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未之双剑》 街边肉贩 日头已经西下。 府南城内的一处市场中,大多数摊贩都开始收摊准备回家。 然而,一个肉铺才刚刚开张,肉铺后面的木椅上坐着一个青年,看起来顶多也就二十,长方脸,面色白净,上半身穿着件短打的汗衫,漏出肌肉虬结的臂膀。 周围仅剩的几个摊主仍然在卖力的吆喝,希望走过的路人能看一眼自己的东西。 而这青年仅仅闭目休息,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干系。 “小恒,你这猪肉再不卖出,都快臭了。”旁边卖菜的农妇心疼地说道。 他们的摊位相邻,自然知道这些猪肉已经放了两天。 对她这种不富裕的家庭来说,只有逢年过节才能闻到肉香,看到这样的好东西要被糟践了,实在感到可惜。 “婶子,别担心,实在卖不出去,我送你点,或者带回家给街坊邻居也行。”少年睁开眼睛笑了笑。 “哎,也不知道朴老头造了什么孽,竟然让你接班。”农妇叹了口气,继续开始寻找可能的买家,毕竟野菜久了也不好卖。 “是呀,造了什么孽。”朴恒喃喃说道,同时用力握紧右拳,只见一条两寸长的白痕几乎横切了手腕。 两年了,他还是无法适应现在的生活,从一个江湖儿郎变成街边肉贩。 朴恒仍然记得那把剑,那道剑光,那无法揣测的剑招。 虽然仅仅是剑尖轻轻掠过,剑未入肉,但剑上绵布的真气突然喷发,直接断了他的手筋。 哪怕受到了及时的处理,现在这条臂膀也仅能用出三分力而已。 就在此时,街头却出现了位奇怪的人。 这里是城西外围的一处市场,周围来往的不过是贩夫走卒,穿的是粗布麻衣,脸带菜色。 而这人刚出现在街口,就几乎吸引了周围七成的目光。 他穿着一袭白色丝绸面的锦袍,腰间是雪色束腰皮带,皮带头上是块通透的羊脂白玉。 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雪白,气色红润,一张瓜子脸显得极为俊俏。 腰间还挂着柄长刀,刀鞘上的银丝边和刀柄上的绿眼宝石映映生辉。 “显摆” 朴恒撇了一眼,心里说道。 这人他是认识的,以前同门的一个师兄,可却不是什么好货色。 在那件事情发生前,他可能会从心中敬重,认为他是一位兄长,一名君子。 “不知道公子是要买肉吗?”朴恒看着这人立在自己摊位面前,嘲讽道。 江湖中风是腥的,雨是冷的,许久不见的人突然到访,不是麻烦,就是麻烦。 “两年不见,师弟怎么就不认得我了?我可是你何师兄啊。”这公子面带微笑,如春风般温和的语气直接无视了敌意。 “哦,我可不记得有过什么师兄师弟的,不是买肉的就赶快滚开。” 朴恒厌恶的摆了摆手,好像有一只苍蝇飞到了他的身边。 “你可知道我今天为了找你,废了一身上好的衣服。光这靴子,你就得卖半年的猪肉。” 何长风仍然面带微笑,仅仅眼角漏出一丝冷意。 他在街口就闻到了一股臭味,那是地上的污水,腐烂的野菜所发出的味道。 直到走进这里,走到这片发黑的烂泥上时。 他几乎快忍不住呕吐,怕这种臭味会传染,会带有什么疾病,现在只想尽快回到客栈,仔细地清洗一遍。 “哦,原来公子也知道猪肉的价钱,我还以为像您这样的人物,都养尊处优,不识人间疾苦呢。” 朴恒看向面前这位谦谦君子,轻飘飘地说道。 “走也可以,不过你师父有封信让我转交,难道就不想看看吗?”何长风说道。 “给我。”朴恒眉头微皱。 “师父怎么会让这人传信,明明已经发生了那种事。” 他思考道,当初自己年少轻狂,自以为不逊色任何青年高手,在一次帮派结盟里受不了此人的挑拨,对一个人发起了挑战... 结果九招,仅仅九招,盏茶的工夫就被卸了刀,废了手。 “事情并不简单,你跟我来。”何长风看了看周围,厌恶的眼光再次闪过。 “张婶儿,你帮我看下铺子,我马上就回。”