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此间人世无天人》 第一章,清风小道 正值盛夏,日头正好,南来北往贩夫走卒也是纷纷休息躲避日头。茶楼一层二层也是坐满了人,这等天气,喝上一壶茶,待日头稍稍下去一点,才好干活儿。 茶楼当中却是有一张桌子没有摆着茶壶,其它桌子也都是那四方桌,唯有这张桌子是长桌。不多时,一年约三十岁的男子身穿长衫,肩上背着褡裢,这男子走到那长桌前坐下,从褡裢里掏出惊堂木和一把折扇,小二也是认识这人,看到那男子坐好,立马送上一壶茶,恭恭敬敬在杯子中倒上七分满的热茶。那男子轻轻饮下一口茶,拍了一下惊堂木,只听“嘭”地一声,惊堂木与那桌面碰撞发出脆响,茶楼里鸦雀无声,原本正聊天闲谈的众人都止住了嘴,望向那男子。 “上回书我们说到这鄱阳湖月月沉船,今日我们要说的正是天罡怒斩蛟龙。”那男子原来是一说书先生,似是名气极大,众人也都给了面子,耐心听他讲书。说书先生继续说道:“要说这天罡,必须要说起这江湖上的风江阁。这风江阁的风江二字,风就是指这江湖风闻,这江就是说江湖之事。风江阁自建立之日起,就立下两榜,分为风榜江榜,前者说得是能在江湖上做出惊天地的大事者,自会登上榜单,而后者就是说的武道修为。咱们今天说的这天罡正是江湖风榜排行第九十二位的,出身天地会的天罡星赵千秋。”说书先生讲起十数年前号称蛟龙有悔的赵千秋。这蛟龙有悔的绰号也是赵千秋游历之时路过鄱阳湖,听闻有蛟龙作恶,手握双匕沉湖斩杀那恶蛟的故事。 约莫个把时辰,说书先生再落惊堂木,期间数人为他送上茶水,最后众人送上银钱,说书先生把钱收好,放好惊堂木折扇背上褡裢离开了茶楼,门口门槛上坐着的一个七八岁身穿青布道袍的小男娃听完故事,也拍了屁股,打量着日头匆匆往城门走去。 小道人一路走出松阳府,虽是七八岁的年纪,但是脚程却不似这年纪的人,顺着城外小路一路往北,两三盏茶时间,小道人走到一座小道观前,道观上写“清风”二字。小道人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四周,顺着道观的围墙轻手轻脚绕到后门,蹑手蹑脚打开门,一转身,就看到一二十几岁的女冠正看着自己。 “小师姐,你忙着呢?您先忙,您先忙。”小道人满脸堆笑着往一边挪着脚步,女冠看到小道人,气不打一处来,几步上前伸手就扯住小道人的耳朵,“去哪儿了你?大中午吃了饭就往外跑,又上哪儿野去了?”小道人龇牙咧嘴地踮着脚,试图让小师姐的手扯得耳朵不那么疼。“小师姐我错了,你一直在这儿等我呢你?” 小师姐的手始终没有离开小道人的耳朵,一路提着他走到清风观后院的两间平房前,这才松开了小道人的耳朵,毕恭毕敬地对着大门行了个礼。“师父,狗蛋找到了。” “进来吧。狗蛋你不许走,跟你小师姐一起进来。”屋里传来声音,原本正要趁着小师姐没注意准备溜走的狗蛋只能愁眉苦脸地跟在小师姐身后进了屋。 屋里陈设简单,地上几个蒲团,正中供奉着三清道尊,一满头白发数着道髻的年老女冠示意二人坐下,小师姐和狗蛋规规矩矩地盘坐在蒲团上。“见过师父。”狗蛋低下头,恨不得把头埋到肩膀里。 “去哪儿了?”师父只是轻描淡写地问着,狗蛋却好像被吓住了一般,急忙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刚刚在松阳府茶楼听故事的事情说了出来。师父等到狗蛋没有再出声,这才继续问道:“你也想出去闯荡江湖吗?” 狗蛋偷偷看了眼师父,小声说道:“是,师父、” 小师姐听到狗蛋的话眉毛一挑正要发火,突然注意到师父还在,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师父。师父幽幽说道:“七年前,为师访友归来,在江边捡到你,也是你我有缘,带你回来,有了师徒缘分,你可知为何这观中为何除了你无一男子?为何你二师姐,六师姐,小师姐从来不提你大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 “徒儿不知。”狗蛋低着头说道。说来也是奇怪,很小时候自己曾问过二师姐她们,但是每次问到都是得来苦笑,直到有一天自己问了小师姐自己为何有三位师姐却要叫她们二师姐六师姐小师姐之后,夜里看到小师姐偷偷在房间里抹眼泪,这才再也没有问过。但是这事却始终被记在心上。 “他们都死了。”师父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太阳,似乎想起了过去的故事。“为师今年一百零二岁,三十多岁收下你大师兄,八十岁收下你小师姐,那时候为师还不住在清风观,是在为师的师父的观中,后来江湖仇杀,你大师兄见义勇为死了,再后来,为师带着你二师姐和三师兄四师兄来到这里建了这清风观,那时候你两个师兄还小,也是每天琢磨着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为师不拦着,传授武功,可是后来,他们也死了。为师去寻他们的尸体的时候,收下你五师兄,最后也死了。为师自幼习得先天数术,他们每个出去闯荡江湖之时,为师都在观中为他们卜卦,劝他们不要走,可是他们不听,所以你小师姐和你,为师也只传了你们二人养气之术。”师父说着,站起来走到狗蛋面前,手按在他的头上,“为师经不起再失去一个徒儿了。” “师父,徒儿知错了。”狗蛋这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几位师兄的事情,但是师父悲恸的语气他能听得出来,“为师年轻时仗着卜卦之道,泄了太多天机,没想到一一应在你们身上,这是为师的错,为师只想有生之年,你们几个能好好活下去,你明白吗?按照为师老家的习俗,男子过了八岁才能取名,道号也是如此,为师唤你狗蛋,也是怕了。民间常说贱名好养活,为师也只能迷信一回了。” “师父,我错了。”正如师父所说,自己自幼就在观中,二师姐本就修习武功驻颜有术,六师姐也是擅长养气之术,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左右,小师姐年华正好,像极了一个母亲和几个孩子,狗蛋这时就像是惹了老母亲生气的孩子一般手足无措。 “罢了,为师老了,唠叨了。”师父眯起眼睛,再次坐回蒲团上,“下次若是要出去听故事,告诉你二师姐一声,她寻不见你,会着急的。静音,你和狗蛋回去吧,下午的养气功夫莫要落下。” “是,师父。”静音小师姐拉着狗蛋走出平房,为师父关好房门。待走出院落,静音一个爆栗就敲在狗蛋头上,“叫你惹师父不高兴,今天晚饭你和六师姐做,看你还到处乱跑。”狗蛋捂着脑袋,可不敢再惹静音生气。三个师姐里,二师姐年纪最大,武道修行也是高深,多半时候都在修炼,前阵子听说自己喜欢江湖还教授自己一套轻身之术,换作百里神行,也正是为此,所以下午修行轻身之术自己跑了出去,才被发现自己出去听书。但是二师姐脾气温良,从小到大是不见她生气发怒的,师父也说二师姐颇有大气。六师姐三十几岁,具体多大就不清楚了,不过六师姐常年修行道门心法养气之术,自是极少动怒,唯独这小师姐,年纪也不大,入门时间也短,正是少年人脾气,也唯独不敢惹的就是这小师姐。 “快去找你二师姐,她可等急了。饭后她炼气之后就不见你,到处找你。”静音小师姐挥挥手,狗蛋如蒙大赦一般一溜烟溜去后山,果然,二师姐正端坐在林中树荫下。 二师姐虽是修行武道,可自从跟着师父来到清风观,也是修习道门心法,平日里都是在这林中盘坐修行。狗蛋偷偷摸摸靠近,距二师姐十来丈,就见二师姐睁开眼,眼神平静,“回来了就好,武道也好,养气也好,主要就是靠着水滴石穿的水磨功夫,过来吧。”二师姐没问狗蛋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狗蛋一点也不惊讶,如果二师姐问了什么反倒奇怪。狗蛋连忙上前,双脚站定,规规矩矩调息。二师姐在第一天说过,轻身之术不同武道轻功,无甚心法,主要是靠着提气轻身,自己几日修行也发现了这轻身术的功效,今天能这么短时间就从松阳府跑回来就是明证,换作往日,怕不是要小半个时辰才行。提气轻身自然也要平复气息呼吸,与师父传授的道门养气术多少有些类似。 “二师姐?”狗蛋看到二师姐再次闭上眼,出声问道,二师姐没有睁眼,只是嗯了一声,狗蛋嬉皮笑脸问道:“二师姐,以前不知道你会武功,今天师父跟我说了,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师父不传授武功是为你好,我自然也是不成的。好好练轻身术,平日也能轻松些。”二师姐淡淡说道,并没有因为宠溺就轻易答应。 “二师姐,那你让我看看你的武功好不好?我听说书先生说的那些江湖人,拳能开山掌能断江,都是真的嘛?”狗蛋心情清楚得很,师父不愿传授武功,这么多年也不见二师姐露出学过武功的样子,自然是不能背着师父传授的,自己也无非是想看看武功是不是传说中那样可以开山裂石罢了。 “也好,不遂你心意,怕你不是会叨扰师父,仅此一次,以后不许缠着师父学武知道吗?”二师姐没有拒绝,事实上多年前自己曾问过师父要不要传授武功给狗蛋,毕竟自己看来,学武不仅能防身,也能延年益寿,自己习练的内家功夫正好强身健体。但是师父还是拒绝了,理由也只有四个字:以武犯禁。二师姐也明白,当初的大师兄,三师弟等人,也都是因为习武才这样的。 “注意看了。”二师姐慢慢站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狗蛋看到二师姐呼气的时候,那气竟然是一道白气。 “这就是武功啊!”狗蛋在心里说道。 第二章,传说中的武功 二师姐走到一旁一棵低矮的树边,折下一段树枝,边把树枝上多余的枝丫掰掉边说:“本门心法有两门,一门是我等修行的,还有一门是大师兄他们修习的,武功我不同别人,师父早年间说我天资愚笨,不适练武,可是那个年代,又不得不习武练功,所以师父传授我这套刀法,刀法无名,乃是师父为我所创,看好了。”二师姐修剪好树枝,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树杈了,但是狗蛋却发现,二师姐拿着这树杈的时候,却与平日里不同了,那是一种特别的感觉,真要他说出来个一二三四,也无非是自己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菜刀锋刃时,好像一把特大的菜刀,让人感觉凉飕飕的。 “仅此一招,我名斩风式。”二师姐手持树杈虚点前方,继而手腕一转作反撩式,狗蛋虽然道门养气之术已经入门,虽不像练武扎马,但好歹也不至于一碰就倒,可就是二师姐简单的两个动作,一股强风直接把他吹了个跟头。狗蛋头晕乎乎的,等回过神二师姐已经坐回原地,地上原本的浮土落叶全都不见了,还留着一道清晰可见的刀痕。狗蛋连忙靠近那刀痕,伸手比划着,约有一臂深浅,从二师姐刚刚的立身处延伸到林中不知多远,连那一刀撩过的方向,连树都倒了好几颗。 “武功啊,这就是武功啊!”狗蛋瞠目结舌地喃喃道,“我印象里,除了师父,大师兄武功最高,其次是四师弟,五师弟,三师弟,我是远不如他们,这武功你也看了,以后莫要缠着师父学习,武功是双刃剑,我等道门之人既然隐世,没必要学这等杀人的功夫。好好练教你的轻身术,我就在这里陪你。”二师姐淡淡说道,狗蛋平日里最怕的就是面前这位二师姐,记得刚刚二师姐说得,不敢冒犯,虽然用二师姐带来的沙袋绑在腿上在林间奔跑,可是这心里,还是心心念念刚刚二师姐的那一刀。 说书先生也曾说书时讲过,江湖上的武道修为,分为后天先天。后天凭靠招式内力,拳掌威力可碎石开山,招式可练,内力也是如此,唯有内力修为达到后天极致,内力贯通奇经八脉,由后天转为先天,内力真气化作先天罡气,威力巨大,与后天境界天差地别,刚刚二师姐的那一刀,看似随手一招,但是威力怕不是与那说书先生说的先天境界一般了。 “二师姐,你说你修习的心法和大师兄他们不同,却是为何?”待得狗蛋卸下沙袋,一屁股坐到二师姐身边,看似不经意地问道,生怕惹怒了她。 “本门乃是道门一脉,我修习的便是我道门心法,最是能固本培元改换资质,虽然威力不如大师兄他们的心法内功,但胜在绵绵不绝,气息悠长。大师兄等人资质极高,与我不同,修习的是早年师父得到的小半本心法,师父取名为天长地久长春功,内力刚猛,却阳极转阴,正合我道门的阴阳变幻之道。”二师姐耐心地把狗蛋身上粘住的草枝枯叶一一摘下,“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师父不许我教你武功也是为了你好。” “二师姐,师父告诉我了,大师兄他们……”狗蛋欲言又止,师父说来都免不得伤神,眼下还是莫要平白惹师姐上心的好。观中师父除了每日吃饭,多数时候都在后院的木屋里,六师姐忙得很,要照看后院苗圃,也要给众人做饭。每逢节日或是初一十五,小师姐都在观中接待香客,观中生计全靠六师姐小师姐二人,自己就是被二师姐一手带大。虽然不知道二师姐年纪,但作为母亲角色绝对绰绰有余了,只是驻颜有术看不出罢了。平日二师姐亦姐亦母,对自己是极好的,只是性子冷清,不善言谈,自己怎会不知?所以话到嘴边,还是止住了。 “无需忌讳,我等道人,当明白天道运转。师父卜算之术天下少有,奈何神通不敌天数,大师兄他们也是如此。虽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也怪不得别人。”二师姐说道,语气平淡,“平日里叫你多读道书,我辈入此门来,若是乱世当拨乱反正匡扶正义,若是盛世当隐世修行,这等事,以后你也要懂的。” “二师姐,我知道了。”狗蛋低声回答道,这道理师父也曾与自己讲过,自己虽然不懂其中道理,但还是听得明白的。“二师姐,我们回去了。”二师姐点点头,率先向观中走去。狗蛋跟在二师姐身后,以前不曾注意到,知道二师姐会武功才注意到,二师姐虽是缓步行进,但是脚落在地上毫无声息,即便是地上枯叶,二师姐走上去都没发出任何声音,自己尝试着用二师姐传授的轻身术走上去,枯叶还是一碰就碎,果然啊,说书先生说的那先天武者能够踏雪无痕是真的,二师姐刚刚一根树枝便能放出刀气,所说的摘叶飞花也都是真的,难道说这世上,真有那些异兽猛兽?这天上真有仙宫不成? 狗蛋在后面暗自琢磨,晚饭也吃得心不在焉,六师姐并不知道发生什么,只道是狗蛋心情不好,二师姐看到狗蛋心不在焉,料想是琢磨着武功的事情,并没有多说,只是师父暗暗叹息,小师姐见二师姐师父都没有问狗蛋,也只好压下疑问,只当是被师父下午的那些话说得心烦了。 狗蛋匆匆吃了晚饭收拾好碗筷,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紧挨着小师姐的房间。房间里墙上挂着一张八卦图,下面摆着一个蒲团,另一边摆着一张竹床,上面摆着铺盖。狗蛋倒在竹床上,没有如同往日一样做晚课,睁大眼睛盯着房顶发呆,脑子里反复都是二师姐的那一刀。自己从小到大,第一次亲眼见到武功,而武功的威力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如果可以学武功,我会不会也能像二师姐一样挥出那样一刀?”狗蛋小声嘀咕着。 入夜十分,窗外明月高悬,后院木屋里,师父突然从床上惊醒,后脊背冷汗淋漓。师父皱着眉,慢慢下床走到蒲团前,盘坐在蒲团,把面前香案下的地砖抠出一块下来,地砖下竟藏着一个蓝布小包袱,师父想了想,还是把小包袱取出来摆在面前。 武道修行也好,道门养气之术也好,修炼到一定程度,是不可能做梦的,但凡做梦,均是天人交感,自己早早武道境界进入先天,道门养气之术则更早,最善卜算之术,莫说做梦,便是偶尔心神不宁都是有预兆感应的激发。 多少年前第一次天人交感,心神不宁之下进行卜算,恰好大徒弟要下山,也就为他卜算了一次,结果算到九死无生之境,莫不是这一次又要有灾劫发生了吗? 师父边想着边打开包袱,里面摆着一个小巧的龟壳和几枚铜钱,只见她咬破手指,手指在龟甲上一划,龟甲上被血迹留下一道痕迹,还不等施法卜算,就见得手中的龟甲居然就被自己轻轻一指划裂了。 “这是……”师父的手颤抖着举起龟甲,哪知龟甲竟然四分五裂开来,刹那间,想起了自己年幼之时,刚刚修习卜算之道,师父得知之后,换自己前去,对自己说的话。 “你可知卜算之道若是测算过多,晚年必定不详,且若有关联己身的卜算,也会耗损阳寿才能测算天机?”当初师父这般说道,自己年少轻狂不通道门精义,一意孤行修行此道,平日也常常为游客解惑,直到大弟子下山,为他卜算损耗十年阳寿,结果九死无生,三弟子如此,四弟子如此,五弟子也是如此,如今居然又有了交感,难道说,是狗蛋吗? 师父颤颤巍巍站起来,面对着窗外的月亮毕恭毕敬地施了大礼,“师尊在上,徒儿不孝,本就阳寿无多却强行卜算之术,此等如同自尽,有违我道,还请师尊赎罪。”师父磕了九个响头,起身大袖一挥,一身先天之境的气机释放开来。 早年间师父年轻之时,江湖上卜算之道号称第一的,便是她了,人称“天心无错”。天心二字指的就是师父的道号天心子,无错则说的是算无错漏,而自己从道门典籍习得卜算之道后创出交感天道之术天心三问便是此道极致。如今自己准备用的,就是这天心三问。 二师姐正在房间打坐练功运行罡气,忽然感到后山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机波动,连忙收功奔向后山,刚走到小院前就感到刚刚的磅礴气机瞬间流失干净,二师姐心头不安赶紧跑进木屋,推开门就见师父白发披散,手腕上如同大地久旱干裂一般出现了狰狞地伤口,却不见有鲜血流出来。 “我没事。”天心子缓缓摆手,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坐在地上,二师姐赶紧扶住天心子,天心子却没有站起,“师父,您又用天心三问了?”二师姐知道,手腕的伤唯有施展天心三问卜算结果不善才会出现,而天心三问更是需要罡气真元配合才能交感天地,刚刚自己感受到她的磅礴气机,定是用了天心三问无疑了。 “静心,”二师姐听到师父叫自己的道号,连忙抬头,正对上天心子老泪纵横的双眼,“劫数啊。” 第三章,天心三问 什么是卜算之道? 