一小会儿,到了岔路口,打了声招呼便往不同的方向都回去了。” 龙涎镇,位于瀚海大陆的西南角位置,临香海,盛产龙涎香,每年都会有大量优质的龙涎香运送到大陆各地。 外人都了解龙涎香及其昂贵,便也认为龙涎镇的人家皆为富贵。实则不然,这里大部分人家也都只是负责采集加工以及运送,真正管控这片地区的还是高层官宦以及几名富商的支持。而这里的百姓们也安居乐业,一生少有病痛,就连作物还有家禽都比外地的要更为肥硕。 名涯榜,是天下一百位侠义之士的武力以及所行正义之事的综合排名,不仅受人尊敬,每年年底,当今圣上会召集这百位侠士举行庆功典,赐予奖赏,而更有上进心之人,便是借自己名声响亮之时,会选择拜入一些名门正派,追求卓越。 卫空这会儿刚刚到自家宅院门口,这屋子比起一般百姓家,确实大个两倍有余,院子周围还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十分显眼。 推开大门,径直走了几步,余光一瞥,看见父亲卫楚正坐在书房里看书,两人目光相撞,卫楚有点不满的开口道:” “回来了啊,哎,先吃饭吧” 卫楚起身,将书卷放回原处,揉了揉双眼,跟着卫空一起走到正厅。 “正好,菜也上完了,来,坐下吃饭吧。” 母亲正把最后一道菜,稳稳地放在桌上,看了看他们爷俩。母亲秦氏声音十分温柔,长相比较平凡,三十余岁,父亲是一位小官,甚至都不算官,唤作涎香司,平常就是接待各地来镇上交易的人,核对货物,但也繁忙。 因此打小到现在管教都是母亲,但是卫空也明白母亲也是最爱自己的那一个。三人入席,气氛有点沉默,卫楚放下筷子,转头望着卫空。 “小子,我跟和江大人谈好了,下个月你就去他那帮忙研墨写文,放聪明点,这可是一个丰富学识的好机会。” 卫空正用俩手抓着一大块牛骨啃着,油花都溅到双颊上,囫囵不清的说出两个字儿: “不去。” 父亲听到这话气儿不打一处来,猛拍桌子喝道: “之前我跟你讲了那么多事,你都不去!难不成这么多年闻人先生都是教你习武?你想当侠客闯荡江湖?你自小身板便不如别人,把你扔在隔壁王婆家鸡窝,你都能被活活啄死。” 卫空停下来手中的动作,擦了擦嘴,也提高了嗓门: “你不就是想跟那些大官打好关系?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讲到底还是为了自己,想做大官。” 母亲连忙拍了拍两人肩膀。“他爹啊,先别急嘛,给空儿几天考虑一下,还有空儿啊,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以后别那么大嗓门跟他说话了,好么?来,先吃饭,吃饭。” 卫空低下头快速的扒拉了几口饭,起身就往自己房里走去。 其实平常父亲卫楚比较温和,很少生气,很多事情都依着卫空,母亲平常责骂更多一点,但是这就是许多人家教育子女的方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若都是不依不饶,谁都不肯让步,就会闹得不可开交。 卫空回到房间,取下灯盏准备点燃油灯,晚上风大,窗户被吹的作响,油灯燃了又灭了,反复几次,使得卫空心里更加烦躁。随意翻看了几本诗集,便解下外衣,倒在床上,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今天那位陈疆前辈的英姿,回味着他的一招一式,不知不觉就睡去了。 第二章黄衣少女 清晨,不同于往日的安静,明灯节这天,许多人都赶早买菜,买灯笼等节日用具。虽然卫空家已经是离集市很远的深巷,但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商贩们的叫卖声。 卫空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打了个打哈欠,坐在床上醒了醒神,不久听见外面娘亲叫唤他的声音:“空儿,空儿!” “诶,来啦” 卫空迷糊的回答道,起身穿好外衣,别上腰带,拾掇好这块墨绿色的“命根子”,拍了拍自己双颊,朝外边走去。 推开房门,日光透过清晨的薄雾,轻柔的照射在卫空身上,卫空眯了眯眼,看见母亲正提着两个木篮子,站在院子的中央。 “空儿,今儿过节,把这些东西送去闻人先生那里。” 卫空从母亲手中接过篮子,看里看里边,是一些鸡蛋,水果和小点心。 “哦,知道啦。”说完,便推开大门向外边走去。刚踏出门口,又听见了母亲在屋内的吆喝: “路上别贪玩,快去快回!”卫空顿了顿,也没回应,继续向前走着。 正值六月初三,明灯节虽然不如传统春节那么隆重,但是也是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如同“夏日的春节”,这一天家家户户也都是团聚在一起,夜晚将灯笼布置在自家门口,彻夜不熄,也有许多小孩,情投意合的少男少女在香海岸边放置随波远去的荷叶灯,徐徐升向空中的孔明灯,若在远处望去,如同天上的星河流入凡间,斑斓夺目,全国各地的人也是不远千里,慕名而来,只为欣赏这一刹光景。 随着时间推移,太阳的气焰越来越盛,卫空此时已是汗流浃背。闻人先生住处,坐落在龙涎镇镇外后山,要穿过市集,到东村口,沿着一条上山的小径走一盏茶的时间,说远不远,也不算近。 卫空有时不想去闻人先生那学习,不是因为识书写字枯燥无味,而是简单的路太长。卫空放下两个篮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双手叉腰,叹了口气,心想: “真是奇怪,每年就今天奇热无比,算了,等下还是去市集那看看今年又有什么奇人来此。” 卫空提上篮子,仿佛有了什么动力一般,步履轻盈的往市集走去。 平常的龙涎镇人并不多,但是今天由于明灯节的原因,比平常得人多了数倍不止,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大多数人都是来观景,小部分则是购买龙涎香及其他或者其他新鲜玩意儿。 市集上有卖灯的,卖菜的,耍杂技的,贩卖各种小玩意的,兵器的,小宝贝的,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卫空走到了集市,心情十分激动,也不顾炎热和劳累,四处观望,远处许多百姓喝彩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提着篮子,依靠着这副小身板钻过人群。 眼前是一位少女,浅黄色华衣裹身,显露出其玲珑的身躯,裙摆刺着几朵白玉兰,秀发齐肩,手持一把寻常猎弓,一块黑绸遮住双眸以及半边玉容,只露出玉润双唇。 与其相隔几步是一名稍显成熟的青年男子,身形魁梧,甚至稍有发福,衣不兼彩,一字连眉,眼神坚定,双手各持半个巴掌大的的枫木。 俶尔,这名男子将手中的木板向空中使劲一掷,木块离地足足有五丈高,围观百姓们发出了惊呼,感叹臂力何等惊人。 而那名蒙眼黄衣女子,略微调整了一下所站的方位,屈膝下腰,拈弓搭箭,做弯弓射日之势,纤细的手臂将弓拉至满月。 正当木块即将上升到最高,这名黄衣女子方撒手,只见这箭“咻”的一声便直冲云霄,快到仿佛产生一连串的残影,再抬头,只听“咔咔”两声,两块木板皆被箭矢从中间洞穿,在空中翻滚摇曳了两下才徐徐落地。 有的人第一时间就鼓起了掌,而有的人等木板落地,看见这两个位置几乎一模一样的缺口,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叫好,毕竟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黄衣少女这才不慌不忙的解下蒙住双眼的黑绸,转身向熙熙攘攘的看客们鞠了一躬。 卫空有些激动,又有些失望,激动是因为刚刚这两人天衣无缝的配合,以及少女神乎其神的箭法,而失望是看到褪去面纱的少女正脸,眼睛几乎只有一条缝,塌鼻梁,额头上坑坑洼洼,也就只有这双唇生的好看。 “咦,我钱袋哪去了?” 正当大伙儿还沉浸在刚才的表演之中,人群中突然又乱了起来。 “诶,我的也不见了!” “咦,我玉佩放哪了?” “呜呜,我娘给我买冰糖葫芦的钱不见了。” “我袜子呢,袜子去哪了?” “那是你今早忘穿了吧!” 在场所有的百姓们都在检查自己随身物品,卫空也慌了,将木篮子放在地上,看向了自己腰间,空无一物,又在全身上下搜了搜,心想完蛋了。 这时黄衣少女发话了:“大伙儿别着急,静一静。”这会儿大家伙都在自顾自的寻找,没人理她。只见这黄衣少女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儿,大叫一声:“啊~~~~~~”这声啊响彻云霄,贯穿性十足,远处还在田里干活的耳背的王老爷子,吓得连锄头都扔了。 大伙也直勾勾的看着她,心想,多好的一个女娃,只可惜这脑壳…。 黄衣少女看周围安静下来了,自己便也将眼睛闭上,耳朵小幅度的动了动,便睁开眼,露出了一副坚定地笑容,与黄衣少女同行的那名男子对她使了个眼色,但是少女不予理会,脚尖用力点了下地面,纵身向前一跃,足足有两个人那么高,轻盈的降落到一个挺着大肚腩的胖子背后。 “前面的,站住。”黄衣少女冷冷的道。 “谁…谁呀,有事吗?”那名胖子边说话边回头,刚转过头便跟那位黄衣少女面面相对,俩人鼻尖距离就只有一寸,吓得胖子往后弹了好几米,一口气儿差点没提上来。 “妈呀,鬼呀!” “你少跟本女侠装蒜,赶紧把乡亲们的东西都还来,今儿个过节,就不把你送官处置,东西还来给各位道个歉这事儿就算了。” “你这女娃可不要血口喷人,谁看见我偷东西啦,你有证据吗?”胖子一脸不屑。 “我自小耳朵灵得很,心虚的人脚步会跟平常常完全不一样,按理来说阁下身形如此‘魁梧’,脚步却轻盈过女子,恐怕心里有鬼吧。”黄衣少女答道。 “荒唐!无凭无据,就听你这一派胡言,岂能让人信服?我还有个大买卖要谈,懒得和你浪费时间。”胖子转头就要走,少女突然伸手抓住他的上衣,用力一扯,衣服滋啦一声没了半边儿,而这所谓的胖子,腹部可不是白花花的肥肉,而是许多钱袋,随着衣服撕裂一齐掉落下来。 胖子一下就慌了神,反应倒挺快,连忙跪在地上: “诶唷对不起啊各位,是我鬼迷心窍,各位饶了我吧,我上有八十岁……” 胖子涕泗横流,一边说着话,边用巴掌抽着自己。刚打了三四下,就站起来了,一脸悔过自新的看着黄衣少女哀求道: “女侠,那…那没事,我…我就走了呀?”说完就打算开溜。 “慢着。”