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阳危》 第一章深山中的女人 世人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可杨三不这么认为,做什么事情受了挫折,就应该回头看看,了解自己挫折的原因。如果不行,那就再做一遍。 可学堂里的王先生,就非常信奉这一条,他就曾在学堂上这样教导过其他学生。所以对于杨三这种与他信奉相悖的童生,只有一个字——赶。 当然,王先生赶他的理由,并非这一个,最重要的,是因为王先生还信奉钱。 可杨三觉得在庐外蹭学确实不错,被赶是因为他没有很好地隐藏好自己而已。所以,隔天他又来了。 可王先生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哪怕杨三伪装成泥人、木桩,又或是趴在学庐外的树上学鸟叫,都依旧逃不过他的法眼。这么一来二去的,杨三就被赶了六七回了,而且王先生却每次都孜孜不倦地赶上他三四里路,哪怕自己精疲力竭。 这不,今天杨三就被一脸脓包、顶着个头盔、连滚带爬的王先生用教鞭赶了出来。 为何王先生这次会遭了殃呢?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杨三,由于经常被王先生赶,免不了就会被撵上挨几下,而且寻常的伪装老是被看破,还没有反抗之力,只能净挨打。 这教鞭打在身上当然疼了,所以,他冥思苦想,就想了个法子。 全副武装,从深山中将一只马蜂窝给连着树枝给砍了下来,等蜂群冷静以后再小心翼翼地下树,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护着带了过来。挂在了学庐外的墙边上,然后再拉根线拽在手里,就等那王先生扑出来的时候看准时机撒手逃跑。 这一招果然凑效,而且这一下还砸得特别准,所以…王先生顶的不是头盔,而是马蜂窝。 “小兔崽子,你等着,老子明天就去夏县令那取消你的童生!” 看着王先生在小溪对面抓耳挠腮勃然大怒的样子,杨三只是呵呵一笑,这些,他都已经习惯了。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前几次都这样,他早就习惯了。 其实,杨三也不想这样。 但是没办法啊,杨三穷啊,打小父母就被抓到京城去了,所以从小就寄宿在孤身一人的舅父家中。可他舅父也穷啊,两个穷人的碰撞,那就只能是穷个叮当响了。 好在他舅父给地主做长工,加上有点本事还能去山里折腾,一年也能勉强糊口。 按道理说,既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自家家境又这么差,这杨三肯定会被他舅父逼去做工的。可他舅父偏偏不是这般人,他就算自己吃糠也想送这杨三去读书。 无奈近几年山里不太平,总是传来妖怪吃人的传闻。就连山中的猎户都被迫逃离了深山,更别说其他人了。 所以,这学费就成了能压倒他们一家的大山。为了给他舅父减轻负担,为了两个人都能活下去,杨三就只能去旁听蹭学了。 翌日清晨,杨三早早就起来了,看着睡在草床上略微咳嗽的舅父,连忙熬了点热粥。 今天他不能去蹭学了,因为,熬完粥后家里就已经没米了。 即便今天不吃了,明天也还要吃的。没有米,起码也要去弄点米糠或野菜。 镇上的清晨总是忙碌的。 来往的行人,互相之间是没有纠葛的,除了亲人,都是在为自己奔波。 没有人会愿意无缘无故施舍你什么。 “去去去,我自家都没多少米了,哪还有余粮施舍给你?”隔壁的林大婶用那肥厚的手掌压在门板上大叫着,接着便是哐当一声传来。 “你不要再来了,这年头谁好过?”街口的布料店老板一脸嫌弃的将他赶了出来。 … “又来跟我要粮?到底你是地主还是我是地主?” “什么?米糠?米糠也没有,老子家里还有几十头猪要喂呢。” “给你?猪我过年能宰了吃,你呢?别再来了,再烦我你舅父以后也不用来做工了!” 地主王扒皮家的大门轰然关上,也关上了他最后抱有的希望。 恍惚间,他只能来到镇外的后山中,拖着他舅父的一把锄头,来搜寻可能遗漏的野菜。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 寻了好几里山路,一无所获。再往前,就是镇上人所说的会出现妖怪的深山了。 鸟语花香在这里绝了迹,莺歌燕舞在这里没了影。眼前望去,阳光几乎渗不进来一丝一毫,深邃而黑暗。 突闻一声惊鸿之声,杨三颤栗了,抡起锄头后逃了数步,却又停了下来。 回去,应该会饿死。 进去,可能会惨死。 他该选哪个? 既然可能会死,那就也可能能活。希望总是与绝望对立的,如果不选,谁也不知道最终会如何。 所以,他选择了进去。 三百米后,他遇见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女人。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女人微微一笑,很美,看不清容颜,只是感觉很美。 