武道修行达到一定程度,便会天人交感,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若是有人对你怀有恶意或者显露杀气,你一定会找到那人,所谓的天人交感当然不仅是如此。作为武道修行之人,自然是不会做梦的,如果做了梦同样也是天心交感,因为武道进入先天境界,体内内力转化成为罡气,所谓罡气就是能够外放,形成刀气剑气等等,当然了,一些特殊的功法也能够让人在后天境界发出剑气刀气,这姑且不谈,另一方面,最主要的先天后天差别便是奇经八脉。 人一出生,先天一口气便会随着年龄成长慢慢消失,一岁左右就几乎消失殆尽,而奇经八脉也因为先天之气消失慢慢闭阻,孩童两岁左右彻底闭塞,而通过后天努力,内力凝聚冲开奇经八脉,内力运行之下,肉身返本回源,通过不同内功心法修行出来的罡气属性不同,带动天地间的元气进入身体,形成另类的先天之气,这就是先天武者的不同。 而先天武者本就是与天地有沟通,偶尔灵机一动,灵光一闪,这也就是所谓的顿悟。但是卜算却不同,准确来说并不仅仅是靠着天地时有时无的被动接受,而是主动沟通。通过真气感应,借由各门各派的典籍,短暂地灵神化气,这里说的灵神便是元神。通过后天先天的障碍,精神圆满如意,此时的精神便唤作元神。元神短暂离体,融入天地,形成天人交感,这时,通过询问可知道一些想知道的事情。 世界万事万物均有因果牵扯,所谓的询问也就是顺着因果牵连看到一些或是准确或者模糊的一角未来,用来趋吉避凶。但是这种卜算之术虽然准确,但是损耗的却是寿元,这种损耗不是发生在身体上的,而是元神通过天人交感分离成无数颗粒,但是每进行一次交感,元神回归之后都有损耗,有些元神被天地融合化为了原始的天地元气,所以这方法虽然好用,但是每用一次都是在用命卜算。 后天极致寿元可达百岁,后天转为先天便有三四百年阳寿,若是有灵药温养元神,甚至可以活得更久,这般境界,若是死亡也不是因为肉身衰老,而是元神衰老,是故这江湖间,最是金贵的便是能够温养元神的灵药或是天才地宝了。 天心子张天心,自幼修习道术,后来精研卜算之道,由道门典籍秘法自创出这独一无二的卜算之术,而施展天心三问的前提,就是需要自己的精气神强行沟通天地,以减少元神的损耗。精为血,气为罡气内力,神就是元神,张天心就是汇聚人的三宝强行沟通天地,来窥探因果天机,这也是为什么张天心能够号称天心无错的由来。 静心看到张天心的状态,这并不陌生,最开始自己刚入门几年,正好刚收下三师弟,那时候大师兄要下山,师父为他卜算便是如此,天地反噬,因为天心三问是以精气神沟通天地,所以反噬除了元神受损,连肉体也会受损,直观的表现就是当年师父整条手臂都片片碎裂。 “师父,你怎么会再次用这天心三问?”静心问道,张天心沉重地摆摆手,“为师刚刚看到了一角天机。”张天心没有回答二徒弟的问题,只是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静心心头一跳,没来由的心慌,自己上一次心慌,还是五师弟出事之时,不祥的预感弥漫在她心头,听得张天心继续说道,“为师与你们,都要死了。” “什么?!”静心却不明白,更多的是困惑而不是恐惧。 “除了狗蛋,我们都会死,而且很快就会发生。”张天心叹息着说道,看到二徒弟静心的脸上没有恐惧惊慌,暗道此女得我道门真传。 “是为师的因果,不日就会上门,我以天心三问沟通天地,满门上下注定灭绝,唯有这老八,没有收到为师因果侵染,当前去西南才有一线生机。”张天心叹息着拉住了静心的手,“静心,你自幼就跟在我身边,跟我最久,老七也是自幼被我带回来的,如今因为为师因果要丢了自己性命,你可怪为师?” 静心微笑,“师父,我自幼随你上山,奈何资质不足,我道门典籍难得领悟真意,武道修行我也不上台面,修行多年仍在先天境界不得寸进。虽然我不懂天机,但是如果没有师父,我也不会活这么久,都是定数。” “明天我会叫狗蛋离开,待他走了,我再和老六老七说。”师父叹着气,“狗蛋就让他回去吧。”张天心望着窗外的月亮,幽幽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师弟现在如何了。” “师父,你还怪师祖吗?”静心苦笑道。那还是在自己小时候,那时候大师兄刚刚下山,三师弟四师弟还小,正是天下大乱,大师兄负剑下山,再后来,有人传讯说大师兄身死在巴山。那时候张天心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心无错,为大师兄安排好后事,曾求过师祖下山。道门乱世出山是自古留下的传统,可师祖却说大师兄死于江湖仇杀,既然下山生死当归天命,不愿为大师兄报仇,师父张天心一怒之下带着自己和两位师弟下山,路上还捡到一个孤儿,那就是老五。 “后来为师也想明白了。”张天心拉着静心坐下,“我等道门之人,当明天数,为师劝过你大师兄,你大师兄不愿听。而且当初也是因为为师年少气盛,收了那残本,才有了后来我门下但凡下山必有灾祸。” 张天心说的,静心是懂的。当年自己还不大,那时候大师兄已经跟着师父很久了,那时候张天心正是名气最大的时候,那时有一人前来请张天心卜算,用了一部心法残本作为酬谢。当时师祖看到心法之后便要师父把心法放在经阁封存,但是这残本江湖上自古传说皆是不详,师父不信,便与大师兄一同修行自己因为资质不够,迟迟未能入门所以修行的是道门心法,而三师弟也是自幼便学习了这残本心法,后来据说大师兄也是因为这心法卷入江湖仇杀,被人设计在巴山围攻身死,师父下山前还把心法留在山门经阁,这就是当初的缘由。 “师父,小师弟独自回去,路上会不会有危险?而且小师弟从小从未学过武功,也仅是与我学了一点轻身术,还是这般年纪,路途遥远当真可以吗?”静心忧心忡忡地说道。如今虽然世道不同,可狗蛋一个八岁不到的孩童独自一人去这么远的地方,怎么可能放心?“要不叫小师妹和他一起?小师妹也未曾修炼过那心法,总归不会有事的。” 张天心摇头,“为师刚用天心三问窥探天机,你我四人尽皆死气缠身,我又为狗蛋卜算,狗蛋一路虽然坎坷,但却性命无忧,若有我等牵扯,狗蛋也是毫无生还之处。只能让狗蛋独自离开,你说的我自然明白,但总好过丢了性命,且为师这一脉,总要留下一人吧?” “师父,我懂了,我去把我的刀给他带上,若有为难之处,好歹值些银子。师父休息吧,静心回了。”静心冲张天心施了一礼,离开木屋。张天心看着门被关好,又是一声叹息。 谢金拓大刀金马坐在屋里唯一完整的椅子上,整个屋子里全都弥漫着血腥味,谢金拓一手拄着脸,看着屋里的尸体,仿佛在发呆。正在这时,一中年男子闯了进来,身上都是血迹,手中提着一个肥胖的男人,看到谢金拓就把肥胖男人丢在地上,那肥胖男人滚地葫芦一样滚到谢金拓脚下,谢金拓懒洋洋地看着肥胖男人,用脚尖挑起肥胖男人的脑袋。 “他知道?”谢金拓看着肥胖男人说道,把肥胖男人丢进来的中年男子恭敬地低头说道;“大人,没错,他说他知道他们家的止水剑在哪里,小人先出去了。”中年男子像是躲避瘟疫一般连忙溜出房间,他恐惧的源头,就是那个坐在屋里的青年男人。 “在哪里。”谢金拓慢悠悠地说着,漫不经心地眼神反倒让肥胖男子更加害怕了。 “就在家主房间的密室,我曾伺候过夫人,夫人有次说过,小人就记在了心上。”肥胖男子满脸堆笑,像是条哈巴狗一般,“带我去。”谢金拓站起来,那肥胖男子也跟着起来,引着谢金拓离开房间,一路向宅院深处走去。一路上仍有厮杀搏斗声音,谢金拓面无表情地走着,好似这些都影响不到他。 二人一路走到家主房间,那肥胖男子止步说道;“就是这里了,小人就只知道是在房间暗室,其它就真的不知道了。”谢金拓微微点头,双手在空中虚无的挥动,周身迸发出磅礴气机,那在面前的肥胖男子就在这气机里被撕碎了。 气机继续迸发,随着谢金拓的比划挥动,面前的空中出现了八个看起来玄奥的符文,谢金拓双手虚压,八枚符文落在地上迅速扩散消失,谢金拓再次单手结了一个奇怪的印诀,左手指向面前的房间,低声喝道;“开!” 原本消失的八枚符文发出不可直视的光芒,八道光柱把谢金拓和面前的屋子围在当中,随着谢金拓的一声‘开’,面前的房子如同那肥胖男子一样,被撕扯得四分五裂,而肥胖男子所说的那个暗室,也在这漫天碎末中显露出来。 “找到了。”谢金拓露出微笑,在光柱和漫天碎屑当中朝着暗室入口的地道走去。 第四章,初次下山 这一夜,狗蛋睡得并不好。 入睡前脑子里都是平日里听说书先生说的江湖轶事,还有二师姐静心的那简单的一刀,不知道折腾多久才睡着,梦里也是做着光怪陆离的混乱梦境。半夜还惊醒过,一阵从未有过的心悸感,直到快要天明才又睡着。待得再醒,天早已大亮了。 狗蛋揉着脸走出房间,径自去饭堂了。窗外这个日头,多半早饭已经吃过了。按照往日,小师姐应该早就过来唤自己起床,也不知为何今日自己迷迷糊糊睡到了现在。 狗蛋推开饭堂大门,长桌两边坐着三位师姐,师父坐在上首,众人皆危襟正坐,桌面也不见吃食,看起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坐吧。”张天心望向狗蛋,示意他坐下,狗蛋看了眼师父规规矩矩坐在六师姐静安身边,小心地打量着师父,莫名觉得一夜之间似乎师父更苍老了一些。 “狗蛋,你入我门下,如今也快八年了,按理说并不该这么早赐你道号,只是你年纪也大了,始终唤你乳名却也不合适,今天,为师就赐你道号,今日之后,你可以盘道髻,你长大了。”张天心和蔼地笑着,狗蛋不知所措地望向坐在对面的静心和静音,二人皆微笑着,只是小师姐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 “我辈道人,修阴阳之变,所为不过求心安,为师今日赐你道号无忧,希望你此生无忧无灾。”张天心望向静心,继续说道:“静心,无忧是你一手带大,你且为他加冠。”静心似乎早有准备,缓步走到无忧身后,把他披散的头发梳理整齐,盘好道髻。众人皆默不作声,静静看着静心为他梳头,待静心回到座位做好,张天心从袖中拿起一封信放在桌面推给无忧,“无忧,你是男娃,与几位师姐不同,虽说为师不传你武义,但也不能一直把你困在观中,这封信急得很,为师想你替为师去一趟龙虎山,把信交给为师师弟张道元,也是你师叔。”张天心从手上褪下一条布绳,无忧打量着布绳,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看似是几条细布条编织而成。 “这是信物,若龙虎山问及你的来历,就把此物交给当代天师。”张天心说着,看到无忧把信封和布绳收好,这才站起身边向饭堂外走边说道:“此事紧急,静心你去送送无忧,为师回去了。” 无忧还是云里雾里的,从今天一早醒来,发生的一切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而自己也没明白为什么今天突然师父就赐了道号要自己送信。静心眼睛扫向静音和静安,示意二人先离开,静心静安看着无忧欲言又止,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起身离开,只是静音离开饭堂前,深深看了眼无忧,只是无忧晕乎乎没有注意到。 “狗蛋。”静心平静地看着呆若木鸡的无忧说道,无忧这才惊醒,静心从桌下拿出一个小小的黑布包袱,递给无忧,“今日之后,你就是无忧道人了,这狗蛋二字,师姐可是不能再叫了,这里面有你静安师姐为你准备的干粮盘缠,还有一张地图和师姐年轻时用过的一把刀,来,师姐替你把包袱背上,该出发了,师姐送你。” “师姐,这是怎么回事?”无忧这才问道,发生的太快了,无忧现在才有点明白过来,自己要走了。 “待你到了龙虎山送到信你就明白了。”静心始终平静地说着,“师父有急事,我们几个也要出发,只是你年龄最小,这才等你。待你走了,我们也要出发了。” 无忧还是闷闷不乐,虽然离开清风观闯荡江湖一直都是自己的梦想,可当真发生了,心里的滋味却是说不上快乐高兴,反倒五味陈杂。 “你不是一直想要闯荡江湖吗?这下好了,你可以出去看看,等你回来,下次再有机会出门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静心给无忧背好包袱牵着他的手一路向清风观大门走去。“路上要注意安全,盘缠我看过了,够你来回路途所用的,如果有什么事,保全自己是第一。”静心絮絮叨叨叮嘱着,无忧也心不在焉地听着,很快二人就离开了清风观,走到清风观所在的林外,静心这才停下脚步,蹲在地上刚好平视着无忧的眼睛,无忧的脸上还是闷闷不乐,静心只得心中苦笑,脸上还是露出温柔地微笑。“小师弟,龙虎山在南方,就是这个方向,如果怕迷路就沿着官道,或者和客商搭伴,一路顺风。”静心把无忧抱在怀里,继而松开双手,示意无忧出发,无忧一步三回头地前行,身后的静心始终笑着,等看不到无忧身影这才转身回头返回清风观,只是一回头,眼泪就流了下来。 清风观中,无忧的六师姐静安和小师姐静音都盘坐在张天心房中的蒲团上,张天心背对着二人坐在香案前,幽幽说道,“你们两个还是不愿走吗?” 静安静心互相对视一眼,齐声说道:“师父,徒儿不愿。” “为师知道,即便你们走了也是难逃此劫,但试试总归没有坏处的。”张天心叹了一口气,背影又佝偻了两分,静安平静地说道:“既是大劫,自无处可逃,万幸小师弟不在劫中,还能为我等留下香火,此已是天道垂怜了。”静音接着静安的话继续说道:“师父,你可知道到底是何等劫难?为何要小师弟去龙虎山而不是别处?” 张天心仍旧一动不动,似是成了一尊雕像:“为师不知,为师天心三问虽然算无错漏,但是卜算自身因果牵连之事,也只能看到模糊结果,如何发生一概不知。想来也是天数,不许我等卜算之人趋吉避祸。至于你们小师弟,为师只是算到他无论东,北,西皆是死局,唯有向南才有生路,龙虎山正好在南方,也算是让他有个安稳去处。罢了罢了,既然不愿走,为师不勉强你们,神通难敌天数,既然天数如此,怕是远去也未必是好事,且去做早课吧。” 静心静安对着张天心施礼,一起离开了木屋,屋里只有张天心的叹息。 无忧终归是少年心性,顺着官道步行约有一个时辰,一路上风景极好,离开时的不安也被他丢在脑后。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我送了信到处看看再回去也不迟。无忧心里暗道。按照地图上,龙虎山离松阳府约有两百里,自己脚程如果日夜兼程不眠不休,不过三日,不过再怎么计算,一旬时间总是能够走到的。无忧脚步轻快,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清风观,以往去松阳府听书可与这不同,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开,就连草木的味道都那么亲切。无忧哼着道词蹦蹦跳跳,二师姐教授的轻身之术早就被他忘在脑后,若是用轻身之术怕是六七天就要到了,到时那么早回去观中,下次可哪有这样的机会出来玩呢? 虽然没有施展轻身之术,但是无忧自幼练习道门养气功夫,身体虽然不曾习武,但是百脉畅通,脚程还是较成年男子更胜一筹的,快到正午,无忧边玩边走看到远处高高挂着一个布幡,上书一个茶字。 “果然如说书先生说的一般,这官道上约么半日路程就有茶肆,就是不知道今夜这官道上可否有那客栈呢?”无忧心想,脚步加快了几分。 这上阳朝廷自建立以来,大力发展农商,各郡各府皆有官道联通,官道通畅,自然行脚客商就多了。马车运送毕竟少数,多半都是马车拉着货物,人地上行走。人不是铁打的,是要吃饭进食的,按照脚程,官道自然两边就开起了茶肆客栈,供客商补充水粮。 无忧走近茶肆,是一简陋的草棚,茅草搭制,沿着树荫下摆着四张桌子,已有几个大汉坐在那里端着土瓷大碗饮茶了,旁边就摆着他们的推车,上面摆满货物。看到这一幕,无忧倒也口渴起来,本就早上未曾吃饭,初时心头烦闷不曾感觉,后来路上景色自己不曾看过,兴奋起来也未觉得肚饿,这时看到人家饮茶,肚子也正好咕咕叫。好在自己翻看地图时在包袱中看到了静安师姐给自己准备的干粮饼子,只喝上一碗茶,总归是不贵的吧? 这可不是无忧小气,静安往包袱里只放了两粒碎银子,虽然是因为道观中本就银钱不多的缘故,但是却也足够了,路上吃喝不过几天,一碗素面也不过两文钱,两粒碎银子换成铜板也有百来枚了。只是无忧并不懂,他平日里从未接触过银钱,虽然有钱财概念,但是以往都是六师姐静安去采买,自己哪里注意过?只是见过别人在茶楼听书给钱,但那可都是十数个铜板,自己没有铜板,这两粒银子到底值多少钱他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这位居士,”无忧走到茶摊前,对着正在煮水的中年妇人行了一个道礼,这叫法也是见静安师姐和前来上香卜卦的人说的,无忧只好现学现用,虽然和几位师姐一直玩闹,但是面对生人,无忧还有有些紧张的。“这位居士,请问您这茶多少钱一碗?” 茶肆老板娘看到是一个刚有锅台高的小道士,大笑道:“小道长,这茶一文钱一碗,若是喝光了可以继续蓄水的。” 无忧有些紧张地从怀里拿出一粒碎银子,“这位女居士,这钱可够?”老板娘仔细打量着无忧,确定他不是玩笑这才笑起来,“小道长第一次下山吧?足够了,你这一粒银子可换几十文呢,来来来,快坐。”无忧这才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找到一个离那几个大汉最远的桌子坐下,从背后的包袱中取出一个饼子,这时老板娘拿着大茶壶和茶碗走过来,把足有无忧脑袋大的茶碗放下,倒满了茶汤。 无忧刚咬下一口饼子,看到这般大的茶碗,口中的饼子正好卡在了喉咙,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端起茶碗,想喝一口水,却被滚烫的茶水烫了舌头,看到无忧手忙脚乱,老板娘善意地为他拍着后背,几个大汉看到无忧出丑,也露出善意的微笑。 第五章,四散人 说到底,这还是第一次无忧和除了几位师姐和师父接触,无忧一看坐在另一边的几个大汉也笑起来,心里莫名其妙慌张起来。老板娘也是人精,看到无忧满面通红地咳嗽,立刻竖起眉毛冲那边的几个大汉嚷嚷道:“黄老三,好好吃你的茶,笑什么笑!”