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幻乐奇侠传》 第一章一曲轮转身何处 中央音乐学院图书馆一楼,音乐学系音乐治疗专业三年级研究生沈艺在阅览室翻着刚从乐谱书库借来两本线装古琴谱—《重修真传琴谱》和《臞仙神奇秘谱》。自从去年导师建议他在古典音乐治疗方面多投入一些精力,他就开始尝试学习古曲谱。最近在听各个版本的古琴曲《鸥鹭忘机》后,总有意犹未尽的感觉,他索性来图书馆找来古谱,打算抄录回去自己弹奏,他抄着曲谱,默念着歌词,耳边仿佛响起悠扬的古琴曲,相较第一段《机止》的意境,他更欢第二段《坐忘》篇: “风与和两相闲,功名无绊,富贵无关。怡情柳岸芦湾,生涯款款子陵滩。短裘高帽长竿,风清月朗地天宽。兀坐竟无言,胸次飘然,寂无机见从心便。瑶琴一曲流水高山,忘机曲漫谈。得追欢,再无梦到长安。” “人若忘机,鸟即不疑”,人有了心机,动机不纯,鸟都不敢靠近,人无恶念,无机从心便,鸟儿萦绕身边不离,这样的曲子最适合用在那些因功名利禄牵绊而郁结的病人。上学期导师带队去精神病院,他亲眼看到一个病人听完他们特制的合奏版“鸥鹭忘机”居然流了眼泪,据说他生病前曾是一位富商,被曾经的好友骗的倾家荡产。 读研近三年,不断的学习和实践让他更坚信自己选择如此冷门的音乐治疗专业是多么的正确,投入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做喜欢的事才能投入,实在是人生至幸。 他把书放回书架的时候,听到一声极轻的“噗”声,好像有本书掉到了地上,他低头弯腰,看到脚边躺着一本极为破旧的线装古谱薄本,上面蒙着一层灰,没有图书馆的藏书标签,他不知道该放回哪里,正犹豫间封面一个极为独特的转盘形图案吸引了他的目光。曲谱封面的字体很奇怪,但也能辨别出“轮回谱”三个字。他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本古曲谱,索性翻了翻,里面的谱子大部分都看不懂,整本一共有四段,每段曲谱似乎还配有歌词样的东西,他从第一段勉强找了一段认识的谱子轻轻的哼唱了几句,内心突然如翻江倒海一般,头剧烈的眩晕,继而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他眼睛直直的盯着曲谱封面的图案,突然无意识的把书偷偷的塞进了衣服里。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机器没有任何反应,他顺利的把谱子带了出来。接下来,他跟着了魔似得,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通过查阅大量的资料自学古谱,又拜托导师介绍去找院里的古谱专家,终于勉强把曲谱的第一段《转轮篇》读懂了。 “只有上品古琴才配得上这样绝美的曲子”,他反复翻着曲谱,自言自语道。虽然只读懂了第一篇,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手边上已经摆了一把上好的古琴,这是他从同系的老乡程啸处借来的。程啸自小学习古琴,父母寻访名师斫得此琴,跟随其多年,十分珍爱,并附古人之风雅名之曰“枯木龙吟”。沈艺觉得,只有这样的琴才配得上这神秘的轮回谱。他正襟危坐,双手抚琴,眼睛盯着曲谱,手指灵动的拨弄琴弦,一曲深邃而空灵的曲子悠扬而起,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沈艺的听力比普通人更胜一筹,八岁那年莫名的眼疾让他意外获取了惊人的听力,从此与声的世界结缘,他总能听到普通人无法听见的声音,哪怕细微如银针落地。这曲子,时而清新绵邈,时而飘逸清幽,听来曼妙无比,空灵深远又震撼心房,世间绝无仅有。他陶醉在这希世之音中,未曾觉察身边的一切已经飞速转换,幻像更迭,一曲终了,已置身他处。 第二章钧天玄音梦初遇 从渺无人烟的山上下来,一路颠簸,艰难跋涉,沈艺几乎已经力竭了。好在前面已经见到城门,远处的喧嚣声业已入耳,他身上也似乎有了力气。之前一曲终了,睁开眼睛即见悬崖的恐惧感也消失了大半。他已经觉察到轮回谱的不同寻常,当初陶醉在琴曲中忘乎所以,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脚下是万丈深渊,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尽管对面青山绿水,苍翠叠嶂,他却无心欣赏风景,抱着怀里的古琴拼命的往山下跑,跑了大概一天一夜的光景,终于见到了一座城。饥饿和疲惫让他完全无视城中人不同寻常的装束打扮,直奔城门口最近的包子摊。 “这位公子,来个肉包子尝尝?”摊主看见一袭白衣的沈艺在摊前驻足,热情的递过来一个刚出锅的包子。 沈艺顾不上形象一口吞下,差点噎死。 “我说公子,您这是饿了几天呐?”摊主说完嘿嘿一笑。 沈艺缓了口气,这才抬起头仔细的打量了对面的大叔和周围的一切,跟影视剧里的一模一样,他却没有丝毫怀疑自己可能是误打误撞的进了某个剧组。在悬崖边的时候他已经明白,自己的经历必然不同寻常,因为他昨天明明就是在住处弹琴,那诡异的轮回谱,从拨弄琴弦的一刹那已经注定了不平凡。 “大叔,能给我多来几个包子吗?我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 “公子,你不会没带银子吧?”摊主警惕的问道。 “我——我——,我现在身上没钱,等我有了钱一定还你!”沈艺十分尴尬,抱着枯木空吟的手上下摸索着。 “公子啊,我瞧着你是个体面人,怎么能和那地痞流氓似的吃霸王餐呢,我这是小本买卖,概不赊账!”包子大叔收起了和蔼的面孔,板起了脸,随即眼睛一亮。 “——咦,我说公子啊,我瞧着你这琴绝非凡品,想必你一定有冠绝天下的琴艺吧?” 还没等沈艺答话,他又说道:“您要是有这绝顶的手艺,我给你指条生财之道。前面大路直走,离此地约三里开外,城中央有个玄音坊,每逢初一、十五斗乐逐音,胜者有重金酬劳,别说一个包子,买下我这包子摊都没问题!” 大叔笑的满脸的褶子像绽开的牡丹花,然后拿荷叶包了几个包子塞到沈艺手里。 “公子此刻过去恰好能赶上朔日午时的斗乐逐音会,这几个包子权当我给公子的押注,他日如若公子得胜归来,别忘了老汉儿我就好!” 沈艺谢过包子大叔,边吃边往城中走,他顾不上欣赏这繁华异常的古都,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先赚钱生存下去。天上掉馅饼,穿越成豪门贵公子的事儿并没有发生在他身上,除了下山狂奔时被沾满污垢的一袭白衣白袍,一头短发变成了散乱长发,除了古琴“枯木龙吟”,他身上一无所有。 几个包子下肚,他的神志恢复了过来,这才发觉,自从进了这座城,耳边似乎总有五花八门的音乐声传来,越往城中走,声音越清晰,他停在了声音的源头处,一座宫殿般的二层楼门前,这想必就是包子大叔说的“玄音坊”了。 