杨三握紧了锄头,却不敢往前一步。“我知道,但是我只能来。” “你可能会死。”女人突然变脸,目中寒光如冰霜一般笼罩在他的身上。徐徐的,她的身影飘了起来,殷红的指尖犹如锐利带血的刀刃。 杨三全身颤抖着,缓缓地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抡起了锄头。片刻之后,他才从那颤抖的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如果我不进这深山,我…我也会饿死。” 杨三猫下了腰,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锄头对骨瘦如柴的他来说实在是太沉了。 如果能逃跑,他一定丢了它。 对峙片刻,女人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收起了锐利的指甲,又缓缓地落了下来。 “可怜人。”女人身形一闪,消失在他眼前。 “你应该活着。”空灵的声音从四周传来,却不见那女人的身影。 “帮我将此物送给栖霞山的白慕风,或许,这将会是你不同命运的起点。记住,你欠我一条命,是因为我没杀你,哈哈哈哈…” 这令他惊悚的声音愈来愈远,直到那诡异的笑声在山林中回荡殆尽… 低下头,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带血的白色玉佩,玉佩上裂纹几许,血,渗透其中,早已干涸。 玉佩背面,单一个芸字。 汗珠从他身上滑落,坠落于玉佩之上。 “栖霞山…白慕风…”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杨三惊魂未定。 去还是不去,他思忖了许久。 最后,他还是将玉佩纳入了怀中。 身边的黑暗如晨雾一般渐渐消散,斑斓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透下来,铺洒在厚积的枯叶之上,于风中舞动,时隐时现。 这里,叫灵溪镇。 这一年,杨三,十三岁。 第二章生死血仇 哪还敢再进去挖野菜? 拖着疲惫而虚弱的身体,他回来了。 镇上依旧还如往日一般喧闹,却一点也无法撼动杨三的心。 回到家中,舅父已经出去了,锅里本就不多的粥,他还留了一半。 残破的墙角中,一块带血的布被屋外的风从缝隙中吹起。碎裂的碗,一片片躺在墙角的边缘。 不好! 哐当一声,锄头坠落在地,屋里已然不见杨三的身影。 “老朱!” “你在哪?老朱!” 瘦弱的身躯穿梭在嘈杂的大街上,歇斯底里的呐喊却抵不过闹市的喧闹… 穿过两条街的转角,县衙面前那不寻常的一堆熙熙攘攘的人群,引起了他的注意。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穿过,挤到中间。 一滩殷红的血,在他的脚边蔓延。 血泊之中,一个瘦弱的男人横躺在那。 “老朱!”杨三一个踉跄扑倒上前,奋力托起男人那已经渐渐冰冷的身体,拥入在怀。 泪水,如雨幕一般从他脸颊坠落,顺着男人的肩膀,融入那可见白骨的胸腔… “是谁!”杨三暴怒声起,如死神般的目光阴冷地扫过周围的每一个人。 陡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了他的眼帘。他看到了站在人堆边上步步后退的王先生。 “是你!”他将舅父的尸身轻轻地放下,毫然不顾自己瘦弱的身躯,冲了上去。抓着王先生胸口的衣襟怒吼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不说只是来县衙取消我的童生名额吗?你为什么要杀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不…不是我!”王先生将随身携带的布包摊开来散落在了地上。 一笔、一墨砚、一沓纸。 “你…你看看怎么可能是我杀的?我王都福对天发誓,若是我杀了你…你舅父,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拽着衣襟的手渐渐松开了,杨三从他惊恐而诚实的眼神中脱离。 究竟是谁杀了他的舅父! “哟,你这小子是他的外甥?”一个刀疤脸的壮汉,冷不防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身后站着两名衙役,正一脸嬉笑地看着这边。 果然,这人拖着一柄血淋淋的大刀! 杨三抡起自己愤怒的拳头,站在这高出他一半身子的壮汉面前。如同一只惊恐而无退路的小羊,面对着猛虎而准备生死一搏一般。 “人老子杀的!”壮汉一只胳膊便将他高举起来,凶狠的目光冷盯着他的双眼,嘲讽道:“就你这架势难不成还想报仇?老子跟你讲,庄二爷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欠的!一两银子,我只不过是过来讨债而已,他娘的还想报官?也不看看这益扬县灵溪镇都是谁罩着?” 庄二爷,是整个益扬县的恶霸头脑。 