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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娇的烦恼》
第一章
办公室门磨砂玻璃上新漆的描金字:
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
左下角漆着二个合伙人的名字:柯氏及赖唐诺
右下角漆着:办公时间:九-五时。
我把门推开,走进去,向接待小姐点点头。穿过接待室,走进另一扇门。门上漆着“赖唐诺。私人办公室”。
卜爱茜……我的私人秘书,说:“外面办公室等着的男人,你注意到吗?”
“没注意看,怎么啦?”
“他要见你。”
“为什么事?”
“说是有机密的事……除了你,他不愿和别人讨论。”
“他叫什么名字?”
她交给我一张名片。名片上印的字个个凸起,连瞎子都可以用手摸出他名字来。名片上印着:
陶氏债券贴现抵押公司。
名片左下角印着:陶克栋,副总经理。
右下侧印着公司地址,科罗拉多州,丹佛市。
“好吧,”我向爱茜说:“我们来见他一下。”
爱茜向接待小姐通话说:“赖先生已经来了。请陶先生进来。”
接待小姐替陶先生开门,让他进来。
陶先生中等个子,五十左右的年纪,穿得很保守,而且有点过时,但衣服的质料恰是第一流的,使他显得十分突出,看得出有钱的样子。
他环视我办公室两次,才把目光固定在我身上。
“赖先生?”他怀疑地说。
“是的。”我说。
他没有坐下。他看看卜爱茜,又看看我,他摇描头说:“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你,但是反正早晚总要说的,不如丑话说在前面。这件事你恐怕办不了。”
“那你去找办得了的好了。”
“我以为你是壮大的男人。”
“你要找私家侦探?”
“是的。”
“你要我做什么事?对抗拳击冠军……还是调查工作?”
“我……我认为在你们这种行业里,有时会碰到点动武的意外,所以体格状况也是条件之一。”
“虽然我绝对相信你是有经验的内行,但是因为我想象中要请你做的工作……你的伙伴怎么样?柯先生会不会……更多一点肌肉?”
我说:“柯氏当然一身是肉。”
他脸色开霁。
“柯氏,”我说:“指的柯白莎,是位女性。”
陶先生突然坐下来。“喔!老天。”他说。
我说:“陶先生,你也许看了太多的廉价小说。侦探被两个粗眉大眼的坏人逼到厕所里。两个坏人都有刀在手里。他抓住一个人的手腕,很用力,扭到刀尖向上,用膝盖一顶,匕首脱手,插入天花板落不下来。膝下一抬正踢中另一坏人的胃部。
“右手一个直拳,他满意地看到鲜血从第一人的鼻子中喷出,手下感到他鼻骨击成粉碎,向后一倒跌进浴缸,头撞在浴缸边上,昏了过去。
“我们的英雄左手把洗手台的水龙头打开,右手顺手在刚刚直起腰来的第二坏人头颈后切一下。把两只手放进洗手池、洗干净,再电动烘干。当警察冲进厕所来的时候,我们的英雄正在镜子前调整领带。
“一个警察问:‘有什么麻烦事吗?’
“我们的英雄扬一下眉说:‘麻烦?没听说过。’于是……”
“可以了,不必再说了。”陶克栋说。
“小说嘛,”我告诉他:“可以随便编出来。”
“明显的,是你自己在看那些玩意儿。”
“为什么不?把自己幻想成主角,可以脱离一下对现实的不满。”
“但是,你不可能真做到如此。”他说。
“你也不可能呀!”我告诉他:“唯一我知道可能的,也许只有柯白莎。”
他深思地看看我说:“奇怪你们这个侦探祉,有那么好的名誉。我的确知道两件很难处理的案子,你们处理的很好。”
“用肌肉的案子?”我问。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用脑的工作,这位柯太太是怎样一个女人呢?”
“你看她一下就知道了。”
“我的案子里也牵涉到一个女人。”他告诉我。
“通常案子里都会有的。”
“也许……在这种情况下,你的柯白莎能派得上用处。”
“极有可能。”
“那女孩子年轻,任性,固执而不易控制,自以为要独立,卤莽无耻,而且忘恩无义。”
“换句话说,”我说:“是一个标准的正常现代女郎。她是你的爱人?还是伊甸园中没见过世面的女人?”
他正经地说:“她是我的女儿。”
“原来如此。”我说:“也许你想和柯太太谈谈。”
“我现在想,请她一起来谈谈也好。”
我向卜爱茜点点头。
爱茜接过内线电话,我立即听到白莎电话传来的嘎嘎声。卜爱茵电话中向她简单述说状况。
她把电话挂上说:“柯太太立即过来。”
过不一分钟,柯太太打开室门,走了进来。
白莎的外形有如老式货运火车头。短短的腿,大大的身体,像钻石样又冷又硬闪烁的小眼。
当她闯进办公室来时,不是心情很好的时候,她总喜欢拿她一甲子功力的年龄来表示她是资深伙伴。我知道她认为应该把陶先生用号角开道带到她房间里去的。
“柯太太,”我用最公式化的礼貌说:“容我给你介绍陶克栋,陶先生。他是陶氏债券贴现抵押公司的副总经理。”
陶克栋自椅子上站起来。
白莎闪烁的眼球看向他。“陶先生,你好。”她说。
陶一鞠躬。“真是非常幸运见到你。”她说。
“公事还是私事?”白莎转向我问道。
“公事,”说告诉她:“陶先生有件案子要找我们办。他认为案子中有点困难,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
“什么样的困难?”
“暴力。”我说。
“等一下,等一下。”陶阻止我说下去:“我可没有这样说。”
“你至少暗示了的。”
他开始向白莎解释。“我只是提了一下。”他说:“我认为私家侦探应该是肩宽一点,重一点,较年长一点,必要时可以应付暴力。”
“我们应付得了。”白沙说。
“我现在也知道你们应付得了了。”
“案子里牵涉到一个女人。”我告诉白莎:“陶先生认为这会使情况复杂化。”
“当然,有了女人任何情况都会复杂化的。”
白莎用双手抓住椅子的二个扶手,慢慢地坐到椅子垫上。手在移动的时候,手指上的钻石戒指闪烁发光。她欣赏自己戒指发光。她眼睛也闪烁地看向陶克栋。
“想要说是怎么回事吗?”
“这件事,”陶说:“说起来实在也不是十分雅听的。”
“雅听的故事从来不会到这里来。我们也没有听到过雅听的故事。”白莎说。
“这是件家庭纠纷。”
我把那豪华的名片交给白莎。
她用大拇指在浮起的印刷字上摸了一下,突然问陶克栋道:“你是副总经理?”
“是的。”
“你姓陶?”
“是的。陶克栋。”
“但是公司的名字是陶氏债券贴现抵押公司。怎么会那么巧呢?”
他说:“公司是我父亲当初所创设的。”
“你父亲已不在了?”
“他已退休了。不过还是公司的董事长。”
“那你为什么不是总经理呢?”
“我看我们的家事可以不必讨论,柯太太。”陶很正式地说:“不过我哥哥正好是总经理。”
“懂了。”白莎说:“吐出来吧。”
“对不起,我没听懂?”
“你为什么来?要我们做什么?”
陶的眼光,自白莎身上看向我,又看向白莎。
“我有个女儿。”他说。
白莎坐着不讲话。
“她二十三岁。她不受礼教节制,她不懂得感恩。我想以老式眼光来看,是不道德的。”
“今日的人不会用老式眼光来看女人的。”白莎说:“老一辈的落伍了。这就是症结所在。”
“当她明确表现出不可能受一般礼教管制,又故意要不顾我们陶家的名誉时,我断绝了对她的经济支持。换句话说,要是她继续反对我的愿望,对我忠言逆耳的话,我就一毛钱不给她用。”
“她就范了?”
“她出走了。”
我问:“这一切发生在科州的丹佛?”
他看向我,看看他自己的鞋尖,又抬头看我。
“是的。”
“之后呢?”我请问他。
“我女儿,”他说:“离家出走了。她来了洛杉矶。她和一个男人混在一起。我不喜欢这门亲戚;我也不喜欢那个男人。”
“你见过他。”
“是的。”
“他叫什么名字?”
“董宣乃。”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丽施,美丽的丽,西施的施。”
“看来你和女儿联络从未中断。”
“她有时写信给我。”
“她离家多久了。”
“大约二个月。”
“你希望我们做什么?”
他有一点坐立不安,在坐椅中改变了二三次位置。
“不要找托词,”我说:“一定发生了什么变化,否则你不会找什么私家侦探。”
他说:“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帮我的忙。”
“你不说清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你忙。”我告诉他。
他敏锐地看着我。
白莎说:“唐诺的意思是请一个私家值探要花很多钱。为了解决恋爱问题,可能花不来。”
“钱,绝对不成问题。”陶说。
白莎的脸轻松下来。“我懂了。”她轻声道:“这是原则问题。”
“不错,”他说:“还有家属的面子问题。”
“家属的面子有什么关系?”我问。
他说:“我告诉你的都是机密。谁来问你,你都可以不泄漏的,是吗?”
“是的。”
“做私家侦探,你们是有牌照的,对吗?”
“是的。”
“但是,隐而不报重要刑案证据,你们是要被吊销执照的?”他问。
“是的。”我说。
“所以,可能使你们执照被吊销藏书网的客户,你们是不要的,是吗?”
看见白莎在犹豫,我说:“目前只是你一个人在讲话。”
“所以,”他说:“假如我完全向你们坦白,你们不能接受我做一个客户,于是你们不能保护我。换言之,假如你们愿意照我的方法保护我,我就不能完全向你们坦白。”
“像这样的处理问题。”我警告他:“说不定会多花很多冤枉钱。”
白莎赞同地向我笑笑。
陶克栋弯腰拿起一只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一只信封。从信封里他拖出一小块撕破下来的布料,他把撕下的破布片交给白莎。
白莎亮着钻戒的手,翻动着那块破布片。“这是什么?”她说。
“我现在开始要很小心的讲话,免得使你们落入进退两难的情况……而自己进入了危险的局面。”陶克栋说:“很可能有人会宣称,这块布可能已被发现挂在一部车子上。我女儿实没有喝了酒,在本月五日驾这辆车。但有人归咎于她,说她有驾这辆车。”
白莎说:“你的意思是说……”
“闭嘴!白莎。”我说。
白莎向我怒视着。
我说:“陶先生已经很清楚表明了他的立场。目前的情况需要小心地研究,我们不能在说话上把陶先生落入了进退两难的情况。要知道今日所说的每一个字,万一宣了誓在法庭上被诘问时,我们不能说谎,每个字都要说出来的。重大刑案发生时,我们没有替客户保密的特权。”陶克栋严肃地点点头。
白莎慢慢地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把怒视目光收开,不断地在我们两个身上转。
“唐诺,我们不能走斜九九藏书
路。”她警告我。
“当然不会。”我告诉她:“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路,可供我们斜走。陶先生,我想你不准备告诉我是谁取到这块破布,或这块布有什么重要性。”
陶克栋虔诚地说:“我根本不知道这块破布有什么重要性。所以我才来找你。我要你找出,这块破布有什么重要性……假如有重要性的话。”
“假如真有重要性的话,你准备怎么办?”
“除了接受,还有什么办法?”他说。
“你一再提起家属的面子问题,但是对女儿没有太多的情感,是吗?”白莎问。
“不对,我非常爱我的女儿,但是她把我耐心磨完了。实在说来,她的行为已经使我不能表示爱她……至少,在公开情况下,不能表示爱她。我不论要为她做什么都必须偷偷摸摸,不让人知道。”
“你女儿住在这城里?”
“是的。”
“用陶丽施本名?”
“不是,用董│丽施。她和董宣乃同居。”
“住那里?”
“公园公寓。”
“董宣乃做什么的?靠什么为生?”
“恐怕目前是靠我女儿的钱为生。”
“她有点钱?”
“她离家出走的时候,随身带了一点钱……这一点我目前不要你去追究,因为你一追究就引起注意,而目前我最不喜欢的事是引起注意。”
“你要我们怎样做?”我问。
“我要这件事处理得又快,又有效,又不声张。假如这块碎破布有重要性,我要事件处理到没有不愉快的后遗症。”
“把那块布放回手提箱去。”我告诉他。
“但我要你看一下。”
“我们都看过了。”
“也许你需要它来证明……”
“我们不要证明什么!”我告诉他:“假如我们要帮助你或帮助你女儿,我们不敢确定已经有事。你当然知道为什么。”
他慢慢地把布块放回信封,又把信封放回手提箱。
“现在,”我说:“假如你还要我们代表你,我们不再需要知道任何事了。我们会从我们自已调查资料中知道事实。你要查出你女儿这一向在做些什么事,是吗?”
“是的。”
“你一点也不知道?”
“我想她在……”
“我们不要不肯定的,”我阻断他的话:“我们只知道你来要我们找出她最近在做的什么。我们用我们自己的方法来调查。”
“我99lib?明白了。”他说。他脸上有大为欣慰,困难有希望克服的表情。
白莎机敏地说:“这要破费你一百元钱一天,另加开支,但是不能保证有结果。”
“另外还有定金五百元。”我快快地说:“要先付。”
“我说过,”他说:“钱绝对不成问题。”
白莎说:“假如我们找出来……”
“我想你的伙伴很了解目前情况,柯太太。”陶克栋很快阻止她说下去。
他转向我说:“我向你道歉,我曾一度怀疑你的才干。赖先生,你实在有一个很快,很机警的头脑。”
他拿出一只皮夹,从里面掏出一大迭一百元一张的钞票。“这里,”他说:“先付你们五百元定金,加三百做开支,另外付你们七天调查工作的钱。工作完毕时,你们可以经科州,丹佛市公司的地址转我一封电报或是来封信。记住电报或信都要注明‘亲启’字样。”
“我来请会计开张收据给你。”白莎说。
“老天,不要!”陶叫着说。又转验向我:“赖先生,我想你知道这情况。”
他把手快速草率地一伸,表示看过了表,说道:“呀!我不知道耽搁了那么久,我还有急事,已过时了。我一定要走了。再见。”
他实际上是逃出了我们办公室。
白莎转向我说:“既然你认为你聪明,你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
“我想我是知道的。”我说。
“别忘了,我是你合伙人。”她提醒我。
“我认为我们的朋友,陶克栋先生,有麻烦了。”
“他?你说他有麻烦了?”白莎问。
“是的。”
我说:“他希望我们能救他出来。”
“他说是他女儿。”
“我听到他说什藏书网么了。”
“你不认为这是他女儿?”她怀疑地问。
“我们这样说,”我说:“我认为她不是他的女儿。”
“那么她是什么人呢?”
“他的情人。”
“但是她是董宣乃的情妇。”
“是如此说的。”
“那董宣乃又是什么人呢?”白莎问。
“董宣乃可能就是我们的客户,”我说:“也就是陶克栋。”
白莎像触电样跳了一下:“这种案子我们不要。”
“哪一种?”
“你暗示的那一种。”
“我对案子什么也没有暗示。”我说:“只是对客户而已。”
白莎摇她的头。
我对爱茜说:“把这些钱拿出去交给会计。叫他开户,存款人是丹佛的陶克栋。”
白莎贪婪的小眼,集中焦点在这堆钱上。
“他奶奶的,”她说。
她把自己自椅子上撑起。“这是你的孩子,”她宣布:“该由你来换尿片。”
她走出我的办公室。
第二章
汽车车祸伤人事件,这年头一角钱一打。很少值得单独一项在报上报导的。都是搜集了几件,在同一方块里提一提而已。
杜一乔因车祸死在十字路口,根本不值得独辟一方当新闻来报导。杜一乔在清晨三时驾车返家。车子‘失去控制’撞上了电线杆。一乔当场死亡。同车二十三岁,家住华西路七九一八号的女友名叫花珍妮。
一辆客货二用车穿过高速公路中间安全岛,在来车99lib.道上煞车失灵,和一车对面相撞,死了两人,两个小孩抛出车外竟能幸免。另一报纸重写该消息,弄了个大标题,内容也不过三行而已。
我想象中真正有关的车祸,躲在五天前的报纸里。一位奚哈维太太在行人穿越道上,被车子撞倒,车子逃跑了。
警方说奚太太身穿的衬衣,被撕掉一块,另外尚有一些他们不愿透露的消息,所以他们认为捉住逃犯只是时日的问题。已没有困难。
奚哈维太太,四十八岁,住在门人街二三六七号之一,她的外伤被称是严重外伤。
新闻接下去的另一则撞人逃逸,经警方追捕发现是偷车肇祸的案件,偷车者脱逃时曾将车开到一百哩的速度。
待警方终于将车子截下时,偷车者镇静又微笑地站出车来,自称未成年,警察竟对他无法可施。
其它的车祸如,撞车,轻伤,翻车等等,都不值刊登。每月或每年公布一次统计数字而已。
这就是大都市生活的小插曲。
我找个书摊,买了一大堆杂志,夹在腋下,用公司的老爷汽车开车去门人街。
我把车停在我要去的方块两条街之外。我在附近找了三家人家敲门,问出来应门的主妇,要不要定几份杂志。
三家人家对我的接待都是极不欢迎的。
做好了必要的基本工作,我步向目的物二三六七号。这是一块早期建筑旺季漏掉未改建的狭长土地。前面的房子,二三六七号,是个大而老式的家伙。想象中公共设施浪费了太多的地方。一条宽阔的水泥路导向后侧,另有一个独院小屋,这是二三六七号之一。
我爬了两级阶梯走上一个迷你门廊,开始敲门。
一个女人的声音向外喊道:“什么人呀?”
“想送一点东西给你们。”我说。
“进来。”声音有点弱:“你只好自己开门进来啰。”
我开门,走进去。
一位高颧骨的偏瘦女人99lib.坐在轮椅里。右膝、右肘都有绷带包着。一条毛毯围着她左腿及腰部以下,右腿则自毛毯下伸出。
“哈啰,”她说。
“哈啰。”我对她说:“你看起来好像出了意外?”
“撞人脱逃。”
“太可恶了。”我告诉她。一面把杂志在她前面摊开。
“小伙子,你要做什么?我说进来,因为我在等另外一个人。”
“什么人?”
“就是另外一个人。”
“我推销虽志。”我说:“长期订阅。”
“我没有兴趣。”
我说:“照我看来,你应该有兴趣的。你看你目前受伤,无事可做。”
“我有收音机呀。”
“一样的广告词,老掉牙的笑话,还有热门音乐。”
“也是真的,没办法啊。”
“几份好杂志,有的时候有用。”
“你有什么?”
我选了六份我才买来的杂志给她。
“这六种可以说包罗万象了。”我说:“很有教育性,有政治,运动,旅游,是现代人吸收知识最好的读物了。”
“再告诉我一点。”她拿起一本杂志:“这一本里面有些什么内容?”
“这一本,”我说:“一般女士最爱看了。里面有家务事,高蛋白,低脂肪食谱。家庭布置,室内装潢,等等。”
“不错,”她说:“这都是这一期的。编者下一期有什么计划,下一期会登点什么呢?”
“原则上都是同一类型的特色。”我说:“这是这家杂志成名,也是讨好读者的地方。”
“会请什么人执笔写这方面的文章呢?”
“全国这方面文章的专家。”
“像是那一位呢?”
“没有发行前我们通常不可以把下一期作者公布的。我可以告诉你,对现代主妇都是百看不厌的文章。”
“嗯。”她说:“这一本呢?”
“这一本,”我说:“专对住家说的。它包括……”
“下一期会用什么做封面?”
“和这一期很像。”
“圣诞节的一期,当然已开始设计了吧,有些什么?”
“主编正在收集有人性的故事。有兴趣……”
“要请谁写?”她问:“作家有名的应该己特约好了呀。”
“是,是很有名的。”
“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知道得不少呀。”
“这一方面有名的作家都是些什么人?说一二个名字听听。藏书网”
“只要看看我们杂志这一期的目录表,”我说:“我们就有了一个大概了。”
我开始翻杂志。
“小伙子,”她说:“你是个冒牌货!”
我停住,向上看她。
“有人告诉过我,”她说:“终于,我等着你,你来了。”
“是什么人对你说过我?”
“朋友。他们说在我最想不到的时候,会有最不像保险公司的人来看我。谈的是别的事,转圈儿谈到外伤的事。然后设法妥协。”
“我没有兴趣和你妥协。”我说:“我来这里,为的是出售杂志。”
“你应该有空白的表格,给我看看你的空白表格。”
“今天早上我没有带空白表格。我目前只是找到订户,另有人会送表格来填。”
“吹牛,”她说:“你说,多少钱?”
“什么东西多少钱?”
“妥协呀。”
我说:“真的,我不代表什么保险公司。我也不代表任何对妥协有兴趣的人。”
“好了,”她说:“我们不讨论你代表什么人。只问多少钱?”
我说:“我告诉你。我有一个朋友,他专门看有希望的受伤人。他用现钞付给受伤的人,得到由他代为控诉的委托番。然后他去办妥协或是提出控诉。收回的当然也比付出的多得多。三百六十一行,是不是?也没有什么。人总是要赚钱过活。”
“这个人是谁?”她问。
“我不方便给你名字,假如你有意接受现钞卖掉权利,我可以从中给你们介绍。”
“你说他会付我现钞,之后由他去打它司。不论打出多少钱来,都是他的,没我的份?”
“是的。不过也不是那么简单。你要签字的文件会说到,你愿意将所有因为法律程序得来的钱,归他名下,因为他要代你出钱请律师,花费钱财于打官司上。而且你要无条件同意他决定的任何妥协,请他全权代表你。只要因这件事得到的任何结果,皆由他来承受。换句话说,这张合同是做得很彻底的,一切权利都卖掉了。”
“多少钱呢?”
“这不一定。要看你伤得有多严重。”
“我全身都是伤。”
“有骨头断裂吗?”
她说:“我自己知道我腿骨一定是断了,但是医生说我没有断。爱克斯光也说我没有断,可是我感觉出它断了。”
“给我一千元叫我再来一次,我也不会干。我现在不会动。我全身痛。”
我说:“我的朋友有时利润很高。有时他买下权利后才发现打官司准输,他就把它完全放弃。在那种情况,他会要你签一张放弃告诉权利的证明。”
“已经给我的钱,不会要求退回吧?”
“不会。”
“那可以。”
“将这件事的发生状况告诉我。”
“小伙子,你别骗我。你是从保险公司来的,没有错。你的目的就是要我放弃告诉,但是你搬出一个朋友来,希望能便宜一点解决。你对当时发生意外的情况,知道得和我一样清楚,甚至比我还清楚。”
我笑向她说:“奚太太,你真是又精明,又多疑。”
“不能怪我呀。”
“不怪你。”我说:“事实上可能没什么差别。相信你早就有了一个腹案,万一要和解的话,至少要多少钱。不过听我的话,你可以早一点拿到现钞,离开这个局促的地方,去疗养院或是医院休息,会舒服得多。”
“我目前急着要的是,有遥控的电视机。”
“这很容易安排,只要你的总数要求不太高。”
“你还是坚持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愿意买控诉权的朋友。”
“没错,本来就是为此而来。反正你会知道的。”
“一万五千元。”
我笑着摇摇头,说道:“你连这件事怎样发生的还没有告诉我呢。”
“是撞人脱逃。”她说:“我在十字路口,完全依规定位置行走。这辆车从街角一溜烟拐进街来。是一个年轻女郎在驾车。我没机会仔细看一看。”
“是辆什么车知道吗?”
“不知道。”
我说:“那样的话,我的人想去找那车子就有困难了。”
“可能很容易。”
“为什么?”
“警察告诉我,今日最难逃避的刑案是撞人脱逃。他们有太多的科学求证法,几乎在二十四小时内,他们可以找到车主。”
“车祸发生到现在多久啦?”