他刚踏进门,就听到一阵阵喝彩声,定睛一看,迎面楼上正中央,一袭华丽的金色帷帐正徐徐拉开,接着一股淡淡的异香扑进鼻孔,悦耳的琴声由远及近,一袭红衣罗裙、白纱覆面的窈窕艳丽的女子拨弄着琴弦宛如天仙般从天而降,随着看客的喝彩声,倩影在头顶上空轻盈的环绕一周,随即落在台上正中央的琴台旁,红衣女子长袖一挥,琴声戛然而止。 沈艺看呆了,这时耳边传来两个人的窃窃私语。 一个说:“这潋滟姑娘是玄音坊的乐魁,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只要能与潋滟姑娘对垒一曲,不但能得玄音坊的重金犒赏,还能一睹潋滟姑娘的芳容,最重要的是,听说能得到玄音坊的上古秘宝,为此,这钧天城的达官显贵无不惜重金寻访天下身怀绝技之人,全天下的能人异士莫不趋之若鹜啊!” 另一个粗重一点的声音说道:“如能获胜,自然是美事一桩,可我听说,自打这潋滟姑娘来了之后,来斗乐逐音的,不但撑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算是撑过去了,非死即残,无一人获胜,为了这无人知晓的所谓上古秘宝,葬送了多少条无辜的性命啊!” 一个接话道:“虽说如此,但也是自打这潋滟姑娘来这之后,这玄音坊愈加神秘,在江湖上的地位与日俱增,大有超过其他四派之势,这五音鼎立之局似有被打破之虞。” 沈艺还想听下去,这时,从帷幕后走出来一名小厮,朝着台下一拱手,朗声说道:“午时已到,今日斗乐逐音正式开始,对垒者需签生死状,以一炷香为一局,能与擂主对垒一局者胜,凡参与挑战者,不论男女,赏银五百两。” 沈艺一听到“赏银五百两”五个字,立刻忘了刚才那两个人骇人听闻的对话,举手高声叫道:“我来!” 小厮见了,迟疑了一下,忽然看到白衣青年的身上有五颜六色的反光射过来,他兴奋的叫道:“有请这位白衣公子——” “请公子飞身上来吧!” 沈艺抱着枯木龙吟,挤出人群,刚要抬脚往台阶上蹭,听到小厮后半句话,惊的一下子栽倒在地,周围一片哄笑。 “这是哪里来的乞丐公子,这满脸满身的污垢岂不玷污了潋滟姑娘?”人群中传来吃吃的笑声。 沈艺心想:“什么?飞身上去?我没听错吧?难道这弹琴还要会轻功?”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他身边一掠而过,顿时胳膊被铁钳夹住一般,身体飞起,瞬间他就坐到了红衣女子的对面。沈艺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定了定神,战战兢兢的把枯木空吟放到琴台上,这琴似乎比往日更轻盈,对面红衣女子的身体不经意的动了一下。 沈艺张嘴想问问比赛规则,却见红衣女子蛾眉一挑,凤眼流光,伸出纤纤玉指,头也不抬,修长的十指灵蛇般游走在琴弦间,一曲清幽飘逸的琴声毫不客气的钻入耳鼓,沈艺眼前豁然开朗,一下子来到了山清水秀,花香鸟语的旷野。他贪婪的吮吸着充满花香的空气,眼前忽然飘过一个粉色的身影,是一袭樱花粉色纱裙的女子,背朝着他,向前漂移着,脑后凌云发髻上缠绕的白色丝带,腰间松松垮垮的云纹红丝绦和乌黑的长发一起随风飘逸,宛如天仙。沈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着,拼命去追那个倩丽的背影,可是怎么也追不上,他张嘴喊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眼看就要追上,他伸手去抓,那女子却倏然不见,周围瞬间漆黑一片,沈艺控制不住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一倾,突然又被拉了回来,他一下子向后仰倒在地,只见枯木龙吟闪着幽蓝的光出现在半空中。 他突然意识到周围的一切可能是假的,定是那红衣女子潋滟的琴声把他推入了这幻境。他凝神吸气,原地盘腿而坐,那龙吟古琴会意般的飞到他面前,他想了想,闭上眼睛,在黑暗中弹起了那首最喜爱的《鸥鹭忘机》。 第三章九霄弦断龙吟现 眼看半柱香的时辰已过,那白衣后生被散乱头发盖住的脸却一直扭曲着,似乎内心在痛苦的挣扎,看来又是一个在劫难逃的牺牲品。台下唏嘘声一片,看客们的眼神中充满贪婪的渴望,正待迫切的等待看今日这攻擂者会是何下场(因往日每每有挑战者,虽尽数落败,殊途同归,但每个下场却不尽相同),潋滟的靡靡琴音却被一声洪亮清脆,响彻苍穹的琴声打断,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只见后生面前的那张黑亮的古琴丝弦贲张,不抚自响,白衣后生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平静了下来,只见他闭眼抚琴,那轻缓低沉,清脆素雅的琴音让台下迷离狂乱的看客也渐渐的平息了下来,一个个眼神恢复如常,红衣女子眼神中竟有了些许慌乱,她收起了散漫和轻视,暗自运功,指下发力,眼睛里升腾起了一股杀气,那琴音急转直下,肃杀之声幻化成一道凌厉的白光冲向了沈艺! 沈艺浑然不觉,沉浸在忘机曲中,忽听琴音有异,睁眼一看,只见龙吟琴整个天雷般震动了起来,琴弦上似有一双鬼手将那琴弦拨的他眼花缭乱,他立即收回双手,起身后退了几步,一道蓝光从琴弦上向那红衣女子飞驰而去,只见刺眼的强光一闪,他忍不住用袖子挡住了眼睛,同时耳边响起一声沉闷的“噗”声。 对面的潋滟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后退了几步,然后又迅速的恢复了傲然的神态,她冲沈艺诡异的一笑,转身走了。沈艺如释重负,下意识的用手按了按胸口,此刻心还在砰砰跳,但是想到能有银子拿,从此吃穿不愁,顺带还能看美女,他的心由惊悚的狂跳改为欣喜的悸动。这时小厮走了出来,他连台词都帮小厮想好了,正摩拳擦掌的准备上前领奖,却听小厮高声喊道:“本轮攻擂者——出局,赏银五百俩!” “什么?!这不公平,我明明就赢了,为什么出局?”沈艺抗议道,没想到这声色之所果然毫无诚信,自己定的规矩啪啪打脸。台下的看客也纷纷的为他抱不平。 “公子莫急,您虽说与潋滟姑娘对垒了一局,毫发无伤,实属难能可贵,但请公子且看你的那张琴。”小厮朝他面前指了指,沈艺抱起了枯木龙吟,仔细端详,赫然发现古琴的第四弦徵弦——居然断了! “弦断乃是斗乐之大忌,这位公子虽说对垒一柱香,但仍属出局,今日之擂到此结束。”小厮说完,又趴到沈艺耳边低语道:“公子,潋滟姑娘请你内庭一叙。” 沈艺跟着小厮来到内院客房,那红衣女子请他坐下,并让小厮端上了茶点,不等沈艺搭话,女子单刀直入的问道:“敢问公子师从何人?” “是问我师父是谁吗?怎么说呢,严格来说,我师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哦?那想必是世外高人了?”女子追问道。 “算是吧?”沈艺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反正说了她也不懂。 “公子可否将你怀中的七弦琴借我一观?” 沈艺将古琴递过去,那潋滟姑娘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疑惑的摇了摇头,又还给了他。 “敢问公子,此琴从何处得来?”潋滟又问。 “这琴是我借友人的,至于他从哪里弄的,我就不知道了。” 沈艺走后,从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是个身披黑色斗篷,脸上戴着半张银色面具的年轻男子。 “就这么让他走了?”黑衣人问道。 “派人跟着他。”潋滟道。 “那七弦琴——” “似乎只是寻常的凡品,最重要的是琴弦竟被我震断,怎么可能是神器?” “只是刚才那琴曲和蓝光——”黑衣男子又说道。 “我也说不上来,那琴曲解了我的《虚妄》,蓝光又轻易化掉了我的《白练斩》,这人着实可疑,但也绝非那人弟子。” “我试过他,确实没有任何内功修炼的痕迹,他身上,应该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又说道:“难道你不觉得他身上还有其他怪异之处吗?” 出了玄音坊,沈艺在城中找了家客栈住下,所谓手中有钱,心中不慌,他入乡随俗的安顿了几日,便琢磨起《轮回谱》的事。当初是用古琴弹奏轮回谱的时候来到这里,那么解开这个困境的钥匙肯定还是轮回谱,可是他的琴弦断了,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把琴弦接上。这古琴助他度过险境,似有通灵之性,在这陌生的世界,只有它与他相依为命,他对这古琴的亲近之感不亚于父母妻儿,虽然他还没有娶妻生子。 这日,他背着枯木龙吟在街上闲逛起来,顺便寻找能接弦的琴坊。话说他一来到这个异世就屡陷险境,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这城中的美景,这钧天城的繁华难以言表,就好像走进了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图,只是这几日他发现,钧天城不同寻常之处在于,这里似乎极为崇尚音乐,城中布满大大小小的歌舞伎坊,乐坊等等类似教坊司的娱乐机构,只是规模均不及玄音坊而已,还有各种乐器售卖的铺子和摊子,不论是妓院、赌坊、茶楼,饭馆,几乎各处都少不了清音雅乐,对于他这个音乐学院的研究生来说,真是大饱耳福。 他走进了一家琴坊,伙计看见迎面来了一个气宇轩昂,锦衣缎袍的年轻人,以为是那个大户人家的贵公子,满脸堆笑的拱手行礼。 “这位公子,您有什么需要?” “小哥,你看看能找个师傅帮我把这琴弦接上吗?”沈艺递上古琴。 “您稍候片刻。” 伙计进里间领着一位工匠模样的人出来,那琴匠看了看,十分为难的说道:“这位公子,您这七弦琴十分罕见,琴弦所用的丝线我平生未见,如若用普通的蚕丝换上,这琴音恐怕就……..” 伙计接口道:“公子,我看您这琴也甭换弦了,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材料,师父的手艺也是数一数二的,您何不再另作一张?” 沈艺摇摇头,告辞出门。连走了几家,都是束手无策,要么用蚕丝换上,音色不协调,要么把所有的弦都换掉,那就恐怕会失了这琴的本色。他正思忖间,远处传来熟悉的吆喝声:“卖包子,卖包子,刚出锅的肉包子!” 原来走到城门附近的包子铺了,那包子大叔还像当日那样卖力的叫喊着,他想起吃白食的事,于是快步走上前去,朝大叔鞠了一躬。 “哎呦,这位公子,您这是意欲何为,如此大礼折煞小老儿!” 包子大叔连忙跑过来一边双手扶住,一边弯腰还礼。 “大叔,您还记得我吗?”沈艺也扶起大叔,笑着说。 包子大叔上下打量着他,摇了摇头。 “我是前几日来您这里蹭包子吃的人,要不是您的指点,我这会说不定会流浪街头呢!” “蹭包子吃是何意?”大叔不解的问。 “这里的人都有失忆症吗?”沈艺心想,然后把脸凑上去继续说道:“就是我白吃您的包子,您还指点我去玄音坊参加斗乐逐音赚银子!” “啊?!”包子大叔骇然失色,吓得后退了一步。 他心道: “当日的那位公子披头散发,满脸污垢,没想到竟是如此俊俏英姿!” 沈艺正纳闷,大叔忽的上前一步,跪倒在地。 第四章目断楚天音尘绝 沈艺正待要询问包子大叔为何下跪,大叔的眼神突然冒火,脸扭曲着,露出与他身形极不相称的凶相,沈艺本能的后退一步,心想:“这老头翻脸比翻书还快,光天化日,这是要劫财吗?” 眼看老头要扑过来,沈艺一侧身,这才发现,老头是冲着他身旁的包子笼来的,准确的说冲着包子笼旁边一个青年胖子扑了过去。那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沈艺身后,正自打开笼屉,旁若无人的吃包子,那贪婪的吃相仿佛饿鬼投胎。那胖子被包子大叔猛扑一下,重心不稳,向后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正待上前帮忙的沈艺,惊愕的发现那胖子居然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嘿嘿一笑,从兜里摸出一把碎银子递给大叔。 “去去去——拿走,拿走——!”大叔一边推开那人的手,一边将他往外撵。 那胖子悻悻离去,沈艺不解的问:“大叔,您为何不卖给他?” “公子,你有所不知,此人一看就是患了饕餮之症,如果纵容他吃下去,他必死无疑,这想必又是那些魔鬼作的恶!”大叔说完冲着城中央恶狠狠的瞅了一眼。 沈艺心想:“饕餮之症,该不会就是暴食症吧?” 他们曾经接触过因减肥节食导致的暴食症,患者控制不住进食的欲望,一次性暴饮暴食直至胃肠不堪重负,重者后期会演变成无意识的进食。他们曾经试图通过音乐辅助治疗,但收效甚微。大多数暴食症患者都需要外界强制干预,治愈率高,但如果过度节食,也很容易复发。难道这古人也节食减肥吗?即便是,一个男子也没必要吧? 沈艺又问道:“大叔,您刚才为何说这饕餮之症是魔鬼作恶?” “公子,你随我来吧!”老头收了摊,领着他绕了几条街区,来到了一座小院门前。包子大叔请他进门,拉紧门栓锁上门。沈艺进门时看见里屋窗户旁边坐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眼神呆滞的看着窗外,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一动不动。 “公子啊,我真的对不住你啊!”二人坐定后,大叔突然泪如雨下,又朝他鞠了一躬。 “大叔,您这到底是何故?”沈艺连忙扶起。 “我这从何说起呢——”大叔擦了擦眼睛,继续说道。 “老汉我姓刘,老伴去世的早,膝下只有一女云儿,十年前云儿婚配女婿楚天遥,天遥父母双亡,因此入赘我家。楚家世代行医,女婿不但医术高明,还擅长音律,云儿自小习得音律,小两口情投意合,恩爱非常。九年前,云儿有了身孕,天遥在这钧天城也小有名气,在城中开了一家医馆,慕名而来看病的络绎不绝。有一天,来了一个奇怪的病人,脉象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此人却终日寡欢,错语妄言,常有寻死之心,家人劝解不成,以为中邪,请了道士和尚作法亦不见好转,送医后,天遥按谵妄症以黄连汤解之,当即稍有好转,谁知三日之后,家中上吊身亡了。 