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剑苛》 第一章疯癫和尚 地点:京城宜月楼 人物:疯癫和尚、店小二、客人若干、无名剑客 华灯初上,烟波浩渺。京城宜月楼每晚的生意都是如此兴隆旺盛。人来人往,龙蛇混杂。高达七层的高档酒楼,客人按身份贵贱由低到高逐级安排入席,越是身份高贵,越是可以在越高楼层用餐。不过即便是官居一品最多也只能上至第六层。这第七层,却是谁都没有上去过的。 “快看,快看!那个疯癫和尚又来了!”呼喝的乃是在二层的两个客人。手指楼下一个正在吵嚷的和尚。那和尚生的孔武有力,与楼下迎客小二推推搡搡,出言污秽。看来是想进酒楼,但是却被拦阻了下来。 吵闹声惊动了楼里楼外,连正在服侍两位客人的店小二也被吵闹声吸引,向楼下张望。店内客人都对此议论纷纷,唯独二楼一个戴斗笠的人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中,无声响的坐着。 楼下吵将了一会,想是那和尚性子急躁,与迎客小二争得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两手顺势一推,将两个小二掀翻在地,就想直接闯入酒楼。此时却见酒楼内涌出一帮人,为首的乃是宜月酒楼掌柜,这掌柜黑着一张脸,看到门前乱成一团,便要发作。 “死和尚!休要胡闹!宜月酒楼金碧辉煌,进来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岂是你随便进来的。看你这副德性,早已不知在哪喝得烂醉。来我这闹事,先过我这一关。”那掌柜声音洪亮,看来对付疯癫和尚这种人早已是驾轻就熟。 那和尚晃了两下脑袋,嘿嘿笑道:“胡掌柜,和尚我酗酒,您不是不知道。我来你店喝酒吃肉,照单付钱。又不曾少你一个子。你手下人干嘛拦我。欺负我是混人一个么。你这酒楼开着可不是给人进来喝酒的么。“ 胡掌柜不听则以,一听怒上心头:“你还有脸说!之前听你风言风语让你进来过一回,不曾想你这呆和尚酒后发疯,砸坏店内家当不说,还吓跑了我许多客人。我早吩咐下去,今后凡是看到你来,不问缘由,一概阻拦。你也闯过多次了,还不够教训吗?” 那和尚却是不怒反笑:“上回那次是误会,和尚我今天保证不犯浑,哈哈。您大人大量,就多担待些。”胡掌柜回道:“好个赖皮和尚,你要进来可以,把上次弄坏的店内器具一概赔来。你今天拿不出100两银子,休想进来。”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那和尚知他故意为难,脸上挂不住:“胡掌柜,话可别说绝,爷爷我前两次来给你面子没硬闯,今天你给脸不要脸。老子今天不进你们酒楼第七层好好喝它三坛好酒,和尚我不算完!”那个和尚哇哇嚷着,径直冲上前去,掌柜身边众多小二与打手见状也没闲着,双方便厮打起来。 这下围观人群越来越多,二楼的一个店小二一看有打斗,连客人也不照顾了,趴在二楼栏杆之上向下望去。却见那和尚显是一个练家子,每一拳一脚舞的是虎虎生风,那些店小二人数虽多,却全然不是对手,迎上前去的一般都撑不过一合,便被撂翻在地。 “那个和尚原本并非如此蛮不讲理之人,原先只是为人憨厚耿直,直到发生了一件大事,把他整个人都改变了。”其中一个客人说道。“哦?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让一个出家人如此癫痴,丝毫不顾戒律。”另一人问道。二楼两位食客议论起来。 那客人想是有人询问,甚是得意:“那和尚原本是松柏寺僧人。武艺辈份均高,苦于憨厚无脑,当年没能做上方丈。后来便干脆离寺,在寺旁搭了一座茅屋住下。他之前曾有几个徒弟,但他自己本乃一混人,原无耐性,说话都是含糊不清,你说哪能教得好徒弟?所以这和尚武功虽高但是手下没一个能继承衣钵的人。不过听说十年前他收了一个了不得的徒弟。真正把这和尚逼疯的却是此人。”另一人不解:“哪个徒弟有这么大能耐,反倒把师父逼疯。”那客人解释道:“他那徒弟听说姓张,当年人是生得年轻俊秀。原想是听说那和尚武功高强,慕名而来。结果谁料到那和尚教不来徒弟。传授武功时口说比划毫无章法,有一搭没一搭,还经常推三阻四懒于教导,叫人无从学起。但那姓张的小子也算是天生聪明绝顶,思索一番便有计较。他故意在外四处惹事,有意无意留下线索,让一些武功高强之人寻仇上门。那和尚脑子不太灵便,又难得几十年才遇到这么一个悟性奇高的徒弟,爱护得紧,不但无法分辨是非,还将来人呵斥打骂一一击退。且这和尚下手又不知轻重,对方负伤的不在少数。而那姓张的则就在自己师父与人拼命相搏之时,将他的毕生绝学尽收眼底,一干学尽。端的也是他人悟性极佳,骨骼清奇,才能领悟如此之快。 后来寻仇之人武功越来越高,甚至同时有几路英雄一同上门寻仇的情况。那和尚遮拦不住,惊动寺内方丈。方丈与他原本是师兄弟,伸出援手帮他打发了那些人。但是那和尚伤人众多,戒律难容,事已至此,方丈也保他不下。按照寺规,连同他的徒弟,要一起逐出师门。想在当时,那方丈当面揭穿此事始末皆他徒弟所为。那疯和尚虽然爱护徒弟,但是从不敢忤逆自己师兄。他未曾想自己最爱的徒弟会如此作弄自己,各种情谊纠葛,顿时大叫大嚷,心中怒火难以抑制,向那张姓徒弟出手。他那徒弟也不是易与之辈,早已把和尚武功学全,打斗之中丝毫不落下风。那和尚久难得手,心头郁结之下内息崩坏,一时急火攻心,大叫一声便跌跌撞撞跑下山去,由此便疯了。真是可惜可叹。那和尚至此事之后,说话神魂颠倒,酒肉不忌。想这也是一场悲剧。” “原来如此。”趴在栏杆上向下张望的店小二咕哝了一句,原来他也在听这客人诉说缘由。 “这疯癫和尚武功是极高的,不过出手之时,倒也明显留有许多分寸,否则那些店小二可不得非死即伤。”那个客人瞥了一眼楼下,继续道。 “武功极高?那可不一定。”角落那个一直压低斗笠闷头喝酒的人突然阴恻恻地说道。他的话声不响,但是却有一种神奇力量穿人骨髓,让二楼的每一个人都打了一个冷颤,那客人被人反驳心下不快,本欲还嘴,回头见到此人情状,却顿时把到嘴的话咽入肚里,不做声响。斗笠话一说完,便缓缓站起,慢慢向栏杆边走去。他的步子很重,有些拖沓。人摇摇晃晃,似是受了伤一般。那店小二见他身穿蓑衣,身形诡异,向自己这边走来,紧忙让开道,看着那人使他觉得后脊梁有些发凉。斗笠经过周遭的客人都为之气夺,呼吸不顺。 只见这人斗笠戴得极低,看不清他究竟生的如何模样。倒是他背后别着的那把剑,略微怪异。剑显得厚重古朴,光看那剑鞘,似乎已经是有些年头了。这人慢步挪至栏杆边,吸了口气,突然纵身跃下。。。。。酒楼目视之人都纷纷惊呼起来。。。。。。。。 看着满地三十来人尽皆被打倒,那胡掌柜气得脸上肌肉不住抽动。“哈哈,胡掌柜,有话好好说何必至此呢。今天我便要进楼好好享乐一番,和尚我得罪了。”那和尚看着地上那些疼痛**的打手,哈哈大笑。说完便踏步上前想要进入酒楼之中。那胡掌柜迫于这厮武艺高强,连动都不敢再动,已经毫无刚才说话时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了。 当疯癫和尚正准备进入楼去,说时迟那时快,周围众人突然一声惊呼,只见二楼瞬间跃下一人。头戴斗笠,看不清面貌。只见他轻易落至那和尚面前。轻功甚是了得,但是这人站稳之后却显得摇摇晃晃,犹如一个病秧子,丝毫不及他的轻功潇洒灵动。不过下来时手中耀眼,原来是背后长剑已经拔出在手,剑身亮泽,看上去甚是锋利,与背后剑鞘并不相称。 疯癫和尚揉揉眼睛,发现眼前陡然多了一人,便呼喝道:“什么玩意,唬人么,你也是那姓胡的请来的打手?那轻功有啥了不起。来来来,爷爷我今天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说着便挽袖冲上前要与之动武。 “你找死。”那人轻吐三字。他的话音很低,很阴沉。虽然如此,但在场每个人却都听的字字分明,尽皆感到一丝寒意。那和尚听都这三个字,突然一愣,冲到一半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些什么。只见那人微抬头,众人见到了他的嘴角一笑,犹如闪电般冲向那和尚。那和尚似乎想到什么反应了过来,大叫一声:“不好!!你是!!。。。”话未说完,张大的嘴和眼睛身体僵住不动,喉咙慢慢显现一条细细血痕。原来电光火石之间,那人便用长剑割破那和尚头颈,取了他的性命。那人出剑完后,马上恢复成了病恹恹的样子。丝毫不像刚杀完人的杀手。只见他插剑入鞘,拖着步子,低头挤进人群匆匆离去,不再回头看一眼。只是有些人听到他阴阴说道:“你活得太久了。” 第二章无名剑客 “掌柜的,二楼有座没?”两个道士走进宜月酒楼,一高一矮。高的面皮白净,但是眉间紧锁,一脸愁容。另一矮的倒是相貌方正,略显微胖。瞧样子,二人都不过二十来岁年纪。且皆身佩长剑,想是习武之人。呼喝的乃是那个高个道士。 一般想在宜月酒楼吃好喝好,但是又不想太过花费,那二楼是上上之选。从三楼起,就已经是雅间居多,食宿价格也不是普通百姓所能承受。那两个道士进了酒楼就被那胡掌柜推笑招呼:“两位楼上请,阿零,还不快带两位道爷上楼坐。”那个叫阿零的店小二应声急匆匆地从二楼下来,点头哈腰地迎那两道士上楼而去。那高道士边走边与那矮道士说道:“你说刚才那黄脸婆子说的靠谱么,那小子真进了这酒楼?”“那老妇人说话原本并不为我所信,不过想那小子穿着特殊,该是不会认错,一楼我刚扫视一番,并未见到那人,且让我们上二楼寻寻。”那矮道士也皱起眉头说道,想是有所心事。 “二位道爷,我们宜月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了,佳肴应有尽有,尤其是符合您二位…”“好了,我知道了!”那高个道士手一挥,打断了那小二的话,显然他没空听这样不起眼的人啰嗦。上到二楼,那叫阿零的店小二安排他们落座,心里咕哝:“不就两臭牛鼻子么,架子倒不小。”他轻哼一声,随即便去招呼其他客人。 “袁师兄,师父这次可是动了真怒。严叔那日在淮阳道上被削了一只耳朵,这丑可遮不住啊。”那高个瘪了瘪嘴道:“没错乐师弟,要不师父怎会连续十日破格传你我《虚灵剑法》,这次逮那贼子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我们没能擒拿那小子,你想以后师父还会怎么待见我们。”那姓乐的道士听了这话,思寻在师父面前如何交代,显是有些惊慌:“众多师兄弟中,师父平日最是喜爱你与我,这次越级教授我们师门绝学,乃是别大恩惠,我们定要完成这次任务。”那姓袁的见他惊慌,道:“乐师弟莫慌,你也听说了,一天前,师门内严、柳、于三位师叔和门下众多弟子在京城郊外官道与那贼子相遇,一番大战,虽然我们折了两位师弟,但是那贼子也是受伤不轻。这次全京城内众力搜寻那人,想是不会落空。他平日武功是不错,不过现在身有重伤,想我二人联手,使出《虚灵剑法》,定能胜他。”听到高个道士如此说,那矮个道士像是有所心定,想了想不一会又满脸堆笑道:“师兄,那次师傅传你我虚灵剑法,限于时间紧迫,却是各传一半,为了这次能够全力擒那小子,我想…嘿嘿,不如我俩互相传授一番,当遇到那人时就更有把握。”那高个道士一下就了然师弟心中所想之事,“放心,你众师兄里就我姓袁的对你最好,武功相授不在话下。”那乐师弟一听,心中大喜,不过面上仍极力克制。 “袁兄,乐兄,好兴致啊,没想到你们也对这宜月楼有所耳闻,前来一品佳肴啊。”突然一声在二人耳边响起。袁乐二人回头一看,只见一虬髯大汉站在二人桌前。双手叉腰,穿着粗衣,打着赤脚。袁乐二人面面相觑,都并不认得此人,又觉此人穿着粗鄙,举止略显唐突,都未回应。那大汉也不尴尬,说道:“我乃你们柳师叔至交好友,我知此番玉树观有敌,岂能坐视不理,早早听闻消息赶至京城,谁知转了几日半个人都没见到,让人好生气闷。刚才我坐在邻桌,终有幸见到玉树观人,方才听二位道兄谈起那贼子,嘿,好歹我也要鼎力相助,断那家伙三四条胳膊,给玉树观严兄出出气。”那大汉突然怒目一睁,两手相互一击,大声震的周围木桌嗡嗡响,内力是当真了得,引得四周骇然。这人说话声音较大,想是平时习惯的。不过那大汉也只顾自己吆喝,也不顾那贼子只有两条胳膊,要多断的几条胳膊哪里扯去,便要嚷嚷助以老拳。 袁乐二人讪讪,心想刚才二人说话均是极轻,不曾想却被此人听去,内力耳目甚是了得。思索京城附近果然藏龙卧虎。两人对视,刚要勉强寒暄两句,却听二楼偏僻角落中阴阴传来一声:“好一个断手断腿,我看啊,这不过是光说不练。”“谁!是谁!给我滚出来!”那大汉反应极快,大吼一声转眼望向声音传来的东北角,只见那坐了一个带着斗笠不声不响的人,那阴恻的声音就是从那传来。“是你说的?老子让你口没遮拦!”那大汉全然受不得激,嚎嚎大叫,不顾在场众多食客健步冲上前去,右手成爪抓向那人肩头。想着不管你是谁,先给你点苦头吃吃。上来就想卸了他的关节,让其哀嚎求饶,自己也好赚尽脸面。那人坐在角落,知那汉子抓来,头不抬,手不动,肩膀轻轻一卸,就把那大汉的爪劲尽数卸去。那大汉一爪落空,咦了一声,想是有些吃惊,赶紧双手成爪同时向那人斗笠与咽喉抓去。不曾想那斗笠也仅仅只是头一后仰,堪堪刚好避过那一下抓击。那大汉两招不中,心下骇然:此人坐在凳上,不挪位不还击,却能轻松躲过自己两招,武功恐远在自己之上。他倒也非愚蠢之人,可是现在骑虎难下,当着众人面子上如何过得去。咻的一下冷汗齐刷刷淌将下来。 不过更骇然的乃是袁乐二人。想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这戴斗笠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要找之人。“师兄,原来这就是那贼子。我们现在就上,拿下他?”那乐师弟轻声说道。“且慢,那贼子虽说身上有伤,但瞧他躲那大汉的身手,武功甚高,依你我二人功力,想在座椅之上躲那大汉两下擒拿,无法办到。我们且伺机而动,看看情况。”那乐师弟也是连连点头,看那样子似是正合他意。 只见那大汉两下不中,打又打不过,跑呢脸上又挂不住。而那斗笠偏偏也不还手,低着头手握一盏茶小酌,似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此尴尬情形闹得那大汉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身旁响起声音道:“这位客官,虽说给您上茶上慢了,不过您也不能去拿其他客官的茶水不是。都是小的的错,在这给二位客官赔礼了。这位客官请到那边坐着用茶。”却见那个叫阿零的店小二站在一边,手中提着一壶茶水,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大汉暗叫惭愧,也打个哈哈:“好说好说,鄙人过于口干舌燥,就随便走动了一下,见怪见怪。不过我说你这小二,做事也忒不利索。。”边说边悻悻走去一边入座,低头喝起茶来,虽说嘴上骂骂咧咧暗里却直夸那小二机灵,解了自己燃眉之围。那戴斗笠之人之后始终没吭一声,自顾自酌,就好像无事发生一般。 好险!那叫阿零的小二心下一缓,思寻着要是真的打起来,叨扰了其他客人坏了生意,掌柜的可饶不了自己,扣工钱不说,万一滚蛋了,父亲的赌债都还不起了。 不过刚刚舒缓了一口气,吵闹声又从楼外传来,原来下面一个疯和尚又吵将起来。阿零探头向下张望,见楼下已经打作一团。那和尚大占上风,见其击倒众人后刚要踏入酒楼。突然角落那戴斗笠之人却站起从角落走出,拖步至阳台边,一跃纵身,腾下酒楼。楼里楼外一片惊呼,只见他武功极高,落下后直冲那疯和尚。只电光火石之间一剑就了结其性命。周围所有人原以为和尚武艺高强,没想到顷刻间被人取走性命。都惊叫起来,四下呼喊逃散,有的人直奔官府报官,四周见出了人命都乱成一片。酒楼客人也是无心小酌,纷纷离去。而门前那个胡掌柜见此情景,又惊又怒,惊得是自家酒楼门前出了人命,怒的是这下生意毁的太大。一时也是愣在那里,不做可想。 不过那袁乐二人,却是一切看在眼里,双目互视一下。见那斗笠跃下酒楼后杀了和尚。他二人随即紧随斗笠脚步向西面而去,伺机而动。 第三章京城郊外 且说夜渐深,那袁乐二人跟着那斗笠一路向西,不曾想直直跟出了京城,在郊外一处树林丢失了方向。两人在林中四处寻找,却不见踪影。“师兄,这贼子身上有伤,轻功却不见受损。”那乐师弟脸露怯意。想是他刚才见那斗笠一招杀死那和尚,心有余悸。那姓袁的见时间流逝,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心下也甚是着急。“这人身上怀有我观至宝怀阳玉,若是让他跑了…” 袁乐二人想到师父平日的手段,都不禁内心打鼓。而那乐师弟不知是寒风刮过,还是心里害怕,都不自禁的发起抖来。袁师兄知师弟历来胆小,情急之时难当大用,加之现在遍寻未获那斗笠踪迹,心下更是着急。陡见西边一处略有亮光,似有不少人在那儿聚集,二人急忙向那边赶去。走近,发现林中有一大块空地。当中熙熙攘攘已经站了一大群人,许多人举着火把,将黑夜中的空地照得极为明亮。而中间围了一个摇摇晃晃穿着蓑衣的剑客,正是他们要找寻的那斗笠男子。而那帮围着斗笠的人则多是他们玉树观的人,也有不少玉树观邀来助拳的江湖人士,瞧规模,至少有百八十人的样子,观中精锐过半已经在此。 “师兄!是严师叔他们!我们快过去与他们汇合,一起捉那贼子。”乐师弟见状兴奋不已,想是人一多,恐惧感全去,腰间胆儿壮了不少。不过袁师兄却一下将其拦住,做噤声状:“慢,你看那边儿。”手向他们右边一处草丛微指,只见那儿蹲伏了一个黑影,那儿草丛茂盛火把光线不及,加上天色已暗,中间空地中人都没有发现黑影的存在,显然那儿有人在监视着场地中央的丝毫变化。乐师弟顺袁师兄手指方向望去也是吃了一惊,暗叹好险,要不是师兄机敏,自己二人也会暴露在那人视线范围之下。好在现在由敌暗我明变为了敌明我暗,正好坐收渔翁。师兄弟二人私下一比划,便有计较,也悄悄蹲伏下来,来一个反监视。 只听空地中突然传出一声大笑:“哈哈哈,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小别一日,我严奎甚是想念。”只见围着的人群中站出一人,生得人高马大,满头白发,但面貌却显得并不苍老。红光满面,声若洪钟,只是头上缠了白布,左耳处尚有血迹的样子,想来那就是袁乐二人口中被削了耳朵的严师叔了。 他笑音一落,便脸下一沉:“姓张的,江湖人送你名号剑苛,对你的武功评价还算不赖。但照我严某看来,却也稀松平常,若不是昨日你仗着宝剑锋利,欺我仅是一对肉掌,想也伤我不得。不过我严某人好歹也算在江湖中有些名头,并非蛮不讲理之人。你盗取我观至宝,意欲何为!今日众英雄其在,如今你已无路可逃,若你乖乖交出宝贝,自削双耳并向我磕三个响头,我当可饶你一命。否则,今天叫你尸横就地!”那严奎显然内力极为了得,声音在林间穿梭,震得周围树叶纷纷落下,且这几句话说的义正言辞,让周围众人纷纷侧目。 此间除了玉树观之外,尚有许多江湖人士掺杂其中,那严师叔见周围人递来敬佩目光,甚是得意。可那斗笠却悠悠回道:“你观里的宝贝我并未拿取,若是没了,定是你监守自盗,想转嫁于我罢了。”那斗笠说话声音不响,但却有一股阴寒之力渗入人心,加上晚上林中风儿转凉,周遭每个人均是心中突感凉意。严奎见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加上左耳仍是隐隐作痛,心下着恼:“姓张的!别给脸不要脸,那天你从我观中禁地出来,仗着轻功高绝,仓惶逃走。是我和柳、于两位师兄弟一同看见,我三人进禁地视察才发现镇观之宝不见,不是你拿是谁拿的?今天你要么交出宝贝,要么就把你头留下吧!”说罢,心急难耐,不等斗笠回应。突然纵身跃起动手,向那斗笠远远拍出一掌。 话说那严奎与那斗笠之间尚间隔一段距离,但那严奎仗着内功强劲,欲在众人面前显露功力。人尚跃在半空就向斗笠剑客施展自己成名绝技“驭雷掌”。此掌法路线走法刚猛,尤其施展之人内功越是强劲,掌风越是凌厉。练至一定境界甚至可以隔空击伤对手。围观人众见这姓严的可以做到隔空施展掌法,惊其竟将驭雷掌练至如斯,皆叹此人内力了得。 不过这严奎口上虽展不屑但其实也知对方武艺高强,这一掌虽然凝混自己极强内力,不过由于自己故意施展隔空打法,掌力有所削弱,且距离极远,想他躲闪不成问题,应该伤不及他。不过他也早有计较,思索待那姓张的一旦躲避,自己预备了三四招后手,上来便可用这种压制打法取得优势。 可不曾想,那斗笠不闪不避,好像完全不知严奎袭来。严奎肉掌未至,掌风早已带得飞沙走石,周围离得近的看官顿感呼吸不畅。可那斗笠剑客却只是吹动了他的衣角,好像丝毫不在意他的掌力。那严奎也是心下略惊,但随即心想,这是你自个儿找死,须怪不得我。干脆一掌劈到底,带你走! 岂料斗笠剑客待严奎掌至面前,人只轻轻一偏,便躲开了这一掌,动作灵动犹如鬼魅。严奎见一掌不中,不及多想,随后招式紧随而来。“驭雷掌”乃严奎成名绝技,当年阳岗坡一战,仅一掌击毙三个绿林好汉,将三人击了个对穿,犹如惊雷般威力,由此声动江湖,可见此掌威力极强。但是此掌法对使用者要求也极高,若非内力高绝,绝难驾驭好它。可是严奎对那剑客一连拍了二十几掌,一掌都未能打中他,每次都差之毫厘被其避过。再强的功力打不中人也是无用,更何况此掌法对内力消耗极大。 严奎甚是着急,大吼:“你这贼子,一味躲避,是怕了我还是怎地!”那剑客听闻,暗哼一声,稳住原本摇晃的身躯。严奎见激将有效,大喝一声接招,双掌齐齐拍出,使出一招,“双管齐下”。向那剑客胸前拍去。那剑客却只是单手微抬,五指做托举状,待严奎双掌拍来,仅是轻轻一带,严奎掌力被带得全歪,更由于使力过猛,收掌不及,身形露出破绽。那剑客冷笑一声,脚下一记勾绊,那严奎完全控制不住,向旁摔倒在地。整个交手,剑客并未动用背后宝剑,想是不给严奎再找借口的机会。 那严奎最是爱面子,此番在众人面前吃亏甚是丢脸,恼羞成怒,一个翻身跃起,不待身子直起,便就地使出地堂腿法,双脚频出,也想击翻那剑客,挽回颜面。那斗笠剑客,身形虽然摇摆不定,但轻功确实上佳,几个回旋鹤立,避开严奎腿法。严奎又是心下不耐:“躲躲躲,你那死和尚师父就只教会了你逃命的本事么!”那剑客听闻此话,脸上顿时浮现一股黑气,见严奎腿法踢出,便不再躲避,也是原模原样使出一招地堂腿。两脚相交,众人只听“咔嚓”一声,后就只见严奎一声大叫,被踢得翻滚而出。他捂着自己的右腿失声痛呼,想来该是断了。 见此情景,人群中立即奔出几个道士,将严奎急忙抬了回去,这几人纷纷向那剑客怒视,看来应是那严奎手下弟子,见师父受伤,皆愤怒不已。但惧此人武功实在太高,师父尚且不及,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众人见这剑客武功高至如斯,俱皆鸦雀无声。此时人群中缓缓站出二人,其中一人向那剑客抱拳道,“在下柳铨,为玉树观执事。阁下武艺高强,大家有目共睹。但是凡天下都说不过一个理字。阁下来我观观摩镇观之宝,我观上下甚是欢迎。但是不告而取,非君子所为。且此宝乃我开观祖师亲传,数百年延传至今。对我观是极具意义的无价之宝,而于他人并无用处,望阁下高抬贵手,予以奉还,小观上下不胜感激,若有金财所需,尽管开口,我观虽说清贫,也会鼎力相助,且伤我师兄一事,咱也既往不咎。” 这人身材不高,五十来岁年纪,略显肥胖,但是眉目慈和,说话十分谦恭有礼,较之那盛气凌人的严奎显得更为慈祥和蔼。想来便是袁乐二人口中的柳师叔了。而站他旁边一人却是形同枯槁,面颊削瘦。两条长眉垂至嘴角,皮肤黝黑却身穿纯白道袍,浑身阴气逼人,模样并不友善,显得甚为扎眼。这想来便是那于师叔。 那柳铨如是一说,众人一阵骚动,想是玉树观见那剑客武功高强,便降低姿态,都议论纷纷。而草丛中潜伏着的袁乐二人,见严师叔被打伤,也是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念到严师叔平日在观中一直以武功高强自居,除了观中掌门外,谁也不服。整日高高在上,盛气临人。其实但凡观中有见地者,皆知观中三大高手,虽然严奎成名最早,名气最响。但若论真实功力,他的两个师弟柳铨与于道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柳铨一向为人谦和,不计较名利,且极少对外出手。观中对内对外,都替掌门打理的井井有条。而另一个师弟于道,行事诡异,不大同外人来往。在观中极少外出,平日也就与师兄柳铨略有交流,所以二人在外名号却不及严奎响亮了。 然其三人武功各成一派,当年三人与现任掌门皆是前任掌门虚空道长最得意的四名弟子。当年虚空道长有四大绝技分传自己四名得意门生。并宣称,谁要是能将自己所授这门绝技先行练成,谁即可继位掌门。大师兄承德,被授予虚灵剑法,该剑法以快见长,虚虚实实,变化多端,练至极高境界,杀人于无形。而二师兄严奎,被授予驭雷掌,掌法凌厉,极助内力,临空击人,摧枯拉朽。三师兄柳铨,被授予烈焰掌,掌风炙热,触即成灰,阳刚之气,磨砺戾气。四师弟于道,被授予寒冰掌法,掌风阴损,摄人骨髓,且于道自小聪慧,在师父教导之下,另有开辟,后机缘巧遇,习得在掌力之中夹杂阴寒毒力,击人内伤后无法治愈,端的是后患无穷。此四人年轻之时曾开创玉树观最鼎盛时期,三十年前江湖人皆称“玉树四杰”。 其后掌门之争中,大师兄承德还是技高一筹,先行将虚灵剑法练至至高境界,被授予掌门之位。三师兄柳铨原本淡泊之人,并不作响,四师弟于道行事孤僻,与观中子弟本不太来往,功夫如何也不向他人示之。自也无法接手掌门之位。而那二师兄严奎一向雄心勃勃,见虚空掌门传位给大师兄早已心下不满,私下里便找大师兄进行比试,结果却是一败涂地,大师兄承德已是各种手下留情,严奎这才心服口服。 此四人武艺俱皆高强,但不曾想近十年不常在江湖中走动,江湖中倒出现了一些出挑的后辈,风头正劲的便是一名无名剑客,该剑客杀人无情,且心狠手辣,离经叛道,唯独有一宗旨即不对小孩与女人出手。但奈何他剑法极为高强,江湖人送外号“剑苛”,此乃对一名剑客至高无上之评价。数月前,观中至宝不见,该人出现在玉树观中,众人皆认为镇观之宝被其所盗。于是观中精锐皆出,四处搜寻,前来擒拿此人,追回宝物。直到数日前,被人发现在京城郊外附近其踪迹,终于昨日在京城郊外官道与之相遇。观中除掌门师兄没来外,三大高手齐聚,携近百众弟子与剑苛在京城外一场混战,才堪堪由老四于道偷袭得手将其击伤,但仍留不住该人。自己反倒折了几名弟子,老严的左耳都被削了,气得严奎是暴跳如雷。誓要报仇雪恨。今日再次遇见此人。严奎极力要求自己单人出手挽回颜面,不要他人相帮,结果反倒落得个一败涂地。柳铨一向善与人交际,急忙站出来说话,先挽回场面。而于道则是阴恻恻站立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四章突变 且说那斗笠剑客见柳铨说话和气恭敬,才缓缓搭理道:“贵观至宝我并未得见。那日来贵观我本确是为了此物,但我进入你方禁地之后,却发现此物早已不在,反倒是你们。纯阳室乃贵观禁地,周边数里,除掌门及几位守护亲信外任何人皆不得靠近,其中也包括你们三位。那倒是为何,那日你们会突然出现在贵观禁地之中呢?倒是说来听听。”剑苛谈及至此,嘴角冷笑,戏谑之情溢于言表。 那柳铨听闻此言,脸上阴晴不定,“我等行事,自有因由,无需告知外人。既然你已承认来我观就是为了拿取此物,那无论如何,你盗宝嫌疑是洗刷不清。今日你不交出我观至宝,说不得,只能把你留下,待知晓始末追回宝物之后才能放你。你虽然武功极高,但是架不住我们这儿这么多英雄好汉,若想要在我们这儿来去自如,莫也太不把我们这百十号人不当人物了。今天你双拳难敌四手,况且我也知你身上挂伤,谁胜谁负,犹未可知。”这柳铨说话做事,显然因果所以,分析清明。只一两句话,不但避开剑苛逼问,反而就此事就把周围人等都圈进其中。 剑苛抬起头,看了看柳铨,淡淡说道:“此事我本不想多做解释,来你们观中借取此物,我也是迫于事出有因。我原可以当面问你们掌门索取,而之所以最后前来不告而取,就是因为怕万一言语不和,不小心将你们玉树观从江湖中抹去,那对你们的祖师爷可不太好。想来我已经委曲求全,不料你们还是纠缠不清。也好,就今日一并解决。一个一个来太过麻烦,一起上吧,我赶时间。”众人终于看清其面容。只见此人面容削瘦,下巴略有胡须。三十来岁年纪,生的倒也相貌堂堂,剑眉直竖,就是似乎染有疾病,无精打采的。不过众人却又听这病秧子口出狂言,人群一时耸动,尽皆变色。其中几个情绪急躁的江湖中人早已破口大骂。若不是忌惮他武功了得,早就一拥而上将其分尸了。 却说一边蹲伏的袁乐二人见情势突变,马上要变为一场混战。那袁师兄向乐师弟努了努嘴,轻声耳语道:“乐师弟,现在情况有变,那姓张的武功虽高,但也不至于能打赢这么多人,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定是因为有所后援。我看,就是那人。”说罢,看向另一处的黑影。那乐师弟点头“师兄所言极是。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偷偷将那人制服。到时,两人皆可落网,于我二人更是大功一件。”袁师兄点头微许。于是二人便偷偷向那黑影处挪动。 二人小心翼翼,想那接应之人既为剑苛同党,自然武功不差。因此挪动极为谨慎。慢慢靠近那黑影后方。两人点头一示意,突然齐齐动手,从斜后方分从左右向那人悬枢和至阳穴点去。不过令人意料之外,那人竟丝毫没予躲闪,中招应声软倒,并未有任何抵抗。袁乐在黑夜中瞧不清他面容,不过看其身形,竟仅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罢了,指力及体也发现他并不会武功。袁乐二人这下纳闷了,不知是否抓对了人。如若不对,深更半夜的,这娃娃怎么好好的跑到这郊外树林中了,两人突感疑惑,不过心下一计较,且不管三七二十一,认定此子与这里定然有所牵连。 正在二人行动之际。空场中央却早已战成一团。各路英雄好汉以及玉树观众人纷纷向那剑客出手,那柳铨和于道却站在原地,并未急于出手。那剑客倒真是了得,背后长剑已然拔出在手,一柄长剑舞得精妙无比,且宝剑异常锋利,寻常武器与之相碰,非断即损。那剑客在众人围攻中腾挪穿梭,身法形如鬼魅。但依然招式自如,剑锋凌厉。人虽然依旧显得摇晃不定,却始终无人能近其身。斗笠剑客每每出剑,周围人必有人痛呼,非死即伤,断腕断腿,倒地哀嚎者不计其数。这个空场,呐喊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不一会儿,空地上已是尸横遍野,血迹斑斑,各路豪杰都已杀红了眼。而这剑客招式端的是招招毒辣,剑剑只取要害,招式毫不拖泥带水。 柳于二人见此情景,耳语了一番,突然呼啸一声,分从左右同时欺上,向那剑客攻去。那柳铨招式一出,周遭众人即感炙热。凡掌缘到处,即传来一股烧灼焦臭之味。这柳铨招式沉稳老辣,攻守有度,掌风拍至,花草尽枯。看来其烈焰掌的功力也是非比寻常。而另一边于道则是恰恰相反。其人身形削瘦,双臂奇长,拍出的寒冰掌一下冷似一下。周围盟友也受不了其身遭寒气,纷纷远离。两人齐攻剑苛,柳铨主攻正面,而于道则有一下没一下,伺机偷袭。其二人在昨日,就靠此种战法,由于道堪堪偷袭得手,可惜那时夹攻之人还多了一个严奎,即便如此,当时也未能命中要害。而现在严奎不在,二人围攻,效力大减。是以先前二人先不动手,让周围人等对剑苛先行消耗,然后期望能捡个现成便宜。此时大家也已顾不得江湖规矩,夺回镇观之宝才是首要。而那剑苛在两大高手夹击之下,似乎仍然游刃有余。一把长剑舞得滴水不漏。且时而还击,却逼得二人倒是不得不全力抵御。 周围死伤渐多,剩下之人心下胆怯,纷纷退开。最后演变成柳于二人夹攻斗笠剑客的局面。那剑客在二人中穿行自如,始终占据上风。而柳于二人逐渐被逼得与之越来越远离。只敢在剑气所及之外游走。酣战一会,柳于见难以得手,互相打个暗语,突然拳风大变。二人招式动作骤然趋同。只是左右相反。柳铨右手使出一招“天崩地裂”,自右向左劈出。而于道便左手使出一招“天崩地裂”,自左向右劈出。柳铨一会右手又使一招“灰飞烟灭”于道则也使出一招“灰飞烟灭”。只是用的是左手。二人如此变化,显是平日就习练的二人合技。二人功力相若,如今相辅相成的使出一种招式,好比合二为一。功力陡然翻番还不止。且二人掌力一阴一阳,配合无间,端得是变化多端,令人难以招架。场地中央烈焰与寒冰真气交杂繁复,周围人均看得呆了。 那剑客见二人变招,也是剑法陡急。喉间开始不停发出“磕!磕!”的古怪之声,怪声一声响似一声,声音铿锵刺耳,周围包括柳于二人也是听得心神不宁。“师兄,这贼子声音古怪,怕是有摄人魂魄的怪术。”于道尖叫说道。于道这人不说话不打紧,一说话周围人也是一愣。此人的话音甚是尖锐,尤甚女子,众人中想不到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竟是如此声音,都不禁哑然失笑。柳铨久战不下,也是额上渗汗。他原本想与两位师兄弟合力,拿下此人。谁曾想,剑苛武艺如此之高。先不算严奎冒失受伤。就算严奎仍在,依照目前对方使出的剑法功力来看,集三人之力也未必是其对手,不知昨日为何运气如此之好,竟能偷袭得手。那剑客的剑法鬼神莫测,攻防兼具,根本毫无破绽。且单就现在交手情形来看,此人甚至仍未使出全力。再者,又听于师弟言其有蛊惑人心之异术,使自己原本沉稳之性,也开始逐渐动摇起来。 柳铨大喝一声,定住心智,同时也想出言稳住师弟,却听那剑苛反倒是冷冷一笑,“摄人魂魄我倒不会,不过古人有琴剑合舞一说,这儿没有琴,那我只能自己打个节拍罢了。”那剑客口上轻松言之,手上的剑并不停缓。只见他的剑法举手投足都暗暗合着口中所发之声的节奏。一招一式,剑法分明。出手并不像先前那般令人眼花缭乱,但是现在每次应声出剑,柳于二人都发现其中蕴含别大内力,剑气纵横,使人根本无法接招,只能躲闪。眼看柳于二人败象渐显,周围人众都不禁心下一沉,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瞅准逃跑的方位了。“凝!”突听剑苛一声大喝,剑往下举,柳于二人突感四周压力骤增,浑身奇穴尽皆堵塞,内力受阻无法施展,两人只得运劲勉力与其内力相抗。柳铨脸涨得通红,于道的脸则极为苍白,毫无血色。剑苛如此内劲,两人完全无法与之抗衡。僵持一会,只听剑苛再吼一声“宣!”,抬手举剑指天。柳于二人立即感到周围压力顿无,浑身内力急涌而出。外人见他二人冲天大喝一声,不一会,好像抽茧剥丝一般,毫无气力,纷纷逐渐软倒。周围人众大骇,惊讶剑苛武功高强简直逆天。有的人已经害怕得发起了抖,手中兵器都掉落在地。 柳铨软倒在地,浑身大汗淋漓,不停喘着粗气,犹如待宰羔羊,毫无还手能力。原本已经闭目待死,呆了一会,发现并无动静。耳边只听剑苛慢慢说道:“你们也曾在江湖中小有名气,想不到今天却如此狼狈,我现在要杀你们如同碾死蝼蚁。不过我有急事要办,本就不该在此多费周章,你们的命暂且留下。这两天与你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你们玉树观的是是非非我也不想过多参与。东西我没拿,言尽于此,后会有期。”说罢,还剑入鞘,转身就欲施展轻功离去。就此情势,在场众人已无人再能阻拦。 “且慢!!”就听空场边缘丛林暗处钻出来两个道士。两人一高一矮,神情不定,矮个儿道士说不出是慌张还是兴奋,嘴角肌肉不停抖动,似是紧张过度。而出声的乃是那个高个儿道士,眉头紧锁,满面愁容。那高个儿道士手上还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少年穿着简陋。周围有些刚从京城宜月楼出来的人发现这少年竟是酒楼的店小二。瞧那少年,眼珠在转,但身体僵直,无法动弹,显然已被点了穴道。 “你同伴还在我们手上,就打算一走了之?不如放下我观至宝,咱们来个交换?”那高道士朝剑苛说道。两道士也在光亮之处认出此子乃是酒楼小二,不过想起日间剑苛出现在宜月楼一事,使得他们反而更坚定这少年乃是剑苛一伙。 剑苛回首一瞧,也依稀认出这被擒少年。不过自己与他并不相识,也不知为何他会在晚间出现在此,更不知为何这少年怎么就会被他们擒住了。白日在酒楼见此子甚为机灵,想不到现在却成为了臭道士们的掌中之物。原本想可事不关己,一走了之。不过一来,自己一走恐怕那些江湖中人对自己之恨会转嫁至这个无辜少年手上,二来自己原本就对孩童女子等弱势群体易动恻隐之心,无法坐视不理。沉吟了一下,也不想向对方多做解释,便转身道:“以年幼孩童为质,众位自命不凡的正道人士,可是磊落得紧啊。”高个儿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说道:“姓张的,这儿有这么多英雄好汉与本观师长,本轮不到我这小辈在这儿喧哗,不过今天众位师叔身体略有不便,让你有机可乘。说不得,我也得站出来和你计较。我与师弟刚刚在草丛中擒住这小子,这小子鬼鬼祟祟,在一旁隐伏。想来你这贼子正被我们追拿,可今日却敢在宜月楼中逍遥自饮,而这小子在二楼那是人前马后,伺候得紧。看来你二人必大有关联,那宜月楼我看也逃脱不了干系。”高个儿话音一顿,环视一下四周众人,以求获得周围众人认同,再接着道,“你武艺高强,我自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的朋友似乎武功就不怎么样了。怎么样,我也不想让这样的小孩受伤,你要么乖乖的交出宝物,否则,大家就来个玉石俱焚!”高个儿说完,其实内心也是打鼓,自己对于这少年是否是剑苛同伙本并没有底,甚至于就算他与剑苛有所关联,谁也保不准剑苛会不会抛弃同伴,独自走人,现在话已经说在了前头,也只得赌一把了。只觉周边晚风一吹,顿感身上凉透透的,原来浑身上下都已被冷汗所湿透。 第五章虚灵剑法 剑苛见那高道士左手扣住那少年脉门,只要随时一发内劲,即可取其性命。也深感棘手。那姓袁道士一看剑苛似乎为难,心里大喜,自以为所料不错。让自己撞了大运,如若能借机夺回宝贝,于观中可是大功一件。不过就在剑苛沉思之际,夜间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此音彻人心扉,悠扬洒脱,林中树叶随风纷纷飘下,伴音飞舞,在场中火把照耀下,画面甚为炫目。而那箫声则由远及近,速度来得飞快。刚才还远在数里,片刻已至附近。周围人众大为骇然,发觉吹箫之人轻功显然极为卓绝,更令人吃惊的是,此人吹箫急速而来,但箫声源源不绝不曾停顿,显是用内力不停送出,悠扬长绵,箫声似是鼓动着每一个人胸中内息,令人血气上涌。众人尽皆往箫声源处望去,只见阴影处走出一名灰袍老者,口吹一只竹箫。此人身形高大,但穿着却极为普通,背后别着一块陈旧木板,显得较为古怪。 “玉树观乃武林正道,无论事出何因,挟持一少年都为我辈所不齿。真令我观中蒙羞,还不快放了他。”老者放下竹箫边走边缓缓说道,话音一落,却听那姓袁道士一声大叫,软倒在地。众人不明所以,却见他双膝之处却渗出许多鲜血,姓袁道士双手捂膝,**不止。“顾及观中声誉,委屈你了,废你武功,小作惩戒,下半辈子,就在轮椅上度过吧。”那老者道出令人悚然之语但人却显得极为平静,周围人见其不抬手不动足,转瞬间便废了那高道士双腿,武功之高,手段毒辣,简直人所未闻。“掌门师兄!”只听柳铨终于在倒地后说出了第一句话。这老者见柳铨呼唤自己,微微点头示意。原来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玉树观当前掌门承德道长。此次玉树观至宝被盗,全观上下乱成一团,虽然之前观中三大高手已经尽出,不过承德仍然放心不下,也依照观中弟子传信,紧随京城而来。正巧在京城郊外撞见此幕。承德眼见观中弟子横倒竖歪,死伤大片。自己三个师弟也是全部负伤,心下又惊又悲,想这剑苛武艺远出自己先前算计之外,自己玉树观江湖百年威名,于今日这一惨败也算是栽了。心头本已恼怒得无以复加,又见自己门下弟子在众人面前要挟剑苛,怕众人议论再伤及本观声誉。当即怒火全都一股脑儿出在高道士身上。 不过承德在众人之前面不改色,说话不缓不急,向场中走去。众人见他年纪不小,但是目光如炬,精神抖擞。剑苛一见便知其内劲高强。承德踏步上前,说道,“吾乃玉树观第一十七代掌门,道号承德。阁下想必便是江湖人称剑苛的大侠吧。”剑苛轻哼一声,算作应答。承德见其轻慢,心头微恼,继续说道,“开门见山,阁下闯入我观,夺我至宝,伤我徒众,端的是仗着艺高人胆大。不过我们江湖中人,自也有江湖中的规矩。今日,吾以玉树观掌门身份与阁下划下道儿,若在下能胜你个一招半式,也不与你为难,阁下留下宝贝即可,自废武功向周围英雄有个交代,随你自便离去。如若是阁下胜了,也即是证明我观实属技不如人,不配拥有这镇观之宝,阁下自行带走便是。”玉树观众人听得掌门如此一说,纷纷大惊失色,柳铨更是大叫万万不可。连严奎听闻此言,也从昏晕中醒转过来。 剑苛并未直接回应,而是默默走向横倒在地的店小二,抬腿一勾,将这少年挑起揽在手里。瞥了一眼依旧**着的高道士,转头对愣在一旁的矮个道士说,“你还不对他予以施救?不怕他失血过多而死么。”这个矮道士突然惊醒,怨毒的望向剑苛。然后赶紧抱起断腿的师哥,找人治疗去了。剑苛心下奇怪,断你师兄双腿的明明是你观的掌门,这样怨恨我又是作什么。这念头也不再细想,肃然对承德道,“玉树观在江湖大名鼎鼎,不过近日对我百般纠缠,是到做个了结的时候了。掌门你提的主意甚好,那我就且与你切磋切磋,出招吧。” 周围人见他一手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边就想与玉树观掌门接招,此等嚣张,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那承德见这剑苛如此托大,心中也是怒极。他本就是性格暴戾之人,若非武艺远远超过其他三个师弟,就按照当年师父脾性,掌门之位是否传给自己这个大师兄兴许犹未可知。现在当着众多江湖中人之面,自己之前言语已经极为克制,百般忍让。谁曾想这剑苛如此轻视自己,好歹自己乃一派之首。当下道声好,不再客气,运起本家内劲,只见周遭似有无尽气旋,身遭须发衣袍尽皆飘起。周围人想不到一区区老者内劲竟如此浑厚。向来外人只知玉树观有三大高手,对掌门是知之甚少。如今有幸得见掌门技艺,旁人也算是大开眼界。 运劲已毕,承德大吼一声接招,率先发难,左掌一扣,凌空向剑苛怒拍。驭雷掌!还躺在担架上的严奎突然大声叫道。原来师兄使出的这招不是旁招,正是自己的绝学。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招无论是内劲,距离,都远胜自己,掌门师兄平时在观中从不展示武功,想不到自己的绝学竟然已被师兄透析,心下突生索然之味。剑苛见承德本离开自己好远,一眨眼间,便暴起一掌拍来,胸口突然滞闷,呼吸不畅。知其掌力与之前严奎使出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来得好!”剑苛也是大喊一声,空余右手连续变换招式,化解来招。承德用上刚劲与剑苛连过几招,见驭雷掌不能擒他,又大吼“再来!”马上招数一变,掌风突然炙热,浑厚内劲逼出高温气息,让人无法接招。剑苛一见即知,这便是之前柳铨的招式了,想不到这老头把自己师弟的武功都学了个遍。剑苛也是打起了精神,这次并不敢硬接,而是脚下展开轻功,堪堪每一次都将来招避过,而身后树木却没这么好运,棵棵熏得灰黑焦烬。旁人见剑苛手提一人尚能在如此高手的掌力笼罩之下辗转腾挪,都惊讶的合不拢嘴,叹到自己武功与之相去甚远,之前还妄想与他一较高下,实是太不自量力了。承德见烈焰掌奈何不了剑苛,马上掌风再变,陡然之间炙热转为冰冷。寒冰真气陡出,剑苛一声冷笑,仍是单单一只右手,凌空虚拍两次,寒冰真气突然倒流,反向承德袭去。承德也极为惊讶,躲开冷劲之后,突然向后跃开。表情阴晴不定,站立着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剑苛见其不再追击,以为他已经放弃,便说,“承德掌门,你的武功较你的师弟们确实有所提高,不过想胜我嘛却还不够,既然连过数十招你都奈何不了我,现在我可以告辞了?” “且慢!”承德徐徐说道,“当年虚空掌门授予柳师弟烈焰掌,授予严师弟驭雷掌,授予于师弟寒冰掌。他三人绝学相辅相成,且俱为掌法。而唯独我,师父却传授了我一套剑法。不过此剑法似剑非剑,练了我整整三四十年,我至今仍感到稀里糊涂,仍不知练了个什么东西。”承德边说边解开背后所背的长柄木块,“可我却稀里糊涂靠它当上了掌门。哎,我也从未用此剑法施展给外人看,至今都不知道施展起来究竟是个什么威力。看样子今天遇到阁下,到是可以拿来检验一番。”承德将背后木块操之在手,这东西说是木块,其实更犹如一跟扁担。不过这木块显得更为沉重,通体漆黑,但又黑得发亮,在月光与火把的照射下,又似有流光溢彩,让人说不出这是个什么所以然来。 剑苛见承德手持如此古怪的兵器,当下也不敢怠慢,再次抽出背后长剑。承德继续说道,“听说你被称为天下第一剑客,恰巧我也习剑,就让我来试试你的手段吧。”说罢木块已直指剑苛面门,剑苛举剑欲挡,还未招架,突然面前一闪,承德使出的面前招式已经一晃不见。