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晚月与明天》 第一章引 君马国,小王村。 一五岁男娃,穿着不合尺寸的破衣裳,拖着腿摆子,袖襟子,追着一帮哄闹的儿童。 一长约八九虚岁面容精致的双马尾女娃,不胜其烦!叫住了伙伴,皱眉叉腰颐指气使的询问:“小臭虫!我们玩啥都不带你的,你次次跟过来干嘛?” “小臭虫”抿抿干裂的嘴唇,心中再次犯难:平常受到排挤,自己总是跟着一块傻笑,傻笑后受点委屈也总算是能一起玩了。只是这次却不再想掩饰尴尬,相比搭笑,不如落寞下场,冷冷清清的快活点。 “小臭虫”胡思乱想,一时积怨入脑,脚步虚踏。摇摇晃晃中扯扯衣袖提着裤角离去,留下受伤的背影。 女娃子诧异,这倒不曾见,此时脑海中印出二哥讥笑手下的样子,拓着模子摆摆手,扬起嘴角指着“小臭虫”向周围人卖弄:“这种人如果不懂得识趣,倒不如死了算了!”刚说完,心中计较起“小臭虫”的感受满是后悔,不由怨恨二哥,当时竟是如此的给那人难堪。女娃放不下面子,只能心里不停念叨着:“小臭虫”不要放心上,“小臭虫”你早就习惯了,我知道你不会在意的。 “识趣是什么意思?王桃姐,你给我们讲讲!”周围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竟开始请教起来,另几个稍显懂事于心不忍的孩子,也在片息间又站稳了队形:“是啊!王桃姐总是知道的最多!” 女娃子王桃收到阿谀奉承很是享受,瞬间将方才内心的悔意抛诸脑后,脑中一热言语更加不堪入耳:“识趣?”又斜目挑眉意指几丈外的“小臭虫”:“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些馊水烂菜,还不知道有差距,这就是不识趣!”然后又引着众人哄笑:“他嘛!还算是识趣的!起码知道自己是馊水烂菜!哈哈哈哈!” 几个小娃娃还不懂事,只觉得“小臭虫”肯定不好受,自己千万不要被如此对待,赶紧跟着咧嘴扯笑。 “王桃!你怎能如此见解?我也嫌他,叫走就是了,何必如此侮辱他。”忽然间一男孩仗义执言,看模样生的英气,看个子估计是这几个孩子中最大的了。 王桃循声而察,恰好是自己平时最留意的那个,此时竟扫了自己的面子!咬着牙辩解道:“李承栋!我又不知道咋个东西,你怼我作啥子?”觉得没有说服力又添一句:“可我家做秀才的二哥就说了,他这种就叫不识趣。” “哼!你二哥?我家先生说过,他就是一个飘在天上的草包。眼睛不落地,学问也不落地。你学他做什么?”李承栋气不打一处来。 “你...你!你骂我二哥干嘛?就凭着你李承栋,在司先生门下做书童,就如此这般欺负我?”王桃也是急眼,觉得丢了面子,咬牙咧嘴的威胁道:“你!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爷爷可是小王村的大老爷,你们不都还是看着我家脸色吃饭!” 李承栋氏族营生和老太爷挂的紧,自是知道其中厉害,心里悔出了头,又觉得大丈夫不该委曲求全。想到自己还算不得大丈夫,只能生闷气把手中沙包狠狠摔在地上,学着先生甩袖离去的样子,怎么也能挽回点面子吧? 其余几人另行借口仓促离去,毕竟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拐角处却又喜笑颜开的另觅游场了。 这边“小臭虫”矗在家门外使劲摸眼泪,对着水缸照了照,发现成了大花脸,心中不由更加难过。