老板娘也是泼辣得紧,被他唤作黄老三的那大汉连忙赔笑,一声不吭地往肚子里灌茶水。 黄老三的识相让老板娘很高兴,一屁股坐在无忧旁边,似乎是因为无忧的年纪,老板娘不像刚刚对黄老三一样横眉冷对,反倒柔声说道:“小道长,莫要生气,黄老三他们没有恶意,你慢点吃,茶水烫,你吹凉一些再吃。”无忧看到老板娘这般说,多少比刚刚好多了些。 埋头对付手里的饼子,连头也不抬。老板娘看到无忧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夭折的儿子,吃饭也是这般样子,不禁恍惚起来。 “女居士,还有水吗?”无忧看到老板娘坐在旁边发呆,伸手在老板娘眼前一晃,老板娘这才回过神来,“有的有的。”说着连忙起身去拿茶壶,“小道长,你这是去哪里啊?” “龙虎山。”静安师姐带的饼子很大,无忧吃了大半张便饱了,听得老板娘问起,规规矩矩地回答道,老板娘见无忧这一副样子,也没有戳破,只是继续问道。“小道长你年纪这么小,去龙虎山做什么?” 无忧刚端起茶碗,听老板娘又问,连忙把茶碗放下说:“师父叫我送信。”老板娘脑子里灵光一闪,冲那边正在乘凉准备凉快些上路的黄老三说道:“黄老三,你们这次送货是要去哪儿来着?” “上河郡安和府,怎么了?”黄老三没想到正跟小道士说话的老板娘会突然问自己,正一头雾水,却听老板娘继续说道,“你等会和小道长一起走,这般年纪的娃娃,既然遇见了都是缘分,互相照应才好。你去上河郡,刚好和小道长一路,人家去龙虎山,与你到了安和府再顺着官道走上两天就到了。” 无忧听到老板娘这般说,连忙起身对老板娘说道:“不敢劳烦诸位,小道这就走这就走。”无忧正要离开,手臂却被老板娘拉住,一回头就看到老板娘的笑脸:“等等与他们一起走才好,你刚刚下山却是不知,听说最近有山贼,经常劫掠过往客商,你与黄老三他们一起走也安全些,莫不是怕我贪你那两粒碎银子不成?” 无忧这才想起,从怀里掏出那粒稍微小些的银子递给老板娘,老板娘不要,无忧只得用师父以前对自己说的话与老板娘解释:“女居士,我是道士不是和尚,是不可以化缘的。”听无忧一本正经的回答,原本就在偷听的黄老三等人大笑起来,笑得无忧脸又红了起来。见得这般,老板娘只好找给他数十铜板,“收好了,莫要丢了。”老板娘嘱咐道。 “黄老三,你也来和小道长说说话,莫要欺负他。”老板娘说完,见黄老三走过来这才回到锅台那边。 “小道士,王寡妇也是好心,她也没骗你,这路虽是官道,但前阵子开始就听说有山贼出没,莫说你一个独行的娃娃,就连我们也都是结伴,生怕被贼人害了性命,等会日头稍稍下去些,你就与我们一起走,做个伴。”黄老三说得也是实情,现在也很少遇到无忧这样的人了,明明是个娃娃,却偏要装作大人一样,还傻愣愣的,就当行善了。 无忧这才恭恭敬敬对黄老三行了一礼,“多谢居士了。”无忧路上走来虽然是开心了,但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紧张的,偶尔脑中闪过夜里该如何,也是心中不安赶快忘掉。说不怕是假的,更何况听老板娘说还有山贼。 说书先生说过山贼,多是凶神恶煞,专门守着一些小路,劫掠客商行人,碰到娃娃或者女人干脆就掠回山寨,找人家卖了换钱,自己手无寸铁,可不是那些山贼的对手,既然都是同路,那便同行吧。 无忧稍稍心安,再次坐下,继续喝着茶,刚刚大半张饼子下肚,可还是口渴得很呢。 谢金拓站在林子外,目光好似要穿透面前的这一片树林,身后十几个或是腰间配刀或者背后负剑的武者低着头恭敬地跟在他身后,仿佛抬起头都是大不敬一般。 谢金拓微微侧着头,“确定了吗?”身后一个身穿长衫留着长须的男子连忙上前:“大人,按照我们的消息,她可就在这里,虽然是很多年前的消息了,不过江湖上可一直都没有她再出现的消息。” “你回去吧,告诉第五鸥,这次我欠他一个人情。”谢金拓淡淡说着,语气中可没有什么谢意,长须男子如蒙大赦一般撒腿就跑,好像怕谢金拓反悔一样。 “跟我来,此事过后,因果了了。”谢金拓自顾自说着,慢慢往林间走去,那十几个武者相互对视,连忙跟在身后。谢金拓一言不发,身后跟着的武者们同样也不敢出声,别人也许不清楚谢金拓这三个字代表什么,也许就只是风江阁所立双榜都榜上有名的一个高手,乱阴阳谢金拓。 乱阴阳谢金拓,更多的人把谢金拓和另外三个人并称为四散人,也是这江湖上最不可招惹的几人之一。虽然按照武道修为,四散人均不是武道绝巅,按理说他们四人没什么可怕的,但是事实上,这四个人都不是可以招惹的,武道修为虽不是最高但也是最顶尖的那么一小撮人,可是他们四个都是毫无背景的散修出身,性子古怪,看你顺眼可以赏你机缘让你一步登天,看你不顺眼就眼都不眨的灭你满门。亦正亦邪不准确,准确来说是一分正九分邪。 江湖上名门正派自然不少,但是没人愿意为江湖铲除这四个人,毕竟人家孤家寡人毫无顾忌,你可是门派上下不知道多少人,且武道达到他们这个程度,击败不难,但是想要击杀,需要的可是不知道多少个同级高手。万一不能一击必杀,怕是如跗骨之蛆让你生死两难。 而面前这个男人作为四散人之一,绰号乱阴阳,据风江阁这江湖唯一的风媒给出的信息,阴阳二字却是有两个意思,一指天下乾坤,二是指谢金拓的功法。听江阁给出的谢金拓功法,正是他的两式招数,分别叫阴八门和阳八门,听江阁甚至在后面还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信息。“据说乱阴阳谢金拓还有两式绝技,众妙与合和,但是只是传说没有详细资料。”而谢金拓的心性,更不必说了。 前不久上门威逼众人跟着他出来办事姑且不说,后面为了夺别人宗门的功法典籍和兵刃,直接满门尽诛。这等行事已经不是简单用魔门就可以形容的了,魔门也不会这么毫无理由就灭门夺宝。现在准备前往的,应该就是最后的目的地了,毕竟按照谢金拓所说,此事过后因果了了,只能期盼谢金拓没有撒谎会让大家离开了。 谢金拓走得并不快,其他武者也不敢越过谢金拓跟他并肩,时间自然就长了,好一会儿众人才来到一座道观前,道观上匾额上写着清风二字。谢金拓停下脚步,注视着大门轻声说道:“围住了,等我命令。”谢金拓说得很不客气,但是众人却没觉得如何,毕竟他是谢金拓。 谢金拓背着手走到大门前,气机牵扯大门自动打开。谢金拓边往里走边说:“淮阳谢金拓,拜见天心道长。”说是拜见,可谢金拓并没有什么尊重的味道。虽然他只是轻声说着,但是气机把声音扩大,不光是观中的人,连外面武者都听得清清楚楚。 清风观后院的张天心在谢金拓释放气机推开大门时就感知到了,正在调息的静心也被惊醒,伸手一招,原本挂在墙上的长刀直接飞到她的手中。静心也是先天境界,手中握起刀的同时,气机不再收敛,几步走到观中,正是身法显示的结果。 谢金拓看到静心在面前站定,停下脚步,对静心拱手行礼,“可是天心道长的二徒静心道长?早些年道长还在龙虎山时跟在天心道长旁边的小丫头就是你吧?” “何事?”谢金拓毫不掩饰地释放气机,静心无论如何都不能简单地把谢金拓当做前来拜访的善客。静心的手握紧手中的刀,随时准备好出手。 “天心道长,故人来访。”谢金拓没有理会静心,无论是辈分还是武功,静心都没有让谢金拓放在眼里的资格。 “静心,带他进来吧。”静心耳边传来张天心的声音,静心只得伸手虚引,手中的刀却始终没有放松。 谢金拓也自然听到了张天心传音,意料之中的结果,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静心一路走到后院的木屋小院跟前。 “淮阳谢金拓,拜见天心道长。”谢金拓毫无诚意地拱手施礼。小木屋的木门自动打开,“进来吧。”张天心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听不出喜怒。 第六章,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谢金拓走进木屋,张天心坐在自己常坐的那个蒲团上,看到谢金拓对旁边蒲团一指,谢金拓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 “淮阳谢金拓,很久不见了。”张天心说着,心里也在打鼓。按照天心三问的结果,近日自己的确会有死劫,但是事关几身,不可预知原因,谢金拓前来拜访,到底是死劫演化还是其它缘故自己是不知的,只得看淡顺其自然。 “天心道长,上次拜见还是在龙虎山,如今却在这等山野是我没想到的。”谢金拓笑道,“今日前来,却是有两事相求,还望天心道长成全。” 谢金拓的态度让张天心很迷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得说道:“你我也是故人,直说无妨。” 谢金拓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第一件事还请天心道长为我卜算一次,自我登陆天人三境,心中不安似有征兆,奈何江湖上已经不见卜算大师,只得冒昧前来,我也为道长带来了一些礼物,待结束就为道长送上。” “无妨,小事。”张天心听到谢金拓这么说,心里已是放松了许多。上一次为谢金拓卜算,还是自己身在龙虎山的时候,那时候谢金拓刚刚踏入先天,还不是现在的乱阴阳谢金拓。那时候为他卜算到将有一劫,也是靠着自己的指引,才有了谢金拓的今天。 张天心咬破手指,在谢金拓面前画下一符,这符和天心三问所画的确是不同,但隐约看出应该是同一类,此符更像是天心三问的缩减版。 符画完,血迹停留在空中,张天心手掐道诀,一手拍在符上,血符竟然没碎,对着谢金拓飞来,竟在谢金拓眼前消失了。血符刚一消失,谢金拓眼前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还不等谢金拓反应过来,那年轻男子的幻象就这么消失了。 “天心道长……”谢金拓正要询问,张天心打断道:“你既然迈过了那道坎,你就应该知道天人感应一说。我以天心三问之术问询,问你因果,以符沟通天地,你看到的幻象就是因果牵扯之人。” “可是天心道长,这我虽然看到一年轻男子,但到底是何意我却不明,还望道长用完整天心三问卜算。”谢金拓看到张天心的卜算,暗道张天心敷衍自己,刚刚的一幕只有简单的一个男子图像,自己从未见过此人,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张天心苦笑:“不是我不想用天心三问,而是我已经用不出完整的天心三问了,你该知道,我等窥测天机,均是用寿元,天心三问已经再也无法施展了。”谢金拓恍然,打量着张天心的脸,面目隐约已有死气缠绕,虽然不是擅长天机测算,但是武道修为到这一步,天人交感之下还是能隐约感受到的,更何况张天心也是垂垂老矣,便是一普通人也能看出她时日无多。 “还有一事。”谢金拓顿了顿,缓缓说道:“请天心道长借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一观。” 张天心明白了,自己的死劫,就应在谢金拓身上。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是一内功心法,只有传说但不曾谁有过全本,未曾下山前,曾有一人送上山来交给当代天师,求天师庇护,张天心那时候是当代天师的徒弟,自从当代天师收留并把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残本留在了经阁。这事虽然没什么人知道,而且龙虎山也没什么人修习这心法,毕竟龙虎山道门嫡传,且道门心法内功最重根基,而且与内功配合的招式武功也是数不胜数,没人在意一本内功心法,更何况还是残本。龙虎山屹立不倒内功招数本就是顶尖,何必现钟不打去捡铜呢?这不是张天心的想法,而是龙虎山上下几乎所有人的看法。 虽然龙虎山不在意,可不代表江湖上其他人不在乎,不过龙虎山没人修行这功法,下山的龙虎山门人都是修习的道门心法,江湖人见龙虎山也不曾有人修炼此事也就不了了之。直到多年前天下大乱,张天心大徒弟张元英下山。 道门乱世下山是传统,当时正值武者叛乱,天下大乱,武者疯狂掠夺平民财货,意图推翻上央朝,那时候许多门派都派门人出山投入上央朝军中与叛乱武者对抗。龙虎山第一批就有二十多人,由张天心师兄张道灵带头,而那时候张天心的大徒弟张元英也是其中一员。其实下山倒也没什么,龙虎山下山共有四批,但是因为围攻而死的也就只有张元英。 张元英是孤儿,准备来说张天心门下都是孤儿,那时候张元英上山,跟着张天心修行,张天心已是卜算大家了,本想让张元英传自己的衣钵,奈何天心三问是张天心根据道门经典领悟的,张元英虽然武道资质出众,可那道门经典的资质就不高了。天心三问不入门,连简单的卜算之术张元英都一头雾水,道门修身养气术也受限于资质进境缓慢,本来若是天下太平,张元英和现在的静安静音一样只修习养气之术水磨功夫也能长命百岁不弱于先天武者的寿元。 可是那时正是乱世,人人习武,所以张元英只能从其它心法典籍找出路,奈何道门资质不够,很多功法都进境缓慢,无奈之下,张天心请教当代天师,当代天师想到了当时随便留在经阁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就要张元英习练这门心法内功。 本来这功法残篇也不会如何,可谁能想到张元英武道天赋简直可怕,习练三年,内力浑厚竟然快要逼近先天,换作寻常武者天赋稍差一些,心法低劣的,一生无缘先天,哪怕是龙虎山同辈师兄弟,修习道门心法自幼练功,也都要十来年才能摸到先天后天的关口。 张天心只道是张元英武道天赋惊人,刚好张道灵带队下山,张元英一腔热血一起跟着下山,结果这就招惹出祸患了。 与叛乱武者争斗之中,难免受伤,别人都要灵药养护,张元英凭借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竟然能自愈,更恐怖的是下山不过半年轻松度过了先天关口,气机更是与道门悠长气机不同,刚猛大气。众人这才知道张元英修行的不是道门心法,后来不知怎么,传出了张元英练的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本就是江湖上传说已久的功法,叛乱武者和帮助上央朝的武者相互沟通,决定埋伏张元英。张元英也是性情刚烈,至死都不愿说出心法,结果惨死当场。后来张天心门下但凡下山,都是为此。 后来还闹过大小门派几十齐上龙虎的事情,后来也因为另外几个大门派调停而不了了之,但是江湖上谁都知道龙虎山有一门内功心法进境极快,气劲刚猛大气,治疗内伤独一无二。 “我也不愿瞒你,当年的事,我是的确不知,而且我也不曾修炼过,那内功心法至今还在龙虎山经阁。”张天心苦笑道,“你已经迈过那道坎,早有心法修行,且不说你能否改换重修,就是能改换心法内功,也未必能重新回到这个境界。” 谢金拓摇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张天心的脸,“神兵止水,神兵却邪,神兵流月两剑一刀,内功心法你有龙虎山秘传多半也看不上,我这里还有拳,掌,腿,指四门武功各一,刀法剑法各两套,只要天心道长借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一观。我虽到达天人境界,但你不懂,此等境界难以登顶,我受限资质怕是此生无望叩天门了,只希望能够借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修改我的心法,达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效果,还请天心道长成全。”谢金拓再次行礼,奈何张天心当真不知这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心法,你却要她如何能够给谢金拓一观? “我当真没有,我可为你写一封信,你且去龙虎山交给当代天师,想来多半是可以的。我不曾修炼那功法,怎会知道?又怎么给你?”张天心这下真正是有苦难言,但也是无奈,谁叫张元英是自己徒弟,还偏偏修炼了那招灾的武功呢? 谢金拓盯着张天心的眼睛,张天心目光坦诚没有退让,许久,谢金拓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本不愿招惹你们龙虎山,奈何……也罢,债多了不愁,你不愿给我,那我自己来。”谢金拓话音刚落,气机立刻迸发,张天心的小木屋当场就被奔涌气机撕碎,正在门外等候的静心立刻运功,谁料谢金拓的气机竟如此庞大,自己修行多年的内力被一触即溃,人被高高击飞,撞在不远处的树上,一口逆血直接喷了出来。 “谢金拓!”张天心大喝一声,梳理好的道髻被自己气机牵动无风自动,虽然不是天人,但是也离天人不远了,谢金拓一击之下,还是无恙。“摄!”张天心再道,双手结印,罡气成龙形直奔谢金拓胸口,谢金拓竟不闪不避,任由龙形罡气击中,脸上还挂着似是嘲笑的表情。 “龙虎游龙印!” 第七章,灭门之祸 龙虎山历年来下山的弟子中,有使刀剑的,也有用拂尘这类冷门兵刃的,拳脚腿指也是有的,这都获益于上千年来龙虎弟子一代又一代下山,或是因缘际会,或是路见不平得来的各类武功,其中有浅显的外家横练,也有内家拳脚。如果说龙虎山武功之道最出名的,毫无疑问是龙虎三绝。 说是龙虎三绝也不准确,毕竟龙虎山功法繁多,按强弱来分,龙虎三绝绝不能是最强的,但是绝对是其中名气最大的,分别是游龙印,游身步和游龙掌。说来也有趣,这三门武功皆不是龙虎山所创,游龙印本名聚元轰天爆,是第三任天师年轻下山历练偶然得到的,说来这式武功也是简单,后天境界便可修习,乃是内力外放攻敌之术,经由第三任天师按此功法改良,改命游龙印,要先天境界还要对天地沟通有一定成绩才能修炼,内力罡气化成龙形,由气机牵引,不再是呆板地把内力轰出去,而是可以进行操控,其中的游字正是因此而得。游龙掌配合游身步可以近身攻伐。三式武功远近皆有,也算是中上的武功,对资质要求也不高,自然就成了龙虎山弟子标配,是以若是其它武功也许没人认得,但是龙虎三绝可没有几个人能不知道。 谢金拓会不知道吗?