壮汉猛地将他甩了出去,砸在了他舅父的尸身上。 粘稠的血,沾染了他一身。 只听叮当一声响,他怀中的那块玉佩,掉落了出来,滚落在一旁。 杨三刚想去捡,却被这壮汉一脚踩踏在手背上。 “哟,身上竟然还有值钱的东西。这玩意我先替庄二爷收下了,就当是利息!”壮汉将地上的玉佩捡了起来,这才松了脚。 “一两银子,你就要杀人,难道你们眼里就没有王法了吗!”疼痛,如同银针一般针针穿透着杨三的心。 “那是一年前的本金,今个要还八十两!还跟老子谈王法?庄二爷就是王法!滚!”壮汉猛地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然后,便哈哈大笑的搭着两名衙役的肩膀扬长而去。 一阵天旋地转的血气翻涌,杨三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旁人逐渐退散… 天空也变得阴沉下来,不久,在一道雷光划破天际之后,倾盆大雨挥洒而下。 县衙关上了门… 大街上偶尔有行人路过,却似乎没有人再关注这里死了人,更没有人再瞅上这雨中躺在血泊里的两人一眼。 … 夜幕,雨还是没停。 杨三从雨水中醒来,伸出已经泡的发白的双手,看着指甲中残留的血迹。 转过头,轻抚着舅父那已经僵白的脸,泪水却已经滚落不下来,只在血红的眼眶中打转。 这一切,终究还是发生了。 冷,阴冷。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能让他感觉到一丝暖意的地方。 雨夜中,一道拖拽着舅父尸体匍匐前进的佝偻身影,消失在小镇的尽头。 … 当那把锄头落下最后一杯黄土,杨三已经躺在山坡上动弹不得。 躺在舅父的坟前,仰望着蒙蒙天亮的天空。 乌云已散,繁星盎然。 “舅,我好久没有这样叫过你了。”用尽残存的力气,却也声如蚊蝇。 “或许,天亮后,我也会去陪你。但愿阴间咱们能过得好一些…” 就在他要闭眼之时,远方飞来一道微弱的白光。 那道白光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他的胸前。 白光散去,竟然是那块被夺走的白色玉佩。 一阵阵灵雾从玉佩中涌出,涌入尚存一丝气息的杨三体内。 他的体内经脉在一瞬间如同溶解消失了一般,又见那玉佩如同在他胸口生根一般,一根根脉络重新扎进了他的体内,注入他的心脏,接着又如树根一般慢慢分支,在他体内编制成网… 一滴灵血从玉佩之中滴落,沁入了他那连血液都已经干涸的心脏之中。瞬间,无数鲜红色的血水开始从那滴灵血中翻腾,顺着那些新的脉络,涌向全身。 奇迹出现了,‘嘣’地一声,他原本已经停止跳跃的心脏,竟然奇迹般地再次勃动了! 他身上的伤痕也开始急速愈合,一点点微弱的鼻息开始隐现,并变得愈来愈急促起来。 最后,他如噩梦初醒一般弹坐起来,剧烈的喘着气。 他听到了自己因气息而杂乱的心跳声。 “我没死?” 压着胸口,这才发现那块玉佩竟然就在自己胸前,而玉佩之下,还有一个锦绣的布袋,打开来,数十锭银子堆砌于其中。 就在此时,不远处,几簇火把快步而来。 依稀能听见那些人的叫骂声。 “一定要抓住那狗娘养的!” “他肯定就在这山上,抓到他就直接宰了他!” “快看!他就在那!” 快跑! 这是杨三的第一反应。 很显然,这些人就是冲着这银子来的,虽然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活下来的。但是他知道,一旦被他们发现,自己必死无疑! 怀揣着那块玉佩与那袋银子,杨三往深山中奔去。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死在妖怪手里,或许比死在后面那些人手上要好。 “姑奶奶,我又来打扰了,你可千万别杀我,如果我活着,一定帮你把玉佩送达…” 他一边狂奔一边祷告。 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 东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第三章逐出师门 两年后… 又是一个雨夜… 一名身材高大的少年屹立于灵溪镇界碑口。 他的手上,斜执着一柄青色寒光剑,剑刃上一个细小缺口阻隔着剑柄下雨水的流向,却不能阻挡他体内散发的杀气。 庄二爷府邸,灯火通明,一片喧哗。 淫乐声不断从东厢房中传来,引着几名家丁窃窃私语。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跃上房顶,迈着轻盈的步伐,消失于另一侧。 寒光闪过,喧淫声戛然而止,灯灭,人亡。血,溅满了整座纸窗。 “庄二爷?” 警觉的家丁们立刻破开房门,却见那庄二爷与他姘头早已趴在床头气绝身亡。 “来人啊!庄二爷被杀了!” 霎时间,整个庄二爷府邸脚步声雷动,数十个火把此起彼伏地在雨夜中朝西厢房奔来。 一道身影从西厢房中穿梭而出,在人群中高高跃起,落在了大堂外门楼的房顶。 这道身影怀抱着已经入鞘的长剑,目光阴冷,扫射着这些屋檐下的每一道面孔。 “血债血偿,当年杀我舅父者,今日必死!” 