“五六天,差不多一星期了。我没有仔细想。我来算一下,那事发生在……”
“反正不止二十四小时了。”
“是的,不止了。已经五天了。今天是第六天。”
“警察找到车主了吗?”我说:“时间过得越久,越不易再找到犯人,你的案子也就越不值钱。”
她眼睛是精明的:“把那壁橱打开来,小伙子。把那件衣服拿出来。”
我打开壁橱,把最顺手的一件拿给她。
她把衣服摊开,指给我看有一小块布被撕掉的地方,她说:“车子撞我的时候,这衣服被撕掉一块。警察说,在撞凹的保险杆里,应该还卡着有这块布的纤维。他们会找到它的。”
我看看那衣服的布料,花纹,色泽,都和陶克栋给我看的布相像。
我说:“这当然有可能。但是找到车主后,很可能驾车的先生或小姐本身一毛钱也没有,也没有保险。”
“瞎说,”她说:“那是一部高级车……走得像火箭。而且我知道那女人一定有保险,因为你不是来了吗。你是代表保险公司的。”
我摇指头。
“好,”她说:“我就给你们一个大优待,一个不接受就再没有机会的机会。假如你现在……就是这一刻……给我一万元,我就给你签任何证明。”
“拿了钱你做什么呢?”
“你们还要我做什么?”
我说:“我的朋友也许会和他们办庭外和解。内容没有一个外人会知道。如此他就希望警方对查案不要太认真。”
“我就出走。”她说:“我就不容易被人找到。我会想办法使警方不知道我到那里去了。所以一万元一定要现钞,而且二十四小时内要到手。”
我摇摇头说:“这不太可能。二十四小时,我可能找我朋友都有困难,再说他对这件案子有没有兴趣我还不知道。我只知道有时他做点这种生意,部分已收回成本了。有的一元本钱收了十元利润,有的连本钱也压死在里面了。”
“他要是投资我这件叶子的话,他不会压本钱太久的。”她说:“查到那辆好车子,应该是早晚的事。据我看早该有结果了。只要查到车子,你的朋友立即就富起来了。”
“我又不是小孩。我知道这种交易和撞了人,停车,把人送医,完全不同。这件案子是有人撞了我,把我撞倒在地上,快速地逃掉,把我抛在地上不管。这本身是个刑事案件。你只要找到她,她多少钱都肯付……我现在想来你是代表她的,我应该说五万元才对。”
我大笑说:“可以呀,你就说是五万元好了,我起身就走,你再也看不到我,除非你要定几份杂志,那也是另外一个部门的人送空白单给你填,不是我。”
“好吧,”她说:“我正巧需要些钱用。我就信你一次。二十个小时内,一万元。我会坚守我的信用,签任何文件都可以。事后绝对不使警察找到我。我就饶了这女人。”
我摇摇头说:“这样行不通。”
“为什么?”
“法律上叫做共同图谋,‘接受金钱私了刑案’。”我说。
“假如我什么也不开口呢?”
“那,”我说:“就完全合法了。只是在这方面我们尚欠了解。”
她向我笑笑……聪明,谅解的笑容。她看看手表说:“年轻的小伙子,假如你真有意的话,应该开始工作了。”
“你不中意这些杂志?”我问。
她向我笑笑。
我说:“我会试着和我朋友联络,他有兴趣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我小心地把纱门关上,走下阶梯,走向二条街外我停车的地方。我开车到六条街之外,找了一个电话亭,打电话给卜爱茜说:“给我送一个电报给陶克栋,电文我念给你听,你记下来:一万元即付值不值,问号。二十四小时内须结清,句点。”
“签什么人发报?”她问。
“你不要签字,”我说:“也不要用我们公司签帐。你自己去电信局付现钞。发报人和地址随便扯个假的。”
第三章
二小时内我得到了回音。从科罗拉多州,丹佛市来的电文如下:
“可结清。往公园公寓六O九访董丽施。不可见报。”
我在收到电文三十分钟后就到了公园公寓,按六O九号公寓的门铃。
董丽施真是美如西施。
我一点也看不出她和她爸爸有相似之处。她是甜蜜,迷人的金发女郎,加一双大而婴儿状的碧眼。是奶油和桃子混合的肤色,拥有贵族化模特儿的一切标准。
“我是赖唐诺。”我告诉她。
她说:“我正在等你。你要一万完,是吗?”
“是的。”
她说:“请坐,要什么……白兰地还是戚士忌?”
“目前不要,我在替人工作。”
“噢,你还是很有节制的。‘我在工作’。不过我自己要点戚士忌加苏打。九九藏书”
“那也给我来杯一样的好了。”我告诉她。
她走向吧台去。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公寓,布置得十分现代化,充满了豪华的气氛。
她取了二只水晶酒杯,倒进苏格兰威士忌,冰块,挤入苏打水,拿过来。
“我告诉你什么。”她说。
“什么?”我问。
“我想,”她说:“你会想我是一个邪恶的女人?”
“你是不是呢?”我问。
“我也不知道。”她说:“我想我老爸对你说了一大堆。”
“想套我口供?”我问。
“不是。”她说:“我把我自己当人看,我希望你也用这种态度看我。”
我把她从头到胸看一下,说这:“从各方面来看,我承认你是个女人。”
她大笑向我说:“我看你很会耍嘴皮子。”
她把酒杯举起,从杯子上面看向我。我向她浅浅一鞠躬。我们品了一下酒。
我看得出,她在观察我。
“我老爸说你是很高级的侦探。”
“他初见我的时候可没这样表示过。”
“他很失望,他认为你应该大一号。”
“真抱歉,未能配合到他。”
“我看起来你蛮不错的。”她说:“我认为你很能干……绝对错不了。”
她的眼睛又和我的眼睛在各人的酒杯上面相遇,她笑了。
突然,她的眼光一变:“唐诺,什么变化?”
我说:“吴哈维太太六天前被车子撞到,开车的逃之夭夭。她是在行人穿越在线撞到的。除了知道车子是被一位年轻女郎在驾驶外,她什么都不知道。”
“说下去。”她说。
“我问她伤势,又问她怎样妥协法。”
“唐诺,能这样解决这件事吗?公诉罪不能私了的呀!”
我不回答她这个问题,但是说:“我告诉她说有个朋友,出钱收买这一类像她的诉 讼案件。有的时候他可以找到犯罪的人,除了开支,利润不少。有时他买下了权利,但是找不到负责这件事的人,只能作罢。当然他就亏了本。”
她仔细想了一下。她用眼睛看着我,好像又发现了新的值得尊敬的一面。
“由我来收买。”
我耸耸肩,说道:“假如你认为值得收购,买方已经没问题。有可能我们将来找不到开车的人,亏本反正是你。”
“假如我们找到了呢?”
“我们有奚太太全权的代理书。”
“这一类全权代理的文件,会不会被认为是……犯法的?”
“这文件是对我的。”我说:“任何事发生,我在中间。”
“有人问东问西会不会太冒险一点?”
“很多人时常问我各种问题。有时候我不一定要全部问答。”
“警察要问的话,你一定要问答呀。”
“有规定客户的名字是可以不说出来的。”
“唐诺。我认为你真的能干。”
“谢谢。”
“你要知道这一切对我有多重要?”
“老天,不要!”我告诉她。
一下子她脸红了。于是她笑着说:“我想我懂了。不知者不罪。”
“我只要不知,你就不会有罪。”我说。
“我知道你不想使我受伤害,是吗,唐诺?”
“你是客户。”我说。
她说:“你坐着别动。”
她走向后面的卧室。我甚至听到一点点沙哑的耳语。她出来的时候带了一百张一百元的现钞,新的。
她在我腿上把钞票数给我,手指有意无意刮着我腿。
“唐诺,一百张……一百张一百元的。一起一万元。告诉我,唐诺,万一警方找到了撞那女人的车子,怎么办。”
“他们会请那女人提出控告。”
“假如她控告呢?”
“假如她控告,又假如警方证据确实的话,是可能定罪的。但是如果她九九藏书不肯控告,警方就有困难。”
“目前,他们尚无证据,是吗?”
“他们有一件衣服,上面撕掉了一块布。他们可能有车灯的破玻璃。通常都是这一类东西。”
“这年头做人,有的时候需要冒点险,是吗?”
“大概吧。”我说。
我把空酒杯放下,站起来准备走路。
她思索着看我。“唐诺,”她说:“我认为你真好……真是好。”
我向她笑笑说:“假如我不同意,要和你争辩,就得花太多时间了。再见,丽施。”
“再见,唐诺。”
第四章
我又把车停在二条街外,走路到大房子99lib.后面奚太太住的小屋前面,敲门。
“进来。”她有气无力地应道。
我打开门走进去。
奚太太正自床上坐起。眼睛上两个大黑圈。
“昨晚上没有睡好。”她说。
“没有人陪你吗?”
“请不起呀。我希望能去我女儿的地方,只是她没办法来这里,我也没有钱去。”
“她住那里?”
“丹佛。”
“你不舒服?”
“我想什么神经伤到了。”她说:“也许是神经梢,不管什么东西,只是不停的痛,痛,老是痛。你有过牙痛吗?”
“是的。”
“那就像一千只牙在你腿上猛咬一样。每次深呼吸都会痛。”
“医生没有找到骨折?”
“没有,他们说没有。但真不知道医生可靠不可靠。”
“你总要相信一二个人。”
“是的,应该有点信心。”
“医生没有给你点使你能睡觉的药吗?”
她说:“我有点安眠药,不管用。”
我说:“我和我那愿意先付妥协的朋友联络过了。他愿意先投资,冒点险,看以后能不能收回来。”
她看看我,用思虑的眼神说道:“我仔细想过你的建议。我要一万二千五百元才行。”
我摇摇头。
“我,就要那么多。”
我把一百元一张的钞票拿出来,把它铺陈在桌子上。“我准备给你这么多。”我说:“一万元。交换的是有关这件案子,我们随时要你签什么文件,你要无条件立即签。我们叫你签控诉就签控诉。而且今后不论庭内,庭外得到的钱,全是我们的。当然,你已纯99lib?得一万元。一切开支都是我们的。”
“不行。”她说:“自你离开后,我痛得厉害。我想病况有变藏书网化。这样好了。一万一千元。”
“不行只有一万元。”我说:“多一元也不行。”
她把头猛摇:“你去告诉你朋友,叫他跳湖好了,一万元我不干。”
“那也好。”我把钞票收集起来。
她坐在那里看我。
她脸色苍白。
我把钱垒成一堆,用一条橡皮带一捆,放进口袋,说道:“我抱歉,奚太太。”
“你替什么人在工作?”她问。
“我告诉你,”我说:“他是个神奇人物。对这一类案子他是个大赌客。有时一下中的。有时也不见得。”
“痛得很厉害,我需要有人照顾我。”
“我很抱歉。”
“我们不要一下谈死好不好,你给我一千元定金,之后我们平分所得,或是差不多如此。我目前只要钱去看我女儿。”
我摇摇头。“我自己也只是个跑腿的。”我说:“我这样跑来跑去只是想帮你一个忙。”
“你靠什么为生的?”她说。
“我推销虽志。”
“嘿,骗人。”她开始笑,嘎嘎的笑。
“我们看样子谈不拢的。”我开始向门口走去。
她等我把门关了一半,说:“等一下。”
声音有如鞭子一抽。我继续把门关上。
我听到她自床上起来。
她来到门口,一付哀怜样,打开门,一只手扶在门里的门把上,另一只手扶在门框上。
“帮帮忙,”她说:“我要昏过去了。我从床上自己起来。”
我转身止步。
在我跨回门口时,她正好倒下来。
“帮我一下,我太虚了。”她说。
我慢慢把她扶到床边。
她又呻吟又叹息。“喔!我不该起床的。医生叫我不要起来。喔……我的腿。”
我把她扶回床上。
“好一点了吗?”我问。
她用苍白,病态,不稳定的手指,指向一只白色圆型的药片匣子。“给我两粒这种药,还要点水。快!”
我把匣子打开,倒了点水,说:“自己拿药片。”
她拿了两片药片,用水吞服了。向后一靠。“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她说。
我拉过一把椅子,在床头坐下。
她躺在那里,把眼睛闭上休息了两分钟。
“好一点了吗?”我问。
她不健康地笑一下。
“那么,”我说:“我要走了。”
“不要走。”
她打开眼睛勉力地说:“你是个好孩子。可能你这样做真的是在帮我忙。我也感激。我需要笔钱……喔!我真的需要钱。我需要有人关心。我需要有可爱的朋友一起玩。我要到丹佛去看我女儿……我接受。”
“接受什么?”
“那一万元钱。”
我说:“你最好等你身体好一点再说。”
“不,不,我要离开。我现在就要离开。我要用救护车送我去机场。他们会想办法把我当病人登机。我就可以去丹佛了。”
我说:“你还必须要签一张授权书。”
“当然,”她说:“我也不希望白得别人一万元钱。我想你已经把要签的文件准备好了。”
“我是准备好了文件。”我说:“我先把内容告诉你。这文件说:收了一万元现钞,你买断,转移,交付并指定国家储备银行做你的信托人,所有过去一年内,你可以告诉他人的有关伤害的权利。尤指过去一年内如果有他人因汽车,或车祸引起你身体上伤害。总之你再也无权告别人民事侵害。”
“什么是民事侵害?”
“不算刑事,”我说:“但是以暴力,精神压力或是侵犯等方式损害了他人的权益。”
“你给我一万元,再给我一支笔,”她说:“我就来签。帮我坐起来,唐诺。”
我把文件给她,她拿起笔就要签。
“先念一遍,再签。”
“我精神不好,目前念也念不完。”
“那不行。”我讲:“我把文件放这里,你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念它一下,我晚上来拿。”
“不要,不要。”她说:“真要念,勉强还是可以的。今天晚上,我要在丹佛,看我女儿。”
她很费力地念文件。用手一行一行指着念,用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做出样子,没念出声来。当她念完了,她说:“把一万元给我。”
我交给他一万元,他小心地数着,然后签了名。
“好了!”她说:“年轻人,帮我把电话拿到床边来,我要订飞机票,叫救护车,我要去女儿家享几天福去。”
“你想你支持得了吗,去丹佛也不近呀。”
“我至少要试试。飞机上坐位很软。我想空中小姐会安排我把几个空位连起来给我睡下来的。我自己会安排的,你别耽心。我相信所有人对体弱又受伤的人都会照顾的……你把电话弄过来就可以了。”
“你要我给你打电话接洽救护车吗?”
“不必,这些止痛药等一下发生作用后,我自己来打电话。我对止痛药有经验,服用两粒,一小时后,可以不痛三四个小时。医生不准我多吃,他说会上瘾的。老天,你相信我,今天我会一路吃到丹佛去的。”
我把电话拿到床边,我说:“还有任何我可以帮忙的吗?”
“没有了。”
我走两条街到我公司车暂停的地方,拿出一个我常备,贴有邮票,写好我自己办公室地址,寄给自己的信封,把签好字的文件故入,封口,抛进就近邮筒。
我发封电报给丹佛的客户:
“安全带已扣紧。唐诺。”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我走进办公室时,危险信号遍布全室。接待小姐以掌心向我打招呼。进门桌上有两只铁丝文件盘,专放来信,一只标着柯氏,一只标着赖唐诺。我的一只盘子装有不少信,上面压着一只红书镇。这是我和卜爱茜定好的信号,表示严重外来危险。
这些信号使我有机会做点心理准备。上一次红书镇出现的时候是一个大个子莽小子,他告诉我,假如不自动放弃正在进行中的案子的话,他要打扁我。
我准备面对困难,打开我私人办公室走进去。
宓善楼警官和卜爱茜坐在里面。善楼正在火冒三丈。
宓善楼是个大块头,强壮,善战的标准警察,他自己不太开口,也不信任开口太多的人。
善楼很信任体能的活动。他自己好动不倦。活力充沛。没有事做时经常把手握拳又张开。大部分时间,放了半支湿兮兮,又没有点着火的雪茄,在嘴里咬着。
今天,他又握拳松手,又猛咬雪茄。
“哈啰,小不点。”他说,声音中含有恶兆。
“哈啰,警官。”
“你有麻烦了!”
“我?”
“你。”
“怎么会。”
“少给我装纯洁无辜的样子,我不吃这一套。”
“我没有说我纯洁呀。我也没有自称无辜,你总先应该告诉我做错什么事了吧。”
“你以为你耍了一招聪明的。”
我不吭氛。
“我说的是撞人逃逸。”他说。
我把眉毛向上一抬。
“有个老太婆叫做奚哈维太太的,住在门人街二三六七号后面的小房子里,认识吗?”
“我又对她做了什么了?”
“这是我要你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善楼说:“至少我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你知道我们在查一件撞人脱逃案子。你在替那个撞了人逃走的人做事。你带了不少现钞去那里,付了钱给那女人,教唆她溜掉了。
“老实告诉你,你也不必假装不懂,你自己的确念过法学院。这是接受金钱私了刑案,我们不喜欢私了刑案。”
我在爱茜的办公桌上坐下。她用耽心的目光看着我。
“有拘票吗?”
“不必玩小聪明。”他说:“要不然我带你进去,先关你起来再说别的。我已经有的至少可以说你有这个嫌疑。但是我给你一个自己辩白的机会。”
“你想要什么?”
“要你客户的姓名。”
我摇摇头:“这违反职业隐私权。大家都这样还有人敢找律师,找私家侦探吗?”
“假如你不告诉我你客户的名字,你违反州法。”
我问:“到底是什么人告诉你,我去找她了?”
“这个不用你管。”他说:“我们从不公布消息来源。”
“你为什么不去追查这女人,鸡太太还是鸭太太的,你们不是很能干的吗?”
“因为,你这家伙安排到她不容易被追查到。”善楼说。
“我安排的?”
“你他妈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叫了部救护车到她住的地方,你把她装进救护车,还到机场。她上机的时候吃饱了镇静剂,止痛剂,但是一到丹佛,她就是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
“不对,警官。”我说:“在丹佛机场,她没有救护车,没有轮椅,下得了机吗?那是不……。”
“当然,是有轮椅,”善楼说:“有人用轮椅接了她,上了私家车走了,就消失了。
“在她离开洛杉矶之前,她的行为说明了一切。她给她一个朋友看她有一大堆一百元的钞票。她用百元钞付的房租。甚至用百元钞付的救护车。”
“她的行李呢?”
“有屁的行99lib?李,”善楼说:“手皮包一只,其它什么也没。”
“留在屋里的呢?”
“没有,有人来清理拿走了。你不要问三间四,假装清白。我告诉你,不过让你知道我们都查清楚了。”
“为什么吃定是我做的呢?”
“因为你把车停在两条街之外,假装着兜卖虽志。
“有一个女人看到你停车,抱一些杂志下来,向她胡说八道。她看你怎么也不像一个沿门推销杂志的。你的心也不在这工作上。所以她认为你是做坏事,来踩道的。她记下你的车号,报了警,要我们问杂志社有没有你这号人物。这种电话当然每天多如牛毛。不过不要以为我们不一一查对。”
“后来我们又去访问奚太太,发现她被别人有计划,聪明地安排失踪。我们在警用频道追踪奚太太的事,当然就有人知道你在那一带活动过。”
“他们早就对你查清楚了,你拿些杂志下车,一起只跑了二三家人家,而后直接无误地找到了在房子后面的小房子去找奚太太。
“兜售杂志,是你的进门借口。进们后你兜售的是别的东西,但是成绩不错。
“所以现在我要给你明讲。这件事我不处分白莎,因为白莎从来不敢和我们捣蛋。但是,每一次你这小子有案子到手时,你喜欢走斜路,这次我会钓销你执照。”
善楼站起身来。“仔细想一想。”他说:“把你客户姓名给我们,让我们破了这一件撞人脱逃乐件。或者你失业。”
“假如我把客户的名字告诉你呢?”
“私了刑案是刑事案件,我不能包庇你。你还是有罪的。我也不能不报。但是,你小子要是收敛一点,茶水什么的都合作。你也许可以得到地方检察官的原谅。”
“谢谢你。”我说。
“小不点,你听我说,你是个能干的人,你像所有能干有脑子的浑帐一样能干,只是你这该死的太能干了。
“我们最恨撞了人溜掉,我们现在就是在治这样一个人,我们巳经有点线索在向正确方向前进。你不帮我们,也许还是会破案,这对你一点好处没有。现在,你告诉我你客户的名字,否则我要你吊销执照。”
“你给我多少时间考虑?”我问。
“看在过去的交情,就给你四十八小时。”善楼生气地说。把湿雪茄自这一侧嘴角移到那一侧嘴角:“也曾有过不少次,你把我推进火坑烤了好几天,最后还是你救我出来。但是,在宣传和公共形象方面,你都让我在前面,不要以为我不懂得感激你。”
“但是,有件事你耍弄清楚。”善楼伸出他的手抓住了我的领带,把我拖向他身前:“好好给我弄清楚,你这个小混蛋。我是个警察!99lib.我代表法律!我执行法律。我重视法律。我不准有人走法律弯路!假如你不知道,我指的是你……赖唐诺!”
善楼把我推还座椅,抓住领带的手一放,大步走出办公室。
卜爱茜看向我,眼泪在眶中说:“是不是你干的,唐诺?”
“是的。”
“你要不要把你客户的名字告诉他?”
“不要。”
“那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
“唐诺,还是告诉他吧。”
“这件事白莎知道吗?”
“我不知道,善楼直接闯到这里来的。”
“好,”我说:“我今天一天要在外面,爱茜。任何人找我,你都不知道我去哪里了。”我告诉她,又向她微笑道:“你就这样掩饰到下个礼拜。”
“唐诺,你千万要小心呀。”
“现在小心也晚了。”我告诉她:“不要忘了到对面药房买一箱镇静剂,送给白莎。”
第六章
很幸运,一到机场正好有直达丹佛的喷射班机。
空中小姐可能认为我是她见过最忧心的旅客了。他们用各种方式使乘客高兴,但是我只坐在那里想把一块块的谜题凑在一起。
飞机滑过加州产橘的地区,上升争取高度。飞过沙漠,飞过科罗拉多河造成的一连串湖泊,来到洛杉矶山区。
景致美丽到极点,但我坐着蹙眉沉思,还是拼凑不出一幅图画来。
我到达丹佛。走进电话亭,在电话簿中找.99lib.陶氏债券贴现抵押公司。
没有这家公司的名字。
我找查号台,要这家公司的电话,没有登记。
我拿出陶克栋给我印着凸出字体的卡片。上面有个办公室电话号。
一个受过训棘的女性声音回答电话,只是简单地重述了一下电话号码。
我说:“还是不是陶氏债券贴现抵押公司的电话?”
“是的,没错。”她说。
“我要和副总经理陶克栋先生说话。”
“请等一等。”她说。
静寂了一段时间;又是那小姐声音有效地回答说:“对不起,他目前不在这里。我能给你留个话吗?”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能请问你尊姓吗?”
“只是他的一个老朋友。”我说:“只是说声好,不要麻烦你了。”在她问其它问题前,我把电话挂了。
我叫了辆出租车,给他卡片上的地址。
卡片上的办公大楼在那里,没有错。卡片上的第几楼,也在那里没有错。即使卡片上说副总经理办公室的房间号码也在那里,但是房间上漆着的是‘米海伦,公共秘书’。下面括号里写着‘代客接电话,转信’。右面墙上有一块特约客户名牌。大部分是矿业公司,他们不需自设办公室养职员,只用这里收收信件,做个联给站。另外有二三个单人公司租用这里接客户电话。陶氏债券贴现抵押公司的名字不在上面。
我走进去。
办公室一起两间,外间是接待室,内间门上印着‘私人’二字。可能是随便那位客户,临时需要一个会谈的地方时,可以利用。
坐在接待桌旁的女人,面前有一台电动打字机,她的一生,不知在打字机上打出了多少个字?一双年华消逝的眼睛,配了一位对自己外观极为重视的女性,年龄看不出来,应该是五十五至六十五之间九九藏书,一看就知道是高效率的。
我只向她一看,就几乎可以像算命的一样,知道她一生遭遇十之七八。她多半出身于数十万速记员之一。工作努力,经验累积升任主官的秘书,结婚,辞去工作。过一段时间成了寡妇,要回去工作,但是发现速记不够速度了,人也有点老了。也许有人因为情面又用了她一段时间,但是因为年龄关系被认为不宜做秘书,而送进了秘书坟场。米海伦也许是有勇气,有毅力的,租了两间办公室自己做起公共的秘书来。这一行在请不起,或不必请秘书的单人公司言来,太有用了。可以印一张象样的名片,把公司地址印在大城市商业区大楼里,而且有人接电话。寄来的信件也可以自己去拿,甚至可以交待转到别的城市去。我自己就为了要熏一个证人出来,租用过这种公共秘书一次。那次还卖了些丝袜给白莎呢。(见柯赖二氏全集之四‘全神贯注’。)
“请问你是米小姐。”我问。
“是的。”她说。
“我了解你代客回答电话,通信和出租临时办公室。”
“没有错。”
“我想请你说清楚一点。我准备在丹佛组织一个小公司,一开始可能先要用你这里通信。不知道租金怎么算?”