黄衣少女叫住了他。 “还有何指教?”胖子一脸心虚的说道。 “裤子,脱了。” “你可不要逼人太甚!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你一介女流之辈怎敢说出这种话?奉劝你做人最好留一线!” “脱!”少女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银色匕首,在手中辗转腾挪了几下架在了胖子的脖子上。 “是!”这胖子真是翻脸比翻书快,众目睽睽之下松开腰带,脱下了自己的下装,只听见哗啦啦的声音,不少饰品,铜钱,碎银子便从裤子口,靴子里掉了出来。 “滚吧。”胖子二话不说立马转头,捂着脸灰溜溜的往镇外跑去。在场的百姓都乐了,也有人起哄的:“女侠!,女侠!”,不一会儿老百姓们也都跟着喊了起来了。 这名少女也憨憨的笑了笑:“嘿嘿,小事儿小事儿,大伙不要乱啊,从我右手边开始,有丢东西的,一个一个来领取失物,可不要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做了亏心事儿,我会听得很清楚的哦!” 第三章闻人先生 黄衣少女将地上的的财物整齐的摆放好,百姓们也都听她指挥,一个个的都排着队遵规守矩,轮到卫空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将手中的两个篮子放在原地,向那名黄衣少女走去。 “这位少侠,你看下地上可有你丢失之物?”黄衣女子平淡的说道。 卫空感到很高兴,因为一直以来,大多数人对他的称呼都是,卫公子,大少爷之类,这是头一次听见有人称呼他为少侠,他很喜欢这个称呼。卫空低头将目光投向地上,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玉佩,于是捡起来向少女示意一下: “感谢姑娘救命之恩,这枚便是我所遗失的那枚玉佩。”黄衣少女和卫空对视一眼,仿佛确认了什么似的,又笑了笑: “少侠言重了。” 卫空问道:“姑娘方才才箭艺如此精湛,又有得天独厚的耳力,可否请教是在哪个道宗仙派修行?” 少女摇了摇头:“少侠说笑了,我不过一介平民,自小便跟从父亲上山打猎,久而久之习得一点毛皮拙艺,而现在父母年事已高,便跟从兄长一起外出卖艺,补贴家用。” 卫空再次对少女行了一次礼,,将玉佩别在腰间,提上地上的两个篮子,转身离开。此刻,巷子深处正有两个黑影切切私语。 “怎么样,查清楚了?” “嗯,几天来,名涯榜上,只有那陈疆。” “其他的呢?” “隐约感觉到还有两三人,不过不足挂齿。” “继续盯着。” 两人说完话,便又悄悄的消失在了深巷的阴影之中。 卫空此时已经快到镇东口,而卫空唯一好友孙良的家,正好是东口的最后一间民房,所以每次卫空都有意无意的往他家那看一眼。此时他正看到孙良正小心翼翼的蹲在他们家房顶上,手里还捏着几片青瓦。卫空站在他家门口调笑道: “孙良,你这是打算以后当梁上君子啊,先在自家房顶练练手?” “去去去!我这是在补咱家屋顶,毕竟大过节的,再穷也得求个体面。” 孙良边说着边拿起一片瓦片对卫空比划着。卫空进门,站在房檐底下看着孙良,只见孙良动作极其老道,撤去缺口处的碎瓦,抹上浆糊,盖上新瓦,重复几遍,一小会儿便从屋顶跳下,落地轻盈,十分熟练,看来平常家里的活没少干。 “诶,你说你来就来,还带礼物,里面都是些啥啊。” 孙良见卫空提着两个篮子,随口一说,当然知道这肯定不是给他的。 “这是我娘让我拿给闻人先生的,一些点心水果之类的。” 孙良头往篮子里探了探,眼睛直直的盯着那芬芳四溢的桂花糕,干咽了两下口水,这才依依不舍的把头收回来。卫空见其状,便从篮子里无奈的拿出一块递给孙良。 “吃吧吃吧。” 孙良也不客气,接过桂花糕,两人席地而坐,只见孙良大嘴一张,三两口这桂花糕便瞬间消失。 孙良吧唧两下嘴,眼睛看着前方:“其实我真的挺羡慕你的,不愁吃喝不愁穿戴,不用干活,无忧无虑。” 说完又低下头,眼神呆呆的看着自己裤子上的破洞。卫空听到这番话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想要做什么?”孙良不知道又从哪里捡起一片树叶,大拇指和食指捻着根部,不停的旋转着。 “嗯,没有,你呢?” 孙良叹了口气:“我其实啊,很想去这广阔的江湖天地闯上一闯,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直到现在,我想更加看清楚一点这个世界的模样,但是百善孝为先,爹娘年事已高,我总不可能扔下他们独自离去吧。” 两人沉默,卫空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提上东西。“我先走了啊。”卫空说完向外面走去,孙良也转身进屋。 出了镇东口,便是一小节山路,倒也不远,不一会儿卫空便来到闻人先生家门口。虽是土阶茅屋,但十分清幽雅静,四周竹林环绕,苍翠挺拔,日光透过竹叶漫在茅屋前的石桌上,卫空对这副石制桌椅有着特殊感情,孩童时期,识文写字,作诗绘画,谈心对弈之类,都是在这简陋的石桌上度过的。 大门虚掩着,但是直接推门而入还是稍欠礼数,卫空便向里面喊道: “闻人先生,我是卫空。”听到卫空的声音,正在屋子里撰写文章的闻人先生,连忙放下手中毛笔,起身前去开门。 “是卫空啊,来,进来坐吧。” 闻人先生推开大门,招呼着卫空。卫空便跟在闻人先生背后进了屋。闻人先生全名为闻人寰,龙涎镇除了卫空一家,就没人知晓全名,都称呼为闻人先生,个子不高,年近六十,头发梳的工工整整,青白交错,长须过颈,鼻梁挺拔,眼神犀利,衣着粗布麻衣,但十分干净,走起路来也是腰也是挺得笔直,步履安详,即便年事已高,气质却能压下许多年轻人。卫空与闻人先生坐在一张小方桌上,卫空起身将篮子递给闻人先生。 “闻人先生,今天过节,这是我娘的一点心意。”闻人先生起身接过,看了眼里头又看下卫空: “自打我来到这龙涎镇,逢年过节,你的父母亲都会带些东西给我,我心里实在臊得慌啊,不收又怕驳了他们心意,其实你能多来看看我还有你虞娘,我们就很心满意足了。” 闻人先生是并不是本地人士,十五年前带着妻子虞氏来到此地,刚来前几年,夫妻二人便开设学堂,让没有书念的孩子念书,不收取任何费用,镇子里的人都很敬重他。 但妻子身体逐渐虚弱,闻人先生也忙不过来,这才关闭了学堂,专心照顾妻子,后来在卫空父亲的请求之下,便只收了卫空这一位学生,而这一教,便是十年。 “先生哪里的话,我才要感谢您这些年的教导。” 两人正说着,一名老妇步履蹒跚的从厨房走出来,穿着也是与寻常百姓人家一样,但捯饬的十分干净,些许皱纹布置在眼角,头上只有少许白发,五官精致,但是抵不过时间,还是添上了很多沧桑之感。 “虞娘”卫空亲切的叫道。 “卫空来了呀,嗯,一段日子不见又长高了。” 虞娘满脸慈爱的看着他,摸了摸卫空的头,随即卫空搀扶着她坐下。闻人先生有点生气: “之前给你买的拐杖呢你就是不用,要是摔着了又是一件麻烦事。”虞娘瞪了闻人先生一眼: “我才不用呢,显老。” 闻人先生无奈的笑了笑,卫空也低着头偷笑了一下。 卫空自打出生,就只有爹和娘两个亲人,父亲公务繁忙,与父亲相处的时间甚至还没有和闻人先生和虞娘相处的时间的长,卫空把他们两个当做亲人,闻人先生和虞娘膝下无子,十多年以来看着卫空长大,在心底也是吧卫空当做了自家孩子。 “卫空啊,今天正好过节,留下来吃个午饭吧。” 闻人先生和虞娘都看着卫空,卫空也不好推脱,点了点头。虞娘很是高兴,拍了一下闻人先生肩膀,闻人先生也起身。 “过来这一路你也累了吧,先歇会儿。”说完便与虞娘一起往厨房走去。 第四章鸿鹄之志 少顷,五道热腾腾的菜上桌,三人边吃边聊。 “空儿啊,你说实话,你觉得这几道菜,哪一道最好吃?”虞娘有点期待的开口问道。 卫空不假思索的指了指:“这道东坡肉香甜软糯,肥而不腻,最为可口。” 闻人先生落寞的低下头,而虞娘哈哈大笑:“老头子,想赢我,还早着呢!哈哈,空儿啊,其实我就只做了这一道菜,其余都是老头做的。” 卫空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感受到闻人先生冷冷的目光,便收起笑脸:“其实其他四道也是人间美味,这白菜清爽可口,这草鱼……” “行啦行啦,不用憋词儿来夸我了,哼,这次让让你,下次就不给你面子了。”闻人先生打断卫空如是说道。 卫空见状很是感慨,平常闻人先生在大伙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严肃稳重,而跟虞娘在一起就变了性子,虽然两人年过半百,可能在相互之间对方的眼里,都是天真烂漫的。 饱餐一顿之后,卫空帮忙收拾桌子,闻人先生从书房拿出一副棋具,叫卫空收拾好之后陪他下几局,卫空点头答应。 虽然太阳此时正旺,但是这片茂密竹林抵御了不少温度。卫空与闻人先生两人正在石桌上对弈,“卫空啊,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闻人先生说话了,手里捏着一枚白子,举棋不定。 “没有,先生觉得我应当做什么合适? 闻人先生双指弯曲,有些犹豫的将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盘,还未点到棋盘,又将手抬了起来,思索再三,还是放了下去:“卫空啊,你待人有礼,为人和善,十分聪慧,但性情有点过于温和,没有主见。” 卫空沉默着,从棋盒中掏出一颗黑子放入棋盘中。 闻人先生也拿出一枚棋子,见卫空不说话又开口:“方才你询问我你应当做什么,这世间没有什么应当做之说,男子汉大丈夫,想做便去做了。”说完闻人先生看着棋盘,皱了皱眉毛,将棋子放入。 “还请先生指教。”卫空开口,正了正自己的身子。 “哎,老了。”闻人先生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叹了口气,卫空已胜。于是也坐直,看着卫空的双眼:“从文这方面来说,你的确十分刻苦,也已经领先大部分同龄人很多。但这么多年来看你也并非十分喜爱,只是不讨厌罢了。前些日子你父亲也拜托我劝说你行文从政,但我更希望听到你有自己的想法,这世间,有人想行走天下,翻云覆雨,有人想执笔挥毫,治理国家,而有的人只想寻一方静土,安度此生,想法无贵贱,但万不能浑浑噩噩的虚度光阴。” 