誓言铮铮已经立下,泣血长剑徐徐出鞘。 雨水,冲刷去他长剑上的血,在剑刃上飞溅,化作阵阵血雾,挥散在空中。 他还要杀的,只是一人而已。 “想杀我?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浑厚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刺入了他双耳。 一个彪形大汉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扛着一柄大刀。 没错,这就是那刀疤脸。 少年手中的剑,发出了阵阵轻鸣。 “你绝对会死!”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白布,折成条,缓缓地系于额头之上。 “口出狂言!”刀疤脸提刀踏空腾飞,气拔山兮般的一击扑面而来。 那大刀劈开了暗夜下火光中的雨幕,却撼不动少年额前的一缕青丝。 “啊~!~”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整个夜空,刀疤脸轰然坠地,喷涌的鲜血溅洒开数米。 “作为垃圾,你废话太多了!”少年提着那只提刀的手臂,从门楼上纵身跃下。 当年的血仇,怎会止于一条手臂? 寒光一道,那人的另一只手臂也脱离了身躯,嚎叫声变得沙哑、急促,脸上扭曲的表情只能让少年的目光更为阴寒。 又是一剑,刺穿了他的脚裸。 “爬!”少年拔出长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踌躇不前的家丁们。 那些人立刻做鸟兽状奔散于雨夜之中… 回过头,那刀疤脸还想如蛆虫一般求生逃跑。 少年阴冷一笑,猛地一脚将他踹翻过来。踩着他受伤的脚裸道:“我说过,你今日必死!” 余音未落,又是一剑刺下,生生的将他第三条腿切下。 “我来替牛头送你这恶人下地狱!” 寒光再次闪过! 一切,又回归到宁静,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 大仇得报! 这年,杨三十五岁。 … 翌日,一道官府的追捕告示便贴在了灵溪镇府衙外的告示栏: 灵溪镇杨三,杀人如麻,罪恶滔天!凡提供行踪者,赏银三十。生擒者,赏银一百。诛杀者,赏银两百! … “荒唐!我传授你武学是为了让你杀人寻仇的吗?” 栖霞山上凌云阁的大堂内,一名白发尊者正指着一名跪立的少年破口大骂。 少年正是杨三,而白发尊者便是他的师尊——白慕风。 “凌云阁七十八戒律你出手就犯了三条!私自下山、杀人寻仇、忤逆师命那一条我都能亲手废了你!” 杨三不敢妄言,只是心中心气愤愤不平。 沉默许久,白发尊者翻手一弹,一块玉佩掉落在他面前。“你走吧,你是为师门下资质最聪慧的一个,为师不忍心就这般废你一身修为。既然缘起于此玉佩,那便缘尽于此吧!” 言毕,白发尊者拂袖而去。 杨三并未多言,他自是深知其师尊秉性。 在他师尊眼中,修仙问道之人,最重要的是其品行。 伏地三叩九拜之后,杨三毅然持剑离去,在众多弟子的目光中,大步离开了。 … 金阳城,距离栖霞山不到百里,是江南道的重镇。 东西环山北面伴水,不但是古朝的军事重镇,也是如今的旅游胜地、商业重地。 这里人杰地灵,自然也不乏不少修仙道门在此开设【接引门】,是为招纳外门弟子之处。 既如此,就自然而然有许多江湖骗子掺杂于其中。 千道流,是金阳城北郭的一道亮丽风景。 上千艘船舶漂浮于江面之上,一眼望去,色彩斑斓,目不暇接。 这些船,却没有一艘是渔船或商船。 这些船,全都是各大修仙道门在此开设的【接引门】。 当然,上千接引门并非就有上千修仙门派。有些仙门大派,气场自然不同,一连数十艘船,连绵数里,皆为其所有。而有些不入流的小宗门,自然就只能孤舟作战了。 千道流自此得名。 千道流的旁边,才是整个金阳城的商渡码头。千米码头足以能上下任何商船,甚至能同时满足数十艘商船的运载装卸工作。可若跟那一望无际般的千道流来讲,就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换下了凌云阁弟子服,杨三穿梭于这金阳城的闹市之中。 酒家、商铺、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大街上拥拥簇簇,就连那些跟着出来的狗子,也都老老实实地跟在主人旁边,紧跟着主人的脚步,生怕主人转眼就没了影。 大仇得报,被逐出了宗门,杨三顿时不知何去何从,望着大街上别人胡吃海喝,顿感饥肠辘辘。 买了一坛酒、两个碗、三根香,四根蜡烛、五个包子。在城角寻了个清净的地方。 缓缓地倒满一碗酒,点燃烛火,插上香。 “老朱,你的大仇得报!我想你了…” 俯身跪拜在地,诸多往事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他想起了儿时舅父给他做的风车;想起了舅父曾经背着他穿梭的大街小巷;想起了为了少付十文钱而跟那王先生讨价还价;想起了舅父庆祝他生日给他熬了碗肉粥,而却自己却躲在门外扒米糠的样子… 一切都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往事只能追忆。 