天遥悲痛不已,誓要研透病因。询问家属得知,此人病前常去城中的玄音坊欢娱,此后极度沉迷,无心他顾。天遥想起之前诊治的奇症当中,亦有几个提及病前曾去过玄音坊,于是我的女婿为了治病救人,就走上了这不归路——” 大叔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沈艺不知如何安慰他,静静地等他平息了下来,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这女婿就杳无音信,云儿自此也茶饭不思,郁郁寡欢,生下孩儿后,日日惦念着要去寻找我这女婿,孩儿尚未足月之时,我这女儿也不见了踪影,只给我这孤老头子留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儿!可怜的孩儿,自小无父无母,守着我这孤老头子,我含辛茹苦的将他带大,如今他——他竟得了这幽闭之症!” “幽闭之症?”沈艺脑子里闪过三个字,“自闭症?” “这玄音坊害的我家破人亡,小老儿自此恨透了这般妖魔,我多次去钧天乐府衙门告状,那昏官太乐令屡次将我当疯子打了出来。三年前,自打这玄音坊开了这斗乐逐音会,疯魔狂癫之人也越发多了起来,可是这城中,大到官府,小到城中百姓,无一人觉察到异常,非但如此,那钧天城万人之上的城主大司乐居然还将这玄音坊的坊主花吟封为钧天广乐卿,主掌城中所有的声乐歌舞之所,小老儿我是看着干着急啊!那日我见公子怀中所抱七弦琴非凡品,料定公子必擅长绝世之音,便想让你去那玄音坊搅上一搅,且因公子当初衣衫不整,小老儿以为乃无家可归之浪荡公子,即便身死,恐也无人知晓,所以,我就狠心让公子——” 包子大叔说道此处,突的话锋一转:“公子必是身怀绝技,居然毫发无伤的出来了,敢问公子是赢了那玄音坊的乐魁吗?” “本来是赢了的,可是我的弦——断了!”沈艺说罢将琴递过去。 “哦?!”大叔接过来仔细端详。 “我在城中找了一圈,居然没有人能修好。” 沈艺话音刚落,忽听门外由远及近传来清脆的铃声,同时,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孩子突然冲到了他们面前。 刘老汉猛地抬头,看了那孩子一眼,想起什么似得,又扑通跪在了地上。 “天哪,这老头是戏精吗?怎么又跪下了!”沈艺哭笑不得。 “大叔,您快快请起,有什么话直说就行,可千万别跪了,您的岁数快赶上我父母了,再跪我可就被雷劈成灰了!”沈艺将他扶起。 “宝袭,过来!”刘老汉喊着外孙。 可是那孩子置若罔闻,全神贯注的望着门外,似乎被那铃声吸引。 “公子,我知道一个人,或许能修好你这琴,我会指引你去找她,但是你得答应我,带上宝袭。” “啊?!”沈艺心说:“我一个未婚青年,出门带个七八岁的孩子,这让旁人作何想?”但他忍住没有吭声。 老头继续说道:“那人恐怕不但能修好你这琴,也能治好宝袭的病,只是这路途遥远,老汉我风烛残年,实在经不起舟车,只能劳烦公子跑一趟了,老汉我来世一定为你做牛做马——” 沈艺连忙打断他:“大叔,我—我—答应你!” 第五章太簇茅舍始相见 “什么?又要去玄音坊?!”沈艺一听刘老汉让他先去玄音坊找一个人打听,就急眼了,他可不想再死一次。 “公子莫急,其实老汉也是听闻这往南四百里山脚下有一域外高人能治这糜音之症,据传此人神通广大,既通晓音律,又擅岐黄之术,必定能将公子这琴修缮如初,宝袭的病也就……..” 没等他说完,沈艺就笑着打断他:“大叔,你放心,就算不为了我这琴,为了宝袭我也会去走一趟,只是您让我去幻音坊干什么?” “公子有所不知,一个月前,我曾在玄音坊碰到一个南吕城来的骨笛商,此人时常到玄音坊听曲,对那乐魁十分着迷,但我见他并无异状,便偷偷向他询问。此人说自南吕往来钧天的途中,旅途劳顿,时常在太簇山脚下一茅屋歇息,茅屋主人每每请他饮茶听曲,他听后不但困乏顿解,还神清气爽如饮琼浆玉液,更奇怪的是,那高人还嘱咐如若遇到有异状或身患奇疾之人定要带到他那里医治,分文不取。” “哦,我明白了,那我去找那个骨笛商,让他带我们去寻那高人?” “公子,你且去寻他,我这就为你二人准备行囊和盘缠。” 言罢,沈艺出门,在玄音坊门口找到那骨笛商,并从西市买了匹马,然后去包子老头家带上了那个不待见人的小孩,三人一起上路。那骨笛商是个彪形大汉,性情豪爽,十分热情,一路上喋喋不休的给沈艺讲南北见闻,尤其是他的家乡南吕城的趣事,沈艺听得津津有味,早就忘了身边还带了个令人不爽的小“哑巴”。 “舞阳大哥,您刚才说你们南吕城也有一个天闻阁,堪与钧天城的玄音坊媲美,那你们的天闻阁也有这类似的斗乐逐音会吗?” “那到没有,不过这天闻阁和玄音坊同属江湖上擅长御音之术的五大乐派,此五派御音之术各有所长,高深玄妙,老贾我也只亲眼见过这两派的绝技,至于其他三派,只听得先父只言片语,不曾亲身体验,只知道这五派除了玄音坊还有一派的门主也是女流之辈,实属难得,老贾此生唯一的夙愿就是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五派绝技,就是立即死去也了无遗憾!” 贾舞阳说完摇头晃脑,沉醉其中。沈艺想不到这外型粗犷、满脸络腮胡子的商人居然也是个风雅之人,他刚想问问要去找的那位所谓高人的情况,骨笛商又开始了絮絮叨叨。 “不过,虽说老贾未曾见过其他三派绝技,但是太簇山下这位高人的御音之术,绝不在这两派之下,而且这位高人的乐音似有天外神品之感,怎么形容呢?比如人饥饿了要吃饭,天闻阁和玄音坊的乐音听来就像你遇到珍馐美味,口味虽不同,但均是越吃越爱吃,而高人的乐音却可以让你变得可以餐风饮露,不食五谷。” “那您说的这位高人想必是一定是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吧?”沈艺愈发好奇。 “不不不——,我虽未亲眼见过,但绝非老者,至于男女,尚不清楚。” “什么?您都没有见过这所谓高人,那如何带我们去找他?” 闹了半天,连面都没见过,沈艺有点后悔听信包子老头的话,鲁莽的跟着一个陌生人跑出来,还带着一个怎么逗都不会笑的拖油瓶。 “沈兄弟,莫急莫急,就凭兄弟这举世无双的俊朗样貌,高人说不准会出来相见,哈哈哈——” “贾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了,天快黑了,咱们快赶路吧!” 昼行夜宿,约莫两天功夫,三人来到了太簇山脚下的一处茅舍,远远的沈艺就听到一阵阵清脆的风铃声,身旁的小孩楚宝袭破天荒的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看。眼前立着三间茅屋,中间一处茅屋最大,两边各有侧屋一间,每间茅屋的屋檐下都挂着几串风铃,在风中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音,中间茅屋门上的牌匾写了三个大字“聆风舍”,字体娟秀,似乎出自女子之手。茅舍前有一个凉棚,棚下摆了一张石茶桌和四个茶凳,三人坐下歇息,却无人出来。