当然不可能,作为能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还能闯下乱阴阳名头,得封四散人名号的谢金拓当然知道,但是他仍旧不闪不避,看着龙形罡气撞在自己身上。张天心同样不会天真到以为仅仅一式游龙印就能把谢金拓打败,游龙印刚出手,就合身上前,正是龙虎山秘传天罡步。 天罡步乃是初代天师按由天罡星辰所创步伐,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武功,张天心使来不沾烟火气,若是龙虎山的人再次,定然会惊讶,张天心的天罡步已经得了精髓。 张天心脚步一错,谢金拓眼前的张天心竟出现残影,此时刚刚身中游龙印的谢金拓被张天心贴近,张天心也没留手,运起周身罡气在指掌之间,手以爪型接连在谢金拓丹田天灵已经双臂猛抓,一连串攻击眼花缭乱,最后一抓抠在谢金拓天灵,立刻飞退。虽是刹那间,但是张天心可不是初入江湖的雏儿,指尖攻击谢金拓的地方隐隐作痛,明明谢金拓不是以外家横练功夫出身,但是刚刚的攻击却有一种以卵击石的感觉,仿佛击中的并不是肉身而是百炼精钢。 “这就是你最出名的折梅手了吧?以罡气催动扰乱敌手内气五脏丹田,以指力摧骨断筋,果然是龙虎秘传。”谢金拓饶有兴致地说道。 张天心这才注意到,谢金拓被游龙印击中的地方,竟然连衣衫都没有破损! “看刀!”静心起初被气机轰飞已是内伤了,即便她是先天境界,但先天境界也是有高低的,张天心的先天可以抗衡谢金拓的外放气机,换成静心就成了内伤了。但是道门心法得天独厚,静心修习虽不是道门嫡传,但也是张天心根据道门心法修改而来,简单压下内伤还是不难的,日复一日的练刀,上代天师传下的观想术练刀,出刀已经成为了本能,刚压下内伤的静心立刻出刀,正是张天心退回远处的时候。 换作一个先天境界的武者,这等连击之下,早就重伤了,但是他们面对的四散人谢金拓。谢金拓不闪不避,任由静心一刀上撩击中自己的后背。 “天赋太差了,果然当年的张元英才是你门下最强的弟子。”谢金拓深深叹息着,单手向后一挥,并未击中静心,但是静心整个人竟在空中被撕裂如同凌迟一般,当场死绝。 “罢了,你还有两个弟子,等会我去问她们。龙虎山,不过如此,且试试我的阴八门。”谢金拓说着,身周再次被气劲包围,在张天心的悲愤中身形瞬间出现在张天心面前,抬手就是一拳,张天心心中悲怆,更没想到谢金拓竟然能瞬间出现在面前,只得双手举在面前,硬接这一拳,张天心没想到的是,自己好歹在先天境界多年,竟然被不见作势的一拳轰飞。谢金拓再踏步向前,同样的一幕,仅仅一步就追上了被轰飞的张天心,对着张天心面门又是一拳,张天心这一次已经没办法反抗,被一拳轰在额头,身体砸在地上陷入了土里。谢金拓再次挥拳,再中,数拳过后,张天心头骨碎裂,早已断气了。 “龙虎山?龙虎山。”谢金拓不屑地站起来,随手甩干净拳头上的血迹,对着张天心的尸首啐了口唾沫,扫视着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的小院,大吼一声。 清风观外面的武者们得到谢金拓的信号,立刻冲入观中,按照之前的流程找寻着活人,不多时,静安和静音就被武者们在大殿诵读道经的武者们找到,一拥而上把二人带去见谢金拓。 谢金拓第一次释放气机引来静心的时候,静安与静音就知道有恶客登门了,但是二人从未习武,自是无可奈何。若是师父赢了,一切皆休,若是败了,自然同死。从一大早师父与众人说起死劫,无论是静安还是静心亦或者年纪最小的静音就已经心里有了打算。既然死劫是天意,无可转圜,不如坦然。所以二人来到大殿诵读道经,被武者们一举擒获。 “你们跟着张天心多久了?知道不知道你们观中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在哪里?”谢金拓看到静安静音二人便问道,静安静音相互对视一眼,一齐摇头。谢金拓扫了眼二人,伸手向前虚点,两道气劲从指尖射出,把二人的心脏洞穿。 “你们散了吧。”谢金拓毫不留念地往外走,“果然不在这里,龙虎山?”谢金拓自言自语地说着,过来的武者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谢金拓杀人了,但是无论是第几次,看到谢金拓这副模样都有一种恐惧,那是一种对死亡的恐惧,在谢金拓身边,时刻都盘绕着一种死亡的威胁,直到谢金拓消失在林中,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相互对视一眼,连忙朝着谢金拓离开的相反方向离开。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开谢金拓。 “小姐,我们现在去,多半是晚了。”白素身穿白衣,长发用簪子简单盘在头上,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眉目间却有一种少妇的风韵。而白素身后的马车里,有一红袍女子侧卧,眯着眼睛似睡似醒。红袍女子长发散乱,掩住了她的脸,看不出容貌,但是仅是她这么一个侧卧的姿势,便有万种风情,大红色的绸缎长袍更显女子的妖娆了。 “小姐?”白素不见马车里有回应再次问道,车内的红袍女子慢慢说道:“去便是,晚便晚了,只是好奇这小家伙儿闹出这么大动静到底是要干什么,当真是要找死吗?”白素也就是一女子,换作男人,听得红袍女子的声音,怕是立刻就会元阳内焚走火入魔了。 “是,小姐。”白素用力地一挥鞭子,鞭子甩在马屁股上,马儿跑得更快了。 “谢金拓。”红袍女子喃喃道,好似又睡着了。 翠屏山上,沿着山路一路向上,半山腰就有一座寨子,一个身穿粗布衣,背上背着一把环首大刀,满脸胡须面色黝黑的男子往寨子深处跑去,来到一间竹楼前,对门口的两个同样手持环首刀的大汉使了个眼色,推门就进了竹楼。 竹楼大厅坐着三个男子,当中坐在首座的男子左眼戴着眼罩,嘴上还有一道刀疤延伸到脖子,左手下首坐着的大汉吊儿郎当地举碗喝酒,豹头环眼,袒胸露乳,看到黝黑男子进来这才放下酒碗。右手下首坐着一看起来约有五十多岁的老头,蓄着胡须身穿长衫,看起来更像是个教书先生。 “确定了吗?”教书先生看到黝黑男子连忙问道,黝黑汉子连连点头,“我说大当家,二当家这法子当真是好极了,消息确认了,的确是绸缎,还是上好的松江府的缎子,怕不是要有个上千两银子。” “好,老三,你去一趟,把货带回来。”大当家大笑着,上千两银子,还不是靠着镖局押送的,这简直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先生神了,果然按照先生说的来了,不劫客商只劫镖车,这下好了,这一个月来这是第几个送上门的了?” 教书先生抚须笑道,“小小计策,当不得大当家如此,这次不如我们把劫来的孩童和其它货物一起带上,等这一票干完我们立刻销赃换成银子换个地方最好。”教书先生端起一边的茶碗抿了一口,“这个办法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且不说收益,若是我们继续留在此地引来官府可就麻烦了,劫镖车是江湖仇怨能说得通,劫客商快有一月,怎么着官府都该准备好了。” 大当家稍一思量,当即同意。他也不吃蠢货,自然明白二当家的用意。起初众人在此地设卡,来往客商只需上交十两银子便可由山寨派人护送到目的地成为另类的镖局,而与此同时又与镖局冲突,疯狂劫镖,任谁都会觉得这是过来讨生活的镖局。镖局一而再再而三失镖,自然没人再去镖局了,转由客商运送货物,而这就是二当家的目的,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三四条小路和两条官道一齐动手,销赃之后远走高飞,这就是二当家的谋划了。 “准备出发,把劫来的孩子都带上,销赃时候一齐卖了。”大当家大手一挥,黝黑汉子得令立刻出门聚集山贼了。竹楼里三人相视一笑,随即越笑越大声,连外面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八章,妖仙余姚 白素驾车驱马一路沿着官道向松阳府方向前进,谢金拓大张旗鼓地接连灭门近十家或大或小的宗门家族,一路来到松阳府,不说大张旗鼓也差不多了,毫不掩饰的行为几乎相当于把所谓的名门正派和朝廷的面子放在地上踩了。只是上央朝纠结于谢金拓四散人的江湖人身份,不好追究,但是每一个江湖人都可以确定,只要有哪怕一个不管多扯淡的借口,朝廷都会对谢金拓动手。 另一方面,道门魁首龙虎山,正一教,三清观也都派遣门人下山,佛宗的禅宗密宗显宗同样也有门人离开了自己苦修的庙宇,这还只是一部分,几乎是每一个江湖上叫得上号的门派都有弟子下山,与其说是规劝谢金拓,还不如说是想看看谢金拓到底是发了什么疯做出这种把自己当成江湖公敌的事情,不乏有些脑筋转得快的,“是不是谢金拓发现了什么东西?才让他不惜成为江湖公敌也要如此呢?”能想到这一步的人并不少,所以几乎在谢金拓到达清风观的同时,各方势力也开始接近松阳府所在的河北郡了。 “素素,慢一些。”白素驾车极快,作为得到谢金拓来到松阳府比较快的人,在进入河北郡势力范围之内,白素快马加鞭争取尽快赶到谢金拓的所在,这也是车厢当中的红袍女子安排的,白素自当遵从,可是就在现在,红袍女子竟让她慢一些。 “小姐?”白素只得减速,只听车厢再出传出声音,“我刚心神不宁,多半前方有我的因果,且行慢些,谢金拓那小家伙不成气候,我也只是好奇才来看热闹,慢些无妨。”白素自然明白红袍女子的意思,作为四散人当中武功最为另类的一个,红袍女子趋吉避凶的本事可不是简单的一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白素也不是第一次得到红袍女子这类突然的提醒,立刻让马车慢慢往前行进。 约有盏茶功夫,白素听得左侧林间隐隐有人影出现,刚要问询就听到车厢传来红袍女子的声音,“因果在此,带他们过来。”白素心领神会,脚下一蹬高高跃起,手在后腰一摸拿出一条钢鞭。钢鞭约有一丈长短,用手指长短的精钢连接,鞭梢上还系着一条红色丝带。 白素钢鞭一挥,罡气成条状扫向一边树林,这白素居然也是先天境界,罡气接触到树木,树木被斩断,接连扫断数棵大树,罡气这才消失,但是林间的人已经隐藏不住了。 翠屏山的大当家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的一大片树木被罡气一斩而断,身旁的山贼和押送着的孩童全都吓呆了。白素轻飘飘落在地上,用手上钢鞭点着大当家,“带你的人都跟我过来,我家小姐要见你们。” “小娘们儿口气挺大,我见你……”大当家身边的一个山贼发现面前落下一个白衣白靴的貌美女子,似是想在大当家面前展露一下勇气,吊儿郎当地说道,哪知白素根本懒得理会,只是手腕一抖钢鞭如同灵蛇出洞,直接缠在那山贼脖颈间,还不等众人反应,白素再一运气,钢鞭像是小狗一般听话地回到了手中,而那山贼的脖颈已被勒断了,血溅了大当家和身边几个山贼满头满脸,大当家全身一哆嗦,脚底下流出了一滩黄尿。 “我家小姐要见你们,别让我说第三遍。”白素边说边往马车方向走去,被吓傻的山贼们立刻识相地带着刚刚劫掠来的绸缎和孩子跟在刚刚白素一鞭创造出的小路走向马车。 这世间是有武功的,内力外放是罡气,代表着先天境界。莫说这几十号山贼最强的大当家也不过是练过几年外家功夫的武道门外汉,便是几十个后天境界的武者,也绝对不是白素的对手。他们是山贼,是因为生活所迫落草为寇或者投机取巧的人,不是武者,更不是找死的人。反抗?打不过。逃?逃不掉。听话就行了,这是几乎所有面对武力的第一选择,接下来就是期盼能够留下一条命了。魔道动辄杀人的很多,正道匡扶正义而杀的人也不少,鬼知道碰到的是谁,只能希望对方心情不错了。 “小姐,他们来了。”白素撩开门帘,红袍女子慵懒地站起,从马车上走下来,长发披散垂至膝盖,眉眼妖娆,肤色雪白,便是再苛刻的人都不能从面前的女子身上挑出一点瑕疵。 几个山贼还没走近,远远看了一眼红袍女子,就立刻七窍流血,血落在地上竟然冒出白烟。落在最后面的二当家很规矩地没有抬头,没有看到红袍女子,但是他看到了自己几步远地方的山贼,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七窍流血惨死当场,脑子里立刻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名字。 二当家低着头连滚带爬地往前跑,可是他原本就落在最后面,前面已有很多人抬头看到了红袍的女子的脸,无一幸免全都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无一生还。二当家大声说道:“小的见过妖仙余姚大人,大人慈悲啊!”山贼不是傻瓜,能够让二当家连滚带爬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人,绝对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更何况身边已经倒下了近半的山贼,连准备卖掉的孩子们都有三四个男娃因为抬起头七窍流血身亡倒地了,自己再不上道那就是真的找死了。 “拜见妖仙余姚大人。”山贼们一同跪倒,大当家也是其中之一,原本高大的身体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妖仙余姚,四散人之一,能够和乱阴阳,毒郎君和魔血并列四散人,余姚靠的可不是色相。据说非修行元神秘术或者赤子心性的男子,看到妖仙余姚的脸就会元阳暴走气血沸腾惨死当场,对每一个男人来说,妖仙余姚就是最大的魔头,恨不得退避三千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太岁,怎么就碰到这个煞星了?几乎每一个还活着的山贼都这么想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二当家。是他在劫掠了绸缎之后要走这条路去销赃的,就怪他。 不过显然对二当家来说,剩下这二十来个山贼带来的压力和妖仙余姚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只是把头恨不得插在土里。 “别怕。”妖仙余姚没有那个觉悟,这一幕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随着自己功力越来越深厚,能够直视自己的男人也越来越少了,这并不奇怪。余姚说着,从山贼面前经过,赤着脚丫踩在地上,两个没管住自己眼睛看到余姚双足的山贼再次步了刚刚惨死的几十山贼的后尘。 余姚并不在意这些山贼的死活,她在意的,是被山贼虏来的那些孩童。 从刚刚山贼们带着孩子们走来,余姚就知道,自己的因果就在这里。“女强男弱,女老男幼,不死不见君,不活不救君。”余姚在心底念叨着,这两句谶言是自己刚刚踏足先天境界时候,得到了阴阳宗和天魔宗失传许久的秘籍之后,找到了当时天机卜算第一人,人称观相断命的徐晓测算的结果。当初初得阴阳宗和天魔宗的秘传典籍,余姚也不过二十来岁。阴阳宗精通阴阳合欢之术,而天魔宗则是炼外魔入体的邪门功夫,自己心里打怵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修行,于是前去拜见徐晓,徐晓为自己批出两句谶言,就是女强男弱,女老男幼,不死不见君,不活不救君。按照徐晓的说法,自己只有寿元将尽才能遇见那个命中的男人,而自己如今已经两百多岁。踏入先天就能有百年寿元,步入天人之后寿元会越来越长,如今站立在武道绝巅的那二人都已经五百多岁了,但是对于自己来说,自己的阳寿已经快要尽了,如果还不能突破境界,自己已是快要死去的人了。 “你们,抬头看我。”余姚走近那些被虏来的孩童面前,轻声说道,这些孩子不过是普通家庭孩子,听到余姚的话好似有一种力量控制着自己抬起头,双眼望向余姚的瞬间,立刻五内俱焚气血沸腾惨死当场,唯有一个头梳道髻身穿道袍的无忧还站在原地。 说起来也是倒霉,无忧原本只想自己上路送信,被茶肆老板娘和黄老三一吓唬,生怕遇见山贼劫匪,决定跟着黄老三他们一路同行。他却不曾想过,一个小道童,哪个山贼会没事抢劫他呢?黄老三也是倒霉,从松阳府出发就已经被翠屏山的山贼发现,一早就准备劫下货物,这下可好,无忧跟着黄老三一起被山贼抓住了。黄老三等人全部殒命,那二当家觉得无忧手无寸铁也是个苦哈哈,抱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心态把无忧带上准备和其它劫来的孩子一起卖掉换钱。毕竟是男娃,还是能卖上点银子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无忧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的原因了,当真是无妄之灾。 第九章,余姚的演技 无忧望向余姚,只觉得这女子真好看,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怕是说书先生都不曾见过这么美的女居士吧?”无忧心里琢磨着,也没有对余姚有什么恶感。 “你们可以走了。”余姚没想到这些孩子里居然真的有人可以看自己还没死。虽然是心生预兆才叫白素拦住众人,但是谁也想不到会遇见这么一个人,还是一个娃娃。余姚示意众人离开,伸手牵着无忧走向马车,众山贼连忙屁滚尿流鸟作兽散,刚刚死去的那些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妖仙余姚,那可是四散人之一的妖仙余姚!不快点跑,等死吗?有这等觉悟的人绝对不少,听见余姚放他们离开立刻撒腿就跑,余姚也没追,只是牵着无忧上了马车。无忧还是有些摸不着头绪,晕乎乎地就被带上马车坐下。 “小家伙儿,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被山贼抓到?”余姚温柔地说着,女强男弱,自己已经是四散人之一了,能够踩在自己头顶的人并不多,能够被不会武功的山贼抓走的无忧自然也是弱的。