卫空开口,声音不大:“我自小跟随先生学习十余年,瀚海光景,奇闻异事了解不少,但纸上学来终觉浅,我也很想走出这里,见上一见这天地间真正的模样,” 闻人先生笑了笑:“敢情我教了你那么多,你就对这些印象深刻。” 卫空低下头:“惭愧。” “我知道你至今从未离开过此地,故害怕踏出这一步,但只要有心,在你这个年纪,就**敢去做,无论结果,至少无愧于心,不留遗憾。” “感谢先生教诲。” 棋局结束,卫空也差不多要离开,向闻人先生鞠了一躬,又进屋跟虞娘道别,下山离去。 双手空了出来,回去的路轻松了许多,途径孙良的家,见他正站在小板凳上,踮起双脚,将灯笼挂在房屋檐角上,他父亲抬着头,在他旁边指点他,但是手却一直抖个不停。卫空很佩服孙良,孙良家里困苦,父亲手脚不便,打很小就帮家里干活,即便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性格依旧开朗乐观,为人正义,年纪与卫空相同,大个几月,但是从小孙良如同大哥一般,只要卫空一受欺负孙良就会帮忙,卫空也感到很庆幸能有这么一位朋友,但同时他将自己与孙良对比,又感到羞愧,感觉自己一无是处。在门外向孙良父亲打了声招呼便继续向前走去。 龙涎客栈,是龙涎镇唯一一家客栈,虽然经常有人来到龙涎镇订货,购买龙涎香,但大部分都是达官显贵,有专门接待的地方,平常十分清闲,只有节日时期才会忙碌起来。 申时初,卫空正坐在龙涎客栈二楼靠窗的位置,视野极好,将市集风光尽收眼底,也不用在底下人堆里挤来挤去,若是平常,闲来无事卫空便会待在家中看书,但每逢佳节,就会在此处,见一见到平常见不到的新鲜事物。往窗外望去,上午那黄衣少女女与那名发福男子已是换了人马,此时正有三个长相和打扮几乎相同的女子在跳舞,动作甚至连裙摆的幅度都完全一致,若不是见到她们三人分别说话,卫空甚至都怀疑有人在两旁放上了两面镜子。 卫空伸了伸懒腰,余光一瞥,一男一女正上楼,正是上午那黄衣少女兄妹两人,卫空立马起身拍打了整齐衣裳,很有诚意的作揖行礼:“二位,今日之事还未曾报答,不如请二位饮些茶水,以表心意。” 黄衣少女先是愣了愣,然后回了卫空一个笑脸,再转身和那名男子低声交流着什么,男子点了点头后,两人便向卫空走来。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坐在卫空对面,卫空挽袖,拿来三个杯子,提壶,先给二人倒上,再轮到自己,热茶轻烟缓起,茗香四溢。卫空见两人并未举杯,便也懂了,自己先浅抿了几口。二人见状,也是举杯示意,喝了一口。 “在下卫空,不知道二位如何称呼?” “卫少侠,我叫牛二,这位是家兄牛大。”黄衣少女开口,并且一脸真诚,而卫空与“牛大”两人低着头,感到有些尴尬,因为一听就知道这是假得不能再假得名字,但也不好点破。 一时沉默后,为了缓解一下气氛,“牛大”开口说话了。 “卫兄,此茶馥郁清香,十分甘醇,恐怕价格不菲吧。” “哦,非也,此茶价格在此地一般,龙涎镇此地除了有天下皆知的优质龙涎香外,其他的一些作物也都生长的比一般外边的更为优质壮硕,家禽也是如此,幼年时期,曾见过此地一家农户喂养的一只鸡,足足两尺高,将近百来斤。” 卫空说完后,两兄妹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看来此地钟灵毓秀,人们在这里生活应当也是十分富裕吧。” “哎,普天之下皆皇土,我们也只不过算是看护这片土地的人罢了,交易运输也都是富商官宦指挥,轮不到我们说话,大部分百姓也只能解决温饱,谈不上富贵。”黄衣少女正双手握着杯子,听卫空说完这番话之后,身子缩了一下,双手也握更紧了。 “哦?之前听闻此地仿佛有山贼来访,那岂不是弄错了对象?卫兄,方便和我详细说说么?”“牛大”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卫空便把之前的事情告知了两人,包括金刀寨寨主刘通,虎臂陈疆两人名号等。 说完后又叫小二摆上两碟糕点,聊了聊当地风土名情,不久后天色逐渐昏暗,三人起身。“二位,今日逢节,按当地习俗应一家团聚,我便先行告辞了。”卫空说完转身下楼。 “卫兄,虽说此地有陈前辈坐镇,可还是要小心为上,夜晚还是尽量不要出门为好。”两人在身后提醒道, 卫空也点了点头,说了一些感谢的话,离开了客栈。 第五章明灯节 金刀寨大堂,两边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刀,紧贴着墙壁又有两排长凳,大堂正中央垫着一块硕大的熊皮,仿佛还有些许血迹,令人生寒。一位胡须满面,身形强壮,裸着上体的中年男子坐在大堂正中央的方凳上,正是寨主刘通,左右两排长凳上也是坐满了人。 “寨主,酉时已过,没见着钱,今晚是否要…?”右边长凳上,最靠近刘通的一个人禀报道。 “哼,那是当然。”刘通似乎也没感到多惊讶,声音十分粗狂。 “之前叫你们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刘通往左右两排都看了一眼。 “大哥,并未发现你让我们寻找的那人,不过名涯榜上排名一百的‘虎臂陈疆’正在镇内,需要留心,而其他的人都是些泛泛之辈罢了。” 刘通点了点头,起身大喝:“哼,兄弟们!擦好自己的家伙!给老子吃饱饭准备干活了!” 龙涎镇内,家家户户大门敞开,挂起了灯笼,有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大红灯笼,而有的在灯笼上还绣着龙凤或花木,白天看来平平无奇,夜晚降临,这些刺绣地方挡住火光,形成的影子栩栩如生,不由得感叹匠人的智慧,大部分的人家都在厨房忙活,卫空回家后本想帮母亲打打下手,但是母亲却是有点“嫌弃”,便是待在书房看书,也在想那两位“牛氏兄妹”。 卫空很明显知道他们两人用得并非真名,而且他也隐隐约约觉得两人的容貌也并非真实的,虽说未曾真正见过易容之术,但是也听闻人先生还有书中提到过,说不上太多原因,可能就是直觉,当时卫空也不好问出口,但这两人来此目的,肯定不简单。 不久后母亲便叫卫空吃饭,卫空打开书房的门就立马闻到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而刚刚好卫楚从大门大步流星,飞快的踏入正厅,很是匆忙。 三人刚坐下不久,卫楚随意的扒拉了几口饭菜,没说几句话,又匆忙出门。卫空也能理解,尤其是节日,大家都在闲着的时候,那必定会有人比平常更加的忙,今天人流又那么多,想必父亲身上的担子也十分之重。 饭后,卫空在决定是否要去香海边放灯,实际上前几年卫空还是挺感兴趣,但是凡事只要是见的多了,就没当初那么兴致盎然了。只是还没等卫空想好,外边就传来孙良的声音。 “卫空,走,放灯去!” 卫空看向母亲,身旁的母亲点了点头,叫他早些回来,便跟着孙良出门了。 “孙良啊,要说小时候我能理解,但咱俩年纪也不小了,你还那么爱放灯吗?”两人走在去香海岸的小路上,今晚月光很明亮,也不需要借助其他照明用具。 “诶,这可跟小时候不一样,以前咱们是看灯,现在是去看放灯的佳人,你也知道,那些个年轻姑娘嘛,就是最爱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了,最近这两年年咱们这名声越来越响,有不少人都要赶来过节,去年你没来,那些个大地方来的妹子,那相貌,那穿着打扮,啧啧。”孙良走路那是蹦蹦跳跳的,随手还从树上折下来一节树枝,拿在手中随意挥舞着,激动之情显露于言表。 “要说你这种心术不正的人,以后出去了,肯定会祸害人家姑娘的。”卫空也是打趣一说,要说自己毫无兴趣,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也到了这个年龄。 小路走到了尽头,便是开阔的海岸,放眼望去,孔明灯已是布满了夜空,随着夏夜清风往月上飘去,而荷叶灯也是一盏接一盏的流入香海,伴随着平静的微波,与天上的孔明灯一样,向着“月亮”游去,恍惚之间,亦会怀疑这是不是孔明灯在海中的倒影。 卫空感到很惊讶,不是因为此景,而是没想到人如此之多,几乎没走两步就要撞上一个人,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两人终于费劲千辛万苦来到岸边,而一路走来,确实有许多美女佳人,不仅长相出众,穿着也是卫空没有见过的样式,华丽夺目。海岸边上人也是密密麻麻,孙良左瞧右看,仿佛忙不过来,卫空也是环顾四周,蓦然一瞥,不远处一位女子正孤单的坐在有些倾斜礁石之上,与其他镂金铺翠的姑娘不同,只是穿着一身墨黑长裙,袖口上绣着蝴蝶,墨绿色青丝齐腰而落,别着白玉流苏压鬓簪,身形秀美标志,纤细如碗口大的腰间挂着绛紫色香包,身旁还放着一把长剑。 卫空只能看到侧边,忽然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一股来自正常男性本能的力量驱使着他,向前走了十来步绕到正面,看到正脸卫空也是愣在原地,面白唇红,鼻梁细巧挺秀,海风轻挽裙裾,一双玉腿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深邃的柳叶双眸,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神情略有有些哀愁,不知道是有重重心事,还是思念家乡。卫空并非未见过漂亮女子,父亲卫楚因公事会招待许多地方的客人,卫空也见过许多年轻貌美的大家闺秀,只是这位女子却是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卫空!!!” “啊!”孙良对着卫空耳边大喊了卫空一声名字,卫空被吓得一哆嗦。 “干嘛啊,你要说啥,这么大声” “我都叫你了好几声了,我说老赵他不厚道,一盏荷叶灯卖那些外地人一百文呢!你刚才在看啥,那么入迷?” 孙良也朝着卫空看的方向看去,也是发出了惊叹之声,随即一脸嬉笑的对卫空说道:“看上人家啦?别害臊,过去搭个话呗。”孙良说完还用手推了一把卫空。 “没…没有。”卫空有些羞涩。 “啧啧,还说没有呢,都结巴了,你平常不是最爱和那些江湖人士交朋友了吗,你就当是去交个朋友,放轻松。” 卫空还是没有说话,低着头仿佛还是很犹豫。 “在这世间,有的人无心错过了便是一辈子,即便日后有心寻找,也是求而不得。”孙良突然故作深沉的说道,拍了拍卫空肩膀。 “去,你少来,平常没见你这么文绉绉的,还有,咱俩都一样,别用这种过来人的语气说话。”卫空说完,还是鼓起勇气向那名女子走去。 快走到女子身旁时,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把衣服上的褶皱给抹平,心里还是砰砰跳个不停。 “海天东望夕茫茫,山势川形阔复长,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卫空靠近女子身旁,故作镇定的念出一首老诗。 女子只是很小幅度的微微转头,又立马转了过去,神情从略微哀伤变得有些不耐烦。卫空感到有些尴尬,踌躇了一会儿,看到对面孙良在给他隔空打气,又开口: “这位姑娘……” 话还没说完,只见这名女子神情又变得冷漠,拿起身旁的那柄长剑,置于自己身前,右手一拔,漏出半截冰冷的剑刃,眼神依旧看着前方大海,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滚。” 第六章夜袭 卫空知道她没有开玩笑,感受这名女子身上散发出极其冰冷刺骨的气息,慢慢退了两步,慌慌张张的跑回去了,跑到孙良跟前,双手扶着膝盖喘着气。 “怎么样?她说了些啥?”孙良有点期待。 “滚。”卫空还在大口喘着气。 “我哪惹你了,好好地怎么骂人?” “不…不是,她就说…说了一个‘滚’字。” 孙良拍了拍卫空肩膀,安慰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搭讪,估计以后都可能会有阴影。但是卫空还是忍不住,又是往那名女子的方向看了看,只是那名女子没了踪影,留下的只有那孤独的礁石,冷静下来却又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卫空,我想了一下,你应该还是存在些问题的。” “什么问题?” “长相不如我这么风流倜傥。” “滚。” 卫空缓了缓,两人继续逛着,卫空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牛兄”提醒自己的那番话,心里有点隐隐不安。 “孙良啊,你说那些个土匪还会不会来啊,你害怕吗?” “只能靠陈疆前辈镇住那帮贼子了,我们普通老百姓手无寸铁,到时候真的情况不对就只能赶紧逃命。” 有时候,寄希望于他人的感觉真不踏实。两人心中都这么想着。孙良看着香海,心血来潮对着夜空大喊: “我孙良的名字,总有一天要响彻这天下!” 卫空没有多说,伸直右臂,握拳,孙良领会,也是做出相同的动作,浪声轻柔,两人击拳立誓。时间推移, 岸边人渐渐萧疏,两人感受到了凉意,踏上了归家的大路。 到了卫空家门口两人道别,卫空进门,敲开父母房门,父亲还未归,向母亲“报道”后便回房,衣冠未解,身体呈大字躺在床上,身子逛得有些疲惫,但是精神却十分活跃,那名不食人间烟火的黑衣女子的侧脸一直在脑海中浮现,难以平静,从床铺底下翻出一本书,名叫《名涯册》,是一本有关名涯榜上人物的排名和故事记载,但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了。 而第一页就是介绍的排名一百的虎臂陈疆,据说这几年,陈疆就一直位居一百,每年的更替有新人加入,也有人被挤出,排名更替,而他却是雷打不动。 排名第一的叫做“笙”,很神秘的一位人物,书中介绍甚少,而且也只出现在名涯榜上一次,据说当年一己之力平定了造反的西泽部落,皇上问他想要什么,他却只说了一句话。 “天下太平。” 便是潇洒离去,直到今日也再没有出现过,这也是卫空最为崇拜之人,强大,正义,洒脱。 看着看着眼皮子开始打架,不知不觉卫空就渐渐睡去。 时间将近子时,大部分人家已经歇息,街上空荡荡的,卫楚一个人在街上有些疲惫孤单的走着,突然,不远处山头上亮起了几处火光,寻思这是谁这么晚还在放灯,而且还在山上,十分危险。火光越来越多,而且渐渐的听到人的呐喊声,脚步声,马蹄声,卫楚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明白过来,贼人来袭! 于是卫楚一边大喊,一边挨家挨户的敲门,把村民们叫醒,陈疆和他的手下一行人住在镇长专门招待客人的民房里,今天也是十分警惕,并未合眼,听到外边有动静,一行人立马拿上兵器赶至街道,见到卫楚在四处慌乱奔走,便是跑到他面前。 “发生何事?” 卫楚把他刚见到的告知陈疆,又指了指镇子西边的,两人看过去,有的人还在半山腰,而有的人已经进入到镇中。 卫楚心里一紧,从镇西口进来没几步就是自家的房子,陈疆也十分果断,立马下令,一行人飞速向西边赶去。 卫空没有睡得很深,也是被外面嘈杂的声音惊醒,十分恐慌,打开房门要去叫醒母亲,但正当他踏出自己房间没几步,还未赶到母亲房间时,大门却是被破开,两块门板飞出去三米远,紧接着,十来个人冲进来,领头的正是刘通,不知道是因为卫空家离得近,还是太过显眼,便是被当成这伙人掠杀的首个目标。 站在院子里的卫空浑身发抖,说不出话,从未见过这种场面,而刘通向小弟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便是提刀冲到卫空跟前,瞄着卫空天灵盖砍去,卫空感觉双腿动弹不得,母亲从房间出来便是瞬间反应过来,冲过去抱住卫空的腰,两人向后一倒,躲开了那几刀,但是卫空左边眉骨处还是被刀尖划到,血流不止。母亲双手摊开,护住身后的儿子,虽然也是浑身发抖,但是眼神十分坚定。 这时,门外传出几声惨叫,一些金刀寨帮众身子都被扔向半空之中,院子里面的人注意力被吸引,母亲赶紧拉住卫空,往书房躲去。 门外的杂碎被清理干净,陈疆面不红,心不跳的走进院子里,仿佛对他来说,解决那些人如饮水般简单。而刘通死死盯住进来的陈疆,神情有些不屑。 “听说你就是那陈疆?我还未曾见过名涯榜上的大侠,过两招?” “过招,可以,但是现在,给我滚出这里!”陈疆也是盯住刘通,便知道他就是这儿的头,大吼一声,如同虎啸一般,有些胆子小的听到这声,手中的刀都握不稳了。 这两人对视将近十秒,刘通拔出腰间的金刀,刀出鞘,金光闪闪,十分亮眼,而陈疆也在其双臂上佩戴寒铁护臂,周围的人也都是退开,让出一块空地,突然,刘通低下身子,一个俯冲,瞄准陈疆的胸前刺去,而陈疆毫不慌乱,双手交叉,利用护臂挡住这一刀,然后顺势右手一抬,弹起金刀,左手握拳,直击刘通小腹,刘通来不及躲闪,被直直击中,连退两步,鲜血从嘴角流出。 刘通立马调整身形,再次向陈疆攻去,提刀,挥刀,加快了自己的速度,陈疆也是连忙往后躲闪,一时疏忽,腰部被刀划开了一个小口,往后一跃,拉开距离。 “倒是有一番能耐。”陈疆神情愈发认真起来。扎马步,运气,身体逐渐开始变得红彤彤的,一呼一吸之间有大量的烟气,脚踩的两处土地显出裂纹。 看到这一变化,刘通知道他是拿出真本事了,但来不及多想,陈疆大喝一声,几乎眨眼之间,便是冲到刘通面前,扬起右拳打出,刘通双手持刀,用刀侧面抵挡这一拳,拳头与金刀碰撞,刘通有些招架不住,踉踉跄跄后退,还未等稳定身形,陈疆的组合拳如暴风雨般袭来,而刘通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慌乱架招,节节败退至墙角,陈疆不依不饶的进攻,不给喘息的机会,猛烈的一记直拳,刘通下蹲躲过,陈疆右膝立马一顶,结结实实的撞在刘通脑袋上,力度十分之大,脑袋一仰,后脑勺将墙壁砸出一个大洞。 刘通感到天旋地转,两眼冒着金星,陈疆单手提起刘通,将其往天上一扔,四脚朝天,如同扔婴孩一般,自己也是向上跳跃,同时达到最高点时,陈疆空中双腿坐跪状,膝盖顶住刘通的胸口,猛然下压,“砰”的一声,落地,刘通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再起不能。 第七章天云沧海珠 有些胆子大的百姓们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牛氏兄妹”也隐藏在人群之中,低声探讨。 “看来这陈前辈确实实力不凡。”黄衣少女倒是比较平静,而旁边的兄长却是眉头紧皱。 “我感觉没那么简单。” 地上的刘通将近失去意识,能做的只有勉强的呼吸。陈疆看着刘通的手下,没人敢与其对视,身体不自觉的向后退,而陈疆的手下将他们团团围住。 “弟兄们,将这伙贼人给拿下,天一早就送……啊!” 陈疆话音未落,便是惨叫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已是被一柄金刀洞穿,染着自己鲜血,陈疆不可思议的回头,刘通不知什么时候又站起来了,全身散发着黑气,身形感觉比之前要大了许多,双眼空白。陈疆痛苦的跪在地上,硬撑着不倒,勉强抬头,但是又不见了刘通的踪影。 “老大,你后面!”陈疆的手下连忙提醒。 陈疆来不及回头,刘通朝着背后猛力一脚,陈疆直接从卫空家的院子飞到邻家院子,数十米远,途中还撞破三块墙壁。 刘通仰天长啸,声音令人胆寒,后山上的鸟雀都是四散飞去。 “不好,师妹,帮忙!” 两人纵身一跃,直接越过院墙,在空中之际“牛大”放声大喊: “各位,赶紧逃离此地,越远越好!” 百姓们看到陈疆倒下,也是十分害怕,赶紧散开,两人落在刘通面前,牛大拔出背上背着的长剑,而牛二也是拿出猎弓,搭着箭瞄准着刘通。 刘通如同野兽一般,又发出怒吼,持刀向牛大砍去,两人散开,牛大用剑招架,兵刃碰撞,发出刺耳响声,僵持不下,牛二从侧面瞄准刘通侧身,一发冷箭,直接穿过其身子,但是刘通仿佛感受不到痛楚,只是偏头看了牛二一眼,又是使力弹开了牛大。两人又重新集合,牛大开口: “师妹,不用隐藏了,使出全力,尽快解决掉他!” 两人身上突然泛出绿光,仿佛萤火虫一般,包裹着两人,光芒至最亮之时,又徐徐散去。 此刻两人已经变了模样,或者这才是两人原本的模样,牛大变化极大,原本略微肥胖的身形变得十分精壮,衣服呈天蓝之色,眉毛也变成英气眉,显得正气凛然,手中的长剑上多了一些纹路,黄衣少女身形衣着并未变化,脸上变得洁白光滑,粉黛眉,大杏眼,之前有些丑陋现在变得十分可爱,手中的普通木质猎弓也是变成华丽的银色之弓。 