“那要看公司的性质,工作的多少和电话的次数而决定,先生。”
我说:“暂时我想一天不会超过一通电话。一个月不会多过三十封信,不过我要经常使用你里面的办公室。”
她说:“里面办公室专供开会之用,只要先没人定,谁都可先定使用……你先生尊姓呀。”她问。
“赖,赖唐诺。”我告诉她。
“赖先生,您的生意是什么性质的呢?”
“我是一个投资法律顾问。”我说:“我说过我要组织个小公司。”
“喔,是的。每个月四十五元租金,包括把公司名字挂在门口牌上,接电话,收信件,转客人留话和合理的借用会议室。当然会议室半天计价,而且因为我另有其它客户。会议室先定为准。”
“谢谢你。”我告诉她:“我研究一下,一二天之内会告诉你。”
“没问题。”她说,又开道:“你从那里听到我的?你怎么会来找我的?”
“一位你的客户,”我说:“一个叫陶克栋的。”
她的眼光突然怀疑起来:“我是说你声音很熟。你是刚才打电话来找陶先生的人?”
“没错,”我说:“我是他老朋友,我想要是他正好在,我请他把我介绍给你。”
“我的客户都是很少把时间放在办公室里的。”她说:“所以我的工作主要还是接听电话。”
“你知道那里我可以找到老陶?”我问。
“老陶?”
我抱歉地笑道:“陶克栋。”
“喔,不知道。陶先生一早来过。拿了几封限时专送就走了。抱歉,我没有他的地址。”
“没关系。”我说:“下次再来时,请叫他一定和老朋友赖唐诺联络。”
“你会在那里,赖先生?”
我笑着说:“老陶会知道那里找得到我的。老陶是发动的人,他总是会想点新鲜玩意出来,他总是带头的。”
“这样?”她说,语气带着这次谈话已结束了。
“我会和你联络的。”我说着走出去。
商业信用调查会姓陶的不多。没有叫陶克栋。也没人听到过陶氏债券贴现抵押公司这个名字。
市商会的姓名录里,姓陶的不少,但是没有一个像我们客户的年龄。
我跑了很多家租车公司,问有没有一位姓陶的最近两周内租过汽车,也没有结果。
到办公室来找过我的陶克栋,给我所有丹佛的背景是假的,而且很巧妙地安排使我们不可能有线索追踪。
宓善楼警官要吊销我的执照,除非我在四十八小时内把客户的姓名告诉他。
假如我把目前的事实告诉他,他会把我关起来认为我在说谎,而且编故事也编得没有技巧。
我乘出租车回到丹佛机场,发现还要等两个小时才有飞机去洛杉矶。
第七章
我在丹佛机场找了一个单人使用的电话房间。打电话到洛城的公园公寓找董丽施。出我意外的是听到她的声音。
“是赖唐诺。丽施。”我说。
“是我,赖先生。”她的语调温和热情。
“我有麻烦了。”我说。
“人嘛,总有倒霉的时候。”
“我这个麻烦是因为你和你父亲引起的。”
“真的呀?”
“我现在人在丹佛。我想见你父亲。我找不到他。我一定要见他。你知道我哪里找得到他吗?”
“不知道,有什么困难?”
我说:“我不准备在电话上把详细情形告诉你。但是不知什么地方出了一个漏洞,有人在追查一笔付款。你要是今天晚上能来接我的班机,我们可以谈一谈。你父亲对我不是十分坦白。要我代你们受过的话,我至少应该多知道一点内情。”
“你乘哪班飞机回来?”她问。
我把航空公司名称和班机号码给她,另外告诉她预期到达时间。
她说:“我不代表我父亲说话。但我自己一定做个公正的人。有人为了我把脖子伸出来,我感激,也永远记得他。我会到机场接你的。”
“这使我在感受上好多了。”我说。
“能告诉我什么人给你麻烦吗?”她问。
“因为发生了一点‘官式’的问话。”我说。
“我不懂,”她说:“什么是‘官式’的问话……喔!懂了!好,唐诺,我会去接你的,再见。”
她的声音温暖,有友情,至少安慰了我不少。
我等到小姐用广播通知才和大家一起登机。靠在椅背上尽量让自己休息。
就目前我得到的资料,陶克栋的确是布置了个圈套狠狠的耍了我一下。但是他那个被说成野性、独立、顽强、不知感恩,不受礼教节制甚而不道德的女儿,反倒是足踏实地,规规矩矩做人的样子。
这,我想就是人生,正合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请空中小姐给了我一点烈酒,精神更故松了一点,就不再去想。船到桥头自会直,不是吗?
我们准时到达洛杉矶,我试着走在下机人群的前面。
丽施在门口等着我。她自动自发地向我猛招手。
我正想向她挥手招呼,但是眼角一下看到人群中离她不远站着的宓善楼。他穿着便衣,尽可能躲在人群里。
我装着完全不认识她,眼光扫一回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希望她能警觉。
她把手放下,眼中有不解的表情。
我向前走,目光直视。
丽施推开人群向我走过来。我极微地摇摇头。
她没有懂得我的信号。
“唐诺!”她说。一把握住我手肘:“你不认得我啦?”
我只好转过身去。
她已叫出我名字,假装认错人是不可以了。一时也想不起任何补救方法。现在看来,我假装不认识她的一切作为反而弄巧成拙了。善楼已全部看在眼里了。
他猝然推开人群,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到了我们前面。
“哈啰,小不点。”他说:“没见过你这位女朋友呀。”
丽施看看他说:“今天我们有约,不要电灯泡。”
善楼把皮夹拿出来,向她一翻,给她看星形警章。
“你们有约,一点不错。”他说:“只怕不是你和唐诺想象中的约会。”
“老天!”我向善楼说:“你连载私生活也要干涉呀?”
我把手提箱住地上一放,把双臂向前张,及时给丽施暗示地一眨。
她向我一倒,嘴里咕噜着亲爱的,嘴唇向上一翘。
我们不管警官不警官,就在他前面接起吻来,很长的一个吻。无论她爸爸怎么批评她,女人还是值得男人为她拚命的。
善楼站在我们身旁,观察我们。
我说:“善楼,我明天再和你谈,但是今晚我没空了,一点空也没有了。”
善楼把没点着的雪茄在嘴里移动着。
人群的外围,一个高个子,很帅的男人,快速地离开。
“嗨,你!”善楼叫道。
那人继续走着。
“穿灰衣服的,”善楼提高声音:“你给我回来!”
那人停步,自肩头回望,满脸不解之状。
“你回来!”善楼说。
男人回来。脸上不高兴地说:“你什么意思对我发命令?”
善楼又给他看警章。“我可不是小孩99lib?。”
“我管你小孩,还是大人。”那人说:“别来管我,你凭什么要干涉我?想做什么?”
善楼说:“有人才想做什么。像这样漂亮的宝贝,到机场来接男朋友,怎么会自己带个灯泡来呢?小姐在等候的时候,你是和她在一起的,你在做什么?”
“那没什么,我们只是聊了两句。我认识董小姐。我们是朋友。”
“噢?你只是偶然在这班飞机的接客门口碰到她?”
“是的。”
“就算是的。”善楼说:“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也是来接个朋友。”
“那朋友呢?”
“好像没有来。”
善楼笑笑说:“别扯了,那飞机上客人还没全出来。你倒先要开路了。给我看看你的驾照。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那男人说:“我是艾科通,我是个律师。”
“真想不到,”善楼说:“看起来我对路子了。艾大律师,告诉我,你到机场来干什么?”
“我来做什么,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要想办法使他和我有关系。”善楼说。又转头向丽施问道:“你是怎样来的机场?”
“我自已开车。”
“好,”善楼说:“我们先去看看你的车。”
“看我的车!”她说:“为什么?我自己的车,你认为是偷来的?”
好奇的人把我们团成一圈,我知道这样子下去不是解决之道。
“好了,警官。”我说:“假如你认为有必要,我们就现在去看她的车子。”
“而且要认定是‘她的’车子。”善楼说。
“你要不要我的停车场凭证?”她说着,把停车票给他。
“当然,我要。”善楼说:“走,我们一起走……你也去,艾先生。跟我们走。”
我们出机场,来到停车场。好奇的人群跟了我们一段路。人数愈跟愈少,最后我们进入停车场时,只剩下两个人,一路跟在后面,坚持想看看警方逮住了什么大案的罪犯。
善楼对这种场面总是十分自得的。
“小不点,下次假如有机密任务要出去,”他说:“最好少用柯赖二氏的信用卡去购机票。”
丽施说:“我劝你要么把雪茄点起来,否则摔掉它。”
“不点也罢,”我告诉她:“臭得厉害。”
“那抛掉最好。”
善楼心情非常好,两个手指把雪茄屁股拿出嘴来,把它抛掉,口中言道:“只要小姐高兴。”还意思地弯一下腰,咯咯地傻笑着。
善楼不需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丽施的车,看了车主登记证,也见到了右前挡泥板上凹痕。
“怎么同事?”他指着凹痕问。
“老天,我不知道,”她说:“什么停车场停车时弄到的。”
善楼自口袋中拿出一个放大镜,仔细看挡泥板。
“你要干什么呀?”她说。
善楼问:“你们两位本来准备见面后到哪里去亲热亲热?”
“去哪里有关系吗?”
“当然有很大关系。”善楼说:“我只是想帮你们一点忙。假如你们本来要去你们的公寓,我就跟你们一起去,在你们公寓里请教几个问题。假如你们有什么不愿意,我也可以换一个你们不喜欢的地方,来问问题。”
“我们本来要去我的公寓。”她说。
“好了,艾先生。”善楼带笑地说:“你是来接朋友的,我们不耽误你了。你请吧。”
“我想现在已经迟了,”艾律师说:“我的朋友多半也走掉了。我和你们一起进城好了。”
“我没有请你和我们一起走。”
“我来请好了。”丽施说:“再说,假如你要问我任何问题,我希望我的律师在场。”
“他是你的律师?”善楼问。
“我现在聘请他。”她说。
善楼笑笑说:“好吧,一起走。”
去公园公寓路上,大家没有开口。丽施正经地驾车,非常非常注意车速和交通规则。
宓善楼一路在仔细考虑。
丽施把车停好,我们乘电梯上了公寓。
善楼说:“你的驾照名字是陶丽施,但这里公寓名字是董丽施,怎么回事?”
“陶是我的本姓,”她说:“董丽施是我的艺名。”
“什么工作用的艺名?”
“我学的是艺术。”
“这里有你的画吗?”
她打开壁柜自柜中取出几个帆布架子,上面绷着的画像是用唧筒装了胶质颜料,随便喷出来的。
“这玩意儿有没有表示什么意思呀?”善楼问。
“抽象画。”她说:“我画的是情绪。”
“这一张画的是什么情绪?”
“挫折。”
“老天,没有错。”善楼说:“这是我唯一见过的一张乱涂的东西,而有一个合适的标题的。”
“不准你说我画的东西是乱涂的!”她向他火冒地抗议:“老实说,我对你已经受够了。”
“艾律师,告诉我,我一定要受他气吗?”
“当然不必!”律师说:“警官嘛,说起来应该是绅士。向证人请教问题的时候,不但要注意人权,而且要在他职权范围之内。”
“没错,没错。”善楼说:“是我不对。我漏出了心里想的,但是不该说出来的话。这幅画很不错,董小姐。现在,各位假如肯坐下来,舒服一点,我就来告诉你们关于我们警官专用厂牌的挫折。”
“各位请坐,”丽施说:“不要客气,警官。”
大家坐下来。
善楼说:“一个礼拜之前,在本市的北区,一位中年的奚哈维太太在穿越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车子撞倒,车子跑掉了,把她留在马路上,躺在地上。”
“她身上很多地方挫伤了,好像骨头是没有断的。经过报案报到交通组,当然免不了调查这么一阵子。”
“我们到现场,发现她衣服上有一块布被撕掉了。
“我们不太高兴,因为大家都不喜欢撞人脱逃的案子。这件案子受伤的人伤得不严重,我们见过更严重的撞人脱逃,但这不是严重不严重,而是原则问题。”
善楼把话停下来。向四面看看,从口袋中掏呀掏地掏出一支雪茄,放进嘴里。陶丽施赶快说:“这里不行。”
“什么这里不行?”
“这公寓里我不准抽雪茄。”她说。
善楼犹豫了一下,叹口气,自口中将雪茄拿下,放回口袋。
“像这一种撞人脱逃的事,”他继续说:“有的时候,肇事的人在背后和受伤的人讲通了。所以警察虽然破了案,但是没有原告,没有证人。”
“我们不喜欢这种处理方法。”
“这赖唐诺,是个私家侦探,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我和他有过多次接触,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是能干的人。”
“我们偶然的发现在这件案子里他也凑上了一脚,而且他前脚跨进来的时候,奚哈维太太就后脚溜了出去。奚太太溜走的时候身边带了一大堆的百元大钞,她快乐得像只百灵鸟。”
“所有证据显示,她不单得到了受伤应有的补偿,请律师告状的补偿……这当然是民事,我不管……而且对.99lib.刑事告诉可能也已经有暗盘妥协了……这是刑事,叫做接受金钱私了刑案。”
“我有证据是赖唐诺付的钞票。我相信他会拿张收据或接个证件,目前只他知道在哪里。我已经给他一个限期,到时他不把客户的名字说出来,我就绝对吊销他执照。”
“现在,你们各位有什么话要讲?”
丽施想要说什么,但是艾律师抢先开口。
“没有。”他简短地说。
“什么意思?”善楼说。
“没有。”艾说。
“好,敬酒不吃,我只好请你们吃罚酒。”善楼说。
他走向电话,拿起话机,拨通总局说道:“我在公园公寓,六O九。有辆车在这里,今年的凯迪拉克,前泥板有个凹痕。在地下车库里。牌照ODTO六七,我认为这辆车和撞上奚太太逃掉的案子有关。
“弄辆拖车,把这车拖到警局检验室去,好好地检查一下,尤其看看有没有奚太太衣服那种纤维卡在里面。”
“我要你们马上开始动作。”
善楼又不说话只听了一阵说道:“是的。”
他把电话挂上,转向丽施道:“我们暂时扣留你这辆车作为证物。等我们完全检查过之后,你可以要回去。目前他们就会来取。”
“他能这样做吗?”丽施问艾科通。
“他不是已经做了吗。”律师说。
“等一下,”善楼说:“既然你们是决定不合作了,我要告诉你们所有人一些事情。我看来这里牵涉到几件刑事案子。第一件是撞人脱逃,除了驾驶的人卤莽之外,很可能还是酒后驾驶。另一件是私了刑案,这本身就是件刑事重罪。”
善楼转向我。
“对你言来,”他说:“我要加一件:包庇重要刑案证据,拒绝和警方合作。”
“包庇证据?你怎么说?”艾律师问道。
“你听到我说了。”善楼说。
“我也听到你亲自说,你给了唐诺一个时间限制,叫他在那一段时间之前,把他客户的姓名告诉你。”
善楼看看向他:“你说得没有错。”
“限制的时间过了吗?”艾问。
“还没有。”善楼承认地说。无可奈何地静了一下,又说:“不过,只要时间一到,我马上把这自作聪明的小不点先关起来。”
“只要他在限期之内告诉你客户的名字,你就动不了他一根毛。”
善楼自我控制说:“他要肯说才行。”
艾律师向我看看道:“大自然第一原则,光求自己生存。赖,你就告诉他。”
我向丽施看一眼。她也点点头。
“我的客户是一位自称陶克栋的男人。他说的地址在丹佛。经查证丹佛的地址只是收件处,虚设的。目前我找不到陶克栋。他说他是陶氏债券贴现抵押公司的副总经理。公司在科罗拉多州,丹佛市。但是根本没有这个公司。”
“他告诉我他的女儿是陶丽施,在这里用的是董丽施。”
“现在,你和我知道得一样多了。”我一口气说完。
“你把奚太太藏哪里去了?”善楼说。
“这是另外一件事,这件事与我无关。”我说。
“你有没有付她任何钱?”
“有。”
“彼此谅解,她不再提任何控诉?”
“老天!不是的。”我说:“我付她钱,因为她的客户要买下她的损失控诉权,由他来出面诉讼,赚取其中的差额。”
“你的客户是这里的陶丽施。”
“我的客户,”我说:“是陶克栋。”
善楼……知道我从来不说谎话,把眉头蹙成一线,研究我的真话背后是什么事实。
艾律师说:“赖已经把客户名字告诉你了。这是经过客户女儿陶丽施同意的。洗涤了将来任何人要说赖不该说出自己客户名字的罪名。你对赖已经无法处分了。”
“无法个鬼。”善楼说:“不要以为这个小不点的混蛋……”
“小心说话。”律师简短地告诉他。
善楼向他怒视着,过了一阵说:“我名单上也有你。”
“你千万小心,别以为你不会上我的名单。”艾说。
善楼深深吸口气,把雪茄又从口袋中摸索出来。
“嗯,嗯!”丽施说。
善楼把雪茄放回,说:“我可以把你们带去总局问话,那里环境对我友善一点。”
“那就大错特错了。”艾告诉他。
“别自以为是,我仍旧可以证明有人搞了鬼,把撞人脱逃案中的受害人送出州去了。”
“哪件撞人脱逃案?”艾问道。
“哪件撞人脱逃案?当然是奚太太那一件。”
“又来了。”艾律师说:“你倒真有趣。警官当久了,你应该知道,道听途说在法庭上是没有用的。你有证人看到了她被撞,还是有人指认这辆车了?”
“我们没有指认这辆车。”善楼慢慢地说:“但是检验室或许能查出来,陶小姐的车就是那辆车。”
“有人证看到奚太太被这辆车撞倒?”艾律师问。
“车子过去不久,有人看到奚太太倒在地上呻吟,想爬起来。这当然是人证。”
“他们凭什么知道,她是被车子撞倒的?”
“奚太太当时就告诉他们了。”
艾律师向他微笑着。
“好吧,好吧。”善楼说:“这是道听途说,但是只要我们找到奚太太,这当然就不是道听途说了。”
大家不理他。
善楼又说:“我告诉你们各位!我们总局就希望捉到所有撞了人开溜的犯人,把他们全关起来。这是政策问题。”
“这件案子比一般的撞人脱逃又多了不少政策问题。只要我们在这辆车上找到一点点证据,我把本市翻过来,也要找到奚太太。”
“我的当事人什么时候能把车子拿回来?”艾问。
“有二个方法可以把车子拿回去,”善楼说:“第一个方法是弄张法院命令。另外一个方法是等我们检查完毕后通知你们来领回去。”
善楼站起来,对着我说:“至于你这个小子,赖。我把案子全部弄清楚之后,只要发现你在里面有一点毛病,你就要改行去拉保险,或是去做任何不要在我眼皮底下晃来晃去的工作。”
“也许我第一个向你兜人寿保险。”我建议。
善楼下定决心地自口袋中拿出那支雪茄,毫不犹豫地向嘴中一插,大步走向门去开门,走出去。
门砰然关闭,我在任何人开口之前对丽施说:“你父亲到底在哪里?”
她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因为你不知道吗?”
“因为我不能告诉你。”
“不知道还是不愿意?”
“我不能。”
艾律师说:“你不会有事的,赖。你耍的一手很绝,叫她签张……当然,我是个律师,我可以告诉你,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这张合约的有效程度有点问题。”
“我奉命行事。”我说:“我不是律师。”
艾律师微笑着。他说:“陶先生须要一个真正能干的私家值采。他初见你的时候,相当失望。但是我现在看你表现很可圈可点。我实在很高兴,也定心了。”
“你定心了?”我说:“那么,是你把我们介绍给陶克栋的?是你叫他来找我们的?”
律师笑笑说:“律师不可以把自己和自己当事人的谈话内容,告诉任何人。否则就犯了违反职业道德之罪。赖先生,今后你要有什么困难,也欢迎你来找我。”
我懂得这是送客的暗示了。我说:“谢谢你,我会的……不过这件案子……我仍旧认为背景很特别。”
艾律师滑得似泥鳅似地说:“老实说,世界上每件案子都有不同的背景。人是善变的,你知道。各人个性不同,利害冲突,不同的观点,复杂的动机。”
“是的。”我说:“复杂的动机……和祝两位晚安。”
没有人送我出门。
第八章
第二天早上,我进办公室的时候,白莎在盛怒状态。
“这下你又自己惹了什么上身了?”她问。
“我?”
“你!”
“什么也没有呀,怎么啦?”
“少来这一套,我看都看厌了。这次宓善楼真要对你不客气了。你会把执照玩掉的。”
“谁说我会玩掉执照?”
“宓善楼就说过。”
“乱讲!”我说:“他捉不住我什么错。他把二和二加起来,变成了二十二。他以为我在包庇一件撞人脱逃案。又以为我私了刑案,还有些别的罪。不过这都是他的猜测,没什么……”
“他的猜测,嘿!”白莎打断我的话,猪一样的小眼睛发出钻石似的闪光。“你自己来不及的要钻进这个陷阱去。老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总想出点和别人不一样的点子。现在我看你自己把头颈伸得太出来了。要是我是你,我看最好自己到宓警官那里去,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他,也许他会放你一马。”
“善楼是给过我一个机会。”
“但是你有没有好好利用呢?你没有!你以为自己聪明。你空中飞人去丹佛,去警告我们的客户不要露面,好好躲起来,避不见面。你付钱给刑事案件里的证人,使撞人脱逃案子不见了原告。这不是私了刑案是什么?”
“千万别再说这是宓善楼的猜测。我要告诉你几件事。”
“什么?”我问。
“他们把陶丽施的车弄到警察的检验室去,在弹簧板的螺丝上发现了三条纤维。他们又把这三条纤维,拿来和奚太太被撞倒时前穿的衣服来比,发现是完全相同的。
“口齿再伶俐的律师,在法庭上,当了陪审圆的面,也说不清这一点原因呀。”
“他们扣留了奚太太当时穿的衣服吗?”我问。
“没有,他们没有扣留那件破次服。”她说:“不过他们在衣服边上取了点布样。”
“为什么?”我问。
“奚太太是在十字路口被人救起,放进救护车,送去医院的。她受到很大的惊吓,医生告诉她会连着有好几天的全身疼痛,必须要卧床休息。幸好没有任何骨折。
“因为这是件撞人脱逃案,警察看到她衣服上撕去了一块,想象中这块布是挂住车子什么地方被撕下带走了,所以他们在奚太太衣服缝边的地方,剪下了一点布料,准备将来做证物的。”
“奚太太有准许他们这样做吗?”
“我怎么会知道?”白莎生气地说:“将来受审的不是警方。受审的是你!我想他们调查撞人脱逃是有经验的。他们会收集每一件证物,而且保管得好好的。”
“现在虽然奚太太暂时找不到。但是有了挡泥板上的凹痕,和卡在避震簧片螺钉上的纤维,他们可以把嫌犯定罪的。这些汽车零件的名称真缠口,我想善楼是对我说,避震簧片螺钉的,不是我本来说的弹簧板螺丝,我只会开车,这些机械方面……”
“那么,善楼什么都告诉你了?”