沈艺上前敲门,左右两间侧屋的屋门并未上锁,屋内却没有人,中间的茅屋上了锁,锁上并无灰尘,可见离开时间不长。 贾舞阳对他说道:“沈老弟,看来今天咱们来的不是时候,我以前也不是每次都能碰见他,而且他都是在屋内御音,他的侍女玲珑姑娘出来传话,高人嘛,总是不那么容易遇到的,不过,玲珑姑娘曾说,如果来时见不到他们,只要在此左右侧屋住上最多三日,他们必会来相见。” “既来之,则安之吧!”沈艺说道。其实他本来想说的是“三天这么长时间”诸若此类的抱怨的话,但是想到刚才那娟秀的字体和老贾这一路聒噪的神秘人物,他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况且刚才扫了一眼侧屋内的吃食和摆设的物品,估计舒适度不亚于住客栈和宾馆。 “那老贾我就先回家了,老弟耐心在此等候,咱们后会有期!”老贾背上笛笼,朝他拱手。 “啊?贾大哥,您不随我一同等他了?”想到自己一个人要和这小闷葫芦一起度过三天之久,他的心里就发怵。 “老弟,后会有期啊——”一晃神的功夫,贾舞阳就走远了,耳边传来清脆悠扬的笛声伴随着浑厚的歌声。 “这老哥,真有意思。”沈艺目送着他离去,一回身,差点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刚喊了半句:“你这个小——”,后半句连忙吞了回去,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位姑娘,笑吟吟的看着他。 “公子,你找我家主人是为这断弦的琴的吗?”那姑娘指着他背上的用锦缎裹着的枯木龙吟琴说道。 “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我家主人告诉我的,公子,你把这琴给我吧!” 沈艺看着那女子将琴拿进屋内,不一会,空着手出来了。 “公子,我家主人请你进屋一叙。” “啊?!这么容易就见面了?”沈艺受宠若惊,他本以为要见这世外高人怎么地不得三顾茅庐,他激动的冲着站在屋檐下聚精会神的看风铃的男孩喊道:“宝袭,跟我过来!” 那孩子一如既往的置若罔闻,沈艺正要上前拉他,突然听到屋内传来山涧溪流一样清脆的乐音,这声音好似古筝曲《高山流水》,但那感觉又完全不同,沈艺脚下踩棉花般的走了过去,宝袭也猛地回头望向屋门,眼神中有了些许生气,也慢慢的跟了过去。 第六章高山流水遇知音 聆风舍内,一张白纱帐将弹筝之人与他们隔开,风起纱飘,一个身披粉色纱衣的倩影映入眼帘,果然这世外高人是一名女子!那女子身姿婀娜,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纤纤玉指全神贯注的拨弄着筝弦,粉色的纱衣随风而起,这种仿佛天女下凡的感觉似曾相识,只可惜,那女子眼睛上蒙着一层水绿色的绢带,沈艺只看到她红润的樱桃小口和笔直微翘的玉鼻,却已经美的不似真人。他们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这时而似行云流水,时而似山涧清泉一样的乐音,眼前突然天光大开,周围一片祥和宁静,茅屋也不见了,眼前远山苍翠,飞瀑生烟,耳边只有流水涔涔和清泉叮咚,心底一股喜悦油然而生,旅途的劳顿一扫而光,身上仿佛有了征服整个世界的力量,一曲终了,沈艺心情无比舒畅,他看看身旁的宝袭,那孩子曾如死灰般的眼里闪着点点亮光,嘴角上扬,似乎在笑。 “公子,请令郎上前一步,我家主人要为他搭脉。”侍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艺正待要纠正令郎一说,又恐那蒙眼女子有想法,于是把话憋了回去,把宝袭推到了前面。 那侍女拉过宝袭的手走到纱帐前,蒙眼女子从帐中伸出手在宝袭的手腕寸关尺处搭了一会,便示意那侍女过去。 那侍女出来后对他们说道:“公子,你且在右舍住下,我家主人为你的琴换弦,还要为令郎治病,尚需些时日,公子有何需要,吩咐玲珑即可。” 沈艺朝着纱帐里的蒙眼女子鞠了一躬,说道:“感谢姑娘为我们劳神费心,在下沈艺,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那帐内的女子一言不发,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旁边的玲珑又说道:“公子不必客气,我家主人乃凤姓,名凌曦,自小患有眼疾,前些日子不知何故,突然失声,口不能言,公子莫怪。” “岂敢岂敢,凤姑娘为我等劳心,在下感激不尽,也请姑娘早些歇息,多保重身体。” 沈艺带着宝袭退了出去,住进了东边的侧屋。晚上,他躺在床上,想着白天见到的这位奇女子凤凌曦,翻来覆去的怎么睡不着,于是他干脆起身,点上油灯,从怀里掏出那本带他来到这异世幻境的《轮回谱》翻看。当初他只弄懂了第一段《轮转篇》,还没来及仔细看其他的部分。这个薄薄的小册子,一共分了四部分,可他看了半天,对于其它三段还是毫无头绪,只认得零星几个谱子根本无法演奏,况且他也不再敢贸然演奏。这个陌生的魔幻世界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和刺激,是原来枯燥平淡的生活所不能比的,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他最亲最爱的人,8岁时就父母双亡,去年连最爱他的奶奶也去世了。奶奶去世后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一时间无所适从,正巧那时他在导师的引导下,对中国古典音乐治疗的兴趣渐浓,他便把自己沉在音乐的海洋里,疯狂恶补各种古典音乐知识,不但把以前学的传统乐器重新温习一遍,还去钻研学习那些冷门的乐器,可是夜深人静,无事可做的时候,依然有无边的孤独和空虚袭来,于是整夜的失眠。来这里之前,他已经失眠很长时间,对于除了音乐以外周遭的事物也越来越提不起兴趣,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来挽救自己,身边追他的人不少,可有缘人却难遇,况且他也不想祸害别人,他一度怀疑自己是患了抑郁症,他是学音乐治疗的,却不知道如何治自己的病,是这《轮回谱》救了他,来到此地不但那些症状全无,还让他有这样终生难忘的奇遇,他已经不想再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他把《轮回谱》收回去,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只骨笛,那是他去玄音坊找贾舞阳的时候为了搭讪从他手里买的。据骨笛商说,南吕城盛产骨笛,他们的骨笛全部是用鸿鹄、仙鹤、苍鹰等大型飞禽的尺骨所做,统称凤鸟骨笛,传说是因为他们的祖先曾用凤凰等上古神鸟的尺骨制作过骨笛,但从未有人亲眼见过,只不过凤鸟骨笛的名称传了下来。他在灯下仔细端详着这根做工精致的骨笛,抚摸着用鸟羽做的流苏,然后想了想,站起身走了出去。 