这刚抹去的眼花又汇聚成流,淌过下颚。 “小娃?怎么外面站着?快进来。阿娘做了你最爱吃辣面馒头。”半掩的门后,隐约可见一中年妇女躬腰伏案,似乎揉着面团。 “来了!娘!”“小臭虫”侧首应声,避之不及。小心翼翼的看了娘亲不似要出来,赶紧与缸中自我对整衣裳,舀出些水洗把脸,面容无异,这才推门拉栓。 “噫!你这孩子大白天关什么门,黑布隆冬的,瞧也瞧不清。快去开开,别给娘添堵。娘给你做完饭,下午还要去陈婆那里帮忙。小娃?定春!” 唤了半天不见回应,中年妇女将手中面团掷于桌案,气糟糟的去开门:“你这孩子又发什么脾气!一天天的在外面受气,家里还有个小祖宗等着!我...” 中年妇女转身望去,却看见自己的小娃子薛定春满面泪痕。 娘亲已经看到,薛定春只能一边哽咽一边抹泪,霎时不知悲怨何来,一声“娘亲”悲中生悲,怨中生怨,嚎啕大哭! 片刻后,薛定春情绪稍作稳定,薛母轻轻的吻了吻怀中孩子的脸颊暗自神伤:“小娃,你今天是怎么了?平常你都是很坚强的啊!是有谁欺负你了吗?” “呜...娘!!爹爹在哪里?不管是小王村还是以前的东门庄、大河镇还有大河庄都没人和我玩......他们为什么看到我就讨厌?他们是不是嫌弃我没爹爹?他们是不是嫌弃我们家穷?娘你不是说了...没钱不是穷吗?他们为什么都不喜欢我?...我!...我...”薛定春话不到几句,又哽咽起来。 “小娃......娘啊!什么都不懂,以前就是个做丫鬟的,后来遇到你爹爹于是便有了你,但你爹爹是个了不起的人,要做大事。所以娘亲不能打扰他,你懂吗?”中年妇女几经深思,不可吐露面色痛苦。 “娘!!我...我懂!”中年妇女怀中的薛定春回答的信誓旦旦。 “唉...行了,你去吃些东西,今天在家里玩吧,娘亲要去大宅子里给他们把下午的活做了,然后就来陪你好不好?”中年妇女强打精神,不知为何竟已如此萎靡。 “娘不去行不行!!!我自己真的很害怕!”薛定春心中计较,这流了几刻钟的泪水都没能让娘多陪陪自己,一时更难过得紧。 “傻孩子,娘今天早早回来行不行?”中年妇女眼中佯装打笑。 郑宅。 薛定春娘亲跪请于郑老太太。 “郑老夫人!” “是你啊大闺女,有什么事吗?”郑老太太半眯着眼。 “......老夫人,我今天是打算和您请辞的,还有那租住您的屋子也与您说一下,顶多再住一个月就走了。” 郑老太太挺了挺身子,睁开眼睛面漏喜色:“是找到好去处了吗?” 薛定春娘亲神色娇羞:“是啊,老夫人。沾了您的福气,定春他爹要来接我们回去了。” 郑老太太努努嘴:“沾我什么福气。”语罢又徒自笑了起来:“你总算是熬到了,可以过过好日子了。” “老夫人......”薛定春娘亲看着这位老夫人,又想起初到小王村之时,盘缠被贼人偷盗,自己同定春风餐露宿多日。那日郑老夫人寺前作法布斋——求雨。见我母子二人遭遇,领到府上安排活计,还给自己找了现如今的住处,实在是菩萨心肠!想到这深深一揖。 不等老夫人开口,薛定春娘亲便开口请辞。 老夫人闻言,撑着小臂五指内扣,示意靠近,将薛定春娘亲拉到一旁客椅上坐下,示意等待。薛定春娘亲不好意思拒绝,待老夫人步入后厅赶紧起身。不消片刻老夫人已经归来。 郑老夫人手中拿了个精致的桃木首饰盒,犹有芬香。开了锁扣取出一枚金玉绣花簪,漂亮的很!执簪于胸前:“大闺女,我这一辈子风风雨雨都看过了!知道你的不容易。我们做女人的都是辛苦命,尤其是你这种老老实实的。唉...这簪子我为你戴上!你且不要急着拒绝,否则我碎了去这份“相遇”,也不愿再和你多说。”