“他是告诉我不少。”她说:“我决定在这件事里和你分家,免得我的执照会跟了你的一起吊销。善楼也知道这件事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到底善楼是我的好朋友,没错。”
“我也一直对他很友善呀。”我说:“我帮过他不少忙。”
“你是帮过他很多次忙,”她说:“但是你的态度不好,你玩世不恭。你老刺激他火冒三丈。所以吃力不见得讨好。”
“他怎么想是他的事,每次我都能使他出风头,总是事实。他一点感激都没有吗?”我问。
“你反正这件事做得不妥。你这次吃不完兜着走了。不过还是有一个解救的方法。”
“什么方法藏书网?”
“不要说是我教你的。你应该超前善楼一步办件事。”
“你是指奚太太?”
“是指奚太太。你给了她钱。她乘救护车去机场。她一定是乘飞机去丹佛了。到了丹佛,怪事出来了,有人使她完全失踪了。这个使她失踪的人,想想看,会是谁呢?”
“我们的客户?”
“你的客户。”白莎说:“奶奶的,虽然是你的客户,但是,再要给我见到的话,照样要他好看。”
我什么也没说。
“这个混帐客户,”白莎继续说:“是他把你送进的陷阱。他把老鼠夹子设定好,又放了一小块肉在上面,他自己就溜得影子也没有……再告诉你一点。”
“什么?”我问。
“善楼认为陶丽施是个假货。她根本不是那个人的女儿,是情妇。善楼认为他是个有钱人,不过一开始就帮着她想把这件撞人脱逃案子,用钞票摆平。”
我把两双手深深地向裤子口袋一扫,把自己坐下。白莎看着我,等了一下说:“说话呀。”
“我在想。”
“你想得未免太晚了。把自己头伸出去上吊之前,你就应该想清楚的。我失去你这样一位伙伴会伤心,但是这次善楼真生气了,你的执照反正保不住了。我从来没见过善楼那样生气。”
“他告诉我,他们出动了三十个人去找奚太太,他一定要找到她。”
“也许,”我说:“但是他捉不住我什么错。”
“什么意思捉不住你的错?”
“他给我一个限期。”我说:“让我把客户的名字告诉他。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证人在场。他说过,我只要把客户名字告诉他,他就不再追究。”
“他可不是那么说的。”白莎说:“他说是你引诱他这么说。而且他告诉过你,只要你出过一点差错,他一定要关你起来。他说你何只出一点差错。你是告诉了他客户的名字,但是私了刑案,本身说是一件可以公诉的刑罪。”
“他说了,假如在今天中午之前,你能把奚太太交出来,他会对你宽大一点,处分轻一点,但是他绝对不容许私家侦探社偷偷地做私了刑案这种勾当。”
我说:“我怎么能交出奚太太来。我根本不知道她在那里?”
“那只好让善楼先找到她了。”
过了一阵,我说:“这件案子不对劲。这样没意义。”
“什么意思?”
我说:“我们再从头开始。这件撞车脱逃的案子,不是一件大案子。那受伤的虽然是在行人穿越在线,但是受伤不重,没有骨折。多少和撞死人脱逃有点不同的。”
“但是,神秘兮兮的人带了大量的钱参与起来。花的钱,当然比奚太太拿到的要多得多。我们拿到钱后,去找受伤的人。受伤的人又急着要钱到手。我一谈一万元就合上拍子了。我给我们客户一个电报。”
“连一点问题也没有。没人叫我灭点价,没人问我怎么做成的协定。马上一万元现钞放到我大腿上。不论后面是什么人在撑腰,他就是要……快。”
“我懂你的意思了。”白莎说:“驾车的人,一定是个大人物。”
“假如,真有车子的话。”我告诉她。
“什么意思?”白莎问。
我说:“谁知道一定有辆车子?”
“你说什么?”
“整个事件太巧了。你想想看,我才一动,宓善楼怎么会马上跟着来了?他怎么会知道有人付奚太太钞票,要她把这一切都忘了呢?”
“那是因为奚太太嘴巴太快了。她把钱给邻居看了。”
“善楼又怎么会去找她邻居呢?”
“他在查这件案子呀。”
“像善楼这样在警察总局有点身分的人,怎么会出来跑这件案子呢?”
“因为,这件案子……比较重要。”
“那个时候,这件案子并不重要。”我说:“在他发现可能有人出钱私了刑事案件之前,这根本是件小案子。再说到底有没有案件可诉讼,现在看来尚在未知之天。”
“案子当然有的,而且是刑案,撞人脱逃。”白莎说。
“好,”我说:“为了避免争辩,我们就说撞人脱逃是有的。但是宓善楼是凶杀组的,关他什么事,他为什么要亲自参与,而且立即到达现场?还去得那样快?”
“我怎么知道,”白莎说:“善楼又没有先请求我同意。”
“只有一个可能,他自己那么快参与。”我说:“有人告密。”
“有人,是什么人?”白莎问。
我坐在椅子中,用尽脑子在想。
“说呀!”白莎说:“什么人?”
“在这种情况下,”我说:“只有三个人有这种可能……不,还有第四个人。反正四个人中的一个。”
“那四个人?”
“我们的客户,陶克栋;所谓是他的女儿,陶丽施;她的同居人董宣乃;再不然就是律师艾科通……其中,当然我们还不知道,有没有董宣乃而这个人。”
“我看你疯了,他们四个人绝对不会去告密。事情爆发出来,他们什么都完了。”
我站起身来说:“今天一天,我都要在外面。我也许会出去好几天。”
“你说对了。”白莎说:“你反正是出局了。我反正也不会和你这种马上要失业的人鬼混。善楼叫我明哲保身,要我釜底抽薪99lib? ,我现在正准备听他建议。”
“好吧!”我告诉她,一面向外走,一面说:“我们拆伙好了。”
我走回我自己的办公室。
卜爱茜在哭。
“有什么困难,爱茜?”我问。
“白莎都告诉我了。”
“有关执照的事?”
“是的。”
“不必挂在心上。”我告诉她。
“但是合伙专业垮台了,你巳经付出的努力也垮了。”
“我的执照还没有被吊销呀。”我说。
“唐诺,你要不在,这里我是一天也耽不住的……你知道的。”
“不要泄我气。”我说。
她好心地看着我。“我从不泄你气,唐诺。”她说:“不过这一次你真的要被将死了。白莎只顾自己逃命。她本应该发挥一点合伙精神的。”爱茜越说越生气。“我绝不会替她一个人工作的!”
“不至于这样的。”我说:“不要离开,我可能随时用电话找你,要你帮我做点什么事的。现在起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万一……万一有真正紧急的事发生时,我可以在那里找到你呢?”她问。
“你找不到我,”我告诉她:“我会随时有空就打电话进来的。”
“唐诺,你……你要多保重。”
“现在开始保重已经太晚了。”我告诉她:“我的对手可能是一个狡滑的律师,一个妒嫉的男朋友,一个有计谋的美女,一个十分十分有钱的爸爸,或者是这些人随便九九藏书怎样的排列组合。”
“像这线的排列组合对付你的时候,你保重有什么用?”
“你至少要试试呀。”她说。
我走出去的时候,她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我。
第九章
宓善楼警官是个正经,能干的警察。他有时先入为主,有时非常固执,一板三眼不敢鲁莽,对每个油腔滑调的人都怀疑,但是他有牛头狗一样不屈不挠的精神。
对找寻奚太太这件事他很执着,而且比我先开始,更何况他已投入了三十个人的人力。
我想目前为止,全市的各种名簿都已经追查过了。凡是姓奚的也都列了出来,派人去问过了。问他们有没有一个叫奚哈维的亲戚。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位寡妇称作奚哈维太太的。
换言之,一切常规的线路我再去走,也没什么意思。经过三十个警察踩过的一粒荳子,怎能榨得出油来。
我一定要想出一个警察还没有想到的路来走。
奚太太收到了一万元钱,她叫了辆救护车载她去机场。她搭上班机去丹佛。
她到了丹佛,有一台轮椅在等着他。一位绅士照顾她把轮椅弄上车去。从此她就完全失踪了。服务班机的空中小姐说她灌饱了止痛镇静的药品。
这些都是善楼从丹佛警察总局得来的消息。丹佛的警察也在全市找奚太太。
我看过这次班机的路程表。奚太太搭乘的这次班机中间只停一次,拉斯韦加斯。
但是一个坐轮椅的人不可能不让空中小姐知道,而自己可以在中间站下飞机。但是洛杉矶和丹佛,那么多警力找不到她,她又可能哪里去了呢?
在洛杉矶用救护车去机场的女人,不一定就是丹佛下飞机用轮椅接走的女人。班机上面是洽定有轮椅在等一位奚哈维太太,但是另一位奚太太可能也买了张票,在空中小姐忙着上机客人找坐位的时候,和真的奚太太交换了坐位。
假的奚太太买的是洛杉矶到拉斯韦加斯的机票,她们交换坐位,交换机票后,真的奚太太就在拉斯韦加斯下机了。
当然,这需要极巧妙的事先布局,甚而非正式演练,听起来可能性不大,也没有理由如此做。但是从这个案子的安排方式,及当事人花钱的方式看来,也不是不可能。
始终令我不解的是,钞票过手,为什么宓善楼会立即知道了,有如有热线电话通知似的。一定有人告密,而且多半是电话告密。告密人是谁呢?奚哈维太太自己?丽施?丽施的爸爸?她吃酷的男朋友?再不然就是高明莫测的艾律师。
这次我飞去拉斯韦加斯没有犯错,没有使用柯赖二氏的信用卡去买机票。我心痛地掏的现钞。
一到拉斯韦加斯我不敢租车,一切交通用出租车,但是我不敢用假名登记旅馆,免得将来被误会是在逃避刑责而开溜,我用真名登记。
我开始一家一家赌场去找。
内华达州的拉斯韦加斯是个二十四小时不夜城。不论进入哪一家赌场,都有空调,都有美女,都听到吃角子老虎的吵闹声,得大奖的响铃声,广播那一台吃角子老虎出了杰克宝的声音,象牙球在轮盘上转的声音。
成千上万的人拥进拥出,无论是输的赢的脸上都是笑嘻嘻。在这种地方找一个不一定在这里的人,比大海捞针还难十倍。
有人说过,好的侦探工作是百分之九十的跑腿功夫,百分之十的脑力判断。也许对,也许错,但是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洛杉矶,丹佛,有警方在找。我即使跑腿也没有用,我只好选中拉斯韦加斯,我要筛出我唯一的指望来。
幸运跟着我来。足足跑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在一家名字叫蓝顶娱乐场的地方,赫然见到了生猛活泼的奚太太,站在一只两毛五玩一次的吃角子老虎前面。猛喂老虎,猛拉杠杆。
我走过去站在她背后。
在奚太太右边玩的男人离开,奚太太把那只机器也接管下来,一个人玩两只老虎,不停的喂,不停的拉。
我说:“见到你那么快完全康复了,真高兴。”
她转回来看向我,眼睛变大了,下颔垂下了。
“老天,”她说。
“手气好不好?”我问。
她给我看面前一大纸杯的硬币:“赢一点。”
“你为什么玩这样一个花样?”我问。
“我玩花样?你开玩笑!”她说。
我说:“有人玩花样了。目前警察在找你。所有洛杉矶和丹佛的警察都在找你。他们还没有想到这里,但是我想得到的,他们一定想得到。”
“老天。”她说。
我站着不说话。
“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她说:“不要让别人见到了。”
我们离开娱乐场。
“有车吗?”我问。
“没有。”她说。
“你住那里?”
“我租了一个小房子住。那一带都是小房子,专门租给要离婚的人,他们住满六个星期就可以申请离婚了。租金高得离谱,不过绝对有隐私权。”
“我们去看看。”我说。
我们乘出租车去很像汽车旅馆的出租房子。
车子头有驾驶在,我们谁也没有开口。我看得出她在看我,很小心的但是怕得要命。
出租的小屋,就是一般称作伤心小屋的。外表邋遢,里面只有必须的家具随屋出租,地毯已经变薄了,沙发看起来不错,坐下去不见得舒服。
为离婚,不得已住在这种地方六个星期,听听就会叫人发疯。
当然,住到这里来的女人并没有规定一定要留在屋内。她们只不过立即把衣箱打开,把衣服放进快要有霉昧的壁柜里,立即进赌场开始渡漫长的假期。
有的时候,女人的离婚是因为有了男朋友而促成的。在等候离婚的六个星期中,男朋友等不及了,寂寞了,也会飞来拉斯韦加斯。
没有男朋友的,在这里找一个也十分容易。来这里等离婚住六个星期的多半是女方。男方为了赚钱‘养家’,多半没有空间时间。
我们在所谓的客厅坐下,奚太太向我似笑非笑地表示一下。“说说看,”她说:“你要什么?”
我说:“在洛杉矶,你是知道我会来找你的,是吗?”
她等了几秒钟,说道:“是的。”
“你知道我的姓名?”
“有人把你样子告诉过我。”
“什么人?”
“你一定要知道吗?”
“是的。”
“我实在不应该告诉你这件事。”
“那就不太好了。”又加一句:“对你。”
“我不愿混进这件事里去,我早就金盆洗手了。”
“现在来说,太晚一点了,你已经混进去了。不是吗?”
“我想是的。”她说。
我看着她不说话。
过了一下,她说:“想知道什么?”
“什么人在背后出主意?”
“律师。”
“艾科通?”
“是的。”
“你和他有什么关连?”
“在这件事前,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你以前就认识他?”
“是的。”
“怎么会?”
“他是我另外一件案子中,站在敌对一面的律师。”
“什么叫敌对一面?”
“他代表被告。”
“保险公司?”我问。
“一家保险公司和一辆汽车的车主,是的。”
“那案子怎样结案?”
“小小意思意思赔我一点钱了事。”
“什么样的案子?”
“我的老把戏案子。”她说:“你知道我是个‘不倒翁’……不倒翁是我们这一行自己的术语,照一般人说来,我是职业性的假装被车撞倒人。我现在老一点,又重了一点,但是我的身手还是不错的。”
“我有本领用我的皮包在车子保险杆上,打出很响的声音出来,像陀螺一样从车前转出来,摔倒在地上,翻两个筋斗,使任何见到的人都会宣誓他们看到汽车把我撞出去差一点没有命。”
“甚至对停着的车子?”
“我专长对付快速进行中的车子。”她说:“我会把自己车子停在人行道附近,使转弯的车子视线不太好。至少有十分之一的开车人,转过弯来,因为有车子挡住人行道方向的视线,但他们没慢下来,绕过车子就加油。我老早就看定了。当然,我会选高级的车子。”
“之后呢?”
“之后,”她说:“在任何人想到报警之前,我有一个朋友会打电话去召一辆救护车。救护车会来,一下把我送到医院。我的朋友在现场,要确定有人报过赘。我也在现场留下地址。警察会来看我问我口供。”
“撞我的人假如把车停下,车祸依常规进行,通常保险公司会出面,我会得到赔偿。假如对方没有停车,那就变了撞人脱逃,我们追寻到那辆车,就可以大大敲一笔了,因为撞人脱逃是有罪的。我每次都用不同的名字做案。”
“艾科通律师对你很清楚?”
“我告诉过你,他是在我敌对一面的律师。被他嗅出我的底细来了。所以最后协调的时候,他用一点点小钱,就把我打发了。他是个能干的律师。”
“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那一天,”她说:“我的电话响了。是艾律师。他要我十分钟内赶到某一个特定的十字路口,要我再表演一次不倒翁。他说这次的妥协会是一万元,我可以纯得一半。还有比这更好的生意吗?”
“他有没有告诉你,选那一辆车?”
“当然,还会有错?他要我选他的车子。”
“他的车?”我喊道。
“是的。他说他到十字路口会闪二下灯。他要我装得像一点……万一正好有人走过。他也告诉我他会毫不理会开车脱逃。他还告诉我,要是没有闪动灯光,不要撞上去。”
“真是令人不解。”我说。
她说:“真好玩。是不是?”
“于是你准时到达,他也闪了他的灯,是吗?”我问。
“谁说不是。”她说:“他转圈子十多次通过那个十字路口,然后看到没有人,闪了灯,我表演了我的一手,他开快车离开,转弯时弄出了很尖煞车声。这就是事实。”
“那件衣服怎么回事?”
“他后来抢先到我家看我,拿把老虎钳,撕了一块布去。”
“之后呢?”我问。
“之后,他告诉我继续装样等着。自然有人会来妥协。”
“四十八小时之后,他电话上告诉我,要来看我的人是个相当聪明的人。他说这个人个子长得小,年轻,思想很快,而且肯用脑筋。他要我自然一点,装得笨一点。他告诉我可以讨价还价,但是最后可以一万元成交,我无论如何是一万元的一半。”
“另外一半呢?”
“我还给那律师了。”
我坐在那里又把事情99lib.想了一遍。
她说:“年轻人,你现在要做什么?是不是想在我这个五千元里弄一点?我告诉你。这是半年来我第一次的进帐。这些个该死保险公司,现在用计算机连线作业在对付假车祸真赔偿的案子。我们这一行现在吃饭越来越不容易。事实上,后来几次工作,只要他们肯停车,我就自认倒霉。”
“怎么说。”我问。
“喔!”她说:“他们停车,下来,问我伤得重不重,我的朋友告诉他们他去叫救护车,开车的给我名片,又告诉我他们车子是保全险的。他们立即把车祸向保险公司报告,他们问我姓名。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告诉他们一个假名,给他们一个假地址。他们也不会再见到我。”
“溜走的人,撞人脱逃的人……尤其是我一看就看得出喝多了酒的人……或有的时候我朋友帮我找凯子,就不一样了。”
“怎么帮你找法?”
“喔,他去酒吧或沙龙。物色那些喝得差不多了的人。看他们免费停车单上的车号。去停车场找到那车牌。从贴在车里的登记证看他姓名和家里地址,研究出他会从那条路开车回家。我就在最合适的地方等着他。”
“当然,很多时候,我是白等了。但是只要等到了,可一定是个好生意。你知道怎么回事,一个男人在酒吧喝了一个半小时酒,开车出来,在行人穿越道上撞了人,万不得已他不会停车,只要给他机会,他多半会溜掉的。”
“而我们选的时间,地点,多是行人绝对稀少,目的就是给他一个机会希望他开溜的。”
“你替艾律师干过几票这种事?”我问。
“老天,还能有几次。只有这一次。不过是干净利落的一次。”
“他们准备说是什么人在开那辆车呢?陶丽施吗?你知道为什么吗?”
“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她从来没有开过和我有关的车子。艾律师开的那辆车,确是他自己的车。”
“你有没有把他车撞出凹痕来?”
“不可能,这次我连皮包都没有用,只是用手一撑,把自己弹起来,两次翻滚往地下一倒而已。”
“你的朋友也参与这件事了?”
“没有,艾律师一再声明要我一个人去干这件事。他叫我让过路人去报警。假如警察问我,就说我受惊吓太严重了。”
“当然,”她继续说:“要装车祸引起的症状,我太内行了。脑震荡,脊柱受伤,脊髓受伤,神经受伤,共济失调,头痛,背痛,复视,耳鸣,嗅觉奇特,我都懂。”
“有专家教过你?”我问。
“又怎么样?”她说。
我站起来,开始跺方步。“这是我见过最混帐的事。”我说。
“谁说不是。”她说:“唐诺,你现在看起来像个规矩的年轻人。你一直对我很好……你准备要干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告诉她。
“要把我送警吗?”
“不会。”我告诉她:“至少目前不会。我要知道这件事的内情。”
她眼露喜色:“我打赌,你在和我想同一件事。”
“什么?”
“内情是很多的钱。拿这位大大的艾律师来说,小眉小眼的案子他是不会接的。想想看另外有一个人,自己愿意钻进撞人脱逃的罪名里去,另外还要拿一万元钱出来。更何况艾律师只要我一半回扣,他自己不知捞了多少。”
“当然,我还要冒一个危险,就是被人找到了。讲好的,拿了钞票我要绝对不被人找到。万一被人找到,一切由我自己负责。没有人会承认任何事,而凭我自己的过去纪录,多半他们会送我去坐牢。我再把手99lib?放在圣经上宣誓,也不会有人相信我说的是实话。这些一定都是艾律师设计好的。这里面,一定有不少钱潜伏在里面,我知道,我嗅得出来。”
“你要是像我一样在外面混久了,你也可以像我一样闻得出钞票的味道来。我倒很想和你一起做笔生意。”
我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她现出失望。“我把所有底牌都告诉你了,你这样对我不太公平吧。”
“你把底牌告诉我是因为不能不讲。”我告诉她:“我找到了你,我只要一通电话,你的快乐假期就结束了。”
她叹口气说:“你现在抓在手里的是鞭子的把手,我懂得。”
“你懂什么?”
“你要想从我这里知道得多一点,然后把我赶走,一个人干,一个人独吞。我也认为你办得到。”
“你在这里混得如何?”我说。
“不太坏,”她说:“当然想要稳定的赢一点,最后还要带点走是没有的事。你是在和统计,百分率,和或然率对抗。再说这里的开支你也应该照摊。”
“每次我得到了黑钱,我拿出十分之一的钱,到这里来赌,下定决心不多赔一分钱。赢的话也许走。输的话,输完最后一角钱一定走。这样做有一个好处。运气来的话,我可以把全拉斯韦加斯赢下来。运气不好的话,他们除了我准备输的十分之一之外,不要想多赢我一毛钱。”
“蛮聪明的。”我告诉她。
“你在赌数学或然率的话,自已也要有一套才行。”她说。
“你离开这里后,要到哪里去呢?”
她向我笑一笑。
我说:“不说不行,否则我一出去就报警。我现在已经在贼船上了。我一定要知道。”
“你不会出卖我吧?”
“我要出卖你,你早就已经被卖掉了。”我告诉她。
“我去盐湖城,我有个女儿在那里。”
“结婚了。”
“寡妇。”
“有孩子?”
“没有,她住的地方不大,但总给我留一个房间。”
“你经济上要支持她吗?”
“不必,她有个好职位。我不求她什么。她不问我问题。”
“她有数你在做什么吗?”
奚太太咯咯地笑着说:“你知道,有的时候她还羡慕地看我,我想她以为我是一个神秘的女人,过着不道德的生活呢。”
“但是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到底是什么?”
奚太太摇摇头。
“把你女儿的地址给我。”
她拿出一张纸,把地址写下来给我。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谭爱莲。”
“有电话号码吗?”
“有,你也要?”
“也写在纸上。”我说。
她说:“我把全.99lib?部都交给你了。”
“交给我没有错。”我告诉她:“记住,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拉响汽笛,对你很不利的。”
“你会这样做吗?”
“暂时不知道。”
她很认真地对我看着。“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非常好的合伙人。”她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嗅到了钞票。你想动手去拿。只要你和我合作,我们一定可以取到两倍以上。分钱的办法嘛……好商量。”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的地址?”
“你可以……老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的地址?”
“我可能会邀你参加。”我告诉她。
她眼睛亮了起来。“唐诺,”她说:“你真好,看来你还真聪明。我第一眼看到你想出杂志这一招来,就知道你能干。”
“目前到此为止。”我告诉她:“记住要不断和你女儿联络,让她知道你在那里。这样我可以很快找到你。记住,我和你没有任何生意好做,我只是在调查一件诈欺案。”
“是件什么诈欺案?”
“一件欺诈的车祸案。”
“现在你都知道了。”她说:“已经没什么可再调查了。”
“我真希望能知道了。”我告诉她:“你的百分之十,这次变多少了?”
她脸色又亮起来:“唐诺。我进帐不少了。我的五百元目前变了一千五百元了。”
“靠吃角子老虎?”
“那不可能。我从输钱开始。手气好,一直玩下去。手气不好,下来玩一下吃角子老虎。等手气好一点,又回轮盘去。”
“对付或然率的话,每个人都会输的。但是人会陶醉拉斯韦加斯,就因为赌场赌或然率,我们赌运气。运气来的时候,或然率也挡不住。所以我的一套是手气好的时候在轮盘上冲。手气不好的时候在吃角子老虎上守。我来过这里不知道多少次。你要相信我,拉斯韦加斯没占过我便宜。它不欠我钱。”
“这些钱数目也不小,你怎么处理了?”我问:“你在什么地方的银行开了个账户,是吗?”