他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良久… 第四章重头再来 “舅父,这是金阳城最好的酒了,我记得你以前做完工总要在酒铺前站上那么一会。我问你为什么,你说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会。其实我知道,你就是想闻闻那些酒香而已…” 随后,他将那碗酒铺洒于地。 良久,他都没有再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有太多的话想说了,可他知道,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又倒了一碗酒… 不知何时,旁边坐下一个满头白发的布衣道士,摇晃着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坛酒。 杨三迟疑了一会,还是拿着另一个碗,倒上半碗递给了他。 老道士接过碗咕咚一饮而尽。 随后,又敲着碗示意再给他倒上一碗酒。 杨三有些不悦,犹豫了半晌,还是给他满上了。一看坛底,这一坛三两银子买来的酒,就已经没了。 老道士这次倒喝得不急了,端着大碗细细的品着,不时还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杨三。 饮了一半,他将半碗酒洒在了香火前。 随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杨三的肩膀上按了一下,又拍了拍,道:“酒虽好,却不及人心。心有魔,却不失为人。小伙子,你自己的路自己选,仙道?魔道?还是人道…在我看来么…皆可…皆可道…” 老道士说着一些他难懂的话,步履阑珊地走了。 “阴盛阳衰,妖魔四起。仙道陨落,太极崩,阳危矣…阳危…” 含糊不清的疯言疯语传来,再一看,早就没了老道士的身影。 杨三浑身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摸着被他按压过的肩膀,一阵麻木感透遍全身,随之消失。 “或许是自己蹲的太久的缘故吧?” 杨三抬头远望,阳光高照,甚至有些刺痛他的眼。 心中却咯噔一响: 阳危?阳危是什么意思… 杨三总觉得这个老道士有点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整理完之后,他决定继续上路了,过了渡口,一两天就能到达他的目的地栖霞山。 拍了拍胸脯,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物。 不对劲… 慌忙伸进胸口四处摸查了一番… 玉佩还在,剩余几两银子的钱袋不见了! 这可是他的命! 急得满头大汗的他又四处查看了一遍… 没有! 他明明记得过来的时候还在的,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钱袋总不可能不翼而飞吧? 糟糕!那个臭老道士! 杨三拔腿就往那老道士消失的方向追去… 肉铺前… “师傅!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布衣老道士从这里经过?” “没有…” … 菜摊旁… “阿姨,你刚刚有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布衣老道士从这经过吗?大概这么高…” “老道士没有,老头倒是见过好几个。” … 春风楼下… “小姐…” “叫姐姐!” “姐姐,你见过一个头发发白的布衣老道士吗?” “哟,来春风楼找老道士?小公子,你这搭讪的话还蛮有新意的嘛…我看你是来找小妖精的吧?是不是想让姐姐帮你揠苗助长呀?” “抱歉打扰了…” … 一连询问了十几家铺面,愣是没一个人看见那布衣老道士。 无奈,只能贴着墙猛踹几脚泄愤。 那些银子可是他的命根子,是打算葬剑归隐之后娶妻生子盖房子的。 一想到自己的大好前途就要这般无疾而终,心里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房子媳妇孩子,这一切梦想全部化为泡影,何止是心有不甘?简直就是怒火攻心! 愤然之下,他拿出自己的一条白色裤衩,找了根木棍举着满街喊道: “老道士,老乌贼!偷我银两血汗钱!老道士,老乌贼!偷我银两血汗钱!老道士,老乌贼!偷我银两…” 就这么,在万众瞩目之下从熙来攘往的街道中穿梭来去。 午日倾斜,渐渐地,已然到了下午。 精疲力竭了,杨三靠着城墙喘着气。看来,就算他能以一己之力将这金阳城搅个天翻地覆,那臭老道也不会出来了。 喝了他的酒还要偷他的钱,让他原本对生活燃起的那一点希望之火,又熄灭了。 可总不能一死了之吧?