老夫人缓缓入神,又拍拍椅子让薛母坐着听:“这簪是我娘家传下来的,传女不传男。其实我曾经也有过一个女娃,恰逢战乱,不知被哪个狠心的贼人被掳了去!后来,我又育有一子,却还是怨恨不减。”老夫人想到下一句,眼中带笑轻抚薛母手背:“那日,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我就想起我那娃。说实话,这么久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像不像,但人这一辈子来来回回那点情感说不明白,才活不明白。这簪说白了...是赠我闺女哩!”郑老夫人额首相磨,又有清流夺目,回了房内隐去身影。 薛定春娘亲兀自流泪许久,摸了摸发间金簪,一语作响,一语做罢,都是些复杂心思,罢且还了。 第二章别离 “娘亲!!你竟然这么早回来了?你带的什么好吃的”薛定春见娘亲带了些油纸裹物,口水直流。“是烧鸭!是不是烧鸭?” 薛母难得俏皮:“你猜?猜对了就有的吃!” “嗯!...呜...娘亲我给你留点,你回头猜完了吃!”薛定春嘴中已经塞得满满当当了。 薛母从被子下悄悄抽出几页写的密密麻麻的纸件,又从怀中取出刚刚买的笔墨纸砚,来到屋外誊抄。满腹苦水以笔入信,恍惚中看到了曾经为少爷研磨铺纸的自己。 ...... 敬启吾君: 君曾有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如今千秋已过。 祈盼中, 朝华却枯萎了。 却,无可奈何! 却,心中涩苦! 如今秋雨微凉, 但春花不可凋零。 如今子母春秋苦寒,饮露舐霜。 望夫君有感血脉,迎子归途。 丫鬟小玉 曾听娘亲说,像她这般下人,本身是没有名字的。老爷们见着了啥,就取了啥模样的名字,男的是猫狗石头之类,女的柔美点有:小草、阿水等,嫌麻烦了就用颜色代替。多数老爷是不舍得给他(她)们名字带个金玉银帛的,娘亲笑着说,下人都是不值钱的命,我乐呵着刮刮娘亲鼻子:“你也不值钱。” 娘亲说自小就见过少爷。 那时,娘亲刚被卖到府里,也就四五岁。少爷大冬天在庭院里撞见他们蹦蹦跳跳的,直夸娘亲好看,要叫她小玉! 老爷夫人知道少爷是想找个玩伴,索性让娘亲跟着伴读服侍少爷去了。 娘亲常夸少爷有文采! 于是,少爷写作的时候,一点都不敢打扰。 少爷常夸娘亲长得漂亮,于是作了一首词: 眉眼如月,颜如玉。 媚有西施,羞与娇。 娘亲最喜欢当中应了名字的“颜如玉”三字,于是常偷偷的称呼自己:颜如玉。 我问娘亲少爷是谁,长得什么样?还有娘亲为什么会被卖给别人?娘亲听了不说话,可能是自己跟自己在生气。这时候我要是还多嘴,她就能一天不吭声,有时候还会冲我发脾气。 但娘亲多数时候都是温柔的,眼睛水汪汪的。就像李承栋的先生说的那句话:温柔之所向,目光如水也。 尤其是在她受委屈之后,眼神中的泪就更像水一样的流。这时候我多半会想:我爹爹在哪里?如果少爷是我的爹爹就好了,爹爹可能是拿不出手,要是有个像他那样有面子的人当爹,我和娘的日子都会好过一些了。 数日后,颜如玉刚从郑宅收工回家,路上遇见驿使。 “小婆娘,京城的书信。赶着趟!你正好取了。”一蜡脸虬髯大汉骑匹小骡子极不搭衬,看到颜如玉,还眼冒金光,大老远就吵吵嚷嚷的! 这老东西被叫做黄胡子,容貌渗人,手脚粗鄙。已三十有二,尚未成家。驿使一职听说还是家中老娘花了棺材钱买下的。是游手好闲,欺软怕硬的主。 