她向我笑道:“什么地方的银行……这没有错。唐诺,你戚胁我到死,我也不会告诉你的。多用用你的脑子试试看。不过我看是白起劲。”
“把钱好好存起来养老。”我告诉她:“祝你在维加斯好运。不要破产。警察会不会也追到你盐湖城的藏处的?”
“一点点机会都不会有的。”她说:“我会用三家航空公司,两次巴士,五个不同的名字去盐湖城。”
“早点走吧。”我站起来:“要不要出租车带你回城?”
“不进城了。”她说:“我感觉到我的好运已经亮起红灯。我要躲起来了。”
“好吧,”我告诉她:“祝你好运。”
我走出门,找出租车离开。
第十章
我走进一家中国餐厅,事先确定的是中国人开的中国餐厅。一位年长的中国老板满面春风,坐在柜台上,用算盘,毛笔在帐簿上结帐。
我走向柜台:“生意好吗?”我客套地用中国话问。
他一心在帐簿上,顺口回答:“马马虎虎。”
我在落魄的时候,整天在唐人街混,对基本的应酬中国话会讲一二句,也听得懂一点点。
因为没有听见我再开口,老板突然抬头,看到我。
他用中国话说:“你会说中国话?”
“只有一点点。”我告诉他:“不过我有很多中国朋友。”
他点点头。无声地问我想干什么。
“我要写一封信给一个中国朋友。我要很多你们那种八行纸。”我用自己语言告诉他:“我还要一个大大的红信封,越红,越大,越中意。”
说完一块钱在他柜台上。
“写什么样的信要用什么样的信纸信封才对。”
“我只是写封开玩笑的信。”我说:“我要‘恭喜’一个好朋友一下。要一个大大的信封,非常非常红。你们叫它封袋。”
他自喉底咕噜了一下,把一块钱放进收款机,自柜台底下拿出一只大红特大号红封袋。
“太好了。”我说:“拜托,用你的毛笔,帮忙写几个字。”
“写什么?”他问。
“就写你餐厅的名字好了。随便什么,只要是中文字。”
他犹豫一下,拿起笔来,沾饱了墨汁,写了几个字。
“你认识中国字?”他问。
我摇摇头:“不认识。我只九九藏书会一二句:你好吗?。我有不少中国朋友是真的。”
“你住在拉斯韦加斯?”
“不是,在洛杉矶。”
我把红封袋拿起来,伸出我的手。他很诚情地和我握手藏书网。
我走出餐厅,一路找路上的广告标语牌。终于找到一块硬纸板广告,大小正和封袋相似。广告上写的是那家赌场几周年,准备每天送掉一辆凯迪拉克,连续十天。
我顺手把广告弄下来,装进红封袋,把袋口封好,来到邮局,贴足航空限时专送邮票,地址是科罗拉多州,丹市,米海伦办公室所在的大楼及办公室号。只是收件人是陶氏债券贴现抵押公司的陶克栋。我把红封袋投邮。
我看看去丹佛班机的时间,在上机之前正好来得及在骰子桌上赢了七百五十元。
在丹佛,我租了辆车。好好地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还没有到上班时间,我已经占了一个可以遥遥观测米海伦办公室的好位置了。
只要限时专送的大红封袋送到米海伦的办公室,我相信米海伦会用电话通知她的客户陶克栋。我相信那个伪装的人,不论他真姓名是什么,一定也会急着想知道这样一个奇怪的信封里,会送来什么东西。
来取这个信封的女郎,一定对这玩意儿伤透了脑筋。我的选择是正确的。这样大,不能折迭,一个中国式大红特红的封袋,除了带个比手提箱大的过夜旅行箱,可以把它放进去之外,否则不可能带在身边,而不受到大家注目的。西谚有句话,叫作像只压肿了的大拇指一样……触出在外面。大拇指被压到,肿得像条黄瓜,除了整天触在外面,还有什么办法。那个红封袋正应了这句话。
她把红封袋用一只手拿着,垂向地面,但又必须把手肘弯着,使它不碰到地上。下楼的时候,我和她在同一台电梯里。
她是个天真无邪的年轻女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的车就停在附近。我想象中会要跟踪开很远的车,所以油是灌饱的。但是,她步行穿过马路,进入对面一个大楼,直接进了电梯。
这一招来得太快,我也没有想到会来得那么容易。那女孩天真无邪,不像有诈。她并没有仔细看我。她做这件事就好像做件常规的事,我不再研究,跟她走进电梯,直上七楼。
在电梯里,她也没有对我特别注意。
在七楼走廊上,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我有个机会看她一下。她曲线很好,腿很长,很直。我看得出她很重视自己的美态,但并不故意炫耀。她正经,有效地做自己的工作。从她的肩部,可以看出她很自重。
她是个好人。
我跟她走到一个办公室,门上写着‘班阿丁,投资工作’。她推门进去。
一位接待员坐在一台小总机之前。另外还有一张空着的办公桌。
我跟踪的少女走到空的办公桌前,把红封袋一只手拿着竖在办公桌上,没有坐下,另一只手拿起电话,用内线通话。
她把电话挂上,没多久,写着‘私人办公室’的内间门突然地打开,我们那自称陶克栋的男人跨步出来,走到女郎前面,拿起红封袋皱眉地看看,转过背面又看了一下,眉头蹙得更近,终于转身,把红封袋带向自己办公室。
“陶先生,您早呀!”我说。
他转身,见到我,下巴垂了下来。
我说:“假如你有空,我想见你一下,讨论一件我们知道的事情。”
他急急环视一下办公室,看到两位小姐脸上的表情,他说:“很好,很好,请进。”
我跟他进入一个奢侈,豪华的私人办公室。
“你真行。”他说:“告诉我,你怎能办到的……我看这件红信封可能有点关系,但是你到底……噢,反正也没分别了,你已经来了。有什么困难没有?”
“困难是洛衫矶有一个固执,大大冒火的斜白眼警察,他已经正式在叫,要吊销我的执照。”
“为什么?”
“因为我坚持要保护我的客户。”
“哪一位?”
“你。”
“那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我说:“你好像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我是知道不少。”他说。
“我想艾科通一定定时电话报告。”
“没错,”他说:“他是定时电话报告,他也是我雇用的,又如何吗?”
“我只是要确定一下。”我说。
“他们不敢碰你一根汗毛。”他说:“警方知道你的客户是什么人。警方知道我们付钱妥协了一件意外事件。他们找不到受伤的人。他们永远没有办法证明私了刑案。”
“我倒不忙这件事。”我说:“你的律师对这件事已经对我解释得很清楚,解释得很仔细了。”
“那……你还耽心什么呢?”
“我在耽心,我到底混进什么事情里去了。”
“你没有混进什么事情去。”
“去你的还说没有。”我告诉他:“假造了一个车祸,假造的一切使自己变了一个撞人脱逃的罪犯。要我去办妥协。我刚办好把钱交出,你或99lib?是你律师向宓警官告密,说是我用钞票私了了一件撞人脱逃刑案。”
“这意会着有人大致了解我和宓警官之间的关系。意会着精选我出来做代罪羔羊……你还说我不必耽心?”
“你们设计好要我站在你们和警察中间。要我把宓警官带到所谓是你女儿的家里,要经过我让宓警官找到所谓是她开了撞人的车。使宓警官请检验室找到在车上挂着奚太太撞倒时前穿灰服的纤维。”
“这些证据可以使善楼大叫侦破了一件撞人脱逃案,假如他能证明有这件车祸,或是找到原告。”
“照你们安排的,宓警官不可能找到原告,他甚至不能证明曾经有车祸。于是倒霉的只是我一个人。他可能没理由合法地吊销我执照,但是只要他做一天警官,他两双眼睛会盯住我一天。”
“老实告诉你,我不喜欢别人把我当凯子看。”
“你要多少?”他问。
“我要很多很多。”
“我不接受敲诈。我不喜欢敲诈。”
“我不会敲诈人,我受损害,要求补偿。但是在讨论之前,我要知道理由。”
“什么意思?”
我说:“你导演了一件远在洛杉矶的车祸。你安排一位我们叫她丽施的女郎像在开辆汽车,做出各种环境证据她在车里。”
“你和我一样知道,根本没有什么车祸。所以,说有车祸的那个时刻,丽施不是在车里开车。所以,你真正愿意冒这样一个险的理由,是给自己找一个不在现场时间证人。”
“换句话说,你的目的是想给别人一个幻觉,所谓车祸发生的时间,你是在洛杉矶,丽施是在洛杉矶,或你们二个都在洛杉矶。”
“再仔细想想,花那么多心血,证明自己在洛杉矶没什么意思。证明自己及丽施不在丹佛才是正真原因。”
“我要是进一步调查,没有问题可以找出来,这是一个特定时间,你为什么一定要证明自己不在丹佛。这绝不是件小事。否则你不会花那么多钱,冒那么大危险。在这里发生的事,当然比酒后驾车,撞人脱逃要严重得多。”
他问:“你准备怎样呢?”
我靠在椅子里,把两腿向前伸直。“我就坐在这里,等你告诉我,是件什么大事,你一定要证明不在丹佛。”
“你听了不会高兴的。”他说。
“我知道。”
“你真的逼得我没有办法了。请你帮帮忙,我实在经不起你到丹佛来乱捣乱闯的。”
“这一点我也想得到。”
“你是对的。”
“我什么是对的?”
“你说我们需要一个不在场证人。”
“谁是我们?”我问。
“丽施和我,尤其是丽施。”
“我另外一个猜测,这里发生的事,一定严重得多。是不是也猜对了?”
他点点头。
“是什么事?”我问道。
他镇定地看着我说:“谋杀。”
这使我大吃一惊。我从椅子中站起来。“谋杀!”我说。
“是的。”
“告诉我内情。”
“一个勒索敲诈的人。”他说:“一个卑鄙,龌龊,无耻,但是非常聪明,无情的敲诈者。”
“他有照片,他有旅社登记卡。他证据太齐全了。”
“你和他无法用钞票妥协?”
“他要求没有个停。”
“又如何?”
他叹口气,开始用手指在桌上打鼓。“我做了件傻事。”他说。
“什么傻事?”
“想把证据弄回来。”
“怎么做法?”
“我给他钱,他把证据还我。”
“你们见面了?”
“是的。”
“在哪里?”
“在一个他指定的出租房子里。”
“你把钱给了他?”
“是的。”
“他没有把证据还给你?”
“没有,他说他把证据留在一个安全的地点,他会去拿了还给我。他说他怕我骗他。他说他怕我报警搜他。
“当然他讲的完全是推托之词,我要报警早就报了,藏书网怎么可能自己去找他。让警方知道,或是让人在他身上搜出证据来,这是我最不愿意发生的事。”
“你怎么办?”
“我请他喝酒,丽施把安眠药放进他酒杯去。”
“喔,喔!”
“他喝了酒,但最后他知道我们下了什么药了。他有支枪,想着要拿出来。我抓住他,他药性发作昏了过去。我们取了他公寓的钥匙,他的枪,就去他住的地方。我们搜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我们收起来。由我一个人回去准备把钥匙放回那家伙口袋去。”
“他还在那一房间里吗?”我问。
“他死翘翘了。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我想了一下说:“所以,你打电话给洛杉矶的艾律师,你和丽施要一个铁一样,攻不破的不在丹佛时间证人,是吗?”
“主要为丽施。”他说。
“好,你需要替丽施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而且要立即完成。你要证明她在洛杉矶。”
“对的。”他说。
我又想了一阵。
“我希望告诉你这一切,没有做错。”
“是我强迫你告诉我的……为什么会说姓陶?”
“造出来的。”他说。
“有原因吗?”
“丽施和我二个利用这个名字,这个地址互相联络。”
“你有太太?”
“有,也算没有。”
“什么意思?”
“我结婚了,有太太。”他说:“但我太太和我合不来。目前她去拉斯韦加斯,要住六个礼拜我们可以离婚。”
我把眉毛抬起:“既然如此,何必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对付一个敲诈者呢?”
“你不知道,”他说:“我太太有一个能干的律师。他们知道我有外遇,但是无法证实。她拖延了一年慢慢地办离婚,目的希望能捉到我的证据。他们请了律师跟踪我,他们做每件能做的事。”
“外面办公室里,给你去拿信的那个小姐,是什么人?”
“那小姐我可以信任。”
“是什么名字?”
“贝蜜莉。”
“你信任她?”
“我绝对信任她。”
“她对你忠心?”
“她忠于职位。她能干、泠静,不管闲事,忠于职守。”
“对面的米海伦,知道你是谁吗?”
“不会,她只认识贝小姐。如此而己。有重要信件来时,她打电话给贝小姐。她认为贝蜜莉是属于陶氏公司的。”
我说:“这样大一个漏洞,奇怪你太太的律师不会追寻到!?”
“他们就是没有。”他说。
“但是,现在你应该知道危险了。”
“假如敲诈者把证据交给我太太的律师,他们会给他一笔很大的钱,这一点敲诈者是知道的。”
“敲诈的人叫什么?”
“甘德霖。”
我想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他还没有去看你太太的律师?”
“因为他们没有得到证据,我得到了。”
“我见到过不少敲诈者,有三个以上的买主时,他们卖给价高的一方。”
“这个人不同。”班先生说。
我又想了一阵问:“你答应他一个价格了?”
“是的。”
“多少?”
“二万元。”
“对你言来,这不止二万元?”我问。
“出十万元,我也愿意。”
“你是在一个出租房间的地方见到他的。”
“是的。”
“他选定的地方?”
“是的。他说他要确定房里没有窃听器。”
“但是,你要的东西他没有带在身上。”
“没有。”
“有没有订好特定的时间。”
他说:“你为什么问这些?”
“也许很重要的。”
“他订好了一个特定的时间,而且要我一分钟也不能迟到。”
“只说不能迟到?”
“是的。”
“听来好像你只可能早到,没有关系。但是一分钟的迟到也不可以,是吗?”
“好像是这样。”
我又想了一下。
“再有几天,你就可以办完离婚手续了?”我问。
“大概再有十天。”
我深深吸口气。“你把我混进了一件撞人脱逃案。”我说:“现在我又听了一件谋杀案,所以我也混进去淹到了胸口以上。有的事,和客户间的谈话是可以保密的。但是谋杀案不同。假如我知道了,而不去报警,我自己吃不完兜着走。”
他把二手一伸,手掌向上:“是你逼着我,我没有办法才告诉你有关谋杀的事。其实不告诉你也不是办法。火已经烧到了你屁股了,你自己还是会发掘出来的。”
“是的,我迟早会发掘出来的。我准备到警方去专找你制造车祸那一段时间前后,在这里发生的刑案……警方对于甘德霖知道些什么?”
“他们知道他是个敲诈者,他们知道他在那里为的是和受害者见面,他们知道酒里被加了安眠药,他们认为他身上有文件被人移走了。”
“他们知道丽施的车停在现场附近。所以我们动作一定要快。他们正在找她要问她问题。在他们找到她之前,她一定要准备好一个不在现场证明。”
“我希望洛杉矶警察局,在这里闹得不可开交前,给她一个不在丹佛,而在洛杉矶的证明。”
我有一阵没有开口。
他问:“你准备报警吗?”
“我还不知道。”我说。
“你要是肯不报警的话,”他告诉我:“你可以自己签我的空白支票。”
“签多少?”
“随你要,无限制,只要我付得起。这对我十分重要。你要知道,在这里我是知名的人,有人要提名我做市长。这丑闻爆发出来,我什么都完了。单只这个消息假如给我太太知道,就值五十万。”
“安眠药的想法是从哪里转来的?”
“我太太,”他说:“我和她结婚前,她是个护士。”
“你用的是什么安眠药?”
“三氯乙醛水剂。”
“是她以前告诉过你的?”
“是的。”
“那玩意儿很危险的。”我说。
“我现在知道了。据说完全要看使用人身体的各个系统是否健全,尤其是心脏循环系统……但是我们给他的量只是想叫他昏过去半个钟头的量。我们在他公寓耽误太多时间了,我还怕他醒过来,赶回来找我们麻烦呢。”
“这一切在哪里发生的呢?”
“在洛平住房出租。是他选的地方。他怕我们会给他装录音机。房间也是他租的。”
“我们二个有一个相同之点。”我告诉他。
他把眉毛抬起。
“我们二个都陷得很深,弄得乱糟糟。”我说:“我以后会和你联络。”
他伸手去掏他的皮包:“要不要一点钱?”
“现在不要。”我告诉他:“以后也许。”
我离开他的办公室。走回旅社。一路在想这件案子。
我在柜台停下,取自己的房间钥匙。
一个男人向前一步:“是赖唐诺?”
我向他看看,点点头。
他说:“洛杉矶有个通知,说你私了刑案,摆平一件撞人脱逃案。你同意不同意放弃引渡权,让我们立即引渡你回去。”
我说:“我先要发一个电报,之后再告诉你。”
他说:“洛杉矶说,你不好对付,很会出点子的。”
“那你听错了。”我告诉他:“我最驯良了,像只家猫。”
我送一个电报给艾科通律师:
已于丹佛因私了刑案及摆平撞人脱逃被捕。目前在丹佛警局看守所。要否放弃权利,被引渡返加州?
我签上赖唐诺,发出电报,对那便衣说道:“好了,走吧。”
第十一章
他们把我放在丹佛的看守所里。一小时之后,一位监护带了封电报来给我。电报已被他们打开,看过,盖了章,检查过。交给我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掩饰。
电报是艾科通律师发来的。
来电收到。安心等待,恰当时机,重复‘恰当时机’,每件事皆会处理妥当,汝案定能圆满解决。安心勿动。勿开口。
我问他们,能不能自费出去吃餐饭,他们没同意。
我请求交保,他们说到时间会给我办理。但是他们告诉我,要是弃权,同意他们不等公事来往,立即引渡返回加州,他们会给我客气一点。
我说,我决心等加州来公文,向科州要我。我要安心等待。
他们告诉我这只是浪费公家钱财而已。又告诉我,洛杉矶警局已经派人带了引渡藏书网公文在路上,随时可以到来,引渡我回洛杉矶,接受私了刑案的审判。又告诉我一次我要放弃权利,不等公函,自愿被引渡,会省很多力气,对我对公家都有好处。
一晚上,我睡得不安稳。
第二天一早,宓善楼就到了。
他们把我自牢房带到一间办公室。好几个便衣都坐在桌子上。从宓善楼文雅有礼的说话方式,我知道房间里是有录音机的,每一句我们的谈话,会被录下音来。
“小不点,”善楼说:“你好像每下愈况了。现在肯对我们说了吗?”
“对你们说什么?”
“发生的一切事呀。”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今天的地位,和上一次跟你说话的时候,有一点不一样。”他说:“现在我们找到了一个证人,亲眼看到九九藏书那位太太被车子撞倒。”
“他看到了车牌号吗了?”我问。
“我们不需要车牌号码。”善楼说:“我们有那辆车。我们有了一个完整的环境证据案子。”
“说说看。”
“被撞时,那女人穿的衣服上面的纤维,夹在车子底盘上,已经检查过,完全符合。”
善楼转向别的几位侦探,客套地说:“车子用的是一块科罗拉多州的牌照。不过车主我们已经找到了。叫做董丽施,她住丹佛的。”
其中一位侦探点点头,然后突然僵住了,显出十分注意的样子。
“等一下,”他说:“你说姓董,董事长的董?”
“是的。99lib? ”
“车祸是什么时候?你说的这件撞人脱逃是什么时候?”
善楼看了一下他的记事本。“二十一号那天。”他说。
“二十一号什么时间?”
“晚上八点钟。”
二个丹佛侦探同时从桌子上把腰干挺直。
其中一人说:“等一下,这个姓董的妹子是我们丹佛要找她谈话的。我们找她是为……”他突然停住,看向我。
“不要紧,她在洛杉矶。”善楼说:“我们有人看着她。我现在案子不算没有缺点,是因为这个小不点的小子把受害人藏起来了。他给了她一大堆钱,又叫她怎样失踪,不被我们找到。”
“等一下,等一下。”一位丹佛的侦探说:“现在我们不要再讨九九藏书论这件事。先把他弄间牢房去。”
“现在送他回去,他又编出点理由来骗我。”善楼说:“我要对他坦白的说,可以叫他死心。他目前情况非常糟糕。假如他把我们要的消息全部告诉我们,我可以给他一点妥协的机会。他告诉过我他的客户是谁,结果是个假的。他一直在欺骗我。他的执照现在等于一半已经吊销了,我们已经开始控诉他私了刑案了,这是个很大的刑事案。”
丹佛侦探倾身向善楼说:“我们有点事,先要和你谈谈。”他指指我又说:“我们不要他混在这里搅局。”
另一个人走过来说:“好了,赖,你跟我走。”
善楼开始抗议,但敌不过他们人多。他疑问地生着气,眼看他们把我带走。
我跟了那丹佛侦探走下走道,把我交回监护,又把我放回牢里。
我安心地坐在里面。
第十二章
两个小时之后,我又被带出来,见到一批显然不协调的人。
两个丹佛警官在场;一位副地方检察官在场;宓善楼在场;艾科通律师也在场。
艾律师从椅中跳起来,很高兴地和我握手。“啊!赖先生,你好吗?”他说:“我尽可能快赶来看你。我包了一架包机。这些个警察真是胆大妄为,蔑视人权!”
“我还好。”我说。
他挤挤我手道:“我是来代表你的。一切由我开口。”
“你已经说得够多了。”善楼说。
“好了,各位先生们。”艾律师转身向着他们,不过用一双手表示保护地放在我的肩上,他说:“这个人显然有资格告你们非法逮捕,但是他并没有报复性。我既然是他律师,我告诉你们,要是你们不立即释放他,我马上申请人身保护令,看你放人还是送法院。我看你没有把他移送法院的任何证据。
善楼说:“我告诉过你,这家伙私自摆平了一件撞人脱逃案。”
“什么撞人脱逃?”
“你和我一样清楚有一件撞人脱逃案!”善楼说。
“我现在开始觉得这整件案子是个诬陷。”艾律师说:“是有人故意在诬害我的当事人董丽施小姐的。你们现在大家看一看,这里丹佛的警探都咬定有个证人,看到她的车子在一个姓甘的死掉的时间,在科罗拉多州,在丹佛市。你们又不肯说出这个证人的姓名。你们又说姓甘的混混是给人谋杀的。”
“再看看宓警官的说法,他说他有两个证人,肯宣誓说那辆车子在四个小时之内,在洛杉矶。”
“等一下,等一下,那两个证人没有指认那辆车子。”善楼说。
“我认为你刚才已经说确定了?”
“我只是说,这是撞倒奚太太的车。”
“没有人看到车牌号码?”
“嗯,他们记得车祸发生的时间。他们看到她撞上去,而我们知道是哪一辆车撞的。目前的环境证据,巳经足够,不论到世界上哪一国去,在任何陪审团之前,定罪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假如你有原告的话。”律师给他阴阴的加一旬。
善楼生气地转向我。“这件事要谢谢我们这个小不点的杂种,”他说:“没错,目前我们原告不见了。但是我们会找到她的。”
“只要我们找到奚太太,奚太太把事实一说出来。这小杂种逃也逃不了。天皇老子也救他不了。”
“我的当事人的姓名,”艾律师一本正经,严肃地说:“是赖唐诺先生。假如你希望我们原谅你控诉不当,行为失检,及非法逮捕,你最好说话干净一点。”
善楼一口向雪茄咬下去,我真怕他会把雪茄咬断。
“我看我们这样下去不会有结果的。”副地方检查官说:“假如你的证据,只有你说过的那么一点点,再也拿不出更坚强的证据,赖先生只要提出人身保护申请,我们法官一定会下手令释放这个证据不足就被逮捕的人。所以我建议你们各位绅士,把他放了。”
“目前的证据不够坚强,只是因为这个该死的人故意弄成这样的。他把我们主要证人藏了起来。也就是把原告弄不见了。”善楼说明着。
副地方检装官告诉他说:“你现在一定要起诉他,证据不足,他会判无罪的。今后你再?99lib?找到原告,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倒不如现在先去找原告。找到了原告,你再在加州逮捕他。”
“你说对了。我会在加州再逮捕他,你们不肯引渡就算!”