却突然攻向自己肋下,剑苛侧身使出一招“如封似闭”,格挡承德来招。可承德剑法尤其诡异,剑依旧尚未及身,剑招又已不见,一晃眼已经自上而下,向剑苛天灵盖劈来。剑苛左右招架,但是两人却未有相交哪怕一剑,便都已变招。承德剑法虚幻缥缈,使动如此不便的兵器,却显得游刃有余,犹如舞动一把轻盈的长剑一般,虚虚实实,且变招之快让人目不暇接,一般人别说接招,连看清都无法做到,这虚灵剑法当真巧妙多端,承德能用如此不便的兵器,使出如此灵动的剑法,也是让人啧啧称奇。不过剑苛也是相当了得,虽然承德剑招变化繁多,但他仍能每次见招拆招。只是众人见二人相斗,互相手舞足蹈,但是却从为有过兵刃相接,也是奇哉怪哉。然而剑苛手中毕竟多了一人,承德的虚灵剑法又精妙无比,以灵便击自己不便,渐感吃力。 两人剑招是越打越快,身法变幻,让人已难辨清。只听剑苛一声大吼,手中少年被其用一下巧劲掷出,那少年稳稳当当的落地站在了一边,活动了一下手脚,原来穴道已经被剑苛解开。剑苛手中一空,抖擞精神,与承德对招中,开始出剑还击。剑苛手中束缚一去,放开手脚大喝一声架开承德来剑,运用内劲催动剑气,凌厉还击。两人由一开始的虚招转为剑剑相交,震击声不绝于耳。 两人剑技均为天下一流,剑随身走,身随意动。两人身形一快,周遭人武艺稍差的便已无法辨识,且周围人怕被二人剑气所及,均越退越远,圈子约拉越大,场地中央空出好大一块,供二人剑斗。 第六章面婆 “婆婆,我想吃那个糖人。”一个女娃娃手指糖人摊上的一个猴型糖人,急切的看着眼前的一位女子。“好的好的,乖,婆婆这就给你买。”只见这位女子,一边轻抚身边女娃一边从身边荷包中取出两枚铜钱,向糖人摊的两位手艺人递过去,那两个手艺人随即把糖人给了那个女娃娃。其中一个年少的手艺人不经意间撇到这位女子,却发现她竟是一名妙龄女郎,美艳不可方物,要不是身上衣物略显朴素,定是哪家有名有姓人家的小姐。这个少年人心里端倪,这哪是什么“婆婆”啊,简直就是个美人啊!小女娃娃瞎闹胡说啥呢。心归心想,眼睛却不敢再偷瞧了。见二人缓缓离去,才偷眼又瞧了几眼背影。 “婆婆,我瞧前面那人偷瞄你呢。那对招子在你身上游走了好一阵,好没个分寸。”小女孩嘻嘻笑着,舔着刚刚到手的糖人。“是么,我倒没在意呢,不过我知道定会有这一出,所以呀,我也早早留了一手呢。”那女子也是抿嘴一笑,轻轻挥动了一下手臂。“那孩子呀,怕是熬不过今晚哟。” “婆婆,你又没忍住,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小女孩假装埋怨,却是一口咬掉半个糖人,放在嘴里咀嚼,“糖人大块嚼着才最好吃,恩,什么都是大块吃才好吃。”小女孩越嚼越来劲,一口把剩下半个糖人也一起吞进嘴里。 二人缓缓转过几条街巷,停在了一幢富丽堂皇的酒楼之前,时辰还没到晚间正餐时分。那婆婆领着这个女娃绕着酒楼周围转了两圈,并无寻见异状,便整整衣衫,打算踏进酒楼。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声音不同他人,磕磕磕磕地一步一步如同铁匠打铁时的敲击声。那声音还算不得响亮,但这婆婆耳力甚好,警觉之下听闻此声略显刺耳。当下脸色一变,赶紧拽住小女孩闪身没入路边人群之中。不一会儿,从街边拐角处踱出一个摇摇晃晃的剑客,走路脚下虚浮,脚步声略显独特。头戴斗笠,身着蓑衣,背后还背了一把长剑,一身阴气。二人见他行走不稳,但步履奇快,三两步跨入酒楼之中。那婆婆静候片刻,才皱了皱眉头出声道,“阴魂不散。”转头轻声对女娃儿说道:“看来正门是走不了了,咱俩得找个僻静的角落上去。”一撇眼间,却见不远处走过两个道士,一高一矮,看打扮便认出此二人是玉树观弟子。婆婆心想,来得好,我正愁如何解决,想不到就有人来帮手了。眼见两道士即将走远,心下便有计较…… 宜月楼四楼,一间名曰“极致幽竹”的雅间内,围着一张红木桌子坐了四个人。左首一个大胡子,身材肥胖,浑身穿着破破烂烂,不似中土人士。大胡子右手边坐了一个侏儒,面目凶狠,头上斜戴了一个眼罩,遮住了左眼,瞧模样似是个独眼龙。还有一个白面书生,头戴方巾手拿折扇,身上却挂了好几个铃铛挂件,人一边摇头晃脑个不停,同时又传出铃铛之音,让人不厌其烦。而在主桌则坐了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子,本该相貌堂堂的脸上却有一道极深的伤疤,从左额头直接连至右嘴角,让相貌变得十分可怖。雅间内外并无小二服侍左右,四人也是默然端坐,似乎在等什么人。想是憋得久了,实在忍不住,那大胡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打破了宁静:“什,什么情况!等等等了两个时时辰了,还还不来,这功功夫都都都够大胡子我把“水帘洞”的瑶姐姐姐们搅个个七七八八遍了!!他娘的!”这大胡子中原话说的本就不标准,还带有口吃,让人听起来艰涩难懂,倒是那句“他娘的”说的清晰响亮,让人感到滑稽可笑。“噗嗤”,听到大胡子口开混语,那白面书生忍不住轻笑了出来,又赶紧用折扇捂住了嘴,眼睛瞧向他方,装腔作势。大胡子转眼瞪向那书生,刚要发作,却听右手边那侏儒说道,“大胡子你闭嘴,老子就是宁愿干坐着,也不愿听你这口吃说话,隔会便絮絮叨叨直说得老子闹心的很。六妹说了会来便不会诳你。你在这瞎嚎,当心她待会过来戳瞎你的眼睛。”说罢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罩,表情越发的凶狠了。这侏儒斥责大胡子说话难听,其实自己喉咙发出的声音更是沙哑刺耳,犹如七八颗石子摩擦着自己的喉咙挤出来的声音一般,听着让人耳膜都疼痛起来。那大胡子似是有些惧怕这侏儒,嘴角抽动了两下,低声嘟囔一句“死面婆”后强忍着怒气坐了下来。 “是呀是呀,连二哥都还没说话呢,你就忍忍吧。”那书生说话拿腔拿调,让人听了也是极不舒服。那坐在主桌的二哥咳嗽了一声,说:“大家稍安勿躁,本次事关重大,不同往日,且耐心等待六妹消息。”二哥发话,其余人不敢再说,房间又重回了宁静,沉闷的氛围使得那书生的铃铛声显得越发清晰起来。 “来了!”那书生突然牟子一亮,抬头看向雅间窗外。其余众人也是纷纷起身。只听窗外传来一声柔声轻笑,“众位哥哥们等候多时了,小妹来得晚了,还请担待则个。”这声音娇声嗲气,酥心软骨,原来便是那“婆婆”到了,只不过不是在门外恭候,而是爬到了窗外。 “哼,好好的门不不不走,非非非要爬爬爬窗户,老太婆了,还还他娘的装装嫩,大胡子都都都疙瘩鸡皮了。”大胡子等的一脸不满,这次不但口吃依旧,还把鸡皮疙瘩都说成了疙瘩鸡皮。 窗户一开,一个人影蹿了进来。正是那婆婆。此人脚刚一落地,只听“啪”的一声,那大胡子便吃了一大耳刮子,脸上瞬间泛起五个黑色指印,立刻肿胀起来。 “不过才月余不见,小妹可真想念五哥得紧啊,想不到五哥也是,真让小妹欣喜。”那六妹依旧是掩嘴轻笑,但其出手狠辣的行径却与其言语并不相称。“毒!毒!你他妈又对我用毒,解药拿来!臭婆娘!有本事别用阴的和我打一架,我弄死你。”那大胡子只觉中掌左脸异样,肌肉一瞬间麻木起来,不过中毒之下一紧张,反而口齿伶俐起来,但也仅过片刻,麻肿之感袭来,话都已无法吐出。 “五哥,说甚话来,小妹我又怎么舍得对你用毒呢,我的好哥哥!”六妹嘴角轻笑,眼中却是精光闪现。 看着他们胡闹,坐在主桌的男子皱了皱眉头,说道,“六妹别闹了,把解药给他,我们赶紧说正事。”那六妹听他这么一说,努了努嘴,向大胡子说道,“张嘴。”大胡子依言张嘴,那六妹略一抬袖,一粒药丸窜进大胡子嘴里。大胡子一咕噜吞下,不一会便觉脸上肿胀渐消,就是口舌依旧感觉麻木,半晌吐不出个囫囵话来。不过心也算是落地,冷汗已经湿了一身。大胡子深知六妹的手段,若不是刚才二哥出言相帮,苦头肯定不会少吃。 “六妹,事情办的如何?”二哥问道。 “我奉二哥指令前往玉树观,还在附近打探时,便听得观中闹开了,原来是怀阳玉被那剑苛所盗,那剑苛轻功很高,来去不露形迹。我费尽功夫才勉强找将上来。发现他一路向京城而来,小妹跟踪之时原想路上找机会做掉他,但怕他武功太高,操之过急反而坏了大事,又在京城郊外亲眼见到他一人击退玉树观众位高手,还能独自脱身,端的厉害。不过他身上似有内伤,小妹思寻也不是没有机会,便一路跟随,顺便给众位哥哥传讯在此汇合,协力为之。刚才见那剑苛先进了酒楼,小妹便从一个僻静处从酒楼外登上楼来。” 那二哥听六妹如此所说,觉得如何处理这剑客略为棘手,说道,“六妹所说,那剑苛果真如江湖传闻一般武艺高强。此人天赋异禀,技艺传承松柏寺高僧,后再经自己机缘巧合,练成高超的剑术,从此横行江湖,从未遇到敌手。且此人一向独来独往,出手心狠手辣,与其过招,非死即伤,是个很难解决的主。” 那侏儒开口阴笑道,“呵呵,敢情那小子和咱们一样,做事不拘小节,想杀就杀,自由自在啊。” “听说他曾有妻儿,不过似乎死在了仇家手下,他手刃仇敌之后,行事更是乖张孤僻。不过也养成了不对女人小孩出手的习惯。六妹此次能够一路跟踪他至此,估计并非是他没能察觉六妹,而极有可能只是不对六妹出手而已。”那二哥说道。那六妹听到此话,也是暗道一声好险,“二哥,若真如此,那剑苛纵使武功天下无敌,弱点也太过明显,我们正好利用此点,抢夺宝贝,杀了他,还能扬名立万。”那二哥微微点头,“那剑苛现在就在楼下,天色渐晚,不知各位有何计较。” 那书生微微一笑,“二哥,那剑苛虽然武艺卓绝,据小弟盘算,要拿下他也并非难事。据传此人早前曾中过一种寒毒,原本不久便应毒发而死。然也当是他命不该绝,偶遇一世外高人封住了他的毒发经脉,也正巧他武功内劲原本便走的阴柔路子,不致太过相生相克,才得以续命。不过也已是阴毒攻体,活脱脱被折磨得像个半死人一般,苟活于世。先前打探到在淮阳道上这病鬼单人迎战玉树观三位高手,内劲催的急了,毒劲上来阻碍了内息,出手受制吃了两招亏跑了。照此看来,楼下那家伙顶多半条命而已。咱众兄妹一齐,明的暗的都是稳操胜券。” “四哥所言不错,我刚看那剑苛的样子也是病怏怏的,不似常人,妹妹我楼下上来前还故意招呼了两个玉树观门人进了酒楼,泄露了那剑苛的行踪,恐怕那家伙今天又逃不了一场恶战,咱们伺机在旁正好渔翁得利。” “六六妹,你你可别让玉树观发发现了咱们,毕毕竟大哥不不不希望与玉树观撕撕破脸。”大胡子嘴部麻肿一解,又嚷了起来,只是口气软了不少。 “哼!婆婆易容术冠绝天下,岂会让两个虾兵蟹将瞧破关窍,你以为人人像你个大胡子似的这么好认”那小娃娃自打进来后未曾说话,听大胡子一再质疑“婆婆”,便出口帮腔。 “咱家心妹说得好,婆婆我江湖人称“面婆”,容貌每日千变万化,谁也不知我的真实面貌。大胡子你可真是很傻很天真啊。”面婆不知是得意还是嘲讽,又咯咯咯的掩嘴轻笑起来。 大胡子轻啐一口,“真真恶心,变变起脸来比比谁都都快,真下起手来比老子还狠”不过这次学乖,不敢再大声抬杠了。 那二哥听了众人一席话,说道,“看来此次确实是做掉剑苛,拿取宝贝的大好时机,旦望不辜负大哥对我们的期望。咱只待情况生变,伺机而出,咱们古门七雄定要干他一票大的!”众人随声附和。 古门七雄乃是江湖中新近打着“顺应天命,世道轮回”口号的七名江湖大盗。七兄妹武艺高强,且各怀绝技,平日里专干些刀口上舔血的买卖。 少倾,宜月楼楼下传来大声吵闹之声,古门众人相望一视,知道生事,纷纷来到楼下。见那剑苛击杀和尚后离开,两玉树观道士随行而去。古门众人也纷纷施展轻功,尾随在后,随行之时便有所计较。 第七章偷袭 且说剑苛与承德道长剑斗,两人先是越斗越快,后又招式变缓,剑招都转为沉重,招招硬拼,继而再次变快。剑风时而呼呼作响,时而沉寂无声。周围人见到如此武艺都看得痴了。其实两人相斗时久,剑苛心下暗觉不妙,这老道挥舞如此沉重不便的兵刃,竟然还能使出虚虚实实变幻无穷的剑法。虚招时剑招快速凌厉,变化多端,实招时更是沉猛刚劲,每次接招都震得自己手臂酸麻,长时间剑斗丝毫不见其有任何疲怠。这老者必是有着极为雄厚的内力支撑,否则断不能持续至此。不禁暗赞这老者的剑术果然有些门道!其实剑苛不知承德此时内心也是焦急无比,思忖这剑苛较自己年轻,如果短时间内无法将其制服,时间一长怕自己年老力衰后劲不及于他。不过两人现在势同骑虎,谁稍有闪失都是非死即伤。都不敢轻易泄劲。 剑苛见如此持续拼斗下去,到了恐是两败俱伤,且自己身有要事,心下急躁不想恋战。于是不再保留内劲,陡然提起全身内力,灌输至剑,剑力一震,瞬间把承德的“扁担”震开,然后使出一招“漫天剑舞”将承德逼退,欲找之前的少年一同离去。但回首一顾,先前所掷之处空无一人,那个店小二已然不见踪影。剑苛大惊,心下一慌,自己与高手对决,无法分心,对那小子略有疏忽,没注意他怎的没了去向,别怕是那小子又落入周围“豪杰”手中,那就甚为棘手了。说时迟那时快,承德又已逼上前来,剑招更是凶狠,意图想短时间将自己击败。剑苛只有暗暗叫苦,知承德此战赌上门派声誉,定是不容有失。而自己心有牵挂加上连续催动全身内劲,有毒经脉又已开始渐渐作痛。浑身阴气开始蔓延,口中喘出寒气,而额头留下的汗珠竟已结冰,形势显得颇为不利。 承德见剑苛面露苦色,浑身阴气渐甚,知其无法持久,更是功力全开,将一套虚灵剑法使动得宛如一条灵蛇般噬人性命。这个“扁担”在承德手中使得如此灵动,让对手难以防范,且又兼具沉重无匹的特性,倘若寻常兵刃与其相交,那早已是断折毁之。 突然周围人群一阵喧哗,纷纷大喊,“着火啦!”只见林中不知何时,突然蹿起大火,火借风势,瞬间便烧至众人面前。豪杰们大叫躲避,有些胆子小的早已作鸟兽散。其实林中大火要么难起,一旦势起,那火焰蹿升波及的速度,人兽皆难以匹及。只见周围树木不堪大火,烧断而倒,众豪杰与玉树观观众纷纷散开,黑烟缭绕使得众人已辨不清情势方向。柳铨见大火来势汹汹,也来不及细细思虑是何原因引起,大声呼喝众人纷纷撤出树林。其中但有武功低微逃得慢的,不少人一瞬便被火焰吞没。而承德与剑苛仍然在火中拼斗,无法脱身,随着周围烟雾愈浓,两人几个起落,便已没入火林中了。柳铨待转身想助力掌门,早已被火焰阻住,摇头顿了顿脚,赶紧去了。 且说二人交手时间俱长,在大火黑烟中呼吸又是极为困难,内力消耗极大。且二人交手中还要随时用内力剑气避开靠近的林火,以及四周倒塌树木,剑斗情势变得愈发凶险。两人须发也被热浪焦烤卷起,内力在此种场景消耗极大,逐步沦为强弩之末,两人皆叹此次是至死方休了。 剑苛自叹晦气,刚打算再提一次内劲逼开承德,图谋出路,突然背后袭来一阵掌风。该掌风藏在火势中悄然而至,要不是自己现在已经将功力运到极致,须发皆可感知劲力,还真不易在大火中识出此招。剑苛此时内力已然不多,不再顾及颜面,一个就地打滚躲开背后偷袭,不过他终究用剑行家,为防承德进击,自己已经横剑身前,并且左手虚指,已成恪守带攻架势。没料承德没有乘机而攻,而是突然与两个蒙面黑衣人剧斗起来。剑苛纳闷,还未待细想,脑后又是一掌袭来,此次那人没有用刻意的暗劲,而是背后一掌直取肩胛,避开剑苛要害,要乘机打伤擒他。 此招若在平时剑苛自可轻松避开,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浑身经脉犹如寸断一般剧痛,知道自己内力损耗过度,全身功体运转早不如平时灵便。此刻防得了前面防不了身后,若再与人缠斗,怕是真要死在这里。对手武功不弱,出掌更是苍劲老辣,当时情地让剑苛避无可避。剑苛一咬牙,眼下此地实在不宜久留,也顾不得偷袭者究竟是谁,还是赶紧脱身。当下索性将计就计,眼见掌力及身,一个侧转,将自己后背心口对准那人掌心。那人也是一惊,心想这家伙是被大火烧傻了么,不想活了?我特意避开他的要害,他还送上自己的心口来?这一掌拍实了,这病鬼还不得当场归西?仅一个犹豫间出掌劲力略有一滞,待掌力拍到剑苛身上,剑苛运起内力勉力一挡,顿觉喉口一甜,一股大力冲击而来,脑中顿时嗡的一声响,热血便欲喷口而出,然仍旧强行稳住内息,借其一掌之力向前飞跃而起,在空中连挽四个剑花,阻挡那人后招。落地时提气挥剑,劈开周围树木,一个箭步冲入火林之中,瞬间没影。那人没料到剑苛在如此情形下仍有这般能力,欲待再追,被剑苛劈倒树木阻住,大呼可惜。 这边厢承德被两个蒙面黑衣人缠住,自己虽然未曾身受内伤,不过内力也已枯竭,这两个黑衣人虽然武功不及自己,但显然也非易与之辈,且二人净是与自己缠斗,只求消耗拖住自己,甚是麻烦。如此大火境地情势已经极为不利,不知是什么道上的人会在此时偷袭自己与剑苛。承德情急生智,深吐一口浊气,平稳说道,“不知各位是哪个道上的朋友,挑在今日找老道切磋武艺,贫道倒是一向视武如命,蒙各位看得起,今日贫道定陪阁下玩个尽兴。”承德故意将这句话每个字词运起最后内力缓慢清晰的吐出,显得自己仍然游刃有余,且像是要在这大火中与这二人奉陪到底,实则乃是虚张声势。果然那两个黑衣人一听也是有些犹豫,生怕这老道当真还留有余力。在这大火中如若一时半会无法取胜,那到时候谁都走不出这片火海去,此处并非久留之地。正当时,只听另一边传来三声口哨,这两个黑衣人相视一下,知道另一边未能得手,自己二人光拿承德一人并无用处,于是无奈也随即口哨相应,找个火势较小的去处匆匆离去。承德看到他们离去,也是无力追赶。暗叹好险,贫道倘若殒命于此,玉树观今日必是威名扫地。所幸那帮人有所顾忌及时收手。承德摇头叹声万幸,随即也是脚下一踏,寻路离去。 三个黑衣人出得林来,已是狼狈不堪,身上也是烧灼疼痛令人难忍,找到一处小湖,跳入湖中缓解。片刻后上得岸来,其中一人瘫软在岸边草地便说,“二哥,这这次真他娘的晦晦气,老子都都都快被烤烤熟了也没能拿拿下那老道,剑剑苛那小子也也不知道吃吃什么长得,挨挨挨了二哥一掌还还还能跃起逃走,真真真够牲口的。”另一个黑衣人接着说道,“没错二哥,咱看那老道和那剑苛性命相搏了那么久,还在大火中翻来滚去的,自以为拿下他们正是时候。谁知此二人临了还能留有不少余力,端的是令人咋舌。” 剩下那个黑衣人喘着粗气,显是对刚才的大火还心有余悸,望林而叹道,“四弟你的计策不错,但这大火烧的也忒大了点,结果老道和剑苛没抓住,咱自己都差点交代在了里面。”说完解下面罩,原来便是古门七雄中的二哥。另外两人便是那大胡子与穷书生。二哥接着道,“咱还是操之过急了些,那老道和剑苛两人果然并非易与之辈。” 那穷书生说道,“二哥,小弟实在没料到那二人武功竟然如此高强。不过我现在仔细一想,刚才思虑略有欠佳。那二人在火中实已内力枯竭,要是真玩命,他们肯定要交代在这里。只不过今日夜风极大,火势确实超出了小弟的掌控,说到底四弟我还是怕死先走了,此次未能建功是四弟我的不是。”那书生倒是颇会说话,三人同走的责任硬是全揽在自己头上。 “诶—”那二哥一挥手打断书生说话,“咱们兄弟同心,不必放在心上。想那剑苛必然是身受重伤,三弟和六妹已在外围搜索,咱还有后着,我们也追上去看看他们有无收获。” 三人运起轻功向林外事先约好的地点而去,到了离京城郊林不远处的一座歇脚亭,却不见三弟与六妹人影。纳闷间,发现亭脚处有二人用古门暗语写的讯息,乍看不打紧,一看差点让三人急的背过气去,直呼赔了夫人又折兵。只见暗语写道,“目标未见,心妹失踪!事急!” 第八章林中遇险 且道店小二阿零一见楼下出了人命,真是惊的魂飞天外。心想完蛋完蛋,我负责的二楼侍客区出了杀人凶犯,今天生意一坏,胡掌柜肯定迁怒于我,一顿毒打是逃不去了。加上老爹烂赌无度,周围乡邻早已臭名远播,今日出事饭碗也必然难保。阿零想到这里整个人瞬间呆若木鸡,手中茶壶摔落在地,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京城闹市区大名鼎鼎的宜月楼门前堂而皇之的杀人离去,那人简直疯狂至极。想起平日里一向小心做事,可千算万算这等霉运依旧还是没能逃过。阿零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人倒起霉连喝凉水都渗牙。阿零呆站了一会,见楼中顾客纷纷喊叫奔逃,大小伙计也是慌神乱窜,各个生怕与此事有所牵连。自个儿好不容易一个激灵劲回过神来,连忙告诉自己快跑吧,今天事儿生出来的损失,胡掌柜就是打断我两条腿我也是抵偿不来的。 阿零想想自己小时都是老爹一手拉扯大,但是自打懂事起,就记得老爹一直嗜赌如命,闹得家里徒穷四壁,小时都靠四周邻居接济度日。时日一长,周围邻居也是不再待见,后来债主上门催债,搅得父子二人只能离乡背井逃债流浪,靠着边打散工边乞讨苟活度日。但是老爹手里只要一有了闲钱,那必是一头钻进赌坊输尽方休。这样的幼时环境迫使阿零很早就开始自立根生。今日摘个野菜,明天讨个馒头,上午这家打着零工,下午那家偷摸点东西,以此勉强过活。等人生的大些了,开始能够赚着钱了,阿零想着至少能给老爹和自己糊口饭吃。 近日二人流落至京城,在城东贫民窟搭了个草棚落脚。阿零凭着手脚勤快聪明机灵,在宜月楼找了份小二的生计。原本盼着父子生活能有所好转,谁料到才过个把月,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想到胡掌柜发起火来毒打其他伙计的情形,阿零就不自禁打个寒颤,脚都开始瑟瑟发抖,像是自己已被打瘸了一样。 阿零眼看楼里楼外早就乱成一锅粥,掌柜的人也不见,该是衙门报官而去,当下不再耽搁,赶紧摸了一些细软,也不去城东回家,而是慌慌张张夺城而出。心中害怕掌柜派人追来,不敢走官道大路,慌不择路的往郊外树林而去。阿零想的是在林中暂且度过一宿,待到明日天明,再做打算。反正自己也是从小流浪惯了,年纪不大,倒并不怕独自一人闯荡,一人夜入树林,也不觉害怕。想到老爹拿走自己上月工钱已有数日未归,不知去了哪里,阿零便也不急着回家,打算今晚就在林中睡个饱觉。等过几天找着老爹了,一起离开京城往他处谋生。 阿零怕被掌柜找着,便往林中深处而去。徒步许久,瞧好一颗大树枝丫茂密,正打算爬上去美美睡上一觉之时。却见左前方林中似有一块空地,其中火光闪烁,有不少人在此集会。阿零总怕与自己有所干系,于是不敢声张,偷偷摸摸的踱近前去,藏在附近草丛里向内探看。 只见前方一处空地,熙熙攘攘簇拥了数百个江湖人士。在最里头,瞧见围在核心的就是今日害自己没了生计的“罪魁”剑客。阿零一见那人便甚是来气,忿忿不平的用劲捏烂身边杂草。哼!都怪你个臭病鬼,害得老子丢了生计,还不得不深更半夜来这鬼地方露宿。老子要是没饭吃饿死了,下地狱保证变成个饿死鬼吃你报仇!阿零平日混迹市井,乡下俚语自是不遑多让。至于十二三岁年纪便称自己是“老子”,在他周围的玩伴里那是很寻常的事。 阿零见那剑客环目四顾,虽然好像身有病疾,但依旧显得威风凛凛。人群中的江湖人士虽然不停对那剑客叫骂呼喊,但半天却没一人敢上前动手。阿零心想这人行事可恶,不过模样气势倒是生的有些派头。 过了半柱香功夫,人群中一白发男子一言不合便和那剑客动起手来,只见场内惊呼一片。阿零并不懂功夫,就是觉得两人打的好看,飞沙走石特别好玩。阿零毕竟是少年人心性,看到如此新奇事物不免忘记身处何境,一时间目光全被吸引,心中都开始为二人呐喊叫好。 打了一会儿想是那白发男吃了亏,腿折受伤。阿零咕哝:想不到这剑客好生厉害。和尚和老头都不是他的对手。要不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呢,仇家这么多,看这场子里人人都想要他的命,他不杀别人,别人便要杀他。 白发男退开后场内一阵喧哗,群雄激忿填膺,纷纷叫骂。人群中又有哪个大人物开始朝剑苛喊话,看情形这次似乎是要一起上。阿零心里兴奋,嘴上虽然不敢发声,暗地里给那些豪杰们加油鼓劲,希望他们好好把这死剑客修理一番,替自个儿出气。 阿零正高兴,突然后腰传来一阵剧痛,眼前陡然一黑,当即软倒在地。阿零疼得刚想开口喊叫,却发现口舌酸麻,已然无法发声,四肢无法用力,看样子竟是被人点了穴道。自己只有眼睛尚能视物。 阿零心下慌张:难道终是被掌柜的人找到来杀我了不成。想到这心里随即泛起一阵酸楚:阿零啊阿零,你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他们的魔爪。小小年纪就要命归黄泉,大好的人生还没能体验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你个胡掌柜,话说今日你宜月楼死了人讲道理关老子啥事儿啊,我阿零好歹给你在这干死干活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何仇何怨的至于追杀我到这儿。老子咒你浑身长满烂疮,疼够七七四十九天而死!到时候下地狱来陪老子作伴! 正胡思乱想间,耳边传来一阵细语。阿零定睛一看,只见两个道士装扮的人物在自己身旁低声嘀咕。天色太黑无法瞧清他们面容。不过按照他们身形,阿零一下就辨认出此二人就是早先酒楼中自己招待的两个牛鼻子。 “这二人和胡掌柜并不相识,如此说来并不是掌柜的派来杀我的咯。”阿零心下揣测。但他并不明白为何这两道士要偷袭自己,心中依旧还是忐忑。 那二人商量妥当,高个儿道士转头俯身对阿零说道,“小子你为虎作伥,本应现在就将你诛杀。不过今次事关重大,那剑苛武艺高强,现在只能拿你去交换吾观至宝。说不得咱这次不能按江湖规矩来了。”说完便抱起阿零,与矮个儿道士一同跃入场内。 谁料高个儿要挟不成,自己反被观主打残。而阿零被夹在两大高手的刀光剑影中飞来跃去,辗转腾挪,每分每毫都可能被捅出一个窟窿,当真是世上独一份的体验。阿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几番作呕,想着如此折腾还真不如让掌柜的打死算了。正恍惚间突然人被掷出,阿零在空中几个翻腾后安稳落地,动了动略显麻痹的手脚,发现穴道已经解开。阿零感觉身体中有一股阴冷内息四处游走,把自己后背几处滞塞穴道全部冲开,内息通过之处只觉舒畅无比,感觉人也是精神一振,与之前折腾欲死的感觉犹如天壤。 阿零晃了晃脑袋回想事情前后,醒悟到原来高个儿道士在拿自己要挟病鬼换宝贝呢。之前只想大喊与此事无关,可惜口不能言,让老子误趟了这趟浑水。其实就算能说话,当前谁又会听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之词呢。还好现世报来得快,阿零朝那高个儿处望了一眼,轻哼一声,让你害我受罪,活该你残废。不过今天什么糟事儿都让自己遇上了,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现在更是身处危境,无暇顾及其他,还是谋求出路要紧。 阿零转头正打算寻路走人。突然五六个江湖人士出现拦在了自己面前。 “小东西,今儿个事还没完,就想走了?”一个马脸汉子提刀上前。 另一个刀疤男也是粗着嗓子叫喊道,“臭小子,你和这贼剑客勾结,伤了我们这么多英雄好汉,你说这账该怎么算。” 阿零看到这马脸和刀疤男浑身伤痕,还有其他几个人甚至有缺胳膊少腿儿的。知道是刚才与剑苛相斗吃了亏的。现在看自己人幼力单,现在是来找自己报复来了。此时那剑苛与承德击斗正酣,根本无暇再来顾到自己。而这帮江湖汉子平日杀人不眨眼,都是睚眦必报的亡命之徒。现在他们把自己看作剑苛同党,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啊。 阿零勉强堆笑,“各位大爷,小的原是宜月楼小二,今天纯属误会。我与那病鬼剑客毫不相识。刚才只是偶然路过,可不要错怪了好人那。”说完打个哈哈,就想斜刺溜走。听到阿零如此一说,那马脸一愣,寻思今天自己去过宜月楼,倒依稀记得好像确有这么个店小二。而那刀疤男却脸色一变,兵刃横举拦住阿零去路,呵呵冷笑道,“这位小哥,咱且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但凭今晚月黑风高,宜月楼小二好端端的会出现在这儿,你骗谁来?瞧今晚这场面,说不得得拿你祭了咱这么多死伤的兄弟,好歹也给大家出出气不是。如果小兄弟你真是枉死,大不了兄弟我明年给你多烧点纸钱,以作赔罪则是。”周围几人其声附和,瞧样子誓将阿零大卸八块已解心头大恨。 刀疤男见马脸不再言语,其余人等也不再有异议,踏步上前说道,“小兄弟,你是那贼剑客的帮手也好,不是也罢,咱众兄弟们也没空管。不过那病鬼手上沾了太多咱们英雄好汉的鲜血了,咱必须给地下的兄弟们一个交代。别怪咱无情,要怪就怪你今天不走运。”说完,抬刀便朝阿零当头砍去。 阿零见刀疤男执意要动手,也是恼羞成怒,“好好好,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你们几个滥杀无辜,等老子下地狱变成厉鬼咬死你们。” 阿零骂完大呼一声痛快,只待闭目等死。只见身后突然跳出一人,大吼一声将刀疤男一头撞开。那人大吼,“那么多大男人就欺负一个小孩,不害臊么。不服气有本事找场中央那个拿剑的寻衅去,此刻瞎逞什么英雄好汉。”阿零数次死里逃生,早已是脚下发软,内心七上八下犹如海浪中的一叶扁舟。只见那人横冲直撞,拳打脚踢,把马脸和刀疤男直直打翻了几个跟头。那人叉腰怒道,“老子打不过那剑苛,你们我还收拾不了么?这小兄弟是我兄弟,确是宜月楼小二无疑,和那剑客无关。谁他娘的要是想动他,先放倒我再说。” 阿零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一看此人竟是今天为其解围的虬髯大汉。想来此人虽然生性鲁莽,粗鄙少智,但是却极讲义气。今天自己助他解围,他也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性命。 “千机门杨古笑!你今天非要护着这贼小子?”那刀疤男一抹脸上尘土,翻身怒问。 “哼,梁腾,在这儿欺负弱小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别以为你们影刀派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就算是你们的“影绝三刀”过来,咱千机门又能怕了你们?”那虬髯汉子双掌一击,震得周围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那梁腾知道自己不是杨谷笑的对手,不过见其辱己门派,却也是无法隐忍,“杨谷笑,你不过是千机门中的一条看门狗,傲气什么。咱影刀派虽然没你们千机门势力广大,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今儿个你如定要护着这剑苛帮凶,那就是与江湖各派为敌。” “咱千机门别的没什么好,就是见不得天下不平事。像你这样颠倒是非黑白,咱千机门还就非得管上一管。”杨谷笑脸上肌肉跳动,狠狠说道。 “好极好极,我梁腾一人打不过你,不过咱这儿这么多兄弟,你以为你能打几个?”梁腾手一挥,身后包括马脸汉子在内七八个人围了上来。 “哼!今日老子被那剑苛折辱正愁没地儿发泄,这倒好,有人送上门来。我杨谷笑今天就让你们尝尝正义的怒火!”杨谷笑说完,转头对阿零轻声说道,“等会我上去挡住他们,你就往东南角冲出去,不要回头,我一会儿就跟上来。” 阿零默默点头。那杨谷笑大吼一声,冲上前去,一掌劈向梁腾。梁腾惧其掌力后跃避开。周围几人却同时从左右欺上,夹击杨谷笑。 杨谷笑也是武功了得,且生俱一副蛮力。两掌迫退两个影刀派门人,一个旋风侧踢踢翻数人。短时间内,竟无人能欺近其身前。 阿零见杨谷笑一人挡住对面众人,乘机闷头向东南角跑去。生死关头,阿零也已顾不得其他,一路向着东南只想赶紧逃出林子。跑了许久,终于体力不支,一交跌到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回头见没人追来,索性躺在地上不再起来。 躺了一会体力有所恢复,准备起身再走。突然从来路跑来一个人影,正是那杨谷笑。阿零大喜,叫声“杨大哥!”杨谷笑也发现了阿零,跑了过来。 “小兄弟,你没事吧,那帮家伙欺软怕硬,真是让人好生生气。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咱们。”杨谷笑提气带着阿零继续向东南方奔去。阿零只觉脚下生风,跑起来毫不费力。但是一看杨谷笑,却发现他身受多处刀伤。想是前面还是寡不敌众,能够脱身已属不易。 阿零见其一来先关心自己是否有事,心下颇为感激,说道,“杨大哥,今天多亏了你,否则小弟是真要横尸在这儿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小兄弟,今日之事倒不全是报你早前为我解围之恩。不瞒你说,我原与各派所谓正道人士一同讨伐那武林公敌剑苛而来,不曾想所见所闻却并非与传闻一致。那些武林正道明明一群打一个都不是那剑苛对手,到了还要用你这小孩儿来要挟于他。刚才见那些江湖豪杰找你寻仇,这无耻行径又与邪道何异?我杨某人早就看不过眼了。今日之事,我是管定了。”杨谷笑忍着刀伤,继续说道,“今天敌众我寡,咱先避避风头,待我回去请救兵,他娘的保准把那影刀派干出屎来。” 阿零只觉杨谷笑人虽粗鄙,但是性格脾胃倒是与己契合。且其武功高强,有他在,暂时能保自己安全无忧。 “小兄弟,话说我还不知你姓甚名谁?家住哪儿?”杨谷笑问道。 “杨大哥,我从小便没有娘亲,老爹只管我叫“阿零”,反正咱流浪惯了,只求活着能有口饭吃,管他姓啥名啥,往后你叫我阿零便是。”阿零接着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家,只在城东贫民窟那儿搭个草棚勉强度日。我家老爹嗜赌,经常不见人影,最近也不知去了哪里,数日未归。不过那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杨谷笑哈哈一笑,“阿零兄弟,你杨大哥是个粗人,做人行事直来直去。今日强行救下你的性命,与影刀派结下了梁子,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京城附近各门各派人士众多,像我这样带着你回京城怕多生变故。现在听你一说,那不如且随你杨大哥的计较。”杨谷笑抬手指向东南方,“出林往东南,不到百里有一小庙。里面方丈是我朋友,你可在他那儿暂住一段时间。至于你那草棚,我会招呼两手下帮你时刻留意,若你父亲归来,我会让人带他过来与你相聚。” 阿零点头应允,“那就多谢杨大哥了。” 杨谷笑口中与阿零交谈,脚下不敢停留,带着阿零提气全力向东南疾去。两人连夜出了树林,来到京城郊外,见官道旁有一处歇脚亭。阿零瞅到杨谷笑身上刀伤渐重,加上他运劲急速奔行,伤口裂开,流血不止,心下不忍,便道,“杨大哥,你受伤不轻,我们不如先在前面的歇脚亭稍作停留,包扎一下伤口,再走不迟。” 杨谷笑说道,“好,此去尚有段路程,不如等我包扎一下,咱能走得更快些。” 第九章亭中 二人踏入亭中,见到已有几人在亭内歇脚。杨谷笑示意在靠边一处角落坐下休息。见到阿零与杨谷笑入得亭来,亭中几人也止住交谈,瞧将过来。 阿零扶杨谷笑在亭边坐下。杨谷笑不拘小节,直接将自己身上粗衣撕成布条替自己包扎。阿零看了一下,对面共有三人。三人中一个黄脸婆婆,一个独眼侏儒,剩下的则是一个小女娃。那黄脸婆婆佝偻腰背,脸上蜡黄,皱纹堆脸,像是穷苦人家的农妇。那个独眼侏儒面相凶恶,看似不像个好人。而那个小女娃十岁年纪,倒是颇为俊俏可爱,穿着打扮干干净净,像是哪个有钱人家的闺女。 阿零见此三人一组显得极不协调,略敢滑稽。一男一女皆丑陋不堪,反倒那女娃娃样貌可爱,不禁多望了两眼。那小女娃看到阿零偷看自己,也不害羞,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眼鼻朝阿零做了一下鬼脸,嘻嘻轻笑起来。阿零见状立刻转过头去,今夜惊魂未定之下也不敢再多生是非。而杨谷笑包扎完伤口,则靠在角落,边喘粗气边作歇息。 对面三人见杨谷笑身有刀伤,低声嘀咕起来。一会儿,那个黄脸婆婆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向杨谷笑说道,“这位壮士打哪儿来啊,瞧这样子,身体可有不便?” 杨谷笑伤口疼痛,正没好气。抬头瞥了眼那婆婆,怒道,“老婆子眼瞎么?老子刚挨人砍了瞧不见?不想老子把气撒你身上就休来烦人。” 那婆婆呵呵一笑,“壮士有伤,倒不打紧。老身随身正好带有一贴膏药,专治刀剑创伤,只要敷在伤口上,不出几日便可痊愈。”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包膏药递向了阿零,努了努嘴,示意阿零拿了给杨谷笑上药。 阿零见婆婆递来伤药,并不伸手,只是抬头看了几眼那个婆婆,推辞道,“多谢这位婆婆好意,我大哥身强体壮,这等小伤算不了什么。您还是拿膏药回家给自个儿老汉用吧。” 那婆婆听完脸色一变,欲待再说,那身旁的矮侏儒突然抬手制止。转头向杨谷笑说道,“这位壮士,我等三人只是近郊的农家人,并无恶意。只是见到今日许多江湖好汉纷纷去往前方林中,敢问不知所为何事。” 杨谷笑哼了一声,“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反正与你们无关,即是农家人,休管闲人事。” 那侏儒嘴角裂笑,阴森地说道,“既然壮士不知,那我来问问这位小兄弟。想必这位小兄弟是知道的。”说罢,右手搭上阿零肩膀,凑近问道,“小兄弟,你说说,那儿发生了什么?” 阿零见他面容可怖,声音沙哑难听,不敢正视。眼珠一转,说道,“并没什么,天色已深,这僻静树林还能生出什么幺蛾子。” 那侏儒见阿零矢口否认,脸现一股阴气,再问道,“我刚才还见你俩从林中出来,既然天色已晚,好端端地跑那儿去做什么,小娃娃不能撒谎知道么。”话音一落,手上却是微一用力。 阿零被这矮子一捏,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不禁皱眉**道“忒那矮子,你这是干嘛,捏疼我了知道吗?” 杨谷笑发现那侏儒手臂青筋暴起,像是个练家子。知其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农家人。见他突然向阿零发难,杨谷笑暗叫不好,立刻抬手也向那侏儒肩头抓去。 那侏儒见杨谷笑袭来,左手一招“海角望月”隔开。杨谷笑不待侏儒变招,随即双手频繁向侏儒前中下三路抓去。那侏儒不管杨谷笑如何变招,始终右手抓着阿零,左手一招“海角望月”将杨谷笑来爪挡开。杨谷笑心下着急,使出本门指爪绝学“千机爪”。双手食指拇指勾成鹰爪,同时攻向侏儒脸上与抓着阿零的右手。侏儒见杨谷笑爪功犀利,攻向自己同时还想抢回阿零。于是不再托大,右手放开阿零,使出一招“顺风抬手”,一把从下往上捏住杨谷笑两只手腕,随即变捏为爪,用出一招“雄虎待伏”,“刺啦”一声,在杨谷笑每个手背抓出五道血痕。杨谷笑吃亏,随即转爪为踢,跃起连续踢出连环弹腿,没料到侏儒身形矮小灵便,此招效用甚是有限。那侏儒略一低头,便已避开来腿。再使出一招“虎豹相争”,同样在杨谷笑两腿上剌出数道血淋淋的伤痕。杨谷笑退后不敌,几个踉跄摔倒在地。而侏儒又伸手再次抓住了阿零。 杨谷笑自小习练指爪功夫,在指爪上颇有自信。然而今日却接连失手,不禁心下黯然。朝着侏儒怒问,“世上哪有你这样的农村人家,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侏儒嘿嘿冷笑,“你真以为两句混话就能把我们打发了?这小子白天我可见过,是宜月楼的店小二,这小子大晚上的无事跑什么树林。至于你,我听闻凡是千机门的人,甭管衣装好坏,腰间必定佩带着龙纹玉佩,瞧你还是双龙齐汇,阶位想必不低。今日有幸与千机门打上交道,我也是荣幸之至啊。想不到为了这个宝贝,连千机门都没能安耐得住。” 杨谷笑知自己衣服撕破,露出腰间玉佩被其察觉。大怒道,“我千机门啥都有,用稀罕他人宝贝?你既知道我是千机门还来生事,意欲何为?难道在江湖中没听过我们千机门“鬼谷幽灵,生死有命,玉龙出水,空有身形,千机百变,恩怨分明。”的口号么。我们千机门一向恩怨分明,对恩人必涌泉相报,但若谁太岁头上动土惹到咱们,咱千机门也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即便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一报还一报。” “好一个一报还一报!”那侏儒戏谑地说道,“刚才要不是我止住六妹,你和这小子早就去阎王那报道了。照千机门的规矩,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不是?” 杨谷笑见那黄脸婆子一言不发只是冷笑,心里传过一丝凉意,“勿要多言,今日我杨某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请便即是,而这小兄弟不过是寻常百姓,希望你们不要为难他,放他一条生路。” 侏儒看了看杨谷笑,又瞅了瞅阿零,说道:“今日我古门七雄在林中有要事要办,而你们不巧却从那儿出来,哼,甭管有无干系。你俩倘若不想死就暂时给我乖乖待在这儿。我二哥回来自会发落。” 杨谷笑被那侏儒抓伤,加上本就刀伤未愈,看出现在情势对己非常不利。古门七雄这名号近年在江湖上倒也略有耳闻,不过自己一直将他们看作七个劫匪罢了,从来未加重视,没想到今日遇上,一交手吃了亏,才发现小瞧了对方。杨谷笑不知对方今晚究竟有何计划,反正自己是判断失策,进了亭子着了他们的套儿。 阿零见杨谷笑打不过这矮侏儒,知道今日很难从他手下讨得好去。赶紧说道,“好汉,我俩哪儿都不去,听你安排便是。” 那侏儒见阿零服软,杨谷笑又伤重无法动弹,便收敛内劲,一把将阿零掷到一边。转头和黄脸婆子说道,“六妹,给那男的服一粒散劲丸,咱把事儿弄周全咯,在二哥回来之前别出什么岔子。”那侏儒虽然面相武功皆给人一种凶狠的感觉,然而行事间却心思缜密,小心异常。他怕杨谷笑仍有余力,突施反抗逃走,因此让六妹喂他一粒散劲丸。 散劲丸是六妹自制散功毒药,服后可使人数日间功力散尽,内劲全失。身体力气还不如普通常人。 “三哥,费这劲做啥子,不如照妹妹的想法,一刀一个收拾了,还能省下我珍贵的药丸。”那婆婆突然轻笑说道。 那侏儒说道,“咱们今晚的目标是那剑苛和他身上的宝贝。虽说我们古门七雄不怕什么千机门,但今晚事关重大,莫要多生事端,要是坏了大事,回去大哥饶不了咱们。今晚各门各派来的人不少,没想到连千机门也参与进来。看来江湖中觊觎这宝贝的人还当真不少。” 那黄脸婆子问道,“三哥,这怀阳玉究竟是什么宝贝,值得江湖人士纷纷侧目。” “我也只是听江湖传说,这怀阳玉对内功修炼如有神助,佩带在身可强身健体,练功一年可顶他人十年。如此宝贝自然是人人都想拥有的。”那侏儒继续说道,“大哥聪明绝顶,且志向高远,一直想咱古门七雄可以摆脱劫匪形象,能够建派立业成为武林中一杆旗帜。且大哥的“古门十二式”走的是外家路子,并不太依赖内劲,所以我觉得大哥急切想得到这宝贝,既能取长补短,也能凭此在武林中安身立命。咱古门七雄虽然各个身怀绝艺,但在江湖上还属于小打小闹,要想成大事,夺得这件宝贝确实大有裨益。”两人自顾自说着,那散劲丸最后还是没掏出来给杨谷笑吃了。杨谷笑心下暗笑,这黄脸婆子是舍不得自个儿药丸,说到底还是小瞧了我,觉得我掀不起什么波浪。 阿零被那侏儒一摔在地,疼得半晌都没能爬起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也不敢妄动造次,怕对方起了杀人之心。盘算着今日不巧被卷入了一场江湖恩怨之中。现在闹得自己处境危险,命如危卵,晦气之极。后听见那侏儒和黄脸婆婆在讨论什么宝贝什么江湖的事儿,自己对江湖之事不感兴趣,便不再听。 阿零正揉着被摔疼的肩膀和屁股。耳边突然响起了声音,“喂,我说你啊,刚才婆婆给你膏药,你为啥不接还对她出言不逊。” 阿零转头,见那个小女娃凑了过来,正朝自己说话。这女娃虽然年纪尚幼,但模样可爱动人,尤其一对牟子,扑闪灵动,长大定是个美人胚子。阿零不知这个小女孩与另外二人是何关系,只是觉得他们三人一美两丑,显得极不搭调。 “哼!那婆婆只是化得一副好妆容,她前面递我膏药时,我瞧见她袖内肌肤细嫩白皙,根本不是什么农家婆婆。我从小乞讨,好人坏人见得多了,这点骗术还瞒不了我。”阿零不屑的嗤之以鼻。 那女娃听了嘻嘻轻笑,“你真聪明,想不到婆婆惟妙惟肖的易容术却被一个小男孩看破了。倒真是有趣得紧。” 阿零却说,“我不管你那位婆婆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今天无缘无故与我们为难,这是做什么?没事就赶紧放我们离去,我对你们的江湖中事并无兴趣。” 那女娃说道,“这位小哥莫要气恼,矮叔叔和婆婆并没有杀你们的意思,否则岂会让你们挨到现在。今天他们要事在身,这么做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待会二哥回来,我去求求情,让他们放了你,准没问题。” 阿零吁了一口气,说道,“那谢谢你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孩眨了眨大眼睛,说道,“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阿零说,“你可以叫我阿零,零蛋的零。”那女孩也回道,“那你可以叫我阿心,心灵的心。” 