那怎么对得起父母的生育之恩、舅父的养育之恩? 难不成又得寻仙问道? 可除了这个,他再也想不到别的生存方法,再去读书考取功名是万万不能的。且不说有没有钱,就算有钱,他可是被官府通缉的要犯,万一以后通缉文书发到这边来了,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又该去哪里寻仙问道呢? “对了,千道流!” 眼望着那波澜壮阔的江面,那如满江莲蓬般的扁舟船舶,还有江边那一堆堆黑压压的人群,杨三心中不禁一阵感慨。 有这么多人去求仙问道吗? “让一让,让一让…” 杨三从人堆之中艰难地前行着,好不容易才挤到江边不远的地方。 前面似乎是一个特别大的道场,道场周围插着众多小黄旗。人们就在小黄旗的外围站着,很自觉的排着队。 杨三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往里面望,就看见一排排齐刷刷的蒲团,上面齐刷刷地坐着一排排的道士。 每个道士面前都摆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是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而每个道士身边都有位小道童,为他磨墨洗笔。 不仅如此,几乎每个道士面前都会插着一面小锦旗,上面写着姓名、道号、师承何人,以及门派等信息。 所有前来的人都依序排队入场,自行选人促膝而谈。 有些道士看面相,有些道士看手相。如果双方互相都对眼,道士就会让其签字画押,然后就会有人前来,再带他登船详谈。 杨三远远望着,觉得很是蹊跷。一会功夫,在他前面就进去了上百人,可能被邀往登船的人寥寥无几,不到十人而已。 好不容易轮到他入场了。 突然间,他看到天空之中有人驾鹤而来,落在其中一叶扁舟之上,就带着一人临空飞走了。 驾鹤而来?闻所未闻,以前就只见过他师尊御剑飞行过,不知驾鹤是否又别有一番滋味呢? “想修仙啊?”来到一面挂名为【气海宗】的道台前,收徒盖章的道士这般问道。 杨三点点头。 那道士微微一笑:“拜师礼一两银子。” 第五章老道士老乌贼 还要钱?开玩笑吧? 果断走人。 “能收我入门吗?不要拜师礼的那种…”杨三挨个问过去,却无一人点头。 不一会,他就问遍了数百人。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一个躺在角落中的道士身上。 这道士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有无人来的样子,穿着一身青色道袍,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怡然自得地观天而望。 就他了。 旗帜上的宗门名字为【上船给钱】,杨三不禁心中有些想笑,都这般写了,竟然都无人问津。 他不免有些忐忑了,不会是骗子吧? “能收我入门吗?不要拜师礼的那种…”他还是上前坐在了他面前,开口问道。 “可以。”道士摇晃着脑袋,头也不回,依旧欣赏着远方的天际。 杨三满心雀跃,却突然不禁有些好奇,如此刺眼的阳光,他究竟在看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可除了太阳就是蓝天白云,或是偶尔飞过的云雀,空无他物。 算了。 “现在走吗?上船?”杨三试探性问道。 道士点点头,手在小方桌上扒了几下,摸到一本册子,再往前推了一推。道:“自己签字画押,自然一会就会有人来接你了。笔墨自己研磨,我眼睛看不见。” …… 原来是个瞎子。 不过运气还不错,总算是有门派收留了。于是杨三赶紧执笔在册子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杨三。 写完名字之后,杨三就这么候着,看着一批人欣然而往,又看着一批人失望而归。 “你叫杨三?”身后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回过头,是一名胖道士。 “走吧!”胖道士根本没等他的回应,直接拽着他的手便纵身一跃。 杨三仿佛自己的身体如同被狂奔的水牛拉起来一般,朝空中飞去。 然而只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就往江中坠去。 拉着他跳江吗!“我不!” 杨三惊恐万分,看着自己跟着那胖道士一头往江中扎去,顿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老子不会游泳啊!啊啊啊!” 然而胖道士只是微微一笑,踏出的左脚在触及江水的一瞬间,在江面轻轻一点,便形如弹弓一般再次往天上飞去。 杨三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这双脚刚落入江水之中,身子又如水鸭一般飞了起来。眼望着被胖道士拉着从其他船上飞过,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然而,有第一下便有第二下。 