太簇山下,月朗星稀,微风拂面,月光下的白衣少年双眼微闭,朱唇翕张,神情如痴如醉,修长的手指翻飞在笛孔间,一曲《梅花三弄》流淌在月光里中,也流进了伫立在不远处的一个白色身影的心中,她系在脑后的蒙眼绢带随微风轻轻拍打着她白皙的面孔,她的脸上恬静而安详。少年曲毕回屋,她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次日清晨,一个陌生的姑娘过来送药,沈艺见她浑身上下的打扮与玲珑毫无二致,便问道:“敢问玲珑姑娘何在?” “公子,玲珑姐姐在服侍我家主人,公子有何吩咐只管对琥珀讲,令郎这几日的汤药都由琥珀负责。” “琥珀姑娘,这汤药是……..” 沈艺见琥珀正哄着宝袭吃药连忙问道。 那孩子把脸扭一边,眼睛看着别处,理都不理她。这陌生人给的药,还是问一问的好,影视剧里演的好些都是面善心恶的歹人,表面越看起来人畜无害,后面黑化的越厉害,这万一给毒死了,没法给包子大叔交待。 “公子放心,这是我家主人为令郎配的洗心汤,里面有人参、茯神、生枣仁、半夏、陈皮、神曲、甘草、附子、菖蒲等十几味中药。令郎患的是小儿幽闭之症,此汤能解其童昏的心症,配合我家主人的五音疗法,目无情和视无情的症状也会慢慢好转,但语迟之状则需要公子多加引导,悉心照料。令郎之疾已拖延太久,病入膏肓,否则凭我家主人的本事七日便可解,因此,公子恐怕尚需耐心多待些时日,平日里要多与令郎逗耍嬉戏,不要让他一个人呆着,此病实乃孤独之症,多加陪伴方能彻底根治。” 琥珀丫头的一番长篇大论说的沈艺无地自容,他入戏太深,真的把宝袭当成自己的儿子了,好像这病都是因为他拖延治疗,缺少陪伴才造成的,不过没有结婚生子的他听了这番话确实也很惭愧,他只是听说过小儿自闭症,也参与过音乐辅助治疗,但无法体会做父母的心情,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小孩,尤其是这样的孩子,所以跟宝袭始终缺乏交流,孩子对他不理不睬,他也不知道如何回应,看来以后要多用些心思了。 “公子,我家主人有请!”玲珑在外面喊他们。 第七章幻乐御音伤别离 沈艺一进屋就看见自己的那张枯木龙吟琴完好如初的摆在案几上。他走过去仔细端详,第四弦已经完好如初,但却泛着水绿色的光,与其他金色的六弦显得格格不入。他没有多问,而是坐下来开始小心的拨弄琴弦,出乎意料的是,琴声的音色变得出奇的好,尤其是那断弦的徵音,格外突出,但却没有因此而与其他六弦音不和,他非常开心,索性弹起了古琴曲《高山流水》,琴声流畅而泄,虽远不如盲女凤凌曦昨日的筝曲,但也十分怡情。 “公子,你可会御音之术?”玲珑突然问道。 “何谓御音之术,是指弹琴奏乐吗?”沈艺之前听骨笛商提起过这个词,他一直以为是这里的人对演奏乐器的雅称。 玲珑摇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御音之术乃是可以操弄乐器和乐音的无上内功心法。” 她停顿了一下,又试探道:“公子可曾听说过《幻乐心经》?” 见沈艺茫然的摇摇头,玲珑向琥珀使了个眼色,于是琥珀进了纱帐。 玲珑又说道:“我家主人说,公子此琴绝非凡品,但此刻尚未现真身,琴灵的灵力只得四分之一。此琴真身的琴弦为金蚕丝所制,此金蚕丝十分罕见,与我家主人蒙眼的绸带所使用的天蚕丝同属仙丝,此时虽无法为公子去寻这金蚕丝,但因公子这琴未现真身,我家主人便从绸带上抽了几根天蚕丝为公子换弦,日后公子这琴一旦恢复真身,这琴弦必会完好无损。” 沈艺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明白大概的意思是自己这琴不同寻常,他抚摸着凤凌曦为他续的新弦,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突然觉得有点失态,于是向帐内拱手问道: “凤姑娘,我这琴如何才能现真身?” 帐内的盲女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他的胸口。 “沈公子,我家主人说现下她尚不清楚,解铃还须系铃人,公子要自己要多加留意此琴的变化,机缘一到,自然会水到渠成。”一旁的玲珑答道。 “公子,请进来说话。”琥珀从里面掀开了纱帐,示意沈艺进去,受宠若惊的沈艺故作镇定的走了进去,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同那天蚕丝弦的香气一样好闻。 只见纱帐里摆了两张琴台,中间放了一张茶桌,每个琴台旁边都有一个小香炉,香炉里各插着三只未点燃的细香。他们二人在两张琴台旁相对而坐,只见凤凌曦的面前摆了一张极其精致的古筝,那筝通体暗黄发亮,内里还隐隐的透着暗绿色,水波样细腻密布的纹理泛着金光,筝首和筝尾上均是用金镶玉制作敦煌飞天似的仙女凌空图,浅绿偏白色的筝弦与他的第四根琴弦如出一辙。 “好筝!”他心里惊叹道。 一旁的琥珀看出他的心思,意会道:“我家主人此筝乃上古神器,名为天风环佩,筝板由上万年的金丝楠木阴沉木所制,筝弦与公子的第四弦均为天蚕丝弦。 沈艺点点头,赞叹不已,第一次离她这么近,他有些紧张,琥珀把他的枯木龙吟拿进来摆在琴台上,一本正经的说道:“公子,自今日起,我家主人要传授你些许御音之术的内功心法,一来令郎的病日后还需公子亲自为他调理,二来公子与我家主人有缘,日后如若遇到歹人,尚可用来防身。” 沈艺点点头,专注的看着对面的凤凌曦。只见她将长袖在那古筝上空轻轻一挥,那筝倏然不见了!转眼又见她从相反的方向一挥手,那筝便出现在她面前的半空中,然后又绕着他们转了一圈,轻轻的落在了凌曦的面前。 “这是——变戏法??”沈艺看得瞠目结舌,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玲珑解说道:“八音之器大多笨重,携带不便,御音之术的基础就是让乐器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可随意驾驭,公子,请开始吧!” 一晃七日过去,沈艺每日修习御音之术,已经能听懂凤凌曦的弦语,他们用乐音交流,不再需要两位侍女传话,他对凌曦的好感与日俱增,随着宝袭的病情日渐好转,他却一日比一日失落。 这日,他带着宝袭去茅屋后面的溪流旁玩耍,无意中发现岸上的两棵大树挨得很近,就想着正好给宝袭做个秋千,于是对孩子说“宝袭,你在这里玩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 等他带着琥珀帮他找的一根绳子出来的时候,突然发现那孩子不见了!沈艺扔下绳子就往溪边跑,边跑边喊,却没有任何回应。他满头大汗,又往远处的林子里跑,终于在林间的小路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小小背影,他冲上去抱住他正待要发作,却看见那孩子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他这才发现,侧前方的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趴在地上,看不见脸,旁边扔着一副挑子,两捆柴草洒了一地,看起来是个砍柴的农夫,沈艺凑近去把那人翻了过来,原来是一个七十岁上下的老翁,此时面庞发紫,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沈艺赶紧把他背起来,边跑边喊道:“宝袭,快跟上!” 