黄胡子觊觎颜如玉容貌已久,借此机会搭话,偷偷打量:这模样没得挑剔,好生勾魂!若不是多带一张嘴,自己倒是还可以考虑考虑。现在吗?哈哈!这等没男人的寡妇,私下暗合的机会多得是! 黄胡子递过信件,看眼署地,开始有的没的说了起来。“呦!你这婆娘倒是厉害,京儿里都有人!咋个公子跟你来往?” “黄大哥说笑了!”颜如玉轻笑挑过话题,只教黄胡子的轻佻,没了去处~ 心中暗骂:骚婆娘! 颜如玉心中絮乱,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最后还是打开信件: 你们之事我已明了,我于即日启程,五日后接定春回府。 薛岱山 “五日后?薛岱山?老爷!”颜如玉心中急又乱,不知老爷从何得知,怎就这般回事。又问向黄胡子:“黄大哥,这五日后当算是那一日?” 黄胡子作生气模样:“小婆娘,你当是哪一日?收到信之日到我昨个赶回来就已经四日半了。” “四日半了?...那今天就是第五日了?”颜如玉喃喃自语如失神魂。 不远处正有一位白髯长者,左右伴着干练模样的侍卫向颜如玉、黄胡子两人走来。 黄胡子看着几人打扮,心下哆嗦:自己何时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左右侍卫持剑环臂,轻撇下颚示意黄胡子离去。黄胡子如获大赦,一边作揖一边后退,隐蔽望了望几人,心中臭骂:真当是里外一套,早就有了主!稍后退隐远处,环顾没了耳朵是非,直呼**无情。 这边白髯长者发问:“小玉?” “老?...老爷!”颜如玉听闻打量:鹤发束结,锦绣长褂,额头和鼻漕打了些褶,容颜只有几许变化。虽识得此人,却不知福祸,张口哑声。 “小玉,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过来讲话吧。”薛岱山挥去左右,侧移数步,颜如玉紧随其后。 “小玉,我就直说了。你和正宇的事,来前我听说了个大概。现在正宇年过二十有三,依然无子。正如你说的孩子在这里伶仃受苦,不如跟我回府里做个少爷,如何?” 薛老爷子稍作停留凝视颜如玉:“至于你,我薛氏于朝中也算有点名气,正宇又有妻室......” “老爷......我明白!我也都想好了!”颜如玉面色苦楚,心如刀割。 “恩,你决定好就行,那就去看看孩子吧。”薛岱山难得笑笑,直点头。 家中,颜如玉叫定春去后房换了近日新做的墨青布衫。再示手介绍:“定春这是......”颜如玉看看薛老爷子。 “爷爷!爷爷!哈哈!”薛家一脉单传,老爷子年近半百终于添了一孙子,于是边说边乐,直抖手。 老爷子定睛端视片刻:“恩!你倒有点小先生模样。”见薛定春生的俊俏,自己也嗓门扯地老亮:“哈哈!到底是龙生龙,凤生凤!” “爷爷?爸爸的爸爸吗??”薛定春见此人不难说话赶紧插嘴。 “哈哈!那当然是老子的老子!”喜笑颜开,心中大悦。 “那你也姓薛?那你在薛家做什么?”薛定春童言无忌满心好奇。 薛岱山竖起个大拇指挑眉瞪眼,挽袖比划:“爷爷在薛府就管做这个!” “那是什么?大...大!大管家?”薛定春面色惊愕。 薛岱山面露不满:“最大那个!” “大老爷!!!那不就跟村里王桃那老爹一般大了!” “差不多,差不多了!”薛岱山倒不认识王桃老爹是什么人,想来是定春这娃认识最厉害的了。 ...... 天色晚了,薛岱山三人一起在村中小店坐顿桌,定春娘亲迟迟不肯入席,最后薛岱山点点头劝她尽早入座,犹豫片刻这才一起吃上了饭。 薛岱山瞅瞅薛定春心中兴喜,叫老板上了几壶最好的酒,兴头上叫娘亲也端上几杯。 