两人皆是十岁左右的少年,一来二话便熟络了起来。阿零给那女孩说了自己从小乞讨路上的许多奇闻异事,加上阿零口齿伶俐,说话风趣又带点市井味道,直听的那女孩咯咯笑个不停。 那黄脸婆婆瞥了瞥女孩这边,见其与阿零聊得开心,也是微微一笑并不阻止。而那侏儒似乎对亭内的事不再关心,只是眼望前方树林,静候变化。 杨谷笑见对方好像并没注意自己,于是暗暗调整内息,想寻找机会带阿零逃走。虽然机会渺茫,但是自己并不想坐以待毙。 “动手了!”那侏儒突然说道。亭内众人发现前方林中突然火光冲天,黑夜中弥漫着无尽的烟雾。 “六妹,你在这看着他们,我去前面接应二哥。”那侏儒话毕,一个箭步就冲入夜色之中。几个纵跃,不见了踪影。 那黄脸婆婆似乎对此变化早已知晓,并无任何动静,闭目靠着亭边养起神来。杨谷笑见那侏儒走了,而这黄脸婆子似乎放松了警惕,觉得现在乃是逃走的大好时机,渐渐挪向阿零,想跃起携他而去。 就在这时,亭外由远至近行来了数十人,各个手持火把。杨谷笑一瞧,倒吸一口凉气,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影刀派众人,领头的几人中就有前面与自己结怨的刀疤男梁腾与那马脸汉子。这真叫前有狼后有虎,现在自己身受重伤,且这黄脸婆子环伺在侧,如何从影刀派众人的魔爪中逃脱?真是天亡我杨谷笑。 不一会影刀派门人已至亭外,梁腾与马脸汉子中间有一领头人。其人身材高大,面貌俊朗,衣领上绣着一把暗色宝刀,十分华丽。通过火光梁腾和马脸一眼就发现了杨谷笑。赶紧与那领头人耳语了数句。那领头人踏上前来,站在亭口向里说道,“杨兄好兴致啊,之前走的如此匆忙,原来是为了在这儿歇息,如此雅处怎么不通知在下,咱影刀派今日也是人困马乏,正缺个地儿睡上一觉。不如和杨兄商量一下,让我们入亭一块儿挤挤。” “你是谁啊?我杨谷笑爱在哪睡在哪睡,关你屁事。你们想睡觉,找别地儿睡去,别来烦我。”杨谷笑也是破罐破摔,反正是祸躲不过,干脆上来就开骂。 “哈哈哈,杨兄说话还是豪迈。本人姓叶,单名一个依字。乃影刀派行事堂堂主。”那人一笑说道。 叶依是影刀派掌门的亲弟弟,江湖人称无影刀。且叶依乃是影刀三绝之一,一手“无影刀法”堪称绝学,武功自然是不差的。杨谷笑知道现在肯定对付不了他,自己又性直少智,急的直如热锅上的蚂蚁。 那叶依又接着说道,“杨兄,咱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只要把那剑苛同党交出,今日之事我影刀派便不再过多与你为难。如果你定要护他,说不得今日要兵刃相见了。” “嘿嘿嘿,无影刀叶依,见了婆婆,也不知道招呼一声,来了就想提我的人,你也太不把我放眼里了啊。”半晌不出声的黄脸婆子突然起身,向叶依说道。 叶依皱眉端详了半天,说道,“恕我眼拙,您是?” “古门七雄老六,面婆霍娘。” “想不到今日之事古门七雄也不甘落后。那杨谷笑和那小子于你们无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交给我们。”叶依说道。 面婆打个哈哈说道,“那可不行。婆婆我刚才可是听见了,那小子是剑苛的人,而这姓杨的如此护他,必然也定有干系。你也知道我古门七雄的一贯作风,看上的东西,可从来不愿拱手让人。”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影刀派好歹也是江湖大派,武林中谁不给个面子。今日你们千机门,古门七雄各个与我们为难,真以为我们是好惹的?”叶依说完,已是脸色阴沉,看样子似要动手。 “嘿嘿,想人多欺负人少?况且你们都是精壮汉子,而我这只有老弱妇孺。这不太公平吧。”面婆挤兑叶依道。 那叶依手握刀柄,说道,“吾身为行事堂堂主,要拿你还用他人帮手?吾一人足矣。” 那梁腾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在叶依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叶依脸色一变,说道,“面婆,你不单精通易容之术,而且极为擅长用毒,你刚才想诈我单独出手,好乘夜用毒算计我。叶某不查险些着了你的道。” 面婆见其醒悟过来,叹声可惜。现在自己确实寡不敌众,若想胜之,只有激叶依与自己独斗,自己可以伺机下毒拿他。只要能够控制住叶依,那便好办了。现在情景,势必要自己一人独挡对方数十位门人的联手,自己脱身尚还可能,可是姓杨的和那少年自己却是带不走的了。况且还有心妹在。面婆想到此处,不禁发愁。 杨谷笑在二人谈话之时,不停吐息纳劲。想找机会斜刺里冲杀出去。待运气已毕,正想起身,在影刀门人背后混沌黑夜中却飘来一阵虚无缥缈的歌声: “无色鬼,夜幕来兮窈窕美。无头鬼,断头流血永不悔,恶伥鬼,夺命阎罗把酒醉,两面鬼,魑魅魍魉变钟馗。” 那歌唱之人出声幽怨,语音轻柔,似是一个女子在哀叹丧夫之痛,又像是对无情世道丝丝的控诉,绵延无尽。 杨谷笑一听这歌声,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在他的记忆里曾听过这段歌声。 第十章有鬼 数年前飞刀陆家横行跋扈,在江湖上做了好几件案子,遭到各派声讨。武林大派千机门神爪部宗宗主薛龙携众高手前往飞刀陆家与之交涉。杨谷笑作为部署也是一同前往。 谁知一群人到了陆家,发现门派内外鸟雀无声,犹如死灰般沉寂。入了一看,只见陆家门人已是尸横遍地,血漫金山。每具尸体皆无完整,断手断腿,腥臭味令人作呕。有数个还未死透的也是行将断气,没得救了。众人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为,有此大恨竟灭陆家满门。千机门众人踏入陆家议事厅堂,只见时任掌门陆皓白尸身端坐主座,脑袋被削了一半,**喷洒出来,流了一地,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薛龙大吃一惊,不知哪路人马行事如此凶残,且陆皓白武艺绝非白给,能够做到陆家灭门这种地步的当世了了。薛龙瞧血迹仍新,整个帮派灭门不过就发生在稍许之前,赶紧令众人搜索陆家四周是否有可疑之迹。正忙乱间,却听陆家后山处幽幽飘来一阵歌声,“无色鬼,夜幕来兮窈窕美。无头鬼,断头流血永不悔,恶伥鬼,夺命阎罗把酒醉,两面鬼,魑魅魍魉变钟馗。”这歌声凄婉哀怨,配合当前的血腥场景,听得千机门众人各个毛骨悚然。 薛龙见众人心生惧意,自己也是略感不妙怕中了敌人埋伏,勒令众人赶紧撤出不再纠缠。猜测今日之事,怕是陆家哪路仇家上门寻仇所致。那陆皓白作恶多端,多行不义必自毙,招人报复并不奇怪。既然陆家覆灭,武林中人当可放下心来。薛龙对此事不敢怠慢,连夜捎人回门派通报。 后千机门对此事甚是疑惑,指派薛龙多方查探,但大多一无所获。当晚仅存的线索即是那四句歌声,声音凄凉怨毒含有戏腔,而歌唱之人应是一名女子。 后来除了飞刀陆家,常州六子、南海船帮等在江湖上有一号的门派与人物也都在一夜间遭遇血洗,死尸身首异处,场景观之犹如人间地狱。当时江湖中翻起轩然大波,各派经多方打探,终于得知犯案者乃是自称“无尽四鬼”的四名杀手。此四人凶狠残忍,且喜毁人尸首,行径令人发指。四鬼每欲杀人,必定会唱起歌声,且专挑夜晚动手,来去无影,让人难觅踪迹。江湖中人人自危,皆把他们当做人间阎王,害怕无比。 此时此景,杨谷笑再次听到这数年前的歌声,这一惊非同小可,料想今晚又要出事。而面婆和叶依听到此歌也是震惊无比。“无尽四鬼出现在此,今日必然会尸横遍野!” 突然一声惨喝,一名影刀门人捂手倒地。只见其左手已被利器削断,鲜血淋漓哀嚎不已。众人并未发现敌人何处袭来,也未发现如何一击得手的。 影刀门人慌乱,纷纷拔刀在手,却不知敌在何方。 叶依也是额头冒汗,一下抽出自己的佩刀“银月”。该佩刀乃是掌门大哥亲自所赠,削金如泥,无比锋利。 雾中传来一女子声音,“夫君啊,明日就是七夕之节,我且问你,你常说会爱我一生一世,可是真的?”。 只听一男子声音答道,“夫人啊,这岂会有假,我对你之心可昭日月。” “我是信你,只是这里的这些人,他们信不信呢?”那女的话锋一转。 “他们也信,谁要不信,我就杀!”那男子凶狠起来。 叶依向外抱拳,急忙大声喝道,“敢问来的可是无尽四鬼,影刀派与你们无冤无仇,今日之事是何道理。” “夫人,他们说和我们没仇,问我们是何道理。”那男声说道。他并没回答叶依,而是询问起了自己的夫人。 “我想是因为他们不信你对我的爱慕之情,所以才诸多疑问,夫君,我心里难过。”那女子声音越发哀怨起来。 “什么!他们竟然让夫人你难过!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那男的突然愤怒的嘶吼起来。 影刀派众人听到这二人近乎无厘头的对话,只觉得后脊梁一阵阵的发冷。其中一个胆小的竟喃喃的说道,“我们信,我们信。”岂料他话音刚落,喉口一片鲜血飚出,张开的嘴口再也无法合上,双手捂住头颈,挣扎跪倒,显是不能活了。“你撒谎,我不信你信”那个女子犹如鬼魅一般说道。 众人一阵哗然,这无尽四鬼不但杀人手法诡异难以捉摸,而且还及其不讲道理。叶依知道今日遇到扎手难题了。第一下杀人自己不查确实没有看清。而四鬼第二下动手,旁人限于武艺有限未能察觉。而自己全身戒备之下,却瞧见是一根树枝划破了那人的喉咙。这树枝来自南面一棵大树之顶,那二人就藏在那儿。 叶依大怒,吼道,“无尽四鬼只会暗器伤人,行事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有胆量的出来与叶某正面较量一番。” 说完,叶依嘴里一吸气,施展轻功,直跃向那颗大树。几下起落,手中银月挥舞,踏树而上,没入枝丫之中。只见那棵树的枝叶纷纷落下,树中呼喝砍杀之声不断。一会儿,叶依从树上跳落下来。一下地便单脚而跪,靠着“银月”刀才勉强支撑不倒。叶依满脸鲜血,身上华服已是支离破碎,显然是吃了大亏。 叶依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招呼兄弟们赶紧扯呼。只是定睛一看,马脸汉子等门人早已全部尸横就地。地上满目狼藉,无不身首异处,场面惨不忍睹。而亭中几人并不见尸首,已是不知去向了。 叶依活到现在何曾遇到这等光景,双臂颤抖,银月刀都拿捏不住,本想闭目待死,半晌却无人向他出手。只听远远飘来一句戏腔,“今日且留你一命,回去让叶改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尔派再无宁日。” 却说杨谷笑见亭外突起变故,迅疾拉起阿零提气往另一方向夺路而走,疾走数里不敢停步。少顷,阿零看后面无人追来,于是说道,“杨大哥宽心,好像没有人追来。刚才真是吓人,那黑夜里的声音让我浑身发冷。” 杨谷笑道,“莫怕,至少看来他们并不是想找我们,否则就凭咱俩这幅德性,必然是跑不掉的。” 阿零点点头,“杨大哥说的在理,总算是捡了条命吧。” 两人说话间,见前方有一户人家,两人困顿疲乏,便上前敲门恳求借宿一晚。出门的是一对老夫妇,安排二人在旁屋暂住。两人也终于能够在这令人不安的夜晚寻到了一段安宁时刻。 夜深,杨谷笑沉沉睡去,鼾声如雷。阿零躺在炕上辗转无法入睡,今日遭遇过于惊魂,片段在脑海中不停闪过。终究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阿零想到害怕处不禁哭泣起来。 “阿零!阿零,你在哪里!”屋外不远处一阵呼喊传来。“是爹!”阿零一个翻身弹起,冲出屋外。果见一个男子从门外呼喊走过。阿零迎上前去,此人衣衫褴褛,六十多岁年纪,正是父亲。两人数日不见,恍如隔世。阿零投入父亲怀中,想到今天几次鬼门关走一遭,放开了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阿零性格坚强,哭了一会儿,便抹去眼泪止住,抬头问道,“爹,你咋找来的?”老父亲说道,“前边儿我手气正好,突然周围人都嚷嚷宜月楼出了人命,我怕你有事,就去宜月楼找你。结果已是人去楼空。一个店里伙计说瞧你往城外跑了,我便寻将过来,找了好久,才恰巧在这遇到。”见父亲关心自己,阿零心头颇感到温暖。 两人依偎一会儿,阿零想到杨谷笑,便将父亲迎进屋里。刚进得旁屋,却看到杨谷笑已醒,神色警觉地对阿零父子做了个噤声手势,轻声说道,“隔壁屋子空了,恐怕事情有变,咱们现在就走。”原来阿零出屋杨谷笑就醒了,他谨慎地查看主屋发现两夫妇人不见了,心想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不敢逗留,赶紧出屋继续深夜赶路,杨谷笑觉得昨日事体较大,千机门总坛离京城不远,便打算带阿零父子前往千机门安顿,于是三人折而向西行去。 天色蒙蒙亮起,杨谷笑带着二人故意避开官道,走往山间小道。 三人转过一处山脚,突然斜刺里闪出数十人来,瞧样已经等候多时了。杨谷笑一看来的都是玉树观道人,领头两人是乐姓道士和他的于道师叔。在众道士身后还有那对老夫妇,交头接耳躲闪着杨谷笑的视线。杨谷笑知是他俩搞得鬼,心中苦笑,没法可想。 于道长眉随风飘动,朝乐姓道士努了努嘴,“境泽,你去说吧。”乐境泽喏了一声,上前开口道,“杨谷笑,我们玉树观在此等候多时了。开门见山说吧,剑苛夺我至宝,昨日又和这小子联手伤了这么多英雄好汉,”说着指了指阿零,再转向杨谷笑,“而你作为千机门人,枉顾与我玉树观平日情谊,不但助纣为虐,更可恨的是还伤了我袁师兄的双腿,这笔账怎么算吧。” 杨谷笑见他们不动声色将自己三人围住,故作镇定回道,“瞧模样乐兄弟是寻仇来了?你袁师兄的腿可不是我弄断的。千机门与玉树观向来关系不错,你柳师叔还是我的好友,难不成你想对我动手不成。”乐境泽摇头道,“交情一事莫要再提,千机门倒行逆施,杀我道友,还放火烧林,妄图将江湖各豪杰屠戮于林中,如此所作所为,人人得而诛之。我柳师叔早就与你恩断义绝了!” 乐境泽说罢,山后又转出一人,正是柳铨。柳铨道,“杨谷笑,你昨日如此行径,我柳铨已决定和你割席而坐。话不多说,今天你若乖乖把这小贼交于我,并自断双手,我可看在往日情分上饶你性命!” 杨谷笑听他们说得一套一套,只是仰天哈哈大笑数声,转头摸了摸阿零脑袋,他知道对方众人全都已动了杀心,且极力想拿阿零,乃是认定阿零是剑苛的人,想找剑苛就范,今天怕是难得善终。他定了定神,俯下身来,顺手把腰间玉佩放入阿零手中并轻声耳语,话未说完,阿零便已是泪流满面。 第十一章人生变故 只听杨谷笑轻声说道,“如果你杨大哥遭遇不测,就带着这枚玉佩往西,去找一个别号山野闲人的男子,他会引你入千机门的。”阿零见他说话犹如诀别,心中痛苦,但恼恨自己却又丝毫不会武功,全然帮不上手。 杨谷笑转头朝柳铨朗声说道,“我杨谷笑闯荡江湖多年,一向重义,出卖小娃儿这种事我是做不来的。今天但凡我有一条命在,你们就休想动他。”柳铨面部扭曲道,“杨兄弟,你可不要再逼我了。” 杨谷笑神情坚决,武功起手姿势摆出,喝道,“要打便打,何须多言,我杨谷笑此后没你这样的兄弟。” 柳铨见事情已无回转余地,便示意弟子们动手。周边玉树观弟子渐渐围拢。几人突然发难,长剑往杨谷笑刺去。杨谷笑大喝一声出掌挡开。既然双方已经撕破脸,杨谷笑下手也是毫不留情,出手都是杀招,肉掌两下一拍,拍得两个道人滚开吐血。杨谷笑毫不停顿连环弹腿频出,踹在一人心窝,那人吭不出一声便摔翻在地一命呜呼。但道士人数众多,杨谷笑又要照应阿零父子,难免顾此失彼遮拦不下,身上不一会儿就多了好几个剑窟窿。于道见杨谷笑血流不止,逐渐力竭,尖啸一声欺身上前,提掌拍向杨谷笑。杨谷笑使出绝学“千机爪”反抓其手,千机爪功专破拳掌功夫,算是见招拆招。不料于道身法极快,没接杨谷笑爪功,搜一下便从杨谷笑胁下钻至背后,迅疾一掌拍在杨谷笑腰脊,杨谷笑感到后背剧痛,向前跌去。于道顺势擒住杨谷笑后颈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手上阴寒内力使出,杨谷笑瞬间半身酸麻,颤抖不止。乐境泽眼明手快,跟上前去刷刷两剑,将杨谷笑双臂斩下。杨谷笑一声惨呼,痛死过去。 阿零见此情景,想起杨大哥的肝胆相照,发疯般跳起来冲向于道和乐境泽打算以死相拼。于道冷笑着一脚斜扫,把阿零踢得直直翻滚出去。于道用尖嗓说道,“别急着寻死,你还有用。”几个道人冲上前去把阿零和他父亲二人制住。白零老父亲看到这等情形,早已吓得老泪纵横,扑通跪倒。 柳铨看到阿零老爹,发现其样貌似乎极为眼熟。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人,便和于道说,“师弟,你看这人可是白老五,我瞅着像。”于道凑上来仔细端详一番后,说道,“巧极,还真是他。” 两人口中的白老五乃是数年前敌国大秦的兵马大元帅白殇。白殇因为作战骁勇,屡建战功,秦王甚至将公主嫁给了他结为姻亲。后白殇助秦灭五国,所到之处,尸骨成山,现仅余本国南赵。世人惧其威名,赞其功绩,称他为“白老五”,长江两岸闻白老五名号无不闻风丧胆。一来二去他的外号被人叫多了,反倒没人在意他的真名了。 但是随着白老五位高权重功高盖主,威胁到了秦王。白老五在一次南征赵国的战役中致使秦军惨败,秦王借以其通敌大罪将其流放关外,此后该人就渺无音讯了。而柳铨于道二人当年身为赵国子民,常年为国出力参军杀敌,于秦赵交战之时,曾偕同众多江湖豪杰刺杀他,险些得手,因此识得。 柳铨见阿零老爹神不守舍的害怕模样,心有疑虑不敢确定,遂问道,“我且问你,你可是秦国白老五?”阿零老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不停哭重复哀求道,“求求众位道爷放过我儿。”说着甚至跪下磕起头来。 于道想起,“当年刺杀这家伙时,在他肩头砍过一刀”说着蹲下翻看阿零老爹肩头,果见有疤,“刀伤没错,是他。” “哼,秦国贪得无厌,屡次犯我边境。只不过世事难料,当年的秦国元帅在君臣猜忌下流放关外,多年的折辱早不成人样了。”柳铨摇头说道,“秦国那昏君鸟尽弓藏,只知耍弄权谋,倘若当年信任此人,我赵国危矣。”阿零老爹刚还在磕头乞怜,听到这突然抬头怒道,“牛鼻子放肆!秦王什么身份,岂是你等小儿能够诋毁,陛下心思休得胡加揣测!” 柳铨和于道见他突然愤怒,都感到诧异,惊讶此人竟然如此愚忠。秦王借机害他他还对秦王忠心耿耿,甚是可悲。不过这番话也等于承认了自己就是白殇。二人想到本国赵王因为他夜不能寐,重金买他性命,此次玉树观看来白捡了一桩到手的功业。 白老五兀自骂骂咧咧,反倒忘了替阿零求情了。柳于二人欣喜今天一箭双雕,得来全不费工夫。周围弟子见当年枭雄白老五如今这幅落魄痴傻模样,都感到滑稽可笑。 于道这人做事干脆,向乐境泽用手一比划,意思处理了白老五。阿零听到他们对话才知道老爹原来是曾经的秦国元帅。“原来我全名叫白零。”白零刚想到这,看到于道挥舞的手势,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气又急赶紧大声咒骂喝止,可谁人又会理会他来。白零见没人搭理也由怒骂转为哀求,出言只要肯放过自己爹爹怎样都可以。 于道嫌白零吵闹,点了他的哑穴,催乐境泽快快动手。乐境泽理会于道意思,想到今日就能为死去的赵国百姓报仇,拔剑就想直接斩下。柳铨制止道,“在儿子面前杀老子太残忍了,况且姓杨的曾经与我关系也不错,我不忍见他死在当面,两人一并拖到后面林中做了。”乐境泽点头,依言将两人拖入林中。 白零见状怒不可遏,拳头捏紧,指甲嵌入肉中都抠出血来,浑身气得不停颤抖,就是口不能言。不一会儿,乐境泽提着白殇首级走出丛中。白零看得瞬间肝肠寸断,颈部青筋爆起,目眦欲裂,头重重锤在地上,哭都哭不出声来。与老爹重逢还未有一日便阴阳两隔,而且还害了杨大哥的性命,仅一瞬间两个至亲之人纷纷离自己而去,心中只觉空落落的,仿佛灵魂都被抽走。 柳铨和于道并不在意白零悲痛,打算边走边合计如何拿这小子再引出剑苛。刚要动身,忽听空中乍响,前方山石之上出现一人,正是那剑苛,依然头戴斗笠,身背那把宝剑。 剑苛喝道,“把人放下!” 柳铨心道,该来的都到齐了,这下倒是省的找了。只是众道士昨天都是见识过剑苛的武功,脸上纷纷现出惧意。 柳铨见众弟子害怕,忙说道,“不要惊慌,此人身受重伤,且昨日与掌门这番剧斗,早就是强弩之末。有我和你们于师叔在,怕他作甚!” 众人一听确有道理,昨日两人以命相搏,掌门回来已是内力枯竭,这剑苛定然好不到哪里去,何况他身受内伤,现在可能只是强撑而已。 众人虽作如此想,但是并无人敢真上前半步。剑苛对柳铨缓缓道,“你眼力不差,但是我现在要想取你们性命,依旧信手拈来,不要心存侥幸。”柳铨厉声说道,“剑苛,你武功高我承认,但是我观至宝遗失,我有何颜面面对玉树观上下和列为先祖。你且交出怀阳玉,我把这少年交于你,咱们两不相欠。” 剑苛哼了一声,“我做事一直我行我素,何须骗你。我内伤由来已久,仅怀阳玉能够疗伤,只是欲取怀阳玉而未可得罢了。假若我真的拿了你们的宝贝,近几日我又何苦寒毒发作,你们也哪有站在我面前说话的份儿。”柳铨说道,“此话当真?”剑苛说道,“信不信由你,只不过我见你观观主行事磊落,不似你们这般下作,要是他知道你们还拿小娃儿胁迫于我,不知会作何想呢?” 这下戳中柳铨痛处,尤其乐境泽听在耳里不由打了个寒颤。柳铨沉吟片刻,说道,“好,我信你。但是我白白把人交给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剑苛说道,“与我谈条件你还不够资格。不过此事透露个消息给你也无妨。你可知道怀阳玉可疗我内伤一事,是谁告诉我的?”柳铨问道,“是谁?”剑苛徐徐道出此人名字,“千机门纳兰缺。” 剑苛声音不响,但这名字却如惊雷一般震住了众人。柳铨慌道,“纳兰缺!千机门副掌门!天下前三的高手纳兰缺!”剑苛哈哈大笑,见柳铨慌张不尽有些快意,道,“没错,我也纳闷为何他要告诉我怀阳玉的事儿,为何我入得你观禁地就刚好被你们几个发现,为何我一路行踪总是能被你们知晓。太多的为什么我也想知道。我不敢断言就是他盗了你们的观中之宝,但此事他绝脱不了干系。咱们的两败俱伤就是拜他所赐。” 柳铨听了剑苛话语信了大半,于是继续追问道,“纳兰缺与你是什么关系,他为何告诉你怀阳玉的事情。” 剑苛听柳铨问,微微望天似乎是想起了遥远的往事。出了一会儿神后回道,“纳兰缺和松柏寺那疯癫和尚都曾是我的师父,我不过是两大门派的弃徒罢了。” 柳铨听剑苛如此道来,知道这下与千机门的牵连是剪不开了,看来怀阳玉确实不在剑苛身上,倒是千机门嫌疑极大,如此说来杀了杨谷笑他们反而在理了。 柳铨给于道使了个颜色,于道会意的拉过白零。柳铨大声道,“剑苛你也算个人物,今天的事我信了你,这笔账我玉树观会和千机门算清的。这小子你拿去吧,盼你不要提起今日之事,免得掌门怪罪我们。”说罢,于道随即抓起白零,一把掷给剑苛。 剑苛接过白零,见他早就哭晕过去,不过鼻息尚存,但是手一探脉搏,发现他体内多了一股寒冰戾气,这股内劲十分狠辣,若是不及时替他解救,不出两三个时辰这小子就要一命归西。剑苛大怒,玉树观这几人卑鄙无耻,果然没这么简单就将人交给自己。抬头看去时,玉树观众道士早走得干干净净。原来于道接到柳铨暗示,特意将自己的寒冰掌力缓缓注入白零体内。这道内力阴寒霸道,可取人性命。不过于道加了巧劲,让其在两三个时辰之后再行发作,到时候这股内力在这少年体内四散奔走横冲直撞,天王老子也是救不了了。 剑苛心如明镜,这几个道士确信了怀阳玉不在自己身上,那就不必再用此少年要挟自己。当前未选择和我硬拼,而是种下阴力给我出了个难题。他们知道这少年全然不会武功,若要救得少年不死,只有自己大耗精气为他化解,到两三个时辰后,再伺机对我动手,怕是难以抵挡。如果能拿下我,他们反更有了和千机门谈判的本钱。剑苛想这柳铨心思狡诈,心机很深,是个劲敌,有机会定要除去。 剑苛昨日不慎弄丢白零,逃出火林后心中挂念,便四处寻找。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不曾想眼前已是人间惨剧。剑苛解开白零哑穴,输了点内力给他。白零悠悠醒转,一醒过来就哭泣喊道,“爹!杨大哥!”喊了两声之后再次哭晕过去,一会儿又醒转过来,来回几次后才勉力克制,但仍不停在旁抽泣。剑苛面无表情,只是看着他哭。 哭了一会儿,白零止住泪水,也没多看剑苛一眼,而是站起身子向前面杨谷笑和白殇尸体处走去。白零走到跟前,见父亲只剩尸身,而杨大哥双臂齐断,身上全是剑伤,两人死状均都极惨,白零不忍多看,用手刨土想为二人埋葬。 剑苛见少年刚遭受了人生变故,伤心欲绝。于是用起宝剑帮着挖了两个坑,埋葬了杨白二人。白零在二人坟前跪拜,许久也不站起,而剑苛也不打扰,就在旁边静静站着。 第十二章风大王 却说白零跪了许久,突然心头烦恶眼前一花,人便斜斜摔倒,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白零苏醒过来,见自己躺在一处平坦的草地上,而剑苛在不远处坐着,此处离杨白二人坟前不远。 此时天色已晚,白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中与杨大哥和父亲驾船海上。突然海浪涛涛,船只随浪飘荡,随时都有可能倾覆,好一阵折腾,最终一个巨浪打来,整船翻入海中,自己也突然惊醒过来。 白零坐起身来,知道是老父亲和杨大哥惨死刺激太大,心中悲痛。但白零打小坚强,遇事不轻易退缩,心里暗下狠心,有朝一日定要杀了玉树观这几个狗贼给他们报仇。 “你知道自己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么?”剑苛突然说道。这是二人今日相遇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白零哼了声道,“我不喜欢你,要不是你,我这两天不会这么倒霉。”白零顿了顿,缓了下情绪,继续道,“不过我做人也懂是非好坏,刚才多谢你帮我葬了我的父亲和杨大哥。我这就要去找玉树观那些道士报仇,你我就此别过吧。”剑苛听了不禁莞尔道,“我瞧你十二三岁年纪,不过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少年,如何前去报仇。而且刚才我摸过你的筋骨,你骨骼经络均皆一般,恐怕就算习武也难有大作为。”白零知剑苛是当世武术大家,此人所言必然非虚,要是真如他所说,那自己报仇的希望可就十分渺茫了。 白零转过身来,咬了咬牙,问了一个十分实际的问题,“倘若我现在习武,要想胜过今日玉树观的那几个狗贼,需要多久时日?” 白零对武功没有什么概念,岂不知柳铨于道等人乃江湖上响当当的高手,要想练就他们那身武功,寻常人都是极难的。剑苛看着白零,缓缓说道,“以你资质,四十岁上下该可到那乐道士境界,但柳于二人你此生都难望其项背。”白零双拳紧握,怒道,“即便是你教我也达不到?”剑苛摇了摇头,道,“你经络不通,没法修炼内功;并且骨骼酥软,四肢无力,外家功夫也很难有所突破,天赋实在有限。”剑苛见白零颇受打击,人又摇摇欲坠,不忍再刺激他,于是说道,“我很同情你的遭遇,然而我无心收徒。不过瞧着人还算聪明,我倒可以指点你一二。你身骨绵软还挺敏捷,练习轻功倒很合适。我就传授你几招要诀,以后至少逃命快些吧。” 白零说道,“你要是不能教直说也无妨。杨大哥临走前曾让我去找叫山野闲人的男子引我入千机门,我可以去那边学艺。无论苦练多少年,我总有一天要手刃仇敌。”剑苛失笑道,“小子不识好歹,江湖上若能得我指点的人能有几个,你还故作姿态不领我情。并且我曾就是千机门的人,门中武功我也大都知晓。”白零说道,“我只求你一件事,既然你认得千机门,那就带我前去吧。”剑苛皱了皱眉,说道,“我曾立下誓言,要是我破不了玉龙出水关,并且找不到杀我妻儿的仇家,是不会回千机门的。不过我知道山野闲人在哪儿,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原来你这样的身手也有对付不了的仇家。”白零感叹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你前面说的轻功记得教我吧,可别食言,谁说谎谁是小狗。”此时白零报仇心切,心想若是资质不够,那就能多学就多学一些,靠勤补拙。剑苛一怔,小孩就是小孩,变化真快。 两人达成一致,便一同上路。剑苛知道路程,带着白零爬山涉水,一路西行。二人互相之间除了教授轻功,不太多言。 一日路上,白零突然开口问剑苛,“你曾说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是何意思?”剑苛便把他中了寒冰阴毒的事说了一遍。白零说道,“这么说来是你替我化解了寒冰内劲,我还要再谢你救我一命。”剑苛却说,“其实不然,这也是我为何发现你经络坏死的原因。玉树观那几人知道我内功走阴柔路子,且饱受寒毒内伤之苦,所以故意用寒冰内劲伤你。所以我要救你,只有将你的寒冰真气吸入我体内,加剧我的内伤。说不定还可让我毒气攻心暴毙而死。即便我侥幸不死,他们下次再与我对敌,终也是大了不少的胜算。”剑苛用手在白零身上比划了两下,模仿当时吸出内劲的样子,“但是我为你疗伤,欲吸出寒**的时候,却发现这毒劲在你体内近乎消失殆尽,早不复存在了。”白零奇道,“这是为何?”剑苛说道,“我为你运功时发现你身上有一半是死经脉,内力无论是好是坏俱都无法在你体内存得长久,这也就是我说你练不成内家武学的原因。” “那这么说来我反而因祸得福侥幸不死了,可惜打小还是废人一个。”白零心中黯然,转而又问道,“那你的内伤又是怎么回事?”剑苛说道,“我的内伤乃拜当年仇家所赐,时不时发作的寒毒能让我永远记得他。不过还好你未有寒**侵入我体内,并未加剧我的伤势,短时间内我死不了。”两人一阵交谈后,倒发现身世颇有相似之处,关系也不像先前这般冷漠了。 剑苛带着白零又行了几日路程,闲暇时便将自己轻功要诀相授,让其依样修炼,路途中两人相安无事。 这日二人来到一处市镇,按剑苛说法,那山野闲人住在离市镇不远的山上。两人打算在市镇休整一番再行上山。 午后两人吃了点面条,在市镇街市中行走。白零经过几日惊魂与山林间数度经历生死,看着眼前的人间烟火,不免觉得恍如隔世。白零在街市四处转转,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剑苛为人冷静沉稳,只是默默跟在一旁。 突然一处角落几个孩童的游戏引起了白零注意。这几个孩童在玩一种拍纸游戏。他们手上拿了许多画着各种神魔人物的方形纸牌,几人一堆簇拥着在地上玩着。只见人人眉飞色舞都很是着迷。而这同龄人的游戏也一下就吸引了白零目光。 这游戏的规则是两人各出一或两张纸片,通过“拍,吸,刮”等方式用手风将纸片翻转过来,而手虽然可以触及纸片但不能用抓的方式将纸牌直接翻转,拍纸双方轮流出手一次,如果谁能将场上所有纸片均拍翻过来背面朝上,就算胜利,还可以将对方的纸片收归己有。 白零兴致勃勃在旁边看着,看到其他人玩到精彩处还会欢呼叫好。看了一会儿,白零心中痒痒,也想下场一较高下。这时剑苛突然伸手递来一些纸牌,原来这种神魔纸牌是周围摊贩有在出售的,剑苛见白零喜欢就买了一些给他。 白零回头看了看剑苛,见他面无表情,于是心想,你这无情病鬼心思竟然还有这样细密的一面。随口道了声谢,便一把抓过纸牌挤进去和其他人酣战到了一起。 这游戏看似简单,其实真正玩过了才知道别有奥妙。此游戏对于拍纸的力度,风力都要掌握恰到好处,力小了拍不动,力大了纸片翻几个跟头可能依旧是人物朝上。白零一开始完全不懂得其中关窍,输了好几局。但是当逐步玩了进去,就慢慢地掌握了手拍、风力等的技巧。 而且白零心灵聪敏,玩了几局后还奇思妙想会摆出一些类似棋局的“残局”让对方拆解。比如一张纸片翻过来稍稍盖住一张纸片的边角,让对手有一种一拍就能得手的感觉,其实很多时候这种残局是一种陷阱,他人常常一拍之下不但没能得逞,反而将纸片拍成对自己十分不利的局面,白零就可坐收渔利。剑苛见这小子脑筋确实机灵,只可惜练武这块就差了远了。 白零玩的不亦乐乎,一会儿就在这个游戏圈里小有名气,周围小孩都纷纷过来看白零拍纸。一些原本在此地自认为是“高手”的几个少年挑战白零都败下阵来,完全不是对手。白零手上赢得了许多孩童的纸牌,在一旁都堆成了堆。 突然有几个小孩叫道,“风大王来了!风大王来了!”有一个小孩颇为得意的和白零说,“风大王是我们这儿拍纸的绝顶高手,强龙终究难压地头蛇,你就自求多福吧。”白零一听未生胆怯,反而兴致上来,对他们口中的风大王很感兴趣。 只见在众多孩童的欢呼中走来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这人上身穿着黑色皮袄,下身却穿了一条蓝色平角裤头,衣着看上去很是不搭,头发乱糟糟随风飘扬,让人觉得十分随性。这风大王手中提着一个装牌大袋子,晃晃悠悠朝这边走来。 “我听我的左右护法说了,说今天地盘上来了个高手。大王我很兴奋,害我裤子都没穿好就跑来瞧瞧你了。”“风大王”边说边绕着白零前后端详。“嗯不错不错,长相不俗,可做我的对手。”白零见他说话穿着滑稽有趣,且年纪较周围孩童明显大了好几岁,知道他就是这儿的“孩子王”了。 风大王说着就拉白零来到场中,从袋中掏出两张纸牌,摆出架势要与白零一决雌雄。白零也很兴奋,二话不说掏出纸牌与之酣战。这风大王果然拍纸技巧上胜出他人一筹,但是白零也是遇强则强,两人交手竟然互有胜负,陷入胶着。白零一思索,开始玩起“残局”战术,将纸片弄出各种摆法让风大王破解。这下风大王一时没见过这种玩法,连输了好几局。却说白零这边又再次摆出2张纸牌分别翻盖在了另外两张纸牌之上。风大王心想可不能再输下去了,突然眼珠一转,心里便有计较。只见他站起身来,用了全身力气朝纸牌上方刮去,一道风吹过,所有纸牌整整齐齐翻了过来,瞧样子是赢了。风大王哈哈大笑,拿起白零的纸牌喜不自胜。 剑苛站在一旁看着,这风大王拍纸的手法中带上了内功,显然此人身负武功。其手法拿捏恰到好处,正好让纸牌整齐翻过,这么说来此人在这群小孩中能做常胜将军也不足为怪了。白零不知道风大王用武功使诈,略感惊讶,嚷嚷再战。风大王见小伎俩未曾被白零识破,嘿嘿偷笑快活无比。剑苛想这不过是小孩嬉戏,并没太过在意。 且说风大王自从用上内功之后,白零便负多胜少,身后纸牌逐渐减少。白零也抖擞精神,两人纸牌从二对二,逐步升级到三对三,四对四,明显都拍嗨了。白零为了阻挡风大王的拍功,奇思妙想设计各种新“残局”。而风大王在适应残局之后,又都能稳健用内功辅助赢下。两人斗智斗勇,从白天一直战到日落,好不畅快。 白零摆出一个刚想好的“残局”。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四张纸牌了。见到了决定胜负的一局,风大王也想一举拿下,所以反复沉吟该用多大的内劲才能恰到好处,不免来回踱步思忖良久。 突然前方马蹄声传来,两名官兵骑马在街市中经过。其他玩耍的小孩们纷纷避让,但是地上的纸牌却被马蹄践踏毁坏。白零和风大王的残局瞬间被打乱了。白零不由恼怒,但还未出声,就听这风大王率先骂道,“哪来的狗东西,坏了小爷的好局!” 马上的官兵见有人敢对自己出言不逊,大怒,“敢骂官兵,反了天了!”其中一人扬起手中马鞭,直接向风大王和白零脸上抽来。白零见马鞭到来,脑中不曾多想,身子轻轻一闪便避开了。而那个风大王不躲不避,直接伸手抓住了抽来的马鞭,大喝一声,“走你!”用力一拉,把举鞭的官兵拉下马来。那官兵都懵了,从没想过还有百姓敢揍官兵的,刚要发作,瞪眼瞧清了风大王的样貌。满腔怒火瞬间化为满脸笑容,点头哈腰说道,“啊,原来是曾公子您啊,小的们刚才走了眼,给您赔个不是。” 第十三章上山 风大王脸露厌恶之情,举起那人马鞭在两官兵身上猛抽三下算是回应。两官兵硬着头皮忍耐,一声不敢多吭。风大王说道,“你这两个马前卒真是让人败兴,我刚才的巅峰之战全给毁了。这街市上你们纵马奔驰,踩到花花草草怎么办,撞到百姓又如何,踩坏了我的牌局你们又赔得起吗?真不知道国家俸禄养你们有何用处。快些滚蛋,莫让小爷看得心烦。” 两个官兵唯唯诺诺,连连应允悻悻退去。那风大王骂走了两官兵,回头看到白零却脸露微笑,说道,“我叫曾歌,江湖人称曾得浪,天生喜欢到处玩耍。在这块儿大家都叫我风大王,主要就是我御神牌玩的乃是一绝。不知道小兄弟你姓甚名谁,以前不曾见过。”白零这才知道原来这拍纸游戏名叫御神牌,内心喜欢得紧,手中边摩挲着纸牌,边回答曾歌道,“我叫白零,今日刚从京城来此。曾大哥你的牌技出神入化,小弟甘拜下风,以后有闲情,还要向你多请教请教当中技巧。” 曾歌听白零俯首称臣,自己御神牌最强的名号也得以维护,显得十分高兴,连连拍拍白零肩膀,谦虚两句大家都彼此彼此。 周围孩童见官兵退去,纷纷围了上来。孩童都对白零牌技十分佩服,七嘴八舌得称呼白零为风二王了。曾歌对白零颇感兴趣,握着他的手问东问西。白零从小也是街头巷尾混过来的。两个年轻人聊起嬉戏玩耍竟然十分投缘。 曾歌兴起,当下便张罗着白零二人去府上做客。白零见他前面喝退官兵的气派,而那两人又毕恭毕敬地称其为“曾公子”。想来这曾歌应该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家中八成极有权势,连官兵都不敢造次。只是奇怪这曾公子身边怎么无仆人跟随,与他富家子弟的身份不称。白零剑苛寻思今天天色已晚,不如且随他去,等明天再去山上找山野闲人。 二人当下便随曾歌前往曾府。三人转过两个街角,一处富丽堂皇的别墅府苑矗立在眼前。建筑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端的是华丽高贵,而府门之上高书“曾府”二字。 三人走上前去,还未近府门,两边垂手站立的下人们齐声高喊,“恭迎少爷归府。”白零感叹,瞧着好大的排场,原来这就是有钱人家的样子。他自小穷苦,看到富贵人家,心中充满好奇。 “吁—”一辆华盖马车停在曾府门前,两个家丁赶紧跑到车前卧跪在地。一个俊朗少年扶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踩着家丁阶梯下得车来。俊朗少年脚未落地,就出言责怪下人们说道,“都说了好多次了,让你们说话轻声一些,莫吵醒了啾咪。”只见那妇人怀中抱着一只睡着的猫咪,皮毛柔顺,正在睡觉,想来啾咪就是叫它了。白零撇眼见此情形,心想这不就是典型的人不如猫嘛。 风大王拉着白零加快了脚步,目不斜视地往府里走去。下人们大都忙着招呼那少年和贵妇,就一二人看到曾歌,错落不齐地又喊了恭迎少爷回府。白零这才察觉到原来最先下人们并不是恭迎曾歌,这前后两声少爷归府,似乎让人听出了厚薄的味道。 那俊朗少年看到曾歌,叫道,“哥!今日你去哪儿了?你姨娘午间去寺里礼佛,你怎地不与我们同去。瞧你这样是不是又去玩御神牌了?如此不务正业,被父亲看到又该说你了。”那贵妇缓缓说道,“可儿,怎么这么与你哥说话。要懂得尊敬兄长才是。”俊朗少年马上朝贵妇微笑道,“娘,我理会得,我这不也是怕爹又要责备哥嘛。”贵妇欣慰道,“你能懂事,娘很高兴。”说完转头朝曾歌说道,“歌儿,今儿你跑出去,老爷有些生气。你回去先别见他。我和可儿先去,待他气儿消了你再前来请安。” 曾歌背地里暗啐了一口,也不瞧那两人,拉着白零二人先入府去了。远远飘给少年和贵妇一句,“知道了,我先回房了。”贵妇看着曾歌背影,只是摇头。 剑苛看到这幅情形,顿时觉得曾家兄弟关系有些问题,与白零互望了一眼,都心领神会。 三人一路穿过深家大院,进了曾歌屋内。曾歌屏退几个服侍的下人。见他们离去,曾歌暗哼了一声,但转头又高兴地抓着白零谈天阔地。曾歌和白零年龄差着五六岁,然而一见如故,无话不谈。曾歌道,“今天能够遇见兄弟你,我可真是打出生来最快意之事了。来来来,咱们把刚才的残局玩完。” 白零依言,重新摆好原样纸牌,而这次曾歌打算不用内功,而是想用技巧取胜,力求实至名归。曾歌与白零你来我往,最终还是白零险胜了。 “痛快痛快!”曾歌大呼,显然是遇到这样的对手让他大为过瘾。人在自己喜欢或者感兴趣的事物上,能有一水平相当的知己,确实让人爽快淋漓。白零见他真情流露,就像个大男孩,说话做事根本不像富人公子。白零曾对富人家有过很多猜想,只是万料不到竟然会有富家公子贪恋市井游戏的。 玩完游戏,曾白二人继续坐下相谈,而剑苛仅是安静地坐在角落吐纳作息,他为了压制寒毒,每日都要花上个把时辰运功疗息。 白零和曾歌说到明日去山上找千机门拜师之事。曾歌说道,“千机门是江湖第一大派,其总坛好似就在附近,我就时常见到有千机门人在市内走动。想要拜入千机门的人很多,但若无人引荐,别说拜师,连总坛门儿在哪都找不到。我爹平日有资助千机门,和他们来往也很密切。等下我去见我爹爹,求他替你们引荐。” 白零客气地说道,“不用烦心,我在找一个叫山野闲人的男子,他会引荐我入派的。” 曾歌说道,“太好了,那不如带我一起前去吧,我同你一块儿拜师学艺。”白零惊讶道,“曾大哥你开什么玩笑呢,你好好的公子哥不做,去学什么武,受什么苦。” 曾歌说道,“兄弟外来有所不知。我们曾家在此地鲁阳颇有权势,我是曾家长子,但是我娘早逝。父亲娶了一户偏房生下了我弟曾可。我弟打小聪明惹我父亲偏爱,而我生性贪玩常不守规矩,总气我爹爹。我与他一同长大,但境遇可就天差地别了,家人见曾可受宠,都纷纷讨好于他。我本对此也没太在意,可这曾可年纪不大心机却颇深,在长辈面前经常表里不一,让我甚是厌恶。这两年爹爹体弱多病,我姨娘和我弟就越是与我笑里藏刀,他们脑中只有当家之位,而且为了提防我,还经常派人监视我。刚才我屏退的几个下人就是我弟的人,我早看穿来,只是没给揭穿罢了。”曾歌说到这里,略显忿忿,“其实我对当家之位没兴趣,与其和他们在此空耗,我不如走得远远的,让他们眼不见为净。曾经爹和我提过去千机门学武的事,我当时没答应,就是嫌那儿不好玩。不过现在有兄弟你结伴,咱一起去那儿反而可以游戏人间,无拘无束,何不快哉。” 白零见他说得诚恳,自己长久以来也从未遇见知音之交,内心也颇为高兴。以前老爹平时照料自己较少,生活经常只有靠自己;杨谷笑舍命相护但是相处短暂;与剑苛更是交流不多,只是静静陪伴,虽说他传授了自己轻功要诀,但实则非师非友。而只有遇到了这个曾歌,让自己终于展现了小孩子的天性,在一起有着千言万语可以诉说。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相约明日一起上山。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敲门喊道,“大少爷,老爷请你去待客厅议事。”曾歌正和白零聊到兴起,直接回道,“就说我有事不去。”家丁急道,“老爷说了是急事,让您务必现在就过去。” 曾歌听了眉头都快搅在了一起,“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转头拉着白零手道,“好兄弟,你随我同去。”于是拉上剑苛,三人一同前往待客厅。 进得厅堂,就见曾老爷高坐厅堂之上,左首站着曾歌之弟曾可。而右侧则有三人。站着的两人就是刚才挨鞭子的两位官兵,而坐着的那人瞧模样是他们的统领。 见曾歌进来,曾老爷不悦道,“歌儿,适才是否对两位官老爷无礼了?你平日不求上进我已很少说你,但怎地总在外惹是生非,还不快给陈把总和他的两位官爷赔不是。”曾歌一瞧,看来两人回去诉苦后他们老大找上门来了,原来爹爹叫我急来就是给人赔罪,心下顿时生气。 那两官兵见曾老爷如此样说话,急忙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而那坐着的陈把总接道,“大公子少年人脾气,本就年轻气盛,做事难免有时会冲动,曾老爷不用过多责怪,小事不足挂齿。” 曾歌暗笑,既然小事不足挂齿,你不还是把这俩不相干的人带来了。曾歌开门见山道,“陈把总,我想小小冲突还不至于您亲自上门,今日前来,恐怕另有要事吧。”陈把总仰天打个哈哈道,“大公子聪慧过人,我今天前来却有他事。谁都知道年底五年一度的军商总会马上就要开启,曾老爷作为商界泰斗,下一位军商总会会长不知您会支持谁呢。” 军商总会是鲁阳乃至整个省府最大的军商联盟会议,每五年一届。每次会议会推选决议出一位会长作为军商两块的总负责。会长有权决定官商之间的许多事宜:比如当地税赋;军商发展方向;军商互通有无等许多举措。谁要能当上会长,不但能够成为商界利益最大的获得者,甚至还能一定程度上调动兵权,权利强大到堪比一省巡抚。而上一任会长就是曾老爷。但是曾老爷年事已高,不久前就宣布不会参与下次会长的竞选。而恰逢曾家公子年少,所以军商界各大有权有势之人均蠢蠢欲动起来,使得下次会长的竞选局势也变得形势微妙。陈把总这段话的意思,其实就是为了他身处鲁阳总兵的姐夫吕道明做说客来的。若是吕道明能够得到上届会长的大力支持,那年底的会长之位岂不是胜券在握。 曾歌一听就知道这陈把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要发作。就听曾二公子曾可说道,“此事我与爹爹早有商议,谁人都知道吕总兵保护鲁阳一方百姓,劳苦劳心。且吕总兵正当壮年,正是为军商两界和百姓出力的好时候。陈把总您放心,年底的军商大会上,我和爹爹肯定是和吕总兵一条心的。”陈把总听闻大喜,连忙客套了几句后,告辞离去。 