朴恒站了起来,将一块白色纱布盖在肉上后对旁边的妇人说道。 “那个…好。”等她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走到几步开外了。 她虽然经常听朴老头说他儿子多么了不起,以后肯定能成为大人物,却一直以为是老头爱子,全是吹嘘而已。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认识如此世家公子。 “说不定哪天真地成真了。”张婶儿呆呆地看着肉摊白布。 ……. 凌云楼,府南城西面最好的一处酒楼,门口铺的是光滑整齐的青石板,门柱上漆着淡淡的红漆。 还没进大堂,就有一个满面堆笑的小二迎面招呼,然后是一股清新淡雅的檀香飘入鼻下。 大堂内虽然有些说话声,却都不大,给人一种淡淡的宁静舒适感。 两人直接上了二楼,进了个雅间。 “想来师弟也是好久没进过这种地方了,今天就随便点,都算在我头上。”何长风嘴角勾笑,柔声细语地说道。 “信给我。” 朴恒丝毫不理对方的做作,见识过真正高山后,他又何必在乎这一座土丘,纵使能左右逢源,也上不得台面。 “信只是附带,这次师门给了你个任务,进亭军院充当耳目,里面有不少奇功妙法,相信能让你再次涅槃。”何长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到了桌上。 “哦?可我两年就被逐出,早就和长刀门没了任何干系。而且我对江湖事也没有半点兴趣。”徐木打开信封,里面都是些贴心的话,让他好好生活,别再好勇斗狠。 “没有兴趣?难道你舍不得那肉摊,可都已经到了下午,桌上还摆满了肉。”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是不甘,你骗不了我。” 何长风厉声道,他其实也是穷苦人家出生,一直对朴恒感到嫉妒,若是他有那天赋,以他的头脑又怎会每天需要虚伪地附和别人。 “我家中还有长辈,我不想看到他再为我伤神。”朴恒回道,语气间已经没了嘲讽,他竟然从面前这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点哀伤,一点可悲。 自己前十八年,心比天高,认为这个江湖肯定有他的席位,可是经历了一些事后,他梦碎了,也醒了,也早就站在泥地里了。 他仍然记得师父四处求情,只为了保住他这一身武功,让他能够平安回到家中。 父亲看到自己几乎残废,留了一夜的泪,眼中的神采也去了大半。 “家中长辈,哼。” “长刀门教了你十几年,你不仅未做出回报,还惹恼了淮南教,是为不忠” “你师父到处求人,才给了你现在的平安,现在他在门内势单力薄,你不为他分担,是为不孝。” “季王创立这亭军院,意图武力统一蜀地武林,你不管不顾,是为不仁。” “众多武林俊杰陷入险境,你冷眼旁观,是为不义。” “你这只顾自己安危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何长风气得直接站了起来,用手指狠狠地指着朴恒。 “别用大义压我,我或许愧对恩师,但却无愧于长刀门,那日你们挑唆我前去挑战,无非是为张青山探路,想看看宁宁的剑而已,而那宁宁作为淮南教少掌教,下手如此狠辣,后面未必没有你们的功劳。” “若是无师门的默许,你们这么大的动作怎会没人发现,是你们负我,而非我负你们。” “至于他人,与我何干,我失意时,恐怕也只是酒桌上多了几天谈资而已。” 朴恒也站了起来,他退出江湖不是因为被失败给磨灭了胆气,而是这心被伤了个通透。 “你知道了?”何长风竟然呆住了。 “我虽然蠢,可是一件事来来回回地想,总会有明白的一天。” “季王乃天下五王之一,麾下有雄兵数万,高手无数。你们若是对王府有什么想法,无疑以卵击石,我劝你们还是放弃得好。” 