娘亲便放不下酒盏了,一杯接一杯的饮。但无论喝多少酒,还是会从眼里流出来。要不是娘亲说过大人哭不出来的,薛定春都要以为是有人欺负了娘亲。自己也偷偷尝了一口,呛得直流眼泪,算是“明白”娘亲的感受了。 ...... 小王村外,马车上。 “娘亲,你为何不走呢?你不想爹爹了?还是爹爹像我一样让你生气了?”薛定春大声叫囔着,欲泫欲涕。 颜如玉佯装笑容,极力开导薛定春:“当然不是了!娘亲要过一阵儿才能去,不行你问爷爷!” 薛岱山不忍直视,默默点头。 “那...那你要快点来啊!” “娘亲忙完了,快快的去好不好?” 回首看着娘亲薛定春突然泪流不止,又转过头不想被娘亲看到。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喝过酒,却怎么也从眼里溜了出来? 马车渐行渐远...... 第三章“地头蛇” 傍晚,临汾城外~ “老爷!天色不早了。我们入得城住店了!这当地有句话叫,摸黑了走不得!” “怎么讲?” “城外向南二十里开外,往后百里林深茂密,水陆交错,且又毗邻他国,实在管属不易!于是营生了水匪的买卖,是出了名的‘绿坟头’! “既然知根知底,就你俩定夺吧。”薛岱山的身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 “爷爷!爷爷!到城外了吗?我要下去看看城里是啥样的?”薛定春途中听爷爷讲到城村之别后,几次询问到否。 “还得一会!”薛岱山宠爱的摸摸薛定春额头,又嘱咐二人:“等会城里你们先去筹备物资、安排事宜。我爷孙俩街上逛一逛。” “是!” 临汾城外。 “哇!爷爷!他们的墙好高啊!”薛定春大呼小叫,引得入城人群侧首。有所察觉后脸色一紧,怯生生的拽拽爷爷袖子:“我们快进去吧!” 城门口通行处—— 通道设拦,两名卫兵例行检查,七八余人账中候息。 “临汾城内,日出而出,日落而归!请大家排好队接受检查,早点入城。”一卫兵看着眼前“长龙”大声吆喝 约莫一刻钟后,四人轮检入城。 左右侍卫出示一枚令牌模样物品。 “恩!你家城主大人知晓的。”左右侍卫怕门前卫兵不明,提前打了招呼。 “是您啊!”一卫兵低头哈腰主动攀谈:“几位大人来时就是小的叨扰,可有印象?” “公事公办,你也是尽职尽责。”右侍卫看着相识,承着话倒也客气。 “那是那是!”卫兵知道车里坐的是个大人物,受到他的侍卫夸奖,不禁底气多上几分,宣官调声音也大了些:“早先我家大人因公外出,自觉得招待不周,交代几日后还有相逢,吩咐我与上次共事弟兄分早晚分班例查,以接见大人,为城主大人略尽地主之力。” 左侍卫在马车旁轻扣几下,马车上薛老爷子闷声应答。见状,此前小兵招呼了弟兄,紧着贵宾到达之前通知城主去了。 几人一马一车,在两列卫兵护卫引领下,浩浩荡荡的驶向主城府。路人稀奇,悄摸的指点比划,一时风头无俩。 主城府外士兵由远到近罗列两排、仪仗位于其后,中间束发拔腰的就是城主王源了。 “薛将军!”王源单膝跪立行军礼。 薛岱山马车上左脚刚落,右脚虚踹,笑骂道:“还搞这套!你也是个城主了,不替手下想想。” 王源也是大笑,闪躲并大喊:“你们说,官大了就敢骑薛将军头上了?” 一众士兵哄闹:“不敢!” 薛岱山乐的皱纹都少了些,同时心有所感:“有咱老弟兄?” “十几个吧。”王源说着起了身,上前给“老将军”一个熊抱。 薛岱山装作嫌弃的推开:“还是个憨货,算了!晚一点把那十几个不上进的叫上,一起喝几杯吧!” 