牛大宁神催动自己的真气,那柄剑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浮在空中,向刘通刺去,速度极快,剑在刘通四面八方展开攻势,招招致命,刘通浑身上下被割的体无完肤,但还是屹立不倒,黄衣少女拉空弦,并未搭箭,拉至幅度最大之时,弦上由真气化成三根箭矢,直冲刘通脑门,三箭也是极其精准的射中刘通眉心处,这才倒了下来,而刘通身体渐渐出现裂纹,慢慢膨胀,最终爆炸开来,空气中弥漫着重重的血雾。 眼前这一幕,黄衣少女还未清楚为何会发生如此情况,而牛大心里却是有底。未等两人稍作喘息,后方已是传来传来巨大潮声。 “师兄!!”黄衣少女一脸惊恐,朝牛大后方指了指。 只见海水升起足足有百丈高,向龙涎镇席卷而来,大浪砸下,席卷着镇子里的建筑,有一些较为破旧的房屋便是直接被冲垮,逃散的人群也是被卷入其中,随波逐流,待大浪稍微稳定下来之后,龙涎镇俨然变成了“水镇”,水已经没过寻常人的大腿根,有些小孩子也是被长辈举在头上。 这时天空传来一声大笑,一个红色人影漂浮在空中,渐渐靠近卫空家,牛大见到这人,心头一紧,红衣男子站在空中俯视着底下两人开口道。 “吴千叶师兄,虽然那帮废物没打听到你的消息,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这次竟然连‘易面萤草’都用上了,看来是有心啦,咦?旁边那位是新来的师妹吗?啧啧,长得可真好看,看得师兄我忍不住想把你身上的皮一片一片的撕下来了。”红衣男子面带笑意,舔了舔舌头。 “住口,风余,莫要用‘师兄’称呼我,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原来牛大真名叫做吴千叶,此时很是愤怒。 “那刘通看来还是有些本事,还能拖住你们一段时间,或者应该说我这枚‘辛苏丹’功效十足。”风余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在手中摆弄着。 “之雅,我们一起攻上去,但是若情况不对,你一定要先逃!!”吴千叶很凝重的低声对着黄衣少女,真名为之雅的师妹说道,之雅有些不忍和犹豫,但是看着吴千叶的坚定的眼神,终于点头。 “咱们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悄悄话呢?”风余显得十分随意,一点都不忌惮两人。 两人催动真气,身体从水中抽离出来,也是浮至半空,之雅毫不犹豫,使出自己最为强力的一击。 “火凤流苏!” 真气化为一支火红色的箭矢,箭矢飞行过程中逐渐燃烧变形,最后化为一只火凤凰,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在空中自由的改变飞行轨迹。 风余依旧只是浮在空中没有闪躲,眼睁睁的看着凤凰穿过自己的右胸,留下一个大洞,身上还有其余几处被烈火灼伤,嘴里也是喷出一口鲜血,一瞬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但又立马努力挤出笑意。 “呃…师妹,好箭法,哈哈,只可惜不足以一击致命,给你们看样好东西。”风余摊平左手手掌,一枚半透明的蓝色珠子渐渐显现了出来。 吴千叶大惊:“天云沧海珠!难道刚刚的的大浪是你取出这枚珠子造成的?” “哈哈哈,这枚珠子位于香海深处,一半在岩石里,一半在香海里,每年也只有今天才现身一次,找的我好苦,不过还是多亏了这帮杂碎争取了时间。”风余对天云沧海珠输入一丝真气,珠子迸发出蓝色光芒,风余身上余那么可怖的大伤口便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仅仅三息之间,身体又是恢复如初。 “到我了。” 风余催动手中的天云沧海珠,周围的海水向空中汇集,形成一将近房屋大小的水剑,大手一压,剑便是朝着两人袭去,两人合力催动真气化为屏障阻挡,水剑触碰到屏障,只是在空中稍微停顿了一秒,便破开了两人的防御,吴千叶退了几米便是定住,而之雅修为稍弱,直接从半空震开,撞破房顶,掉入水中,在水中正挣扎之时,一双手将之雅拉了起来,之雅回头一看,正是之前在客栈名叫卫空的那名少年。 “哈哈哈,师兄,有点能耐,那么……这样呢?” 风余催动全身的力量,注入宝珠内,龙涎镇内所有的海水都在往此处汇集,而风余也是在空中缓缓上升,飞至最高点,肉眼看来,他的身子甚至挡住了的月亮,无数海水汇集成一座水山,极其壮观,大到覆盖龙涎镇绰绰有余,若是让这一击砸下,恐怕整个镇子都会覆灭,风余也是双手颤抖,汗珠满面,终于双手一挥,水山从极高处向龙涎镇砸去。 “师妹!快走,快!”吴千叶说完也是调尽体内所有真气,双手朝天,决心抵挡这次攻势。 天上的黑影极快的向地面袭来,几乎只是眨眼之间的事,之雅来不及反应,随手抓住卫空的手臂,带着卫空,用尽全身力气,往空中一窜,如同流星一般飞出,逃出了攻击范围,身后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随之而来的便是房屋倾塌之声,海水汹涌之声,但之雅没有回头,继续向更远处逃去。 第八章活着 皓月当空,两人身影在夜空中掠过。 不知是之前战斗的伤势影响,还是带着卫空的原因,之雅有些疲惫,轻轻落在下方湖畔,芦苇密集,随夜风摇曳,没有人烟。 两人坐在茂密的芦苇上,卫空浑身发抖,虽然之前的每一幕卫空躲在书房里都是眼睛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但他现在还是怀疑这一切是否真实,心里努力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谢谢你。” 心情沉重的人,话说出口也会变得简单起来。 “卫公子不必在意,其实我也不是刻意为之,只是刚巧你离我最近,便是能救一人是一人吧。” 之雅说的挺直接,也不遮掩。 “能救一人是一人?之雅小姐,你意思龙涎镇其他人都……”卫空一脸不可置信。 “我也不能确定,只是你也见到,那番攻势实在是……”之雅神情之中透露出担忧。 “那之雅小姐你打算怎么做?” “按师兄的交待,我应当先赶回门派禀报,但我还是决定先回镇子,等到天亮,希望那风余已经走了。” 若是平常,卫空肯定会有一千个好奇心,不停的向之雅问这问那,但是此刻,心里一直在祈祷父母和闻人先生还有其他乡亲们平安无事。 “卫公子,差不多一个时辰天就会亮了,你打算跟我一起回龙涎镇还是暂时留在此地?” “我…麻烦之雅小姐了,我想回龙涎镇。” 之雅点了点头,然后闭目调息,卫空在她对面干坐着,等待天明。 一个时辰过去,天色微微发亮,湖畔边漫起极其重的浓雾。 之雅睁开双眼,也不用缓神,抓住卫空的肩膀,简单说了一声“走吧”便是腾向空中。 差不多又过了一个时辰,接近龙涎镇,之雅停留了一下,确认没有了风余的气息才继续飞去。 在天上俯瞰,龙涎镇变成一片废墟,地上残留的海水竟染成血红,残垣断壁露出部分人身体的部位,偶尔传出几声哀鸣,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之雅也是飞速的赶往卫空家,只见底下有几个人影,正是卫空父母还有闻人先生,便立马下落。 “空儿,你没事吧,哪儿受伤了?”母亲眼睛里含着泪水,见到卫空无事,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 卫空定睛一看,母亲身上伤痕累累,没有一处好地,而父亲,甚至左手半截小臂已经消失,面色苍白,但是见到卫空平安,努力挤出笑容。 卫空冲过去抱住自己的双亲,泪水夺眶而出。 之雅也是在周遭废墟一角,找到了吴千叶师兄,背靠着墙,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但离死还有一段距离。 “师兄!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之雅悬着的心也是放了下来,同时催动自己的气息帮助吴千叶疗伤。 “咳咳,多亏了那位前辈。”吴千叶用手指了指闻人先生。 “当时我倾尽全力抵挡,还是只能看着那座水山越来越近,忽然那前辈出现在我身后,两人合力才勉强接下这招,估计风余发动这招消耗也很大,见到此地另有高人,也是马上离开此处。”吴千叶站了起来,朝着闻人先生鞠了一躬。 闻人先生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先坐下疗伤。 卫空突然双膝跪地,朝着闻人先生磕头,因为听双亲所言,他们能活下来,全是靠着闻人先生帮助。 “这是干嘛,起来起来,哎。” 闻人先生把卫空扶起来,卫空又是打算开口询问。 “先生现在镇子情况到底如何?” “哎,死伤占七成吧,我与那名少侠合力抵挡,勉强算是保住了你家与相近几处人家吧。” “那……” “你想问孙良是吧,哎,他家住在离你家最远的东边,可能……已经被打成齑粉。” 卫空心头一颤,身体仿佛如同从高空掉落,一直以来,卫空都是把孙良当做自己的亲兄弟,一起胡闹,一起谈理想。 卫空心里十分混乱,为什么父母一直勤勤恳恳,不曾为恶,要造此重创?为什么孙良正直开朗,还没机会过过好日子,就让他在这等年纪殒命? 无力,害怕,悲伤,各种情绪冲击着卫空,眼泪在脸上不由自主的流淌着,甚至发生的这些让卫空感到不真切,卫空希望这一切只是噩梦,但是周围传来的哀嚎让他明白,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闻人先生见卫空呆呆的杵在原地,心中暗自叹息,毕竟对一个未经世事的十六岁少年来说,这一切太过于残酷。拍了下卫空的肩膀,也没说话,低着头。 死者已矣,活下来的人也只能继续生活,即便是带着悲伤与痛苦,但只要人活在世上,那就有活下去的理由。 卫楚现在是活下来的最有身份和号召力的,所以也是拖着伤残的躯体,集合与指挥活下来的人们,料理后事。 天色渐晚,时间总是无情的,不等你享受喜悦,也不等你治愈伤痕。 尸体完整的,则征求家属同意,一齐埋在龙涎镇的一个大的墓冢内,那名虎臂陈疆尸体则是由活下来的帮众带回去了。 吴千叶伤势过重,但仍要坚持赶回门派,在于之雅的不断劝说下,终于是愿意留下来,先休息一晚,第二天出发。 闻人先生准备告辞,卫空叫住了他,说了些什么,闻人先生也是点了点头,卫空又跟父母说了几句,便是跟着闻人先生去到其居所。 虞娘心神不宁的坐在了门外石凳上,见到两人平安无事,悬着的心才放下,闻人先生搀扶着虞娘,三人一同进屋坐下。 卫空没有说话,低着头,闻人先生也是先开口了。 “年轻的时候,的确,正如你所见到的,在外闯荡过,有那么一些小本事罢了,之后便是遇见你虞娘,留在了龙涎镇,安定过日子。” 闻人先生一直以来,从未告知过卫空自己有些许修为,此时也只是三言两语带过罢了,卫空没有刨根问底。 “先生,您可否教我武学?”卫空边说边跪下。 “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十六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你想报仇,人之常情,但……” “先生,我现在已经冷静了,我曾今以为我活的很幸福,我不用担心食不饱,穿不暖,发生事情永远有别人顶着。但我现在觉得我错了,我没有真正的活过,一事无成,唯唯诺诺,什么事情我都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一个没有能力改变的旁观者,我不想以后都像一只可有可无的蝼蚁一样的活着!我受够了这种感觉了,我想真正的走出自己的第一步,不管怎样,我想在这天地间作为自己活着!” 第九章启程 闻人先生和虞娘两人对视了一眼,卫空跪在地上在啜泣着,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虽然卫空平时似乎文文弱弱,但两人都知道在他内心深处并非是这样。 “起来吧。” 闻人先生扶起来卫空,两人站起来,四目相对。 “无论结果,无愧于心,希望你能记住。” “唉,当年我曾立誓不再动武,况且我现在年事已高,空儿,我是无能为力教你了。不过我见那位吴千叶使用的剑法是誉剑门的剑法,我与掌门有过那么一点交情,我可以写一份推荐信,明天你可与他们二人一同前去,今晚你就留在这休息吧,也思考自己的决定。” 卫空答应了,而且卫空也能感觉到闻人先生当年必定是经过了一件大事情,用这有些牵强的理由,但也没有逼问。 虞娘带着卫空来到了闻人先生的书房休息,寒暄了几句,单独说了些关心的话,就离开了,虞娘也知道卫空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的思考。 实际上卫空也不能完全说清楚自己的想法,或许是自己的梦想,或许是龙涎镇的惨案,又或者是带着已故弟兄的心愿。 灯火摇曳,闻人先生在房间内执笔挥毫,只是两次三番地写完,又将这张纸撕掉,仿佛生怕自己表述不当,显得小心翼翼。 第二天天蒙蒙亮,卫空和闻人先生,便是赶回了卫空家,而昨晚两人都未曾合眼,又经历之前的变故,都显得有些憔悴力乏,在路上也是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军队。 两人向吴千叶和于之雅表明了来意,其实这师兄妹二人一看就知道卫空并未有过武学方面的训练,但是他们俩人也不是门派的负责人,不能擅自定夺,再加上闻人先生说出了他们掌门的名字,伍誉,并告知与其是好朋友,便是同意带着卫空回到门派。 卫空向父母以及闻人先生道别,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没有很隆重,但也不随意。因为可能这一去有可能一个月就回来,也有可能是一年,这谁又说得准呢。 卫空母亲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也不了解他们所谓的习武之人,或者是修仙之人到底是怎样的,但是她知道卫空要去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这是第一次离开,母亲拉着卫空说些关怀的话,说着说着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下来了,卫空也是安慰着母亲。 “娘,孩儿已经不小了,我会好好的照顾自己,不会做傻事的,等我回来,我一定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男人了。” 儿行千里母担心,父母都期待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有一番作为,但是最深处只是希望自己孩子能一生平安。这种感情无关年龄、能力,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在他母亲面前也永远是一个要照顾的孩子。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 吴千叶招了招手,示意卫空该启程了,卫空也是立马赶到吴千叶身边,吴千叶并未像于之雅一般用手接触卫空,只是用掌心对着卫空,卫空感受到自己仿佛被一些不可见的气流环绕着,身体越来越轻,三人漂浮至半空中,卫空也是感觉 自己被吴千叶的身体在牵引着,一起向北方飞去。 在卫空父母还有闻人先生的注视下,三人的身影也是愈发渺小,直至消失在微露的晨曦之中。 当今世界分为三块大版图,分别是瀚海、云瑶、荒戈。 瀚海大陆主要分为五个区域,由小到大排列是西北方向的西域,沙漠为主,人烟罕至,由于偏远,国家管理犯难,导致不少恶劣事件发生,轻则小偷小摸,重则起兵谋反, 不过由于之前那位“笙”的镇压,近两年也是安定不少。 其次是南方苗疆,不仅仅是苗人,许多其他的少数民族也是生活在此地,只是苗族人数最多,也因此命名,从古至今给人都是神秘,亦正亦邪的感觉。 再是东北角落的万化森林,蕴含着许多奇珍异兽以及秘宝,当世有许多书籍都有一些关于森林的记录,例如一种花只需吃掉一片花瓣,普通人就可以半月不需进食,有一种动物形似野猪,却有八条腿,听到它的叫声人就会双目失明并且双耳失聪。有许许多多的关于这个森林的传说。 中土是大陆第二大的地方,有着各式各样习武门派,地方习俗,是寻常百姓居住的地方。 最大的是东海,海上有着许许多多的岛屿,也称作仙帝群岛,此地是专门为有天赋与能力踏入仙途的极少数人生活的地方,有着少数门派,但是级别肯定是与中土区域的不一样。跟其他四个区域不同,这里属于国家,但是管理有着自己的一套专门规则。一条绵延不绝的蜀山山脉也是将东海与中土,万化森林隔离开来,故普通人也是难以到达。 誉剑门是众多中土门派中的一个使剑的门派,说不上大也不算小,处于中土南部。 由于带着卫空,伤病未愈,并且这两天也没有好好地休息,吴千叶显得十分疲惫,本来一两天左右便可以抵达的路程,现在天色渐暗,才刚刚过半,卫空长时间在这种速度下也感受到眩晕感。碰巧底下有一处村庄,三人决定先找家客栈休息。 其实二人对卫空印象还算不错,没有嫌多带了一个人麻烦,毕竟之前在龙涎镇也有过交谈,一直表现出都是待人有礼,文质彬彬的。 三人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这个村庄的一间客栈,找了个空桌子坐下点了些吃食,顺便让小二准备三间客房,当然这个钱肯定是卫空出,来之前卫楚还是给了卫空不少银两。 “卫兄弟,有些冒昧,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是否是想报仇才选择修行这条道路?” “吴大哥,天下间难道存在有人伤害父母,杀害自己手足兄弟还能无动于衷的人吗?我理解你的意思,我当然不会失去理智的。” 吴千叶也是出于好心才说出这番话,卫空也能理解他的意思。于之雅两颗大眼珠子转了转,微微张开嘴巴,又闭上了。 “之雅小姐,没关系的,但说无妨。”卫空一下就看出来她似乎想问些什么。 “嘿嘿~也没啥,就是你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很舒服的香味,你是用的什么熏香,还是现在身上有这种香囊?” “啊,这,我……并没有用过这些东西,但是听人提起过,我们那盛产龙涎香,所以久而久之,在我们那里的人大部分都有这种体香。” 卫空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味,都在镇子里互相感觉不到,但是出去之后就会明显很多。 正闲聊着,突然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一条长长的成亲队伍,抬着大花轿,从客栈门前经过,三人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时间接近巳时,外边月黑风高。 第十章荤和尚 “咦,这位大哥,你们这里怎么晚上成亲啊?”于之雅向邻桌的一位光着膀子的大汉问道。 “倒也不是经常有,一般是男方女方有父母不在人世的,就会在晚上成亲。”大汉咕噜咕噜的喝下一瓶酒,面不改色。 “嗝~就是一些装神弄鬼的道士,说能够在晚上请那些死掉的人上来,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孩子过得滋润,在地府才没有挂念。” 各地有各地的习俗,但寻常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晚上看到这些还是有点瘆得慌。 “嘻嘻,师兄~~~” 于之雅带着有些撒娇的语气,脸上浮现出傻笑,带着满眼的期待看向吴千叶。 “去吧去吧,唉,我也懒得说你了,反正每次都争不过你,不过还是那句话,别惹麻烦。” 长时间的相处吴千叶立马明白于之雅想的是什么,她和卫空一样,有很强大的好奇心。 于之雅听到师兄这番话,立马开心的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朝着门口跑去,突然又刹住了车,回头问了问卫空。 “师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卫空还并未真正的加入誉剑门,于之雅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没想那么多,自然而然的就称呼卫空为师弟,这样的性格也很容易拉近两人的关系,当然也是因为于之雅还是很认可卫空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知道卫空现在情绪依旧不稳定,想带他四处逛逛,顺便开导开导。 “我……还是不去了吧,身体有些略感疲累。” 