谁知道那孩子跑的比他还快,等他背着老翁回到茅舍,凌曦和两个侍女已经等在了门口,凌曦在那老翁身上点了几处穴道,老翁便停止了抽搐,她让沈艺把老翁放到床上,又指了指屋内琴台上的枯木龙吟,沈艺会意道:“姑娘但用无妨。” 凌曦运功抚琴,先后奏了急缓两段曲子,急曲毕,老翁哇的吐出一口黑血,脸色有所缓和,慢调悠长,显然是调理之法,曲终,老翁竟醒转了过来,沈艺惊叹不已,玲珑喂他服下汤药,老翁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琥珀来叫他,沈艺到了正堂,那老翁已然坐起来,正跟玲珑他们讲述自己的遭遇。 “那日我砍完柴草下山,回家路上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琴音,我疑惑此处是深山密林,琴音从何而来,正待细听,谁知浑身上下一阵僵硬,几乎动弹不得,旋即似乎被一股力量牵着,往这山谷方向走,走到那林间小径时突然像撞了墙似被重重的弹倒在地,那琴音也陡然变得十分急切,似有一股肃杀之气冲进耳鼓,之后我就不省人事,要不是几位搭救,老朽命休矣,多谢各位恩人救命之恩,老朽永世不忘!”老翁说完就要倒身下拜,一旁的琥珀赶紧扶住。 沈艺向凌曦望去,她若有所思,接着轻抬玉指,在面前的天风环佩筝上拨弄了几下,沈艺会意,面色怅然若失。 “公子,此事十分蹊跷,事关重大,我们暂时要离开一段时间,公子且将老伯送回家,令郎已无大碍,公子也一同离开,主人传授御音之术,公子需勤加练习,出谷后不得对任何人提起我家主人的名号及在谷中的所学,如遇身有异状之人,可带来医治,有缘必会再次相见。” 玲珑絮絮叨叨像翻译一样把凌曦用筝音传给他的讯息又重复了一遍,沈艺恋恋不舍的带着一老一小告辞出门,但他觉得,自己一定还会再回来,凌曦也会。 第八章惊鸿一瞥乱心魂 回到钧天城,沈艺第一件事就是把宝袭送回刘老汉处,老汉千恩万谢并执意要留沈艺与他们同住,沈艺想来自己也暂时没有个落脚之处,宝袭的病还需要调理一段时间,便接受了包子大叔的盛情,和宝袭一起住在了宝袭爹娘刘云儿和楚天遥的房间,谁知这一住又惹出事端。 一日,吃过早饭,他带着宝袭去找早早出摊的包子大叔,谁知一上街就发现街上被堵得水泄不通,根本走不动路。眼前只见人头攒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穿得五颜六色,喜庆之极,少妇少女们个个描眉画眼,花枝招展,人们脸上无不洋溢着兴奋和喜悦之色,那神情似乎都在期盼着什么百年不遇的盛景。 “这是谁家姑娘出嫁??” “才不是呢!” 听到孩子撇嘴嘟囔了一声,沈艺才发现自己竟把心中所想说出了声。 “那是干嘛啊?”他问道。 “天乐节,城君大司乐的寿诞。”楚宝袭说道,他仰着头,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沈艺一看笑了,“到底还是小孩子”,他从兜里掏出几个铜钱,怜爱的摸了摸宝袭的头,问道: “是想吃糖葫芦是吧?” “不要!”宝袭嫌弃的把头挪开,“城君的辇舆要到了!” “啊?没有啊?哪有什么鲶鱼?” 沈艺一米八七的身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前方的景象自然是一览无余,但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东西,然而他那不同寻常的听力却捕捉到了异常的声音。远处传来了气势恢宏的合奏之音,有编钟的庄重沉稳,有类似编磬的清脆雅致,亦有笛箫和鸣的婉转圆润,当然少不了古琴和古筝灵动的丝弦之音,除此之外似乎还附和着悠长的埙音,他因此大饱耳福,沉浸在这震撼的乐声中。 这时,宝袭拉了拉他的袖子,他这才发现,人们自发的让出一条通道,都在向前方翘首以盼,就剩下他还站在路中央,他连忙挪到路边,紧紧的拉着个宝袭的手,向远处望去。 等了好长时间,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沈艺终于看见,远处来了一只盛大的队伍。前面几匹高头大马,金色马鞍上坐着威风凛凛、全副武装的将士,后面跟着整齐迈步的士兵,巨大的编钟和编磬车队和满载手执各色乐器的伶人的车队则缓缓出现在第三排,左右皆有全副武装的士兵保驾,令人奇怪的是,不论是那马车上载着的编钟和编磬抑或是乘坐在车上的伶人,并不会随着马车晃动,看上去如履平地一般,更让沈艺奇怪的是,编钟和编磬的旁边并没有奏乐的伶人,但却此起彼伏的发出和谐的旋律。 他正待低头询问宝袭,忽听到人群中传来阵阵啜泣声,同时夹杂着低低的唏嘘感叹之声,环视一周,发现人们情绪骚动,不分男女老少,有轻轻的啜泣,有低低的感叹,夫人姑娘们则拿起帕子抹起了眼泪,这情绪显然是兴奋和激动所致。沈艺觉得这场景似乎很熟悉,好像曾在某些国际新闻里看到过多次,他来不及多想,一辆金碧辉煌的辇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辇车华盖鎏金,璀璨的珠宝玉石做的长流苏将里面的端坐的金袍男子与外界隔开。那男子三十上下,身穿金色云龙纹长袍,头戴十二旒五彩玉石流苏的金色冕冠,虽然脸看不太仔细,但能明显他感觉到丰神俊朗、器宇轩昂的强大气场。他的辇车一到近前,百姓齐刷刷全都跪了下来,齐声喊道:“恭祝君上气吞山河,万寿无疆!” “想必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城主钧天大司乐了吧?” 眼前这阵势,沈艺看呆了,但当听到耳边响起“气吞山河”四个字时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 “何人如此大胆,见了君上竟敢不跪!” 一声怒喝让他回过神来,眼前黑压压已经跪了一片,只有他跟宝袭站在辇车前方路边鹤立鸡群的站着,人群中有人使劲的拽了他和宝袭一下,他俩“扑通”顺势跪在了地上,但为时已晚。 须臾功夫,两个手持长矛的兵士来到了近前,二话不说,拖起他和宝袭就要走,身后钻出一个人死命的拉住他俩,边拉边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君上饶命!这位公子初来钧天,不懂礼仪;我家小儿天生呆痴,不知深浅,求各位大人看在今日为君上寿诞的份上高抬贵手!” 原来包子大叔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刚才拉他们跪下的想必也是他。沈艺感觉到态势似乎有点严重,旁边的宝袭却泰然自若,脸上呈现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淡然,“无知者无畏”,沈艺顿时有了底气,他定了定神,暗自运功,随时准备着把龙吟琴唤出来备战。 “慢着!” 大司乐的辇舆后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沈艺循声望去,那辇舆后面跟着一顶华丽的八抬大轿,左右各一人骑着一匹马跟随,左边是一名黑袍男子,脸上戴着银色面具;右边是一名红衣女子,白纱遮面;沈艺看这两个随从的装束,突然想起那日在玄音坊斗乐的情景。此时那女子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侧身弯腰,毕恭毕敬,似乎正向那轿子里人说话,她声音很轻,沈艺只听到“尊主”两个字。 那两个士兵听到喊声,松开了手,其中一个立即跑到那女子的 面前拱手施礼。 “潋滟姑娘,有何吩咐?” “把那位白衣公子带过来!” “是!” 那头那兵士得了命令,这边这位已经把沈艺推着往前走,经过钧天大司乐的辇舆时,那高高在上的城主竟和沈艺对视了一眼,沈艺来不及细看,已经被推到了轿子跟前,却不知那城主却回头多看了他几眼,眼中还有莫名的诧异之色。 刚到轿子跟前,沈艺眼前一黑,一下子扑倒在地,头上的玉簪登时摔为两半,满头长发旋即散开挡住了他的脸。他头晕目眩,像被人扼住咽喉一样喘不上气来,脑袋炸裂般的疼痛,心脏仿佛要跳将出来,他两手撕扯着头发,嘴唇都咬破了,强忍剧痛的结果就是外人看起来只是在地上瑟瑟发抖,他却业已丢了半条命。 第九章流水无情惹相思 “花卿,放他走吧!想是发了什么急病,快些送去医治吧!” 轿子里的人还未出声,大司乐已经发话。潋滟挥了挥手,那两个兵士立即把沈艺抬出人群,架到一匹枣红色马上,往城东的医馆疾驰而去,包子大叔连忙拉着宝袭挤出人群,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到了医馆,那两个士兵回去复命。沈艺其实早已经醒来,他离开那轿子以后,不适感渐渐消失,只是担心有装疯卖傻之嫌,所以等那士兵走了以后才敢睁眼,大叔和宝袭也跟了过来,见他并无异样,也松了口气,三人便一起回了家。 这边城主巡游的队伍已经回到了宫中,照例是大宴群臣,散场后钧天大司乐宫墨尘结束一天的疲惫回到了寝宫中,他屏退侍女,换了一身便装,绕到屏风后面,打开了一道暗门,走了进去。 “你来了。” 门后是一间与他的寝宫相连的内室,一名紫衣华服的艳丽女子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一张精致的茶桌。她红纱蒙面,但却依然能看到脸上的妆容极为浓烈,仿佛刻意为之,眼睛和眉毛的上扬妆和额间的红色花钿使她看起来更加妖媚。 宫墨尘一见那女子便喜形于色,但却有所克制不致失态,他坐到了女子左手边,毕恭毕敬的接过女子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 “花卿的茶一如既往的清甜醇香,正如花卿绝世的容颜和冠绝天下的修为,无人能及!” “君上过誉了,花吟实不敢当!” 那女子莞尔一笑,轻轻一挥手,一只玉箫倏地横在指间。 “我为君上吹奏一曲,消解一下今日之劳顿吧!” 话音刚落,婉转悠长的曲子已经在屋中流淌开来,也流进宫墨尘全身的血脉之中,一天的疲劳感顿时消散而去,他单手托腮,看着那紫衣女子出神,曲毕,他拿起一杯茶,放到嘴边抿了一口,说道: “听完此曲,这茶的味道也仿佛变得淡雅清冽,似饮山泉,花卿这首《凌虚吟》的功力越发精进了!” “这《凌虚吟》往日都是用丝弦之器为君上弹奏,今日君上特意从各方进献的寿礼中挑了这柄上好的玉箫赐给臣,臣特借花献佛临时改了这谱子,且因此箫非臣之器,灵智未开,效果自然差了许多。” “花卿不必自谦,花卿的御音之修为让这玄音坊在江湖上的地位与日俱增,孤这钧天城皇族身份也不再是徒有虚名。今日这寿诞,其他四大家族没有再像先君在位时那般的藐视就是最好的明证。无射城的城主商鎏钰亲自带着聆韵楼的楼主金不厌登门拜贺,南吕的徵炜炀也派他的弟弟天闻阁阁主徵炜煜过来,夷则城虽未到场,但也派幻乐宫的弟子送了厚礼,蕤宾远居北方,想是路途遥远……” “君上,玄音坊的探子已经来回报过了,那蕤宾的城主羽流渊并未派人过来,明日的天乐御音大会希韶堂也不参加。” 花吟似笑非笑的说着,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宫墨尘最后的一丝幻想,但很快又安慰道: “那羽流渊向来孤高自许、与世无争,与其他家族亦无往来,不足为惧;其他三城虽表面示好,但并未心服,那夷则城的城主姬梓桐近年来倚仗幻乐宫,变得有恃无恐,擅自将家族“角”姓改为姬姓,号称恢复祖姓,以皇族血统自居。明日的御音大会,先杀杀这三家的威风,蕤宾城那边,臣已经开始着手,此次寿诞是个机会,君上不必焦心,臣会谋划好一切。” “花卿真的是孤百年不遇的左膀右臂,明日玄音坊如果夺魁,江湖地位将会更加巩固,孤恢复祖先乐帝之位的千秋大业,便指日可待。 “君上,此事切不可操之过急,相传五城各有传世法宝未曾现世,五大御音派亦未曾正面交手,实力不可测,且以钧天城现在的兵力,即便有玄音坊,如若两城联手,也未必能够全胜。” “那依你之见——” “继续寻找御音神器。玄音坊虽有御音神技,但受制于乐器,很难有所突破,如若能得到传说中的上古传世八音神器,玄音坊将会天下无敌,君上的霸业自然水到渠成。” “可这八音神器到哪里去寻?” “这八音神器,臣也只是听说而已,想必与那“金石丝竹匏土革木” 八音之说有关,五大家族的镇城之宝恐怕就是其中之五。” “据史书《钧天乐纪》里记载,钧天城的宗祠里供奉着第一位开国乐帝宫圣的御音神器——碧落流星埙,相传为陨星所制,但孤也未曾亲眼见过,宫圣乐帝元神归位之时,流星埙业已被封印,乐帝留下遗诏:非国难不可用,所以这历朝历代碧落流星埙均未曾现世。” 花吟面纱下的嘴角泛起一丝浅笑,宫墨尘满脸的作难之色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的眼睛里瞬间闪过狡黠之光,继而柔声说道: “宫为五音之首,五行属土,所以这流星埙必属八音神器之一,钧天城每一位城主的鼓埙之术都是天下无二,恐怕都是为驾驭这流星埙所备,中原早已一分为五,所谓国之说,早已名存实亡,君上不必纠结。” “花卿,此事容后再议,今日是我的寿辰,花卿可否再让我…….” “君上,玄音坊上下均不以真面目示人,花吟已经为君上破例,容君上每年见一次,花吟此举皆是因大仇未报,君上莫要勉强。” “吟儿,你知道我已年过而立,城主夫人之位却一直都空着,难道你对我——” 花吟脸色一沉,从宫墨尘的手中触电般的抽出自己的手,厉声说道:“城君,你我早有约定,君上登上乐帝之位,花吟大仇得报之日就是君上迎娶花吟之时,在此之前,绝不逾矩,城君难道忘了吗?!” 宫墨尘叹了口气,没再说话,那紫衣蒙面女子撇下他拂袖而去。 他到前殿唤来了贴身侍奴苏言霆,吩咐道: “言霆,你派人去查一下今天冲撞辇舆的那位公子的身份。” 那头发花白、忠诚稳重的老奴应声后,正要告退,城主突然叫住他: “此事不要让广乐卿知道。”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