曾歌肚里有气,不好当面在爹爹面前发作,待他们走后,随即向曾可说道,“曾可,我们曾家连任两届军商会长,爹爹在位时管理军商两方得力,百姓也是风调雨顺,真个是人人有饭吃,人人有生意做。但那吕总兵向来生性暴虐,贪财无度,口碑差到极致。这样的人若是做了会长,鲁阳百姓还有安宁吗?我们曾家也必深陷水火。” 见曾歌质问,曾可说道,“哥你不明白,父亲身体有恙,你我资历尚浅,若是未来能与吕总兵强强联手,我们曾家必然还是一片坦途。如果你平日不是贪图玩乐而是有所担当,我和爹爹至于现在为人掣肘吗?” 曾歌辩道,“你常年与爹爹学历经商之道,在商界已经小有名气,爹爹也一直夸你精明强干,将来家业非你莫属。你难道就撑不起个曾家?” 曾可大声道,“照啊,我现在不正是替父亲分忧吗,投靠吕总兵就是为曾家将来早做打算!” “好了!不要争吵了。歌儿,你弟弟也是为曾家前途考虑,你不要激动。”曾老爷突然喝止。“况且此事我和可儿已经商议过了,你休要再辩了。” 曾歌心里憋屈。过了半晌,说道,“爹,那既然如此,我也没甚好说的,我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曾老爷大惊,“何出此言,你有何别好道。”曾歌说道,“孩儿想前往千机门学艺。”曾歌指了指身后的白零,“与我的朋友一起。”曾老爷和曾可见曾歌身后有两个不识之人,以为又是曾歌哪儿找来的狐朋狗友。曾老爷不悦道,“早先我曾和你提过学艺之事,然而你说千机门学武枯燥无味。现在你怎地又生反复。”曾歌说道,“孩儿最近心性变了,想有所出息。孩儿知道自己不是经商的料,所以请父亲允许我上山习武。”听到这,曾可突然附和道,“爹爹,哥哥既然想弃商从武,好歹也是一番事业。想来我曾家将来若能出一位武林高手,那也是曾家之福了。且哥哥专心学武,自然不会整日游手好闲,玩那什么御神牌了。” 曾歌知道曾可是想自己远离曾家,以后就在也没人和他抢当家的位置了,于是只是冷笑旁观。曾老爷叹了口气,“歌儿,希望你去千机门好好学武,洗去一身痞气,未来能有所作为。为父这就遣人知会千机门,再送你过去。” 曾歌说了这许多,不过只要父亲一句答应,既然目的达成,随即表示不要其他照应。说完便请个安和白零一同离去了。 出得厅来,曾歌如释重负,他说不清现在应该是哪种心情,是轻松还是不舍,反正他决定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人生。 回到屋来,曾歌安排白零与自己同睡,剑苛则依旧独坐角落运气调伤。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三人收拾停当。曾歌也不再去见爹爹和曾可,仅交代了一下下人后就直接上山。剑苛对此间山路颇为熟悉,带着二人七拐八拐。深山中人迹罕至,但山林中充满生机活力,不时有动物跳跃跑动,枝头鸟声悦耳,令人心静神怡。一条山涧从他们面前划过,他们沿着山涧往上,来到了一处平坦之处。那儿是一处光滑如镜的潭水,远处有一老翁在那儿垂钓。 白零见到,问剑苛,“此人可就是山野闲人?”剑苛笑笑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了上前。老翁听到剑苛特有的脚步声,转头看来,见是剑苛后颇感吃惊。老翁站起身,说道,“张云,你怎地来了。”白零与剑苛相处数日,但始终不知其姓名,至此方从他人口中得知。 剑苛张云走上前去,拱手说道,“老葛,多年不见,你家先生在否?”那老葛微微点头,朝后方木屋内喊道,“先生先生,快出来,你瞧谁来了。”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头戴发髻,下巴留有长髯,身高八尺,样貌不凡。那男子看到剑苛后,微笑道,“要说我掐指算到你今日会前来,你可信否?” 第十四章千机门 剑苛作揖道,“先生大才,料事如神,云自然信的。” 那男子道,“过誉,只是有传闻你取到了怀阳玉,怀阳玉一得,你内伤定能痊愈,想然自会回到这里。”剑苛肃然道,“惭愧,不曾取得此物,反而惹得一身骚。应是纳兰缺这厮故意设计害我。”那男子道,“天下第一剑客剑苛曾立下誓言,破不了玉龙出水关就不回千机门,想来能否破除这关卡的关键,就在于是否用怀阳玉治你的内伤了。”剑苛说道,“不错,我轻功自负一绝,正是玉龙出水关的克星,可惜我的内伤为之大患,且在关键时若是急催内力,可能还有性命之忧。我内伤一日不除,便无法突破此关卡,此事深以为恨。” 男子捋了长须,叹道,“天无绝人之路,自有柳暗花明的一天,你还需戒骄戒躁,等候时机。”剑苛点头称是。 男子瞥见剑苛身后两人,问道,“张云兄弟,你身后两位少年是?”剑苛说道,“忘了与你介绍了,这两少年一个叫白零,一个叫曾歌。两人是来入门学艺的。”剑苛转头也向白零说道,“这就是你要找的山野闲人郭良玉先生,他可是天下第一贤者,快来见过郭先生。”白零曾歌双双上前参见。 接着剑苛把如何与白零相遇及其凄惨遭遇和郭先生,老葛诉说了一遍。当剑苛说到杨谷笑和白殇之死时,白零眼眶一红,但是强忍着没留下泪来。自从那天事发之后,白零暗下决心,在手刃奸敌之前再也不会轻易落泪。 白零从怀中掏出杨谷笑给的玉龙纹腰牌,递给郭良玉看。郭良玉说道,“谷笑愿意舍命护你,也是他命中有此一劫。你以后要好好活着,以慰他在天之灵,这玉龙佩你就收着吧。”白零听到,点头收回。 剑苛说道,“既然路已带到,张云就得告辞先去了。”郭良玉问道,“你是去找纳兰缺?”剑苛回道,“不错,此人算计于我,反而暴露了自己。我前不久就发现此人踪迹,我须得去寻他。”闲人说道,“恩,愿你早日了结自己的心结,纳兰缺智勇双全,你若见他,可得格外小心。”剑苛道,“谢先生关心,我张云并不惧他,就怕此人诡计多端东躲西藏,让人好生寻找。”说完作揖请辞。 回身,剑苛看了白零一眼,两相无言,踏风而去,只一晃眼人已走远,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白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生出一丝不舍,不过随即转念,现在主要是学好武艺,早日复仇,自己与剑苛自有再见之日。 曾歌在旁打趣道,“既然这天下第一剑客如此厉害,阿零你拜他为师不就得了,何必舍近求远,上山学武。”白零笑笑不答,曾歌不知其中变故,所以不怪他不知。 “且随我来吧。”郭良玉说着,与老葛一起带着曾白二人向山中行去。 四人向山里越走越深,爬到一处高坡后又转而向下。白零环顾,发现自己一行已经是走在了山崖峭壁之上,头顶犹如刀削斧砍一般的崖头,而旁边就是万丈深渊,看得让人内心发憷。走过悬崖,四人来到幽幽深谷,眼见是没路了。 只见那老葛向空中发射了一枚红色信号烟火。不一会左手边一处万斤大石缓缓打开,竟然是一处机关设计的门洞,里面迎出两个人来。二人清一色的白袍,腰间绣有紫色祥龙,衣着端正气派,腰间别着玉龙纹腰牌。两人齐声道,“葛叔,郭先生。” 郭良玉还礼,随后将白零曾歌来意告知,两人听到杨谷笑身死,剑苛送人上山的情况都感到震惊,转头端详了一下白零,就说“明白了,郭先生,杨谷笑乃神爪部宗弟子,咱们就一起去见薛宗主吧。”说着二人带着白零一行进入门洞。 却说进入门洞后,是一处广阔的山谷。众人眼前豁然开朗,两旁草木青翠,繁花似锦。树木高枝郁郁葱葱,鸟鸣不绝于耳,头顶阳光透过叶缝洒将下来,此景真是美不胜收。白零曾歌跟走着,见两旁花鹿白兔成群,不时从身边穿过,丝毫不惧人类,一路带起许多花瓣飞舞,传来阵阵花香,淡而不腻,令人陶醉不已。白零曾歌何曾见过此等絶景,俱已忘记身在何处,到此为何了。 一行人走过花木草丛,来到千机门内境地。眼前不时有弟子身着各色武袍来回穿梭。不计其数的房屋建在周边山壁之上,前方高山之上一道瀑布铺洒而下,水雾弥漫,朦胧了下方水潭。整个门派一副朝气景象,大气恢宏,令人肃然起敬。 两名弟子带一行人在众多房屋中间走过,来到一处石屋之前。一名行事弟子通报后引几人进屋。只见屋中一中年男子正来回踱步,见一行人进来,赶忙迎上前去,先向郭良玉作揖为礼,说道,“郭先生,好久不见,今日怎地有空过来。” 郭良玉微笑,举止潇洒,抬手介绍道,“薛宗主,在下今天来不为他事,主要是给你带来两位小兄弟。”说着招呼白零曾歌两人上前。白零抬头见这薛龙体格魁梧,身形高大,打扮极其干练,显得威风凛凛。 白零上前向薛龙拜倒,详细地叙述了自己的来历。薛龙听到杨谷笑已死时,极为震惊,怒不可遏地一掌拍塌一旁茶几,喝道,“好你个玉树观,这笔血债我薛龙定要讨还。”白零见薛龙如此愤慨,心中也涌上一股激愤热血,大声道,“还望薛叔叔能传我武艺,让我能一雪大仇”。薛龙忙道,这是定然。但当白零说到自己乃秦国大将白殇之子时,薛龙脸上浮过一丝阴霾,没在说话。 待白零说完,薛龙微微朔首,向郭良玉说道,“郭先生,我日久不曾见你引人入派了,想今儿是谁能劳你大驾。岂料你带来的少年传来如此噩耗。杨谷笑虽是我部署,但胜似兄弟,我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门内过两日就是夏校,神爪部宗上下正在极力准备。”薛龙俯身和白曾二人说道,“两位小兄弟可先去老葛处住下,待夏校一过,我会正式在拜师会上收你们为徒。”白零点头称是,曾歌却偷偷发着牢骚道,“什么嘛,走了这老半天,到了地儿了还得让人等啊。” 郭良玉抱拳,道“如此甚好,那就劳烦薛兄了。老葛,这两位小兄弟就先在你那儿歇脚吧。”老葛诺道,“好的,先生。” 说完郭良玉告辞离去。老葛见薛龙愁眉不展,颇有心事,想他是为杨谷笑之死悲伤,就先带二人出来了。 老葛携两人去往自己住处,边走边介绍道,“千机门乃江湖第一大派,派中掌门段致知,现任武林盟主,武功高深莫测,乃江湖一等一的人物,不过现在已经不怎地掌管门中事务,仅负责祭祀与各校演义。副掌门纳兰缺,负责派中日常事务,但可惜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懒于勤政,所以主要都是各宗主自行管理。千机门总部主夏媛媛,别看她是女流,但其武功极高,还是各部门宗主之首,掌管部宗武艺与对外事务。派中五大部宗分别为长兵部宗、暗器部宗、刀剑部宗、千机部宗和神爪部宗。你俩前面见到的薛龙就是神爪部宗宗主;门中每年都会举办数次校试,按照时日,夏校就会在近日举行。到时候各派会尽遣部宗内青年才俊下场比武较量,谁要能为部宗争光那可是莫大的荣耀,还有机会在后几日祭祖之时获得挑战玉龙出水关的机会。” 白零问道,“葛叔,我多次听说玉龙出水关的名头,连剑苛也有提到,这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来头。”老葛道,“瞧到瀑布底下那水雾弥漫的地儿了不,这玉龙出水乃千机门絶景之一,瀑布下有极多暗流,造成水潭时而旋涡时而喷水,玉龙出水时端的是壮观无比。此奇景一年中仅能见到几次,每次也就维持几日。掌门会算好日子在玉龙出水时间进行祭祖,并且让之前大校中胜出的青年俊杰进行挑战,取回深水处的秘宝。然而由于水下暗流汹涌,水势劲急。一般弟子入水后十有八九便被冲走了,要想取宝谈何容易。现在千机门别说五部宗主了,就连段掌门,都是没能破得了此关的。所以挑战失败自然不足为奇。带你来的剑苛早年是千机门数次大校的第一名,然而却也多次未能成功。” 曾歌哈哈一笑,问道,“若这玉龙出水关没人破解,那指不定水下秘宝一事是假的,是古人编出来忽悠大家的呢。”老葛斥道,“你这小子休要胡说八道,这是门中传下来的传统,怎么会是假的。而且从前是有人挑战成功的,那可各个都成了名留青史的大人物。” 白零想到一处,接着问道,“那在非玉龙出水之时,下水捞宝是否可行呢?”老葛回道,“玉龙出水时,旋涡与出水看得分明,就能分辨水下暗流的情况,那儿的水雾也会相对散去,实则是大大降低了难度。以前有不要命的在平时入水,那最后都是入水即没,再也回不来的。”曾白二人听到这,都咋了咋舌,不再说话了。 三人走着走着,竟来到山谷之后,只见几间茅屋孤零零地坐落在空旷的谷中。原来老葛所住之处甚远,周边也没什么人,屋旁不过几亩农田在侧。老葛说道,“你俩先住这里,闲来无事可随我一起做做杂事。郭先生并非门中之人,但与千机门颇有渊源,老葛我经常会去门外为先生送膳。若我离开,你们可不要瞎跑,这儿规矩不少,可不像外面能随便乱来了。”白零说道,“葛叔放心,白零明白。”曾歌也是连连答应,但是说话间却不时向白零眨眼。白零知道此人耐不住性子,得不住又在阳奉阴违,所以也不去管他。葛叔知道二人一心学艺,于是补充说道,“学武一事你俩不用心急,此非一朝一夕之事,学了武但吃不了苦而退出的弟子,每年数不胜数。按照刚才薛宗主的说法,不几日就会来找你们的。” 老葛安排二人在自家住下,是山谷后一处空旷地。之后的几日两人一边等着千机门的拜师会一边帮着老葛务农。闲来无事就是前前后后满山跑,采采果,抓抓鱼。曾歌仗着有点内力,号称要帮老葛杀头野猪改善伙食。他力气大,而白零轻功了得,于是一个佯攻一个肉搏,和山里的野猪们较起劲来,整日忙的不亦乐乎。两人一个是经历剧变几番生死的秦官后人,一个是生性不羁离家求艺的名门少爷,此时方感少年的纯真快乐,自由无往。 一日,两个穿着黄袍的行事弟子来到屋前。 一名行事弟子近前问道,“哪位叫曾歌?”曾歌窜出道,“就是小弟我。”两弟子见他行为跳脱,翻了一眼,道,“今天是新弟子拜师礼会,到时候可选择自己的宗主师尊,不过到了地儿可记得规矩些,你跟我们来吧。”两人只叫了曾歌却未叫白零。曾歌忙道,“我这还有一朋友白零呢,他却做如何?” 其中一人道,“哦,没事儿,他要晚些,你先去。”白零对曾歌说道,“曾大哥,你先去吧,我待会儿就来。”曾歌略感疑惑,但也无法。拍了拍白零肩头,便同两名弟子去了。 白零其实心中有些着急。但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只有等行事弟子再次传唤。不想这一等便是从晨间等到了夜晚。曾歌也未归来。老葛也略感奇怪,不过仍然安慰白零要有耐心。 此后数日白零除了做日常杂事之时,便会坐在茅屋谷口等候,他生怕与传唤弟子错过,可是一连多日却未曾见人,连曾歌都渺无音讯了。 一日午后,老葛出门。白零干完农活便坐在屋口喂喂兔子。突然谷口有人声传来,白零颇为惊喜,以为是行事弟子来找,跑向前望去,却见谷口站着的不是什么行事弟子,而是四五个身穿红白相间袍子的各部宗弟子,瞧年纪均是十五岁上下的少年少女,白零全不认识。 白零见其中两个男弟子在中央摆开架势,看势要交手。两边站着两男一女在一旁大声助威。 弟子们一再吆喝,就见中央一男弟子发了一声喊,出拳向另一人打去。另一人眼明手快架开来招,也是同他打在了一起。两人拳招都颇有章法,明显都有不小的武术功底。 交手不一会儿,其中一人略略有点招架不住,身形边打边退,不一会儿退到了屋旁农田,一不留神被另一人抓住破绽,拳头打在了胸口,一跤跌到在地。跌倒的弟子旋即想来一招鹞子翻身,却被泥泞土壤滑了一下再次跌倒。一旁观战的三人哈哈大笑。那跌倒的弟子偷看了眼观战中的那名少女,见自己糗态都被看了去,气得脸涨得通红。而那获胜的弟子则是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不要打了,庄稼都踩坏了,葛叔看到可怎么办。”一个少年大喊着跑了过来,几人闻声望去,见这少年脸挂英气,但是身着普通农家衣服,并未穿着弟子服,看上去也不曾见过。 白零伸手想将跌倒的弟子扶起。那弟子刚在心上人面前大丢脸面,自己若是起不来还要他人来扶,自尊心一下无法接受。恼羞成怒道,“哪来的农家小子,不用你多管闲事!”说着直起身子,手臂使劲想一把推开白零。 白零习练剑苛的轻功有些时日,加上天资聪慧,轻功的底子已经小有根基,并且白零筋骨酥软,正是剑苛这一轻功路子上的,学起来相得益彰,之前躲过两位官兵的马鞭就已经小见成效。 白零见倒地之人恩将仇报用手推来。自己旋即一个轻巧转身,顺便给这人一带。那弟子本就在地上没有坐稳,这一下没能推到白零,劲头全给带偏了,又是一下狗吃屎重重摔在了地上。 周围弟子看到有趣皆大笑起来,没料到这农家小孩还会些功夫,只是看上去使得不像千机门的武功。 倒地的弟子这下可真是怒火中烧了。挣扎爬起,用手一摸淌下来的鼻血,大骂道,“哪儿来的小畜生,知道我是谁吗?”白零一直是市井街头混迹过来的,骂架又何曾输过,加上这几日心中憋屈,肚腹怨气一吐而出,回骂道,“你是谁我不知道,但爱好是狗吃屎,大伙倒都看在眼里。” 那弟子听了气急败坏,出掌攻向白零。这弟子出招狠辣,虽然底子不稳,但是招招用的都是千机门内的名家绝学。阿零不会武功,见他攻势凌厉,只能频用轻功躲闪。但终究是临敌经验有限,那弟子使了个虚招,阿零未察上当,被那人后手一拳打在了面部。顿时脸上开了花,鼻血长流。 这弟子这下找回了牌面,心中甚是得意,一把提起白零,骂到,“小畜生这下可知道爷的厉害了吧。”周围的男女弟子看到自己同伴获胜,都大声喝彩吆喝起来。 白零遭人如此羞辱,气闷之极,口中慢慢吐出市井脏话,“我X你X的!你们这群臭XX!”白零见周围人在旁事不关己还欢呼雀跃,索性头一铁,连带他们一起骂了。这些长年在门中生活的弟子们,哪听过这等市井粗鄙之语,瞬间都呆了。 第十五章冲突 那个抓着白零的少年呆懵了,嘴打着瓢说道,“小畜生,你你你在说什么!”白零留着鼻血,嘿嘿笑道,“你翻来覆去只会这一句,真不够看,想学骂人么,我教你啊。”白零见对方傻楞,根本无法招架自己的骂功,劲头上来,不断口吐芬芳,口若莲花,将这五个人的祖祖辈辈全都问候了一个遍。 那少年听得直觉血往上涌,脑子嗡地一下炸开,又是一拳打在白零脸上,白零被打的口角裂开,但是兀自谩骂不绝于耳。那少年想必也是从没见过这么狠的角色,拳脚相加对其完全不起作用,反而激发了对方的凶性,感觉自己提在手里的不是一个十三岁的农家少年,而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五人中唯一的少女开口道,“江克炅,别再打了,我害怕。”那叫江克炅的少年一听也是顺坡下驴,放开了白零。白零喘着粗气,脸部被打得肿胀得已经有些狰狞,撇眼见出声少女生得明目皓齿,肌肤雪白,端的是一副好容貌,心想难怪这江克炅如此听她的话了,看来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那少女走到白零跟前,说道,“你是什么人,和住这儿的葛叔是啥关系,刚才我师弟们在此比武,你个不会武功的进来瞎掺和什么。” 白零见她不先怪这叫江克炅的无端打人,一出口反而问起了自己一串问题,于是怒极反笑,对着少女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过来,我告诉你我是谁,与葛叔是何关系。”那少女嗯了声,凑得近了些。说时迟那时快,白零突然从地里抓了一大把污泥,尽数抹在那少女手臂与衣服上。那少女伴随“呀!”地一声尖叫,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少女平时最是爱惜形象,衣着也是干净整洁,突然如此多的污泥抹在自己衣服和肌肤上,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尖叫同时眼泪早已气得夺眶而出。 身旁几个少年皆是护花心切。见少女受到惊吓,都冲上前来对着白零拳打脚踢。江克炅更是奋勇,上来一脚踹在白零腹部,白零闷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几人见这农家少年晕厥,生怕自己闯了祸,便都住了手。江克炅见那少女哭着跑了,急忙跟了上去。其他人也是发一声喊,作鸟兽散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零才悠悠醒转,见天色渐黑,于是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手揉了揉肩膀和脸,疼得他龇牙咧嘴。白零心里酸楚,又觉得可笑,每日像望夫石一般盼着能够有人传唤自己前去学武,想不到现在等来的是如此下场。 白零一瘸一拐地回到屋子,贴了一点跌打膏药在身上,翻身上床休养。葛叔回来后见白零浑身鼻青脸肿,多处受伤,忙询问发生了何事。但白零性格倔强要强,对今日之事只字不提,只说不小心撞的便不再回话了。葛叔知道他因为还未能拜师学武的事心里不快,便不再多问,于是打算等夏校祭祖后,就去帮忙问问。 白零回想白天之事,发现剑苛所教授的身法果然精妙无比。自己虽然身无内功,但依然能躲过千机门弟子数招。并且思考起来今天如果这般这般,那叫江克炅的小子恐怕永远都摸不着自己。想着想着,白零劲头又起,下床在屋内又开始演练起刚才的身法,练了几下牵扯到伤处,疼得不得不停了下来。不过内心却觉得甚是兴奋有趣,决定此后可再多多练习这门轻功。 又过得数日,白零身上的伤好了许多。老葛听闻夏校祭祖都已结束,于是开始替白零多方打听拜师一事,谁知几次求见薛宗主,薛龙都推说有事未曾见他,而这两天更是接到任务下山而去了。老葛就白零的消息一无所获,倒是打听到白零的好友曾歌已是拜入千机部宗门下了。 老葛回屋告之,瞧白零神色黯淡,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只能用农家人粗糙的大手摸摸白零的脑袋。白零见老葛脸露关切之色,于是打个哈哈道,“葛叔,我没事,你若是待会去郭先生处,请带我一同前去吧。”老葛点点头,想着带他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午间,老葛带着白零出得谷来,来到了郭先生住处。郭良玉正在谭边眺望沉思,见二人前来,微笑着将白零请进屋里,接着说道,“白零小兄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白零愁眉不展,向郭良玉请教道,“郭先生,我知您乃当世贤者,无所不知。我心怀家仇大恨,一心入派学武,但谁曾想已过月余,学武之事毫无进展。晚辈真的心急如焚,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那郭先生为白零沏上一碗凉茶,说道,“你的事我听老葛提起过,此事我后来思索,小兄弟有此遭遇恐怕原因有三。” 白零急忙道,“愿闻其详。” 郭先生说道,“其一就是杨谷笑之死。杨谷笑虽然武功不是最高,但他自小入派,在千机门中声望却高,他为你而死,许多人难以接受,尤其是薛龙宗主。薛龙与杨谷笑亲如兄弟,打击恐怕不小,难免迁怒于你。” “其二,就是千机门与玉树观之间的关系。据我所知,玉树观杀害杨谷笑后,还倒咬一口是千机门抢夺了怀阳玉在先,现在两派关系十分微妙。薛龙虽然立志为杨谷笑报仇,但是他仍然不敢擅作主张。此事他定然要由夏总宗主和段掌门定夺。在此时刻,你既然是当事者,他又怎会贸然收你为徒呢?其三,那就是小兄弟你的身份了。秦国觊觎赵国久矣,而你是秦国兵马元帅白殇之子,作为千机门来说,定然有养虎为患之顾虑。故以我之拙见,小兄弟习武之路定然波折啊。” 白零经郭良玉点醒,心想先生分析果然极有道理,这么说来,自己的习武大计恐怕遥遥无期。 白零突然起身拱手道,“白零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不久前与杨大哥相识,二人皆是我至亲至敬之人。谁曾想一日间均遭奸人所害,离我而去。我白零此生并无他望,只求有朝一日能够手刃仇人,为他们报仇雪恨。现在我两眼迷茫,还望郭先生指点一条明路。”说完向郭良玉跪拜。 郭良玉赶紧将白零扶起,说道,“小兄弟何必行此大礼,你与谷笑、剑苛渊源颇深,我岂会不相助于你。” 郭良玉让老葛为其备好笔墨,手书一封交给白零道,“小兄弟,薛龙这条路你且不要再走了,你拿着这封书信找机会交给夏总宗主。夏宗主统领五大部宗,乃当世女中豪杰,且与我颇有交情。她见了我这封书信,定然会对你另眼相看的。我并非武林中人,也不懂武艺,但还是盼你学艺有成,能够了解心愿。” 白零接过书信感激不已,不顾郭良玉搀扶,硬是磕了两个头再出得门来。老葛见白零回去路上是脸露喜色,心中也颇为这少年高兴。 两人回到谷前,见有个黄袍行事弟子在左右探望。那人看见白葛二人过来,走上前来问道,“葛叔,这位小兄弟可叫白零?” 老葛忙道,“对对,是他,白零快来,行事弟子来找你了。”白零走上前,说道,“在下就是白零。”那弟子说道,“有人要见你,小兄弟随我来吧。”白零和老葛对望一眼,心想终于想起我这个被遗忘之人了,两人均喜出望外。白零遂与老葛道别,一路随那人去了。 那行事弟子带着白零一路前行,穿过山谷,未曾带白零前往薛龙处,而是转弯向山上行去。走了半途,白零见离开千机门渐远,便问前面的行事弟子道,“这位兄台,还要走多远,咱们似乎出门派许久了。”那弟子说道,“马上就到了,勿要心急。”两人再向上一会儿,便见林中有一小屋。那行事弟子说道,“到了,就在屋里,你进去吧。” 白零见树林丛中单独一间屋子颇感奇怪,但是也未作他想,推门而入。进屋一看,只见屋内有五个人,正是上次欺辱自己的那五个千机门弟子,其中江克炅和那少女均在。 白零冷汗瞬间冒了出来,知道大事不妙,欲想退出时,只听“哐!”地一声,门被外面关上锁死了。屋外传来一句,“段瑶师姐,人我已给你们带到,我先去啦。”说完,外面那弟子一阵风似地走了。 白零回头瞧着他们,紧张地问道,“你们想做什么?”那叫段瑶的少女秀眉倒竖,斥道,“上次你如此辱我,这笔账怎么算啊,白零小师弟。”那江克炅道,“师姐,这小子还不是我们门内弟子呢?”段瑶故作不知道,“啊是嘛,这么说来,只是一个求学无门的臭小子咯。”周围有人跟着骂道,“并且这小子还是一条秦**,揍死他!”段瑶朝白零冷笑道,“听说老葛整日在帮你个秦国小子打听拜师之事,你要特别想学武,师姐我来教你啊。” 白零怒道,“上次的事是你们欺辱我在先,怎地还不善罢甘休!”那段瑶也是毫不示弱,道,“那日你在我身上抹了,抹了,那些什么肮脏事物。我段瑶从小到大,谁敢对我如此无礼,我怎能这么轻易就算了。”江克炅在旁插话道,“师姐,咱甭和这小子废话,我来替你出气。” 江克炅说着便从背后掏出一根木棍,慢慢逼近白零。段瑶小声嘱咐了下,“注意分寸。”江克炅回头笑笑,“师姐,我懂。” 只听乓的一声响,江克炅头上挨了一阵猛击,瞬间脑瓜开了瓢。江克炅双手捂头,疼得在地上哭天抢地。 “我懂你奶奶个腿儿!”白零拿着一柄烧菜的短柄铁铲站在旁边,大喝出声。白零这招先下手为强甚是果断,心想先解决一个是一个。原来白零早料到上次这事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从那天起就一直随身带了柄铁铲,今日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这下另外几人炸开了锅,将白零团团围在核心。段瑶一招手,其余三人纷纷往白零身上招呼。岂料白零完全不似几日前任人欺负的模样,闪转腾挪甚是敏捷,每人的招数均是与白零擦身而过,却始终摸不到他。白零自上次吃亏之后,日夜都在演练如何动用身法躲避他们的拳路,如今尽数施展开来,竟是十分奏效。且加上这几名弟子武功却也平常,一时之间三人拿白零毫无办法,屋内空间狭小反闹得自己人手忙脚乱。 段瑶见那三人始终拿白零不下,周边屋内家具倒是打坏不少,心头火起,大叫道,“真是没用,给我让开!”脚下蹬地,向白零出掌攻来。白零见她人到,由于无法用内功使力,故在一旁凳子借力一踩,整个人腾空而起。待冲来的段瑶一到,在她脑门上双脚一点,撞破窗户而去。 段瑶脑门上突然多了个大脚印,虽然不疼,但是这次丢脸与上次又有何异,直气的牙根都快咬出血来。见身边三人都被白零这套身法所惊讶,段瑶跺脚大叫,“你们这几个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众人顿时醒悟过来,赶紧冲出门去追赶。整个屋子只留下依旧在地上哭喊不已的江克炅。看来这次江兄又一次在段师姐面前丢脸了。 第十六章玄机老人 白零跃出窗外,一个翻滚就向前撒开腿疾奔,知道自己内力不济,没有长力甩开其他人,于是便往山林深处逃去,一路尽捡刁钻难走灌木丛林而行。只听身后几个弟子在后面叫喊着,“小子站住,别跑!”白零心想,老子能听你们的不跑那岂不就是个棒槌了。白零身形比其他人瘦小灵活,在树林草丛中跑得远较他人为快。不一会儿,后面就没了追赶的身影。 也不知跑了多久,天色渐晚,深山老林中开始不时有古怪叫声传来。白零回过神来时,已不认得回去的路了,但就算认得,也是不敢回去了,要是被那些疯子抓住,怕不是得打死自己。 白零索性一条道走到黑,尽往深处黑处行去。此时天色已经全暗,林中仅有树叶中透着点滴月光照着。白零走了一会儿,气息接不上来,只得大声喘着粗气坐到了地上。休息了一会,正打算起身,却听头上枝丫扑棱棱一阵鸟儿飞起,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正诧异间,只听身后传来“呼呼呼”的低吼声,这声音听着不像人声,似有似无地又听不清晰,但是逐步在逼近。白零的汗毛不自禁地竖了起来,当下不敢有大动作,缓缓地转过身来,只见前方不远处,有几对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自己。饶是白零一向胆大,此时也是吓得脸色苍白,不知那物事是人是鬼。白零眼睛也是紧紧盯着前方,不敢挪动半寸。 互盯了一会儿,那几对眼睛慢慢变大,逐步地暴露到了月光洒下的地方。白零这下才看得真切,原来这几对绿眼睛来自三匹野狼。三匹野狼的皮毛映着月光泛出蓝黑色,口中一直发着呜呜低吼,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住白零,尾巴夹在两股中间,慢慢靠近。白零盯着它们,身上早已是汗流浃背,心想自己怎地如此祸不单行。白零啊白零,这天下还有比你更倒霉的人吗? 白零见它们肚皮干瘪,嘴里耷拉着涎水,知道它们绝不是路过这么简单,自个儿在它们眼里估摸着就是一份大餐。白零心里叫苦不迭,但是求生欲使然还是立即摆好了轻功架势。 三只狼猎食方式竟然颇有章法,身躯慢慢接近白零,竟然摆成了掎角之势。白零须发皆张,凝神贯注让它们先手。只听一声狂吼,两侧的野狼率先向白零恶狠狠地扑来,白零精神集中,见两狼扑到,当即用了绝技“流水决”:整个人在空中瞬间凭空横了过来,那两狼一上一下正好扑了个空。这“流水决”乃是剑苛所授轻功的绝技精髓,通过此招,可以在空中摆出各种身形,以此闪躲他人的攻击。 白零刚刚躲开两狼的扑击,另一狼见白零空中招数使老,随后向白零猛扑过来。“娘的,这三头狼竟然还会打配合,这不比前面那几个混小子强多了!”白零避无可避,突然掏出那短柄铁铲一下捅了过去。那狼本以为能一下得手,没想到白零深藏利器。结果自己冲得过猛,那铁铲直直插入此狼咽喉,那狼“唔”地一声翻滚在地,看样子是不活了。 另外两匹狼见白零凶狠,怕他又掏出什么玩意儿,暂时没有进击。 可是情况却并不容白零喘息太久,身边低吼声和绿油油的眼睛越来越多。白零露出苦瓜脸,原来倒霉的自己是遇到狼群了。白零大脑快速飞转,眼睛四下环顾,心想要是等它们俱都围将过来,那自己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用了。 白零瞅准一处无狼空隙处,一个箭步转身就跑。只听身后“呜呜呜”的吼叫声此起彼伏,狼群快跑追来。白零吓得完全顾不得其他,拼了老命向前急奔。突然脚下一个踏空,直直向下坠去。 白零苦笑,想不到悲剧的一生就此终结,罢了罢了,双眼一闭,就等落地成泥。突然扑通一声,浑身彻凉,原来自己却是坠入了水中。白零自小水性极佳,曾在市井小伙伴内有着“京城浪里白条”的美名,溺水之患倒是奈何不得他的。白零双脚如鱼般摆动,几下一掀,一个鱼跃从水中探出头来。 白零向上望去,发现自己是掉入了一个地窟之中,窟顶并不高,但以自己能力是爬不上去了。白零身处一汪水潭,然而此潭水并非死水,底下细流涌动,不知去往何处。白零环顾四周,凭着窟口透入的月光,发现前方不远处有块空地,于是游了过去。 刚一上岸,白零就猛烈呕吐起来,想是高空坠落水中受到了不小的震击,好在小命终于保住了。白零是一刻也不想动了,翻了个身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零醒转过来。回想起自己这几日的遭遇,心里苦不堪言,父逝友丧,学艺无门,遭人欺辱,临了被狼赶,现在又不知道困在了什么劳什子的地窟中。想到痛处眼泪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但是还是揉了揉,自说道,“不哭不哭,阿零不哭。” “小娃儿,若是难受,哭出来也好。”背后突然传来一句人声。白零近日早成了惊弓之鸟,听到声音神经一紧,即刻双脚一踩,人一个转身就弹出数尺远。 背后那声音咦了一声,似乎对白零的身法有些出乎意料。“有趣有趣。”那声音紧跟又来了一句。 突然白零只见面前一晃,一团黑影瞬间贴到脸前,速度之快前所未见。白零大骇,随即施展身法,快速躲闪起来。且说那黑影速度迅捷异常,白零快但那黑影更快,无论白零如何闪转腾挪,那黑影始终贴着白零而走。白零心想,这黑影不是比前面那狼还快得多吗,难不成是鬼?白零轻功没有内力支撑,加之白天已经极为体乏,不一会儿身法就慢了下来。 白零体力耗尽,一跤坐倒在地,大口喘气道,“不跑了不跑了,若要取我性命,就拿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见白零瘫倒在地,那黑影也不再跟随,而是站在旁边说道,“我要你命做什么,你命有多好?我偏不取你性命,你又能奈我何?” 白零听对方这话说的完全没头没脑,甚是滑稽,但是至少确认这黑影应该是个人而不是鬼,于是没好气的说道,“你既不要我命,那你老跟着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挨我那么近让我烦死了。” 这黑影一听甚是来劲,“你不要我挨,我偏要挨着你。”只听风响,那人瞬间贴到白零跟前,一把抓住了白零。 且说两人四目相对,白零借着些微月光,终于看清这黑影竟然是个干瘦老者,其须发皆白,头发长到披在腰间,身穿深色衣服。想不到在这样的地窟中,竟然有个这样的老人,白零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对不对,你这娃儿身体怎么回事。”那黑影捏了捏白零,似乎有什么大惑不解之事。随即在白零身上摸摸打打,大呼小叫。“奇了怪了,你才几岁年纪,莫不成受过什么大的内伤?”白零见他围着自己转来转去,于是说道,“按日子算,我该十四岁了,未曾受过什么大的内伤。”那老者道,“那你这脉络是怎么回事,我玄机老人还从未有看不透的,但你这小子的经脉,我咋只能看懂一半呢。” 两人一来二去的对话让白零惧意渐渐消退,见这老人似乎并无加害之意,反而一副想不通的样子,便把当初剑苛说自己经络一半坏死的事儿告诉了这个玄机老人。 “狗屁不通,大大地狗屁不通啊。这剑苛说话破绽无数,真让人听不下去。”那玄机老人一番吹胡子瞪眼道。白零甚奇,道,“这位老前辈,剑苛乃天下第一剑客,他说的话你怎地说是狗屁不通呢。” “老夫就来告诉你为什么狗屁不通,首先你的经络虽然不通,但并非坏死,只是他看不懂罢了;其次谁说武功必须内功强才厉害,天下武功内外功各有所长,江湖上光靠外功称霸武林的高手多了去了,他说你将来一事无成太过武断;最后,你说这剑苛是天下第一剑客?”那老者说到这似乎更为生气,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根树枝,说道,“瞧好了!”突然一阵挥舞,白零完全看不清这老者如何出手,只一瞬间,这老者回到白零面前,初时白零还未看清,只见这老者晃了晃手中的树枝,树枝上明明白白地插了四片树叶。那老者得意地说道,“刚才这一会儿功夫,我用树枝在你东南西北四棵树上各插了一片树叶回来,就这手功夫,那剑苛可比得上么。”白零瞪大了眼睛,大声惊呼,“前辈好功夫!” 其实这老者出手虽然又快又准,但是剑苛轻功剑术未必就输与他了,只是老者这套功夫在白零这样的少年面前施展出来,自有一股炫技的成分,让白零看得嘴都合不拢了。 白零见这老者武功如此高强,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问道,“老前辈,那你说我的经脉不通并非坏死,那你可能够救救我么。”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不能,我也看不懂你的经脉。”白零感觉遭到了戏弄,怒道,“你这老头儿,净在这整虚的,搞半天你也一样不能,那你前面说那么多在消遣小爷我呢。” 玄机老人说道,“你这娃儿说话能不能尊重些,我可是玄机老人。其实并不算诳你,虽然我看不懂你的经脉,可是就我六十年的习武经验看,绝对没有坏死一说。而且我也说了,内功不行不代表武功不行,你若是在外功上练成一绝,照样横行天下啊。” 白零说道,“你瞎扯什么呢,我近日苦练轻功自己知道,如果没有内功支撑,轻功施展起来还是会受到不小限制,并且最大问题就是无法持久。”那玄机老人捋了捋胡须,说道,“那要是你的外功够快够强,只一招就能制敌,你还要那持久做什么?” 白零一呆,心想这倒没错,如果我的武功高极,一招就能制敌,那还要高强的内功做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又是不对,回道,“那我一掌拍到敌人身上,如果毫无劲力伤不了人又有何用,给人挠痒痒吗?” 玄机老人怒骂道,“你这娃儿蠢笨至极,所以才要学剑啊,纵使敌人万般招式过来,你就一招先行刺中对方要害,那这场架也不用打了。”白零一听,此话犹如醍醐灌顶,这玄机老人的话其实点到了自己心中数月来的最大难题。 白零将这老人的话语在脑海中滚了一圈,豁然开朗。当即跪下给他磕头起来,“老前辈,小子我身负血海深仇,还望前辈能指点我一些武艺,让我能大仇得报。” 岂知这玄机老人性格也是古怪,前面与白零说了这许多,但一见白零下跪磕头,却是嬉笑着回了句,“不教不教,你有血海深仇与我何干。”白零急切,百般恳求。但这老者脾气也甚是执拗,丝毫不为所动,白零越求,他越是不教,架子大摆起来。 白零无法,累了一天加上肚子又饥又饿,人一下有些昏沉,于是坐了下来靠在山窟墙壁边休息一下,不再理他。 那玄机老人见白零坐在角落不说话也不再求他,心中又有些痒痒。踱步一会儿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娃儿,我还不知道你啥名呢,怎地大晚上还从山窟上跳下来了呢?” 白零有气无力地答道,“我叫白零,我之所以从山窟上跳下来,就是想看看你这老头死没死。” 这玄机老人见白零又来和他拌嘴,极为高兴,继续问道,“你又不认得我,莫要瞎说,我活着你未必烦恼,我死了你也未必快活。好好说话,你所为何来。”白零见这老头只要自己与他拌嘴较劲,反而沟通顺畅,事事好说;但如果自己一旦有事求他,他就摆出架子各种不答应,于是索性每说一句就要挤兑这玄机老人一下,两人的交谈突然也就顺畅了起来。 白零就慢慢地将自己的身世,以及如何遭遇变故,然后投入千机门,最后不幸掉落此间的事告诉了这个玄机老人。白零伶牙俐齿,将故事说得绘声绘色,老人听得极为认真,直如身临其境,不时给予评价,一会儿来一句:这剑苛可是个天上霉星下凡,怎地见他就没好事;一会儿整一句:这柳铨真不是个东西,心机深手段狠。但是当白零说到郭良玉先生时,这老者却是身子一震,半晌沉默不语。 白零故事说完,表示到了这里其实纯属意外,但见这老者依旧一声不响,怒道,“你这老头咋了,没死吭一声,我费那么多口水你到是回个响啊。” 玄机老人轻轻叹了口气,却问了白零一个完全不着边际的问题。 “如果天下第一的名号和天下至爱之人两者只能择其一,你选哪一个?”玄机老人这话其实问得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白零年纪幼小,对男女之事尚且有些朦胧,更别说争权夺利天下第一了,并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白零顿了顿,说道,“我选择天下至爱之人。” 玄机老人原以为白零不停求自己教他武功,定然是会选择天下第一的名号,谁曾想这少年的回答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玄机老人听了白零的回答后,不停喃喃自语道,“选择天下至爱之人,选择天下至爱之人。”说着说着不一会儿竟嚎啕大哭了起来。 白零大奇,这老头什么毛病,怕不是个疯子吧。就只听这老者大叹一口气,说道,“这是个连小娃儿都懂的道理啊。” 第十七章二择其一 其实白零口中所答、心中所想,和老者口中的至爱,风马牛不相及。白零想的是如果父亲和杨谷笑大哥能够活转回来,还需要去练什么劳什子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又有何用,怎么可能比得上这两个至亲至爱人的性命,选择至爱乃理所当然的。 玄机老人暗自神伤了一会儿,见白零没有任何举动,遂问道,“你这小娃儿,怎地如此不懂事,见老夫伤心也不安慰一下?” 见这老者一副要哄的样子,白零忍住恶心的感觉,问道,“那你就说说你自己吧,为何有此一问,又为何表现得这般伤心,说出来加深一下我对你的了解嘛。” 玄机老人得到白零提问,心里舒坦了不少。他孤身一人几十年,能与他人一吐心事实为最大快事。当下也不避讳,对自己的事儿娓娓道来,“老夫本是千机门人,自幼在门中学武,不是在这瞎吹,我打小天赋异禀,千机门武功一学就会,招招融会贯通,曾连续数十届大校夺魁。后来年纪见长,开天眼自创流水决轻功与无相剑法,四十不到就已经是千机门第一高手了,当时老夫‘千机门猛虎’的名号响彻江湖,可不是吃素的。” 白零对其所述毫无质疑,早隐隐猜到面前的老人是个武学大师。不过没想到他厉害至此且与千机门渊源颇深。玄机老人见白零吃惊,脸露得意之色,继续道,“当时门内风光我是一时无两啊。你可知道,现任掌门段致知那小子是我师侄,副掌门纳兰缺是我入门弟子,你现在见到的各部宗宗主,在当年都不过是你这般大的小鬼罢了。” 白零吃惊道,“你竟然还是纳兰缺的师父?我听剑苛说过纳兰缺曾是他的师父,这么说来我与你可是隔了好多辈呢。”玄机老人笑道,“不错,这么算来你应该叫我祖师爷了。”白零不屑道,“非也非也,那剑苛虽然授我轻功,但是并没有正式收我为徒。” 玄机老人说道,“哼,没收正好。老夫叱咤风云时,那剑苛不过是个还在裹尿布的婴孩罢了,他有什么能力收徒。”这老者言语间时不时总爱吹捧自己,白零听时便把这些吹捧的字眼自动过滤掉了,还挤兑他道,“那你既然如此厉害,怎地现在身处这阴暗潮湿的地窟中呢?” 玄机老人解释道,“这就不得不提到我平生最大的恨事了。”说到这,白发老者身躯有些微微颤抖,似乎心绪有点激动。停顿了会儿平稳些了,再继续说道,“当年我武功大成,娶妻生子,本应志得圆满。但是为了夺得掌门之位,权利熏心,害死了我的妻子。” 玄机老人站起身,望向前方潭水,道,“当年我妻子在我掌门比武前一日曾问了我这句话:如果天下第一的名号和你至爱之人两者择其一,你选哪个。我当时没太理解她话语中的意思,嘴中含糊其辞,实则脑中只有掌门之位。” “谁料最后掌门没夺到,还弄得我家破人亡。”说到这里,这白发老人勾起往事,两行浊泪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吾妻对我失望透顶,留下诀别信一封投湖自尽了。老夫当时翻遍了整座山里的湖泊,但是依然遍寻无果。我猜想她为了让我没法搭救,定是投了玉龙出水关而死。于是我情急之下便破了这玉龙出水关,百般寻找。关卡中找不到,就顺着关卡水流而下,可是人没找到,反寻到了这个山窟。老夫心酸至极,但是不愿放弃,遂定居于此,就是为了找到妻子尸身,谁知这一寻便是寻了三十多年。” 白零从这老者话语中感受到了当年之事对他打击有多大。白零问道,“节哀,那你的孩子后来如何了?”玄机老人道,“老夫名进飞,单姓一个郭字,你说呢?”白零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相关的人事物,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难道你是郭良玉先生的爹爹?” 老者道。“小子还算机灵,我将孩子托付给了为千机门打杂的葛家兄弟,就在这水潭下游安了一处木屋。当年之事我对妻子二人有愧,无脸相见,但我还会时不时地去偷偷看看他,我孩儿并不会武功,那么多年都未曾察觉。” 白零想怪不得前面说到郭先生时,这老者会有这么大反应了。谁能想到面前这七旬老人,竟然与千机门有如此大的渊源。 白零突然好奇道,“你从前不是叫那‘千机门猛虎’么,现在怎么又称呼自己玄机老人。”玄机老人嘿嘿一笑,道,“我儿在世上素有贤名,号称什么,什么天下第一聪明人,做老子的哪能就笨于他了?世间哪有儿子骑在老子头上的道理,所以我给自己想了个玄机老人的称号,不算过分吧。” “原来这称号是这老小子自封的。”