卫空明白于之雅的心意,之前在龙涎镇也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大方热心的姑娘,但卫空现在实在提不起心情。 “那好勒,你们先休息。” 于之雅点了下头,也没有再次劝说什么,出门口,跟上抬着鲜红的大花轿的成亲队伍。 此时只剩卫空和吴千叶两人相对而坐,吴千叶喝了一口茶水。 “他叫风余,是我的师弟,十年前我与他一齐加入誉剑门,他父亲是皇上直接管辖的三支军队其中一只一支的将军,负责镇守西域,家门显赫,所以他的性格纨绔自傲,但也并没有做出为非作歹之事。” 客栈外头的红灯笼随着夜风摇曳,锣鼓之音渐远。 “五年前,西域的西泽部落联合歪门邪派意图谋反夺权,俘获风余一家三口,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双亲被割鼻,削膝,惨死在眼前。尽管当时一些门派及时赶到救出了他,但他灰暗眼神仿佛在说他已经死了。” 吴千叶挽袖提起茶壶给卫空倒了一杯茶,再给自己续上,眼神带着些许满忧愁。 “他想要报仇、他想不计代价的变强。但不仅仅只对杀害自己父母亲的仇人,他的恨意慢慢的蔓延到这个世界,性格与欲望渐渐扭曲,逃离门派,加入雾血教,拿活人炼丹、滥杀无辜。兄弟,与你说这些希望你能明白。” 客栈内现在只有卫空与吴千叶两人,外边风越来越大,将乌云推送月亮跟前,大门发出嘎吱的声音,老板娘急忙将大门关紧,生怕被这大风给吹倒。 “上去休息吧,明天快一点可以在傍晚时分赶至誉剑门。” 说完两人便是起身离位,上客栈二楼,走进自己的房间。 瀚海大陆的某一处角落,一座宛如玲珑宝塔般的建筑坐落在此,直插云霄,四周被枯树环绕,乌云蔽月,显得极为阴森。 宝塔里边有些昏暗,一张大圆桌上摆了二十多只烤鸡,一名身高将近九尺的肥硕光头和尚正在狼吞虎咽,坦胸露乳,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有十二颗,每一颗佛珠都接近一个普通人手掌那么大,消灭掉几只后,又从桌子下面拿出酒坛,确切的说是酒缸,单手提起,仰头痛饮。 外边进来两个黑衣人,正是那时候在龙涎镇巷子里的两个黑影。 “说吧,如何?” 和尚将一整只鸡放进嘴巴里面咀嚼,偶尔还会发出骨头断裂之声。 “雾血教的风余夺走了天云沧海珠,还有誉剑门的两名弟子,名涯榜上没有大头现身,只有一个喽啰而已。” 和尚听完低声的笑着,随即仰头哈哈大笑,然而立马怒目。“噗”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块鸡骨头,从两人中间穿过,射穿塔壁。 速度快到肉眼看不见,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跪在地上,低着头,瑟瑟发抖。 “滚吧!” 和尚大手一挥,两人磕头,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还是一直低着头,慢慢的向门外退去。 和尚身后有黑雾渐渐汇聚成人型,眨眼之前黑雾便又是消散,一头四肢发达,眼冒绿光的黑豹显现出来。 黑豹步伐稳健,行至和尚右手边,身子又发出光芒,幻化成一名人类男子,身形和长相与普通成年男子无二,身着黑白交错的丝绸衣裳。 “雾血教?哼,不知天高地厚。”男子开口说话,语气中有一丝戏谑。 “这世上总不缺少愣头青,你们答应我的那事现在如何?”和尚轻笑一声。 “我说过了,你不必多问,尽管做你的事,我们不像你们人一样言而无信。” 男子有些不满,转过头便又是消失在黑暗之中。而和尚脸上似乎有些不快,却也没开口说话。 风余此时到达一座大山的某处山洞,洞口有两人像是护卫,见到风余两人毕恭毕敬,低下头。 “恭迎大祭司。” 风余并未直视两人,径直向前往山洞内走去。山洞内十分宽阔,许许多多的篝火使得山洞内并不昏暗,有不少天然形成的小山洞区域,有人在炼丹或习武,偶尔还会人活着动物痛苦的叫喊声、嘶吼声。 向洞内最深处走去,又是有一处小山洞,但洞口周围布满了护卫,可见在其中之人地位不一般,风余大手一挥,护卫也是让出道路。 这处小山洞比一般的空间要大上许多,一名衣着全红的女子端坐在山洞内一处红色地毯上,凌厉的五官又散发出邪魅,护卫在其两边排开,这边是雾血教教主,沈红倸。 风余拍了拍膝盖,很是恭敬的单膝跪地。 “教主。” “风祭祀平安回来就好,起来吧。” 沈红倸不慌不忙的语气,示意风余站起来。自己也是站起来,原来那并非地毯,而是沈红倸极为夸张的裙摆部分,如同血潮一般随着人动而涌动。 “教主,你看这是什么?” 风余从怀中掏出散发出淡淡药香味的木匣子,将其翻开,天云沧海珠显露出来,发出耀眼的蓝光,风余也显得一脸得意。 一直保持平静的沈红倸脸上浮现出惊慌的神情,退了两步,红色长衣袖像活了一般,浮在空中,突然迅速伸长,重重的击打在风余小腹之处。风余喷出一大口鲜血,脸上表情变得扭曲。 “谁让你擅自主张夺取这枚珠子的!!你想让我们这成为众矢之的吗?” 沈红倸咬牙切齿,十分愤怒说出这句话,大口呼吸两下之后,示意让两边的护卫先出去。 等到山洞内只剩两人后,风余才缓缓站起来,脸上挂着大豆一般的汗珠,但是却露出笑容。 “你这一下可真是毫不留情啊…” “我没在和你开玩笑,这不久后传出去,我可不敢说我能保住门派。” “哦?是保住门派还是保住我呀?” 两人说话语气逐渐从上下级变得暧昧起来,沈红倸扶着风余坐下,褪去风余上衣,用药粉涂抹至伤口处。风余也是轻轻抚弄着沈红倸秀发,双手顺着秀发慢慢向下移动,沈红倸面色渐渐潮红,发出轻微的娇哼,气氛愈发火热,缠绵在一起。 第十一章誉剑门 卫空在客栈房间内,空间较小,墙角处有一陶罐,并不是存放东西,只是用来遮挡墙角裂纹。床上枕被还算整齐,有一丝丝的发霉的气味,但卫空能接受,不算干净整洁,但在这样的小村以及低廉的价格已然不错。 问老板娘借了纸笔,心绪万千,却又无从下笔,推开床尾边上墙壁的小窗格,用叉杆抵住,双手撑着窗口下边儿,眼睛时而看着现在空旷的街道,时而瞟向远处的森林,一脸怅然。 不过卫空也感到很幸运,于之雅吴千叶两人虽然性情相差很大,但内心很正直的,一路上不断地开解卫空,没让卫空感到生疏。 卫空终是下定决心走出来,孙良却是永远的沉睡在龙涎镇。 孙良是个开朗顽皮但是善良的孩子,常常捉弄卫空,常常护着卫空,家里条件不好,还是个小屁孩就要干农活,修房子。卫空父母也很喜欢孙良这孩子,有次过年晚上,孙良打算叫卫空去海边玩炮仗,卫楚见孙良穿的衣服补丁重重,感到心酸,便是叫裁缝家做了两件衣裳送给孙良。 父母或者是闻人先生都曾教导过,律己宽人,想到这些露出苦笑,十余载人生第一次有了恨意,但往往回想起那夜的场景,又感到瘫软无力,还有可悲。风余根本就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只是作乐般的举手投足间,碾死一只蝼蚁罢了。 夜渐深,凉风推开乌云,昏沉的镇子里明亮了起来,空气逐渐凉爽,卫空终于感到疲乏困意,关上窗户,褪去上衣,躺在床上,一夜过去。 吴千叶起的比较早,推口房门,看见于之雅正呆呆的坐在一楼,眼睛直直的,木讷的啃着店里做的白面馒头。 吴千叶也是边下楼边说着:“昨晚是你成亲啊?怎么,一夜没睡吗?” 于之雅看向吴千叶,拿起盘子里的馒头对着他扔了过去,作出一脸厌恶状,吴千叶单手接住,咬了一口,笑了笑。 “说真的,师兄,你觉着成亲到底是两个人的事还是两家人的事?昨晚我见两人没有双亲,可能也是在这世上形单影只的活着,然后遇见对方,两人执手共度余生,相依为命,白头偕老……” 于之雅说着说着眼睛里都泛起了泪花,仿佛自己也沉浸其中,吴千叶只是默默地吃完刚刚的那块馒头。 “不清楚。。” “你……” 卫空此刻醒来下楼,三人简简单单的吃了些东西,结了账,准备启程。 大概花了大半天左右的时间,终于是到了誉剑门,和一些门派一样,位于一座山头位置,占地差不多有之前住宿过的村庄两倍大,位置不算太高,山脚下也有一些零星的散户。 门派布局简易明朗,修行、议事、休息、药房,各式各样的房屋之间有着明显的划分,两人带着卫空往一处稍微大一些的阁楼走去,一路上不少人跟两人打着招呼,也没人注意这个不起眼的少年。 大门未关,三人直接大方进入,伍誉正专心致志的研究一本围棋棋谱,见到三人也是关上书本。年纪与闻人先生相仿,也是同样的容光焕发,但是气质上更为凛冽一些,不像闻人先生那么温和。 “这位是?”伍誉说话中气十足,尽管不是有意的,还是在无形之中有一种压迫力。 “师傅,这是之前在龙涎镇……”吴千叶简单的说明了一下经过,并且叫卫空将书信亲自拿给伍掌门,卫空行礼,毕恭毕敬的将书信递给伍誉。 伍誉接过书信,感叹一声。“哼,这老头……” 伍誉表情有些复杂,简单一封书信,便能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将信纸放在桌上,看向卫空,直言不讳。 “资质平庸,后天不足。” 卫空也的确认为这是自己现在的情况,没有说什么,诚恳的附和着话语点了点头。 “倒是很有礼貌,哎,小之雅,带他去领衣裳,钥匙吧,不过现在就你这模样,还是不要和其他弟子合练了,别丢了誉剑门的脸,先跟着于师姐练个十天半月吧,去吧,千叶你留下。” 说完话于之雅便是带着卫空出去,于之雅面带笑意的说道: “嘿嘿,师傅对自己喜欢的弟子,可是出了名的偏心,他肯定是怕你被其他的师兄弟门排挤,这才叫我先帮你打基础,你以后可得好好感谢他,卫师弟。” “嗯,我会记住别人对我的好的,同样最近要麻烦你了,于……于师姐。” 虽然很早之前于之雅就是将卫空当做师弟,不过这却是卫空第一次改口叫她师姐。做好一系列工作后,于之雅带着卫空去到他的房间,帮忙收拾了一下之后便是带着卫空去到饭堂。 饭堂里边清一色的誉剑门弟子,桌凳摆放有序,偶尔有小部分人闹闹腾腾的,卫空和于之雅两人挑了一处角落坐下吃饭,于之雅说着一些简单的规矩,以及之后的安排打算。 这时四名年轻弟子大摇大摆的走向两人,为首是一名精瘦男子,几乎快要高卫空一个头,卫空能感觉到他定然来头不小,不仅仅是他有些目中无人的神态,还有他所穿的靴子,和以前在龙涎镇见到的那些大官穿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于师妹嘛,好久不见啦,这段没有于师妹的日子,誉剑门可是显得黯淡无光,我想你想的都瘦了不少呢,哎,可能这就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吧。” 