如此,如打水漂一般一连在江面上翻腾了七八下,杨三终于在一惊一乍中跟着胖道士落在了一艘青色遮篷的船舶上。 看着自己湿透了的下半身,杨三欲哭无泪,瞧着,这胖道士的武学远在他之上。 这个【上船给钱】的门派不简单。 “二胖,你还是学艺不精啊,你看你都把人家弄成了什么样了?”遮蓬底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人是… 杨三总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在哪听过,连忙抬头望去。 一眼望去,一名头发花白的青色布衣老道与一位不到四十的中年人正在对饮。中年人一袭青丝锦缎长袍,双目炯炯有神。见了杨三,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行礼后,便御剑腾空飞走了。 见状,那胖道士这才唯唯诺诺地上前行礼,道:“师祖教训的是,徒孙定当悉听教诲,日后勤加修炼。” 那人能御剑而飞,着实让杨三惊讶万分。看来这名为【上船给钱】的宗门果真藏龙卧虎。 “小娃娃,你可还认得我?”白发老道笑着转身。 怎么会不认得! 杨三顿时怒气冲天,眼前这老头,就是之前喝过他的酒还偷了他的钱的那疯老道。 “钱给我!”杨三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去,站在他面前理论。 “不给。”白发老道稚气未泯,摇晃着脑袋抖着眉毛嬉笑道。 “你!”紧咬着牙关,杨三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你那不是写着上船给钱么?” 打不过… 旁边这胖道士都这般厉害,想必这个被他称之为师祖的老家伙肯定深不可测。 细看一眼,这疯老道果如世外高人一般,大有一番仙风道骨模样。 可仙风道骨之下,竟然是这么一颗顽劣的心!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还是得忍。 打不过啊! 于是,杨三又抽出了他那条白色裤衩,站在船头挥舞着对着其他船只大声叫喊道:“老道士,老乌贼!偷我银两血汗钱!老道士,老乌贼!偷我银两血汗钱!老道士,老乌贼!偷我银两…” 这还怎么得了,老道士大惊失色,连忙一个响指,一道禁制便把杨三的嘴巴封了起来。 只见他的嘴巴便如被什么粘住了一般,尽管他拼命地试图张嘴,却依旧无济于事,如同一位掉了牙而抿嘴喝粥的老太。 “想要回你的银子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老道士没好气地一屁股蹲坐在船上,整艘船都摇晃了一番。 一听到可以拿回自己的银子,杨三顿时嬉笑眉开,连连点头。 老道士见状,手指轻轻一点,杨三嘴上的禁制便被解开了。 “哪三个条件,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就答应你。”杨三喘着气,跟着坐了下来。 可老道士倒不急了,躺下来翘着二郎腿道:“不急不急,我先送你回栖霞山,尔后再谈嘛…” 杨三心中一紧,这老道怎知他来自栖霞山?身上没穿弟子服啊! “不去!”被逐出宗门了还回去做甚? 老道士倒是乐了,笑得两口大牙磨得咯吱响。“唉,那白慕风又怎是如此狠心之人?不如由我带你前去,他定会卖我个人情,收回成命的。” “不去!打死也不回去!你把钱给我!”杨三的性子着实是倔得很,他决定要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他决定不做的事,亦是如此。 老道士笑了笑,伸出手指轻轻一点,一根绳索瞬间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这第一件事,就是跟我一起回栖霞山。” “走!” 只听大喝一声,这扁扁小舟竟自动陡然加速,如离弦之箭一般穿梭着往对岸冲去。 第六章前往天墉城 渡了江,老道士这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一拍大腿道:“哎哟,我这记性,怎么把瞎子给忘记了?二胖,你赶紧过去,把一瞎给接过来,别让他掉江里咯!” 胖道士一惊,连忙屁颠屁颠架船而去。 江边,远远地迎来了一辆简陋的牛车,似乎就是冲着他们而来。 果然,牛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奇怪的是,没有赶牛的人。 杨三细细的打探了一番,这牛除了一身青皮以外,跟寻常的水牛别无他样。 老道士轻轻地拍了拍牛头,道:“老伙计,咱徒孙又被我拐回来了。” 大水牛晃了晃脑袋,‘哞’了一声。 老道士笑呵呵地转过身,手指一勾,杨三身上的绳子便消失不见了,拍拍他肩膀道:“走,上车,我带你回栖霞山。他若不卖我面子,你再走也不迟。” 杨三听着,心中满是疑虑。为何称自己为他的徒孙?难道这老道士是白慕风的师父不成? 