听到此处,白零大体了解了老者的来龙去脉,于是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走到潭边就打算向下游游去。老者大叫道,“忒那小子,你这是做什么,我讲了这么久的故事,你屁都不放一个就走了?” 白零说道,“老爷子既然提到下游就是郭先生住处,那我从这儿游出去没错吧。相逢即是有缘,老爷子身世也颇为让人动容,但是又与我何干,小子还是赶紧回到千机门打杂去。” 这玄机老人好不容易来了个人陪他说话,能一吐衷肠,心情正畅快不已。岂料白零听完就要走了,急道,“你小子不学武功啦?就凭你现在这三脚猫的功夫,回千机门还不是让人玩弄于鼓掌?” 白零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老头儿既然不愿意教我,我又何必在这浪费时间。”玄机老人赶忙回道,“教啊,谁说不教了,你且回转来,我这就教你。” 白零心感好笑,装作不是很愿意的样子,回过头来,说道,“那好吧,你且说说看怎么个教法,我这人天赋很差,可不好教。” 玄机老人说道,“你且宽心,我刚才说过,要想学有所成,方法很多,更何况有我这个高手在这儿呢。我前面看你身法就认了出来,轻功确实是我这一脉。我这“流水决”身法端的是巧妙无比,可以随意变化姿势,任他武艺有多高强,内功有多深厚,打不中你岂不枉然。你小子小小年纪就能练到如此地步,已经非常了得了。但是你这轻功终是只练得一半,如果能练就“高山劲”,合二为一成为“高山流水”大法,那你轻功怎么着也当得起天下第一。” 白零只听剑苛教过自己“流水决”,不曾想还有个“高山劲”。玄机老人看出白零心中所想,说道,“那叫剑苛的教你并未有所保留。想当初我自创“流水决”身法,那时轻功就已经是天下数一数二。后来来到山窟中,闲来无聊便又创出这高山功,所以高山劲是纳兰缺也不会的,剑苛也自无从传你。” 白零问道,“流水决已经这般厉害了,那这高山劲又当如何。”玄机老人嘿嘿笑着,甚是得意。自己在山窟中苦心创出这么一套神功,一直只有自己孤芳自赏,确实兴味大减,现在来了一个小观众能让自己大肆卖弄,如何不让他欣喜。 玄机老人道,“流水决精髓是躲字诀,无论敌招从何处过来,自己都能通过各种方式进行躲避,让对方无功而返。但是高山劲不同,高山劲更讲究的是看字诀和跟字诀。看字诀是预判,敌人刚一甫动,你就知道对方会攻向哪里,自己需要如何走位;跟字诀要求你的招式速度都比敌人快一拍,抢占先机。看字诀和跟字诀相辅相成,使得高山劲强大无比,一般人哪能接得住。如果再与“流水决”合二为一,相互承接配合,那这高山流水大法,你说厉害不厉害。你要是学会这套功法,攻时招招为先,守时应对自如,要是不想打了,转身逃跑,那谁又能留得住你。” 白零奉承两句道,“这高山流水大法攻守有度,真乃古往今来第一轻功。”听到白零如此夸赞,那玄机老人开心得大笑起来。白零见这老人性格开朗纯真,不免心生亲近。 说罢轻功,那玄机老人便开始解说剑法,“你内力不济,拳掌功夫自然就不要学了。按我前面所说,最适合你的就是学剑。若论及剑法,依你看来,最好的剑法是什么?” 白零对武功招式不太明白,但自己却是亲眼见过剑苛那出神入化的剑法的。于是说道,“可是招式精妙,变化多端?”玄机老人说道,“三十多年前我确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教徒弟的。但是在这山窟窿中一个人静坐冥想数年,发现其实全然不对。真正的剑法,那就是一剑刺中敌人要害,送他归西,那种来来回回拼来拼去的繁杂剑招,实属可笑之极。” 玄机老人捡起树枝,在地上划着,说道,“我当年教纳兰缺那小子的剑法,乃是我前半生所创,唤作无相剑法。全套剑法共计九九八十一招,后手变化共计四百多种。纳兰缺这小子为了精通此剑法花了整整五年时间。” 白零心想纳兰缺乃是剑苛师父,和玄机老人功夫一脉相承,原来他们都一直使的无相剑法。 “当年纳兰缺就凭这一手无相剑法,打遍刀剑部宗无敌手,一举坐上了刀剑部宗宗主的位子。想来这叫剑苛的能在江湖上混得第一剑客的名号,也是仰仗于此。” “我在此山窟又经数年,将这整套剑法化繁为简,创出了另一套剑法。既然练成了高山流水大法,还整那许多剑招和变化干甚。我现在这套剑法就十招,均为杀招。遇敌只取其要害,毫无后手可言。” 说完,玄机老人便用树枝演示起来。虽然手持非剑,但招式精妙凶狠,更甚于剑。只见这套剑法只取人眼、喉、心脏,下阴等要害,果然是狠辣无比。玄机老人一会儿就将十招演示完毕,道“只要你练成高山流水大法,这十招剑招完全就是水到渠成。且剑招毒辣凶险,你用来报仇再合适不过。” 白零闻言不停点头,随之有样学样,舞起树枝来。舞着舞着,白零突然问道,“那这套剑法可有名字?”玄机老人想了会,说道,“之前未曾取名,要不就叫无情剑法吧。” 无情剑法,名字直白了当。白零不知这老头是指此剑法对敌人极其无情,还是暗指当年自己对妻子的无情。当下也不多想,既然上佳武学在前,好好修炼便是,于是心中浅背默念,逐步地把剑法完整地使了出来。 玄机老人看着白零舞剑,不时口述口诀并详加指点,仅一两个来回,白零就将高山功和无情剑法整套完整地演练下来。老人心中暗赞小子聪明,要不是内功所限,将来必成一代武学大师。 白零练了两个来回,就觉得内力跟不上,气喘吁吁,手脚动作都慢了下来,知道是自己内功滞塞所致。刚想停下歇息,突然感到背后内力涌入,说不出的舒泰欢畅。白零转头一看,原来这老者正向自己注入内力,相助练功。白零只觉精神一震,疲累之态大减,一摆姿势立马又开始练了起来。其后只要白零一累,玄机老人便将自己内力渡了给他,于是练起来事半功倍,似乎内力无穷无尽似的。 两人一老一少,一个教一个学,在这山窟中相伴练武。老的三十多年没人陪伴说话,好不容易来了个活泼少年,大大解闷。而这少的有武学大师指导练功,且再也没了外界纷扰,也是正合他意。山窟环境虽阴冷黑暗,但对二人而言,却享受到了最近少有的快乐时光。就这样,两人除了睡觉、聊天,就是练功。肚腹饥饿了就摘一些野果充饥,时常还能拌两下嘴,欢乐无穷。 如此时间匆匆过去数月。夏转秋来。一日,白零从头到尾通练了一遍高山流水大法和无情剑法,只觉心头痛快无比,喉间发出一声长啸。啸声穿破山窟顶部,惊起无数飞鸟。玄机老人看到此景甚是欣喜,暗道,“仅仅数月就能将老夫自创的两大绝技练到这种地步,小子真是聪明绝顶,不过也说明老夫教徒弟也是一绝。” 白零知道自己能有这等进展,全靠这老者不惜内力,孜孜不倦助己练功。心中激荡,感激无比,于是跪下磕头道,“老头,不,师父请受徒儿一拜!”这玄机老人古稀之年还能收到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小徒弟,很是高兴,不过却偏要辩驳两句,“小子莫要骄傲,你离老夫的距离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两人相视大笑,突然剑随身走,拿起树枝切磋起来。两人熟知对方武功路数,也都是一般的精熟。瞬间两人身法越来越快,犹如两团旋风。白零一招指向老者咽喉,那老者便一招指向白零双眼。都是快、准、狠、辣。当招数迫近,双方又俱用流水决闪躲,然后用高山劲判断对手来招,伺机反击。两人这样对练多次,直打的是酣畅淋漓。打了一会儿,白零因内力无以为继,大声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认输。” 这老者停下剑招,心想这小子现在轻功外功俱佳,唯独这内功被筋脉拖累,甚是可惜。捻须思索了一会儿,道,“白零小子,我观你日久,虽说你内功至今毫无进展,但是我确信这半边经络不通并非无法可治。” 白零趴在地上大口喘气道,“好啊,那老头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治法。”玄机老人道,“我说过我治不了,但是我曾听闻千机门创派祖师墨烟子曾也是个只会外功的人,后来某次机缘巧合,内功大涨,终成内外兼修的武学大家。所以这事儿肯定有解决之道的。” 白零说道,“多谢安慰,其实武功练得越多,我便越是知道自己身子情况,我这筋脉无论怎么练都无活络迹象,想必是死得透透地。” 玄机老人无法可想,于是岔开话题道,“小子,咱们在这地窟日久,有点气闷,今闲来无事,随我去潭水下游看看吧。” 第十八章初次遇敌 白零郭进飞二人用起高山流水功法,沿着地下水潭下游跑去。两人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走出地底,现身在一处山坳中,周边花香鸟语,枝繁叶茂,山路瞧着甚是眼熟。只见地底流出的潭水向前汇聚到一处大潭,而这大潭的另一边正是郭先生住处。 白零重回故地,身心及其舒展,口鼻贪婪呼吸着洞窟外新鲜芳草花香,感受另一番天地。玄机老人看了眼白零,知道少年人心性外向,纵使洞中安稳无忧,但终究还是向往着外边世界的。 二人往木屋方向而去,瞥眼间,遥遥望见木屋前似乎有不少人在,正出声呼喝,略显喧闹嘈杂。 白郭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默契便有计较,几下腾挪便来到木屋附近,藏身树后,刚好能听见屋前人群声音。只见木屋前有数十人众,当头一人穿了一件黑色秦服,头发扎了几个小辫荡在脑后,胸口别了一朵红色花朵,瞧着到让人有一股怪异的感觉。这人朝着木屋抱拳说道,“郭先生,小王开的条件已经非常丰厚了,如今十日期限已届,不知您考虑的如何了。” 只听屋内传出郭先生淡淡的声音,“多谢嘉颜王子抬举,鄙人乃一山野村夫,胸无大志,只求躬耕于此,哪里当得起军师一职。” 嘉颜王子右手边一个大胡子突然大吼一声道,“他娘的,你你可别敬敬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子殿下已经等等等了你十天,临了你你你还在摆谱。”这大胡子说话结结巴巴地,众人听得着实生累。 同时嘉颜王子左手边一个独眼矮子阴恻恻地接着说道,“郭先生,莫不是非得我们动手请你走一遭?”这矮子说话比起那大胡子更是沙哑难听,让人好不舒服。 只听屋内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道“郭伯伯都说了不去了,你们这些人为何还赖着不走,要是让我爹爹知道你们对郭伯伯无礼,你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嘉颜王子身后一个头戴方巾的书生摇头晃脑地说道,“奇了奇了,这当世贤者的屋内,怎地传出了女子之声,原来郭先生也喜欢玩金屋藏娇啊。”说完,周围人等都痴笑了起来。 里面的女声大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啪地一声,门已被推开,只见一个妙龄少女站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在风中亭亭玉立,貌美如画。古时女子都对自己名节非常看重,这少女遭人当众羞辱,岂能再忍。 郭良玉也随即跟出屋外,和那少女道,“段小姐,你且进屋,这里都是男子,女娃多有不便。” 那书生却还是不忘占着便宜,拿腔拿调,阴阳怪气地说道,“看来这是被小生不幸言中了,否则对面这姑娘何至于恼羞成怒呢。”那嘉颜王子见书生言语猥琐,眉头一皱本想阻止,但见只一两句话就将人激出屋来,倒有点小聪明,省去了自己许多口舌,于是便让他去了。 少女全然听不进郭良玉的劝诫,见这书生依旧喋喋不休,再望着周围人等嬉笑的眼神,气得浑身发抖,大喝道,“狗贼,休得胡言乱语,纳命来!”少女奋起一剑直向那书生刺去。 那书生油嘴滑舌,激得这少女方寸大乱愤而动手,心想正合吾意,这是你自个儿送上门来的。书生折扇一挥便即挡开少女刺剑。少女后续剑招又到,一剑接着一剑视同拼命,然而却一一被这书生用一柄折扇挡开。少女剑招用老时,甚至被这书生折扇拨得步伐踉跄。数招一过,少女便发现这书生不好对付,当下稳住心神,聚精会神地将自己师父传授的剑法使出。那书生见少女剑招逐步收稳,当下也是使出自己看家本领。这书生本擅长短柄功夫,花了二十年功力浸淫这折扇上,通过“点,戳,拨”等要诀使将开来,端的是让人无法抵挡。 少女额头逐步渗汗,只觉得虽然这书生武器仅是一柄折扇,但是当与自己长剑相交时,力道大的异乎寻常。而自己手上劲道不足,手腕渐渐酸软,长剑似乎被折扇黏住一般不听自己使唤。只听叮地一声响,那书生折扇一下点在那少女长剑中段,少女只觉得虎口剧震,长剑脱手而出,掉在了一边地上。 少女眼眶一红,牙齿咬着嘴唇,骂道,“本姑娘今天就是和你拼个玉石俱焚,也不堪受此屈辱!”说着,蹂身而上,出拳向那书生拍去,书生左手一掌架开来招,右手折扇瞬急而出,点在这少女腰间,那少女瞬间浑身乏力缓缓软倒。那书生将少女揽在怀里,折扇轻摇哈哈大笑。周围人也是齐声欢呼。 那嘉颜王子见拿了这少女,转头和郭先生说道,“郭先生,现在如何,您虽素心恬淡,但也不想让这位少女有何闪失吧。” 郭良玉眼中闪过一丝焦急,说道,“你待怎地。” 嘉颜王子嘴角抽动一笑,道,“只要你愿意随我而去,我们必定以国礼待之,而这少女也立即奉还。” 郭良玉见此等情形已经别无选择,只得说道,“那好吧,且放了这位姑娘,我就随......” 郭良玉话刚说一半,众人眼前只是一花,一道身影飞速而过,快如鬼魅,直向书生窜去。书生啥都没看清,只感觉喉头一痛,立马干呕起来,手上力道顿失,一晃眼间,手中的姑娘已不见踪影。 木屋前数十双眼睛盯着中央,只见众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他左手抱着少女,右手只是拿了根树枝罢了。 场中静默地可怕,众人均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这少年怎么出现地,怎地这女娃就从书生手里到了少年手中。 这少年正是白零,他在一旁观察,见那个独眼侏儒是自己认得的古门七雄之一,当初在亭中让自己吃了好多苦头。眼见他们为难郭先生,自己正好旧账新账一起算。至于怀中的姑娘,那自然就是那个段瑶小姐了,自己本对这少女厌恶之极,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落入对面这几个恶人手中,于是施展高山流水身法,仅一个起落便贴到这书生面前,树枝在其咽喉轻轻一点,乘着书生吃痛,一下将段瑶抢了回来。 这次出手是白零学完轻功剑法后第一次出手,便一击凑效,心中大呼快意。心想如果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树枝而是剑的话,这书生已然是一具死尸了。 书生摸了摸喉咙,发现没事,便放下心来,提起折扇指着这少年大怒道,“你是什么人,可知道你惹了谁来。”一旁的独眼侏儒目光毒辣,一眼就认出与这小子曾在京城郊外有过一面之缘,惊讶道,“怎么是你这小子?你竟然没死?” 白零将段瑶放下,拿着树枝在手中晃了晃,笑着说道,“放心,还死不了。我道是谁今天在郭先生门前吵吵嚷嚷,叽叽喳喳,原来是古门七贼到了啊。”白零故意将古门七雄说成古门七贼,贬低了一番,反正双方互相看不顺眼,嘴上可不能输了气势。 古门七雄雄心大志,力图在江湖上有所作为,故而极为忌讳别人总把他们当一般毛贼看待,白零这番话相当于触到了七雄逆鳞,对他们是极大的侮辱。那大胡子大声说道,“臭小子出言不逊,待会大大大胡子我卸了你你的胳膊你可可不要哭哭哭爹喊娘啊。” 段瑶复站在地,见危急时刻救出自己的是曾经结怨的农家少年。数月不见,这少年长高了不少,脸上英气更盛,但是最令自己吃惊的,是这少年的轻功比起当初,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不知道他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精进这般神速。 白零放她下来后却正眼也未瞧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对方当头的就是那个什么嘉颜王子,而身边的独眼侏儒是见过的古门七雄,那书生和大胡子打扮特殊,八成也属于七雄之中,此外有数十个举着火把的随从,从服装看,都不像赵国人士。白零见师父并未跟着自己冲出来,应该是给自己做着后盾。 段瑶见白零左顾右盼,但始终没有看向自己,感觉遭到轻视,脾气又起,心想“你这小畜生是故意瞧我不起么。”不过现在情势紧张,不便发作,段瑶轻咬嘴唇,秀眉微蹙,欲言又止。 白零见对方虽然人多,但自己并不畏惧,朗朗说道,“在下乃一无名小辈,然而见不得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手无寸铁的郭先生和一个少女。说不得,内心激荡下冲出来拔刀相助,行侠仗义。” 郭先生见眼前出现的是多日不见的白零小兄弟,忙关切说道,“小兄弟不用管我,你和段小姐先走吧,他们只是请我做军师,不会为难我。” 那嘉颜王子眼看郭良玉就要顺从自己,却斜刺里杀出了个程咬金,脸上甚是不悦,只是自己明白那书生武功并不弱,感觉这少年功夫很邪门。此处靠近千机门总坛,怕是能人异士较多,当下也不急于发难,说道,“这位少侠年轻有为,我乃秦国嘉颜王子,久闻郭先生盛名,此次特地亲自前来请他出任军师,如果少侠有什么不放心的,不妨一同前来,我定以上宾之礼待之。” 白零虽说从父亲处得知自己秦国人的身份,但由于自己从小生在赵国长在赵国,毫无秦国人的觉悟。眼前这嘉颜王子虽然说话彬彬有礼,但是其话内之音却有用强之意,让人听着并不舒服,再加上古门七雄在侧,自己对他们这帮家伙便再无好感。 白零说道,“照你所说,那王子殿下和古门七贼一同去千机门坐坐吧,远到是客,让我们先一尽地主之谊如何。”段瑶听了心下嗔道,你又不是千机门徒,擅做什么主张,但是眼下情形紧张,白零又是自己这边的,所以并不敢出言讥讽。 嘉颜王子听后心头恼怒,看了看身旁的独眼侏儒,眼中暗示。侏儒会意,站出来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小兄弟,亭中一别,时间虽不久,但是瞧你变化不小啊。要不我再试试你的手段?看看你可有当时你那杨大哥几成功力?”这独眼龙不提杨谷笑且罢,提了杨谷笑白零顿时火冒三丈。自己一直觉得这侏儒伤了杨谷笑,也是导致杨大哥身死的原因之一,这侏儒自然是上了白零心中的黑名单。 于是白零二话不说,树枝指了指侏儒,怒道,“你这独眼侏儒,身形矮小,说话又贼难听,当初暗算我杨大哥,这笔账今天是时候还来了!” 这矮子平日最讨厌别人说他矮,独眼,声音难听。白零倒好,一句话三个全占了。段瑶却是心中暗笑,“这臭小子骂人是厉害的,只是这帮恶人不曾见识过罢了”。独眼侏儒只气得脸上肌肉不停抽动,嘿地一声着地,一个翻滚出手,从下往上朝白零抓来。这手古门拳爪功正是当年用来击败杨谷笑千机爪的,他见白零身法极快,不敢大意,借助自己身形矮小的优势,直接用绝招攻取白零下盘。 岂料白零丝毫不惧这侏儒的攻势,而是树枝轻轻一摆指向了他的臂弯处。这侏儒腿短手短,自己爪功使得实咯,恐怕还没抓到白零,就会被他戳中,大惊一下硬生生收回了这一抓,对于白零的这招料敌机先,以守待攻感到不可思议,满脸尽是诧异的神色。 第十九章围攻 独眼侏儒见白零树枝所摆的位置,正是自己发力之处,且自身四肢远较这少年短小,如果少年能够料敌机先,那自己将处于十分不利的局面。 其实白零此时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最先的打算是用流水决躲开矮子这一抓,谁料刚才夺回段瑶时用力过猛过快,内息阵阵滞塞,动弹艰难,于是才临时改用高山劲预判矮子招式,先发制敌。其实白零内力甚微,加上手中持的不是利刃而是树枝,所以刚才一招虚张声势的成分居多,若是这独眼侏儒一抓到底,白零非但伤不了他,自己怕是要身受重伤。幸好这侏儒天生小心谨慎,见白零招式巧妙神奇,反攻己要害,惊骇之下果断收手。 大胡子见三哥被这少年一招逼退,也不管三哥情况如何,是否还要再战,整个人便嗷嗷叫喊,从身后掏出两柄金瓜锤,咣地一敲,跃起朝白零飞砸而来。 这大胡子招式大开大合,铁锤未到,劲风已经刮得白零脸上生疼。白零最怕比拼劲力,更何况大胡子蛮力尤甚,当下完全不敢怠慢,匀稳气息踏起身法来。 大胡子武功并不高于前面的书生和侏儒,但这两把数十斤重的金瓜锤却让白零不敢硬接,只能频频后退躲闪。两人绕着木屋一追一走,大胡子铁锤舞得虽然飞快,但两人却未接上一招。 追逐一会儿,众人突见白零由后退转为绕着大胡子转圈,而大胡子一对金瓜锤上下翻飞,却依然未能摸到白零一根毫毛。铁锤舞动时久,那大胡子绕得自个儿都有点眼冒金星,胸口烦闷,只见前面白零身形略有顿挫,当即大喝一声,两柄锤用力砸去,这要砸实了,白零可就成一滩肉泥了。 谁知铁锤将要及身,白零竟以一个无法想象的姿势跃了起来,肚腹在空中缩了数寸,堪堪躲避了两柄大锤。两锤重重互砸在了一起,那大胡子强行稳住锤柄,但臂膀被震得瞬间失去了知觉。 大胡子拄着金瓜锤喘着粗气,手臂酸麻无法再行追击。白零跃在一旁,显得潇洒自如。 周围众人只瞧得瞠目结舌,这十几岁的少年竟以一人之勇力挫古门七雄三大高手,都不敢相信眼前之事。嘉颜王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请来助拳的古门七雄毫无作为,这颜面可丢大了。 嘉颜王子放声哈哈大笑,道,“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未请教这位少年英侠尊姓大名。”白零淡淡说道,“我叫白零,古门七贼已败,你要是还不服,我愿领教嘉颜王子高招。” 嘉颜王子脸上不动声色,道,“单小王那点微薄功夫不足道也,只不知道若是我这边一拥而上,白少侠还能否抵挡?” 白零暗自后悔把话说的太满,让那秦国王子动起了以多打少的念头。威风是威风了,但白零刚才连续对战古门三雄,自己那点微薄内力已很勉强,假如还要抵挡对方这么多人,怕是命要交待在这里了。 白零尴尬地笑笑,道,“难道王子你不顾忌身份,想以多欺少吗?”嘉颜王子却说道,“只要郭先生同意随小王而去,自然相安无事,若是少侠再纠缠不休,那江湖规矩咱们是顾不得了。” 白零还想辩个几嘴,而古门三雄不待他有所准备,书生、侏儒和大胡子三人呼啸着一同冲了过来。古门七雄本就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既有王子号令,那江湖规矩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书生使出短柄折扇,侏儒用出古门拳爪功,那大胡子也是操起两个大锤挥了过来。白零还想用流水决避开,却发觉内力已尽,身体不听使唤了,心头惊慌地闪过一个念头,这回完了。 古门三雄眼看可将白零毙于当场,只听嗤嗤嗤三下破空声响,有物事乘黑袭来,三人空中急急收手闪避。饶是如此,大胡子和书生还是各喊了一声啊哟,着了道摔在地上。而那侏儒武功似是略高一筹,危急中躲开了。那书生和大胡子躺在地上,捂着膝盖,疼地不停龇牙呼喊。书生断断续续说出道,“当心......石子,有......有高人。” 那侏儒见这石子破空之势,便知道有高手在旁环伺,且武艺远在自己这些人之上,加上面前这个小子白零,恐怕己方是讨不了好处去了。于是回到嘉颜王子身边赶紧耳语了几句。嘉颜王子面色阴晴不定,瞪了这独眼侏儒两眼,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天不遂人愿,莫不是小王与郭先生终是无缘共仕?罢了罢了,今天小王先行别过,将来若有缘,期望还能与郭先生再见,咱们走吧。”于是挥了挥手,先一步踏步下山而去。其他人赶紧扶起躺在地上的书生大胡子,紧跟着而去了。 这次关键时刻解围,白零知道是全靠背后老头子及时出手,否则他刚收的徒弟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白零见敌人下山而去,前面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力气就像从身体抽走了一般一下软瘫在地,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湿透了。 郭先生过来像白零拱手一揖,道,“良玉在此多谢小兄弟援手,多日不见,想不到小兄弟你武功已经今非昔比了。” 白零累得说不出话来,躺在地上只顾喘着粗气。眼睛看了一下郭先生算是应了。 那段瑶十分想知道白零这段时日去了哪里,怎地功夫突然还变好了,但始终没能开口。这白零救了自己和郭先生,段瑶本来有些感激,现在见他不答郭先生话,以为这人的高傲脾气又上来了。心头重哼了一声,和郭先生道,“郭先生,段瑶今日找您,是因为再过三日便是本门秋校,家父特邀请您前来观礼,还望郭先生莅临。”郭良玉道,“段小姐可回禀段掌门,良玉三日后定到。”段瑶抱拳应答,瞥眼间,却见这白零眼睛一闭躺在地上养起神来了,好似完全没听见自己说话一般。段瑶一肚子不满,拂了一下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休息了一会,白零精神恢复了不少,想起刚才的恶战,用力拍了下脑袋暗暗告诫自己:我内力天生有所欠缺,以后不可用力过猛,虽然老头儿传授自己神功,毕竟习练时间不长,还需多加磨炼。 白零起身,见郭先生就站在身旁看着自己,当下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小子前面过于疲累,于礼有所怠慢,还望郭先生赎罪则个。”郭良玉摇头道,“莫要客气,正相反,此次全都仰仗白零小兄弟解围。”白零道,“我看那嘉颜王子定然还会前来纠缠先生的,郭先生不妨先避避风头。”郭良玉说道,“小兄弟所言极是,既然千机门秋校马上就要开始,不如我这几日就先去老葛处暂避一下,想那秦王子也不敢在千机门造次。”白零拍手笑道,“好极,郭先生我也随你同去,葛叔可是许久未见啦!”说到这,白零突然想到老头子怎么没有现身,随即在两人之前躲藏处寻找了一番,却发现他早就离去了。白零心下纳闷,这老头是羞于见自个儿儿子还是怎么地。 白零也不再细想,进屋助郭良玉收拾了一些衣服,两人往千机门而去。郭良玉路上问白零道,“小兄弟,我见你武功精进如此之快,想是之前推荐书信有所收效么。”白零听郭先生问,突然醒悟到当初自己被行事弟子唤走一事仅葛叔见到,而葛叔自然以为我是和曾歌一样拜入了某个部宗之下。所以后来自己掉下山窟,遇见玄机老人并学武一事不会有人得知。而原本欺负自己的五个人又定然不会对外说出此事,所以想来自己这段奇遇还真就是自己和老头儿两个人的秘密。 于是白零也并没和郭良玉直说,只是点了点头,谢道,“小子能够学到武艺实是要多谢郭先生。”白零不再多做解释,而是反问起了嘉颜王子威逼一事。郭良玉道,“这嘉颜王子乃秦王君二世子,此人天资聪颖,且文韬武略皆是一绝。十日前他曾书信给我,望我能赴秦国做他的军师。” 白零哼道,“这王子痴心妄想,郭先生乃赵国人,凭什么给秦王子做军师了,再说了,用书信呼来喝去,也太没有礼貌了。” 郭良玉黯然道,“其实在下算是半个秦国人,若真赴秦国也并不能算是投敌之举。”白零怕是自己听错了,惊道,“什么?”郭良玉继续解释道,“在下母亲并非赵国人,而是秦国人。那秦王世子定然是知道了这点,所以才想招揽于我。”白零突然想起老头子说的悲伤往事,似乎心里隐隐感受到了什么,但又有些模糊说不出来。 白零见郭先生说到此事时也有些伤感,便岔开话题道,“那郭先生,你有打算去辅佐那嘉颜王子么,如果你有此想法,我可坏了你的大事了。” 白零年纪尚小,对国家大事,秦赵之分看的并不太重,所以做此一问。郭先生叹了口气,道“就在刚才段小姐被擒之时,我真的动摇了,还好小兄弟你的出现打消了我这个念头,此真乃天意。”白零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其实自己纯粹就是看对方不爽,想不到来了个歪打正着。若非如此,自己才不会拿命去救段瑶那个疯女人呢。 两人说着过了千机门入口,直往葛叔住处而去。到得后山谷口,只见有几个人在那儿嬉笑玩耍。那些人边跑边在放着风筝,风筝放的很高,且式样繁多,有鸭,白鹅,老鹰等模样。白零定睛看放风筝的人时,突然激动的吼出了声,“是你!” 第二十章秋校 时值深秋,枫叶铺地,空气中已经逐渐带来一丝阴冷。空中几只风筝飘来荡去,很是抓人眼球。其中有个蟾蜍模样的风筝飞得最高,一会儿从白鹅风筝头上跃过,一会儿与老鹰风筝厮摩一阵,显得极不安分。那放风筝之人发型飘荡,姿势放荡不羁,且不是曾得浪曾歌却是谁来。 曾歌听到喊声,见来人正是白零,心头大为激动,赶紧招呼周围几人聚拢过来。曾白两位好伙伴多日不见,激动得相拥在一起,叽叽喳喳攀谈起来,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语。 曾歌见到好友,便开始大倒苦水,诉说自从入了千机部宗,就受到了各种束缚,整天不是只得在弟子房休憩,就是在练功场练功。部宗规矩甚多,闲时都无法随意走动,令人好生烦闷。好在千机部宗专修土木机关与奇淫巧技,而并非武功,所以曾歌在学习中还算有一番乐趣。 曾歌说道,“秋校临近,咱老大刘子瑜刘宗主让大家加紧练习,所以我终于有了到处溜达的机会。数日前我来寻你,可是葛叔说你早被行事弟子带走拜师去了。后来我就和新交的几个小伙伴常常在这儿练习放风筝,顺便也盼啥时候能与你遇见。” 白零好奇心起,问道,“这放风筝也是练习功夫吗?”曾歌神秘地一笑,“千机部宗玩的东西有趣得紧,这风筝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不过具体有啥用现在不能告诉你,这可是咱的秘密武器。” “就这癞蛤蟆?”白零指了指曾歌的风筝问。 “恩,别在意形状。”曾歌讪讪答道。 曾歌一机灵,想起身边同伴,于是招呼身边三人给白零认识,“白零,这些都是我进了部宗后认识的好朋友,这白白胖胖的傻小子叫王大川,人憨憨地可有趣了。”这个叫王大川的不好意思地抓抓脑瓜,确实一脸憨厚模样。” 曾歌再指另一个小伙说道,“这家伙叫马小帅,你别看他人长得五大三粗,高高壮壮地,武功却是咱们这几人中最差的。”马小川瞪了曾歌一眼,心想哪有这么给人做介绍的,再说你自个儿也不见得高到哪里去。 说完,曾歌指了指最后一个娇小地女生,说道,“这位是咱们年纪最小的小师妹虞可芹,小姑娘啥都不会,整天就指望咱们罩她。” “曾师兄!”这小姑娘听到曾歌话语,羞红了脸。白零见这虞小师妹长得其实不算美丽,但是神情羞涩可爱,也自有让人怜惜之处。 曾歌勾着白零肩膀,贱贱地说道,“白零,这千机部宗确实是门中最适合我的了,可惜时间紧我还来不及给你全面介绍。”说到这,曾歌偷偷塞给白零一个小纸条,在白零耳边轻声说道,“这小纸条等过了秋校你再拆开看,到时候我带你去玩好玩的。”白零见他神秘兮兮地,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这曾得浪贪玩成性,让他安分下来,那是比杀了他还难,于是微微点头,收了纸条。 曾歌面露遗憾神色,继续说道,“这几日各部宗早就备战地如火如荼,可惜这次秋校,我们哥儿几个都没机会上台展示。”另外三人心中所想被曾歌说出,纷纷点头。白零见他们一个个年纪都与自己相仿,想是这几人在部宗资历尚浅,没被选中参与秋校比试。 曾歌和白零说道,“白零,你可曾被选上秋校比武么,若有的话,不如把我们几个都带到选手坐席吧。秋校只有上台选手才能有个好位置,否则像我们这些下等弟子,站得太远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场内的精彩比武是瞧不见了。” 白零见他那副期盼神色,踌躇了一下,在想要不要据实相告,毕竟自己直到现在都不算真正的千机门徒,真实情况比他们要凄惨的多。 郭先生在旁听他们说了许久,此时突然开口道,“众位小兄弟不用担心,三日后你们以随从身份跟我进去便是。鄙人被段掌门邀请观礼,若无意外,我的位置应该是千机演武台周围,视野最好处之一了。” 曾歌等人一听都开心地拍起掌来。白零见这几人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性格都一样的天真烂漫,尤其是曾歌,明明是众人当中年纪最大的,但是就属他最是高兴,都在地上打起滚来。 白零回到千机门,本来就是想探望一下葛叔和好友曾歌,并未存有参加秋季大校的念头。但是见曾歌等人如此迫切之情,加上郭先生也愿意帮忙,于是就想跟着过去看看应该也无妨。 过了一会儿,葛叔回来,见到许久未见的白零小子,激动地连耕地锄头都摔落在地,抓着他不停对其嘘寒问暖。白零自从丧父之后,人生情感本已跌入底谷。但是现在有了郭先生的教诲,葛叔的亲切,曾歌的友谊,觉得自己的人生又再次出现了色彩,性格也是开朗了许多,与众人高兴地聊着,至晚才散。 过得三日,天刚蒙亮,曾歌一行小伙伴早早便来找郭先生与白零。郭先生见他们观礼心切,还是微笑着叮嘱他们,到时候到了地方需注意言行分寸,毕竟等会可能会距离各大宗主很近,不要唐突了。曾歌连连点头称是,白零斜睨了他一下,心想你曾歌要是能忍住,我白零名字倒过来写便罢。 不一会,行事弟子便带郭先生白零等众人前往校场。到得校场,早已是人声鼎沸,只见各大部宗弟子齐聚,当个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五大部宗弟子身穿各色弟子服,围绕着中央场地分列站立。每个部宗的参武弟子都站在部宗前首,各个英气勃勃,跃跃欲试,毕竟今日他们各个均是部宗的门面。场地中间是个极大的演武台,供弟子们比试武艺使用。演武台四周高处,有数座观景高台,上面有数位宗主在座,正中间的高台上插满门派旌旗,护卫林立,台上一雕龙宝座更是气派无比,想来估计便是段掌门之座。整个的秋校场地正临千机门玉龙出水关瀑布,看上去端的是一副蓬勃景象。白零见此秋校盛景,大为惊叹。更感果如曾歌所说,若没个靠内的好位置,是休想看清内场演武台的情形了。 行事弟子带众人绕过各部宗,上得高台来,在其中一侧高台安排郭先生入座,白零众人就站在郭先生身后充当随从。 白零见此处高台有许多千机门请来观礼的各派宾客。白零在这群人中不停寻找着,并未发现玉树观道士的身影,心想玉树观瞧样子应该也是江湖大派,千机门此次秋校大礼没有请玉树观的人过来,看来两派关系确实急转直下。白零转念一想也好,省的自己看到玉树观道士压不住仇火,做出出格的举动来。 白零四下扫视,突然脸现尴尬,只见正对面的高台上坐了几个千机门弟子,其中就有段瑶,江克炅等一干人等,而段瑶身旁站了一位从未见过的男子。对面高台离自己这边不远,白零仔细端详了一下这男子,只见他皮肤白皙,四肢修长,面貌英俊非凡,身材挺拔伟岸,体着紫袍,腰间纹有白色祥龙,背后一把白银长枪,在阳光下反着光亮,甚是耀眼。白零感叹,这男子帅得过分了啊。 段瑶和这男子说着话,时不时掩嘴欢笑,满面春风。两人看上去宛如一对璧人。而江克炅则在一旁憋着脸,显得醋意极甚,却什么都不敢说。 白零看到对面这滑稽的景象,搞了半天像是一场三角恋,忍不住脸上露出笑容。段瑶谈笑间突然也发现了白零,立马蛾眉倒蹙,指着自己这边似乎是说着什么。那紫袍男子转头瞧了瞧自己却未作声响。 白零心想“怎的,这臭婆娘在说我坏话还是咋滴。”鼻中哼了一声,便不愿再多看她,脸一撇看台下部宗弟子们去了。 只听空中一声炮响,正中高台上站出一位中年男子,虽然太远看不清楚,但想必就是段致知掌门了。段致知朗声向全场说道,“朗日乾坤,千机盛景。今为一展千机雄风,秋校大礼时所必行。”此人说着便向所有人做了深揖。不一会儿礼毕,抬起头来继续说道,“千机百年,各部宗少年英豪层出不穷,望大家能在秋季大校中演绎出自己的修炼成果,拔萃猛进,卓尔不群。”此人说完转身落座。座旁一众护卫弟子大声喊道:“千机门甲子年秋校比武正式开始!” 说完,台上各部宗弟子便轮番上阵,按照规则捉对比武。白零和曾歌等人皆凝神观看起众弟子的较量来,那台上当真叫一个争奇斗艳,你方唱罢我登台。千机门各部宗武功大相径庭,许多部宗内绝学其他部宗并不得知,而每每到大校之时才展露出来,一鸣惊人。各部宗宗主都希望自己年轻一辈为本部争光,所以派遣参加大校的弟子均是部宗中的佼佼者。 曾歌在一旁看得兴奋的大呼小叫,并且边看还边总是顺带品头论足一番。他周围的师兄弟们听曾歌胡天海吹听得是津津有味,纷纷点头说师兄说的在理。白零只觉好笑,曾歌性格洒脱,说话风趣幽默,这些年轻小伙伴自然会被其吸引,其实他比周围人懂不了几分功夫。而自己屡遭变故之后,性格沉稳了许多,心理上远较年龄成熟许多,于是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较量,遇到精彩处也只是心里暗暗叫好。 却说段瑶这边见白零又是只瞧了自己一眼便看向他处,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这边发生了什么,心下又是忿忿,“白零这小子仗着自己有了一些武功,就开始瞧不起人了,当初折在我手里的事怕是忘了,本姑娘岂容你随意轻视。”江克炅很是关注师姐举动,在一旁见师姐突然不再说话,而是眼望前方脸现怒容,顺着看去时,也发现了白零。江克炅大惊,口中喃喃,“这小子失踪后原来没死啊。” 江克炅本就因为段师姐只顾着和一旁的师兄说话极为不爽,现在见师姐看着白零小子的时候都多过自己,顿时颇不耐烦,呼唤段瑶数次,段瑶才缓缓回道,“何事?”谁知她的目光却依旧盯着白零。江克炅妒气十足道,“师姐,今日秋校,克炅也是报过名的,现在我就下台去为刀剑部宗一争荣光,请师姐为我掠阵。”段瑶似乎心不在焉,目不旁视地回道,“哦,好。”江克炅气苦,当即转身下高台,轻功一展上得演武台来。也不管场上人比试得如何了,刚一上台,江克炅用出刀剑部宗绝学“苍穹夺命剑”两下就逼退了台上正比武的两人。只见江克炅四方拱手向众人大声喝道,“在下刀剑部宗江克炅,前来领教各部宗师兄弟高招,但有兴者,尽管上得台来,我江克炅持剑以待。” 江克炅此举甚是嚣张,台下众弟子群情耸动。但是他提前登台气势极甚,三两下就击败了另外两人,震慑众人。江克炅为了这次秋校露脸,数月来勤学苦练,武功大有进步,本想在段瑶师姐面前搏其注目,可谁知师姐始终未对自己假以辞色,心中酸楚,于是上得台来,放出狠话,故意引得全场瞩目。 台下有其他部宗弟子不屑江克炅的,立时纷纷上台挑战,岂知竟然都被他的苍穹夺命剑几下击落兵刃,狼狈下台。高台上几位宗主有识得他的,都称赞他武功进步神速。 江克炅凭借一腔热血,大大露脸,虚荣心上得到了极大满足,脸上骄傲表情又显现出来,待正要再说两句狠话,突然空中当头传来一句喊声,“江师弟武功俊得很,长兵部宗陈绝飞前来领教师弟高招!”只见一人凭空而降,缓缓落在演武台中央,要知道观景高台离地甚高,此番轻功显得惊世绝伦,台上台下全部叫起好来。陈绝飞跃到台中央,向江克炅拱手做礼。众人见陈师兄貌若潘安,风度翩翩,身后背后背着一把白银长枪,均都暗暗称赞陈师兄真是个俊美人物。 段瑶见身边的陈师兄突然一跃而下,顿时不再怒视白零,急切地向演武台看去。周围所有部宗都知道陈绝飞乃千机门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弟子,武艺高超,为人品貌皆极为出众,乃是下一任部宗宗主人选。段掌门为了让他建功立威,近日还常常派他下山行侠仗义。前不久陈绝飞便一人捣毁漠京关口附近的山贼老巢,保得一方安全。在整个千机门年轻弟子中,陈绝飞真个是一等一的人物,在大家心中人气极高。 江克炅见来的是陈师兄,心中既兴奋又紧张。心想要是这次能够在这么多人面前打败大师兄,段师姐定然对自己另眼相看,怕只怕陈师兄武功并非易与,自己要想胜他,恐怕没那么简单。 江克炅剑斜指下方,做了个起手式,道,“陈师兄高招,还望手下留情,江克炅有礼了。” 陈绝飞微笑道,“师弟且放心施展,只要能尽力施为,便不枉此行了。” 旁人暗赞陈绝飞彬彬有礼,比武还不忘出言照顾师弟,但江克炅听在耳中却是极为刺耳,心想这陈绝飞分明就是看不起自己,没把自己与他放在同一条线上。 江克炅当下不再忍耐,起手式做完,一声大喝临空跃起,施展苍穹夺命剑中的杀招“天剑灌顶”,自上而下,直直向陈绝飞头顶刺去。 第二十一章大师兄陈绝飞 陈绝飞由长兵部宗宗主高雄带大,自幼便展现了极高的武学天赋。高雄极为喜爱陈绝飞,事无大小均带在身边。去年陈绝飞初次参加秋校便一举夺魁,成为整个千机门寄予厚望的一颗明日之星,且得高雄亲传长兵部宗绝学“御风梨花枪法”,借此屡建奇功,加上他相貌出众,更是成了门中女弟子心中偶像。但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陈绝飞并未在意其他女子情意,唯独只对段瑶情有独钟。 台上陈绝飞见江克炅此招气势如虹,随即取出背后银枪,使出御风梨花枪法其中一招“平刺狂沙”,以刺对刺,直接指向江克炅剑头。陈绝飞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一杆白银长枪使得宛如银蛇吐信一般灵活,一刺不偏不倚正中江克炅剑头。长剑在江克炅全神之力笼罩下,剑身已被压弯。江克炅怕一旦剑折,那便要输,于是空中紧急来了个龙腾一跃,翻身数周,让开长枪不拼劲力,反身向陈绝飞腹部刺去。陈绝飞却是让转枪头,一招“单骑救主”挡开江克炅长剑。江克炅一刺不中便紧接着再刺,如此数番,剑剑都被陈绝飞挡开。江克炅练苍穹夺命剑已久,此剑法威力极大,使出时会发出嗡嗡剑气声,甚是唬人。但在陈绝飞的梨花枪面前却一直无法奏效。陈绝飞长枪前后飞舞,毫无破绽。江克炅见陈绝飞富有余力,还留手未向自己反攻,内心逐渐急躁。 江克炅知道不出绝招奈何不了陈绝飞,于是凝神而发,使出无相剑法,快如闪电直取陈绝飞咽喉。要知道这手功夫一出,刺中便是致陈绝飞于死地。陈绝飞见江克炅这招又快又狠,不敢再似刚才用平刺狂沙点开,而是直接用了一招铁板桥身体直直向后仰去,同时力贯于臂,将白银长枪随身压弯,待江克炅一招刺空,臂力放,白银长枪反弹而起,只听啪的一声响,江克炅肩头被长枪重重打中,江克炅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空中翻滚着要坠下台去。 当次千钧一发之时,嗖地一声一个秃顶老头儿从右侧高台急窜而下,空中接住江克炅轻轻放下,指示刀剑部宗弟子赶紧带他下去。只见这老头儿头发稀疏,身材矮胖,样貌丑陋,身后背着两把古锭刀。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刀剑部宗宗主涂德海。 涂德海年纪已然不小,平日里对本宗弟子最是护短,这次秋校为了能够摆脱刀剑部宗数次大校排名落后的局面,向众弟子传授了苍穹夺命剑、无相剑法等绝技。岂料秋校几个部宗弟子一一落败,现在眼见自己颇为喜爱的江克炅被打吐血,再也忍耐不住,从宗主高台拍案而起,跃下救徒。 涂德海见江克炅吐血,心中痛惜,转过头来嘴角抽动向陈绝飞说道,“陈绝飞,不要赶尽杀绝啊,涂老头儿还没死呢,打狗也需看看主人。”陈绝飞见涂德海生气,敬他是一宗之主,赶紧拱手向涂德海致歉。 按照大校规则,宗主自己是不得下场演武的,涂德海这番落在台上,台下数千弟子均皆议论纷纷。正喧闹间,只听一席话语绵绵传入每个人耳中,“大校演武本是年轻一辈展示武学成果之处,但是千机百年门规,任何人只要上了演武台,就要力战到底,所以涂宗主下台切磋并无不妥,只是不计算他之胜败。”各部宗弟子听得明明白白,这声音是段掌门用深厚内力吐字告知。 段致知知道涂德海一向护短,心胸也算不得宽广,眼下并不阻止涂德海,而是通过深厚内功吐字入密,告诉所有宗主与弟子只要上得台来,便可参战。段致知瞧了一下长兵部宗宗主高雄,见其脸色并无变化,似乎对自己高徒极有信心。 涂德海见掌门首肯,向空中抱了抱拳,说道“段老儿谢了。”当下转身拔出一把古锭刀,道,“本人掌管刀剑部宗多年,弟子多修剑法,然而我这个秃老头独独练的刀法。弟子无用,乃师父之责。我涂老头儿特来领教一下门中大红人陈少侠的高招。” 陈绝飞脸上并无惧色,还礼说道,“涂宗主在刀法上倾淫多年,弟子不敢造次,还望手下留情。”涂德海哼道,“虚情假意。”话音刚落,当头就是一刀。只是这一刀准头偏得狠,这刀凌空砍向对手身侧空气。陈绝飞纳闷,这是什么刀法,当下立在当场,不闪不避。 涂德海用的是刀剑部宗的刀法绝技“枯叶刀法”。此刀法乃刀剑部宗曾经的一位宗主在枯叶林中修行时有感创出。当时林中枯叶随风落下,那位宗主拿刀胡乱砍出,看上去毫无章法,但是却将身边每一片落叶俱都砍断,不曾错漏一叶,来回数次练成此刀法。此刀法招式凌厉,但是与平常横劈竖砍的刀法路子大不相同,其许多刀风都假装砍在空处,但是若敌人一有疏忽,后手变化立马能让对手人头不保。 陈绝飞看了涂德海三招,便发现此刀法的厉害。当下不敢怠慢,虽然涂德海刀法仍砍向空处,但是自己却主动出枪挡开。涂德海见陈绝飞机灵,刀法一刀快似一刀,陈绝飞也是拆招一枪快似一枪。两人在演武台上施展身法起落而走。周围人只见银枪中包裹着一个灰袍秃头老儿,银色似乎要将灰色吞没,但是灰色始终在银色中穿梭来去,自得一片天地。 