朴恒说完后,将信放入怀里就要准备离开,他既不想掺合这事,也没能力掺和这事。 “慢,我们绝没有任何歹念,但你必须去,季王以力压人,准备号令整个蜀地,我们此次前来本就准备俯首称臣,反抗之心也从未有过,只想保住这两百年的门派传承。” 何长风立马上前拦住朴恒去路,顿了顿后又劝说道。 “但就怕他功成之后,分而杀之。” “没用的,纵使我入了王府,恐怕今日的见面也瞒不过任何人。”朴恒作为府南城人,自然明白季王的势力有多大,虽然达不到草木为耳的地步,但要查自己的消息,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我们今日不过是兄弟叙旧而已,若是他季王府连一个被逐出的弟子都不敢用,那才让人安心呢。”何长风回道。 季王府既然有着一统蜀地武林的雄心,那必然要有与之相匹配的心胸,否则只会落得个不得善终,哪怕他是王爷,是皇帝的亲叔叔。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呢?忠孝?仁义?亦或者其它东西?” 朴恒深深地看了何长风一眼,然后推门而出,他并没有将这话问出口。 因为这回答未必可信,未必清楚,他要自己去看,自己去想。 第二章杨子林外 天色已暗,朴恒走在街上,脑子里的想法灭了又生,生了又灭,到了最后,已经搅成了一团。 等走过几条大街,穿过两条小巷,才终于到了一排青砖院墙外,这巷内的几家都是普通平民,现在屋内正冒着炊烟。 “恒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牛小山眼尖,在朴恒出现在门口时,就立马发现了。 他是朴恒从小的好友,也是朴恒父亲收的徒弟,下午有人告诉牛小山,猪肉铺的贩子出去后就一直未回,这才过来问问消息。 “啊,刚遇到个熟人,一起聊了两句。”朴恒随口附和道,不过他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这个黝黑精壮的汉子身上,而是看向了一边。 他父亲刚从灶房内出来,布满褶子的干枯瘦脸上全是愁苦,嘴里正吧唧吧唧地抽着旱烟。 “那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下次再来找你喝酒。”牛小山看着气氛有点凝重,举起手就要告辞。 “小山,你先等等,我有事要你帮忙。”朴恒定了定神回道,然后朝着朴父直接跪下,将额头狠狠的磕在黄泥地上。 “阿爹,因为一些事,我想恳求您老人家去南边阿姐那儿住几天。” 话音一落,朴父眼睛里好似闪过一道光,就连旱烟杆里的烟丝也燃得更快了,他知道这个儿子很少让他操心,可每次有事情发生,那一定是大事儿。 “怎么了?”朴父问道,虽然心里有万分不安,他都不能表现出来。 “我想帮朋友一个忙。”朴恒回道。 “长刀门的事儿吧。” “算是。”朴恒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然后回应道。 “他们这么对你,你还要帮他们?”朴父不用细想也明白,除了长刀门,一辈子几乎都在府南城的朴恒还能有什么事,但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朴恒能如此在乎毁了他的门派。 “有些东西是算不清的。”朴恒回道,他虽然被去了弟子名牌,但已经发现了江湖情难还,长刀门纵使有人负他,可也有人敬他,爱他,这些东西怎么算也算不清。 “你知道吗,当初你那副鬼样子回到家,我得有多心疼,你从小就天赋不错,寻常人五岁开始练武,经历三年筑基,七年养气,才能算入了门。” 朴父幽幽地看向黄土院墙,陷入了回忆。 “仅仅五年,你就完成了前两关,我很欣慰,但最主要的是,你的性子就适合刀,不惧天高海深,一手刀法不仅掌控了势,更摸到了劲,加以时日,定能力转化劲,神入诸窍。” “可惜,成也此,败也此,再好的武功也敌不过人心。刀不比剑,若是用刀的人力量不够,招式再精再妙,也达不到巅峰,你知道吗?” 朴父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朴恒面前把他扶了起来。 “这条路断了,那我就走另一条。” 朴恒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己父亲。 “好,好,好,既然你有此魄力,多的我也不问。小牛也不用送我,我虽然老了,可也闯过十几年的江湖。”朴父激动地说道,然后转身进了里屋开始收拾东西。 “恒哥,这…”齐小牛迟疑地问道。 “跟我来。” 朴恒进了自己房间,脚尖一个轻点就上了房梁,然后取下一柄腰刀和一个信封。 “这把刀是上好的宝刀,吹毛断发,今天我就把它送给你,至于这信封,里面有八百两银票,你再找两个信得过的,一起把我阿爹送到江南。” 朴恒清楚,他爹年轻时虽然闯出了些名头,可已经很久没和人动过手了,再加上年轻时受的一些暗伤,恐怕现在仅仅能对付些三流角色。 齐小牛将这柄刀和信封接过时,发现两者上的积灰才开始散落,心里不禁羡慕这等身手。 “那恒哥你呢,没有了刀,你用什么。” “现在你比我更需要它,记住,找的人武功不一定要有多高,但要可信。” 朴恒没有再看这刀一眼,这刀是当年他在派内大比上折得桂冠的奖励。而这钱则是他师父给的安身立命钱。 “还有往日我便跟你说过,你根基不牢,内气不深,全靠招式狠辣与人搏命。但这次若有万一,千万不要做傻事。” 朴恒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这万一就是长刀门,他怕,怕自己的师门真会做出一些下作的事,但他不敢说,那只会让人感到心寒。 “恒哥,你别念叨了,我都明白。十三岁开始我就在这府南城厮混,什么下九流的勾当,各种人物,我都见过太多。”齐小牛将信封收入怀中,郑重地回道。 “小心点尾巴,可能有人在监视我们这里,晚上四更,在扬子林外汇合。”朴恒说道。 “好。”齐小牛说完转头就出了门。 “兄弟,我爹就拜托给你了。” 朴恒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念道。 两人约定的扬子林,位于城西的城墙下,因为周围并不是生活区,所以除了白天的孩童游玩,基本很少有人经过 第三章江湖烟雨 三更天,正是午夜。 城里的平民大都已经睡了,唯有些高门大户还亮着烛火,在暖灯下商量要事。 明月高悬,皓洁的月光洒在府南城的每一条街道上,月色如水,却没有流进每一个黑暗角落。 朴家的院门此时也被轻轻推开,朴恒当先探出脑袋,朝街头巷尾来回扫视了几遍,才对身后的父亲点了点头。 两人带的东西并不多,除了朴父背着的简易包裹,就只剩下了腰间的一把四尺长刀。 朴恒走在前面带路,一连穿过了两条街都觉得平安无事,就连晚上出来晃荡的老鼠都没有遇到一只,悬着的心终于降了半截。 人流密集的地方已经走过,只要再踏过一座石桥,就能到达那扬子树林,整个过程也勉强算得上掩人耳目。 可是,桥的那边正站着两个人,两人的衣服都极为不错,月光照在他们的肩头,竟然化作了如水的波纹,那是上好真丝面料所特有的光滑。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一袭青衣,腰挎长刀,身体一动不动,仿佛就如那海浪中的礁石,仍外面滔天巨浪,也能从容应对。 后面的那一个一袭白衣,腰挎长刀,正是白天的霍长风。 “张青山。”朴恒伸手拦住了想动手的朴父,这对面为首的人贵为六合门大师兄,一手刀法虽算不上出神入化,但在场内四人中绝对是最强的,哪怕他在受伤之前,也差了半筹。 “想不到时隔一年,我们再次相见竟是这种场合。”张青山虽然右手扶住刀柄,可语气中全是感伤。 “我也没想到你们真的会来。” “为了确保师弟你的心意,我们不得不来。” “你们来了多少人。” “两个人” “两个人?” “对,此次我做为门内大师兄前来王府受封,至于霍师弟,则是来帮我处理杂事。” “我那兄弟现在如何了。” “放心,我们没有必要横生事端,只要截住你们就足够了。” “看来你是吃定我了”朴恒抽出腰后的短剑,剑尖向外,腰部微弓,做了一个很常见的起手式。 “哦,有趣有趣,想不到你竟然弃刀练剑,那我就陪你玩玩吧。”张青山语音未落,就已化作一道残影,直接朝河对岸而去。 朴恒也未坐以待毙,短剑多是护身用途,不利于进攻,但在高手眼里,短剑完全能走一个险字,他脚尖微点,已是十步以外。 这条河不宽,仅仅十几丈,但在这狭窄的空间上,两人就以交上了手。 在场外二人的眼里,那剑光闪烁,就连天上洒下的月光都跟不上剑刃的转向,可是剑虽快,刀却未动。 张青山宛若一条游鱼,躲在水中,而岸边的猛虎就算左右扑咬,却总是抓不到一个准确的点,一个正确的点。 当朴恒发现右手劲力不过三分时,就已经明白,他的刀道已经断了,而宁宁胜过他的九式剑招却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 于是他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快剑,只要够快,别人就跟不上你的速度,更没有机会接触到你的兵刃。 他找了一本基础剑谱,整整练了一年,每到丑时便出,卯时再归,所以他的猪肉总是卖不完,在铺子上也总是打瞌睡。 朴恒自以为这一年来对剑法有了些许掌握,可现在面对这曾经的大师兄,却感到招式虽快,却少了变化,招式虽险,却不够圆融。 “若是师弟只有这点能耐,恐怕不能安然离开了” 张青山用刀鞘再次荡开刺向左腋的短剑,失望的说道。 “你可知道你最大的弱点在哪儿。” 朴恒沉默不语,也知道了闭门造车的坏处,不仅没有任何人可以交流,就连出现了问题也毫无察觉。 “江湖上用短剑的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多用来偷袭,对于距离的把控更是尤为重要,只有贴到对方两尺之间,才能发挥兵器的灵活优势。可你朝我直直的冲了过来,我怎会还给你近身的机会。” “当然,这只是其一,你的剑招虽然练得不错,可这剑法却并不高明,来回的变招实在太过于简单,全是靠着速度和经验在勉力支撑。” 张青山一个横扫将朴恒逼退后,立于水面之上,缓缓地说着。 “你又何必啰啰嗦嗦,给自己增添烦恼,既然剑法无用,我还有练了十几年的刀。” 朴恒将原本竖着向下的短剑一个转手,隐于手腕之后。 “藏刀式?反手刀?有意思,不过即使这样,你也过不了三十招。” 张青山看见这一幕,开心地笑了笑,刀柄一抖,手里的长刀终于出鞘,这三尺长刀上泛着淡淡青光,青光之下好似如水。 朴恒明白他的意思,三十招不是指的武功,而是兵器。 剑法有基础十三招,但唯独不重劈。刀法只有基础八式,但首重劈砍。 自己虽然可以藏刀走险路,弥补兵器的缺点,可剑脊本就脆弱,即使用真气包裹,也承受不了几次对拼。 “阿爹,你先走,他不会杀我。” 朴恒这时却出口提醒后面的父亲,此刻他和张青山都用精气神锁定着对方,他笃定了张青山不会转移目标,不然这就会露出破口,漏出机会。 至于霍长风,他只是一个趋炎附势之辈,内气修为不错,可入错了门派,刀乃百兵之胆,若是没有勇气,武功再如何练都成为不了高手。 “长风,缠住他,我马上就来帮你。” 张青山话一出口,就向朴恒攻去,全然不管岸上的两人。 