临汾城城主王源眼睛一亮:“得嘞!就等你这句话了!” 晚宴上: “今天来的都是咱队伍老骨干了!我王源要说上两句。” “好!”“好个屁!下来吧!”“老王好歹是个城主级别,总得说两句!”“老王,薛将军还没说话呢!你搁哪放啥屁!”...... “对对!将军还没说话呢!我王源今天耍啥城主风头?” “将军,你可不知道王副将,官做大了!如今脾气也大了!” “对!将军使劲骂骂老王,当个城主平时没给我好脸色看。” “可不是吗!” “老朽如今官也做大了,大伙还能给我好脸色看,可真是抬举了!” “还老朽!将军到底官也大了,说话都不一样了。” “哈哈哈!”...... “是谁怼将军的?怼得好!这个月俸禄双倍!” “我也要我也要!我最敬爱的城主大人!” “哈哈哈…” ...... 左右搀扶着薛岱山回房,途中薛定春满脸羡慕看着薛岱山:“两位叔叔,爷爷好朋友真多啊!”又嘟囔个嘴:“明明后来都在开爷爷玩笑,爷爷还更高兴了!不像我,脾气不好,朋友也没有。” 两侍卫微笑,高个侍卫安慰:“少爷是吃了些苦头,不过以后就晓得怎么个甜法儿了。” “恩!尤其是‘下人’‘老爷’‘少爷’的名分,越分越没趣!”薛定春倒是想起了什么。眼眶盈润的看向左右:“倒不能有个不分这些的地方吗?” 较矮侍卫轻抚薛定春额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颇有感伤:“少爷,这身份有高低之分、学问有对错之分,是那些人道理学的不好,得一分,臆满盈罢了。” 较矮侍卫又觉得答非所问小少爷未必听得懂,又兀自摇头然后叮嘱:“少爷,我说的太远了,也说的糊涂,听不得!听不得!” 薛定春确实听了个糊涂,但听到“学问”、“道理”连忙搭腔:“没错!没错!学问道理哪有不好的?”还想说道两句,却发现还未请教称呼,心中羞愧难当。 左右侍卫两人对视愕然,摇头轻笑,笑这岁月有形,但有一二开心就人“不易老”。 ...... 次日临汾城外,天未明,一车一马四人悄然先离,独留几名卫兵风中凌乱,与城主讲且不讲?真是为难! 近正午,几人在途中一片密林歇息。薛定春下了马车,话匣子也下了锁:“晋叔叔、元叔叔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啊!”原来是路上悄悄得向薛老爷子请教了二人姓名,来表诚意了。 左侍**中、与右侍卫元庆两人听来突兀,家中门丁不曾被如此礼称,但无不妥,于是聊了起来:“此去京城数百里,昨日说的‘绿坟头’乃是汾江支流--阴柳河支。阴柳河支横跨君马国与大邬国。”侍**中见薛定春神色费解,笑了笑:“总的来说,就是那边现在不安全。我们要绕远路。” 如是方懂,薛定春长长“噢”了一声:“那就是,要晚一点到家了?”又巧转脖颈看看爷爷,对家这个称呼并无不可,于是心中更加窃喜。 晋中、元庆二人看破不说破,乐见这乡下少爷愁归。 “呦呦呦!这不是薛老将军吗?今怎么跑我这做客了?”晋元二人闻声大惊!拔剑环侍薛家爷孙。 林中树叶簌簌作响,之间百十来人显露,通体打扮寒酸,但身材魁梧面色阴寒,周遭游离着一股鱼腥味。显然是混迹江河的“绿贼”了。 难不成是阴柳河支的“水鬼”?可不是已经绕路而行了吗? 领头之人四十啷当,腰胯精钢大刀,却手持着把纸扇书生打扮,更邋遢着一脸胡须,叫人不知从何评价。 见过这薛老爷子并无应声打算,稍显无趣。于是装模作态掩扇悄声:“你们绕来绕去!不觉得此地眼熟?” 