陈绝飞与涂德海斗了一阵,渐渐熟悉涂德海刀法套路,虽然涂德海是一宗之主,但是自己却毫不畏惧,反而越战越勇。陈绝飞抖擞精神,将御风梨花枪使到极致,充分发挥了一寸长一寸强的枪法精髓,逐步将涂德海越逼越远。传说御风梨花枪乃是当年三国时期常山赵子龙七进七出救阿斗所使用的枪法,当的是所向披靡。陈绝飞瞥眼见到高台上自己的师父高雄微微朔首,似乎对自己今天的表现非常满意。顿时信心倍增,长枪点刺横扫,用得是愈发得心应手。涂德海万料不到这姓陈的小子武功已经精进至斯,暗叹这小子武功并不在我之下,并且他年纪尚轻,后力不绝,而老头儿我年纪已大,长久打斗下去内力必然后继乏力。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涂老头儿是真的老了。 涂德海见一把刀奈何不了陈绝飞,当下从背上将另一把古锭刀抽出在手,瞬间改使双刀刀法,令人耳目一炫。涂老头的这两把刀挥舞开来竟将“枯叶刀法”用得变幻莫测,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使出,而双刀在手,武功招式也犹如抖增一倍。陈绝飞竟也极为了得,见涂德海使出看家本领,只将白银长枪尽数舞将开来,枪阵一出,任有千刀万刀,都进不得分毫,反而在抵挡间隙多有反击,让涂德海不得不分心自救,刀法逐渐磕绊。 两人连连斗了数百招,涂德海始终拿陈绝飞不下,突然跳出圈子,负手而立。陈绝飞也不进击,做了个收手式,以礼待之。涂德海过了会悠悠叹道,“高雄这老小子能够有你这样的徒弟,真乃幸极,今日涂老头儿拿不下你这小辈,颜面扫地矣。”说完凄笑一声,下了台如风般去了。这下群情大噪,连刀剑部宗宗主都奈何不了陈绝飞,这陈师兄的武功已跻身宗主水平了。当下欢呼声四起,众人感叹千机门真到了新老交替之时。 段致知和高雄二人见陈绝飞胜出,都脸露微笑。二人都有意培养陈绝飞,早先就让陈绝飞四处建功立威,就是期望他成为新生代的领军人物。所以这次涂德海下场找陈绝飞比武,段高二人故意不加阻拦,以促陈绝飞之名。两人都对陈绝飞武艺极为信任,即便涂德海使出双刀绝学也不担心。 陈绝飞见打跑了涂德海也很高兴,他对自己的武功素有自信,只是没想到今次连涂宗主都奈何不了自己,更是欢喜不已。 神爪部宗薛龙,千机部宗刘子瑜见陈绝飞大出风头,也是急呼弟子上前挑战,岂料均都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陈绝飞并不恃武欺人,均都点到为止。在用一招“梨花带雨”逼得一个暗器部宗弟子踩空落台之后,已经连克十人有余。陈绝飞连挽两个枪花,朗声道,“绝飞不才,可还有师兄弟愿上来切磋否?”众人见他连破数人之威势不可挡,还有谁敢再上台挑战。而日光洒在他俊秀的脸庞上,台下那些女弟子们都瞧得呆了。 段致知对陈绝飞的表现非常满意,和高雄相视一笑,站起身来刚要宣布陈绝飞为本次秋季大校的胜者。只听长长地“啊呀—”一声划破全场,一个人影从右侧高台摔落下来。 周围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跌落之人并未摔死,而是一个连续转身化解了坠落之势,在演武台上站定了身子。跌落之人身穿农家衣服,却是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怀中抱着一女子。陈绝飞谦恭有礼,长揖道,“这位小兄弟姓甚名谁,是哪位部宗的弟子,瞧起来轻功很是了得,绝飞有礼了。”陈绝飞突然注意到那少年怀中之人,失色道,“是...是瑶儿,这是怎么回事。”这少年落地后似乎有些惊魂未定,顿了顿神,说道,“啊大师兄是吧,我叫白零,算...算神爪部宗的吧,不过我只是走错了地儿,哈哈,不比武不比武。”说着就想将怀中女子放在地上开溜,却见那怀中女子一把抓住白零不让他放手,恶狠狠地骂道,“白零小贼,到了演武台上还有你随便来去的份么?” 却说白零在宾客高台上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娇柔女声道,“白零,你还认得我不。”白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娇滴滴的美女站在身后,此女面貌姣好,姿态婀娜,正是那段瑶。白零见她这句话问的没头没脑,周围曾歌等人闻声也看了过来,于是回道,“段小姐,找我这农家小子何事。”段瑶见他一副漠然模样,压住不爽,说道,“我来是谢谢那天你救了我和郭伯伯。”段瑶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既此次你于我有恩,那以前你对我不起之事,咱们两下抵消,我便罢了。”其他人不知两人早先纠葛,听得段瑶话语怪异,均是似笑非笑。曾歌更是哟地一声喊了出来,拍拍白零肩膀,以示嘉许。白零知道曾歌等人误会,但不急于解释,不过段瑶此话甚是气人,怒而回道,“段小姐此言差矣,此前之事乃是你和你的师弟们欺辱我,现在依你所言好像我救你是为了赔罪似的。哼,你且请回吧,我白零没有话和你说。”段瑶见白零犹如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自己低声下气已经有与他和好之意,谁知道他还不领情,气得眼眶泪珠打转,说道,“白零,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瞧我不起,本姑娘岂是遭你如此轻践的?”白零只是冷笑,心想若不是我当初有点微末功夫在身,早就被野狼吃了,而你段瑶就是逼死我的罪魁祸首。这种事我本已经不打算再与你计较,然而你却凑上前来大言不惭。 段瑶自小便众星捧月,尤其是少女长成后,更是成为众师兄弟眼中的焦点,爱慕者无法计数,平日里皆是奉迎阿谀之人,从未有人忤逆自己。然而自己却在这农村小子处屡屡碰壁,心中始终跨不过这道坎来。眼见陈师兄已经技压群雄,自己便不再看,上得宾客高台来,只为找白零说道说道。 段瑶见白零不再答话只是冷笑,愤而拔剑在手,指着白零说道,“白零,我且问你,你那日在那帮贼子手中救我,但始终未曾瞧我一眼,这是为何!”众人听到段瑶逼问的话语越发怪异,但是段瑶也是顾不得许多了,此话憋在心中不问不快,她一定要白零给个答案。白零哼了一声回道,“我那日一是瞧那群贼人不爽;二实是为救郭先生。而至于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听了白零冷冰冰的话语,段瑶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地流了下来,骂道,“你这般辱我,较当日那帮贼子尤甚!”说完挺剑便向白零刺去。白零无奈摇头,“这女人当真泼辣,而且极其不讲道理。”展开轻功轻松躲过,并且习惯性转守为攻,手上一牵一带。那段瑶此剑全力而为根本就没想收回,被带得一个收势不住,直直从高台跌落下去。周围宾客本见段瑶拔剑杀人,纷纷散开,突见段瑶跌落,均都惊呼起来。 白零大惊,暗怪自己手贱怕是闯下大祸,小妞功夫一般,这么高跌下去可要了她的命了,赶紧施展轻功,跟着从高台一跃而下,后跃而先至,空中抱住段瑶,一同坠下。 第二十二章演武 段致知站在掌门高台上,本欲宣布秋校胜者,但眼前突如其来之事打断了他。他将一切尽收眼底,看到这农家少年空中救下自己的女儿,反而皱眉沉思起来。段致知又重新坐下,并没露出太过担心女儿安危的神色。 白零刚一落地就想挣扎开溜,谁料这段瑶死死抓住自己不肯松手。按照大校演武规矩,上台者皆需一展技艺,此乃千机武道,自己在陈绝飞吆喝切磋时众目睽睽下上台,再加上这个烦人的小妮子,这下可真有点麻烦。 陈绝飞瞧清白零怀中女子正是段瑶后,脸上第一次显现怒气,说道,“白零,你挟持瑶儿所为何来,还不快快放下!”陈绝飞说话依然有理有度,但是明眼人看得出来已经颇为急迫了。 白零苦笑,自己怎么会遇到这么个倒霉娘儿们,和陈绝飞说道,“这位大师兄,不是我不想放下,而是被抓着放不下来啊。” 陈绝飞不解其意,见白零抓着段瑶丝毫没有放手之意,白银长枪噌地一声指向白零,急道,“快……快放下瑶儿,我饶你不死。”白零见他神情大变,禅定功夫已破,看来这小子对段瑶极有情意。白零尴尬笑笑,刚要说话,就听怀中段瑶向陈绝飞喊道,“师兄,这小贼多次欺负我,快帮我杀了他。” 陈绝飞见段瑶喊话,身形一晃,关切之情遮掩不住。台下数千门人第一次见陈绝飞神情严肃,如临大敌,想刚才多番比试,即便是和涂德海的交手他都显得游刃有余,没想到来了一区区少年,还未与之交手就极不淡定了。 陈绝飞举枪踏着步伐,陡然双脚踏地直起,长枪直往白零手臂刺来,他这招依然还留有余地,就算刺中,白零也不至死。白零无奈,抱起段瑶随枪而走。白零脚步极快,陈绝飞一枪走空,连白零衣角都没碰到。陈绝飞当真了得,用脚在地上一点,一个九十度折角变向横枪向白零头顶扫来,这下要是打中,一般人非死即伤。岂料白零头一低,就轻松躲过这一枪,然后矮着身子一个转身,人飞出丈许,双脚踏在演武台边缘,姿势甚是潇洒,台下弟子见这少年武功俊得很,都大声叫好起来。 陈绝飞脸上泛红,自己第一招留有余地,那少年躲过尚且说得过去,但是第二招自己用上了八成功力,那叫白零的小子依然轻松躲过,更何况他手中还抱了个人。陈绝飞见白零站在演武台边,身形晃动,似乎摇摇欲坠,于是腾起轻功,空中旋转挺枪来刺。只见陈绝飞施展御风梨花枪法不停刺向白零,枪法中似有百般变化,每一刺均异常凌厉,且有多种后手。而白零抱着段瑶,身形或高或矮,或在空中摆出各种怪异姿势,但是堪堪每次都能避过陈绝飞的长枪。陈绝飞长枪越舞越快,空中长枪虎虎生风,白零却是左右腾挪,不曾挨上半点。白零在演武台边缘闪躲来枪,虽然摇摇晃晃,但实际身法稳健动作华丽。众弟子们瞧得都欢呼起来,之前有败于陈绝飞的弟子,心想大师兄也有拿不下的人,心中不免幸灾乐祸。 陈绝飞武学功底深厚,远在白零之上。但是一来白零怀抱段瑶让陈绝飞有点投鼠忌器,其次白零的高山流水大法也非比寻常。白零前面在台上看了陈绝飞比试多场,对陈绝飞的武功本就有了一定了解,现在再用轻功尽数施展之下,竟让这位明日之星大师兄一筹莫展。 白零抱着段瑶,想起当初剑苛曾经抱着自己大战玉树观掌门,真是两相映照。突然暗叫一声,低头一看怀中的段瑶已然晕了过去。想是经不起两人间极速剧烈的比斗。白零见此女红唇皓齿,实是一个绝色美女,可惜脾气太大,也太过自私自我了些。 白零提气腾空跳出圈子,走到一边将晕了的段瑶放在一边。陈绝飞本欲追击,见白零放开了段瑶,一个箭步冲上去扶起段瑶,连连问道,“瑶儿,怎么样,哪里可有伤到。”段瑶尚在迷糊,口中呢喃地仍在念叨着白零小贼。 陈绝飞站起,语气极不客气,说道,“白零,你对瑶儿做了什么,快从实招来!”白零说道,“冤枉啊,我真没做什么,反倒是她无端对我喊打喊杀,你该问的是她才对。” 白零瞅了瞅段瑶,想她应该没有大碍,于是转身就想逃下台去。陈绝飞一枪拦住白零去路,说道,“不把话说清楚,今天就别想走。” 段瑶悠悠醒转,有气无力说道,“师兄,这小贼辱我太甚,替我好好教训他,段瑶这厢谢过了。”陈绝飞连连答应,转身向白零道,“白零你听到了,若你没有作恶,瑶儿为何如此恨你,划下道儿来吧。”白零一听也是怒极,这一男一女都是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难道我白零就真怕了你不成。自己救了这段瑶两次,她不但不感激,还屡次为难自己,而这陈师兄满脑子只有情人,哪还管的上是非黑白。 白零不再解释,而是嘿嘿一笑从地上捡了把掉落的长剑,说道,“那既然陈师兄有此雅兴,我就不吝赐教了。”陈绝飞横枪于前,朗声道,“我本与你无冤无仇,但你辱及师妹,我且容不得你了。” 陈绝飞刚一说完,只见眼前白光一闪,那白零已经如迅雷般突到自己面前,手中长剑直指自己心脏。陈绝飞万没料到此人身法如此之快,赶紧一招“花开花落”挥枪欲挡,招到中途,那白零招式顺势而变,从一个想象不到的角度直指陈绝飞双眼,陈绝飞大惊失色,心道这是什么剑法,于是赶紧枪头斜劈,直接斩向白零颈部,逼其自救。如果白零不收招,必定横尸当场,只不过自己要附送上一对招子而已。谁料到这白零身法快得不似人类,身子一扭,就已不在原地,又从陈绝飞后心处挺剑刺来。陈绝飞大骇,心想这人身法竟能如此个快法,当即不敢再赌他后手招式,脚下连蹬急退,直直退出数丈远,才停住脚步。 台下众弟子见这个叫白零的农家少年三招就逼退了陈绝飞,都惊讶不已。反由前面的大声欢呼突然转为鸦雀无声了。高台一侧的长兵部宗宗主高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不知这小子何方神圣,直气得将坐席扶手都捏烂了。而段致知则是默声不响,看着这白零的身法,脑中觉得他像极了一个人。 陈绝飞急退,白零也未继续进招,他只觉自己手臂有些略微发抖,知道自己使劲过度。白零内力极为有限,每到与高手对招,自己的武功就容易出现滞碍,无法收发自如。 陈绝飞惊骇中带着奇怪,心想这小子如果连续进攻,恐怕自己在他手下过不了十招。陈绝飞眼力极佳,定睛瞧去,见白零双手微微颤抖,突然恍然大悟:这小子用的武功过于霸道难于控制,估计反噬之力定然让他难以为继。于是陈绝飞定了定神,心想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当下重新跃回场中央,开始施展起御风梨花枪的绝技“九天梨花阵”。陈绝飞将一杆白银长枪舞得密不透风,银光飞舞,笼罩自身,这种情况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苍蝇也无法近前。陈绝飞忌惮白零身法,不敢冒进,所以采取稳妥打法,在稳固自身地前提下,慢慢向白零逼近。这御风梨花枪法本就擅长防御,现在陈绝飞全力使出来,真叫一个滴水不漏。 白零见他不是直接向自己出招,而是笼了一大团银光,向自己逐渐靠拢,提起高山劲意识一看,一时间也瞧不出破绽,并且以自己的劲力自然也不会蠢到与他的枪风硬碰,当下无奈只得频频后退。 场上形势急转直下,刚才还极占优势的白零陡然间便被逼得不停后退。而演武台上空间毕竟有限,不一会儿白零已被逼到台边,自己的轻功受内力限制已经很难像开始般运用自如。其实白零不知陈绝飞如此使动枪法绝学也是极耗内力,只不过眼前骑虎难下,又为了给段瑶出气,遂勉力支撑,将长枪圈子越舞越大,其实陈绝飞丹田早就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 “好了,到此为止!”只见段致知站起身大声说道。段掌门内力雄厚,一声喝出,白零顿感经脉激荡,肚腹内犹如翻江倒海,忍不住喷出了一口血来。陈绝飞也是没好到哪里去,银枪脱手,整个人瘫软在地,半天动弹不得。原来段致知此声大喝用上“无尽功”内力,用至高内功喝止了两人继续拼斗。白陈二人受到段致知内力冲击,自己的内力流转一断,立时无法再斗,双双晕了过去。 “我宣布,两位少年英雄都是本次大校的获胜者,并列夺魁!”段致知说道。全场均都敬佩这两少年武功了得,无人会有异议。听掌门最终宣布,台下数千人齐喊千机门口号“鬼谷幽灵,生死有命,玉龙出水,空有身形,千机百变,恩怨分明。” 香炉烟气缭绕,帘帐逐渐拉起,白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环顾四周,此间乃是一处厢房。白零拍了拍脑袋,只记得自己在演武台比武,突然一阵喊声传来,顿觉震耳欲聋,声音直达自己肺腑,宛如一条毒蛇在自己体内游走,突然直冲脑门,就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待得醒来,已在厢房之中,周围陈设古色古香,而自己身在卧榻之上。 门外传来人声,一少女端了碗茶水进来,一看到白零,便欢喜说道,“啊,白大哥你醒啦。”说着放下茶盏扶白零坐正,大声向外喊道,“曾师兄,你们快来,白大哥醒了!”白零见她清纯可爱,正是曾歌的小师妹虞可芹。听到呼唤,瞬间哗啦啦冲进来几个人,是曾歌和他的王大川,马小帅两位小师弟。三人神色甚是关切,见到白零醒转,都欢呼雀跃起来。郭良玉郭先生也跟在三人身后进得屋来。郭先生来到榻前,关心地问道,“白零兄弟,身体感觉如何,你吐血晕倒,大家可都急坏了。” 白零心里很是感动,连说没事,说着挥了挥胳膊,不料牵动肌肉,顿感酸疼,啊哟叫出了声,惹得大家笑了起来。众人见他没有大碍,心头放心不少。 曾歌说道,“白零,没想到你功夫这么厉害,能和那陈绝飞你来我往打得不分胜负,别说我了,我那几个师弟师妹都把你当做偶像了。”白零笑了笑,说道,“别吹捧我了,在台上我差点命都没了。”白零见这里不像葛叔住处,遂问道,“话说这里是哪儿?不曾见过。”王大川说道,“这儿是段掌门安排住下的,就离议事厅不远。” 白零回想起秋校大典时在高台上说话的中年男子。这人就是段致知掌门,还是自己师父的师侄,那这么算来自己与段掌门实为同辈师兄弟咯。想到这里,白零不自禁地笑出了声。众人见他突然傻笑,皆不明所以,曾歌摇摇头道,“坏了坏了,看来脑子还是打坏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男声,“白零兄弟安好,段掌门这边有请。”众人面面相觑,这段掌门请人来的好快。 第二十三章段掌门 白零应召唤,留下曾歌等人,前去参见段掌门。入得议事大厅,却见屋里已经有好几人在了。厅中江克炅,陈绝飞等几名门中弟子在下首站立着,厅堂两侧则站着薛龙,刘子瑜,高雄三位宗主。而堂前正中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六十不到年纪,轻袍缓带,面如冠玉,显得十分儒雅,正是段致知。而段掌门之女段瑶在他身边站着,身姿绰约,显得秀美之极,她见白零进来,便转头看了过来。 段致知见白零来到,脸上露出喜色,说道“白零小兄弟你来了,身体可还好。”白零上前行礼,言道已无大碍。段致知上前扶直白零,说道,“白零兄弟年少有为,这次秋校大典展示出了极高的武学天分,想我千机门果真后继有人啊。”白零谦虚回道,“掌门过奖了,陈师兄武功盖世,要不是他台上手下留情,小子早就命丧当场了。” 陈绝飞在一旁连忙说道,“白零兄弟,在下当时言行不知轻重,差点弄得你我两败俱伤,很是自责,理该向白兄弟致歉。段掌门已经把真相都告诉了我,你是为了救了师妹性命才......唉,绝飞当真该死。” 白零知他乃是关心则乱,不过自己心胸并不宽广,不想假以辞色,于是不回陈绝飞而是向段致知说道,“其实应该要谢段掌门出声喝止,避免了我与陈师兄的这场恶斗。” 陈绝飞见他并未理睬自己,略显尴尬。段致知微笑说道,“你二人都是年轻英豪,未来于门派大有用处,岂可伤在此处。”段致知心知自己如果不及时出来喝止,那白零最多只是被赶落下台,而陈绝飞如此透支内力,怕是会造成不小的内伤。 段致知瞧了白零几下,说道,“我记得听白零少侠称自己是神爪部宗弟子,可怎地是这身农家穿着?” 白零摇头道,“段掌门,其实我还不是千机门中弟子,只是机缘巧合下才误闯演武台罢了。数月前,我就曾经与薛龙宗主说过拜师一事,只是等了许久还是渺无音讯。”薛龙在旁听了,脸上一红,赶紧转身向段致知拱手说道,“掌门师兄,当时神爪部宗忙于夏校,没来得及顾上白零兄弟,我明日就准备拜师礼,正式收白零为徒。” 段致知轻捻须髯,说道,“如此甚好,白零你意下如何?” “不好。”白零不假思索地回道。 白零这话出乎所有人意料,薛龙脸顿成猪肝色,知他仍气自己没收他为徒,现在在掌门面前便不给自己台阶下。段瑶听了更是急道,“白零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一直想拜入千机门内吗,现在薛叔叔有收你之意,你怎地不知感恩,当前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段瑶一说完突然捂嘴醒悟:看这白零比武时用的乃是剑法,莫不是他拒绝薛龙是为了想拜入我刀剑部宗。想到这里,段瑶突然红晕满脸,不再说话。 白零并没在意段瑶话语,其实他就拒绝拜师一事早就有所思索,薛龙不收自己为徒倒真是其次,主要是拳脚功夫与自己并不适配,另外他还惦记着郭良玉给的那封书信。 白零向周围人拱手道,“小子不知方寸,还请大家不要见怪。不过能否让小子自行挑选师父呢?”江克炅立即大叫道,“你这小…小子怎地如此不知好歹,议事大厅中岂容你放肆。”段致知制止江克炅,奇道,“哦?那你倒说说,想拜哪位为师。” 白零说道,“暗器部宗夏总宗主。” 众人皆没料到白零是想拜夏媛媛为师。高雄、刘子瑜和薛龙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做了不少设想,甚至以为白零会说秋校后不知踪影的涂德海,万没料到他会提到夏媛媛。 夏媛媛是五部宗主之首,手上暗器功夫曾与当年飞刀陆家掌门陆见愁一时瑜亮。在陆家灭门后便成为了当世暗器第一高手。不过近几月她因身有任务,连秋校都没有参加,众人都是有段时日没有见到她了。 段致知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夏宗主在外执行要务已有多月,恐怕小兄弟一时难以拜她为师。”白零也确实没在秋校上见到夏媛媛,所以想来段致知所言非虚,无奈说道,“既然事不凑巧,那小弟我愿意等到夏宗主回来。” 段致知微笑了一下,说道,“其实不用干等,白零小兄弟,眼下我可引你去找夏宗主,你找到后拜她为师便是。” 说着,段致知分别指了指江克炅,陈绝飞等几名弟子,道,“这也是我今天把你们叫来的主要原因。五年一次的军商总会七日后就要在崇湖关上开启,作为鲁阳地区最大的盛会,会后决议与武林同道、商界巨贾、军界势力、百姓民生息息相关。我千机门自然是要派人参加的。鉴于你们几人在秋校中的出色表现,此次的参会资格就交给你们了,这也是锻炼你们的好机会,希望你们处事时维护门派形象,不要在外丢了门派的脸面。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几个做无头苍蝇,夏宗主会按时前往总会,白零,到时你可在那里碰见她。” 白零和陈绝飞等人听了皆大喜。段致知见白零面露喜色,又问了一嘴,“白零,我看你的功夫很是不错,既然之前薛宗主不曾教你,那你的武功却是师承哪位高人呢?” 白零并不想说出玄机老人的事儿,脑瓜儿一转便说,“是剑苛教的我武功,我资质鲁钝,习不到天下第一剑客武功的万一,让段掌门和各位宗主见笑了。”白零本一自谦话语,但是在这些宗主耳朵里听起来,却极不受用。白零若真如他所说拿着剑苛万分之一的功夫却能和陈绝飞打成平手,那自己这帮人岂不贻笑大方。 段致知却似乎未曾在意,只是微微点头地说,“你武功确实似剑苛一脉,当年他离开千机门乃事出有因,唉,其实事情本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段致知背过身去,缓缓说道,“大家暂且都退下吧,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启程前往崇湖关。十五日后就是本门秋校祭祖之日,待你们从总会顺利归来,可就到了尝试玉龙出水关之时,早做准备吧。” 白零又一次听到了玉龙出水关的名头,虽然已经耳闻多次,但自己却从没真正见过经历过。不过眼下当务是前往崇湖关参加鲁阳军商总会,自己早就想见见这个夏宗主是个何等样人了。 白零回到厢房,把刚才议事大厅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曾歌,郭先生等人。谁料曾歌和他的几个小师弟小师妹们一听都开心的鼓起掌来,郭先生也是微笑不语。白零看得纳闷,虽然自己对曾歌等人一惊一乍的表现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这次仍不知道他们卖的什么药。 曾歌解释道,“白零,郭先生真乃神人也。他知道军商总会开启在即,故算准你必然会得到段掌门赏识,从而得到了去总会上露脸的机会。”曾歌洋洋得意,继续道,“至于我们,作为你的小弟,打算与你一同前往。” 白零甚是惊喜,说道,“可是真的,刘宗主能允许你下山?”曾歌道,“要不然我说郭先生料事如神呢。他说这次秋季大校,千机部宗表现不佳,刘宗主必定急于找回场子。所以郭先生给我出了个主意,秋校完就让我去和刘宗主说,我曾歌就是你白零的好兄弟,我要跟着你一同去军商总会为部宗争光。”白零疑惑道,“刘宗主这就同意了?”曾歌说道,“你忘了我的身份了么?我可是前军商总会会长之子,刘宗主一听就答应了。然后呢我也顺便带上我这些好兄弟们,大家能一起去见识见识世面。”说到这,曾歌正色起来,“其实我还是会有些担心爹爹,也怕曾可那个家伙胡来,我得盯着去。幸好你果然被郭先生料中,咱们明天就能一块儿同行。” 白零想一路上能有这些好朋友作伴,真乃一大快事。待曾歌说完,众人怕白零疲累,便让他好好休息,纷纷告辞离开了。只有曾歌临走时偷偷向白零比了个口型,看上去像说的是“纸条”二字。 白零想起曾歌之前确实有张纸条让自己在秋校结束后拆开。遂待所有人走后,白零依言拆开当时纸条,上面写着:今夜子时,老地方见,有物事与君分享。 “神神秘秘的”,白零心想,这小子不会是让我深夜去和他打御神牌吧。 午夜,白零见时辰将至,便向约定处走去。纸条中所述的“老地方”,乃是门中一块空地,之前自己和曾歌住在葛叔处时找到的。那地儿少有人出没,且靠近玉龙出水关,风景甚是不错。是自己和曾歌抓兔打鸟的玩耍之处。 到得地方,月色淅沥,凉风阵阵,但是却未见曾歌身影。白零四顾,眼前除了静静地水泊,偶尔传来地几声虫鸣外,一无声息。 白零正觉奇怪,突然左侧草丛中窜出一个黑影向自己直扑过来。白零心思敏锐,一下闪过,待定睛一看,却发现这物事不大,在黑暗中一起一伏,瞧形状到像个蛤蟆。这蛤蟆一击不中,便在草丛中窜来窜去,似乎在不停寻找机会。白零轻哼一声,小小畜生,你这点微末道行,比起陈绝飞的长枪如何。 这蛤蟆几下一窜突然没入草丛中不见踪影。但是白零依然不敢大意,屏息静待。果不其然,这蛤蟆突然又从一棵树后迅疾窜出,向白零扑来,白零心想该是让你吃吃苦头了,于是连续后翻仰身躲过蛤蟆的扑击,待它又到,突然一下翻身侧踢踢向这蛤蟆。 不过这招白零略有托大,他本并不擅长拳脚功夫,这一脚出去显得毫无章法。蛤蟆也甚是奇特,见白零腿到,不闪不避,啪嗒一下抱住了白零的脚,嗖地直往白零上身爬来。白零这下有点慌了慌神,翻滚倒地,不停用手扒拉,谁知道这时候已完全奈何不了它了。这蛤蟆三两下爬到了白零胸前,直勾勾地盯着白零。白零也是看呆:这只蛤蟆长得极为丑陋,只不过嘴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呱呱声。 蛤蟆趴在白零身上,一人一蛤蟆就这样互盯了一会儿,谁也不曾动。突然蛤蟆嘴巴一张,“咕”地一声吐出一股黄色气体,白零只觉一股巨臭传来,不停咳嗽起来,感觉这味道犹如发酵了许久的馊饭味和茅坑里的屎味混合在了一起,让人无法忍耐。白零被熏得眼泪鼻涕一把,心想这蛤蟆该不会是有剧毒吧。 正当白零在地上翻来滚去,恶心坏了的时候。却听左边树上传来哈哈大笑声,这声音白零一下就认了出来,呛着喊道,“曾得浪你个龟儿子,是你戏弄老子,快给我滚下来!” 曾歌见把戏拆穿,从树上跳了下来,依旧是笑个不停,心想能够戏弄秋校大典的冠军人物,得意个不行。 第二十四章算命 白零连连呸了好久,觉得口中仍是巨臭,开口大骂,“奶奶的,你个龟儿子,这究竟是啥,怎么这么臭?”曾歌脸上止不住地笑意,说,“别生气别生气,开个玩笑嘛,这气味是臭了点,不过没毒,可放心吸入。” 白零一脸鄙夷,挥散臭气后,抓起那蛤蟆一看,却发现这不是个活物,而是由金属,木块和麻布等材料制作成的一个假蛤蟆。 白零大为好奇,问曾歌,“这是什么玩意儿,还能自个儿动呢?”曾歌摇了摇手,只见他手上系着几根极为纤细的丝线,线的一头连在了假蛤蟆上。曾歌说道,“我平时就靠丝线操纵这只蛤蟆,它在我手上比真蛤蟆还灵活呢。此乃我们千机部宗的机关之一,好不好玩?”白零见到这事物也是大感有趣,拿着这假蛤蟆左右翻看,啧啧称奇。 曾歌继续说道,“我们部宗平时会演练如何操作各种机关。倘若这蛤蟆没人操纵,那不过就是个木头玩具罢了。” 白零想道,“如此说来,那天我见到的风筝也是有机关的咯?”曾歌笑道,“不错,那种风筝会被用来传递信号,运送小型物资等,功能可是大大的。”白零听得兴致大起,两眼放光,都忘了刚才被曾歌捉弄的惨样了。 曾歌见白零模样兴奋,内心十分得意,道,“不过部宗的授业也就仅限于此了,可我曾歌岂是一般样人,这蛤蟆的喷气机关就是我个人改造的杰作,刚才只是给你闻闻臭气,如果遇到敌人,那我就真的在蛤蟆嘴里塞点毒气了。” 白零这才恍然大悟,感叹这假蛤蟆竟然可以成为一件御敌利器。当下都隐隐有点后悔没选择加入千机部宗了。 曾歌拿过蛤蟆,神秘地说道,“其实我这儿还有其他新奇百怪的好玩意儿呢,待后面有机会再给你看。今晚叫你过来,除了露一手小蛤蟆外,本有两个宝贝想送你,可其中之一在近日被偷了,真的气煞我也。”白零见他极为生气,便出声安慰。曾歌说道,“我定会把东西找回来,到时候给你个惊喜。眼下就只剩这个了,你先拿去。” 白零接过一看,是一副露指手套,掌一侧带着一个微小的机括。白零不解,“这是做什么用的?”曾歌说道,“你按下手套机括试试。”白零戴上手套,拇指一扣,掌心似有小机关转动,竟有风徐徐出来。曾歌哈哈大笑,“好玩吧,这个东西是用来打御神牌的利器,我本不想送你,思虑了好久想想还是不能太欺负你了。这机括共有五档,调到最大一档那可就真是一股劲风了,到了打牌时,随意调节风力,那岂不是如虎添翼。”白零捶了曾歌一拳,道“你小子当初是不是就靠这玩意儿赢我的?”曾歌忙说不是,只得供出当初偷偷用了内功的事儿。白零心想难怪总觉得这小子有点身手呢,于是心安理得的收下这副手套。白零一得宝贝心中瘙痒,当即要和曾歌去他屋中打牌,两人一夜酣战,痛快过瘾。 次日早间,白零拜别郭先生和葛叔,与曾歌、王大川、马小帅、虞可芹、江克炅、陈绝飞以及另外三名同门弟子在千机门入口处汇合,一同下山而去。一行十人浩浩荡荡穿过鲁阳市镇,一路向北往崇湖关行去。 这群人皆是二十岁不到的少年男女,路上叽叽喳喳欢快不已。陈绝飞作为大师兄,年纪最大,且性格稳重,武艺高强,自然就成了这群人的领头人。 众人沿着官道行去,越是往北,人烟反而逐渐多了起来。崇湖关距离秦赵边境不远,在非战时是两国百姓极为重要的贸易盛地,也是赵国鲁阳地区最重要的商业中心。然而一旦打仗,此地又变为了兵家必争之地。数年前赵军大败秦军,夺得了崇湖关及其以北数百里的良土,使秦国嚣张气焰得以压制。众人此去崇湖关,路程需三日,时间相对充裕,所以行的并不着急。 众弟子行了两日,来到一处岔路口,见路边有一歇脚茶馆。曾歌平日很是照顾王大川这几个师弟妹,见他们神色劳顿,便大声嚷嚷着要进茶馆喝碗茶水。虞可芹颇为懂事,见天色姣好,说道,“曾大哥,我不渴,现在日头尚早,不如我们再赶些路程,可以早些到得崇湖关上。”曾歌不依,说道,“虞师妹,你看你都走得脸色泛白了,还说不累。再说我也不全为了你,你看大川,小帅,他俩也都累的站不稳啦,走走走,咱们进去歇歇脚。” 江克炅一直瞧白零一行人不太顺眼,呛声说道,“某些人咋这么会来事儿呢,一会儿喊累,一会儿喊渴,要是真耽误了参加总会,到时候怕是哭都来不及。”曾歌听江克炅出言讽刺,当即就想发作。白零赶紧拦住,说道,“时间确实还早,喝会儿茶耽搁不了太久,而且休息过后,走起来必然更有劲儿。你说呢,陈师兄?”白零机灵,把问题抛给了陈绝飞。 陈绝飞附和道,“白师弟高见,克炅,我们不妨一起歇息一下。”江克炅对陈师兄是一点办法没有,当下只能跟着进了小店。 一行人进得茶馆,客人们见来了一群千机门弟子,赶紧腾出了几张空桌。少年们坐下喝茶聊天,甚是欢快,见邻座有一老妇人,佝偻腰背,皱纹满脸,披着红色纱衣,手中持着一柄布幡,上书:“卜天命,明生死,择姻缘,知富贵”一十二个大字。估摸着这老婆婆是一个算命的。这老婆婆见到白零等人,便慢慢靠了过来。 马小帅招呼道,“这位婆婆,能否帮我算个卦吗?”这老婆婆见他招呼,说道,“这位小哥,想算什么?”马小帅说道,“我离开家乡数年,对父母甚是挂念,想让婆婆帮忙算算我父母亲身体是否安好。”婆婆咧开嘴说道,“小哥真是孝顺,那便请你赐个字如何?”马小帅想了想,便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黔”字,说道,“我家乡偏远,乃在黔地,故书一黔字,望婆婆赐教。” 婆婆端详片刻,和马小帅说道,“这位小哥,婆婆有解,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啊。”马小帅一听,有些急切,赶紧递过两枚铜钱,说道,“婆婆但说无妨。”那婆婆说道,“黔地民风古朴彪悍,当地少数民族喜着黑衣。小兄弟所测之字为黔,其字左黑右今,意为黔地至今风水照旧,民众一如过往,安居乐业,你的父母自是顺调安康。”马小帅听了很高兴,但这婆婆却突然说道,“可是这黔字于小兄弟你就颇为不妙了,向北之路恐怕并非坦途,尤其到得黑夜,当多加小心啊。”众人听了均心里一咯噔。 江克炅说道,“这位婆婆怎地说话如此不吉利,我们此行北去乃有要务在身,勿要触人霉头。”那婆婆嘿嘿笑道,“少侠说的是,不如这位少侠也来算算运势?”江克炅眼睛一转,说了嘴,“那好,不过运势就免了,小爷一向鸿运当头。你就给算......算算姻缘吧,小爷名为克炅,你就测名中的这个‘炅’字吧。”说完边写下此字边瞥了两眼陈绝飞,见其并无异状。 那婆婆一听要测姻缘,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随即消失不见,沉吟一会儿,说道,“这位小兄弟想测姻缘,却偏偏拿了自己名中的‘炅’字。名中同命中,炅字上日下火,意思是你这辈子情感都犹如在日晒火烤般煎熬,恐怕感情之路颇为坎坷,要想娶到心仪的姑娘,怕是难上加难啊。” 江克炅见她话语字字戳中自己要害,恼羞成怒,一拍桌子,吼道,“老婆子胡说些什么,毫无根据地咒人么!”白零听了却是笑在肚中,这老婆婆有点道行,于是也想参与一番。却见众弟子中坐在角落的一个少年说了一句,“婆婆,也帮我测个字吧,我也测姻缘。” 这少年白零并不认得,其他人似乎也与他并不相识。随行一路而来,这少年从未与人说话,直到现在才初次听他开口。 婆婆说道,“少侠请赐字。”这无名少年抿唇想了会儿,用茶水写下一个字,“怀”。 婆婆看了看这个少年,再看了看字,摇了摇头道,“老婆子今天累了,就到此为止吧,不测了不测了。”那无名少年一听有些着急,忙道,“婆婆,求个方便,帮我解一下。”婆婆问道,“你当真要解?”这少年斩钉截铁,“当真。” 婆婆轻叹一口气,“男儿心怀天下,若少侠是测的功业,那将来必能排除万难,用心建功立业,取得一番功名。但是你偏偏要测姻缘,恕老妪直言,汝倾尽爱慕之情,却总被拒之门外,姻缘恐怕只是水中捞月,一厢情愿罢了啊。”那少年听婆婆此言,浑身一震,眼眶中泪珠闪现,但仍兀自忍住,拱手道了声谢。 白零见这无名小子神情古怪,但也未多加注意。陈绝飞与白零对了一个眼神,白零知其意,放了两枚铜钱给婆婆,问道,“婆婆,我不测字,就想问问若欲前往崇湖关,前方两条岔路选哪一条较为妥当。” 婆婆说道,“这位少侠可就问对人了,婆婆对此去崇湖关颇为熟悉。这岔路左右两条道都到崇湖关,左近右远,不过左边有大湖要走水路,右边乃是宽阔官道,稍有些绕远。众位如果赶时间可行左路,要是时间宽裕,走右边也是无妨。” 白零和陈绝飞谢过婆婆,那婆婆收了铜钱抽身离去。 两条道路择其一,众人均皆思虑起来。王大川说道,“早一日能到得关上我们也好早做准备,不如选水路吧。”马小帅却道,“想时间还够,官道宽阔,走官道也不错。”而白零脑中想的是,若能早到关上就早一步见到夏宗主,于是建议走水路。江克炅见白零选水路,就出声选官道远路。大家七嘴八舌,各有己见。于是众人皆看向陈绝飞,看他的意思。 陈绝飞说道,“我看还是选近道走水路吧。”江克炅不爽道,“师兄,这是为何?”陈绝飞道,“昨日我收到师父的飞鸽传书,说道上可能有人想对我等不利,所以为避免夜长梦多,不如弃路坐船,加快赶往崇湖关。”众弟子不知道哪里冒出了对手敢对千机门人下手,既然大师兄发了话,便一齐出门往左边近路而去。 走不多远,众人便到渡口。这儿数名船家在招揽摆渡生意。曾歌上前询问,“船家,行好摆渡我们去对岸可方便?”船家中一黑脸大汉回道,“方便,不过咱渡口皆是小舟,无法多人同载,俺见您们人数不少,只能分船摆渡。您瞧湖面逐渐漫起大雾嘞,目光及不远,也就常年混迹大湖的俺们带得了你们。” 众人见情形,与船家谈好价钱,分组上船。白零、曾歌、陈绝飞三个带头人一船,王大川、马小帅、虞可芹三人一船,江克炅、无名少年和另外两名弟子一船。三个船夫分三船带着这群人向对岸划去。 小舟中甚是狭窄,乃是平日船家用来打渔为生的木渔船,非捕捞季这些船家就会用来摆渡赚些闲钱。一名渔村大汉载着白零等三人向对岸划去。 坐在舟中,白零见陈绝飞神情不似平时如此淡定,遂问道,“陈师兄,瞧你样子,可是不谙水性啊。”陈绝飞见被识破,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确实,让白师弟见笑了。”曾歌一听,噗嗤笑出了声。陈绝飞瞬间脸红,说道,“我从小便被掌门寄予厚望,武功方面确实小有成就。可惜就是因为不谙水性,所以破不了玉龙出水关,此事深以为恨。在下也尝试学过游水,可就是不曾学得会。”曾歌说道,“原来陈师兄也有不擅长的事儿,我还以为陈师兄是天之骄子般的全才呢。”陈绝飞回道,“曾师弟说笑了,人无完人,这世上岂有完美一说,只求扬长避短,就足以了。”白零见这陈师兄只要不是牵涉到段瑶,说话处事实都有条有理,颇有见地。继而想到自己也是唯独被内功拖累,端的是一言难尽。 不一会小舟已至湖心,雾气甚浓,能见度不过数米,两岸均瞧不见,且连其它两艘小舟也不知去向,白零感觉此舟像是雾中独行一般,三人除了听到船夫一人的划船水声外,再无其它声息。 四周都安静的有点诡异,风一吹过,三人都感到有些阴冷。白零打破寂静,问船夫道,“船家,这儿离对岸还要多久?”那船家原本划船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三人,用一种极为沙哑难辨的声音反问道,“你说呢?” 陈绝飞一听,就感觉不对,用手握住背后长枪,还待追问,这船家突然一个鱼跃,扑通一声扎入水中,不再浮起。 三人这下有些慌神,在如此大雾中跑了船家,大湖中孤叶扁舟,难免让人惊慌。陈绝飞苦于小舟上站不稳,且惧怕劲使大了落水,反应一慢竟让这船夫跑了。 忽然左侧前方传来划船水声,曾歌情急大喊,“可有人么?”白零顿觉不妥,但想捂他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左侧刷刷数声,三柄铁质勾爪直直往三人小舟这边飞来。陈绝飞长枪在手,刚要遮挡,勾爪突然下落勾住了小舟船沿,一拉之下,三人立马站立不稳。却见一艘大船破雾而出,向小舟驶来。 大船上站了不少人,各个黑衣蒙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子。待靠近小船,数名黑衣人忽然扬手,只见数枚飞镖同时飞向白零三人,这小舟避无可避,陈绝飞当即站起欲用长枪挡开,岂料小舟摇晃,陈绝飞根本难以施展出平时十分之一的功力,对这飞镖无从挡起。曾歌大喝一声,“到我出场了!”却听叮铃哐啷一阵乱响,那些飞镖都被曾歌手持撑开的一把黑色金刚伞挡住掉落水中,这把金刚伞想必也是曾歌的独家宝贝了。 数名黑衣人见暗器伤不了这三人,当即持刀在手,运起轻功踩着铁勾爪向小舟飞跑过来。白零立即抓起船桨,和曾陈二人与黑衣人斗在一起。谁料这些黑衣人武功不弱,三人也瞧不出他们的武功路数。 陈绝飞越打越不对劲,且周遭环境对己方十分不利,边打边喊,“这些点子甚是扎手,我们想法子快走。”曾歌应声,金刚伞横扫打飞两个黑衣人,旋即用伞连续几下一挑,将勾爪挑落。白零也是紧跟着一船桨扫在一个黑衣人下阴,那人捂着裆部跌落水中。白零跑到一边拿船桨用力向前划去。陈绝飞也是使出御风梨花枪法,将剩余几名黑衣人也打翻落水,此时也顾不上怕水,与白零一同划桨加速。 小船远较大船灵活,三人齐力下瞬间去的远了。 第二十五章黑夜 崇湖关是赵国北方军事重镇,关卡城墙高二十米,厚近二十五米,城墙脚下再加一道深不见底的护城河,端的是易守难攻,秦赵两国间素有得崇湖就得鲁阳的说法。百年以来,秦赵两国围绕着崇湖关爆发了几十次战争,自从十年前秦军在白鹿巷惨败后,伤了元气,再也没向赵国动过手,两地百姓生活逐渐恢复生机。 且说白零和段瑶朝着城楼一路狂奔,到得阶梯下,段瑶见白零伤口血流不止,忙道,“白零,你先上楼,我来挡住他们。”白零嘴唇略微发白,知道自己也撑不太久,但是危急之时,我白零怎么可能需要女子来保护?当即强装笑容道,“我只听过英雄救美,可从没听过美救英雄的,段小姐,还是你快上吧,就你那点轻功,啧啧啧,我可比你快得多了。” 段瑶虎起了脸,道,“你这人怎地不识好歹,就不能与我好好说话么,先上就先上。血流干都没人心疼你,活该!”说完,先行踏步而上。 白零已经摸透段瑶的脾性,这姑娘其实就是一根筋,自己只需轻轻一激,她便任自己指挥,都不带二话的。现在她先走,自己垫后,若是追兵上来,自己就能多担待着点。 只是白零现在情况已经十分糟糕,伤口剧痛,身体也是疲惫乏力,如果再不找方法止血,恐怕性命堪忧。可眼下二人如困兽犹斗,不知道如何才能脱困,更何况包扎伤口呢。白零晃了晃头,深感苦恼,边想边跟着段瑶登墙上楼。 刚上得一半,耳边有急促风声传来,竟是一支羽箭激射近前,其势凶猛,不似寻常士卒所发。白零运起高山劲,将箭势看了个清清楚楚,跃起空中,摆出个一字马来,羽箭嗖地一下穿裆而过。还未待白零站稳,又是一箭追来,直直瞄向了自己心窝。白零刚想用一个铁板桥就躲了此箭,突然高山劲发动,陡然间看出此箭暗含巧劲,不能简单待之。于是情急之下,着地一个翻滚,从楼梯上翻下,过了好几层阶梯才停了下来。原来那箭矢轨迹怪异,竟在半空中急转直下,如果刚才自己用铁板桥躲避,必然被射个正着。 白零这下躲闪,触动伤口,疼得龇牙,但是射箭之人丝毫不给他喘息机会,连珠炮似的不断射出巧箭,白零重伤下身法不灵便,只能用滚地跌落的方式才堪堪避过。来回几次之后,终没有箭矢再来,但是自己多次翻滚下竟然回到了城楼下,而眼前就站着那执弓射箭之人,正是影刀派丧门刀丁准,他身边黑压压站满了士兵。 丁准哈哈大笑,“白零小子,我这手射箭功夫可还入得了你的眼么,啊呀,你受伤啦,怎么不包扎一下,瞧你滚得满脸都是灰,你相好瞧了该心疼了吧。”丁准恼他久矣,口中极尽羞辱之能事,想好好气他一番。 白零丹田空洞,长剑举之无力,知道眼下自己肯定不是丁准的对手。丁准武功比他师弟无影刀叶依要高出许多,极不好对付。 其实只要白零状态良好,不见得便输他多少。只是因为自己劲力充盈下和亏空时,实力有天壤之别,气力一尽,武功等同于零。恰恰两次情况不佳时都对上了丁准,也算得上运气糟糕了。 白零堵在阶梯口,赵兵怕他神勇,暂时不敢近前。丁准心里却有计较,知道此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要杀他并不难。丁准刚想上前动手,白零却突然说道,“丁准,你可知道铁面人是谁?” 这句话旁人听了不明所以,丁准耳边却像传来了山鸣海啸一般,颤声道,“什么铁面人,臭小子你在说什么。”白零见他慌张,知道那晚所见无虚,于是正色道,“铁面人!就是和你,和吕道明来往密切的那个铁面人啊。你是真的不知,还是不敢提起他的名字。” 丁准冷汗唰地下来,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铁面人的名字,不是不是,就没有铁面人,不对,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丁准话一出口,就知失言,幸好周边都是普通兵丁,没人明白其中意思。当即强作镇定,说道,“白零,不要岔开话题,你可是在给那小妞上楼拖延时间。” 白零见他识破,哈哈一笑,也不避讳,直言道,“丁大师恁地聪明呢,不过铁面人一事乃我亲眼所见,你们如此密谋,可对得起鲁阳百姓吗?”白零本只是想说他们狼狈为奸,阴谋夺位一事。可丁准听了却脸色大变,说道,“臭小子,你都知道了?”白零不知道他为什么神情如此紧张,回道,“是啊,我知道了,有什么问题吗?”丁准面色铁青,说道,“既然如此,恕在下没法和你继续嬉笑怒骂了,今天你不死也得死,说实在的,知道的太多真没什么好处。”说完,操起丧门唐刀,劈头盖脸的给白零就是一刀。 白零万没想到自己搬出的铁面人一下就触怒了丁准,眼看唐刀斩来,背上剧痛之下只能伸剑便挡。丁准武功霸道,唐刀带上内力,毫不变招,一刀下去便将白零长剑砍断。随即弹腿跟上便是一脚,将白零踢得直飞出去。白零胸口剧痛,两眼发黑,便欲晕去,但他知道自己这关一旦被破,那段瑶就危险了,于是强撑着再次爬起,感觉身上全身剧痛,就好像筋骨寸断一般。白零强运内劲,希望哪怕还有一点内功,说不定也能让自己伺机还击。可百般运劲之后,胸中除了疼痛感空无一物。白零手拿一柄断剑,指着丁准,沿着阶梯慢慢向楼上退去。 丁准看他摇摇欲坠,身上全是血污,手中仅存一把断剑,不知道是何力量让他坚持到此。