至于女老男幼更是合适了,就是不知道不死不见君,不活不救君又是什么意思了。“我命中的那个人,就是你吗?” “贫道无忧,住在松阳府清风观,是师父要我去龙虎山送信的。”无忧初入江湖,四散人这等人物他是不曾听过的,事实上说书先生若是想找死宁可去自杀也没人会编排四散人的故事,对于江湖的理解仅限于听书的无忧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个极其好看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只是觉得山贼不好,抢劫杀人,还把自己掳走要卖掉,而这个女子救了自己,就这么简单。毫无防备地把自己路上如何遇见了黄老三,又怎么被抓到讲了个详细。当然了,省去了自己当初害怕地尿了裤子哭了鼻子这些无关痛痒的细节。 “神女姐姐,谢谢你救了我的性命。”无忧说完毕恭毕敬地对余姚施礼,余姚听得无忧的称呼,扑哧笑了起来,伸手在无忧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小家伙儿,你不是道士吗?不是应该叫我女居士吗?怎么叫我神女姐姐?” 无忧侧着头仔细想了想,这才扳着手指很是认真地说道:“神女姐姐很美很美,我听说书先生说,有神女下凡救人,也都是很美很美的,而且神女姐姐救了我,不然我就被山贼卖掉了,这是大恩,还有啊,神女姐姐还把剩下的山贼放掉,这是神女姐姐心怀善念……” 余姚看着无忧满脸认真的样子,心情更好了,轻轻把无忧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可是很多山贼死了,还有孩子,也死了。”余姚似有所指的说道,眼睛死死盯着无忧的双眼,无忧想了想,认真说道:“说书先生说,惩恶扬善,杀恶人即是救人,而且我也不见神女姐姐动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死,那些孩子,也是可怜了。”无忧事实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只是抬头看了眼余姚就都死了,可是余姚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死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看到余姚,许是因为余姚极美的缘故,对余姚是有种莫名的亲切,难有恶感。也和自己刚刚说的那般,余姚救了自己,这是大恩,也许,那些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孩童就只是意外呢? 余姚有些凄凉地说道:“弟弟你却不知,姐姐为了报仇学了一门功法,这功法是很邪门的,若有孩童或者男子对我心怀邪念,就会立刻五内俱焚气血沸腾而死,也正是因为弟弟你心中坦荡,才可以看我也无事。”余姚没有说实话,她也不可能说实话,她是学了一门功法,可是却不是为了报仇,只是为了一个负了自己的男子,为了杀了他。而且这门功法也是自己根据天魔宗和阴阳宗秘籍自己参悟出的,为之取名红莲决,意为红莲业火锤炼自身。孩童心性不坚,男子更有欲念执念,余姚的红莲决已经修炼到深处,不知不觉间就会影响,除非女子或者赤子之心才可无事,心性极其坚韧或者修炼元神秘术也能抵御,只是麻烦一些罢了。 无忧看着余姚面容凄苦,立刻同情道:“神女姐姐也是不易的……” “时至今日,能够看我的人越来越少,世人皆以我为妖邪鬼魅,对我避之如蛇蝎,我心里的苦,也难有人理解。”余姚双眼一红,似要流泪,“所以我只得常年躲闪,若非心神不宁寻到弟弟你,我也不会让别人见到姐姐。” 无忧连忙摇头,手忙脚乱地解释道:“神女姐姐不必悲伤,我能理解,这也不是你所愿,不怪你的。”无忧可从未见过这般阵仗,平日在观中,二师姐静心本性最是刚强,说一不二,师父经常闭关修炼,出关也是心性淡泊。六师姐静安修炼道门养气之术功候极深,很少失态,小师姐静音性格洒脱欢快,更是不可能哭了。更何况余姚美艳得惊心动魄,此时欲哭无泪的模样更是让他心疼。 “罢了罢了,也不说这些,你可是还要去往龙虎山吗?”余姚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笑容,无忧连连点头,“是的,师父吩咐我要赶快去龙虎山送信然后回清风观。”余姚想了想,伸手摸着无忧的小脸,无忧倒也没觉得如何,小师姐静音就喜欢没事薅着自己的耳朵揉自己的脸,如今余姚可比静音温柔多了,也美太多了。“弟弟,你可曾学过武功?”余姚心里很清楚,无忧一定是不会武功的,只是按理说能与龙虎山相熟的道门,必定不是小门派,道门心法最重根基,多是自幼习练,怎么可能都下山却体内毫无内力呢? 无忧尴尬地低下头,“师父不曾教我。” “你可愿意习武?姐姐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一路去龙虎山,路途遥远也不安全,若是他日你再被什么山贼掳走该怎么办?姐姐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能护你周全?”余姚担忧地说道。 无忧也是忧愁,愁眉苦脸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倒是想要习武,可是没人教我。” 余姚双手捧起无忧的脸,把脸凑近,无忧甚至能闻到余姚身上缠绕着的一股说不明的香气。余姚轻声说道:“你想学什么武功,姐姐教你。” 无忧大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余姚,余姚眼神坚定,没有躲闪,无忧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想学刀,行吗?” “刀法吗?”余姚转着眼珠,想到了一本早年得来的刀法,“素素,把流星落找来给我。”余姚对车厢外的白素吩咐着,继续对无忧说道:“弟弟,我还真有一门刀法,你这一路时常记得修习,我这里还有一把刀送你。”余姚在车厢暗格找出一把窄刀,约有两指宽,一臂长,吞口几乎不可见,通体用红色绸缎包裹着,余姚举着刀解开红绸,里面的刀通体黑色上面密布红色小点,看起来有种说不清的诡异。 “此刀名为红雨,长短也合适你使用,配合流星落也是很合适的,你且收好。”余姚示意无忧接过刀,无忧刚要接过,又把手放下连连摇头。“神女姐姐,这我不敢收的。” 余姚把红雨刀直接塞到无忧怀里,装作生气地说:“弟弟你定要收下,等会我叫白素把刀法秘籍给你,以后你就能有一防身之术了,而且……”余姚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世间如你一般待我没有偏见的人,唯有弟弟你一人,若是你出了事,难道叫姐姐一个人在世间难过,如同身在阴间吗?”无忧心软下来,把红雨刀抱在怀里。 “这才对,姐姐也还有事,你也要去龙虎山,快些上路吧,还能赶得上客栈留宿。”余姚满意地说道,牵着无忧下车,白素就在马车外等着,看到余姚下车,连忙把一本书递了上去,余姚顺势交给无忧,“弟弟快些上路吧,等以后我们再次相见,你可莫要再这般狼狈了。”无忧把流星落放进怀里,自己的包袱早就被山贼丢了,幸好师父的信件就被放在怀里,这才躲过一劫。 “那神女姐姐,就此别过。”无忧抱着红雨刀,恭恭敬敬地对余姚施了一礼。余姚弯下腰把脸凑近,轻轻在无忧脸上吻了一下,扶着无忧转过身,“快走吧,快些赶路莫要晚了在野外露宿。”无忧满脸通红,一步三回头地顺着官道向前走,直到看不到余姚和马车这才老实上路。 看到无忧背影消失,余姚这才上了马车,“素素,继续去松阳府。”白素也坐在马车上,有些纳闷,“小姐,这小道士……小姐怎么对这小道士如此青眼相待?” “我初入先天时得过一谶言,我又有天人感应,我觉得这无忧小道士很有可能就是我谶言中的那个人,如今先留下善缘,如果是真的,自然最好,如果不是倒也无妨,而且……”余姚在车厢中继续卧下,恢复了之前的姿势。“他若是赤子之心,以后成就自然不可小觑,加之有我暗中安排扶持,他定会成为我的助力,如果不是赤子心性,龙虎山的御魔天罡,正一教的镇元术,三清观的凝神术,他又是修习的哪一脉?你真当这类元神秘术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修行的?”余姚嘴角露出微笑,与刚刚无忧在时她的温柔笑容不同,这次的笑容有一种令人畏惧的寒意。“准备联系玄幽,让她盯着无忧小道士。” “是。”白素心领神会,同样露出笑容。 “无忧,龙虎山。”余姚闭上眼睛,在心里不断念叨着这两个名字,也不知道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第十章,倾城剑派 无忧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没有来得及在天黑前走到驿站,这也怪不得他,只是中间山贼耽误了太多功夫,无奈之下只得借着月色顺着官道走,希望能够早点赶到驿站,但是有一个问题无忧没发现,那就是他根本没有哪怕一个铜板。 说来也是有趣,无忧的包袱中带着干粮和地图,但是山贼劫掠之时夺走了包袱发现只有大饼和地图就随手丢了,至于一粒银子和几十铜板也是山贼一吓唬无忧就哆哆嗦嗦给了出去,这原本也没什么,只要碰到一个脑筋正常的人,无忧倒也不至于这么惨,问题是,妖仙余姚需要用钱吗? 余姚原本还是有一些江湖常识的,直到几十年前收留了两个女婴,取名白素和玄幽,之后平日生活皆有二人包办,这么多年养成了习惯,等自己出马吃饭买东西,店家看了自己一眼就死了,直接拿就行了,哪用什么钱?结果就是余姚布局送了刀,送了刀法秘籍,偏偏没有给盘缠和干粮。 踏入先天之后,便是十天半月不进食只要喝些水就可无事,人称辟谷,哪怕是白素玄幽也早早踏入这个境界了,可是无忧不是啊,他还不能辟谷啊,无忧没想过,余姚没想到,白素更没想起来,这下好了。 无忧肚子咕咕叫,官道两头都是黑黝黝的,风吹过树叶窸窣作响,偶尔还传来两声猫头鹰的鸣叫,这可真是惨到一定地步了。 “好饿啊,怎么还不到驿站啊?”无忧望着头上的月亮,大声喊道。如果是白日,还是吃饱喝足,如今明月高悬怎么着都能走到驿站了,可是除了中午吃了点大饼喝了点茶汤以外,到现在水米未进,脚程怎么可能还和全力赶路一样?脚步越来越慢,腿也越来越重,肚子越来越饿,头昏眼花之下,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地上,直接被撞晕了。 直到天亮,这才有几人纵马路过,几人都带着兵刃,领头的是一年轻男子,身穿青衫,剑眉星目。几个中年武者同样是青衫,把一小女娃围在中间,女娃看起来不过十多岁,身穿黄衫,长发梳成马尾,腰间系着一柄长剑。几人路过无忧,年轻男子看到无忧倒在地上,急忙勒马停下,翻身下马试了试无忧鼻息,发现还有呼吸。 “三师兄,他还活着吗?”女娃在马背上眺望,三师兄冲她点点头,“我带着他吧,看起来多半是三大道门的门人,只是没见过,可能是第一次下山吧。我们快点出发,先赶到驿站把他唤醒再说,赶了整夜也是累了,也该休息一下了。”三师兄准备把无忧抱起,这么一动弹,无忧这才醒了过来,看到三师兄离自己那么近,吓得一个激灵就往后退。三师兄也没想到无忧会被惊醒,看到无忧往后退也没反应过来,马上的黄衫女童反倒大笑起来。“三师兄,你把人家吓着了,哈哈哈哈,没想到丰神俊朗的三师兄你也有这一天,哈哈哈哈。”三师兄尴尬地看了看女童,几位中年武者也有忍俊不禁地看着自己,饶是自己常常被人调笑,也觉得一阵脸上发烧。 “小道长,在下倾城剑派甘敬,刚刚看到小道长昏迷在路上想帮帮忙。”甘敬满脸尴尬,只能自报家门,奈何无忧不是江湖中人,可不知道倾城剑派乃是有名的一阁二府三宗四派五教六门七帮八家之一的名门正派,只是打量着几人,发现几人看着不像坏人,这才心中稍安。 “小道长怎么会昏倒在这官道上?可是受了伤或是逃难?”甘敬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其它的可能了,谁知无忧挠着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小道昨天赶路摔了一跤……就……” 这下不仅是女童和中年武者了,连甘敬也笑了起来,无忧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甘敬笑了几声,翻身上了马,“小道长既然你无事,那我们就此别过。”甘敬一拱手就准备继续出发,无忧想到昨晚的尴尬境地,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对甘敬说道:“这位居士,能不能……能不能……”肚子饿没错,可是师父可是说过,身为道士是不能和那些和尚一样到处求人布施施舍的,可是肚子真的好饿啊。无忧满脑子神仙打架,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甘敬毕竟行走江湖多年,看到无忧窘态,心中已经猜对了七八分。于是拱手对无忧说道:“不知小道长要去何处?” 无忧本就难以启齿讨要吃食,听甘敬问自己连忙回答道:“小道要去龙虎山。” 甘敬与身边几个中年武者相互对视一眼,这才说道:“既然小道长也是要去龙虎山,不如与我们一起同行也好有个照应。步行去龙虎山怕不是还要几天,若有急事可就耽误了,不如与我同乘一马,还能快些。不知小道长可愿意?” 无忧听到甘敬愿意带自己一起去龙虎山,小鸡啄米一样点起头,这时几个中年武者和甘敬都明白了,这小道人多半是个初入江湖的雏儿,虽然抱着红绸包着的什么东西,不过从无忧的走路看来不像是习武之人,倒也无妨了。 甘敬伸手拉住无忧把他拉到马上,甘敬笑着说道:“你且坐稳了,要走了。”无忧在甘敬怀里紧紧抱着红雨刀,双手抓紧了马鞍。几人启程再次向前走去,只是多了一个人。 几人一路沿着官道飞奔,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家客栈前,几人下马交付小二喂好草料,这才走进客栈找一空桌子落座。 黄衫女童招呼道:“小二,给我们上些菜饭,快些,我们还要赶路。”无忧站在一边手足无措,毕竟刚刚认识,也不敢坐下,甘敬看到无忧这般,只是笑着拉着他坐在自己旁边,“小道长不用拘谨,行走江湖自是江湖中人,不必太多拘束。一起与我们吃些,然后再去龙虎山。”无忧很是感动,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离开清风观就能碰到说书先生说的侠客,不光带自己去龙虎山,还要请自己吃饭,这简直就是天下第二的大好人,至于天下第一大好人,当然是把自己从山贼手里救出来还送给自己红雨刀的神女姐姐了。 “谢谢几位居士。”无忧站起来郑重其事地对几人鞠了一躬,黄衫女童哈哈大笑,只觉得这小娃娃傻乎乎得很有趣,“小道士,你怎么会昏倒在路边?莫不是走夜路吓昏了?” “不是的!”无忧听到黄衫女子问起昏倒之事,哪怕是自己初入江湖,也知道饿昏了这事丢人,连忙解释,把从茶肆遇见黄老三到自己昏迷的事一口气说了出来。小二这时也为几人端上几盘菜,和一盘馒头,甘敬听完无忧的解释,边给无忧手里塞了个馒头边说:“感情小道长是第一次下山,这倒也是正常,只是小道长有些倒霉罢了,来来来,先吃。” 几个中年武者也没想到无忧能够这么倒霉,第一次下山就碰到这样的倒霉事儿,只是觉得有趣,黄衫女童也是一样,“小道士,你要去龙虎山也是为了参加天师选拔的吗?” 无忧也是饿的惨了,狼吞虎咽吃着馒头,口齿不清地说着:“不是的,是去送信。”等一个馒头下肚 ,这才问道:“女居士,你说的天师选拔是什么?” 黄衫女童也是第一次碰到比自己小的孩子,听到无忧这么问,可就来了兴致:“我叫古欢曦,你叫我名字就是,别总是女居士女居士的叫,听起来别扭。”经过古欢曦的解释,无忧大致明白了天师选拔是什么。 简单来说,龙虎山的每一代掌门都叫天师,而天师的更迭也不是上代天师选择的,是由当代天师的下一代门人弟子一同比试,经过道门精义解读,武道修为比试两项由优胜者担任小天师,也就是下一代的天师。而每次天师选拔都会广发请柬请各门各派来龙虎山观礼作为公正,作为倾城剑派自然收到了请柬,所以前来观礼。 “也没想到龙虎山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选天师继承人,如今乱阴阳谢金拓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各门派都在忙着围剿,也不知天师这个时候选继承人是什么意思啊。”中年武者自言自语道,甘敬也为无忧介绍道:“在下就是倾城剑派掌门三弟子,这次带着小师妹和几位外门师叔一起来龙虎山观礼,这位是孔方师叔,这位年纪最大的是白棋师叔,这位坐在小师妹旁边的是王烨师叔。”无忧也是吃了个六分饱,对几人一一见礼。 “几位前辈,你们说的那个乱阴阳谢金拓是怎么回事?”按照说书先生说的,行走江湖碰到比自己年纪大很多的,都要叫前辈,这应该没错。无忧也是好奇,平日里最喜欢就是听书听故事,可是从没听过谢金拓这个名字,是以问起。 “没想到小道长对这个也感兴趣,时间还早,我就给你说说。”王烨一听无忧问起谢金拓,立刻高兴起来,古欢曦只觉得一阵头疼,“无忧小道士,你就听吧,王烨师叔最喜欢的就是讲这些江湖故事,这下他可有的说了。”不光是古欢曦,连甘敬都忍不住头疼起来。 第十一章,乱阴阳谢金拓 “早年间,当然了,这个早年间是很久之前,那时候连我可都还没出生呢。”王烨边说边回忆起来,“那时候,谢金拓就是一个普通的农人家的孩子,不懂武功。那时候有一伙儿山匪,与山贼不同,他们有四个首领,皆是先天境界的高手,毕竟这江湖上,先天境界的高手也并不多,人家四个人都是先天,而且还有一套合击之术,便是遇见四五个同样道行的,也是大优势,而这先天境界的高手,除了有什么事,不然谁会拉帮结伙一起走?