四人环顾,薛、晋、元如梦方醒。 这“钢刀书生”左右和一,手扇作响:“哎!是了!是了!你说说你们,怎么路碑移个二三里就能看着了道?啧啧,就这还“车骑大将军”,我看我也能当当!” “不得无礼”晋元二人眼中怒视,心中已有决断,示意爷孙俩人撤离。 薛岱山左手腾后右手侧挥,退去晋元。拎着袖襟的双手,和拳虚探一礼,片刻后缓缓开口:“想必阁下就是这阴柳河支的二当家‘马判官’马王槐吧!老夫即将晋升车骑一事,鲜有人知,所知无不是朝中大臣。想来你们阴柳河支的三位当家是准备在朝中谋个官了?就是不知道是哪国的‘官’!”语罢薛岱山眼神锐利直问‘马判官’本心。 “马判官”威风十足,不退不让:“那就要到船上聊聊看是哪国的官了,请!” “请!” 第四章两个和尚 “不行!我薛家代代中忠良,怎么可能在我这里落个不忠不义的名号!此事休谈!”隔壁房间不时传出薛岱山的阵阵怒吼,晋中、元庆二人轻抚小少爷后背示意放心。 “砰!”三人房门被马判官一脚踢开,薛岱山这边嘴角带血一身污垢,显然是挨了拳脚。马判官向薛定春迎面走来,晋元二人上前阻拦被船上手下按倒在一旁。 马判官揪着薛定春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老匹夫!我再问你一次,是要做个王朝走狗还是救你孙子的命!” 这薛家自定国以来三朝为官受尽敬仰,但又三代单传,要了薛家的根不如要了他薛岱山的命。 “唉~”一声叹息尽显无奈。 “听闻你忠心可鉴,准备大义灭亲了?”马判官掐住薛定春的脖子,看样子是不打算交涉下去了。 “住手!我说!我说!”薛岱山情急之下又跌了个踉跄。 “老爷!老爷~”主仆一心,晋中,元庆两声老爷不知是心痛薛岱山受了辱,还是弃了国。 正是紧急时刻,“咚咚咚咚咚...”船顶此时传了一阵脚步声。 “上去看看!”马判官停下了手上动作,给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船舱入口拐角处走来一个黄色僧袍的老和尚,和粗布青衫的小和尚。 “阿弥陀佛,贫僧不请自来还请施主海涵。”老和尚看似旧友作揖拜访。 “阿弥陀佛,这老和尚不请自来还请你们海涵!”小和尚装模作样十分搞怪。 马判官瞅瞅两人也是拜了请随后问道:“想必两位都不是寻常人,怎么也喜欢趟浑水?” 老和尚笑谈:“我等只会念经的老和尚,不去劝人放下屠刀还能作何?。” “贼娃子,老和尚让你放下屠刀。”小和尚不知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坐井观天口气大,何事都要插上一嘴。 马判官倒也不闹,笑问道:“这方圆近百米内无不被我所感知,阁下既然能偷偷渡上船来,相比是知道些我的底细了。” 老和尚意会深长的问道:“贫道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如若入世感悟证道并无不可,只是你这学人的方法实在不巧妙。” “哦?看来和尚你懂得挺多啊!就是不知道你的道行够不够用!”马判官突然杀意毕露,正要出手。 一道残影掠过,“啪”马判官倒飞出几丈,口鼻生血,目眦欲裂。小和尚倒是出现在不远处。 “你这老狐狸还想证道?自作聪明连俗世这点规矩都不守,还是废了你的修为吧!”小和尚抻着一只手,拍拍衣袖,竟吓得马判官就那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都说佛法慈悲,马判官也是知道这个理,急忙卖了个错,伏在船板上抖抖擞擞的说道:“神僧饶命!