于是摇了摇头,叹道,“小子武功有点意思,可惜了,待下辈子咱们再好好切磋。”说着便想一刀直插白零心窝。 突然一道红光自东北方向升起,这是一个信号烟火,明亮无比,光线直照入丁准眸子里。 丁准略感诧异,白零见到信号却是心中一宽,好歹师父他们顺利逃脱了,今天的计策总算还是以胜利结尾了,脸上挂出了笑容。丁准心想此人是死到临头痴呆了么,不知笑个什么劲。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宰了再说。 丁准刀至半途,楼顶瞬间奔下一个人影,大呼一声,“丁准看招!”随着喊声连续朝着丁准刺出数剑,这人武功不算精妙,但招招视同拼命,丁准前几招接的不顺,竟被她逼退数步。 来人后撤扶住白零,见他奄奄一息的样子,泪如雨下,在他耳边说道,“我真该死,都这时候了还和你生闷气,要是来晚些,刚才你我就会阴阳两隔,倘若你死了,这世间还有何滋味,我定不能活,誓随你而去。” 丁准见段瑶复从城楼奔下来救白零,不禁冷嘲起来,“多么感人的一幕啊,两相好一同赴死,我倒成了拆散鸳鸯的坏人了。” 白零已经无力站立,见段瑶来救,身上劲力一松,软倒在段瑶怀中。白零头枕在段瑶臂弯,脸上尽是段瑶滴下的泪水,他听了段瑶的绵绵倾述,心头一震,没想到这小妮子对自己情根深种,在此生死关头,众目睽睽之下,她这般顾及面子的掌门之女,竟然说出一同赴死的话语。 段瑶并不理会丁准的揶揄,她见白零面如金纸,心知眼下白零生死全在一线之间。于是又在白零耳边说道,“白零,我自小养尊处优,不知愁苦滋味,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人的心可以这般痛的。你救我多次,我段瑶的命早就是你的了,现在轮到我救你了。”说完将白零轻放一边,抚了一下鬓角,便欲起身与丁准决一死战。 “瑶儿!你在说什么!”陈绝飞又惊又怒,站在不远处,刚才段瑶的话都被他听了去。原来他轻功不及白零,被赵兵缠上,厮杀了许久,身上挂了不少伤,才突破重围。眼看白零救下段瑶往城楼逃走,当下也是急急跟来,谁知道好不容易抢到近前,却听到了段瑶的这番话语。他与段瑶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己对段瑶的爱慕之情人尽皆知,加上段掌门也明里暗里较为支持,所以陈绝飞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将来与段瑶的事,认为与段瑶结为连理,定是必然。谁能想到,一个农村小子的出现,完全打破了这份平静。 丁准左右一看,邪笑说道,“看来来了位不速之客,白零你们别只顾着自己个儿亲亲我我,倒也顾及一下旁人的感受啊。”陈绝飞果然听不得这样的词语,激动得手中长枪直抖,怒道,“什么,什么亲亲我我,瑶儿,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白零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师兄,师兄定为你做主。” 段瑶俏立风中,捋了捋头发,和陈绝飞说道,“师兄,白零并未对我做什么,我俩只是情意相投,你勿要多想。”陈绝飞听到段瑶此言,如遭五雷轰顶,丹田中一股内息突然上冲,四肢百骸如蚂蚁啃食,气得仰天长鸣,长枪临空挥舞,竟将一侧石墩劈掉一大块。 丁准知道此人几近癫狂,锋芒大盛,赶紧添油加醋说道,“原来段小姐和白零才是情投意合,这么说来,这位陈师兄不过是个外人,只是个自作多情的主罢了。”白零听出丁准有挑拨离间之意,苦于气息不畅,说话不顺,难以辩驳。 陈绝飞果然上当,双目通红,枪头指着白零,说道,“我是局外人?我陈绝飞从小和瑶儿一起长大,如今我到成了局外人了?你小子工于心计,在瑶儿身边软缠硬磨,骗得瑶儿一时糊涂,如此无耻之徒,我岂能容你!” 丁准大喜,想不到离间他们三人如此简单,还没等自己再添一把火,那陈绝飞早就安耐不住,挺枪直取白零头颅,立时便想送他归西。 白零心中苦笑,这叫什么事儿,绕了半天,没死在丁准或者赵兵的手上,倒死在了自己人的枪下。 陈绝飞眼看就要刺中白零,段瑶斜刺里窜出,突然挡在白零身前。陈绝飞大惊,长枪急急画了个圆弧,枪头偏出,一枪刺在白零身侧阶梯上,顿时火星四溅,枪头竟然整个没入石中,陈绝飞怒极,此枪用了十成十的功力。 段瑶神情义无反顾,脸上罩起一层严霜,斥道,“师兄,我已心系于他,你若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陈绝飞闻言嘴唇哆嗦,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眼眶瞬间一红,差点落下泪来,但是他还是强行忍住,寻思不能在白零面前示弱。 陈绝飞默然许久,胸中酸楚,一声长啸,无奈向东离去,所经之处,赵兵如蚍蜉撼树,无人能挡一合,一眨眼人就去的远了。 丁准暗暗啐了一口,本指望先假手陈绝飞杀了白零、段瑶,自己再在此人心神重创下轻松除之,结果只是逼走了陈绝飞而已,白费自己那么多口舌。 段瑶见大师兄如此痛苦,内心愧疚,但危难当前,还顾不得分心其他。手中扶起白零,尽力腾起轻功,便往城楼上奔逃而去。 丁准冷哼,你这小妞什么轻功,我丁准岂会让你逃脱,更何况你还负了个人。于是纵身直追,大跨步而上,一步数级台阶,没几步便追上段瑶,抬手就往她肩头抓去。段瑶见他抓来,自己提着白零没法闪避,赶紧右手使出一招“紫气东来”,长剑由下至上而划,斩丁准肩窝。丁准暗叫一声好,改抓为拍,双掌齐出,同时拍向段瑶后背心口。段瑶也是应招而变,用出刀剑部宗绝学“无相剑法”,长剑削丁准双肘。丁准咦了一声,缩回双掌,脚上连环弹腿频出,没曾想段瑶就像未卜先知,自己每一脚无论从何方位踢去,她都能立即摆剑到位,直指自己要害,连环弹腿均使不到一半,就只能收回。丁准越打越是心惊,这小妞什么路子,武功这么邪门,每一招都能提前看破自己招式,点向自己要害,要知道刚才交手时,此女可没这手功夫。 原来白零浑身无力,自己没法仗剑反击,但是高山劲却将丁准每招每式瞧得明明白白。当即在段瑶耳边出言提醒,如何出剑,剑刺哪里。段瑶也不去多想,白零怎么说她就怎么出剑,谁料竟有奇效,那丁准每一招均被自己破了,如此一个武学大师竟然数招奈何不了自己,段瑶十分惊喜。而且更令段瑶惊讶的是,白零口中说的分明是无相剑法的招式,无相剑法乃刀剑部宗绝技,别说白零,就连其他部宗的弟子乃至宗主都是不知道的,他却是从何处得知来。 吕道明看见段瑶扶着白零一路爬上城楼,丁准在后频频出招,但是三人都到了楼顶了,丁准都没能拿下二人,当即惊讶得嘴都合不拢。赶紧喝令赵军全体向城楼冲去。 城楼上,丁准又是一招“花影手”,此招又快又巧,一下搭上段瑶肩头,手上刚想发劲卸了她肩胛骨,段瑶又是一招“无相无雾式”,斩往丁准左肩,招式意图同归于尽。丁准自然不愿两败俱伤,只能放脱段瑶肩膀,矮身躲避,岂知自己这招的躲避路子全被段瑶洞悉,剑光一闪,长剑顺着丁准身子跟着进招,刺啦一声,丁准屁股上就挨了一剑。丁准捂着屁股,杀猪般吼叫,脚下站立不稳,咕噜噜地滚下楼去。 段瑶抹了一把汗,喜道,“白零,你真厉害,连那丁准也不是对手。剑法你从哪儿学的,好多变化我都不知道。”但是问之无人回答,回头看时,只见白零失血过多,已经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了。段瑶慌神,扛着白零踏出城楼,沿着城墙继续奔行,奔了一会儿,段瑶毕竟扛着男子,体力耗尽,一跤跌倒。 身后赵兵纷涌过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城墙、城楼、城下,都堵了个满满当当。二人此时已入绝境,插翅难飞。段瑶惨笑,脑海中回忆起自己与白零从相识,到误会,到今天表明心迹,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掠过。 吕道明上得城墙,从军士中站出,向段瑶说道,“段小姐,走到今日这步,也实在非我之愿。我吕道明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我还是那个意思,只要千机门愿意为我效力,并且你再杀了这四处惹事的臭小子,今日之事我当没发生过,我吕家以后同千机门同修共好,咱们共图霸业,如何?” 段瑶不抬头,似乎并未听到吕道明的话,突然手中长剑急掷,往吕道明飞来。吕道明两侧盾甲勇士赶忙挡上前来,将长剑撞飞,直落城墙下去。段瑶怔怔地看了看掉落的长剑,回头看着白零,秀手轻轻抚摸着白零的脸颊,说道,“白零,今天是我最快活的一天你可知道么,如果还有来世,我段瑶定与你再续前缘。” 段瑶说完,抱起白零,从城墙上向关外一跃而下,众兵士瞬间瞧得呆了。 第二十六章婚宴之礼 一群人一夜疾驰,不敢做任何停留,天泛鱼肚白之时,便到得崇湖关上。见得崇湖关卡城墙宽厚,墙上旌旗林立,赵国兵士往来巡逻,一副肃然景象。城门口处已经到处张贴着军商总会的告示,有许多江湖各派人士来往进出,总会气氛已经极为浓烈了。 曾歌说道,“军商总会一直是鲁阳地区最大的军商届大会,牵涉到众多相关人士的利益,许多武林门派也会派人参加。我爹爹作为商界头脑连任两届会长,实则早就有人眼馋不已。曾家至今放心不下,其实就怕别有用心之人借机上位,最后为祸于民。” 白零知道曾歌话中所指,自己一直有心助他一臂之力。陈绝飞说道,“我们先去客栈下榻,离总会开幕尚有四日,虽然已到得崇湖关上,但在不知道敌人究竟是谁的情况下,大家还是要小心注意。”众人应允。 千机门徒在客栈中安顿已毕,曾歌就嚷嚷着要去关中走走,白零拗不过他,便与之一起。二人刚出得门来,就见段瑶早在门口等着了。她俏生生地站在那儿,依旧戴着人皮面具,面无表情。然而曾歌却并未瞧出端倪,主要也是自己试戴之时也不知究竟是何面目,故而被偷的宝贝就在眼前而不自知。 段瑶见白零出来,便迎上前来说道,“白零,曾歌,你俩去哪儿,带我一个如何。”曾歌诧异,自己并不认得这无名少年,不知白零和她是否相识。曾歌开口问道,“这位兄弟,这一路过来还没来得及问你尊姓大名,所属哪个部宗旗下呀。”段瑶微笑道,“小弟是刀剑部宗下一无名小卒,姓杜,单名一个丫字,因在秋校大会上小有斩获,得掌门青睐,有幸跟着各位大哥出来见识世面。”白零听她信口胡诌,也不立即戳穿。心想杜丫杜丫,分明就是段瑶发音各取一半嘛。 白零说道,“我们就四处走走,军商总会开幕在即,提前了解一下周边情况也是好的。杜兄弟如果无事,不如在客栈多多歇息,没必要跟着我们瞎跑。”曾歌喜好结交朋友,忙道,“诶—,白零你此言差矣,既是了解周边情况,我们有杜兄弟一起,多双眼睛多张嘴,自然能了解得更多些。”白零白了曾歌一眼,无奈摇了摇头就随她去了。段瑶见白零默许,眼中透出了喜悦。 三人走在道上,周围人熙熙攘攘,甚是热闹。段瑶女孩子心性,左瞧瞧右看看,自然是欢喜异常。走了一段,曾歌见这少年动作扭捏,似乎有点娘炮,偷偷和白零说,“这小子神情举止我咋瞧着不像个男人啊。”白零忍住笑意,道,“你小子也算是机灵,这哪里是不像,根本就不是。”曾歌皱眉不解。白零解释道,“这杜丫其实就是那刁蛮丫头段瑶。”曾歌在背后端详了一会儿,道,“这脸不对啊,那小妞可不长这样,再说眼前这是个男的啊。”白零说道,“你之前不是掉了个宝贝么,呐,现在就带在她脸上,难怪你认不清了。”曾歌这才恍然大悟,说道,“这小娘皮敢情还是个偷脸贼,白零,要不是看在你和她有一腿的份上,我现在就戳穿她,丝毫不给她面子,不过这人皮面具既然是被你相好的拿去了,那也算和送你无异。”白零见他开始胡言乱语,便不再搭理他。 三人逛了许久,突然前边儿吹吹打打,唢呐喜庆乐声传了过来,吸引三人向前看去。 只见前方两骑高头大马开道。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脸挂喜气,身穿新郎红袍,向周围乡亲拱手致谢。在他身侧,一男子军官模样,正是以前见过的陈把总。二人谈笑风生,骑马自街上行来,而背后紧跟着一顶大红花轿,伴着迎亲队伍而来。周围百姓一窝蜂都上前去喊着瞧新娘子,段瑶看到甚是起劲,几下挤到最里边去了。 而白零曾歌两人却混在人群中,目光都放在了陈把总和那男子身上。作为地方官员与这新郎官一同骑马前行,不知二人是何关系。曾歌白零知道陈把总是鲁阳总兵吕道明的属下,所以格外注意。二人在人群中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是吕总兵公子吕德坤纳妾之日。曾歌暗斥一口,“这小子年纪不大,妾倒纳了一堆。”二人见段瑶兴奋地跟着迎亲队伍,于是也随着人群一同前行,往新郎官家中而去。 走不多久,一处高大府邸矗立眼前,正是吕府。许多受邀宾客纷纷入府赴宴。围观百姓都聚在门外看吕家家丁燃放爆竹,喜庆气氛笼罩当场。白零见段瑶一副渴望看新人拜堂的样子,蔑笑道,“怎么,杜兄弟很羡慕么?想不想进去看看?”段瑶一听能进去,当即不在意白零的嘲笑,忙说道,“此话当真?真能进去可太棒了!”白零见她眼露真切,便不再开她玩笑,说道,“带你进去可以,不过你脸上这人皮面具需得摘下来给曾歌戴戴。”段瑶见曾歌瞧着自己似笑非笑,知道白零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他,于是瞪了白零一眼,但是为了能进门见一下大婚之礼,也不多做计较。段瑶脱下面具给了曾歌,曾歌倒是没明白白零打的什么主意。白零待曾歌带好面具,拉着二人向吕府走去。 一迎宾家丁见三人似乎是江湖人士,未敢怠慢,上来哈腰行礼,说道,“几位少侠可是为大喜贺礼前来。”白零正色道,“正是。”家丁问道,“那少侠可有请帖,所附贺礼何处,待小的为您唱名禀报。”白零说道,“请帖不曾带着,贺礼在我们身上,不劳烦小哥通报,等会在下自会亲呈。”家丁略有犯难,刚想说话,白零挥手打断,“无需多言,我们本是吕总兵为了数日后军商总会特邀而来,你在这和我们扯这些细碎做甚,让开罢。”说完拉着二人大踏步而入,家丁一听是军商总会来的,在看他们一身江湖打扮,便不敢再说半句。 入得厅堂,喜宴已摆满近百桌,众宾客对酒当歌,杯觥交错,已经纷纷把盏起来。白零三人找了一处喜桌坐下。曾歌毫无顾忌,立即开始大吃大喝起来。白零暗骂,这孙子一点儿曾家大少爷的样子都没有,转头见吕德坤在与诸多宾客欢笑言谈,高堂之上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和一个贵妇人分坐两边,想来就是吕总兵夫妇了。 过不一会儿,便听有人大喊道,“有请新人拜堂成礼!”就见内堂一颇有富贵相的阿婆引着新娘子出来。只见新娘子身姿婀娜,虽然红盖遮头,想来也定是个美女。段瑶不自禁暗赞新娘貌美。白零笑话道,“你都瞧不见人家长得是个什么容貌,就赞美个不停么?”段瑶目不转睛盯着新娘,回白零道,“拜堂成亲是每个女子一生中最幸福,也是最美丽之时,你又懂个什么。”曾歌哼了一声,“寻常人家或许如此,但是这是姓吕的小子纳的第四个小妾,这姑娘是否真的幸福尤未可知吧。”曾歌所言很有道理,段瑶一时不知该怎么回他,呆呆望着闷声不响。 不一会儿,新人三拜完礼。各宾客便逐桌唱名自己所献贺礼,什么珍珠玛瑙,金银首饰,不胜枚举。吕道明父子听得喜笑颜开。曾歌一见,心下着急,偷偷捅了捅白零,说道,“我们可什么贺礼都没带,待会儿咋办。”白零不答,只是低头喝了几口酒,感觉入口甘甜,又带着一丝辛辣。 待唱名到得白零这桌,白零借着酒劲站起,嘻嘻笑着说道,“千机门贺吕公子大喜,现由门下弟子献舞一曲,以做薄礼,还望不要嫌弃。” 吕道明一听是千机门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但在儿子大喜之日,并没有说什么。吕德坤收了许多金银珠宝,突然听到有人要献舞,大感新奇,道,“千机门乃江湖大派,今日大驾光临,鄙人婚礼真乃蓬荜生辉,既然少侠有献舞雅兴,德坤也是有幸能一瞻风采。” 白零哈哈大笑,指了指段瑶,说道,“那就让我的师姐献舞,我唱歌作伴吧。”曾歌一听,差点没把正吃在嘴里的羊腿吐出来。而段瑶没料到白零所献贺礼竟然是要自己跳舞,也是着实吃了一惊。不过自己从小能歌善舞,在此处天赋确实远较习武为高,舞蹈正是己之所长。段瑶落落大方,并无拘束拒绝之情,起身说道,“小女子今日有幸能为新人起舞献礼,也是我的荣幸。”当下盈盈走到场中央,做了个起手礼。众人只见眼前美人夺目,一妙龄女子映入眼帘,艳若桃李,楚楚动人,当真美得不可方物。吕德坤直看的眼都呆了,暗呼天下竟有如此绝色女子。 众人皆惊愕间,只听白零手敲桌面打着节拍,娓娓唱来,“出水芙蓉处,难得情人痴,一舞一出台,却收美人图。”段瑶跟着白零歌声翩翩起舞,宛若天仙下凡,美人如画,舞出了一道绝美风景。段瑶回想起年幼时见母亲舞过的一支舞蹈,现在将其跳了出来,每一个舞步似乎都牵动着在场宾客的心,有不少人不自觉地叫出好来,均瞧得呆了。白零此歌唱的似乎是赞美一位绝色美女,歌声婉转动听,与段瑶之舞应景。 突然白零歌声一下转为高亢悲凉,只听他唱到,“怒发冲冠时,断筋碎骨路,花落且回首,无人亦无物。”歌词突有凄凉之情,似乎是感叹自己身世,令人婉儿动容。 段瑶也随白零曲调舞动,流露无尽凄美悲情之感。待一曲舞毕,段瑶早已是泪眼婆娑,清泪雨下。 第二十七章阴谋 白零本是哀歌自己的悲惨身世,没料到竟把段瑶给唱哭了,尚在疑惑间,二人却已得满堂彩。所有宾客都为这两位少年男女的一歌一舞大加赞赏。 吕德坤似已经忘了自己身在礼堂,踏身而前就要伸手去扶段瑶。白零眼疾手快,斜刺里快步抢出,先手扶起段瑶。吕德坤一下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失态,瞥眼看到爹的脸色不悦,当即正了正神,鼓掌赞道,“千机门果然能人辈出,姑娘此舞美妙绝伦,德坤借婚宴之便,倒享了天上之福了。” 段瑶见吕德坤失魂,并不感到奇怪。平日里这种情况见得多了,身边师兄弟见到自己哪个不是如此,更何况自己还下场舞蹈了一番。段瑶接白零扶起,便说道,“吕少爷过誉了,小女子不敢当。”说完头也不回,随白零重新入座。 两人刚一坐定,突然家丁报道,“鲁阳曾家,现军商总会曾会长二公子曾可来贺!奉上黄金一百两,白银两千两,南海珍珠二十一颗,东海珊瑚一对,古周青铜碗七只,大家商礼颖画作‘群山瞰孤舟图’一幅。” 一位玉面儿郎随家丁唱报声踱步而入,正是曾歌之弟曾可。众人见曾家好大手笔,也是侧目而观。 曾歌闻声,神色微变。白零示意他安定,毕竟曾歌脸上带着人皮面具,曾可断认他不出。 曾可笑意盈盈,上前道,“德坤兄大喜之日,小弟有事来迟,当自罚三杯。”吕德坤大笑回应,“贤弟说得什么话来,只要还记得愚兄这点破事,愚兄就很高兴了。”二人欢笑相拥,大声欢谈,随即皆坐入主席, 白零三人见曾可和吕家果然交往密切,联想这次军商总会,看来曾家吕家两股力量必然捏在一起了。 曾可吕德坤二人欢谈一会儿,又低头私语了起来。二人抬头似乎觉得礼堂人多嘴杂,一同往后堂而去了。白零曾歌一看,立马就想跟了上去。白零刚一起身,见段瑶盯着自己,心想刚忘问她为何恸哭一事了,忙关照道,“我和曾歌去去就来,你且在这等我们。”说完,紧跟曾可吕德坤而去。 二人身负武功,紧追慢赶未被发现,随曾可吕德坤来到后院一处花园。白曾二人藏身一处花丛后静静倾听。 只听吕德坤率先说道,“军商总会四日后就要召开,我爹爹内心整日惶惶不安,深怕情况有变,愚兄苦于无法替父分忧,深感羞愧啊。”曾可道,“德坤兄不必烦忧,军届由令尊操持,而商界这边我爹爹和我自然也是没有二话,本届会长之职必属令尊大人。”吕德坤道,“贤弟,话虽如此,但是军商总会牵涉利益广泛,不单军商两界,许多人都盯着那。那位大人传话了,本次会长一职绝不能有失。咱要是万一出了点什么差池,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曾歌说道,“德坤兄担心的怕是那些江湖人士吧。”吕德坤道,“不错,每届总会均有众多武林人士在场,要处理他们,怕是没有那么方便。”曾可笑道,“德坤兄想到的这点其实小弟也早思虑到了,首先江湖人士也是民,民不与官斗。其次,小弟也已经留了后招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谁说江湖人士不能与咱一条心来?” 吕德坤似是舒缓一口气,拍拍曾歌肩膀说道,“听了贤弟一席话,愚兄心情畅快多了。贤弟不知。越是靠近开幕之日,我与爹爹心情越是焦虑,近期已近茶饭不思,本想借大喜之日让全家老小开开心心,其实不过尔尔,还不如贤弟刚才的寥寥数语让人宽心。” 曾可脸现谄媚,“曾家往后必与德坤兄同舟共济,以那位大人马首是瞻。” 吕德坤脸现向往,“将来我爹爹做了总会会长,到时候联合军商两界,而我也能沾得雨露,早晚成就一番大事。”说完看了曾可一眼,继续道,“当然也不会忘了曾可贤弟的一番劳苦,到时候大家有福同享。”曾可一听大喜,和吕德坤相视大笑起来。 曾歌和白零在一旁只听得阵阵心惊,曾可出卖会长一职二人早有预见,不过没想到他们似乎还妄图对在场武林众人不利,且他们身后似乎还有什么大人物在幕后操控,这次的军商总会看来没那么简单。 吕德坤曾可闲说一会儿便回礼堂去了。白零协曾歌跟着回到喜桌,见段瑶若有所思,问道,“段小姐在想什么呢,我们去了那么久,你咋还没回过神来。”段瑶突被白零打断思绪,抬头看着白零,问道,“白零,你前面所唱的歌叫什么,挺好听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段瑶不问白零他们去哪儿,反而关心起刚才白零唱的歌。白零笑了笑说道,“曲其实是小时候听街边老艺人吹的竹笛曲调,而词是我自个儿有感而发,唱了段自个儿的身世罢了。”段瑶继续说道,“后半段确是如此,我倒听出来了,那前半段词却又是在说谁。”白零对女子的刨根问底感到好笑,于是调笑道,“说的是你,成不成。”段瑶听白零如此说话,突然脸上大红,低着头不再说话。 白零转头悄悄和曾哥说道,“曾可和吕道明父子在这次的军商总会上必然会有很大的动作,不过我肯定站在你这边,不会让他们讨得了好去,我们且回客栈从长计议。”曾歌应声点头。 说完三人不再继续待着,离席出门往客栈而去,途经一个小巷口,白零突然发现巷中前后有异,忙伸手阻住曾段二人。只见前后方闪出数人堵住去路,各个黑衣蒙面,正是昨天袭击己方的黑衣人打扮。白零等人一看来者不善,纷纷戒备,段瑶已是拔剑出手。 黑衣人中踏出一个领头人,说道,“几位少侠安好,大会开幕在即,你们还有闲心来这儿参加吕府的婚宴?”曾歌抢先说道,“又是你们,还有完没完,昨天的苦还没吃够吗?”那人说道,“昨日你们暗计伤人,我师兄武艺如此高强,也不慎着了你们的道儿,这笔账可没这么轻易就算了。”白零只觉得这人说话极为耳熟,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何门何派,我们千机门与你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总与我们为难。”那人邪笑道,“无冤无仇?那可未必吧。撇开昨天不说,我可是亲眼得见众多同门惨死在你们的屠刀下。”说罢,从一侧抽出一把银光闪闪的佩刀。白零突然想起,脱口道,“你是影刀三绝之一的叶依,你们是影刀派。” 那人一怔,不曾想自己被这小小少年认出,说道,“小家伙有点眼力劲儿,竟然认得我。不过这样你们正好也死得明白。”白零知道这叶依是把当时无尽四鬼的杀孽都算到了千机门头上了。 叶依刚要动手,突然两侧分别窜出两只机关蟾蜍,刚到半空就是一口毒气向叶依众人吐来。曾歌双手来回飞舞,操纵机关先发制人,希望能靠毒气撂倒几个。 谁料毒气及体,叶依等人不晃不动,似乎完全不惧。叶依哈哈狂笑,还故意作势嗅了嗅,“师兄昨日中毒,今日我们必然早有准备,什么‘一岁一枯荣’,不过就是个寻常毒药罢了,你小子机关操作的不错,可惜这制毒本领还要好好练练呐。”曾歌见毒药不起效果,有点慌了神。 段瑶当即立剑在手,挺身站在二人前,说道,“影刀派的贼子,我们千机门不是随意任人欺负的,本姑娘今天就让你知道厉害。” 白零上前握住段瑶手,说道,“别逞强,把剑给我,看着就行。”段瑶手被白零握住,只觉浑身发软,手一松,长剑便已到了白零手里。段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旦与白零有所交流,浑身上下都与往常大不相同。 白零拿剑在手,这是从玄机老人处学艺有成后,第一次用真剑与真正的敌人交手,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暂无滞涩之感,向叶依说道,“影刀派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休怪我无情了,千机门暗器部宗座下弟子白零前来赐教。” 叶依惊讶这少年平平无奇,怎敢如此胆大妄为向自己挑战。“你既知我影刀三绝的名头,还敢口出狂言,真是不自量力。”叶依嚣张道。 谁料话未说完,只见眼前一晃,那少年不见,正诧异间,周围人一片惊呼,只感觉耳边凉凉,似有液体流出,手一摸,左耳没了。而那少年出现在一边,长剑指地,剑身鲜血淋漓。 叶依这下吓得不清,这少年什么路数,自己都没看清他怎么动的手,要是前面他的剑削的是自己脑袋,只怕现在自己已经扑街了。这身法之快,让自己想起了当时的无尽四鬼。叶依慌道,“好你个小崽子,使得什么妖法,千机门果然和无尽四鬼有勾结,使得一套功夫。” 白零说道,“我不认识什么无尽四鬼,不过我的功夫确实不同寻常。今天我不想杀你,你快速速去吧。” 叶依当着派中弟子如此丢脸,如何下得了场,当即恼羞成怒,拿起“银月刀”,使出自己的成名绝技无影刀法。此刀法就是讲究的一个快速凌厉,叶依靠它一举成名,成为影刀派三绝之一,武功自然并非泛泛。只见叶依将银月刀舞成一片白光,突然一刀似三刀分三个方向向白零砍来。白零无奈摇摇头,纵起身法挺剑还击。两人刀光剑影,你来我去,都打的飞快。段瑶见白零如此剑法,惊叹他身法竟然如此卓绝,就他这套功夫,怕是自己的部宗师父也不是对手。 两人越斗越疾,周围人只觉点点血滴飞溅出来,落在身上。段瑶还以为白零受伤,内心着急,曾歌却轻声说道,“这叶依看来不行了。” 斗了一会儿,白零跳出圈子,举剑说道,“不打了,留你一命,下次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众人只见叶依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肉,到处是剑窟窿,全身都留着鲜血,人摇摇晃晃,堪堪要倒。叶依撑着口气道,“少侠好……好功夫,我当年和刀剑部宗宗主涂德海有交过手,他的功夫怕是也远不及你。千机门年轻一辈除了那个叫陈绝飞的,应该没什么人才。且你武功并不是千机门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零说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就是千机门的弟子。”叶依凄笑道,“我叶依败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说出去我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混。我要让你知道我叶依并非浪得虚名。”叶依说完,提气仍是拔刀来砍,白零大怒,心想这人怎的如此不知好歹,非得逼自己下杀手不成,当即运用无情剑法,提剑向叶依直刺过去。 谁料叶依此刀并非砍向白零,而是直指白零剑刃,兵器相交,只听叮地一声,银月刀削铁如泥,长剑应声而断。 叶依得意地狂笑,“你这小子武功快则快矣,但是手上劲道确是差强人意,我银月宝刀锐利非凡,你的普通长剑怕是难当其锋。”白零知道自己和叶依交手拖久,让他瞧出了自己的弱点,现在三人手中唯一的利刃已断,这该如何是好,对方还有数十人环伺在侧。 叶依招手,周围弟子慢慢靠近,想来一招瓮中捉鳖。突然破空声响,几名弟子中招倒地,一看身上均是插满了梅花镖。只听巷中一侧墙头飘来一阵女声,“影刀派莫以多欺少,真当我千机门无人?” 第二十八章夏媛媛 巷子中人均往墙头看去,只见一名女子挺身而立,英姿飒爽,身穿千机门宗主飞龙袍,脸上瞧着有了些岁月风霜,但是依旧能瞧得出容颜十分美丽。 叶依血眼朦胧,盯了半天,大叫道,“你是千机门夏媛媛!”而段瑶直接喊出了“夏姑姑”三字。白零一听,欣喜异常,想不到竟能在这儿遇到夏总宗主。夏媛媛朝段瑶等人微微点头,一个翻身,轻轻落地,颈部丝巾随风而扬,这股潇洒劲连男子都自愧不如。 夏媛媛虽是女流,但在千机门内,功夫乃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并且负责处理门内事务,英明果断有理有条,对外交涉,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连段致知都要让她三分。 叶依知道夏媛媛厉害不好对付,眼看已经拿下三人的局面瞬时又不好收场了。叶依面容僵硬,勉强挤出笑容说道,“我道是谁暗器使得这么溜,原来是夏宗主驾到了,刚刚我与你门下几名少侠切磋武功呢,现在切磋完了,咱们也该走了。” 夏媛媛轻蔑地说道,“影刀派近年倒行逆施,总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接到飞鸽传书说尔等要对我派弟子不利,我急忙慌赶来,一见果然如此。” 叶依说道,“夏宗主,你门下弟子各个了得,这两日让我影刀派吃了大亏。我师兄中毒现在还在榻上休养,而我浑身多处剑伤,还交待了一只耳朵,此外还有这几个被你射杀的弟兄,我们影刀派何曾讨得好来。” 夏媛媛见自己人确实没有受伤,且叶依服软,就说道,“叶依,你好歹在江湖排的上号,但我今日得见,实在令人大失所望。你且说说这次与我门派为难,是何原因。” 叶依知道夏媛媛不好糊弄,直说道,“夏宗主,我叶依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咱影刀派所做所为,实乃事出有因,既然和千机门这梁子已经结下,我叶依也没什么好说的,您要是高兴,叶某人性命尽管来取便是。” 夏媛媛道,“当年尔派掌门叶改清除魔教威震武林,一举夺得武林盟主,影刀派在江湖上人人交口称赞。想不到如今观之影刀派人人宛若刍狗。你是叶改胞弟,我不杀你,望你回去好好劝劝你哥哥,让他好自为之。” 叶依眯着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会夏媛媛,说道,“夏宗主,你可真美,难怪我哥当年对你如此痴迷,古人说红颜祸水,还真他妈有道理。我哥他就是毁你手上了。” 夏媛媛听了脸上毫无波澜,淡淡说道,“成年旧事莫要再提,你且去吧,莫要等我变了主意。” 叶依恨恨地啐了一口,带着人走了。白零心思机敏,看得出好像夏宗主以前和影刀派掌门有什么纠葛,但是上一辈的事情自己不便多问,于是踏前一步拜倒,朗声说道,“弟子白零,叩见宗主师父。” 夏媛媛将白零扶起,说道,“段老儿传书把事儿都告知我了,原来你就是这次秋校大出风头的农家小子白零了。”白零点头称是。夏媛媛继续道,“我今日到得关上,就发现了密谋不轨的影刀门人。听他们要对你们不利,于是一路跟着来到这儿。本想早些出手,没想到你小子武功厉害得紧啊,连‘无影刀’叶依也不是你的对手。就你这手功夫还用拜我为师么,教你武功的师父恐怕是当世高人吧。” 白零接着就把自己入派以来的种种都告诉了夏媛媛,只是并未细说玄机老人的事儿,就说自己武功确为一不知名的高人所传。白零心想老头儿总避着自个儿儿子,想来还没打算直面过去,就不便透露他了。 夏媛媛听到白零提到段瑶几次欺负,瞪了她两眼。段瑶似乎有些惧怕这个夏姑姑,不敢瞧她,心里却连连痛骂白零当面告状。白零边说着边把郭良玉给自己的书信拿给夏媛媛。夏媛媛瞧了书信,柔声说道,“你这娃儿也当真命苦,不管你之前的师父是谁,只要你不嫌弃我武功浅薄,以后我必当倾囊相授。”白零见夏媛媛同意收自己为徒,十分激动,当即跪下连磕数个响头。 其实白零外功与轻功已然不错,且武功路数另辟蹊径,非常人路子,纯为学武已经没有拜入千机门的必要。但是他自小孤苦,经历悲惨,往千机门拜师一路坎坷异常,现在历经万苦后终得夏媛媛收徒,算是一个圆满结局,了结一个心结。 曾歌段瑶也跟上拜见,曾歌还把曾可吕德坤的话告诉了夏媛媛。夏媛媛沉吟道,“吕道明贪婪荒淫,胆小畏死。秦赵交战时,他屡战屡败,丢城弃地,数次置手下兵士百姓于不顾只管自己逃跑。朝廷本欲降罪于他,可他花钱贿赂高官后,反而升官成为了鲁阳总兵,就这种奸佞之徒怎能保得了一方百姓,又怎能当得起总会会长一职。我们千机门断然不会让总会遭人暗中操控。” 曾白二人听了夏宗主这番话,都心定不少。曾歌脱下面具给了段瑶,段瑶在夏姑姑面前不敢伪装示人,把面具收入袖中。夏媛媛感到奇怪,本想询问。段瑶向夏姑姑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夏媛媛叹气直感丫头胡闹,但是自己对段瑶表面严厉实则宠爱,当下也没说什么。 四人回到客栈,陈绝飞见夏宗主来到,赶紧领着众师弟师妹上来参见。夏媛媛对陈绝飞此次北来保护师兄弟有功表示嘉许,陈绝飞羞愧难当,说道,“夏宗主谬赞,绝飞愧不敢当,要不是有白零曾歌等师弟随机应变,恐怕我们连崇湖关都到不了。”夏媛媛道,“绝飞休要自责,白零和曾歌都把事情和我说了,你做得很好,千机门未来当着落在你们年轻一辈的身上。”陈绝飞没料到白零和曾歌能为自己说话,心中五味杂陈。一转头,突然看到段瑶,直惊讶的嘴都合不拢,要不是夏宗主站在面前,自己说不得要喊出声来。白零把陈绝飞窘态尽收眼底,心下大笑。 紧接着曾歌把三人出门遇到吕德坤大婚,并且巷中遇袭,巧遇夏宗主的事情简略说了,众人都庆幸三人无事。 与众人说完,夏媛媛私下把白零叫至一边,脸上泛出一丝红晕,问道,“白零,郭……郭先生他人可安好。”白零瞧夏媛媛年纪不轻,但依然宛若少女般害羞,颇感别有妙趣,说道,“师父放心,郭先生他好得很,我常听他念叨你呢。”夏媛媛装作若无其事,说道,“哦,他念叨我什么,说来听听。”白零邪笑道,“郭先生说他可想着你,希望你早些回千机门与他相见,以解相思之苦。”夏媛媛听了面红过耳,但见白零神情,知他说话不见得全是真的,嗔道,“你这猴孙儿,说话不尽不实,我与郭先生相敬如宾,你可莫要胡说。”白零年少,对男女情爱仍然概念模糊,就是奇怪郭先生和夏宗主既然郎情妾意,为何都四十年岁了还搞得捅不破窗户纸似的。 白零嘻嘻一笑,说道,“徒儿前边儿确实有点添油加醋,但是郭先生平日真的常常把您挂在嘴边儿,而且拜师一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这可是半点做不得假来。”夏媛媛听到此话,大半信了,叹了口气,说道,“良玉如此待我,可我……一切都是我不好。”白零见夏师父似乎想起往事,就不再言语。默默站了一会儿,见她仍兀自神伤,白零便退了开去。 白零来到客栈大厅,只听陈绝飞声音传来道,“瑶儿,你怎的如此不顾自己安危,偷偷随我们下山,咱们路途屡遭危险,要是你有任何损伤,我该怎么和段掌门交代,而我自己又能心安了?”段瑶回道,“师兄,我照顾得好自己,一路过来咱们不是都毫发无伤么。”陈绝飞气道,“要不是那晚曾歌巧计退敌,现在咱们都成了敌人的刀下亡魂了,你平日任性也罢了,紧要关头我可容不得你胡来了,你这两天哪儿也不能去,等总会结束,与我速速回山,不可造次了。”段瑶也是气急,在家爹爹管得严,好不容易出来了还要被师兄盯着,当下双拳紧握,低着头不作回答。 白零听了只感好笑,恶人也有恶人磨,段瑶这小妞被她师兄训了,自己乐得看戏。当初在演武高台上两人有说有笑,像极了一对甜蜜的情侣,现在倒是争吵起来,将来这段瑶要是嫁给了她师兄,两人性格差异较大,生活中必然磕磕绊绊少不了。 “白零,此事你怎么说?”段瑶看见白零,转头问道。白零万万没料到这妮子竟然问自己,差点噎着。陈绝飞见段瑶此问也是满脸疑惑。 段瑶眼神死死盯住白零,似是极为希望白零向着她说话。白零避开她的目光,脸上不自然地说道,“啊,段师姐,我觉得陈师兄说的颇有道理,你还是乖乖听师兄话,早点回山的为妙。” 段瑶见白零也如此说话,不禁潸然泪下,自言自语道,“那好,我听你们的。”说完一个人默默回屋去了。陈绝飞担心段瑶安危,不料反而惹得她心中不快,自己也是莫名异常,直呼女人不可理喻。白零只知自从遇到段瑶后自己就没碰见过好事,现在见气走了她,内心只是偷笑,边想也是边回屋休息去了。 时至半夜,白零和曾歌突被一阵急促敲门声吵醒。曾歌起来开了房门,见小师妹虞可芹脸上焦急道,“曾师兄,可曾瞧见段师姐,她……她人不见了!”白零听到,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说道,“这小妞失踪了?怎地就没个令人省心的时候!”虞可芹都快急出泪花来,“师姐和我一屋,晚上入睡我还见她来着,可半夜我想起来如厕,谁料见她床头空空如也,我找半天没找到她,只好把大家都叫醒来,陈师兄和夏宗主都已经出客栈找去了。” 曾歌和白零也很焦急,崇湖关危机四伏,这姑娘一人深夜出走,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二人当下不敢拖怠,双双出了客栈,往不同方向找去了。 第二十九章铁面人 白零深怕段瑶瞎走乱撞又遇见了影刀派那帮人,要真如此,那可就不好收场了,想到这心下暗骂,“这个女人别的本事没有,惹麻烦真是一顶一的在行,老子真想就此不管,让她一个人死去好了。”可是想归想,白零还是在崇湖关上走街串巷,使着轻功到处寻找。 时已至深夜,街上除了偶尔路过的打更人以外别无他人。白零奔来跑去许久未见段瑶人影,心下焦躁,跃上屋檐,踏着各家梁顶一路找去。偶尔遇到同样寻找的曾歌等千机门人,互相一对都言并未寻到人。大伙不敢放弃,又继续散开奔寻。 白零上蹿下跳寻找一无所获,劲力渐感不支,在一处屋顶角落暂作歇息,此时的他心头思潮翻涌,“这臭娘儿们究竟会去哪儿呢?”突然白零脑中过电一般,猜想到她的去处,赶紧起身,运起轻功向前而去。 很快到了地儿,正是两人日间去过的吕府。白零隐隐感觉段瑶会来这儿。只见整个吕府大院晚上灯火通明,来来往往尽是一些巡逻的兵丁,警戒程度反较白天为高。白零踏上内院高墙,一路往深了探去,却见内院深处一房屋四周无人,与外面守备森严情况大相径庭,白零觉得古怪,几下腾跃靠近此屋。靠得近些,就看到该屋屋顶有个黑影,正扒着条缝向屋内查看。白零凝神一瞧,正是段瑶。 原来段瑶被师兄数落,白零也未替自己说话,一气之下夺门而出,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后才慢慢冷静下来,心想绝不能被爹爹、师兄、白零等人看不起,一定要想法儿证明自己不只是个拖后腿的人。思来想去段瑶就想到吕家意图不轨,尚有许多谜团没有揭开,那自己不妨来一招夜探吕府,说不定能捞到什么宝贵的信息。想到此,段瑶便径直往吕府处去了,吕府中虽然有不少兵丁守护,但是段瑶身有轻功,一路探查未被人发现,终在一处屋梁上听得有人在屋内商谈。段瑶扒开砖瓦一角,见此屋是个待客小厅,里边儿站有三人,垂手低头两人是吕氏父子,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对他俩,暂时瞧不清面貌。听吕氏父子只是不停在汇报崇湖关的军情状况。段瑶看不出所以然,心想大概这背手男子是个比吕总兵还要高的官儿吧。 段瑶正偷听着,突然肩膀遭人轻轻一拍,刚要惊呼,一只手捂住了自己嘴。段瑶定睛一看,来人却是白零,他正似笑非笑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段瑶生气地在他肩膀捶了一拳,见他龇牙咧嘴装腔作势,心头很没好气,要不是周遭环境不允许,自己定然要好好揍他一顿,一解心头之恨。 白零不与段瑶打闹,伸手轻指屋内,示意继续偷听,段瑶才气呼呼地先把账搁着。 只听吕道明道,“崇湖关内兵防现共计八千人,关口东北十里处有马骑营一万五千骑驻扎,安保兵力司衙府衙役等一干人等加起来约一千余人。整个崇湖关总兵力将近两万五千人马。” 那背手男子瞧不见是什么神情,只是微微点头道,“详细的驻扎分布图可有?”吕德坤赶紧抬手呈上一图,这时那男子转过身,伸手接过观看起来。只见这男子身高九尺,头发泛着银蓝光色,脸上带了一个铁面具,遮住了容貌,伸出的手臂青筋暴起,一看就知道身负武功,而他的话音不知道是故意克制,还是面具遮挡所致,声音犹如金属磨砥,嘶哑难辨。 铁面人看了一会儿,问吕道明道,“现在由你直属的兵力有多少?”吕道明小心翼翼回答,“小的目前管理关防人马约六千人,剩下的关内驻防与城内衙役约三千人还在崇湖太守关彪手中,而关外的马骑营则听命于鲁阳郡守汤孝忠。”铁面男子听到这里,怒斥道,“你说什么!马骑营就算了,怎么关内驻防的兵权也不全在你手里,如果未曾记错,我暗箱操作帮你打点了不少关节,这么些年你都做什么去了。” 吕道明父子吓得赶紧跪下,抖如筛糠,不停磕头恕罪。铁面男子说道,“大事在即,容不得半点马虎。网我已铺开,但是收网时候我不希望在你这儿出现漏洞。”吕道明连连谢罪称是。 铁面男子话锋一转,问道,“那此次军商总会什么情况,你且汇报来。”吕德坤抢着说道,“小的已经连通上届会长曾家,以及一干武林人士,此次会长一职爹爹必定手到擒来。”铁面男子重哼一声,“但愿如此,因我有要事马上要离关,没有时间在这儿看着你们,希望三日后不要再让我失望。”吕德坤连道一定,结局断能令人满意。 铁面人环顾了一番待客厅,指着吕德坤说道,“话说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连夜前来,倒是不巧打扰了你的春宵一刻。不过军商总会在即,你却还有这闲情雅致谈婚论嫁,难道是真胸有成竹了?”吕德坤诚惶诚恐,又跪下连连磕头,说道,“小的一心为大人办事,脑中全是总会之事,不敢有丝毫怠慢。今日婚宴乃是障眼之法,是做了麻痹某些贼子的,这小妾其实是我抢来的,做不得数,望大人明鉴。” 铁面人干笑两声,说道,“行了,我信得过你,不过早先为保万一,有调派了人助你,我瞧那千机门就挺扎眼的,当可除之。”吕德坤想起今天喜宴上来的几个千机门人,不敢提起此事,低头跪着。铁面人自顾自又说道,“但我听说今天喜宴上好像有千机门的人前来为你贺喜,吕德坤,你面子很大啊。”吕德坤赶忙说道,“千机门今天不请自来,小的真的不知,我们吕家上下和千机门从无联系,我敢拿性命担保!”铁面人所说似乎对今天之事无所不知,难怪吕家父子怕极了这人。 白零想起今天花丛后听得吕德坤口中的“那位大人”,想必就是此铁面人了。看来吕氏父子背后有人操纵,而自己门人遭到影刀派数次伏击,也是出自这位大人物的手笔了,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是影刀派掌门?可又为什么差使得动吕道明,还要连夜查阅关中布防?白零毫无头绪,看了眼段瑶,却见她咬牙切齿极为愤怒的样子,心想她是不是知道了对手首脑后有些太激动了。 铁面人说道,“我谅你也不敢搞这种动作。不过千机门能人异士众多,要想拿下他们没那么简单,而我一是身份所限,不好直接出面,二是时间紧迫,马上就要走。这次的总会对你我都十分重要,麻烦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吕氏父子唯唯诺诺连连称是。 铁面人反复叮嘱了几句后,就出厅匆匆离开了。而吕氏父子在屋内反复踱步,叹气不断。白零本想跟着那铁面人看他往哪儿去,却被段瑶一把拉住不让走,段瑶眼神仍是恨恨地望下屋内。白零无奈,只得随段瑶在屋顶屏气静看,靠得近了,闻到她少女香味,觉得十分好闻,凑得更近了些。段瑶感到白零举动,羞得涨红了脸,但是并不闪避,心下乱跳。 白零习惯了段瑶的香味后,便又转头往屋里观察。而段瑶却是心思紊乱,小口一张一合,有点意乱情迷,脸上如发烧般滚烫。 “你怎么了?瞧你样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白零察觉她异样,疑惑地小声询问。段瑶陡然惊醒,慌忙撇过头去,说道,“没什么,你莫盯着我看。”白零啧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当你很美么,我还不稀罕看。”段瑶一听,刚想还嘴,就见吕德坤退出待客厅往外走去,于是来不及开口,拉着白零就跟了上去。 吕德坤与大人物相见,在整个府苑都安排下重兵看护,但是在见面大厅又屏退左右方便谈话。今天那大人物心情不悦,搞得自己与父亲战战兢兢,想找自个儿新婚小妾乐呵一下,就往洞房行去。 刚没走几步,突然两个人影跃到自己面前,其中一女声说道,“吕公子,还认得我不?”虽然天黑,但是吕德坤借着月光依稀能辨。来人身形苗条,容颜秀丽,正是白天给自己贺喜的少女,而她身边的则是高歌伴奏的同行少年。 吕德坤看上去有点吃惊,说道,“原来是千机门的侠士,喜宴早已结束,怎么深夜至此呢。”段瑶带着怒气,单刀直入道,“新娘子在哪儿呢,你还不快把人放了!”