朴父看了一眼河上的两人后,直接朝石桥对面冲去,他相信朴恒,相信自己优秀的儿子,哪怕他处于劣势,他知道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离开这里,不给对方要挟的机会。 霍长风看到对面老头直直地冲了过来,心里暗骂,不过也只好退开,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知道对面这老头不好惹,哪怕现在行将就木,也是二十年前有过名号的人。 同时在心里埋怨这张青山装高手,若是先前直接拿下了朴恒,哪里还用自己涉险。 藏刀式,在于一个隐字,将刀藏于手臂之后,第一招像惊雷,必定快而猛,但同样的问题在于这个隐字。 张青山知道,只要自己站在原地不动,等对方攻来,必定能从脚步和身法看出一二,可他没有这么做,他既有自信也想再看看这师弟的刀法。 朴恒静静地立于水面之上,看着张青上冲了过来,十五步,十步,五步。 等到了三步之时,他动了,脚尖早已凝聚真气,一下勾起水花,散做漫天花雨。 只不过这花雨虽美,但粒粒皆可穿石。 身子低俯宛若在水面上游行的毒蛇,藏于花雨之下,瞬间攻向张青山上下两路,而他的刀仍然未出。 朴恒作为张青山的师弟,自然熟悉他的刀法,中正平和,浩浩荡荡,只不过少了点奇诡变化。 但就好比那水中映月,它明明在你眼里,简单明了,可你真的去刺它捞他,却发现都是无用功罢了。 朴恒必须让这第一刀多出几层变化,否则这极猛极险的一招过后,自己的胜算绝对不超过两层。 花雨极广,笼罩了张青山腰部以上,左右两丈的范围。 若是常人,几乎无法做到闪避,更别说张青山处于前冲的势头,可他一个回旋刀不仅卸了这股势,更是将这力转于手臂,刀随心走,竟要用刀把这花雨搅成一团。 可是下面的朴恒怎么可能遂了他的心愿,反手刀终于漏出了它的獠牙,朴恒手腕猛转,原本贴在小臂下的剑刃直接变为朝右。 张青上看向这把横切向自己大腿的短剑,左手的刀鞘往前一推,想要挡住攻势,可这剑却突然收住了獠牙。 原来朴恒手臂一弯,将剑回收,这只是个虚招。 刀为反手,剑刃和前臂处于一个扇形,这个扇形的角是个弱点,若是敌人用刀刃切了进来,恐怕会落得个手掌残缺或者兵器分离的下场。 但朴恒就要利用这个弱点,他身子更近了,几乎贴到了张青山的大腿上,然后用这个角狠狠地夹住了他的的刀鞘。 腿外是刀鞘,刀鞘上是剑,剑外是朴恒,这一幕若是落在旁人眼里,会是特别滑稽的一幕。 可张青山心头直发凉。 “他的目标是心脏。” 张青山一眼就瞧了出来,若是不放手,这剑会一路向上切了他的五根手指,然后斜斜的没入前胸,放了之后如何,是后仰躲过这一击吗?”他左手一张,弃了刀鞘,但同时左腿也解放了开来,竟要以攻对攻,直直的踢向朴恒咽喉。 上方的花雨已经尽数被他卸了力,只要下一个变招就能回防,就算朴恒躲过了这一腿,也只是强弩之末。 朴恒没有后退,在此刻将寸短寸险发挥地淋漓尽致,他知道胜负就在一刀之间,他还有最后的变化。 朴恒竟然松开了右手,然后往下一按抓住张青山的左膝,可是他右手只有三分力,所以朴恒劲力全部向左一引,整个人几乎往右横飞。 可左手竟也没闲着,直直地抓住了还停顿在空中的剑,竟然也是反手,然后削向张青山左腰。 “好巧的卸力,好俊的双手刀。” 张青山看着脚下突然变红的河面说道,那是从他左腹流下去的血,刚才他的长刀已经回防,即将劈到朴恒身上,可朴恒却借助他的提膝踢喉,差之毫厘地闪了开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着我。” 朴恒此刻站在不远处问道,他心里很疑惑,一切实在太过顺利,明明张青山很强,明明张青山性子沉稳,可今晚他却漏出不少破绽,就好似故意喂招一样。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