“既然如此,我看我的当事人不必再和各位泡磨菇了。”艾律师说。
他站起来,向我点点头说:“走吧,赖。”
我站起来跟他走到门口,做我经过宓善楼前面时,我认为他会捉住我,用暴力阻止我,但是他自制了,坐在那里恨得牙痒痒的猛咬雪茄屁股。
我们走出丹佛警察局。
“你怎么来这里的?”我问艾律师。
“包机。”
“有人一定在为这件案子付钞票。”我说。
“你的推理,”他说:“当然是正确的。”
“相当多的钞票。”我说。
“否则我会这样卖命吗?”他说。
“你代表我?”
他说:“到车里去,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他带头坐进了他租来的车里,他说:“是的,只要你对你的客户们忠心,我就一直忠心地代表你。”
“我现在晓得你指的‘客户们’是谁了。”
“我知道你会晓得的。”
“奚太太那里去了?”我说:?“万一被他们找到,就……”
“给你一个机密的消息。”他说:“明天早上六点正,奚太太会降落墨西哥的首都墨西哥市。降落后三个小时之内,她会在一?99lib.个没人知道的偏僻私人产业隐居起来。”
“她肯留着不蠹动吗?”我问。
“可以控制她够久就是了。”
“他们那神秘证人是谁?看在洛城车祸前四小时,看到丽拖车在丹佛的那个证人,是谁?”我问。
他向我仔细地看,看进我眼里去,一阵之后,他说:“赖,我的当事人告诉我你知道得够多。所以我准备对你什么都不保留,完全信任你。”
“这是最好的办法。”我告诉他。
他说:“在这件案子中,一直捣蛋的人,也许你本来知道的,就是班阿丁太太。”
“她为什么要制造那么多困扰呢?”
“因为她要的离婚条件是二百五十万元。”
“你们准备给她多少呢?”我问。
“十五万元。”
“班阿丁先生真那么有钱吗?”我问。
他笑笑说:“我不准备讨论我当事人值多少钱。但是你看看我,我是见过大场面的,知道厉害的。我肯冒如此大险做这样的工作,不为钱为什么?你要相信,我绝对不是个便宜的律师。”
“可以。”我说:“你既然说得如此坦白,我也愿意冒点风险,要我陪着你们玩,我也不是便宜的侦探。”
“没有人叫你做便宜的侦探。”
“你所谓便宜,是什么定义?”我问。
“你说呢?”
我说:“我希望一笔较厚的奖金。”
他看看我:“赖,他们都说你聪明,我看你也还可以。至少到目前为止,你表现得不错。这一天假如你让我们渡过这一关,你要多少,没有不给的。”
“你的意思……要我不开口。”
“尚不止如此?”他说:“你不开口,是为了你自己好。但是,万一宓警官找到了奚哈维太太,怎么样?”
“奚太太说的不过是,我说有一位客户,肯买下她对不知名驾驶的控诉权。”
“那个时候是可以的。”他说:“但是你跟下来对各有关人的见面活动。陪审团看起来一目了然。你说你的,一上法庭,说了等于没说。”
我研究一阵他的想法。
“宓善楼目前邀功得厉害。为了证明他能干,他可能和奚太太妥协。只要她的口供对你不利,使你定罪,警方对她的行为一概不究。这样你定罪是百分之一百,执照也吊销定了。”
“我懂得你的意思了。”我说。
“那就好。”他告诉我:“你现在去机场,越快离开科罗拉多州越好。”
“加州?”我问,把眉毛抬起。
“老天,千万不可。”他说:“加州目前对你最最不利。这里给你准备好了一张你名字的信用卡。你去拉斯韦加斯。要什么用这张卡自己买。也可以提点钱出来赌一赌,解解无聊。给我办公室的秘书打个电话,不要说你是谁,只说你现在在什么什么地址。”
“我的合伙人柯白莎怎么办?”
艾律师一面想,一面说:“你的合伙人,柯太太,我认为她目前是敌对的心态。我想最好不要让她知道你在那里。”
我说:“我的机要秘书是卜爱茜小姐,她跟了我好多年了。我和你可以毫无问题的信任她。等我告诉你我在哪里之后,请你想办法通知她一下我在哪里。”
“她不会告诉柯太太吧?”他问。
“绝对不会。”我说。
“好吧,”他告诉我:“我们该去机场了,你去拉斯韦加斯的飞机,半个小时后要开了。”
第十三章
我在第一批几位乘客登机的时候,登上了飞机。自己找了一个靠窗的坐位。
一位女士过来坐在身旁。
我一开始没有太注意,但是等我把安全带系好,抬头向机舱内一看,我看到还有不少靠窗的坐位。这班班机乘客不多,所以没有叫我们划坐位。对坐在我边上的乘客,我不免偷偷的多瞄了两眼。
她三十五到四十岁,花了很多钞票,希望看起来能年轻一点。她把自己尽量打扮得时髦。但是在不知什么地方我看到她硬朗的个性。
是善楼安排我的尾巴吗?
我怀疑着第二次又偷看她一下。决心认为她既不是女警,也不是私家侦探。这两行的人用不起如此华贵的衣饰。那么,这个女人,是为了某种特别原因,故意要这个坐位的。她伸直了腿,放松着,正在养颜。
飞机滑进跑道,跟着要起飞的飞机群后面,轮到起飞的时候加足马力,一飞冲天。
我的旅伴,还是在休息。
飞机飞到一定的高度,驾驶把引擎关小。
她说:“飞机起飞降落,我总是紧张得要死。”
于是我知道了,她的坐在我边上,绝不是偶然的。我隐隐的给她一个浅笑。心里在想到了拉斯韦加斯他们会不会另外换人,以完成二十四小时盯梢制。
要不是十分重要的案子,警方不会二十四小时飞机上盯人家梢的。警方的方法是看一个人上机,看飞机起飞,电话请下机的地方警察支持,继续监视。宓善楼没有抢银行,不可能请得公款如此浪费法。
我在没弄清楚前先玩一下不易接近的把戏……不是傲慢的,但是全力在想其它事上,所以不和她客套。
我感觉到她在观察我的侧影。
过了一下,她说:“好久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你这样有意思的手掌。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打扰你。”
“我的手怎么啦?”我问。
她笑着说:“我是会看手相的……当然不是职业性的。只为我好朋友看看……我认为手相是很灵验的。”
“我的手怎么样?”我问。
她轻轻地伸出她手,抓住我右手,把我右手摊在她大腿上,轻轻地抚摸着。
“你很有想象的力量,”她说:“有很多天才。你用你的想象力来工作。
“你的一生有很多女人,但是你都不十分放在心上。有一位很年长的女人,和你.99lib.有生意上的关系,你常使她生气。有一位年轻的女人,爱你爱了很久了。”
“你的职业好像不宜结婚。你是个绅士,不想结了婚使爱你的女人受到伤害。”她抬起眉毛,很镇静地看着我。
她有双蓝眼睛,看来她的瞳孔出奇的小。
“有没有一点准?”
“你在讲,我只是听众。”我告诉她。
她笑了。笑出清脆的声音。“我知道了,你想试试我的本领。”她说:“凡是这样的人,我都会吓他们一跳。”
“怎么吓他们法?”
“告诉他们一些他们认为我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事。”
“这一手所有算命的都会。”我说。
“我的本领在测心术,我可以知道别人的个性。当然,个性改变环境。”
“你很有兴趣。”我说着,看向她,好像是第一次真见到她似的:“你做什么的?作家?”
“不是。”她又笑了。
“那是做什么的?”我问。
她犹豫一下,挑逗地说:“我暂时不告诉你。你叫什么名字?”
“姓赖。”我说:“赖唐诺。”
她说:“你可以叫我敏妮。”
“请教姓什么??”
她把右手食指放在她嘴唇上,狡猾地说:“晓得我叫敏妮,还不够啊?”
我笑笑说:“反正什么时候‘适可而止’一向由女人决定的。”
“我猜好多女人不会叫你适可而止的。”
“手掌上看出来的?”
“不是,”她说:“外表观察。现在我再来看看你手掌。”
她把我手重新展开。把手指掰开。轻拍我的手说:“唐诺,你的手真的很好玩。你在某一方面是个天才。你的职业很怪,有神秘性……唐诺,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联邦调查局或特勤处工作?”
“我要是在那一类单位工作,”我说:“你想我会承认吗?”
“我不知道,要看你是不是奉命守密。”
“我也不知道,是吗?”
她笑着说:“你做事很小心……不过你目前有凶难。唐诺,有人在找你麻烦。有一个很有权力的人,在找你麻烦。你自己要非常小心,你要非常非常小心。”
我把手抽回来,把手指握起来。
她看向我,笑着说:“我告诉过你要吓你一跳,你被我说中了是吗?有人在找你麻烦。”
“没错。”我简单地说。
“可以告诉我吗?”
“不可以。”
“很多次像这种情况,”她说:“只要别人肯告诉我有什么困难,我都可以帮他忙。”
“你怎么帮法?”
“用我的第六感,也许。”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行,我不能告诉你,那样对不起别人对我的信任。”
“职业上的机密?”
“可以这样说。”
“唐诺,你是个律师?”
“不是。”
她思虑地看着我,说:“最近几天你驿马星动,老在旅行。那件叫做烦心的事是在西南方,一定在洛杉矶。”
我什么也不说。
“是有关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事,是一件偷偷摸摸的事。你知道他们的事……我只知道这一些了。”
“为什么?”
“因为我说到这里,你的内心自动形成了一层障碍,把我和你的思想隔开了。我大概太急于帮助你了。我一看到你的手就技痒了。不过你既然不要我帮忙,只好算了。”
“不过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些。你这次会步入极大的危险。你心里认为完全在你这边的人,只是在利用你。唐诺,我看得出,故意的,自私的,在利用你。当他们达到目的后,就会把你摔在一边。甚至把你摔给狼去吞食。”
“唐诺,这年头不能太信任别人。你不可有害人之意,但一定要有防人之心。”
“谢谢你。”我说。
“唐诺,你还是老脾气。”
“什么老脾气?”
“在我们两个人之间竖着一垛心理上的墙壁。我找不到沟通的桥梁。”
“你真的有很强的第六感,是吗?”我说。
“我自己的确知道,唐诺。我每次试用都是很灵的。我知道你有点烦了。你想静一静,想一想。所以我不再打扰你了。你要把情绪平静下来,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研究研究。不过我有件事请你注意一下。做人要先为自己着想。自己保不住的时候,怎么能保护别人。所谓泥菩萨过江。”
“目前你的头在狮子的嘴巴里。我敢保证他们利用你之后,下定决心要把你头咬下来的。”
“你到哪里,唐诺?洛杉矶才下机吗?”
“不是,我想在拉斯韦加斯下。”
“真的呀,”她说:“我也是在维加斯下机。”
“你住在拉斯韦加斯?”
她突然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又把手翻过来手心向上。“你看。”她说。
“看什么?”
“我告诉你的每一件事,都是从你手上看出来的。你假如要知道我的事,你就自己看我的手好了。”
她大笑着。
空中小姐走过我们身旁。她向小姐说:“找本杂志给我好吗?”
“有特别喜欢哪一种吗?”
“多拿几本来,我选一本好了。”
空中小姐带来几本杂志。她选了两份,自顾自完全投注在图片和文字里。
我僵硬地直坐着看着窗外。
三十分钟之后,她把杂志关起,突然说:“我完全说中你了,是吗,唐诺?”
“是的。”我说。
“你还是不愿意和我沟通。”
“我有苦衷呀。”
她说:“你要小心那些付了钱给你,要你替他们做事,但是会放你鸽子的人……我看得出好像有个律师混在里面。我的心灵还无法和你的交流,但是看得出来的就这么多。假装是你朋友的,对你最危险。你要特别特别小心。好像你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知道,都是他们预期的。”
我让我自己的头极轻微地点了一下。
突然,她把杂志收起,说道:“我不再打扰你了,唐诺。我要睡一下。”她向后一靠,把眼睛闭起。
飞机到了接近拉斯韦加斯的上空。空中小姐广播还有多少时间我们可以降落,要继续去洛杉矶的应该如何如何。在拉斯韦加斯下的乘客,不要忘了自己的东西,接着是当地时间,气候等。
机长亮起系安全带的灯号,过不多久请勿吸烟的灯号也亮了起来。
敏妮张开眼,系起安全带,向我笑笑,又闭上眼。
飞机下降得十分顺利,敏妮在飞机才停妥,立即离座。用她女士优先姿态,一路挤过前面做几位客人。我还没有把自己头低下从坐位起立前,她已第一个离开了客机。
我赶快下机,没有见到她。
我走到行李领取的地方,也没有她的踪迹。
她就是不见了。留下的只是她在我耳边的叮咛。
我走到机场电报服务处。发电报给洛杉矶艾律师办公室,藏书网 电文说:
‘请电告班敏妮特99lib?征及地址,可电拉斯韦加斯电信局,留交本人自取。’发完电文,我就去找了家旅馆住进去。
第十四章
在旅馆里,我爬进浴缸,想把监狱里该死的消毒水味道都冲洗掉。
明知道这些味道不是在我身上,多半是在我鼻子里和脑袋中,但是我还是把全身猛刷了一阵。
我找了个好的餐厅,好好的吃了一餐。一晚的好睡,第二天起床巳快中午了。我来到电信局。
有一封电报在等着我取。
电文说:
…………
别作死!远离是福 。年卅七,蓝眼,身材中等,发粟色,一一五磅。是眼镜蛇,需保持距离。有雇私家值探。住万全公寓,已有五周居住证明。重复,远离是福。
…………
电报是艾律师发出来的。
我还了他一份电报。
…………
并非自己作死。已被主动找上门。显见已嗅到大老鼠。
…………
发了电报,我用赌钱来杀时间。混了一段时间,我打了个电话给洛杉矶办公室的卜爱茜。
“爱茜,你还好吧?”我问。
“我正想整理一下办公室回家。”她说:“唐诺,你在哪里?”
“最好你不必知道,”我说:“办公室一切都好吗?”
“紧紧张张的,大家都紧紧张张的。”
“有钞票吗?”
“我能凑一点。”
“有一班飞机今天晚上十点半可以到拉斯韦加斯,我在机场接你。”
“唐诺,不行呀。”
“当然行,为什么不行。”
“我,试试看。但是我怎样告诉白莎呢?”
“不要告诉她。留张字条,你明天不上班。”
“唐诺,白莎会火冒三丈的。”
“就让她冒一次好了。”
她神经地笑道:“好!我就乘那班飞机来。”
“带只手提箱,笔记本,铅笔,那只用干电池的录音机。我们也许用得着。”
“唐诺,白莎告诉我,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我知道你在哪里要立即向她报告。”
“她和善楼有来往?”
“宓警官来过办公室二、三次。”
“他还好吧?”
“猛咬雪茄,跺着方步,一再告诉白莎,在整个房子倒下来之前,她应该懂得自己保护自己,先溜开现场。”
“所以白莎想溜?”
“我不知道,唐诺。上九九藏书
一次善楼来的时候,白莎对他很不满。白莎告诉他除非开庭判决你有罪,否则她绝不会责难你或背弃你。宓警官生气了,说他已尽了力气为了友谊在保护她。她不该不懂好坏。”
“懂了。”我告诉她:“蛮热闹的。”
“本来就热闹过头了。唐诺,你会来接机吗?”
“会的。”
“唐诺,你已经有住的地方了吗?”
“有了。”
“一个一房还是两个一间?”
“二个一房。”
“喔。”
她静了一阵。
“你会来?”
“会来。”
“好,我来接你。”
我挂上电话,又来到电信局。艾律师的回电早已等着了。
…………
嗅到老鼠,与捉住老鼠不同。勿自入笼。远离。
…………
我又给他一个闪电:‘老鼠不是我。’
我在不同的赌场逛逛。吃餐晚饭,开一段车看清楚没有人在跟踪。开到一个汽车旅社,要了两间连着有通门的房间。
登记好,付过钱,我到机场,看爱茜下飞机。
她满脸兴奋,眼光闪耀。她把手紧紧抓住我手臂。“喔,唐诺。真够劲。终于你叫我参加工作了……这是公事,是吗?”
“公事。”我说。
“你真的租了两个房间?”
“我不会骗你的。不过两个房间是有个门可通的。”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们取了她的行李,放进我租的车子。我开车来到汽车旅.99lib.社。我并没有把原先旅馆的房间退租。
我认为旅馆有一间一房,汽车旅社有两间房,还有一辆租来的车子,交叉着活动会有更多的弹性。
“你留了张字条给白莎了?”我问她。
“是的,我只留张字条,说我不会去上班,我想白莎要开除我的藏书网。”
“她不可以开除你,”我说:“你是我的秘书。她高兴可以开除自己的秘书,但不能开除你。我们以前也有过这种镜头,最后决议你还是我的。”
她想说什么,把眼皮娴静地垂下来。“是的。”过了一下又说:“我是的。”
第十五章
我确认没有人在盯我们梢后,把爱茵的行李箱移到汽车旅社她的房间去。
她看了一下房间。“唐诺,你说有个门和你的房藏书网
间相通的?”她问。
我指给她看。
“通你的房?”她又问。
我点点头,把门打开,我们走过去,到了我的房。她想说什么,脸红了,没说出来。
“爱茜,你听着,”我告诉她:“有一件任务给你,很艰难的,我以我要你仔细听。你看到这个壁柜的门?”
她点点头。
“近地处有一个铁的百叶窗。”我说:“是给表面通风用的。是个很大的壁柜,里面没有窗。”
她奇怪地看着我。
我说:“我在市区旅馆里还有一个房间。我想象中只要我一回去,马上会被人盯住,不论我到哪里,人家都会盯着我。”
“当我知道有人跟我之后,会天真地直接开车回到这里来,好像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跟我们似的。”
“你知道有人会跟踪你?”
“我几乎可以确定。”
“但是,唐诺。你既然要租这个地方躲一躲,为什么又自己把他们带过来呢?”
“因为我要设一个陷阱。”我告诉她。
“说给我听听。”
我说:“我回到这个汽车旅社来。我们一直把两个房间当中的通门开着。”
她把眼睛垂着。
“假如有任何人敲我的门,”我说:“你赶快过来,把通门关起来,跑进我的壁柜去,把壁柜门也关起来。在壁柜里你可以听到我们说些什么话。你尽可能把对话速记下来。我们还要把录音机放在通风百叶窗下面,把室内所有对白都录下音来。”
“你当然要完全的不出声。只要有人知道你在里前,可能会有危险。”
“唐诺,我想我不会有问题。但是你会有危险吗?”
“我想大概不会有问题的,你敢试一试吗?”
“当然,唐诺。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干。”
“好孩子。”我说:“现在时间不早了。你去做一切准备。录音机先放好,麦克风要向外,对准百叶窗口。在我回来之前要试过。我大概三十分钟回来。我会回旅馆,再出来,兜一下圈子,直接过来这里。”
“你认为他们一定会跟踪你?”
“应该会的。”
“你回来之后,多久才会有人来敲门呢?”
“可能最多一二分钟。”
“好的,”她说:“你走了之后,二十分钟,我就躲进壁柜去。”
“好极了。”我拍拍她的肩膀。“我这就走。”我说。
我开了我租来的车,开到旅馆的停车场,停好车,去柜台拿了钥匙,回我房里鬼混了两分钟,走出来,向肩后看了二三次,进汽车,沿了旅馆绕了一圈,直接回汽车旅社。
我把我自己房间门打开,走进去。
两间房间中的门已经关上。我向壁柜里面看看。爱茜已经把录音机放在外面看不到的百叶窗框子上。搬了两张椅子进壁柜。她自己坐一张,另一张上放了拍纸簿和几支铅笔。
“好孩子。”我说。
她给了我一个飞吻。外面门上有敲门声。
我急急把壁柜门关上,走出去开门,吃了一惊地退了一步。门外站着的女人,不是我预期想象中会来的女人。
“哈啰,唐诺。”她说。
“老天!”我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奚太太说:“我一直在嗅到钞票的味道。唐诺,你知道我怎么也挥之不去。我已经老了。我的玩意儿落伍了。”
我说:“你应该是在……”
“是的,是的。”她说,脸上露着笑容:“我应该在墨西哥市,而且要到那边的乡下去,再也没有人会找到我。是不是,唐诺?”
“我不知道。”我说。
“我从来也不喜欢这个主意。”她自认说:“但是人那能所有事都理想的呢?不过,你要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一面说,一面很自然地向屋里走了进来,我只好把门关上。
我说:“奚太太,你现在热得像只火炉的盖子。宓警官派出了三十个警察在找你。假如你留在这里,他早晚会找到你的。”
她向我笑笑说:“他找到我,你最不喜欢了,是吗?”
我仔细地想应该怎样回答她,我说:“对我到无所谓,但是显然有人会非常不乐意的。我想你也不会喜欢,因为他们会叫你很难堪。”
“我是会很难堪,”她说:“我知道。”
她自己坐下来,对我笑笑。
“当然,”她又说下去:“我知道你也会更难堪,唐诺。我也知道,在你后面支持你的人,会因为警方找到我而非常不方便。所以,你和你的朋友应该想办法,不要使我被警察找到。”
“只要你在国内,他们是一定找藏书网得到你的。”我说。
“你最有脑子,你肯帮我忙,他们就不会找到我。”
“你要我来帮你藏起来。”
她说:“我只要你不让警方找到我。我还要不断的和你联络。我很会用我的鼻子,我的鼻子会嗅钞票,就好像大猎犬能嗅到脱跑的犯人一样。”
“你要什么?”
“我要去墨西哥,但是我先要钱。”
“多少钱?”
她笑着说:“越多越好,唐诺。你说呢?多少?”
“你心里有一个底吗?”
她说:“我得过一万元,其中我拿了五千元,五千元还了他们,。我实在不应该还他们。”
“为什么?”
“我应该把那五千留下,另外要二万五千元,我想他们还是会付的。”
我说:“你现在的做法等于是敲诈。”
她温柔地笑道:“是有点像,不是吗?”
“没错,是敲诈,可能会蛮严重的。”
“人生嘛,很多事都可能会严重的,但是机会来的时候也该赌一赌。”
我说:“有人又给你钱叫你去墨西哥市了?”
“是的。”
“你知道是什么人给的钱吗?”
“当然,唐诺。凡是给我钱的,我都知道是谁。”
“那你最好再和这个人联络,说你再要钱。不必来找我,我没有办法帮你忙。”
“我想你能的,唐诺。”她说:“我认为经你来做,比我自己做好得多。我想你可以帮我说服他们。我说过,我的鼻子嗅到钞票,而且,嗅到你去替我取最好。”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的?”
“我从旅馆里跟你来的呀。你真够诡的,旅馆里有个一房间,但是不睡在里面。不过你也不能那么大模大样。我不是侦探,开车技术又差,但是一路跟你过来,一点困难也没有。”
我用手帕擦擦前额。门上有敲门声。
奚太太惊慌地看着我说:“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人会来。你在等客人吗?”
“你不是找来了吗?你能的别人当然也能。”
她说:“我要躲一躲。这个壁柜怎么样?”
我摇摇头:“我不准备让你躲在这里。据我看来,外面在敲门的多半是警察。奚太太,他们到东到西在找你。”
她说:“唐诺,你给我记着,只要我嗅到了钞票,我会不停的嗅。我天性如此。”
我大步过去,把门打开。
在飞机上坐我边上的女人站在门外。
“哈啰,唐诺。”她声音很好听地说着,一面自己向屋里进来。
看到奚太太站在房里,一只手握在通门的门球上,两个女人都停住了。
“好呀,好呀,”她说:“这是什么?”
我说:“我请教一下,你来干什么,算命?”
“算命,没错。”她说:“我越来对你越关心,所以决定来和你谈谈……这一位是什么人?”