他有些踌躇不前了。 可无奈他又跑不了,便还是与其同行吧。 … 再次回到凌云阁宗门前,两名小道士立刻飞奔而来。 老道士扯着嗓子喊道:“白慕风!白慕风在不在?” 小道士瞥了一眼杨三,掠过一丝鄙夷的笑意。这才对老道士行礼道:“不知尊者找我师父所为何事?” 老道士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道:“我找我徒弟还要有事才行么?你尽管告诉我他去哪了。” “这…”两名小道士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这老道士所言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他们还得行跪拜之礼,只得道:“我师父他前天就前往天墉城了,大概要去三月有余。” “天墉城?”老道士捋了捋发白的胡须,自言自语道:“这兔崽子怎么又跑回去了?” 随即回过头来对着发愣的杨三喊道:“你且跟我一同前往天墉城吧,看样子这小子是知道我会要来。”紧接着便将他抓着坐上了牛车。 此去天墉城七千里,杨三想死的心都有了。 然而老道士的牛又岂能是凡牛?只见老道盘坐下来,一阵咒语念起,身子周遭瞬间灵雾腾飞。再看他轻轻一拍牛尾,那青色水牛竟然扑腾一下腾空飞了起来! 老道士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小娃娃莫担心,坐稳了,此去天墉城只需三天而已。” 一阵劲风袭来,俯身望去,身下的树木与道观在视野中愈来愈远。 杨三紧紧的抓着牛车,生怕这迎面而来的劲风会将他卷跑,也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底下,栖霞山似一只伏地的大红鹳。不久,就看见那灰石板一般的金阳城,旁边波光粼粼,而再看那千道流,已如同银丝带上的蚂蚁。 牛车在浮云中穿梭而过,云雾贴着脸颊飘散,湿润、且无比清凉。 … 天墉城,傲然屹立于昆仑虚之上。 终年冰霜风雪,尽管如此,仍不掩那半山腾起的、烟波浩渺一般的灵气,直至天空,笼罩着整座天墉城。 从上而下透过那一层层云雾俯视整个昆仑虚,宛如一条横卧于人间的冰霜巨龙。而天墉城就是它头顶那夺目的龙角,引领着蜿蜒起伏的龙脊吞吐于云雾之中。 再与之前的栖霞山一比,犹显得一番气壮山河,威武霸气。 乘坐着飞行的牛车,盘旋于天墉城的上空。 还未落地,杨三显得格外抖擞。可随之而来的寒冰之气,直接让他的抖擞,变成了哆嗦。 “冷…阿嚏!” 此时再看那天墉城,犹如一个巨人的心脏。金碧辉煌的主殿,矗立在心脏之巅,反射的阳光显得格外刺眼,叫人不敢过多瞩目。 而其他侧殿与塔楼,则分布两侧。 布局威严、整齐。 让人惊奇的是,这偌大的天墉城外,竟然还有座后山,后山之中茵茵绿绿,在周遭的白雪中格外显眼。 快要落地了,脚下是练功场,显得尤为广阔。众多紫衣白袍的弟子蜂拥而至,在两边排成数排等候着他们落地。 等老道士跨步而下,诸多弟子纷纷行礼。 “师祖!” 突如其来,如雷贯耳,让杨三猝不及防,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 老道士一把将他给拉了下来,如同老鹰拽着小鸡一般往主殿快步而去。 … 殿门数丈高,连门槛都差点让杨三一个踉跄倒地。 大殿之中,数名紫衣长袍的弟子见状,纷纷给老道士行礼,退了出去。 “师父!”声如洪钟般的声音传来,几名黑紫长袍的长老慌忙行礼,而大殿之上,快步迎来一名青丝锦缎长袍的中年人。 杨三瞧得出,此人正是那日在扁舟之上与这老道士对饮之人。 此人乃天墉城掌门夙青。 而另外四位则分别是戒律长老鸿印、妙法长老玄音、威武长老武进,以及凝丹长老天玄。 “师父不远万里而来,弟子未能远迎,还请师父恕罪。”夙青躬身行礼,其他几位长老也连忙附和着。 杨三刚准备上去行礼,却听老道士徐徐问道:“那白小子有没有来?” 夙青点点头,弯腰诚恳道:“白师弟昨日已至,却偶感风寒,正在后殿中歇息。” “这小子比我还精啊…”老道士摇了摇头,倒是无拘无束一般,直接上殿坐在了掌门之位。 “算了,不强求他,跟你说也一样。”老道士嬉笑着,朝杨三招了招手,示意让他上前。 夙青等人面面相觑,平日里他们这位师父是不轻易过来的。可现在突然登门造访,又带了一名少年,心里正思量着,却听老道士接着说道:“这位少年,以后就拜入你门下,你意下如何?” 夙青心里一咯噔,连忙偷偷地开天眼打探了这少年一番。 此子虽天赋极高,全身血脉也异于常人,可心脏之处深邃而黑暗,就连他这天眼竟然也无法一窥究竟。 看来,又是一个心魔极重之人。 于是,抬手道:“师父,此子身上…”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老道士摆摆手,示意让他慎言。 夙青神色陡变,面色凝重,似乎有所恐惧。随即对其他人使了使眼色,示意让他们选其作为弟子。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