小人不知两位神僧是山上的神仙,一时之间修法入了迷,竟想着谋害苍生的做法,如今已经吃了教训,还请绕我一命。” 这边薛岱山听的三人对话怪哉,只当救星降临,亦不敢询问。但见马判官求饶,就怕虎归了山,赶紧轻咳几声,吸引见老和尚看过来。忙泪眼婆娑的道谢:“今日得谢两位神僧救助,我主仆四人无以为报,但请受......”说着主仆四人就要跪拜。 老和尚虚步退开,双手托起:“阿弥陀佛,行善本不为索求,施主又何必为此动容呢?倘若今后见人磨难,不忘伸手拉扯就是报答了。” 小和尚咧嘴一笑:“对对!你看你家小子与我年龄相仿,日后相逢定不要忘了报答我!”还朝薛定春眨巴眨巴眼。 几人寒暄,一时之间冷落了马判官,却也不敢言语。 薛岱山轻唤薛定春,要他认个脸,千万不能忘了恩人。 小和尚突然说要送点什么给薛定春,在身上翻来掏去,不知要拿出点什么。忽然想一物,从袖子拿出一条灰色丝带,满意的挂在薛定春脖子上:“兄台!这可是之前我用来绑头发的丝带,如今头发没了,只能借物回忆往日。现在送给你当见面礼,他日再见之时,我定是秀发飘飘!到时可是要还回来的!” 薛定春先前惊魂未定不成言语,结结巴巴应了好,乐的小和尚合不拢嘴。 老和尚此时看看马判官说道:“念你这畜生修行不易,善恶未定。姑且饶你一命,速速离去,今后不得再在人间出现。” “等一等!”马判官正想逃离闻言身体又是一抖,一脸谄媚的看向小和尚:“大人您还有何吩咐?” 小和尚掐掐手指:“我送你一场造化!你家七孙女和我这兄弟还有些缘分,回头让你孙女去京城寻他渡缘。” “可,可我家老七......”马判官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我家老七年龄尚小,就这么去是不是不太好?” “那我要了你的命好不好?”马判官一听如此哪还敢商讨,直呼求饶。 “还有薛定春,你今后一定要...”小和尚又神神叨叨的说着,不顾薛家四人迷惑,老和尚一记爆栗提醒。“行了行了!就这样吧!”小和尚略有不满挥挥空气。 临行之际,薛定春小跑过去扯扯小和尚袖口,神色慌张的问道:“如果我们下次遇见,我该怎么称呼你?” 小和尚看他娃娃模样却蠢的可爱,仰头大笑:“我单名一个仲字,你可以称呼我为仲兄,但是!”小和尚突然严峻起来:“不能叫我和尚,我只是暂时当和尚你懂吗?” 薛定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马判官跟在两人身后出仓离去,薛定春急忙追出去,却哪还有半点人影。 薛岱山这边和晋中,元庆二人连连感叹,不知这一老一少两个和尚什么来路,虽然说话奇奇怪怪的,却就让马判官都畏惧。 元庆指指天,悄声说莫不是传说里的仙人吧?听说他们在人世间不能漏真身,所以都是这个做派。 薛岱山沉默不语,脑中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就曾今说过:薛氏一脉乃是一名修道之人入了世,在君马国当起战场将军,以厮杀悟道之人的后代。如果这是真的倒也就可以解释几人的行径了,只是人世间真有神仙吗?他们又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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