比如我们,除了小曦,虽然都是先天,但要不是刚好有天师选拔,我们也不会一起出来行走江湖。那时候啊,这山匪可算是横行一时,到处打劫,不断流窜,那个时侯江湖根本没办法管,你说你一大帮人大张旗鼓地去抓,人家得到消息早就跑了,偷偷摸摸几个高手又不是人家的对手,所以啊,当时这山匪可算是横行霸道。直到他们有一天攻破了谢金拓生活的那座小城。这谢金拓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沉,当时他去城外玩耍,待他回来城中早就尸横遍野,其中就有他的父母双亲。山匪看到谢金拓一个娃娃,就把他带回了山里准备把他培养成山匪,结果谁能想到,这谢金拓天赋异禀,靠着最普通的外家功夫就能达到先天关口,按理说这时候谢金拓还不是山匪的对手吧?可就在他们一次劫掠行动中,谢金拓跑了。” “跑了?”古欢曦虽然不是很好奇这些江湖轶事,可是听王烨讲起,还是忍不住追问,无忧虽然也好奇,只是碍于不好意思没有问出口罢了。听到古欢曦追问,王烨兴致更高了,饮下一口茶继续说道:“那时候谢金拓不过三十岁,无忧小道长你不习武你不懂,这先天境界,突破越早越好,如果超过二十五岁还没能突破先天,基本也是无望了,按理说那时候的谢金拓快三十岁了,而且还是练的外家功夫,没什么希望突破先天,可是他跑了之后,人间蒸发整整十年,等他再出现,已经是先天境界的大高手了。”想必王烨也是经常给人讲故事,这悬念是一个接着一个,就连原本神游天外的甘敬也开始留心起来。 “这十年没人知道谢金拓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可是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龙虎上,这谁能想到?那时候龙虎山上可有一位号称算无错漏的卜算大师,谢金拓现身之后就去龙虎山拜见这位大师,没人知道大师对他说了什么,等他下山就到处寻找山匪,而那个时候,这天下已经没人去找山匪的麻烦了。” “可是为什么?山匪不是坏人吗?到处打劫,杀人放火,为什么没人找他们麻烦?”无忧不明白,按照说书先生说的,江湖上侠义之士是很多的,如果有这种坏人,侠客们一定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会没人找他们的麻烦? 王烨愣住了,事实上这几乎是每个人的常识了,一个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经历,就只为了剿灭一伙欺负普通人的山匪,太多不值得了,一些普通人而已,杀他们的又不是魔道中人惹得天怒人怨,何必理会呢?反正如今这太平盛世,每年都会有一茬又一茬的人出生长大,有什么可在乎的呢?但是很明显,这个想法虽然是公认的潜规则,但是说出来,多多少少有些不好听,有违名门正派的名声。可是这种理由,怎么可能对面前这个小道士说?一个没习武的小道士,如果不是要去龙虎山,没准儿和龙虎山有什么关系,哪有那个资格与我等同行?普通人,凡人罢了。 倒是甘敬常年行走江湖,看出了王烨的尴尬,连忙扯住无忧说道:“当年的事,小道长你却是不懂,几个先天境界的高手报团去找,打不过还会丢了性命,一旦先天境界的高手多了,山匪就逃了,当时许多门派都有许多历练的弟子死于他们的手上,许多事,不是不做,而是做不到,你且听王烨师叔继续往下说。”有甘敬这么一解释,王烨立刻转移话题继续说道:“正是如此,当时谢金拓只有一人独行,也是进入先天境界不久,花费许多时日终于找到了山匪所在。山匪在落霞山脉中有一山寨,谢金拓就这么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到山口,一路杀了进去。”王烨说到这里,伸出手指在茶碗中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下阴阳两个字。“谢金拓只是一个先天境界,可对面足有四人,谢金拓是踏入先天不久,可是那四人可都是先天境界修炼很久的老怪物了,谢金拓只有一人,可山匪外家横练的后天境界武者有上千人,不管是人数还是实力,谢金拓都处于劣势,可是就这靠着谢金拓的功法,一个人杀光了整个落霞山脉的山匪。”王烨指向桌面两个用水写的阴阳二字,“谢金拓修炼的功法没人知道是什么,谢金拓一直是独行侠,也没有朋友,没人知道他修炼的什么心法内功,但是从风江阁,知道谢金拓有两式武功,阴八门和阳八门。” “阴八门阳八门……”甘敬不自觉地重复着,眼神恍惚起来,王烨看到甘敬有些失态,也没在意,多多少少,有些能够理解甘敬的心理,一种对于混杂着嫉妒,羡慕,期盼的心理。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从自己第一次听说谢金拓成为了四散人之一的时候。 “阴八门是一种能够增强自身的招式,只知道他施展了阴八门之后,哪怕是简单的一拳一脚都有莫大威力,比很多大威力的招式功法都要可怕,而且更恐怖的是,使用了阴八门之后,已经是刀兵不伤,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金刚不坏了。至于阳八门,是一种使用气机影响天地气象的招式,我也没见过,但是按照风江阁的说法,阴八门阳八门互相补全,还能融合为一,成为他两式杀手锏。” 甘敬幽幽地说道:“众妙和合和。”王烨点点头,“没错,只是没人见到过罢了。刚才说到谢金拓灭了山匪,一个人下了山,风江阁立刻派人进山,发现所有人都死在一拳之下,不管是谁,伤势只有一拳在额头。那时候,他的绰号还没人给他想好,原本以为他会是一个大侠客,结果剿灭山匪没多久,他就一个人消失了,等他再次出现时候,虽然仍旧是先天境界,但是那次,他杀了很多人。”王烨说起这件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当年那一次,自己原本也应该在场的,但是因为一些事耽误了,也幸好自己没赶上,不然当初死的人,就会多一个。 “当年因为谢金拓杀了唐门门人,等死掉那人的朋友找来,又被杀了,这么一来二去的,百来名先天后天皆有的大部队组成了,一同前去准备诛杀谢金拓,结果全死了,谢金拓还凭借此一战更进了一步。”甘敬紧接着王烨的话说道,但是哪怕是无忧这么一个对武道一窍不通的门外汉都从甘敬的话中感受到一股战意。 “在那之后,谢金拓战当时还叫三散人的毒郎君一战成名,虽败却无伤,之后就有了四散人的名号,所谓的乱阴阳,就是说谢金拓的阴八门阳八门合一之后的威势。”王烨最后喝下一大口茶,结束了这一个讲起来相对粗糙的故事。 这也怨不得王烨缺斤少两,谢金拓虽然年纪不如那些老前辈,可是难缠程度,早就与老一辈的武者等同,同为四散人之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一个称呼,而是江湖人对于他的认可,认可他成为江湖上难以招惹的几个人之一。而对于谢金拓的消息,本来就不多,他没有朋友,没有交际,江湖上仅有的几次出手,皆是全场死光无一生还。对于谢金拓小时候的那些事,还都是来自风江阁传出来的,几分真几分假没人知道,但是招惹谢金拓的人都死了,几分真假也就没谁去在意了。 “好了,也差不多了,咱们准备出发。”甘敬看到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招呼小二付了钱,准备继续上路,白棋孔方王烨三人虽然是被古欢曦和甘敬称为师叔,但是内外有别,古欢曦和甘敬是内门嫡传,而孔方三人都是外门传人,虽然是外门长老,但是地位可远远比不上甘敬二人了,此次前往龙虎山,也是甘敬领头。 既然甘敬说话了,孔方几人自然跟从,古欢曦虽然不太高兴,还想多休息一会,毕竟骑马这么久很是累得厉害,是习武之人不假,虽然有内力在身,可还是觉得累,不过三师兄甘敬毕竟也是这次的领头人,出门前自己跟师父保证了要听甘敬的话这才得以跟着甘敬溜出来,也不敢违背甘敬的意思。慢悠悠跟在最后面,而他旁边,则是刚刚听完故事兴奋得厉害的无忧。 第十二章,六方齐聚清风 白素驾着马车停在松阳府城门外,白素仔细往城门楼子里面张望,着实没看出什么,人流涌动井然有序,任谁也看不出谢金拓曾在这里闹出过什么事。 “小姐,谢金拓好像没在这里。”白素小声对车厢说着,心里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消息有误了。这时不远处身在城门口附近的一身穿文士青色长衫的中年人看到白素马车,立刻迎了上来。白素看到那文士走来,小声对车厢说道:“小姐,风江阁的人来了。”话音刚落,那文士长衫已经来到身前,文士对着白素双手抱拳,笑道:“可是白素小姐?车厢里想必就是妖仙余姚大人了吧?” 白素没说话,车厢里的余姚仿佛也没听到一般,没有丝毫回应。文士继续说道:“在下风江阁分舵话事人齐东来,想来二位也是来找乱阴阳谢金拓大人的吧?”齐东来笑着,白素也对齐东来的懂事很是满意。风江阁的人可都是人精,远远看到白素可就知道是余姚来了。“小姐不敢当,谢金拓在哪儿?” 齐东来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山林中有一所道观,名叫清风观,谢金拓就是去那里了,不过现在已经离开了,二位倒是来得有些晚了,正一教,密宗大日教,显宗光明院,西海万剑派,东荒聚义帮都已经过去了,不过二位可是要步行了,那里可不能坐马车。” “小姐?”白素试探性问道,车厢的门帘打开,余姚戴着一片红纱遮住了脸,但一抬眼,齐东来刚好看见余姚的眼睛,只觉得下丹田似乎有一团火烧了起来,连气血都开始沸腾了。齐东来连忙双手在小腹连点多下,这才止住了沸腾的气血。齐东来长长吐出一口还带着血腥味的气息,苦笑道:“妖仙余姚大人,果然名不虚传。”余姚对这已经习以为常,仍旧赤着双足不急不缓往刚刚齐东来指的方向走去,白素连忙跟上,距离余姚约有三步距离。齐东来见余姚二人走了,招呼远远躲在一边的几个身穿短打的壮汉:“快过来把马车收好,万一妖仙大人回来看到马车丢了,说不准会惹出什么乱子,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看到人家过来也不敢过来打招呼。”其中一个壮汉边往这边跑边嬉皮笑脸说道:“我说舵主,那可是妖仙,我们可没活腻歪,没事儿招惹她想活可太难了。” 齐东来也无可奈何,妖仙余姚可与其他人不一样,别人若是离远点还没事,妖仙余姚,看一眼可都会死人的。“希望那边别打起来吧,这天下,可又要大乱了。”齐东来喃喃说着,望着远处的山林叹了口气。 余姚虽然赤着脚,可是连脚底都没沾上一点尘土,白素从腰后取出钢鞭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突然余姚停住了,转头对白素露出难以琢磨的笑意,“素素,刚刚齐东来说这林中,有一道观,叫清风观对吗?” 白素被余姚问得一愣,“没错啊,小姐,怎么了?”余姚伸手比划了一下,“我们来的路上,遇见的那个无忧小道士你还记得?”余姚指向前方,“他是道士,能够看我而不死,去龙虎山送信,还没想明白?” 白素这才想到,有些怀疑说道:“小姐,不是我不信,只是,太巧了吧?” 余姚点点头,边往前走边说:“可不就是吗,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可是谢金拓怎么会放走那个无忧?”白素没想通,谢金拓可是有名的不留活口,怎可能任由无忧就这么跑了? “无忧的事情,除了你我和玄幽,不许跟任何人说,无忧的赤子心性,说不得可以做做文章,以后他会跟我走的。”余姚满怀信心地说道,“等玄幽回来,安排一下,世间表里如一者,又有几何?我倒要看看无忧到底是不是。”余姚似有所指地说着,白素没明白余姚是什么意思,不过这没什么关系。自幼自己和玄幽被余姚收养,自己跟着余姚,玄幽则去处理外面的事情,玄幽也擅长布局,既然小姐说了,自然有她的安排,自己只需要像以前一样继续服侍小姐就好了。 二人一路无话,终于走到清风观,此时清风观外面已经围了很多人。 “诸位来得早啊。”余姚扫了眼众人,没有让白素说话,自己上前两步说道。“正一教璇玑道长,光明院守意和尚,大日教龙树和尚,你们三个也是三教中人,怎么过来了?离人剑元岗,你一西海的怎么消息比我还灵通?聚义帮的?你叫什么?我怎么没见过你?”余姚自来熟一样跟几人打着招呼,守意和尚身后有几个小和尚,看到余姚来了连忙低下了头,守意也仿佛没听到余姚的话,一声不吭。 龙树和尚看起来已经快要百岁了,两条白眉耷拉下来,看到余姚双手合十道:“施主来晚了,阿弥陀佛。”说来也有趣,密宗的是沙弥,显宗的是和尚,两边泾渭分明,中间隔着正一教的璇玑道长跟着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等被唤作离人剑的元岗独身一人,双手抱剑看到余姚冷哼一声,倒是那边余姚不认识的聚义帮的人最多,一眼望去约有几十号人,皆带着兵刃,带头的手提一把大刀,看到余姚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就是妖仙余姚了?这谢金拓跟你同是四散人,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领头的那人大大咧咧上前了几步,举着刀指着余姚说道。“老子聚义帮副帮主泼风刀……” 余姚呵呵一笑,单手摘下了面纱,没让那什么泼风刀说话,“聚义帮的,不错,奴家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这么有勇气的人了。” “阿弥陀佛!”守意和尚听那聚义帮的人一说话就知道不好,大声念着佛号,周身释放出黄色气劲把身后的小和尚包围在内,另一边的龙树和尚也是如此,深色的罡气把沙弥包裹在内。离人剑元岗和璇玑道人与后面的青年道人相视一笑,没有说话,可那边聚义帮的就倒了大霉了。 余姚这可不是心慈手软的老实人,一怒之下运转起红莲决,那边聚义帮除了带头的那人以外,其它尽皆下丹田燃烧起红色莲花状火苗,火焰仿佛是活的一样,一涨一缩就把整个人包裹在内,连惨叫都来不及就被烧成灰烬。那领头人虽然不至于如此,但也是面色坨红,好似喝醉了酒。“好你个妖女,我聚义帮……”余姚对着那领头人妩媚一笑,聚义帮的人只觉得脑子一浑,眼前似有万千个余姚对着他媚笑,心神失守的刹那,余姚已经欺身上前,抬起白藕般的手臂对着他的头顶就是一掌拍下,璇玑道人原本搭在手臂上的拂尘遥遥对着余姚一扇,余姚却继续对着聚义帮的领头人落掌,原本似白玉雕琢成的手臂浮现出一朵有一朵莲花状红色纹路,就连余姚的脸上都有着这种纹路。 聚义帮的领头人脑袋像西瓜一样被打得粉碎,血和**涂满了余姚的手臂。而璇玑道人的拂尘一挥看似不然烟火气,也只是平平淡淡地一挥,可就在余姚手掌刚刚把聚义帮的人脑袋打碎的刹那,余姚身前就出现了一道罡风正中余姚的手臂,手臂上的红绸袖子瞬间粉碎,罡风击中了余姚的手臂,接触之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红莲法体。”璇玑道人身后的那年轻道人轻声说道。余姚转头望向璇玑道人,慢悠悠对着璇玑道人这边走去,似完全不在意刚刚璇玑道人的偷袭,“这位是正一教的哪位小道长?奴家许久不曾行走江湖,见小道长却是面生得很。”余姚身上的莲花纹路消失不见,对着璇玑道人眨了眨眼,“璇玑道长可是好生没道理,这粗人辱我你却不理,奴家不过是讨个公道,你便要出手,当真觉得奴家好欺负吗?” 另一边原本装木头人的离人剑元岗抽出剑,对着余姚说道:“罢了,我们今日过来也不是为了和你动手的,住手吧,聚义帮的都死了,你也该出气了。” “施主,罢手吧,阿弥陀佛。”守意也上前一步,龙树和尚虽然没说话,但是也上前一步,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呦,这么热闹?那边都是怎么回事?我说余姚你又杀人了?”白素也举起钢鞭,只待余姚出手就立刻跟上,余姚身上再次浮现莲花纹理,却听到林中传来说话声。余姚听到这声音,莲花纹路立刻消失,面色阴沉,和刚刚媚笑杀人之时完全不同了,“天地会。” 几人不远处的树林中走过来一男一女两个人,刚刚那说话的,多半就是那女子说的。这二人正是来自天地会,有着天罡星称呼的二人。璇玑道人对着二人行了个道礼,“可是天地会天速星林涛和天异星王薇?贫道璇玑。” “罢了,跟你们置气却是不值,你等名门正派,呵呵。”余姚走回白素面前,“素素跟我去看看。”余姚已经面色如常,拉着白素就往清风观里面走,“你们愿意在这里大眼瞪小眼随便你们,奴家可是要进去看看到底谢金拓是来这里做什么。” 后来的林涛王薇二人于璇玑相互对视,立刻跟了上去,守意紧随其后,身披袈裟的小和尚也跟上,离人剑元岗再跟上,龙树和尚和沙弥在最后。一行众人,终于在余姚领头下进入了清风观。 第十三章,见山 余**刚走进清风观,就感知到清风观深处有着一股熟悉的气机,“谢金拓,果然是你。”余姚心里已经明白了,虽然不知道无忧是如何从谢金拓手底下逃出生天,但是这道观深处的确是谢金拓的气机,还是他的阳八门。 观中已经到处乱糟糟的,当初谢金拓带来的武者们再谢金拓离开之后,有些个胆子大的还顺带洗劫了一翻,这也就成了如今余姚等人来到之后看到的这一幕。沙弥和小和尚们进了清风观之后立即散开,守意龙树璇玑道人和身后的年青道人跟着余姚,连不愿意说话的离人剑元岗和后来赶到的林涛王薇都从清风观深处感受到了那一股子气机。 “看来真是谢金拓了,就是不知道这一所小道观怎么就入了他的眼。”林涛望向璇玑道人,“璇玑道长,你可知这清风观是何来历?” 璇玑道人明白,若是几人不问他才奇怪,只是苦笑说道:“贫道不知,不过从目前看来,既然谢金拓动手了,那这清风观定然不简单,只是不曾听说过松阳府还有这么一所道观。”也并非璇玑道人推脱,事实上不论是正一教还是龙虎山,三清殿,都算是道门魁首,如果只是凡人的道观,自然无妨,但若是有习武高手,不可能在这三大教门毫无信息,这才是最让人奇怪的。 “道长可是不实在,天下间的道观,怎么会还有你们不知道的?”