在卫空预料之中,果不其然此名男子说话游离轻浮,听着令人有些不舒服。 “我说蒋青,你这排骨精怎么老是一副游手好闲的状态,就不知道那点时间练练功?还有别叫我师妹,不就比我早来一天。” 于之雅明显对蒋青有些反感,成天游手好闲,家里财力不菲,尽管没有好好修炼,但是天赋异禀,尤其从小家中给予十分优越的环境,再如何懒散也能堆出好的根基。 “嘿嘿,之雅师妹教训的是,师兄听从师妹教诲。” 不仅没有改口,反而是加重了称呼,仿佛就是想逗于之雅生气一般,俨然是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气质。 “哟,这位是新来的内门弟子吗?感觉挺面生啊?” “蒋师兄,我是今天刚加入誉剑门的弟子。” 虽然卫空不喜欢此人,但是还是保持着礼节,毕竟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是不要胡乱说话为好。 “哦~新来的小师弟,啧啧,长得还挺清秀。” 说着蒋青便是走到卫空身旁,左手放在卫空右边肩膀上,继续询问道: “小师弟今年多大了?” “十……十六。” “家住何方?” “龙……龙涎……啊……” 原来蒋青左手一直在暗暗使劲掐着卫空肩膀,力气越来越大,卫空忍不住叫了出来。于之雅见状连忙汇聚气力,集中在手掌上,隔空一掌将蒋青击退开,旁边的小跟班弟子见状,甚至是抽出了佩剑指向于之雅。蒋青面子上挂不住,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和之前的神态形成鲜明对比。 正想发作,眼睛不经意瞟了一眼身后,立马又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也给那几名弟子使眼色,示意把剑收起来。 “打呀?蒋大少爷还能受委屈吗?” 声音从蒋青后面传来,一名女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从容颜上看年龄不算太大,鼻梁挺拔,眼神平静,带着一丝丝成熟的味道,个头与于之雅无二,右耳挂着细长的青色耳环,说话声音平静,但却具有震慑力。 “沈师姐,犯不上,我这作为师兄的当然要心胸博大一些,对了,师傅叫我晚上去准备一些萤草,就先告辞啦。” 说完蒋青一行人便是迅速离开,但是出门前回头狠狠的看了于之雅和卫空一眼,表示这事没完。 饭堂里边不少人都在看热闹,仿佛都还挺期待打起来,毕竟和自己无关,沈师姐走向两人,旁人也是没有再看,识趣的低着头默默扒饭,仿佛对这沈师姐都有畏惧感。 第十二章菱河巾 “沈师姐,对不起,我刚刚冲动了,但他实在是……” “别说了,我知道。” 沈师姐跟两人一起坐下,于之雅倒是没有像其他弟子那样畏惧,卫空则是一直揉着自己的肩膀,倒没有受伤,给予的痛感还是很强烈,但还是跟着于之雅叫了一声师姐。 “对了师姐,这位是今天新来的师弟,叫做卫空。” “师弟刚来就遇到这种极品,可真是苦了,我代替誉剑门先跟你陪一个不是,哪天我再揪他过来给你道歉。”说完便是要行礼。 这可把卫空吓坏了,尤其是代替誉剑门道歉,这他可承受不起,连忙起身阻止。 “不……我没事的,沈师姐言重了,不过是师兄弟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我完全没有放心上。” “那……好吧,希望他不要影响你对门派的看法,大多数都是很好相处的,如若以后再有人欺负打压你,尽管来找师姐,我一定会帮你主持公道。不过同样的师弟你也要遵守门派规矩,安心修炼,还有要事,就先行离开了了。” 起身离开,卫空看着沈师姐的背影有些被迷住了,头一次感受到如此正气凌然的女子,心里表示敬佩,于之雅看着呆呆的卫空,手在卫空眼前晃了两下,卫空回过神来。 “诶,师弟,誉剑门谁不知道沈师姐中意的是吴千叶师兄,你不会乱想吧?” “不……不,于师姐,我哪敢有这种想法,只是感叹沈师姐作为一个女子,作风挺正派的。” 于之雅先故作正经的调侃卫空,听完卫空这番话也是噗嗤一声笑出来。 “知道啦,逗你玩的,沈师姐是咱们这第二大的弟子,最大的就是大师兄吴千叶,伍掌门把门派内的戒律任务交给师姐管,范围不仅仅是咱们,有些长老老头们,都要看她的脸色呢。” “顺便再说一下有关刚才蒋青所说外门内门,外门就是你们这些刚进来的弟子,会有许多不同的师傅来指点,内门弟子就是又伍掌门亲自教授的弟子,现在有七人,我,吴师兄,沈师姐,还有刚刚那排骨精,加上另外三人,本事是一方面,还要伍掌门看重你才有机会进入内门,他可怪得很。” 卫空点了点头,难怪刚刚吴千叶和于之雅两人也是直接称呼伍誉为师傅,看来两人并非门派里的芸芸大众,卫空也是暗暗苦笑,刚进门派就是于内门四人扯上关系了。 离开饭堂后,于之雅再是带着卫空转了几圈,叮嘱了几处禁地,尤其是门派后山悬崖,再三强调,后山悬崖有许多莹草,撕开莹草后便是会产生大量荧光覆盖住身体,有易容效果,缺点是不能随心所欲,而且变化出来效果不固定,最多可持续三天,算是誉剑门立派之本,但莹草生长环境极其恶劣,偶尔才会在悬崖上长出几株。由于大部分普通弟子都不会御空飞行,采摘任务一般都是交给内门弟子。 回房休息之前在门派内藏书阁借了几本书籍,并非修炼相关,也是些奇闻异录,还有几本名涯册。 在房间粗略的翻阅之后,卫空心理其实有一个疑问,就那天所见,陈疆确实厉害,但他一个外行也能看出来,至少于之雅和吴千叶是要比他强大的,但并未见到两人上册。 想了一下也是明白,毕竟名涯榜只是皇上个人所决定的,目的也是为了激励一些正义之士,还有安抚民心,定有许多更加强大的无名之辈在这天下各个角落,只能说稍有借鉴的意义。 夜渐深,正当卫空有些困倦疲乏之时,门外传来吴千叶的声音。 “卫师弟,休息了吗?掌门叫你单独过去议事阁一趟。” 卫空瞬间来了精神,之前隐隐约约就感觉掌门有什么话想说。推开门,跟吴千叶打了声招呼,快步前往议事阁。 上了议事阁前的台阶,打算敲门,门却自动徐徐打开,伍誉侧身面向着大门,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摆放了一张小矮桌,已经放好了围棋器具。 “弟子拜见掌门。” “来,坐下吧,既然你是他的学生,棋艺应当不差,陪我下几局吧。” 伍誉并没有看向卫空,只是仿佛若有所思的盯着棋盘,卫空坐下后便是展开棋局,下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卫空全胜,并且落子速度极快。 “在棋盘内表现倒是神勇,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伍誉盯着卫空的眼睛,随即从怀中拿出闻人先生的信件,里头的信纸已经被拿出来,只有空空的信封。 “哎,他们二人这些年来如何?” 这应当是两人初次见面就当寒暄的问题,此刻才问出口。卫空跟他介绍了闻人先生和虞娘这十多年在龙涎镇生活的情况,伍誉边听边点头,听到某一些片段还会露出沧桑的笑意。 说完之后,伍誉便是将信封给撕开,卫空不明白这一举动的用意,恍惚之间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信封内夹层掉到棋盘上,伍誉催动气息在棋盘上,才显形出来,像是丝巾,红色,极为轻薄,隐隐约约能看出上面还绣着一个“寰”字。 “这是?” 卫空能够猜出这是闻人先生留给自己的礼物,但不知道作何用处。伍誉没有解释,楼起自己右边袖子,露出半截手臂,屏气凝神后手臂上浮现出相同形状质感的丝巾,但是是蓝色的,上面的字是“中”,随即又是慢慢隐去。 “呵,多年前当年世人赠与我们‘誉满寰中’四大剑侠的美名,可曾知道我们四人只是弃婴罢了,一位心地善良的女子收留了我们四人,给了我们名字并且抚养我们长大成人,她是一个极其美丽善良的母亲。。。” 谈到这些伍誉有些感慨,本还想多说些什么的但是又没能说出口,又是重新组织下语言。 “这丝巾是她留给我们四人的,每人各一条,我们也并不知道该叫做什么,后来自行以她的名字来命名,称作菱河巾。” 卫空倒是有兴趣知道他们当年的往事,但不会主动过问,看着棋盘上的菱河巾,不知是被夜风吹动还是自己有灵性,轻微飘摇着。 “菱河巾像是器皿,能够收纳并自行吸收天地灵气,助人修炼,以及抵御攻击之效。而他的这条里头还给你留下了他这几十年所积累的许多东西,不过你现在还不适用罢了。” 伍誉将菱纱巾拿起,伸向为空,正要帮忙绑在卫空手臂上时,卫空身子却往后退了一步。 “这……我,我承受不起。” 这么一份大礼并未让卫空感到惊喜,而是不知所措,承受不起,甚至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再还给闻人先生。 “我看了他写的信,你的确如他所说的善良、聪明,我很了解他,你也是,他曾今发誓不再动武,对他而言这些东西可能一文不值,他想和你虞娘过上普通的日子,而在这些日子里,你却担当上了一名重要的角色,菱河巾很珍贵,但对他而言,你更加珍贵。” 卫空听完伍誉这番话眼睛湿润了,十多年来的技艺,不论琴棋书画,或者是为人之道都是闻人先生教予的,卫空感激至极,做出可能稍欠思索的决定,闻人先生也是倾其所有,卫空转身朝着西南边,龙涎镇方向,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许久才起。 伍誉也是暗自叹息,起身之后帮卫空绑上菱河巾,菱河巾在绑上的瞬间便是消失不见了,卫空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他用心感知,还是能感受到菱河巾在他身体某处。 “记住,不论是谁,万不可透露菱河巾一星半点的消息!!不论是谁!!” 这是当然,就算给予卫空灭世的法宝,以他现在的状况,肯定是留不住的。 “天下间有许多事情不是光靠说就能说清的,你阅万卷书,但你却没行万里路,人生看太远总是会彷徨,无力,你想想现在能够做到什么就够了,回去歇息吧。” 卫空恭敬了行礼道别,然后便是回房。 伍誉也是走出议事阁,站在门前,仰头看着满天浩瀚宇宙星辰,摸了摸有些泛白的胡须,望向卫空的住处,不禁感叹时光匆匆。 “或许你当年才是活得最清醒的那一个吧。”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