吕德坤听得莫名其妙,说道,“这位姑娘,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何谈放人一说。”段瑶见他还在装糊涂,喝道,“吕德坤,本姑娘没有耐心与你纠缠,既然新娘是你抢来的,那就请你放人走,我最见不得别人强取豪夺。”吕德坤反应过来,知道这二人刚才偷听了自己的说话,这小妾事小,就是不知道与那大人交谈的机密被听去了多少。吕德坤定了定神,笑道,“姑娘美艳动人,胜我娘子百倍,我看不如你替了她,做我妻子如何。”段瑶听他说话越发不堪,掏出一把匕首直直顶在吕德坤喉咙处,骂道,“住口!再废话当心我割了你的喉咙,快带我去找新娘!”吕德坤看上去有些着慌,忙说,“女侠别动怒,我刚就是开个玩笑,现在就带你去。”说完吕德坤带着二人沿着小径,往内院更深处行去了。 话说吕府非常之大,吕德坤带着二人七弯八拐走了好一会儿,终在一栋屋子前停步。“就在这儿。”吕德坤说着率先推门进去,段白二人鱼贯而入,只见里面灯火通明,虽然装饰豪华,但布置却不像婚房,也没有新娘子的身影。 吕德坤刚一进门,突然向里跑去,在一处木架后一闪不见了人影。段白二人刚还在观察屋内,不留神让吕德坤跑了。 白零其实并不在意什么抢来的新娘,对吕德坤的私事儿并不太感兴趣,自己本身也没那么多正义感,只不过段瑶对此事如此强势执着,只能硬着头皮陪她过来。 见跑了吕德坤,段瑶跑去木架后,已经空无一人,吕德坤如凭空消失了一般,气得段瑶连连跺脚。“这姓吕的定然是借了哪个密道跑了。”白零分析道,说着开始上下查看起木架来。 白零正翻查间,却听段瑶发抖地声音在耳边响起,“白白……白零,角落那儿有……有东西。”白零听段瑶声音紧张,望向她所指角落,只见那儿有一黑漆漆的事物匍匐在那儿。 白零挪了几步,方才看清,这是一只巨大獒犬,体型超逾成年男子,浑身毛发光泽粗长,獠牙外露,口中躺着涎水,正恶狠狠地看着两人。 这下轮到白零慌了,他终于明白吕德坤为什么要把自己二人引到这屋子来了。“只是条狗罢了,看样子圈养很久了,应该不咬人吧。”白零出言安慰段瑶,眼睛却没离开过那只獒犬。而段瑶吓得慢慢躲到白零身后,拉住了他胳膊。 白零二人终是年纪尚轻,看到凶恶野兽天然产生一股畏惧感。巨獒与二人对视,开始匍匐爬来,口中开始出现低吼,大嘴咧开,白色獠牙参差交错。白零联想起自己曾经遇到狼群时的情景,手都开始有点哆嗦起来。 “闪呐!”白零发一声喊,拉着段瑶就朝屋门处跑去。谁知那巨獒体型虽大,但是速度极快,三两下追上,吼地一声朝二人背后扑来。 段瑶一推屋门纹丝不动,急喊,“锁上了,打不开!”此屋并无其他门窗,白零无法,大声道,“日月剑阵!”说着拔出短匕,指挥段瑶反击。日月剑阵是千机门刀剑部宗的入门阵法,这剑阵可四人同使,各站一方,成掎角之势,极大提升四人武功威力。入门弟子凭借日月剑阵操练剑法与互相间的默契度。此阵法要求简单,仅需要记住走位即可,白零见很多刀剑部宗的弟子使过,看了几眼就学会了。 眼下虽然只有白零和段瑶二人,阵法提升有限,但是总好过没有。段瑶长剑在小巷中已被银月刀砍断,手中仅有一把护身匕首。而白零经过这几日的险情,为了预防突发情况,也是问师父夏媛媛借来一把短匕。夏媛媛主攻暗器,随身利刃最多也就是匕首,白零使着虽不顺手,也能将就了。 两人闪身躲开巨獒第一扑,随即展开匕首分从两方向巨獒刺去。这巨獒反应极快,身子一掀,白零和段瑶的匕首刺在巨獒双爪之上,进不得分毫。那巨獒旋即尾巴一扫,扫在二人手臂上,二人匕首均险些脱手。 白零感觉手臂火辣辣的疼,这巨獒不但体型巨大,凶狠无比,而且训练有素,明显不是一头无知蠢物。巨獒也忌惮两人左右夹击,不敢全力扑击其中一人。白零身法虽快,但是劲力有限,这巨獒皮糙肉厚,自己几次刺中不但伤不得它,反而被震得短匕都有些拿捏不住。巨獒扑闪撕咬,逼得二人手忙脚乱。 斗了一会,白零就发现巨獒虽然凶猛,终究是个动物,招数来来回回就一扑二掀三扫那三板斧,对付普通人倒是厉害,但遇到有武学功底的练家子,就显得不够看了。白零给段瑶使了眼色,让其在旁佯攻,而自己假意走位失误,踏错步伐,坏了剑阵,同时胸口处露出破绽。巨獒果然上当,直向白零胸前扑来张口就咬,白零待巨獒招式使老,使出流水决躲开扑咬,一个滑跪用匕首在巨獒柔软肚腹上划出了极长的口子。巨獒翻滚倒地,肠子流了一地,颤抖着咽了气儿。 段白二人抹了把头上汗,庆幸脱险。白零知道危险还没解除,生怕吕德坤还有什么后招,赶紧箭步冲到木架处各种摆弄。“有了!”白零高兴地转动了一个陶瓷酒盏,只见木架后墙壁出现一条暗道,缝隙刚好够一人通过,两人赶紧窜入。 暗道并不长,两人走不一会儿便钻出到了外边,乃从一处假山后出得身来。白零一看此处正是白日间偷听曾可吕德坤密谋的花园。 一声梆子响,二人眼前火光映面,吕德坤带着数百兵丁将二人团团包围。 吕德坤得意邪笑,“两位少侠出来得有点晚了,德坤在此等候多时了。”白零见周遭情势于己不利,说道,“吕公子大喜之日不在洞房逍遥,到有雅兴在此赏花。刚才你的宠物暴起伤人,似乎不像吕公子般懂得待客之道,我代你把它收拾了一下,你不去瞧瞧?”吕德坤脸色阴沉下来,“看来我的雪山藏獒没能把你们撕成碎片,那就由我亲自动手吧。” 吕德坤刚要招呼兵士动手,白零一个呼啸先发制人,挺着匕首直直往吕德坤处奔去,来势飞疾,周遭兵士挡在吕德坤前,挺起刀斧就往白零身上招呼。 第三十章人质 白零机敏,知道擒贼先擒王。自己要想避开这些兵丁脱身不难,但是带着段瑶就绝无可能,所以打定主意要先拿了吕德坤。 白零婉若游龙,不待众多兵刃加身,从空隙中一溜而过,然而敌兵实在太多,一层层密密麻麻堵着,白零左冲右突始终无法接近吕德坤。这些士兵各个都是常年在边关作战的守军,前后阵势紧密,层叠有序,加上也有习练身手,让白零颇感棘手。且自己这两日动武频繁,身体渐渐支撑不住,一个不小心,刺啦一声,左臂被乱刀划过,顿时血流如注。段瑶正在与几名士兵缠斗,见白零受伤,情急惊呼,匕首一阵挥舞逼退敌军,迅疾向白零跑来。 吕德坤大叫道,“千万别伤了那女的,我要活的!”众士兵听了吕德坤指挥,缩手缩脚反而放了段瑶近前。 白零手臂不住颤抖,知道自己体力快要透支,见两只长戟斜刺里刺杀过来,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不在手下留情,攀着戟杆蜿蜒而上,短匕向前一送,右侧一名士兵喉间鲜血急喷而出,喷了对面士兵一脸。被喷士兵瞬间目不能视,正没反应间,心头也是被白零插穿,闷声而倒。 ??白零瞬间就杀了两人,周围士兵却悍不畏死,依然冲锋向前。白零心生一计,看吕德坤不忍伤害段瑶,就携着段瑶一同上前,众士兵果然不知该如何是好。白零逼近吕德坤,故意身形一慢,周围士兵数十支长戟一同向白零腰腹刺来,白零高山劲瞧得明明白白,待戟到,纵身一跃已到吕德坤身边,匕首一下抵住吕德坤咽喉,喘着粗气道,“都给我住手!” 吕德坤急忙大喊,“都住手!都住手!”感觉匕首凉凉地卡在自己喉咙处,上面鲜血淋漓,都难以分辨是否是自己被划破头颈流的血。段瑶紧跟而上,扯下衣袖,赶紧给白零包扎,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吕德坤僵着身子,大气不敢乱出,说道,“少侠有话好说,但求放过,我什么都答应。”白零满头大汗,呼吸急促,说道,“先把你的新娘子请出来。”吕德坤忙叫人去唤自己新娶的小妾。段瑶见白零如此气虚,依然记得自己的这番执念,内心一股感激涌了上来。 新娘子被唤到三人面前,盖头已是揭开,该女子瞧着也有几分姿色,但是比起段瑶确实差了不少。新娘子见到这么多士兵与明晃晃的兵刃,而且地上横七八竖躺着几具死尸,吓得路都走不动了。 白零让段瑶扶住新娘子,然后说道,“姓吕的,让这些士兵都退开。”吕德坤朝兵士哭喊着,“听到了没,都赶紧给我退开咯。”兵士们只是后退了一步,但是仍举着兵刃朝着白零。吕德坤感觉白零的匕首顶得更深了,吓得裤裆失禁。 “都退开吧!”一个声音传来,是吕道明到了。府中大乱,喧闹声惊动了吕道明,他从待客厅处赶来。 众兵士都十分听从吕道明的命令,纷纷退出花园。白零说道,“吕总兵安好,大晚上叨扰还请恕罪,现在咱们玩够了想走了,怎么着,让吕公子送送我们呗。”吕道明脸色一直木然,说道,“都是我们招待不周,千机门少侠要走我们怎敢拦着,犬子理应送送少侠。” 吕德坤吓得都说不出话来,心想父亲怎地就这么放自己被掳走。但是吕道明镇定异常,决定不容置疑,没有一丝阻拦之意。白零暗道这只老狐狸够冷静,于是不再废话,拉着吕德坤,由段瑶扶着新娘子,一同慢慢退出吕府。而果然如吕道明所说,并无士兵迫前紧跟。 白零等人一路回到客栈,客栈中仅仅只有虞师妹和马小帅二人留守,见到段瑶回来都十分高兴,可是见到白零身上血迹斑斑,还把吕家少爷绑了回来,都吓了一跳。 虞师妹赶紧招来金疮药给白零涂上,段瑶心想要不是自己一意要救新娘也不至于使白零负伤,而即便如此,白零还记得把新娘子解救出来,内心愧疚与感激交织不已。 段瑶说道,“白零,今天真谢谢你了。”白零见段瑶这刁蛮姑娘竟然诚意向自己致谢,颇感意外,回道,“谢个啥,你以后安安分分地别胡乱瞎跑比你谢一百次都要强。”段瑶看着白零的伤臂,头一次没有对白零的反呛动怒,点头说道,“知道了,我以后听你的。”段瑶这回答让白零都不习惯了,想着小妞是被前面的阵仗吓傻了吧。 段瑶看白零神色透露着怪异,转移话题和那新娘子说道,“这位小娘子,今天对不住让你受了惊,不过现在安全了。你家住何方,不用怕吕家跋扈,我们替你做主,保准平安送你回家。”那新娘子抽泣着断断续续说道,“我就是个乡下姑娘,来关上卖唱讨些生活。承蒙吕少爷看得上,娶我入门,我全家老小的生活得以改善,不知道今天几位好汉爷是什么要求,赶紧放了我和夫君回家吧。” 这番话听得白零和段瑶面面相觑,段瑶急说,“小娘子不要害怕,我担保姓吕的不会报复你,你说实话,我给你盘缠,即刻送你回家。”那新娘子哭道,“女大王不要消遣奴家了,你放了吕郎和我吧。”说着掩面抽泣。白零见这新娘子不似作假,这么说来自己和段瑶是好心办了坏事,做事太想当然了。 段瑶还欲再说,这时大师兄,夏宗主等人回来了,见段瑶平安,都松了一口气,然而见到白零和吕德坤这幅情形,俱惊讶不已。 这番“请来”了吕德坤和他小妾,大家不禁担心起来。陈绝飞说道,“吕家势大,今晚大闹吕府还抢出了吕家公子和他的新娘子,这事怕是不好摆平。”江克炅不说段师姐,而是埋怨白零道,“让你去找师姐的,怎么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虞可芹赶忙帮着解释了事情的因由,白零接着说道,“本以为这姓吕的强抢民女,定遭人唾弃,谁知百姓疾苦至此,嫁入吕家做妾也远比做个卖唱女强上百倍,这事是我欠考虑了。”段瑶见他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刚要开口,白零却是朝她微微摇头,示意不用多说。 夏媛媛说道,“吕家鱼肉百姓久矣,给这吕德坤一点教训也好,况且军商总会上我们与他们政见相左,到时肯定免不了争锋相对。”陈绝飞指指吕德坤和他小妾,说道,“夏宗主,那这两人如何处理是好?” 未等夏媛媛回答,只见大厅中响起喊声,“千机门众英雄何在,秀山峨眉刁无极拜见。”千机门人往大厅望去,一男子站在厅中,四五十岁模样,身穿暗金色长袍,留着山羊胡子,神色倨傲,腰间插着一对黑色吴钩。 秀山峨眉本是峨眉派一分支,创派祖师原是峨眉派一弃徒,但是武功已得峨眉功夫真传,后来在秀山开创秀山峨眉一派,早年间曾经势头极盛,后势渐衰微,传到刁无极这一派,近些年少有在江湖中走动了。 夏媛媛说道,“千机门夏媛媛在此,不知秀山峨眉有何贵干。” 刁无极冷笑道,“诸位今日造访吕大人府上,带走了吕少爷和他新婚之妻,还行凶杀了数名兵士,此事放眼天下,也说不过理去吧。吕大人差我来向各位讨教个说法。” 夏媛媛说道,“今晚之事想必是一场误会,还请刁掌门带话望吕总兵恕罪。不过秀山峨眉乃武林门派,本不应与官府来往,可瞧如今样子却是做了朝廷的门客?” 刁无极哼了一声,道,“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你们千机门倒是放肆,反骑到官府的头上来了。我不过是献身仕途,为国分忧,岂容你说三道四。夏宗主,今晚之事你说怎么办才好,吕总兵可分外担忧儿子的安危呢。” 夏媛媛朗声笑道,“此事好办得紧,我们待吕公子夫妻犹如上宾,他们要在我处做客,暂时不回去,等军商总会完毕,他二人必能安然回府。” 夏媛媛此语不但刁无极,连白零等人都大吃一惊,听她此话之意是要扣留吕德坤为人质,那就是直接和吕家翻脸了。 刁无极怒道,“夏宗主可有弄明白现在的形势?千机门虽然是武林第一大派,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要知道崇湖关属吕总兵的势力范围,你们在人家眼皮底下扣人,莫不是太不把人当回事了。” 夏媛媛笑笑,“刁掌门说得在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老百姓必然不是官府的对手,说不得只能带着吕公子,一求这数日平安。否则一旦放人,吕总兵来招大兵压境,到那时怕是我们连谈判的筹码都没了。” 刁无极明白夏媛媛其意,回道,“夏宗主果然心思缜密,如你所说吕大人手握崇湖关上万人马的兵权,却直到现在未动兵戈,你可知吕大人的意思?” 夏媛媛说道,“愿闻其详。” 刁无极又是一股神气浮现脸上,说,“千机门乃江湖第一大派,在武林各方都能说得上话,近些年发展尤其壮大。吕大人向来对千机门推崇备至,只是苦于无从结交。他今晚不停与我说是误会,希望大家能够化敌为友,于是就差了我这个江湖中人跟来客栈打个前站,互通友好,希望夏宗主能明白吕大人这一片苦心。” 白零听到这才恍然大悟,心想难怪吕道明愿意放自己二人走呢,一是他本就不怕咱们能出得了崇湖关也不怕我们会伤了吕德坤,其二探明己方住所还能直接和领头的夏宗主直接对话,其三还能以今晚之事作为要挟,交好千机门在军商总会上支持自己。这吕道明,果然是个工于心计之徒,端的是一步妙招。 夏媛媛似乎不为所动,缓缓说道,“多谢吕大人好意,千机门都是江湖草民,又岂敢高攀官府,刁掌门请回吧,就说千机门会照顾吕公子周全,三日后人必定安然无恙回府。” 刁无极一掌拍在厅中一张大方桌上,桌子瞬间塌下去半截。刁无极脸上横肉抽动,说道,“夏媛媛,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刁无极岂是个随你消遣的人来。吕大人将此要务给我,你不领情罢了,吕公子也不肯归还,我两手空空怎么可能回去。” 夏媛媛说道,“那依刁掌门之意,该如何才好。” 刁无极不傻,他知道眼下夏媛媛是不可能放了吕德坤了,这确实是她手中的救命护符。事情的关键是能否请得动夏媛媛,如果能制服千机门,让他们臣服吕大人,那吕德坤也等于救回了。 刁无极念及此,说道,“夏宗主,刁无极也知道你的难处,那不如且容在下领教你的高招。要是夏宗主你胜了,刁无极转头就走,绝无二话。若是在下胜了,你且随我去吕府喝茶如何?” 夏媛媛在江湖上名头甚是响亮,刁无极竟然点名挑战夏媛媛,看来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众人对秀山峨眉派大都不甚了解,更不知道这位刁掌门武功如何。夏媛媛见他刚才掌拍方桌,内力想然不弱。 不待夏媛媛回话,陈绝飞已站出列,朗声说道,“刁掌门好,在下千机门长兵部宗陈绝飞,先来领教阁下高招。”段瑶上前关心的和师兄说道,“师兄,此人身为掌门,定有过人之处,需多加注意。”陈绝飞得段瑶关心,内心温暖,柔声说道,“多谢瑶儿提醒,我去去就来。” 听了刁无极叫阵,白零本想先上,可惜自己劲力已经耗尽,臂膀上还挂着伤,只能盼着陈绝飞打赢。转头又见段瑶关切陈绝飞,心里冷笑:奸夫yin妇,这小妞见着师兄就忘了别人了,于是心中又有些许盼着陈绝飞打输丢脸。 陈绝飞跃入大厅,身法潇洒。周围客人见大厅有江湖中人要打架,都一窝蜂退了开去,躲远远地看着。 刁无极见夏媛媛没有下场,心头有些不耐,他对自己武艺自视甚高,所以一来就直接点名夏媛媛,没想到先来了个毛头小子,心中火起,说道,“陈绝飞是吧,姿势是潇洒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花拳绣腿。” 陈绝飞向来沉着冷静,也不受他激,平平一拳向刁无极攻来,用的是千机门中的入门拳脚功夫“千机掌”。这套掌法招式沉稳朴实,并不求变,乃供人习练基本功法与切磋时用,其中并无杀招,用来以礼待客最为合适不过。夏媛媛点头赞许,对陈绝飞有理有度十分满意。白零少见陈绝飞不用长枪用拳脚,也是凝神细看。 刁无极见陈绝飞招式平平无奇,心想这小子轻视自己,于是也不使动兵刃,两拳相交,击打还击。刁无极用的是原峨眉派的“迎客掌法”,这迎客掌法本与千机掌相似,都是友好切磋时使用,但是刁无极将此掌法进行了改良,加入了许多变化与关节技在其中,比一般的掌法要狠辣许多。 两人交手在一起,掌法俱都朴实,但是脚下快且轻盈。虽然客栈大厅中桌椅板凳众多,但二人激斗下竟然未曾碰翻半点。刁无极不打还好,一打顿时心惊,暗呼道,“这小子有点功夫啊!”而陈绝飞感觉这刁无极招式老道,内力深厚,自己每次与他拆招,都感觉手臂震得发麻,端的是不好对付,于是脑中快速转动,急思对策。 第三十一章刁无极 两人斗得百招,互相试探已过,均开始使出真实功力。刁无极效力朝廷后鲜与江湖中人动手,此番打的兴起,武功招式愈发凶狠,加上内力雄厚,陈绝飞渐感遮拦不住。只听啪地一声,陈绝飞肩头吃了一记,再过得二十招,背部又是中了一脚。陈绝飞倒退数步,稳住身形,丹田气血翻涌,嚯地一声长枪在手,说道,“小辈再来领教前辈兵刃。”众人见陈绝飞吃亏,内心都甚是担忧。刁无极兴发,大吼一声,“正合吾意!”话未说完,腰间吴钩已然在手,噌地一声击在陈绝飞长枪之上,陈绝飞只感到枪杆传来极大内力,恍神间长枪几乎拿捏不住,整个人顺势旋转一周才堪堪稳住长枪。 刁无极这对黑色吴钩乃是找能工巧匠费劲心血打造,自己在此兵刃上倾淫几十年,吴钩功夫已经练至化境。这对黑色吴钩擅长锁人兵刃,乃许多兵器的克星,再配合上刁无极的“气合无极功”,真是当者披靡。 陈绝飞知道此人武功在自己之上,长枪使出来就是全力而为毫无保留,御风梨花枪法甩得漫天飞舞,夺人炫目。刁无极也是看得惊讶,感叹这小子年纪不大,武功却已经如此高强,只要再假以时日,普天下又有几人能够胜他。 刁无极知他枪法精妙,并不直面硬拼,而是辅以更多游走。再斗一会儿,陈绝飞果然无法持久,枪法渐慢,刁无极看准一处破绽,吴钩果断出手,陈绝飞长枪脱手,飞落在了一边。 刁无极极度快意,说道“你小子武功不错,只是可惜遇到了我,哈哈哈哈。”陈绝飞呆若木鸡,自己苦心练武数年,一直顺风顺水,鲜有败绩。谁知道近几日连连失手,内心遭受的打击很是巨大。 其实刁无极和村庄中袭击千机门的红衣人都是天下第一等的高手,陈绝飞不敌实属正常,只是他从小习武之路极顺,没遇到过曲折,一时难以接受。 “看招!”空中一声呼喝传来,江克炅仗剑直取刁无极。他见陈师兄败北,再也坐不住,拔剑入场妄图挽回门派颜面,其剑劲势急,发出嗡嗡声响。刁无极心头暗笑,自己吴钩善使巧劲,即便对手剑气凌厉,也是完全不惧。 刁无极待剑刺到,一对吴钩分左右使出,搭住剑身,江克炅瞬间无法再抽动长剑半分,僵在半途尴尬不已。 “去吧。”突然吴钩力道一松,江克炅劲力收发控制不住,一跤跌出数米远,撞坏了许多桌椅,半天爬不起来。 刁无极回过身来,扬起嘴角,说道,“现在怎么个说法?”白零火起,挣扎便欲下场,夏媛媛一把按住他,说道,“你还有伤,不要乱动。”转头朝着刁无极说道,“刁掌门好功夫,秀山峨眉果然不能小觑。”说完,脚下轻点,跃入厅中。 刁无极见终于逼出正主,拱手道,“无极领教夏宗主高招。”夏媛媛正色道,“请!” 刁无极见夏媛媛并未持有兵刃,不知是否该吴钩直取,犹豫间,嗤嗤两声划破寂静,两只铁菩提从夏媛媛处迎面飞来。刁无极使动吴钩挡开,刚要进击,又是三枚梅花镖向自己腿部飞来,刁无极赶紧吴钩画圈,再次击落梅花镖,还没待刁无极缓过手来,更是几枚金钱镖直面而来。众人只见刁无极高接低挡,而夏媛媛只是微微抬手,就有连续不断地暗器飞涌而出。白零等人只看得兴高采烈,高声喝彩。 如果要说刁无极的吴钩专拿人兵器,那夏媛媛的暗器就让它无从拿起了。夏媛媛暗器功夫真正做到了“快、准、狠”地要诀,并且她身上似乎有着掷不完的暗器,且种类繁多,让人目不暇接。 刁无极越打越后退,本想寻找空隙反击,谁料到夏媛媛暗器似乎无穷无尽,自己只有退远才方便击打,搅得整个人显得颇为狼狈,和刚才的骄傲自大比之相去甚远。 刁无极心想这不是办法,脑中思索力争求变,陡然钻到桌椅背后,以此遮挡暗器。夏媛媛暗器势头一滞。刁无极瞬间提气窜出,吴钩直逼夏媛媛,心想只要近身,自己就将大获优势。夏媛媛见他钩到,侧身避开来钩,谁料刁无极当真了得,吴钩一击不中,后手立马送到,空中迅速拍出一掌,直接攻向夏媛媛胸前。 夏媛媛站直身子,也是同样的招式拍出一掌。二人双掌相交,只听“啊哟”一声,刁无极翻身落地,捂着手心,献血渗出。而夏媛媛身形晃了几晃,兀自稳住了,只见掌心中夹着两枚铁蒺藜。 原来夏媛媛料到刁无极会想尽办法欺身上前,所以待他掌到,故意夹了暗器与之对掌,果然一招奏效。刁无极手上受伤,脸部神色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直起身子说道,“千机门夏总宗主果然不同凡响,今日算你胜了半筹,不过此等伎俩下回可就不见得能奏效了,咱们后会有期。”刁无极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客栈。见夏媛媛胜出,白零曾歌都欢呼了起来。 待刁无极走远,夏媛媛摇晃着差点摔倒,段瑶等赶紧上前搀扶。夏媛媛道,“这姓刁的武功当真了得,如果他出头相助吕道明,军商总会上恐怕情势不妙。”曾歌说道,“咱们手上有人质,到时候不行我们就把人质搬出来威胁他。”白零心头隐隐不安,说道,“我有话不知是否当讲,吕氏父子背后仍然听命于一个大人物,对他言听计从惧怕不已,领了军令状要拿到会长职位。另外经过此番接触,那吕道明明显不是个省油的灯,城府心计很深,说不定为了达成目的弃卒保车,到时候连儿子命都不要了。”段瑶附和此事不是没有可能,众人听了咋舌。 众人一时无法可想,但是至少近三天应该可以靠人质一保周全。而夏媛媛与刁无极的那一掌显然自己也吃了亏,内息不顺,回房间调养去了。 其时天快蒙亮,白零与曾歌一屋休憩,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自己本打定主意要助曾歌当上会长,最不济也不能让吕道明得逞。可现在陈师兄江克炅新败,自己和夏宗主带伤,而吕道明却有影刀派,秀山峨眉助拳,总会之路阴云密布,困难重重。曾歌突然开口说道,“白零,我知道你睡不着在想啥,总会一事你不用过多担心。”白零知道曾歌猜透自己心思,于是说道,“这次总会不单是你们曾家,甚至会牵连整个鲁阳百姓与军商两界。我苦恼自己能力有限,要是我师父再此,定然能一举破敌,我也不用如此烦扰了。”曾歌说道,“你的师父就是那剑苛么?”白零想起玄机老人一事曾歌还不知道,于是便一五一十把自己入派以来的所有遭遇告诉了曾歌。曾歌感叹白零与玄机老人的奇遇,也理解了为什么段瑶和白零有这么多的纠葛。 曾歌听完,对白零说道,“你有师父,我在千机门外也有个师父,这几日我知道他也到得崇湖关上,若有他相助,定能事半功倍。”白零好奇,问道,“你的师父是谁,怎知他到得关上?”曾歌说道,“我不知道他的姓名,当年他传授过我几个月功夫和用毒的法子,临别之际,将那人皮面具赠送给我。昨日白天我在一处墙角见到师门记号了,师父肯定到了关上。兴许说不定也是来参加总会的,到时候盼他能相助于我。”白零听到曾歌这儿也有神秘外援,心情舒展不少,互相劝慰一番便不再说话,呼呼睡去。 一晃三日,千机门众人收拾收拾准备赶赴会场。白零和夏媛媛将养数日,白零的皮外伤已无大碍,夏媛媛的内伤调理却还未能通透。众人为夏媛媛雇了马车,一起赶赴总会会场。 一路上来往人群渐多,都是往会场方向而去,军商届人士,各大门派弟子络绎不绝,盛会气氛极浓。千机门人一路上走马观花,看得格外带劲。夏媛媛坐在马车中,仍在抓紧时间闭目调息。当日与刁无极对掌,夏媛媛硬接一掌后强行站稳,导致气血不顺,而刁无极却通过翻身后退卸去了大部分的掌力。所以表面上看是夏媛媛赢了这场,但是实际内里却是吃了亏。夏媛媛暗自恼恨还是对姓刁的武功估计不足,否则断不会逞强为之。 千机门人到得会场,周遭兵戈林立,正中座落着崇湖关内最大的会议礼堂布政堂,五年一届的鲁阳军商总会就常年在此举行。 “布政堂本是战时关上统帅做战前动员的会堂,当非战之时则作举办军商总会之用。本次盛会鲁阳地区各界代表均会到场,连外区也会有众多名门参会。鲁阳靠近秦赵战区,却是贸易往来的必经命脉,此地赵国一向委任自治,军饷常年都靠自给自足,所以军商联盟就成必然。此联盟会议历来由朝廷选派的监察大臣主持,届时会选出总会会长人选。”陈绝飞在和众师兄弟们边走边做着讲解,“今年的总会显得有些不同,大家都知道前任会长曾老爷子不会继续参选这一届的会长职位,曾家十年荣光可能一朝熄灭。而吕道明有意无意四处放出消息,都显露出他对会长一职必得的决心,打消了不少实力弱小者的参选之心。” 门人入得厅堂,只见堂内敞亮,堂中上首放一龙虎座,估摸着是会长之位。 此时正是清晨卯时,太阳初升,堂中已经黑压压人头一片,诺大个会场竟已经都满满当当了。官府要员,商界大贾,武林门派众人均陆续到场。 陈绝飞等人见厅堂门口署名栏中赫然记录着到场人员,上书军方到场:监察大臣顾宝宝,鲁阳郡守汤显忠,鲁阳总兵吕道明,崇湖太守关彪及一干人等;商界代表到场:上届会长曾老爷子及其二公子曾可,鲁阳米仓马义云,商界绸缎大贾王三仔等人;而江湖门派作为第三方到场更是数量众多,许多熟人姓名也是赫然在列:影刀派影刀三绝中的无影刀叶依、丧门刀丁准;秀山峨眉派掌门刁无极;玉树观四杰之一于道,弟子乐境泽等;松柏寺达摩堂首座勿叹,估算林林总总也有十来个大小门派前来。 千机门众人署上姓名,围着夏媛媛在一处落座。陈绝飞等一眼就看到左侧上首坐着的吕道明。只见他眼神微闭,表情淡然,丝毫看不出任何紧张感,似乎也没因吕德坤一事慌了手脚。而紧挨着吕道明的就是那刁无极,刁无极也看到了千机门人,只是嘿嘿冷笑。 过得一会儿,人群中一人踱出,身穿官服,大腹便便,缓缓说道,“既然人已到齐,军商总会现在开始。我是本次大会的监察大臣顾宝宝,全权负责本次大会的公正公开。那接下来,先由上届会长曾老爷子为大家说两句。” 只见曾老爷子从一侧站起,由曾可搀扶着走到中央,咳嗽两声说道,“承蒙各位信任,鄙人在军商总会会长要位供职十年载,幸好得天垂青,大家伙儿日子过得风调雨顺,军商两界相安无事。吾本愚钝,全靠勤能补拙。可惜现已年逾花甲,精力大不如前,故才有前番让贤一说。今日总会我们将推举出一位新的军商总会会长,带领大家继续前行,促进官商和睦,使得百姓安居乐业。” “那新任会长一职,曾老爷子心中可有推荐人选?”顾宝宝问道。这是一个惯例,一般换届,前任会长都会推荐一人候选,曾老爷子在整个鲁阳地区那是响当当的人物,德高望重,大家都十分敬重他,他推举之人定然能够服众。 见会议刚开场就进入正题了,大家都打起了十分精神,在场这么多对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曾老爷。 曾老爷看了看会堂内上百号人,又看看曾可,轻叹一声,说道,“此位当然需要一位年富力强,正当壮年的军商要员担任了,我作为前任会长,打算推荐—” “这个会长职位,我来当着玩玩如何?”还未待曾老爷说出口,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这句话宛如一滴水在油锅里炸了开来,使得人群议论纷纷,都往发声处望去。 第三十二章军商总会 一名男子大大咧咧地从武林人士堆里站了出来,穿着衣衫褴褛,形貌猥琐,背上是个大罗锅,嘴上叼了根牙签,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瞧着让人生厌,声音正是由这男子所发。他右手牵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女娃年纪不大,但肤若凝脂,花枝貌美,将来长成,定是个极美的人儿。两人容貌反差极大,形同天壤。 “放肆!你是什么人,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站在吕道明身后的陈把总大声呵斥道。 “嘿嘿,只要有能力,军商总会会长人人都能做,为啥我不能做?”男子撇着嘴说道,敢情这人还是个歪嘴巴,越发显得丑陋。 “会长一职确实有能者居之,敢问这位侠士尊姓大名,是何身份,才学几何?”顾宝宝说道。 陈把总见顾大人发话,一口怒气只得吞下肚去,不便再响。 男子说道,“在下一要饭小乞丐,姓名不足挂齿,不过论才能,怕是比场内的大部分人都要高出一点点。”这人话一说完,周围人群耸动,不少人见这乞丐口出狂言都破口大骂起来。 崇湖太守关彪拍案而起,喝道,“来人啊!把这乞丐疯子给我轰出去!”两名赵兵踏步上前,伸手就来拿这男子。 男子只是冷笑,士兵们双手刚要及体,只见他右手上下一翻,这两士兵就直直飞了出去,跌了个四脚朝天。显然男子身负武功,寻常士兵不是对手。男子转头问顾宝宝道,“顾大人,你说的能者居之,还作不作数的?” 顾宝宝看他真人不露相,说道,“自然算的,众军士不得对这位先生无礼。”顾宝宝毕竟是京官,且是本次大会的监察大臣,汤显忠关彪等人都买他面子,便不再动声色。 吕道明见有人搅局,赶紧给刁无极使了个眼色。刁无极会意,走下场来。 刁无极自前几日与千机门交手后空手而回,自然是大大地丢了面子,眼下手上创伤都还没好利索,但是自己和吕道明唇齿相依,见有人当众叫板,不得不起身帮忙扫除障碍。 刁无极上来打了个哈哈,道,“这位兄弟武功不错,看起来似个江湖中人,没料到也觊觎会长一职,想吃军商界这碗饭。”那男子斜睨了一下刁无极,说道,“本人不过一心为鲁阳百姓谋福祉罢了,会长一职比起给某些别有用心之人还不如交给我呢。至于你,好像是个什么派的掌门吧,看来做了朝廷鹰犬,又有何资格来说我。” 千机门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有人先他们一步向吕道明一方发难。而自己这边竟无一人认得这男子,连夏媛媛这样见多识广,也是不知他为何人。 刁无极有点恼羞,刚要发作,顾宝宝开口说道,“两位先不要争吵,选举一事不只看武功高低,咱可不是选武林盟主。近数届大会,不是连任就是由前任会长推介后直接当选,都没有竞争的情形出现,想不到这届倒是大有不同。按照大会规则,如果出现二人或以上竞选,那就由本监察大臣出题考核,最后胜出者方能成为大会会长,看来这次在下这考官是当定了。” 顾宝宝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为了确认候选,曾老爷子,请说完您要推举的人选先。”曾可抢着说道,“我爹爹推举鲁阳总兵大人吕道明。”曾老爷附和点头。 吕道明见终于念到自己姓名,赶紧站起,原本想好的场面话也不再说,眼下有人捣乱,自己可不能退让分毫,说道,“多谢曾老爷子信任,鄙人虽然才疏学浅,但为了鲁阳,说不得得奉献自己一片力量。” 顾宝宝又向乞丐男子问道,“那这位乞丐先生想来也是要参选的了,敢问你牵着的女娃儿是?” 那乞丐回道,“这娃儿是我义女,天生聪明伶俐,是我的智囊,与我一同参选,不打紧吧。” 顾宝宝并没把小女娃放在心上,于是说道,“好,候选之人已有这位乞丐先生和吕总兵,还有哪位自告奋勇的,只要抱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人人皆可上来参选。” 刚说完,人群中站出一人,大声道,“鲁阳米仓马义云也想为军商两界出份力,还望大家不要嫌弃。”此人生得其貌不扬,但是一对牟子炯炯有神,一看就十分精明强干。这个马义云,一家掌握整个鲁阳半数以上的粮食份额,战时还能提供军粮,近年来马家富有早已超过曾家,端的是富甲一方。军商人士都知道马义云的实力,他出来竞选并不让人奇怪。 千机门人看向曾歌,只见他表情悠然自得,并没有下场参与的打算,都感神奇。夏媛媛知道曾家和吕家关系复杂,自己不好多说什么,于是缄默不语。 白零本为了助曾歌而来,但是自打见到玉树观的于道、乐境泽二人后,眼神就再也没离开过他们。杀父仇人近在眼前,白零已经顾不上其他,几次安耐不住想冲上去报仇,只是环境尚不允许,不停告诫自己不要冲动,需要等待时机。手中匕首紧握,捏得手汗直冒。 顾宝宝环顾四周,见没人再上来参选,说道,“好,那此次便由吕总兵、马员外和乞丐先生三位进行角逐。”顾宝宝走至三人面前,说道,“军商总会举办已逾百年,诞生的每一位会长都是咱鲁阳地区一等一的人物。下面我将会从文治,商策,谋略,武功四项对三位进行考核。请各位遵从内心如实回答,答出项目最多者为优胜。四项题目均由本国文武大臣们出题,且陛下批阅通过,以备总会不时之需。题目作为锦囊伴我一路至此,未曾打开过,连我也不知题目为何,大家可放心其公正性。” 顾宝宝说着盯了眼三人,见他们各个跃跃欲试,便慢慢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打开念道,“第一题乃陛下所出,是文治之题,请大家侧耳恭听:鲁阳乃北方重镇,常年战乱,百姓民不聊生。但只要战事一止,却能立即恢复经贸活跃之态,若你为总会会长,如今之计,当施以何政才最为妥当?” 此题直接关切到眼下鲁阳民生,赵王应是对施政已有计较,就看三人回答是否能够贴合圣意。 马义云小时困苦,因极具经商头脑,长大后终成商界大贾,但对文治却是不大通透。皱眉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吕道明深谙官道,有恃无恐,见乞丐并不言语,便上前一步说道,“本官已有计较。” 顾宝宝道,“吕大人请说。”吕道明洋洋道来,“军商总会会长,当为军商两界出谋划策。军界战后获得难得的喘息机会,当抓紧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以防秦国贼子再犯边境。而商界自可借着两国贸易恢复,活络通商,以盈余之财供给军力,做好后勤之本。并且有官军保卫鲁阳地方平安,百姓自然安居乐业,更促经济拔升,此为良性循坏之举也。” 这吕道明洋洋洒洒一大段,直直说到了几个军界大佬的心里,但是商界人士一听则浑然变色。吕道明此番话语中说的冠冕堂皇,三全其美,但是其实摆明了就是牺牲商界利益去供给军界,几个商界富豪脸色顿时便不太好看。 马义云立时沉不住气,说道,“吕大人,你说得好听,但话音里外就是想我们商界无偿给官军输送钱财,这未免也太枉顾我们商界的利益了吧。”吕道明呵呵一笑,说道,“本官只是回答陛下文治之题,并无他意,你若有不同见解,尽管答来便是。”顾宝宝也说道,“吕大人所言不错,这只是答题环节,马员外可有文治之道答来,说不定更贴合圣意呢。”马义云立时涨红了脸,自己明知吕道明不怀好意,但是肚里却对文治毫无方向,支支吾吾做不得声。 吕道明见马义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暗乐,想这个暴发户和那乞丐懂个甚的文治之道,这道题就自己答了出来,甭管是否接近陛下之意,那都是自己胜出了。 “我也有一个想法,要不大人听听?”那乞丐一副神兜兜的样子,上前一步说道。 吕道明和周围众人听这乞丐竟然对文治有了想法,都较为惊讶,一个乞丐能懂个什么。谁料他娓娓道来,竟然有条有理,只听他说道,“吕大人所说大半狗屁不通,却有小部分说到了点子上,鲁阳文治,乃是官,商,民,三者循环。然而重点是官军吗,自然不是,而且是大大的不是。鲁阳是北方重镇,何为重镇,此处北通秦国,官道宽敞,即便多有战乱,百姓依然集聚于此,安家乐业。有了百姓,才有了商界的注入,才会有肚腹铜臭的富人们在这儿开铺子,做生意,否则谁会过来?而有了百姓,有了商人,才有了这崇湖关,本国才会重视此地,连年在此用兵,否则一个小小的崇湖关,至于多年厮杀,数万白骨埋葬于此吗?说穿了百姓才是鲁阳根本,甚至对于一个国家也是如此,民能载舟亦能覆舟,大家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番话只把在场各界人士都听呆了,谁都不曾想到一个形貌猥琐的乞丐能讲出如此一番治国道理来,先不说他与吕道明谁对谁错,单就这番见解,都已十分惊世骇俗了。 吕道明听得大惊。顾宝宝也是半天合不拢嘴,好半天回过神来,说道,“此题吕大人谓之重军,而乞丐先生言之重民,经我审视答案后判定,应是这位乞丐先生胜出了。” 吕道明失声道,“这怎么可能,陛下是怎么说的?”顾宝宝读着锦囊道,“鲁阳连年战祸,寡人日夜忧患,只盼国泰民安。鲁阳之地,有民百万,有民则有商,继而有军,环环相生。故民乃国之根本,断不可忘。文治之道,无不以民之角度而发,才合朕意,切记之。”顾宝宝读完,吕道明脸色苍白,关彪和汤显忠也有些坐不住了。众人见乞丐男先拔头筹,均喝起彩来,马义云只要不是吕道明得胜即可,是自己还是这乞丐胜了倒没那么在意了。 千机门人看到场上情形心里都暗暗高兴,只有曾歌脸上看不出喜怒,似乎事情与他无关,而白零注意力都在仇人身上,关注场上较少。 吕道明不敢指责圣意,于是赶紧说道,“顾大人,第二题烦请快快道来。”顾宝宝点点头,展开第二个锦囊说道,“第二题乃商策之题,是户部尚书方国举方大人所出,三位请看。” 顾宝宝说着让人端出三个盘子,每盘中皆有锦帕盖着某样物事。顾宝宝指着盘子说道,“假若三位为鲁阳富商,现在仅够投资一间铺子的闲钱,盘中锦帕所盖即为三间铺子。若其中只有一间写着赚钱,而另两间则会赔钱,锦帕揭开之前三位无法得知铺子盈亏情形,三位会如何选择投资呢。现在有请三位上前。” 三人面面相觑,听顾宝宝说是商策之题,可看着怎么像随机选择碰运气呢。马义云思忖论及商策,总该到我发挥了吧,看着盘中锦帕沉吟一番,见另外二人没有动弹,便上前说道,“那我马义云就先来做个挑选吧。”说着便指着右手边一个锦帕说道,我就投资这个商铺吧。 而那乞丐男子与女娃交头接耳一番,见马义云出手,随即也说道,“顾大人,我也与马员外所选相同,就投资右手这个。” 吕道明暗呼这乞丐男子卑鄙,他明知马员外深谙经商之道,所挑之物必有道理,跟着挑选一样的至少比自个儿瞎选强。吕道明也是急急跟着上前,说道,“顾大人,下官也选右手边的铺子。”周围人见吕道明跟风之样,嘘声四起。但吕道明当真面皮老厚,任凭众人不屑,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安然自得。 顾宝宝似乎早猜到三人此举,哈哈哈大笑,“方大人果然智慧超群,知道定有此出。”他虽然笑着,但却并没有立即公布答案,而是随手揭起了左手边的锦帕,只见锦帕中有一木质棋子,上刻“亏”字。于是又转头朝三人说道,“现在本官揭开左手锦帕,为三位去除一个错误之选,并给你们一次再选择的机会,你们会保持选择右手边,还是转而选择中间的锦帕呢?”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商策之题的核心诡计原来在此。顾宝宝明显知道三个锦帕后哪个才是赚钱的商铺,却故意去除其中一个亏损商铺搅乱人心,是否转换选择让人纠结不已。 马义云一下陷入了沉思,那乞丐男子和女娃也是不停思索,过得一会,那女娃又偷偷在乞丐男子耳边小声说话。而吕道明眉头挤到了一起,大脑飞快运转着,心想这顾宝宝不是挖坑让人往里跳嘛。 过了许久,马义云磕磕巴巴地说了嘴,“换!我选中间的,老子拼了。”马义云有着商人天生一份赌劲儿,在如此拿捏不准的情形下,便是拼着要赌上一把。而乞丐男子似乎和小女娃打定了主意,见马义云选了中间,自己也嘻嘻哈哈地说换中间。 顾宝宝望向吕道明,只见他来回踱步,举棋不定。吕天性多疑,往年多次前线作战都是先求自保,这种观念在他脑中根深蒂固。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初始的选择是正确的,怀疑顾宝宝就是因为看到己方三人选对了,所以才故意揭开一个亏字商铺,迷惑自己,让自己再做选择,从而出错。 吕道明踱步再三,立定驻足,说道,“顾大人,下官决意不换,还是选择右手锦帕。” 顾宝宝微笑道,“当真?吕大人确认否?”吕道明看了下顾宝宝神情,忙又摆手说再想想。于是又思考许久,直至马义云不耐烦催了他,吕道明才叹了口气说道,“顾大人,下官不换了,决定是右手锦帕。” 顾宝宝大声道,“好!”说完揭开中间和右手两块锦帕,顺手拿起盘中棋子。只见中间盘中的棋子上刻着“盈”字,而右手盘中的棋子上刻着“亏”字。吕道明只觉眼前天昏地暗,险些摔倒,刁无极赶紧上前扶住。马义云、乞丐男子和小女娃俱都欢呼雀跃起来。 吕道明这下连输两招,即便后面两手都赢,那也只能堪堪追平这乞丐男,更何况自己本不擅长什么谋略,更别提什么武功,要想连赢两场谈何容易。吕道明当即恼羞成怒,大声骂道,“不对!这乞丐和这女娃有古怪!他们每次答题之前都要交头接耳,莫不是在作弊。他们定是偷看了考题,定是如此!” 顾宝宝听了马上脸色一沉,斥道,“吕大人,本官以性命担保,陛下所赐锦囊从未开启过,你如此质疑考题不正,是想说本官包庇作弊,暗通款曲吗?” 吕道明语无伦次,想到自己失败的后果,浑身不寒而栗,说道,“顾大人,下官……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却见乞丐牵着的小女孩笑颜如花,接着吕道明的话说道,“只是自己阴谋不能得逞,要死要死,哈哈哈。”许多瞧吕道明不起的人都跟着大笑起来。 吕道明惶恐,赶紧抓着刁无极衣袖,急道,“刁掌门,助我。” 刁无极冷冷点头,二话不说,一个起落逼近马义云,一指点出,马义云吭都不吭一声,当即软倒。乞丐男见他出手,早已起势防备刁无极,谁知自己眼前一晃,啥都还未看清,那刁无极已到自己身后。乞丐男转身一掌拍出,刁无极掌心有伤,不愿对掌,左手一下架开,右手直直一指往乞丐胸前点去。 那乞丐见马义云点来,脸上突现奇怪神色,怒斥一声,“无耻!”却是左右双掌齐出,往刁无极脸上拍来,竟然毫不守御,意图力拼个两败俱伤。刁无极暗赞一声好功夫,想不到这其貌不扬的乞丐竟然是个武林高手。 刁无极武功极高,内力尤其深厚,眼看对方掌到,自己指上内力急出,凌空虚点,指未到但内力先至。那乞丐中指,掌至半空,堪堪软了下来。在场各武林人士见刁无极露了这一手,均咋舌不已。 嗖地一声,眼前扑来一人,这人头发散乱,身着千机门弟子服,正是曾歌。曾歌不知为何,刚才的淡定劲儿全然不见,拿起金刚伞,径直就向刁无极捅来。刁无极哼了一声,早知道千机门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见来的只是个门中弟子,骂道,“你们夏宗主都奈何不了我,你又是哪来的小崽子。” 还未等刁无极动手,只听乓地一声,曾歌虎口巨震,金刚伞脱手。眼前突站了一人,身穿红衣,衣领上绣了把暗色宝刀,身形似曾相识,手持一把唐刀,笑吟吟地站在场中,说道,“小兄弟,别来无恙啊。”曾歌立马反应过来,这人就是当时乘夜袭击千机门的红衣蒙面人,现在露出了真容,衣服也换了带有影刀派标记的红色袍子,想起门口署名,那此人定然就是叶依的师兄丧门刀丁准了。 眼看吕道明失败在即,却平平冒出两个武林高手助纣为虐,曾歌心里气急。而丁准一刀打飞曾歌金刚伞,心中畅快,当时误中毒气,心里引以为恨,眼下正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顾宝宝颤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会长竞选岂能用武挟持,甚至还是旁人助拳?”刁无极嘿嘿一笑,说道,“顾大人,竞选中可是有一样武功比试,现在不正在比的武功一项么,你瞧他们可还的出手来。另外这乞丐一直有女娃商量计策,我们吕大人就不能有个把侍从协助比武了?”顾宝宝说不出话来,自己本没太在意那女娃,不过现在想来确实每到答题似乎乞丐男都会与小女娃商议,奇哉怪哉,莫不是智计过人的是这小女娃么。 顾宝宝说道,“就算你们武功一项赢了,还有谋略一项要比,且速速退去,不可再行造次。”说着看向周围士兵,他们都是吕道明亲信,没人理会他,顾宝宝心下大急。 丁准为人狠辣,说道,“顾大人说得好,但是假若武功一项比试中,吕大人的竞争对手都意外身死,那还怎么个继续比试法呢。” 周围人见他们起了杀心,都惊呼起来。松柏寺勿叹在旁迂腐地念着阿弥陀佛,唠唠叨叨地劝解,也不顾有没有人听得进他的话。 丁准随即恶向胆边生,拎起唐刀正准备挥下,却见身旁一道白光疾驰而来,尖锐直逼自己咽喉。丁准大惊,唐刀一个回转劈向来光,只见此光一个转折,瞬间又从刁无极身侧划过,幸好刁无极武功了得,连续踏出几个八卦步,手中吴钩出手横挡在胸,仍旧是衣袖被划破老大一个口子。 众人惊愕,只见场中站着一个青葱少年,手中拿着一把短匕,正怒视丁准刁无极二人。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