“她只是一个初识的人,”我说:“她自己闯进来问一些东西,我已经把她要的忠告告诉她了。”
我向门口点点头。
“谢谢你。”奚太太一面说,一面向门口走去。
班太太走到她和门的中间,把手一张,“等一等。”她说。
奚太太停下,向她看看,又看向我。
班太太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喔,喔。”她说:“我懂了。我现在懂了。真是好极了,好极了。”
房间里紧张得完全没有声音。
我说:“不要乱做猜测,密昔司……敏妮。”
她看着我说:“你真聪明,是不是?”
我没开口。
她说:“你差一点叫出我的真姓来了。我应该知道这一点时间足够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了。不过我手上王牌很多。事实上我有足够的好牌,可以做大满贯了。”
她几乎满足得像在唱了。
“洛杉矶警局在找你,因为你藏匿了一个混入撞车脱逃案的女人。你不肯告诉警方她在哪里,你一口咬定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刚才在门外,没进来之前,听到你们在说话。我知道这次我真的知道了不少有价值的事。正是我要的,当然我知道向谁去收钱。”
她转向奚太太说:“我听到他叫你奚太太。”
奚太太无助地看向我。
“我也听到,”敏妮说:“你想要钱。你说你的鼻子嗅得到钞票的味道。老实说,亲爱的,假如你鼻子不错,可以嗅到钱,你就跟我来。因为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嗅一嗅。”
奚太太的脸亮了起来:“你不会把我交给警察吧?”
敏妮大笑出声地说:“你是整副牌局里的一张爱司。你的鼻子最后才嗅对了地方,好多好多钞票。”
“是你的?”奚太太问。
“马上就会是我的。”敏妮说:“你和我可以一起去拿。”
“我还是不太懂你意思。”奚太太说。
“省点劲,你不必懂。”班太太说:“你只要把你的故事告诉我,把你的王牌交给我。我们两个的牌合在一起,可以吃光他们,都是钞票。而且,多的是钞票。”
“值两万元?”奚太太问。
敏妮大笑,“给你名下十万元,假如你听我话去做。”
奚太太亮出可爱的笑容。“亲爱的,”她说:“你敲门的时候,我差一点怕死。你一进来我的鼻子又痒了。我想我们两个合带来。现在去哪里?”
“去一个可以谈话的地方。”敏妮说:“去一个可以和我律师见面的地方。”
“是个好律师吗?”奚太太问。
“最好的。”
“他能让我在洛杉矶没有麻烦吗?”
敏妮笑着说:“目前你是在内华达州。我的律师关系极好。假如你不自动放弃别人引渡你的权利。你可以在内华达住一辈子,除非你在加州犯的是谋杀案。”
“当然不是谋杀罪。”奚太太说:“只是……一种欺骗。”
敏妮笑道:“走吧,亲爱的。我要你去见一个好律师。我们聊天的机会多的是。”
她把门打开,向我笑着:“唐诺。祝你晚安。”
门碰然关上。
壁柜打开。卜爱茜,脸色苍白,有点惊怕地说:“这是不是你预期的,唐诺?”
“这,”我告诉她:“完全不是我所预期的。”
“现在在么办?”卜爱茜问。
“现在,”我说:“你带了录音机,笔记本,回你自己的房,把通门锁起,好好去睡一觉。不论什么事,什么人,前门及通门一律不要去开。我要来的话会叫你。没有听清楚是我,或是我尚未到门口,都不可以先开门。”
“唐诺,你去哪里?”
“我要出去,还有点事弄不清楚。”我说。
她走近我,用手抓住我的手:“唐诺,事情是不是很严重?”
“严重到我不太敢想象。”我说:“宓善楼要整我反正已经足够了。目前显得我笨拙地欲盖弥彰。看起来非常不利。”
她把脚尖踮起来,给我一个吻。“唐诺。”她说:“记住你还有我,和我的信心。一切都会转好的,要有信心。”
“没错。”我说:“目前我们在谷底,再坏也坏不到那里去。谢谢你的鼓励。”
我也给她一个吻。
“你一定要出去吗?”她问。
“这是一定的。”我说:“我不但要行动,而且要快快的行动。”
第十六章
从最近的公用电话亭,我打艾律师给我的夜间联络电话。
他的声音显得他是被我自睡梦中吵醒的。
“醒来,”我说:“火烧眉毛了。”
“什么事。”
我说:“敏妮发动了。她手里王牌太多了。”
“该死的,唐诺,”他生气地说:“我告诉过你,离她远远的,不要去逗……”
“我没有去逗她,”我说:“是她跟踪我,算计了我一下。”
“你根本不必和她说话。”
“我没有和她说话。”我说:“是奚太太和她说话。”
“什么,什么太太……你说什么呀?”
“我说奚太太。”
“她不是在墨西哥吗?”
“是你在这么想。她来找我想敲诈我。正在这时候敏妮走了.99lib?进来。”
“奚太太现在在那里?”
“在和敏妮的律师谈话。”我说。
“老天,”他几乎绝望地哀嚎着:“这太惨了,我们玩完了。”
“你放弃了?”我问。
“班太太要是真掌握了奚太太,”艾律师说:“我们实在没有交手的资格了。倒不如投降干脆。”
“既然如此,”我告诉他:“叫醒你的当事人,叫他躲起来。什么话也不要说。”
“我马上到拉斯韦加斯来,”他对我说:“一切等……”
“你要来这里,你就会被逮捕。”我告诉他:“敏妮的律师在这里警方很有势力。她选了最好的律师。”
“那我怎么办?”他问。
“从你刚才所持有的看法。你最好去休假。”我告诉他:“你已经没有斗志。显然你一路风顺没有碰到过逆运。你最好休息一下,暂不见客。”
“你也溜走?”
“老天,行吗?”我说:“我本来在海里。我要一个人在这里面对现实。我还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会找到个救生圈。”
“你能救你自己就自己救。尽量.99lib.少牵别人。事完之后要点钱没问题。”他说:“老天,我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看我自己也混进去,难能脱身了。”
“你是不容易全身而退了。”我告诉他事实。
“我们会想办法买通她。”艾律师说,停了一下,稍稍有希望地又说:“反正她要的只是钱 ,而我们各人都有事业要考虑。”
“你的当事人有多少钱?”我问。
“不少。”
“他愿不愿意把每一毛都给敏妮呢?”
“放心,不会那么糟。即使所有我当事人对她不贞的证据都落到她手上,她……”
“她现在的兴趣已经不是不贞了。”我告诉他:“她现在手上的证据是谋杀案了。”
“那有什么办法。”艾律师停了一下,又说:“我的当事人自作自受。我总替他尽了全力了。假如他被捕,他只好认命。他也赌过了,输赢是天意。”
“你有多少身家?”我问。
“我?”他问:“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连?”
“叫小看了敏妮。”我说。
“你……你不会是说……”
“看看这件谋杀案的情况。”我说:“看看法律书上对于事后帮凶是怎样解释的。”
他在电话对面研究了很久。
“我的老夫。”他说。
我把电话挂断。
第十七章
我开车到我的旅馆,挂个长途电话给洛杉矶警局的凶杀组。我说这是十分紧急的事,必须立即联络宓善楼警官,说我有个火热的情报要告诉他。我得到了一个晚上找得到他的电话号码。
善楼显然是在熟睡。接电话的时候还在愠怒。
“哈啰,善楼。”我说:“这是你好朋友,唐诺。”
“你……你小不点的混蛋……你,你什么朋友不朋友……”
“别急,警官,”我说:“你想不想和奚哈维太太谈话?就是那件撞人脱逃案中受伤的那位奚哈维太太。”
“你要干什么?”他在电话中吼道:“半夜三更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嘲笑……”
“她目前在拉斯韦加斯,”我说:“假如你立即来,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
“你在哪里?”
“拉斯韦加斯。”
“她也在?”
“我是这样说的。”
“为什么你突然改变计划了?”
“我那有什么改变计划。”我说:“我始终是站在法律和秩序这一边的。但是你们曲解了我的动机和事实。我承认,有两个聪明人想利用我。他们欺骗我,但是……”
“你住哪里?”
我把旅馆名字告诉他。
“等在那里,不要离开。”他说:“假如你真骗我,你是自作孽。我把你打碎,把你塞进碎肉机里去。”
“善楼,你凭良心说,我有没有骗过你?”我问他。
他犹豫地说:“至少你拚命试过。”
“没有,从来没有。”我说:“我试着拚命保护我客户。但是每次给你的消息,都是对你大大有利的。”
“好,”他说:“我再听你一次,陪你玩玩。”
“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打电话给你。”我告诉他:“你马上来就是了。”
等他挂断了。我打电话给白莎。
柯白莎最恨晚上电话吵醒她。
“哈啰,”她在那边咕噜着:“什么人也不看看时间……”
“白莎,我是唐诺。”我说:“快,快乘第一班可能班机来拉斯韦加斯。我要你乘第一个可能班机,快。我才和宓善楼通过话。他多半在你可能上机前,就会到这里了。不过你尽快就是了。”
“拉斯韦加斯,你这浑帐到拉斯韦加斯去做什么了?”
“为了解救你自己的困难,”我告诉她:“你最好自己亲自来参与。再说这里说不定用得到你这一套。”
“去你的,我不来。”她说:“我不会半夜不睡觉,玩空中飞人,飞来飞去为的是救你的老命。这次你是自讨苦吃。我打一开始就告诉过你,这是你的孩子,该由你来换尿片。现在是你换尿片的时候了。”
“好,这是我的孩子,但是坐在你的大腿上。”
“我们合伙关系结束了。拆伙了。”她说:“你告诉过我,记得吗?”
我告诉她:“那么我可以把五万元费用放我自己口袋,对吗?”
“什么费用?”
“五万元聘雇费。”
“你疯啦?”
“我是没有疯。”我告诉她。
“你说你在哪里?”
我把旅馆名字告诉了她。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好,我就跑一次,最好你是有理由要我跑的。”
“绝对有理由。”我告诉她:“非常有理由。”
我挂上电话,向床上一躺,怎样也睡不着。
善楼一定是弄到了包机。天尚未亮,他已在敲门了。
“好了,小不点儿。”我让他进来时他说:“奚太太怎么同事?”
“要见她吗?”我问。
他点点头。
“好,我们走。”我说。
我把他带进我租来的汽车,开到奚太太租的小屋。我们重重地敲门。
一度我心中有点惧怕。但是立即我们听到里面有声音,过不多久,门被打开。
“啥啰,奚太太。”我说:“这位是洛杉矶警察总局的宓善楼警官,他一直在找你谈谈。”
“找我?”她说。眼睛大大的,假装是十分讶异。
“是的。”
善楼说:“在洛杉矶,你被人撞倒过一次。”
“喔。”她想起来了,看看善楼又看看我。
“我们要进去,”善楼说:“我们想和你谈谈。”
“我,我没穿衣服。”
“你的罩袍不是在身上吗?”善楼说:“这样可以了。我们不是来看选美的。我是公事来调查撞人脱逃案的。”
善楼大步向公寓走进去。我不声不响跟进。
还是我上次来过一样的一间头公寓。进门还是简陋的起居室。只是这一次房间装有一张壁床已拉下。经过床铺,可以瞥见一个极小的厨房。
善楼把自己坐在室内最舒服的一张椅子上。我只好自己靠床沿坐下。奚太太站在那里,看看我,看看善楼。
“好了,”善楼说:“你开口吧!”
她说:“我先要去上洗手间。”
“可以,手脚要快一点。”善楼说。
奚太太走进洗手间,把门关上了。
善楼看着我对我说:“我把你估错了,以为你在耍花招。”
“如假包换。”我告诉他。
“最好是这样。不过99lib.千万别误会了,除非你没有犯法,否则不论你帮了我什么忙,你总是要受处分的。你老走法律漏洞,太多次了。多走斜路,这次你可遇到鬼了。”
我说:“是有人利用了我。我要先弄清楚,才能一五一十告诉你。我至少有一个好处,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一次不正确的消息。我告诉你的都兑过现。”
他从口袋拿出一根雪茄,说道:“让时间再给你考验,赖。”
我们坐着等,善栖看着我。深思着。
“小不点,”他说:“我不知道你这次玩什么游戏,只要你没骗我,我就跟着你玩。”
“谢了。”我说。
“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几乎可以确定你是在玩捉迷藏。但第一眼看到奚太太,我知道你和她没有预先串通好。至少她是不知道我会来的。”善楼说:“这些丹佛的该死警察,硬说董的车子车祸那天下午在丹佛。他们该脸红。唐诺。你知,我知,车祸是这辆车,没问题。”
“我知?你知?”我问。
他双眉一蹙,说道:“不要来那一套,小不点。否则我又要重新冒火了。”
我不吭气。
他一个人咬了一阵雪茄。
“整个案子,始终有点不对劲。”他说。
我不出声。
“嗨,”他说:“这女人在洗手间,太久了。”
他自椅中一下起来,敲着洗手间说:“好,快一点。”
没有回音。
善楼突然惊愕地看向我说:“她总不会穿这衣服从厕所子里爬出去吧?”
抽水马桶排水声自里面出来。
善楼轻哼了一声,回来坐下。
文静了一阵。
善楼终于又站起来,走到洗手间门口说:“出来吧。”她说:“我不想出来。”
“出来!”他告诉她:“你在里面太久了。”
“我还没准备好。”
善楼大声敲着门。“把门打开。”他说。
“我告诉你我不想出来。”
善楼脸红了。“你想搞什么鬼?”他问:“快出来。把门打开。”
“等一下。”她和善地说:“我会开门的,不要催我。”
善楼闯过来坐下,用不豫之色对着我。
我说:“她在里面快十分钟了。”
“怎么样?”善楼问。
我耸耸肩膀。
我们又等了二分钟。
“有人坐在厕所不出来。”我问:“警察手册上有没有讲应该怎么处理?”
“讲虽没讲,不过我来给你看怎么处理。”他站起来,走到洗手间门口,说道:“开门。”
“马上好。”
“开门!”善楼说。
“我还没有弄好。”
“你最好开门。”善楼说:“否则我要踢门进来了。”
“你敢!”她说:“我有权上厕所,我……”
善楼退后一步,用左脚站地,伸出右脚,一脚踩在门闩部位,洗手间门没有被他踩开。
门在颤抖。
“出来,”善楼说:“否则我进来拖你出来。”
“我告诉你,我现在不愿意出来。”
善楼再一次用左脚站定,右脚拚命一踩。
门一抖,木头裂开的声音,然后门向后一开,撞上门上,大声地摇动。
奚太太!站在那里,罩袍还在身上,两眼看向开着的窗外,窗子离地有八尺。
“不要想跑。”善楼说。
“你竟敢这样。”她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无礼。”
“你在里面已经十五分钟。”善楼说:“这些时间要做什么,都可以做十次以上了。我不要兜圈子。我要事实。现在你给我出来。”
她又向开着的窗口看了最后一眼。自己走了出来。
善楼又坐回到他那张椅子。向一张直背椅一指,叫奚太太坐下。我还是坐在床沿上。
善楼面向她移动一下椅子,把雪茄忽左忽右的咬着。“那件撞人脱逃案子到底怎么回事?”他问。
“什么撞人脱逃?”
善楼说:“你控诉有人撞了你逃掉了。”
“我实在是不对的。”她说。善楼把眉毛蹙了起来。
“事实上,大部分是我的错。”她说:“我转头在看一件东西,但是人还是在向前走。是我撞上那车子的。”
“你是在行人穿越道上走?”
“是的。”
“来车有开得多快呢?”
“我不知道。”她说:“我回想好像那辆车已停住不走了。”
“什么?”菩楼怪叫道。
她点点头,转向我说:“我抱歉,我占了你的便宜,唐诺。虽然你是个好人,但是现实总是残忍的。人总是自私的。”
“你说车停住,没有在走。是什么意思?”善楼问。
“我没有说车没有走,我说好像没有走。”
“你当初可不是这样对警察说的。”善楼说。
“警察没有给我机会讲。他们看到我是在行人穿越道上被撞,就自己认为车子是在动的。”
“你是被撞倒的?”
“我也许自己去撞到了车子。我不知道。我在走,突然肩部撞到了。之后就是一大堆人围着我,有人在大叫。叫要救护车。而……”
“那车呢?”善楼问。
“车子走了。”
“那这就是撞人脱逃。”善楼说。
她仔细地想了想,“我想称之谓脱逃是可以的。”
我问:“你有没有把姓名,地址,告诉开车的人?”
“没有,为什么?”
“但是你乘救护车离开了?”
“是的。”
“有这个必要吗?”
她狡猾地笑笑说:“唐诺,老实说我就怕你问这个问题。我也不准备回答你这个问题。我是一个无助的寡妇,我要自己照顾自己。”
善楼低低地咕噜了一下。
“法律是很奇怪的,”奚太太说:“法律说开车的人撞了行人,一定要停下车来,帮助被撞的人。但是法律没有规定行人撞了开车的人,要停下来,帮助他。至少我没见过这项规定。”
“你看过法律规定了?”
“总有人看过就是。”她说。
“你让这位赖唐诺,用一万元钱,和你做了妥协,是吗?”善楼问。
“等一下,”她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件事请赖唐诺解释,比较会清楚一点。”
“我要你来告诉我真真的事实。”
“赖唐诺来找我。起先他说他是推销杂志的。我告诉他我出了车祸。他说他认识一个朋友,有的时候那朋友会把车祸的控诉权买下来,由他来控诉。有时候可以赚不少钱。我就告诉他,我倒蛮有兴趣的。”
“你的意思是他给你钱,之后你就不再控诉了。”善楼问。
“老天,你弄错了。”她说:“完全不是如此。正好相反,他买下权利,就是要控诉,要从里面弄点钱出来。”
善楼不再看她。开始看向我。“小不点,我要知道,”他思虑地说道:“我又开始嗅到臭味道了。希望你的手是干净的。否则你只好自己去舔了。”
“今天发生的,我没插手。”我说:“她说的也是真的事实。我告诉她我不是保险公司代表,我也告诉她我不是去做妥协的。我告诉她我有个朋友,常把这种车祸控诉权买下来,从中取利。”
善楼生气地说:“玩得很小心,是吗?”
“当时她的说法,假如查得到开车的人。这笔生意不坏。”我说。
“嗯,原来如此。”善楼说:“极巧极巧的是,你去取钱的人家,正好是有这辆撞人车子的人家。真巧,是吗?”
门上响起非常坚决的敲门声。门外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里面开门呀。”
奚太太第一个敏捷地跳起来,把门打开。
一个男人,肩部宽宽的,厚厚的脖子,红脸,眼白有红丝,褐眼珠,下巴有点翘出,看起来像个拳击手。站在门口说:“这里在搞什么名堂?”
善楼站起来,面对他,把雪茄咬成一个尖端向上的挑衅姿态。“我先问问你是干什么鬼的?”
男人说:“是富马文。我是执业律师。我代表这里的奚太太。我要知道这里在搞什么名堂。尤其要知道你是干什么鬼的?”
宓善楼说:“我是宓警官。”他自口袋拿出一只皮制的皮夹,把警章向富律师亮了一下。
“等一下,等一下。”富律师说。阻止善楼想把有警章的皮夹放回口袋去。
富律师把皮夹拿过来,仔细看着警章说:“嗯哼!洛杉矶,嗯?”
“是的。”善楼说。
“我不知道洛杉矶市区扩展到内华达州来了。”富律师说。
“没有。”
“那你是跑出了管区了。”富律师说。
“我在调查一件案子的一个线索。可靠的线索。”
“正确的做法是,”富律师说:“会同管区警察单位,由管区负责,两人一起行动。”
“时间来不及这样做。”善楼说。雪茄咬在嘴中的角度下垂了三度。
律师大转身,夸大地回旋向我:“你又是什么人?”
“姓赖,赖唐诺。”我说。
奚太太说:“他是昨晚很晚的时候我告诉你的人。大律师,他就是给我钞票,叫我签张字条,收购权利,由他来控告任何撞我的人,或是……”她笑笑地说:“我们曾经撞过的人。只是当时我没有这样对他说。”
富律师说:“奚太太,你的字条说你会一直在厕所等我来的。”
“他把洗手间门踢了下来。”她说,右手食指指向善楼。
“他干了什么?”富律师问。
“把门踢坏了。”
“让我来看一看。”
她带他到洗手间门口,指给他看踢裂了的门框。
“真是胡作非为。”富律师讲。
“让我们来看看,原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善楼对奚太太说:“你跑进厕所,打开窗子,抛了张字条出去,是吗?”
她脸上有光地笑了:“没有错。我有权要我的律师来。所以我抛一张纸条出去。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看了条子,向我点点头,表示她懂了。一定是她去打电话代我通知到富律师的。”
善楼的脸,现在有点乌咯咯的样子。他从她看向富律师,又从富律师看向我。
“这件事,你参与到什么程度,小不点?”他问我。
“我告诉过你我的立场。我只是告诉你你要的消息。其它的发展我完全不知道。是你让她跑进洗手间,把门关起来的。”
“你有什么罪要控告我的当事人吗?”富律师问善楼:“我是说,在洛杉矶。”
“我没确定,”善楼很小心,一面在想一面说。突然,他一下转向奚太太说:“你以前有没有其它撞人脱逃案子?”
“我……”她犹豫地:“我……”
“不要回答这个问题。”富律师说:“你不一定要回答。”
现在又轮到善楼蹙眉深思了。他咬着雪茄缓慢地说:“好像,我想起一件事。”
善楼再把眉毛蹙得更紧一点,又沉思了一下,突然,他又转向奚太太。“你叫什么名字?”
“奚哈维太太。”她说。
“这是你先生的名字。你是一个寡妇。”
“是的。”
“你自己的名字叫地仙。地上的大仙。是吗?”他突然地问。
她,一本正经,怕有失身分地说:“我的名字是仙蒂。”
慢慢的一线微笑爬上善藏书网楼的脸。“我明白了。”他说:“不倒翁仙蒂,又称地仙,出了名的人物,你的专长就是在行人穿越道上翻筋斗,然后报警说有人撞人脱逃。”
善楼转向我,有点高兴地微笑着。“看来你懵懂一时,被人耍了,唐诺。”他说:“中丁老掉牙的假撞车了……不过,等一下,等一下。”
善楼把两只腿分得开开的,把下巴戳出,咬得雪茄吱吱响,脸上笑容仍在,只是有些轻蔑的成分。“看样子,我们开始要把这件案子弄明白了。小不点,我告诉你一件事,也许你这样聪明的人,这次真的受骗了。也许你是整个骗案的导演。不论怎么样。这件事的编导,这一次,一定是要很倒霉,很倒霉了。”
富律师说:“在你自己还没有很倒霉之前,我建议你早点离开这里。以后你出来办案,要注意到管区的尊严性。而且应该对别的管区有职业上的尊重。”
善楼对他说:“放心,我要是有什么事要请敬你的,我自己会开口,目前我做我的,还不到向你摊牌的时候。”
他走向电话,拿起来,接通总机说:“给我接飞机场。我是宓警官,接飞机场就可以。”
过了一下,他问:“下一班飞机去丹佛几点?”
他蹙眉,看看手表:“早一点没有?”
他犹豫了一下,他对电话说:“给我登记一个位置。洛杉矶总局,宓善楼警官。”
善楼砰一下,把电话放下,对富律师说:“我们的帐以后再结。”
他又转头向我,“假如你真的付了一万元现钞。”他说:“我可能饶了你。但是假如这只是纸上作业,话说就算了,表示你是幕后导演。看我剥你皮。”
“我是付了一万元现钞。”我说。
“为了白莎,希望你说的是实话。”说着,他走了出去。
富律师把门为我打开。说:“赖先生,我看你也没有在这里耽下去的理由了。”
我走出来。
第十八章
我把租来的车开到我租的汽车旅社,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我看看通往爱茜房间的门,门是关着的。
我走进浴室,洗个脸,洗洗手,精神好了不少。
案子又开始快速地运转了。我的经验,只要在运转,比在不良情况下胶着,要好得多。只要在动,有破绽的机会就多。手脚快,眼睛明亮,就可抓个正着。但是在冻结的情况下,对不利的一方,会越来越坏。
我走向通往爱茜的门。正准备敲门。我这边的房门上响起了小心的敲门声,声音不大,几乎有点神秘的样子。
我犹豫了一下。这会是什么人?敲门声又起。
我走到门旁,打开一条缝。
班敏妮站在门口。
“啥啰!唐诺。”她说。声音中充满糖蜜。
“喔,哈啰。”我说。
我好像听到我身后有东西在移动。
“唐诺,我能进来吗?”敏妮问。
“你和谁在一起?”我问。
“只有我一个人。”
“你的律师呢?”