余姚没停下脚步继续往里走,可是话却不客气起来,“莫不是这清风观和你正一教有什么联系,谢金拓想找什么东西不敢去你正一教只能来这里找了?” “余施主玩笑了。”璇玑道人并不怎么在乎,虽然余姚多年不在江湖行走了,但是早年间,余姚可就是有名的说话刻薄脾气喜怒无常的,璇玑道人可不是不知道的人,自然没有理会。 林涛王薇等人也不曾真把余姚说的话当真,可谁能想到,除了正一教说错了,可其它的真相已经说得八九不离十了。 众人继续往里走,终于来到了后山,看到的只有三具尸体和一片虚无。“果然是阳八门,看来这小家伙儿的阳八门越来越精深了,当初和我动手的时候,阳八门可没这么大的威力。”余姚感叹道,当时谢金拓初入天人,找到自己交手,施展了这阳八门,当时阳八门施展开只不过是释放气机牵动天地伟力,达到牵制的作用,可是现在,这后山可什么都没了,原本应该有树木的地方,齐根消失,地面上有着厚厚一层分辨不出材料的粉末。谢金拓的气机还不曾消失,可见这应该就是谢金拓能够外放的阳八门。 “这三个人,你们可曾认识?”余姚走到尸体前,尸体死相凄惨,不过一看手法就是谢金拓所为,一击毙命干净利落。守意和龙树也上前,一同看向璇玑,璇玑道人仔细打量半晌,还是摇摇头,“贫道并不认识,看起来也很面生。” “罢了,这里也没什么可看的了,阳八门之下,都成了粉,能看出什么才奇怪。”余姚扭头就往外走,这一次,不在慢慢步行,而是施展轻功离开,白素自然立刻跟上,璇玑道人几人面面相觑,还是离人剑元岗率先一抱拳,转身离开,守意和龙树也招呼沙弥和尚离开,最后林涛王薇也对着璇玑道人抱拳离开。等几人都离开了,璇玑道人这才转头对身后的年轻道人说道:“青峰,我们也该走了。” “可是师伯,我们这么远过来,为什么过来看这么一眼就走?”刘青峰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听说谢金拓的消息,师父就要师伯带着自己出来,等来到了现场就要走又是为了什么? 璇玑道人往地上一屁股坐了下来,示意刘青峰也坐下,“青峰,你可知你为何要被掌门师弟派来跟我下山?” 刘青峰摇头,事实上自己自拜入正一教到现在,一直都在门派里,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师父会派自己下山。 “你是掌门师弟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我正一教的天才,可是你太嫩了,所以掌门师弟才要你跟我下山。”璇玑道人洋洋自得地摇头晃脑说道:“要说这武功道典别说是我这一辈的师兄弟了,就连你我都远远比不过,可要说这心机谋算,就连掌门师弟可都不如我。” 刘青峰连连摇头,“师伯莫要菲薄,师伯突破先天,可是我正一教肱骨。” 璇玑道人满不在乎道:“青峰啊,你说的这些骗骗外人也就罢了,我却如何不知?寿元将尽才突破先天,师兄师弟可是早早就突破了,就连你现在虽然还在先天,可是再有二十年你必定能够突破,我的资质不在武道,我懂,你也不用安慰我,这把年纪,哪有什么看不透的。”璇玑道人随手在地上抓起一把尘埃,“这地方是不是谢金拓来过的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他杀了什么人,拿到了什么,很重要吗?”璇玑道人把尘埃远远丢开,眼睛盯着刘青峰的眼睛,“谢金拓除了被人招惹,这么多年可从未出手,这次接连灭门多个宗派家族,虽说有夺宝嫌疑,可是这小道观有什么?风江阁也只是知道谢金拓来这里,据说这里曾是一龙虎山之人隐居之地,谢金拓和龙虎山有什么仇怨吗?从来没有,而且还是把这地方放在最后,有什么用意?还是说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追究谢金拓得不偿失,他一个独来独往的疯子,难找难追,更何况能留下他的人也不多,这世间这江湖和百年前不同了,有那两位在,如果我等大派派人出来抓谢金拓,那两位可不会干看着。” 刘青峰明白璇玑的意思,可是还是有一点,为什么要来这里看一眼? “我知道你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过来看看确认是不是谢金拓,因为我们要做好准备,我等虽然是大派,可是身在江湖之中,难免身不由己。且说到这里,离龙虎山天师选拔还要有几天,你且去龙虎山,我就回正一教了,还得跟掌门师弟说一下,如果真是旧事重演,我们也好提前做好准备。你且去你且去。”璇玑摆摆手,刘青峰起身对璇玑施礼,转身离开。龙虎山天师选拔,正一教也是收到请柬的,这次自己下山,也是代表正一教来观礼的,既然谢金拓之事已经有了答案,那也该去龙虎山了。 璇玑看了眼四周,叹了口气,也起身往远方走去。 话分两头,无忧和甘敬等人来到龙虎山山门前,此时已有几个小道士在山门前候着。无忧下了马,站在远处望着龙虎山发呆,此次可是无忧第一次看到这么雄伟的山脉。龙虎山名中的龙虎,就是说龙虎山居中,左右各有一峰一岭形成龙虎之形。龙虎山之上,就是天师府,这天师府的天师,也是因为自上央建国立朝后,聘请当时的龙虎山门人下山作为上央朝天师而来,即便是今日,龙虎山的弟子仍有留在上央朝的,如今的司天监天师就是龙虎山门人。 “小道长,我等先去了,此次相遇也是有缘,还望他日再见。”甘敬不是第一次来龙虎山了,也不是第一次行走江湖,自然不同于无忧,见无忧发呆也只是暗笑。 “小道士,我们先走了。”古欢曦倒是洒脱,把马拴好,拉着甘敬就往山门去,甘敬只得对着无忧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脸。孔方等人也是双手一抱拳,跟着甘敬二人去到山门处。无忧远远看着甘敬几人与山门前的小道士攀谈几句,就被其中一名道士领上了山。 无忧深吸两口气,这才迈步走向山门,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和陌生人说话了,多多少少,已经不是那么怕了。 山门前的小道士看到同样身穿道袍梳着道髻的无忧朝这边走来,立刻迎了上去,对无忧施道礼,“道兄可是前来参加天师选拔的?可有请柬?贫道见圭,见过道兄。” 无忧原本还准备得好好的,结果见圭一来,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回礼,“我不是参加天师选拔的,我是来送信的。” 见圭也愣了,“送信?” 无忧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师弟张道元亲启。见圭接过信,看到张道元三字,一个哆嗦。立刻恭敬地站好,对无忧说道:“还请道兄稍等,贫道要去禀告师伯。”无忧点点头,他不明白,可是见圭知道,龙虎山辈分是按照明心见性四字排列的,而道字辈,是当代天师这一辈,张道元这个名字虽然见圭没听过,可是名字当中的那个道字,可不是自己能够过问的。 见圭急急忙忙跑向山门,无忧看到见圭对山门旁边一个身穿道袍头上道髻插着一根木簪的中年道士说了些什么。那边的中年道士望向无忧的方向,与见圭一同走上前来。 “这位道兄,贫道心洞见礼了,敢问道兄从何而来?”心洞同样对无忧施礼,无忧立刻还礼,“贫道无忧,来自清风观。” 第十四章,掌门师叔 清风观?不是正一教,不是三清观,也是道德观,真武教这些名头稍弱的道门教派,这个清风观没听过,怎么会认识道字辈的前辈呢?心洞其实很想问,可是不敢也是不能,心洞的师父是明德,师祖是道云,张道元,听起来应该是道字辈的前辈,可是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既然如此,还请无忧道兄随我上山。”心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率先往山门口走去,无忧立即跟上。过了山门,是条青石阶梯,一路通向山顶方向。心洞带头往山上走去,无忧抱紧怀里的红雨刀,一言不发地跟着心洞。不是无忧不想问,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沉默,平日里在清风观,若是饭桌上突然沉默了,无忧肯定是要找个话题说说话的,可是现在不一样,心洞不是张天心,更不是三位师姐,应该怎么说? 心洞也是极想问问无忧的,可是手里那封写着张道元亲启的信让他不敢问,关于师门长辈的事情,哪是自己这个心字辈的小辈可以过问的?阴差阳错之下,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沉默,一路来到山顶天师府。心洞没有引着无忧进大殿,而是顺着大殿往天师府左边的偏殿走去。无忧打量着富丽堂皇的正殿和匾额上写的天师府三个大字,有些恍惚。天师府与清风观是不同的,自家的清风观哪有这里这么光鲜亮丽,如果说清风观是一名村姑,那这天师府可就是一绝代风华的艺伎了。虽然华贵,可看起来始终不像是村姑那么自然。 心洞走到偏殿,没有进正门,顺着墙壁走到偏殿的西门,是一扇小门,心洞打开门,带着无忧进去,又沿着石板路走了一会儿,小路弯弯曲曲,无忧都快被绕晕了,这才见心洞站在一没有匾额的房间停下,“心洞拜见师父。”心洞对着房门鞠躬行礼,无忧见心洞那么大年纪还鞠躬行礼,也对着房门鞠躬。不多时房门打开,走出一看起来不过十多岁的小道士,与心洞不同,那小道士头上插着两根木簪,见小道士出来,这才站直,“师父,这位道兄前来送信,这是他的信,徒儿不知道这信是给谁的,所以前来。”心洞上前两步,把无忧的信交给了小道士明德。明德扫了眼上面的名字,挥挥手示意心洞离开,心洞再次施礼,看了看无忧,这才离开了小院。 “可有信物?”明德走到无忧身前,无忧微微仰起头,看着明德稚嫩的脸,看起来明德也不过二十来岁,怎么会是心洞的师父呢?心洞道长看起来可要三四十岁了。无忧心里琢磨着,一时有些失神。 明德似乎明白无忧的心思,笑道:“道友可是疑虑贫道年纪?道门之人常年修习道门心法,这外貌可当不得真,贫道如今七十二岁,可不是道友想的那么小的年纪。道友前来送信,可有信物在?” 明德再次问道,张道元这个名字心洞不知道,可是他知道,如今当代天师就叫张道元,突然来了一个小道士说要送信,自己自然是要打探清楚才行。 “有的有的,贫道无忧,这是信物。”无忧从怀里再次掏出一物,递了上前,明德接过无忧掌中的布条绳索,若有所思。 “明德道长?”无忧见明德发愣,出言问道。明德这才回过神,对无忧露出歉意的微笑:“贫道一时失神,还请见谅,贫道这就带你过去。” 明德收好信和布条绳索,引着无忧继续往小院深处走,过了两排房子,明德这才停下,“无忧道友,请稍等,我前去禀告。”明德对无忧说道,无忧点点头。明德推门进去房间,房中正对着房门的椅子上有一黑发白眉的道人盘坐在椅子上,正是当代天师张道元。看到明德,有些诧异地说:“明德,你怎么过来了?你师父呢?” “参见掌门师叔,弟子前来是因为弟子门下有人在山门前接到一小道友前来送信,这是他的信和信物。”明德递给张道元,张道元看到信和布条绳索,不禁心神恍惚。 那还是在百来年前,那时候自己上山不久,同辈师兄师姐就只有一个人喜欢陪自己玩,很多时候自己不愿意做功课都跑去找张天心,那个时侯的张天心也不过二十几岁罢了,两个人一起在山上掏鸟蛋摘野果,后来有一次天心师姐要跟着师父下山,自己偷偷用道袍为她缠了一条绳子,临走时系在她手上,一晃,已是快有百年了。 “叫他进来,你在门口候着吧。”张道元先把信放在桌上,对明德说道,明德立刻打开门,对门外的正东张西望的无忧说道:“无忧小道友,请进吧。”无忧听见明德招呼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进了屋,明德顺势离开带上了房门。 无忧进屋发现屋里只有张道元一人,看起来年纪虽然不大,可眉毛却白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称呼了,按照外貌,看起来张道元和二师姐静心差不多,可是眉毛都白了,也就只有师父才有白眉毛,那自己是该怎么称呼他呢?无忧不知道该怎么说,可张道元已是多少岁了?看到无忧窘迫,友善地笑道:“你也唤我一声师叔便是,你叫什么名字?可有道号?” “师叔,弟子下山前师父刚给我取了道号,名叫无忧。名字……师父和师姐们都是叫我狗蛋。”无忧施了道礼,说到自己叫狗蛋,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道。 张道元也笑了,他想起了以前,那时候张天心师姐也是小崽子小崽子的叫自己。狗蛋……还真是张天心的风格。“无忧,我便叫你无忧吧,狗蛋这名字也不好正式称呼,你师父可还好?她在哪里?怎么这么多年不曾来信?” 无忧点头,“师父可好了,就是不喜欢出门,每天都在后院修炼。我和三位师姐还有师父一直都在松阳府边上的清风观住。师叔你认识我师父?” “当然,你师父是我师姐,这绳索还是我们小时候我送给你师父的。你这么小怎么过来的龙虎山?我记得静心静安应该是你师姐吧?怎么不是他们过来?”张道元问道,看着无忧心里欢喜得紧,看起来倒是一个修道的好苗子。 “师父说师姐们也有事,所以叫我来龙虎山送信。”无忧听张道元说是自己师叔,也有些亲近,更何况张道元道门心法已臻化境,随时都处于融入天地的地步,而无忧自幼就在山林中,自然感觉到亲近。亲近之下,就把路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神女姐姐?怕是侠女吧?你且上前来与我看看这把刀和给你的刀法。”张道元莞尔,倒也没有在意,天下虽然清平,可难免还有山贼土匪,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也是正常,既然一路有惊无险,也就懒得追问是何人救了他,就从无忧的叙说,也没听说那两个女子姓甚名谁。 无忧看了看手里的刀,仔细琢磨了一下,想来张道元师叔也不至于贪下自己的东西,这才把红绸包裹的红雨刀和怀中的流星落递过去。张道元打开红绸,伸手摸过红雨刀刀身,感叹道:“是好刀,也算是神兵之属了。”张道元又拿起记载着刀法流星落的小册子,略一思索,却没想到这刀法有谁曾经使过,一抬头看到无忧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禁大笑道:“你这小东西,还怕我不还给你怎地?你收好吧。”无忧听张道元打趣自己,满脸通红地从张道元手上接过红雨刀,用红绸继续包好,又把流星落放回了怀里。“我看你不曾习武,你师父没教你吗?” 无忧只是摇头,张道元继续道:“也罢,你先休息休息,我叫人带你转转。明德,进来吧。”明德一直就守在门外,听得张道元叫他,这才推开门。“掌门师叔,您叫我?” “带你无忧小师弟去问心院住下,再把明珏带过来吧。”张道元挥挥手,无忧对张道元鞠了一躬,跟着明德离开了房间。 张道元见二人离开,这才边嘀咕边打开了信,“师姐也真是,也能放心无忧这孩子这么小一个人就出这么远的门。”张道元看着信,脸色登时变得铁青。 道元师弟:见信如晤,已经多年不见,也不曾听说天师选拔,想来你仍是天师吧?一晃这么多年了,师姐此次冒昧来信,希望你能收留无忧这孩子。虽然他不曾前来龙虎山,但总归是我龙虎山一脉。以后,怕是师姐再难照顾他了。前些日子偶有交感,师姐用天心三问窥探了一角天机,师姐身有大劫,门下三位徒弟皆难逃死劫,唯有无忧有这一线生机,我能做的,只有把无忧托付给你,无忧二字既是道号,也是名字,他是孤儿,我愿他随我姓张,只是可惜不能看他拜入龙虎了,师弟,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当年的事,我理解,也请师弟回禀老师,是天心不孝。再见。 张道元沉声运气,以传音入迷之法说道:“道灵师兄,道夕师兄,道奇师兄,速来!”张道元的手中那条布条绳索被死死攥在掌心之中。 第十五章,天师府与天师剑 不过一小会儿,张道灵,张道夕,张道奇三人便来到了张道元门口,相互看了看,只听屋里传来张道元的声音,“三位师兄进来,有大事。”张道元虽然功参造化,可是往日里对三位师兄一直都恭敬有加,也是自幼一同长大,张道元这般也让三人有些不安之感。 “掌门师弟,发生什么事了?”三人一齐进屋,只见张道元周身有一股气机盘绕,隐隐透出一丝威压,看张道元这般样子,三人心头一沉,各自坐下,张道奇继续说道:“可是有人来我龙虎山找麻烦?” “你们看看这个,是天心师姐的信。”张道元把手中的信递给了几人,几人一齐看完,脸色都变了,脾气火爆的张道夕一时没控制住,身上的气劲直接把屁股下的椅子震碎,“大劫?天心师姐……” 张道元沉声说道:“我也不知,刚刚天心师姐的小徒弟来了,给了我天心师姐的信物,还有这封信,道奇师兄,你精擅神行之术,还请你去一趟松阳府的清风观,天心师姐的徒儿说天心师姐如今就在那里,师兄你且去,若是无事自然最好,若是有事,立刻用秘法信鹤通知我们。贫道倒是要看看,这江湖可有能让我龙虎山都承担不下的因果大劫。” “我先走了,你们等我便是。”张道奇也知道事情严重,也不啰嗦,立刻施展开身法,纵身离开院落。 “我想起来了!”张道灵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前几天发生在江湖上的一件大事,“清风观?松阳府?” 张道夕皱眉道:“直说,怎么了?” 张道灵脸色更加难看,阴得要滴出水来,“乱阴阳谢金拓前些日子一直在江湖上闹腾,前些日子听那听江阁传来消息,他去了松阳府。” 张道元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杯盏全都碎裂开,“好!我倒要看看谢金拓敢对我龙虎山的人如何!” “我龙虎山平日里太多低调,怕是江湖已经忘了道门还有我龙虎山了,若是天心师姐出事,我……”张道灵一字一顿,但是杀气已经掩盖不住了。 “谢金拓的事,我来解决,大不了请出天师剑下山,我倒要看看朝廷那一位能耐我龙虎山如何。”张道元勉强收敛周身气劲,“师姐徒儿名叫无忧,正好天师选拔,叫他重回我龙虎门下,赐张姓。” “自然,是天心师姐徒儿当然要回来。”