“喔,你见过他?”
“你知道我见过他。”
“我想,他是在办公室。”
“那些王牌呢?”我问:“还都在手里吗?”
“唐诺。对这一点,我希望和你谈谈。”
“那就谈吧。”
“这样怎么谈法。”
“请进来。”我邀请道。
她走进房来。
“你动作好快。”她说。
“是吗?”
“你见到风就是雨,根本没有给别人一个讲话的机会。”
“你现在不是在说话吗?”
“唐诺,有的地方我没有你帮忙不行。”
“真的?”
“真的。”
“你不是说你的王牌已经够做大满贯了。大满贯是要统吃的。”
“问题就在这里,”她说:“我手里的牌太好了,不知拿什么做王牌最好。应该从什么方向进行,我想你知道。”
“多说一点,让我知道你的困难。”我鼓励着。
她问:“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对吗?”
“是的。”
“在飞机上,我坐在你边上时,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有这个怀疑。”
“怎么会呢?是什么地方露了马脚?”
“你的衣服,你的仪态。你故意坐我边上,你的接触方式,所有的一切。”
“我衣服怎么样?”
“衣服华贵,不是私家侦探或是公家机关的人穿得起的。散发着钞票的味道。”
“我还把我大的钻石戒指藏了起来呢。”她说。
“我知道这一点。”我告诉她:“手指上的印痕清楚得要命。”
“这样也好。”她说:“你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我现在需要你帮忙。”
“怎么帮法?”
“以前你有别的工作。这件工作做完了。现在你可以替我工作了。”
“什么样的工作?”
“我的丹佛律师在为我争离婚时候的财产分割。我看他能办的有限。假如我能证明我先生对我不忠,假如我能找到那个女人,我可以多分好多好多钞票。”
“多分多少?”
“多分好多。”
“要我做什么?”
“说话。”
“我说不出什么对你有用的话。”
“不能还是不愿意?”
“不能。”
“是因为你不知道,还是因为职业伦理不能泄漏?”
“我是说,我不能告诉你对你有用的数据。”
她向我走近,把手放我肩上,对我说:“唐诺,我承认在飞机上向你开个玩笑。我要和你说话。我以为给你一个眯眼你会倒向我的阵营。”
“不过目前我一手王牌,必须你告诉我进行方式,才能变为钞票。”
“你很年轻,你为钞票工作。我会给你钞票。”
我摇摇头。
“当然,”她抚媚地说:“你也可以远地去求发展,南美洲,欧洲,环球旅行。见到各种女人。或是多看看我。”
她走得更近一点,又说:“你是聪明人,懂我的意思吗,唐诺,你自己决定。”
“怎么给别人解释?”我问。
“为什么解释。”她说:“我们两个讲过。我立即离婚,拿到钱,你高兴的话第二天我们就一条船旅游去了。当然你换任何朋友我都不管你。你高兴的话,我什么都陪你,唐诺,你怎么说?请你说呀。”
她的双臂现在抱住我脖子了,她又说:“唐诺,你不能一辈子做奴隶赚两个小钱。你有的时候也应该把握机会,做个正常人。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不错。我蛮喜欢你的。我在想……。”
从壁柜里发出来的声音,是抑制性的喷嚏和哽住的咳嗽声。此时此地,真像个霹雳大雷。
班敏妮突然跳着离开我,好像忽然知道我有麻疯病。她跨了四大步来到壁柜前面,一下把壁柜门打开。
卜爱茜坐在里面,手里拿了块手帕,捂在嘴巴上,眼眶里尚有泪水,录音机在转,速记本在她大腿上,上面全是符号。
班敏呢大声叫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急急向爱茜眨上一眼,跟着叫道:“老天!我太太。”
“你太太!”敏妮说。
“老天,爱茜。”我说:“你怎么会找到这里?你在里面多久了?”
我又给她眨一下眼。
爱茜得到鼓励,演她应演的角色。她平静地站起身,尊严地说:“够久了。我就听说你在这里和一个有钱的离婚女人不清不楚。”
她侧身蹲足,把录音机拿在手中,把它放在倒带位置把带子倒转到底,连机和带在皮包中一抛,把速记簿合拢,铅笔夹在本子中,把下巴向前面空气中一抬,走过房间,从前门走了出去。
敏妮满脸惊恐的站在那里。“你没有告诉我,你结过婚了。”她说。
“你没有问我呀。”我告诉她:“你会看手相,你看过我手相,你看不出来?”
“不要耍聪明,赖唐诺。我根本不知道你结过婚。”
我耸耸我的肩。
“她录下来的录音带准备做什么用?”她问。
“也许告我不贞要离婚,但你算是关系人。”
“我和这件事没关系呀。”她说。
“这要看录音机录到多少,也要看爱茜形容你当时的位置,表情。法官对必须自己躲在壁柜里收集证据的太太,会相当同情的。不要怕,这只是个离婚案。”
“老天,”敏妮说:“真是乱得一团糟。”
她走向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对电话说:“马文……我想你最好亲自来一下这个我告诉过你的汽车旅馆。我好像走进了一个陷阱去了。”
她自电话上抬头向我生气地看着,又说:“至少,我怀疑这是一个陷阱,我要你来一下,立即来一下。”
她把电话挂上。
她看着我说:“好了,你太太走了。录音机也走了。现在没有人打扰了。我老实跟你说,我先生一直对我不忠实。我知道有证据可以证明他不忠实,我要这个证据。”
“你怎么知道有证据呢?”
“我……我知道。”
“我说老实话,是有实质证据的。”我说。
很短促几下敲门声,接着门就被推开了。
宓善楼站在门口。“好了,小不点。”他说:“我们走。”
“去哪里?”
“洛杉矶……这是什么人?”
“班太太,”我说:“请容我介绍我最热情的好朋友,洛杉矶警局的宓善楼警官。”
她把一切表情收起,泠冷地说:“你好,宓警官。”
善楼看向她,说:“班太太,我正想和你谈谈。”
“她的律师正在来这里的路上。”我说:“我想你见过她的律师。他姓富,相信叫富马文。”
善楼在喉头杀猪似的咕噜了几声。
敏妮站在那里,两眼看定.99lib.了善楼,一时移不开。
善楼说:“走,小不点,我们马上走。”
“怎么走法?”
“包机,喷射包机。”
“去哪里?”我问:“丹佛?”
他摇摇头。“去洛杉矶。”他把雪茄在嘴里换一个位置说道:“为这件事,我愿意把整个警力投入,也必须彻底弄清楚它。这里面有人在搞鬼。而我最不喜欢别人搞鬼。这个不倒翁仙蒂,自以为拉斯韦加斯有个律师可以好好保护她,不过除非她肯把我要的消息全告诉我,否则我要弄一大堆加州的通缉令,再声请引渡她到加州来。到时我要她特别的好看。”
我看向敏妮。一开始她有点惊慌。现在她全力在看手表。
我想了一下,对善楼说:“你要在这里等一下,见见她律师,还是现在就走?”
“现在,”善楼说:“现在就走。”
我们走。
我认为在飞机上善楼一定会凶巴巴的向我问个不休,但是他坐在那里,咬着雷茄,什么也没有说。
“什么意思?”脚踏到洛杉矶机场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道。
“我现在已经回到自己的管区。”他说:“丹佛可以来找我。拉斯韦加斯也可以来找我。我不必去找他们。”
“你要什么?”
“我还不知道,小不点。”他说:“我知道你是重要的一环。但是目前我不知道从你那里要什么东西。也许你是朋友。或者你想表示你是朋友。假如你是如此,我放你一马。也许你要使诈。那就太糟了。也许……”他把雪茄拿到手中,把烟头对我一指,说下去道:“你是这件该死案子中的主脑人物,那就糟透糟透了。你不止失去你的执照,而且你会失去你的自由。”
“现在你准备把我怎么办?把我关起来?”
“那倒还不至于。但是每一分钟我都要知道你在哪里。”善楼说:“你可以回公寓,去上班,看女朋友,吃晚饭,但是我可能立即要你就要你。假如你不信,可以试试溜走。我再告诉你一声,我要你的时候,你就要来看我。”
我放心地说:“可以,我会在我公寓。”
我回公寓。
我打电话给拉斯韦加斯的汽车旅社找卜爱茜。她已离去。我打电话到拉斯韦加斯找班敏妮,她的电话无人应听。我打电话到科罗拉多州,丹佛市找班阿丁,对方说目前无法找到他。
我说我要找贝蜜莉。
过了一下,她泠泠有效率的声音接听道:“我可以给你传个什么话吗?我是班先生的秘书。”
“是的,你可以给我转告一句话。”我说:“告诉他不必惊慌,他只要不蠢动,保持目前找不到他的情况,一切即将过去。”
“我想你是赖先生?”
“是的。”
“他对我说起过你。”她说:“谢谢你。我会把消息传到的。”
我洗了个澡,想打个电话回办公室,决定作罢。我打电话到机场,问班机时间,发现我和善楼离开拉斯韦加斯后,就有好几班班机自拉斯韦加斯机场回洛杉矶。
我打电话到卜爱茜公寓。
没有人接听。
我穿上干净衣服,为自己调了一杯酒,开始等候。
门上轻轻的敲了几下。
我开门。卜爱茜站在门外。
“喔!唐诺。”她说:“唐诺,你好吗?”
“目前,”我说:“目前还不错。”
她一下走进房来,用手抓住我手:“唐诺,我真高兴。实在高兴,我怕宓警官把你带回来,你会,你会……会有困难。”
“我是有困难。”
她大笑着说:“我是不好意思说进监牢。”
“我没有进监牢,”我说:“还没有。”
“喔,唐诺,你……”
没有关上的门被推开了。班敏妮站在门口。
她看着卜爱茜说:“我是和你同一班飞机回来的。赖太太。只是你没有看到我而已。你在经济舱。我在头等。”
她进来,自顾自坐下来说:“现在,我们来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赖太太,首先我要告诉你,我真的不知道赖先生已经结婚。”
我把手伸进爱茜的臂弯,说道:“我知道爱茜会原谅我,但这并不表示她会原谅你。你想用性感来买通我。”
“用性及钞票,”班敏妮说:“这两件东西,正好是目前我一点也不缺乏的。”
我把爱茜拉近我一点。“不要理她,太太。”我说:“她粗俗得很,我怎么会看上她。”
“好了。”敏妮说:“我们现在知道这家伙是结过婚的。对我没什么影响。我们把性的关系取消,我们只来谈钞票。”
“多少钞票?”我问,把爱茜用两只手抱着,不使敏妮见到她脸。
“假如我得到我要的,”她说:“就会有好多钱。”
“你要的是什么?”
“好几次要和你说话都被打断了,我说直话比较快一点,有一个敲诈者,名字叫甘德霖,有阿丁的证据,好多证据。他不幸突然死亡。从此没人知道证据去哪里了。”
“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她很确定地说:“我讲了一位丹佛律师,到甘先生的住家公寓里仔细99lib.搜过。搜公寓的原因是想找有没有遗嘱。我的律师己找到他遗嘱,得到他遗嘱同意又仔细搜了一次。所以等于仔细搜了两次,没有人见到一丝我们要的证据。不过另外有许多证据,证明姓甘的是靠敲诈为生的……所以,有很多有兴趣的可能性发生了。”
“你真的相信姓甘的有你要的证据吗?”我问。
“当然,这一点是绝对的。”
房门突然又被推开。宓善楼带了柯白莎,大步走进房来。
“嘿,真有意思。”善楼说:“我们闯门子闯进家庭派对来了。”
“爱茜!”白莎怪叫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爱茜立即从我手中挣脱,双颊绯红。
“你没有来办公室,”白莎说:“我应该就知道你是和唐诺在什么地方鬼混。嘿!把我放鸽子放到拉斯韦加斯!”
敏妮的脸上,改变了好几次表情。
“这女人是谁?”白莎问。
“班敏妮。”我说:“本来是住科罗拉多的丹佛。最近是在拉斯韦加斯等她六个星期的居住时间。”
宓善楼说:“可以了,小不点。我现在把白莎带来,主要是要请你说实话了。我们一定要摊牌,希望你也摊。”
我说:“很好,我会的。”
“我想由我来先摊牌,会容易得多。”班敏妮说:“你要证据可以把这个家伙送进监牢去,我有。我可以拿得到。我想和你交换一点你这方面的合作。”
我赶快也对善楼说:“我也想先摊牌,善楼,把知道的全告诉你。这位班太太,是谋杀甘德霖的真凶。”
“什么呀?”善楼喊道。
我说:“甘德霖有一些证据,想卖给叫价较高的一方。他先约好了丈夫。他告诉丈夫不可迟到一分钟。这意思他尚在多少时间后的好了第二个出价者。”
“第二个出价者,当然是现在在这里的班敏妮。”
“她遵守他的约会。她当然是约好不可以早到一分钟的。但是她发现他昏昏沉沉有如喝醉了酒。这个机会太好了,她发现她可以不付分毫拿到证据。她皮包里带着一小瓶三氯乙醛水剂……她以前是个护士。”
“她喂了那家伙睡过去的量。”
“有点事情她是不知情的。安眠药在身体里是有积聚性的。他睡过去死了。她仔细在他身边找,就是找不到她要的证据,也找不到甘德霖公寓的钥匙。她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所以她赶快溜出现场,回到拉斯韦加斯去找她律师。”
门上又突然起了重重急急的敲门声。而后门球一转,门被打开。富马文律师站在门口。“敏妮,我已经尽一切努力尽快赶来了。”富律师说:“我……”他突然停住,不解地发现房中竟有那么许多人,而且气氛那么紧张。
“你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善楼问富律师。
“我到这里来是来代表我的当事人班阿丁太太。我有权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你说代表她是什么意思?”善楼问。
“我以律师身分来代表她。”
“去你的大头鬼。”善楼说:“你是内华达的律师。我不知道内华达的州界什么时候进了洛杉矶市!你在加利福尼亚州有律师执照吗?”
“我可以给我当事人建议。”
“试试看。”善楼说:“我马上逮捕你,说你无照执业,说你冒充法院公职人员,说你违背职业规定。”
我捉住全场暂时短暂发生的静寂时间,赶快说下去:“姓甘的是个敲诈者,他有证据要卖出去。你和我都知道,他准备怎样做。他要选一个出价较高的卖给他。他请先生先来,太太后来。甘德霖当然不会笨到把证据带在身上。但是敏妮恰认为他是带在身边的。她给他吃了三氯乙醛,而后……”
“我要告你谣言中伤,破坏名誉,会诽谤罪。”富律师说。
我对善楼说:“你不信。她皮包里现在就有一小瓶三气乙醛。假如我不和她合作,她准备向我使用的,她以为东西在我这里。”
善楼目光看向她皮包。
“不准你碰我当事人的东西。”富律师用一只手指指向善楼说:“你没有搜索票,你没与足够的理由可以搜索。你只是听到这位先生中伤性的谣言,不能当真。”
善楼犹豫着。
我讲:“班太太,假如我们想看看你皮包,你介意吗?”
“我当然介意,”她说:“事质上,我正准备离开这里。”
“我没有问清楚这件事之前,不可以离开。”善楼说。
他转向富律师:“不过,你可以走了。你在这里没有用处。也没一点好处。你在加州不能做律师。这不是你的区城。正如你曾经说过的,正确的做法是,再聘一个洛杉矶律师一起来,给当地的律师公会一点职业上的尊重。”
“不必你来告诉我,怎样执行法律。”
“我在告诉你,这里有我在执行法律。”善楼说:“出去!”
“你什么意思?”
“简单,”善楼敌意加到十分地说:“你不明白可以加一个字,滚出去!”
“我的当事人要我在这里。”
“我把它减成一个字。”善楼说:“滚!”
富律师被他迫向门口。“等一下,”他说:“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99lib.善楼转头对我说:“小不点,这是你的公寓,你有权捻他出去。由你来捻。”
我点点头。
善楼用左手把门打开。右手一把抓住律师的领子和领结,把他向门外一送。
富律师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动粗,在回应过来之前,巨大的身躯不但被推出门外,而且撞到走道对侧的墙上。
善楼把门用脚关闭,两手对拍好像要拍掉尘土。“我要看一下,你皮包装有什么。班太太。”他说。
“你可以回家管你自己的事。”她说:“我要离开这里了。”
“记住。”我告诉她:“爱茜有支录音带。里面有你的对白,而且……”
“你混帐,”她说。用尽全力,把手抓住她皮包,一个大弧度把皮包摔过来。
皮包上一个粗糙的地方,刮到我脸上,脸上什么地方流下血来。
我对善楼说:“这下可以逮捕她了。”
善楼说:“用什么罪名?”
“殴打罪,攻击罪。”我说:“事实上,我认为她的皮包是可能致命的武器。”
“你肯提出控诉?”他问。
“至少目前你已经有理由把她带到总局去。”我说:“一旦她到了总局,你一定要把她自己的东西全部留下,给她一张收据。”
一丝微笑,由善楼脸上慢慢扩张。
班太太向他看一眼,二手抓着皮包,退一步说:“你这个匹夫,不要想碰我一下。”
“善楼,”白莎说:“授权给我,由我来帮你忙。”
“我正式宣布,我授权给柯白莎。”善楼说。
白莎伸出一只玉臂,重量绝不亚于普通人一条腿,抓住敏妮衣服后背,把敏妮摔过房间。白莎自己像个摔角高手,头向前,两臂外张,摇摆向前。
敏妮又把皮包旋摔向前。白莎用力一挡,皮包打开。皮包里的东西掉出来,都落在地毯上。
白莎伸手制住敏妮,把她手扭到身后来缚住。“有手铐吗,善楼?”她问。
善楼犹豫着。
“我是正式授权的政府官员代表。”白莎说:“她抗拒逮捕。武力阻挠警官执行公务,本身就是个罪行。”
善楼把随身携带的手铐交付给她。
我低下头,检视着敏妮皮包中掉出来的东西。
“看,”我指着一个小药瓶说:“三氯乙醛,另外一个名字就是安眠剂。”
白莎把敏妮安置在一张坐椅上。“好好坐着等囚车。”她说。
“你要整死我呀!”敏妮说:“那玩意儿铐进我骨头去了。”
“不要想自己可以弄松它。”白莎说:“那玩意儿愈挣愈紧。好好坐在那里给我闭嘴。”
善楼看看我,问道:“那个姓甘的男人,是不是氯化乙醛致死的?”
“至少解剖尸体的人是这样说的。”
善楼微笑愈扩大,雪茄也愈向上翘。他说:“科罗拉多州的谋杀案,由加州的警察侦破,也是无伤大雅的事。”
“你听者,猩猩。”敏妮说:“我们来讲讲道理。你是在讲谋杀案。我给他的剂量绝对吃不死人。我给他的剂量最多叫他昏睡一个小时。你不能说我谋杀他。怎么能算谋杀?”
“也许不能。”我说:“至少过失杀人会成立的。这对你的离婚案一点帮助也没有。”
善楼自顾自在猛想。他向白莎点点头。“你目前还是我的助手。”他说:“帮我把她弄起来。在任何诡计多端的律师来捣局之前,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
第十九章
报纸上新闻标题是这样的:
丹佛女性名流自认
意外杀死敲诈累犯
洛杉矶警局名誉卓着
侦破科州难解谋杀案
…………
内容大致说到,在侦查一个敲诈累犯被谋杀的案件时,一位善意的证人,误把一辆案发当时不在本州岛的车号,交付警方,因而延误了不少时间,也使警方一开始即误入侦查歧途。这辆车子幸好遇到一位称做不倒翁仙蒂的职业假撞车者,选中作为叫保险公司赔偿的对象。在洛杉矶市区故意撞了一下,想请保险公司赔偿损失,因而才有不在场的证明。
驾车的事主似乎决定要庭外妥协。而且由于因祸得福所以不愿控告不倒翁仙蒂。虽然仙蒂已被警方证实曾多次使用相同诡计得逞。
报纸甚而提到洛杉矶的宓善楼警官还谦虚地承认,有一家称做柯赖二氏的当地私家侦探社,曾在这件案子中给他一点帮助。使案子在最后阶段顺利侦破。
科罗拉多州一直在调查这个敲诈犯的死因,.99lib.但是可能不会起诉这位女性的有钱社会名流。因为他们认为敲诈犯死亡的原因是“好几种环境因素引起的”。
女名流的丈夫,是丹佛商界有势力的生意人,曾出面调停。两夫妇本因细故进行离婚手续中,初步的财99lib.产分割亦已谈妥,据目前情况看来有复合的可能性。
丹佛警局期望本案能早日真相大白。依据各方证据证明死者为职业敲诈者。已发现他很多无法无天的阴谋。
我看报的时候,爱茜靠在我背上,从肩上一起看。
她的手围着我的头颈。“唐诺。”她轻声地说:“你真了不起。”
电话响起。
爱茜拿起话筒,说:“赖先生办公室……他目前忙着……请等一下。”
她转向我。“艾科通。”她说。
我把电话拿过来。“哈啰,大律师。”我说。
“看报纸了?”他问。
“刚看完。”
“一切控制很好吗?”
“相当安全。我看到姓班的破镜重圆了。”
“没错。”
“另外一个混在案子里的女人怎么办?”
“她很好。她接受了一笔很大数目的赠与,所以会十分合作。她知道人财两得在某种情况下是不可能的了。我当然会对她蛮注意的……我的意思是注意她福利。”
“是的,”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
两人静了一阵,我说:“是你把性班的藏起来了?”
艾律师说:“当然,你在科罗拉多被他们一逮捕,五个小时之说,他就在墨西哥市了。你以为我是怎样一个律师?”
“你是个好律师,”我说:“假如你记得你说过你见过大场面,你冒险为什么的话。”
他说:“我现在打电话给你,就是准备讨论这件事。”
“我想班太太可能回到科罗拉多州之后会大事化小事,不过她要引用很多她丈夫在科州的势力……假如你暂时没有办法过来作证,对她将是最最有利的一招了。过了一段时间,你不能过来,大家也急着结案,小事可能变无事了。”
“班先生认为你工作忙碌,需要一个较长的休假。去的99lib.地方还最好没有人用电话打扰,或没有记者出入对本案问三问四的。我奉令给你户头里存进了五万元现钞,这是你为本案的花费,奖金及好好渡个假期的总数。你当然希望你的秘书跟你去。”
“到哪里我们可以避九九藏书
免科罗拉多州警方的询问呢?”我问。
“等一下,等一下。”他急急地说:“我没有这样说,这是你说的。”
“多谢。”我说。
“你一定要立即开始休假。”
“我对休假从来不扭扭捏捏的。”我说:“但是把公事放下,说走就走……”
“没有叫你放下公事呀,”他说:“这就是为什么我叫你带你秘书去呀。在阿卡波可你休息的时候,可以由她不断联络办公室,做你正确的指示呀。把她带去。”
我把电话挂上。
爱茜一直在另外一个电话上听我们的会话。她两眼发直。“五……万……元钱。”她说:“白莎知道事情有那么大变化时,会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她会说什么。她会说:‘他奶奶的。我就永远不会了解这些性的事情。我们才把这位客户从他太太亲手调制的浆糊里捞起来,现在他又甘心情愿地跳进胶水里去。性,不成意思的东西。’这……”
“就是白莎会说的。目前你这个做秘书的,给我老板看看,班机在飞墨西哥市,转阿卡波可,从织娃那起飞,是什么时候。我们从织娃那登机。”
“唐诺,我是不是……我真的要……”
“你听到那律师说的了。”我告诉她。
“我要很多时间来整理行装……喔,唐诺,我觉得不太对劲。”
“不必整理行装。”我说:“我们下去停车场,上车,直放织娃那,就如此简单。”
“我们到目的地后,请艾律师把消息告诉白莎。这是公事。我们急着去看一位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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