张道夕点头说道,“我们先去了,道奇师弟有消息你再叫我等。” “自然,两位师兄先去吧,还有,道灵师兄,麻烦你去通知一下道斐师兄他们,如果天心师姐出了什么事,请天师剑还要他们三位师兄同意。”张道元站起身走到门口,背着双手,不自然地颤抖,“就别叨扰师尊了,师尊平日里最疼天心师姐,当年的事师尊也一直放不下,如今如果天心师姐出了事,怕是师尊接受不了。” “明白,你且在这里等道奇师弟消息。”张道夕和张道灵转身离开,刚好明珏走进小院。明珏对张道奇张道灵一一见礼,上前来到张道元面前,“师父,您找我。” “你还记得你有几位师伯吗?”张道元问道,明珏有些不明白,可还是回答道:“七位师伯。” “是八位,还有一位师伯,名叫张天心,为师年幼时,张天心师姐最是疼爱为师。”张道元幽幽说着,“如今她可能出了事,把徒弟托付给我,要重回龙虎山。” “可是明德师弟刚刚带来的那娃娃?我见明德师弟带他进了问心院,见他走路步伐轻盈,的确是自幼修行我道门养气之术的孩子。”明珏规规矩矩回答。 张道元伸手按在明珏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明珏,名字辈弟子之中,你最受为师欣赏,此次你天心师伯如果真的出事,为师会请出天师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明珏心头一颤,“师尊,你是要……” 张道元冷声说道:“天师剑非灭门之祸不得出山,如有违背,当逐出师门。可是为师师姐,那是自幼疼爱为师的师姐,当年因为一些事情一气之下离开龙虎山,可不管是为师还是你其他几位师伯,没人真把天心师姐不当我龙虎山的人,甚至你师祖也是因为你师伯离开龙虎山自责,退隐把天师之位交给为师。如今天师选拔你也清楚,每一辈天师都要经过这么一次,可没人不愿意你当下一代天师。我龙虎山与其它宗门不同,情谊深重,他们也多次提出自愿退出。可是形式,规矩不能变。如果为师请天师剑下了山,以后这龙虎山,就要看你的了。你也放心,你几位师伯也知道为师要请天师剑,也是同意的,他们也会帮衬你,当务之急,是你经过天师选拔之后去后山闭关,争取早日突破先天才是正道。” 明珏知道张道元话中的意思,虽然天师之位自己心中早有定数,可要请天师剑,这可不是简单的带着天师剑下山就完事了,其中的含义,可并不是这么简单。 “天心师姐的徒儿叫无忧,天师选拔之后自归龙虎,同赐张姓,以后你多照顾他,他是孤儿,自幼被你师伯收养,如今怕是师伯那里……以后他在龙虎山,龙虎山就是他的家,你为明字辈当代大师兄,莫要让人欺负了他,日后若是无忧有事,你代表龙虎山,也要保护好他,知道吗?这是我龙虎山欠天心师姐这一脉的。” “弟子明白。”明珏低下了头,看到明珏如此,张道元欣慰地点头,“你也回去吧,去见见无忧,毕竟是师兄弟,莫要生分了。” “弟子告退。”明珏对张道元施了一礼,转身离开去找无忧了。张道元望着明珏的背影,有些失神,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师父,徒儿来了。”当年还十几岁的张道元站在还年轻的师尊面前,低着头不愿看面前的师尊。 “你也怪为师吗?”师尊幽幽说道:“你天心师姐怪为师,走了。” 一听师尊说起张天心,张道元鼻子一酸就要哭,可还是咬着嘴唇摇头,师尊伸手拉过张道元,“为师明白,你经常和你天心师姐在一起,那张元英几个娃娃也是和你一起长大,你们感情深厚,如今他们全都出事了,你天心师姐怪为师不愿意报仇,你也是吧?不光是你,道灵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怪为师,为师明白。” “徒儿不懂,为什么师父你不……”师尊这么一说,张道元更加委屈了,嘴巴一扁就哭了出来。 “为师也不愿,只是我们龙虎山,也在江湖啊,哭便哭吧,哭过就好受了。”师尊悲伤地说着,拉着痛苦地张道元,眼中神色复杂。 “师父,你是想说龙虎山亦在江湖,同样身不由己,可是这一次,徒儿不愿意。”张道元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子杀气,原本江湖上一直都觉得脾气温和的当代天师张道元,已经不见了。 明德领着无忧来到问心院,问心院之中只有一个空房间,张道元说问心院,就是叫明德领他来这房间。问心院是张道元门下几位徒儿住的地方,言外之意,就是说无忧已经是自己的师兄弟了。 “无忧小师弟,这就是你的房间了,师兄还有事,无忧小师弟,你自便就是,把这里当成是你的家。”明德指向最西边的房间对无忧说道,无忧也明白,听明德这么说,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无忧有些不安地说道:“明德师兄,对不起。” “小师弟客气了,师兄先走了。”明德温和地对无忧笑道,“小师弟,这里也是你的家,不用跟为兄这般客气。”明德看无忧还是不安,伸手轻轻捏了一下无忧的小脸。“刚刚我徒儿带你来找我的就是清心院,你若是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是了。” “好的,那谢谢你了,师兄。”无忧点点头,明德的动作让无忧有些亲切,原本还觉得很疏远陌生的明德,这一下感觉距离贴近了许多。很像是小师姐,她就常喜欢捏自己的脸蛋揪自己的耳朵,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无忧想着想着,迈步走进了房间。房间布置很简单,一张竹子编制的床榻,两个蒲团,靠在墙边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墙面挂着一张太极图,四周排列着八卦图形。倒是和清风观差不多,换作旁人可能觉得太过简单,可无忧只觉得亲切和熟悉。 无忧也没什么行李,原本的包袱早就不知道被山匪丢在哪里,身上除了交给张道元的信和信物,也就一把红雨刀和那本刀法秘籍流星落。无忧把红雨刀摆在床头,盘膝坐在床上翻开了流星落秘籍,这是他第一次看武功秘籍,心里激动得不行。 为什么想要练刀?因为二师姐静心就是用的刀,也是那一刀,在大地斩出了那么长的一道裂痕,这就是练刀的原因。不过无忧不知道,余姚说给他的流星落可不是因为手中只有这么一本刀法,而是因为无忧的眼睛。 第十六章,练刀 武功是不同的,更准确的说,武功是有各自的属性的。最明显的就是内功心法,有阴性阳性和中性之分,比如道门一脉,龙虎山也好,三清观也好,正一教也好,都是走的中正平和的路子,佛门则多是阳性功法,少有几部内功也是走的中性心法。而魔门心法,大多数都是阴性阳性,极端而强大。这是内功,而武学招式也是一样,有很多都要使用特定的心法才能催发出最大的威力,比如倾城剑派的名剑诀,催发倾城剑派的剑法威力可不仅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反而如果使用其它内功心法,剑法威力最多不过五成。对于大多数武学招式,几乎没有这个限界,而制约武学招式威力的,是武者的根性相性。 静心也曾说过,她的资质不适合修炼龙虎山的道门心法,这里说的就是根性资质,如果不合适,强行修炼可不是事倍功半这么简单,而是会在三关时外魔入体,轻则内息错乱,重则外魔入体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余姚修炼三百多年,武道境界虽然远不如绝巅那两位,可绝对算得上是武道宗师了,给无忧的流星落,走的是快刀的路线,一刀斩出有如流星陨落,而无忧呢?无忧眼神有好奇,有惊讶,可从未有过恐惧,哪怕是因为自己而死的那么多人就倒在旁边,可他也不曾害怕过。 能够直视她而不死,也许是赤子心性也许是修炼了秘术,可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无忧的眼睛里,她能看到的是执着,对本心善恶的执着,因为自己没有动手,所以对自己的看法不是恶,因为自己救了他,所以对自己的看法是善,也是这些原因,余姚给了流星落这一门虽然不是足够精妙,但是需要水磨功夫才能习练的刀法。当然了,这些涉及武道的东西,无忧并不知道,他只是带着激动,好奇,崇敬地翻开了流星落的小册子。 流星落与其说是一本刀法,不如说是一种使用刀的方式。无忧粗略看完手中的小册子,心中已经对如何修炼了流星落有了盘算。流星落的招式,只有一式,同样叫做流星落,动作也是简单,就是出刀上撩,转而下劈这么简单,其中的精妙在于速度。 从拔刀出鞘上撩这是一记虚招,劲力未尽立刻下劈,其中也有一些运转内息的窍门,想要修炼流星落也是极其简单的,拔刀出鞘,出刀上撩,转劲下劈,把这三式千锤百炼,直到三式一气呵成,一刀出,流星陨落,这就是此刀法的精髓。 无忧合上秘籍,把红雨刀从红绸当中取出挂在腰上,把秘籍重新放回红绸中包好。无忧兴奋地腰间悬着刀在屋里转悠,自觉有了些大侠的风范。“呔,看刀!”无忧想象着面前站着一个山匪,右手拔刀而出。可他忘了,红雨刀可没有刀鞘,也不是挂在腰间的,而是自己琢磨半天才用腰带把红雨刀吞口绑好。这么使力一抽刀,刀刃划过道袍下摆,道袍一触即裂,腰带缠着吞口,无忧虽然自幼修炼养气之术,可养气之术重在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并不是武道杀伐之法,无忧也不曾与人对敌,这么一拔刀,自己原地转了半圈倒在地上。万幸就是刀是侧着被无忧压在地上,刃口不曾对着他,否则就无忧没练过锻体之术的身体,怕是立刻会被开出一个血口子。 “哎呦……”无忧的额头撞在地上,不禁有些发昏,龇牙咧嘴地在地上挣扎揉着额头,却见门口站着一个青年道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无忧想要爬起来,没想到红雨刀刃口划过腰带,腰带已经被割裂开来,慌乱间爬起来,腰带把自己再次绊倒。无忧快摔到之时,那青年道人一步跨过了约有两丈距离,伸手扶住了无忧。无忧一抬头正对上青年道人的眼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无忧小师弟在练刀吗?怎么不去练武场练?”青年道人笑着说道,伸手拉起无忧,弯腰为他打扫身上的尘土,“贫道明珏,是当代天师的大弟子,也是你师父的师弟的徒弟,按辈分你要叫我大师兄的。” 无忧没料到自己的这时会被明珏看到,一时间只觉得脸上发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任由明珏给他整理衣衫。“小师弟你这把刀不错,龙虎山上刀法也不多,少有弟子习练,却是没想过小师弟你是练刀之人。” “不是的,我师父没有教我武功,这把刀是路上遇见的神女姐姐送给我的。”明珏没有提及无忧摔到,这倒让无忧的尴尬缓解了许多,“大……师兄,龙虎山有练武场吗?是不是大家也都会武功?” “当然,我们龙虎山身在江湖之中,当然都会习武,来,大师兄带你去看看可好?”明珏牵起无忧的手,无忧没有拒绝。常年在林中玩耍的无忧感受不到明珏的恶意,和神女姐姐一样,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自己这种直觉从没出过错,所以现在,也愿意跟着明珏去看看,更何况这里是师父的弟弟的门派,自己应该叫他师叔的门派。 明珏牵着无忧一路穿行过几个院落,一一为他介绍,这边是道奇师伯门下住的院子,那边是道灵师伯门下住的院子,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年幼时,被师父抱着一路走进清风观为自己介绍,虽然很模糊,但是这种感觉很像。无忧对明珏也更有好感了。 “小师弟,我看你刀没有刀鞘,这般一直提在手里却是不好。”明珏轻声说道,“不如这样,早些年为兄得到过一把刀,我看你这刀和我那一把差不多,等会你练刀回去,记得去我房间,为兄给你。” “谢谢大师兄。”无忧看着明珏,好像看到了二师姐静心,一时间有感动,也有些想家了,不过转而想到,明珏说龙虎山都会习武,那么是不是他也会武功呢?“大师兄?” 明珏低头看着无忧,“怎么了?” “大师兄,你也会武功吗?”无忧迎着明珏的眼睛,期望着。明珏点头,“为兄自然也是会武功的,不过为兄却是不会使刀。” “大师兄,那你是练剑吗?”无忧又问,这江湖上,要论兵刃,当然是刀剑最多,这道理他还是懂的,听了许多说书先生说的故事,这么点常识还是有的。 “为兄不会兵刃,倒是见别人练有些眼力罢了。前面就是练武场,这离咱们住的问心院有些远,可还记得路吗?”明珏牵着无忧的手指向前方不远处的院落,里面隐隐传来喧哗声。几个身穿道袍头上插着一根两根木簪的道人正往外走,看到明珏连忙施礼,口中说道:“大师伯(师伯祖)” “你们且去,不用管我,我带我小师弟过来认认路。”明珏也还礼,几人此时也看到了无忧,见明珏始终牵着无忧的手,问道:“这位是……” “以后他是我小师弟,道号无忧,天师选拔之后重回龙虎山。”明珏介绍道,又蹲下为无忧介绍道:“这位胖胖的,是你心猿师侄,那位留着胡须的是见闻师侄孙,个子最矮的这位,是见奎师侄孙,现在你是他们师伯和师伯祖了,要见礼的。” 无忧想要施礼,可手中还提着红雨刀,又舍不得把红雨刀丢在地上,一时间有些慌乱,明珏顺手接过无忧手中的红雨刀:“小师弟,先回礼,刀交给我便是。”无忧这才笨拙地对几人施礼,三人回礼,明珏也把刀还给了无忧。 “小师弟,你这刀倒也合适你用,可有名字?”明珏牵着无忧往练武场走,无忧点头,“名叫红雨,红色的红,下雨的雨。” “大师伯,那我们先回了。”明珏示意他们随意,只是牵着无忧,“就是这里了,练武场就在这里,你想要练刀就可以来这里。”明珏找到在大门里盘坐在蒲团上的一个老年道人,招呼道:“心贺,过来。”那老年道人立刻睁开眼,看到明珏立刻起身走来,在面前行礼道:“大师伯,今日怎么来练武场了?” “小师弟,这位是你心贺师侄,是你二师伯门下,以后你来练武场找他便是。”明珏先回礼,这才介绍说,“心贺,这位是我师弟,也是你小师叔,他以后来练武场练刀,你且多费心。” 心贺虽然很少下山,可人情世故还是懂的,连忙道:“见过小师叔。”无忧也回礼,不过这一次早有了刚刚的经验,这次回礼可不再笨拙了。 “小师弟,为兄先回去了,待你练刀回去,记得来我房间。”明珏松开手,“跟着心贺师侄在练武场就好,有事找他不要担心,我龙虎山就是你的家。” “谢谢大师兄,无忧记得了。”无忧真心感激明珏,明珏只是笑笑,“一家人说不得谢字,你且去练刀吧。”明珏说着,转身离开。心贺听得明珏的话,已经明白了,这话可不是只对着无忧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一家人,明珏得赐张姓,龙虎山嫡系均是张姓,他心贺还未曾获得张姓,明珏说的一家人,也是告诉自己,无忧也是张姓。 “小师叔,请随我来,我带你去练刀。”心贺见明珏走远,对无忧说道,无忧念念不忘地盯着明珏的背影,听心贺这么说,才跟着心贺走进练武场。 第十七章,武功与刀 心贺引着无忧穿过大院,走到大院里面的小院之中。大院里多是习练拳脚功夫,心贺也为无忧一一引荐,无忧半是好奇,半是奇怪,但总归是自己不懂拳脚功夫,所以也看不出在大院习练武功的小辈弟子。来到小院,院中倒是无人,只在当中摆放着几个木人,无忧只从说书先生那里听说过木人桩,那是一种冷门的拳法,如今这木人,难道说就是木人桩? “心贺师侄,这木人就是木人桩吗?”无忧凑近木人,这才注意到木人上有着许多痕迹,手摸上去都已经有些光滑了,看来似是多年前留下的。 心贺笑道:“小师叔玩笑了,这是木人,可不是练拳的木人桩,这木人是用来练刀的。”无忧绕着木人仔细打量,“可是这木人应该怎么练刀?” 心贺这才了然,并非是无忧在开玩笑,而是真的不懂,便试探问道:“小师叔,大师伯说你练刀,你可练过?” 无忧摇头,明珏虽说自己练刀,不过明珏看到自己摔跟头,想来也是跟自己台阶下吧?“我没练过武功,有位神女姐姐给了我一本刀法,我想要练。” 心贺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那小师叔可愿意听我说说这刀法该如何练,可好?” 无忧连连点头,对于武功,他的了解仅限于听书,听说书先生说谁谁一式什么什么招式,谁谁又用什么什么招式应对,噼里啪啦几十或者上百回合,这才分出胜负云云。心贺既然懂武功,那么自己听完,应该就知道如何练刀了。 心贺从院墙边拿来两个蒲团,示意无忧与他一同落座,这才说起:“所谓武功,无非以下几种,招式,内功心法,再就是轻功,还有秘术四种。招式说来说去,不过是能够最大威力释放内功的窍门,当然了,招式精妙,也能以弱胜强。内功心法则是武学根基,三关必要有内功支持才能突破,内力成型是为后天,内力化罡则是先天,罡气转真则突破先天,这些带你学了本门龙虎登仙功自然明白。等这轻功,则或是神行,或是短兵相接时的步法,比如咱们龙虎山的道奇师祖,也就是小师叔你的师伯,就是最为擅长神行之术,号称逐月道人,说的就是道奇师祖神行之法施展开能够追星逐月。至于秘术,有元神秘术,也有其它,比如西南五毒教就是靠着秘术养蛊。” 心贺顿了顿,无忧则暗暗在心里把心贺所说都记在心里,心贺看无忧听得认真,也是心中暗道:“小师叔看来并不懂武学,但是谦虚认学,不愧我龙虎一脉。” “心贺……师侄,”无忧见心贺明明比自己年纪大上许多,却还要叫一声师侄觉得很不自然。“我听说书先生说那些侠客争斗之时,均是相搏百多招才能分出胜负,那是不是他们的武功差不多?” 心贺不禁笑起来,这无忧小师叔也是天真,却是把那些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当了真。只得解释说:“小师叔也是不同武道,所以不懂。这江湖侠客搏杀,往往不过一两招而已。这武道可不同别的,莫说越级了,就是对方比你功夫好上一线,你都没有一丝一毫机会。当然这里说的是总体实力,真正对决,双方多半是虚招试探一二,找到机会立刻施展杀招。所谓武学,不过杀人术尔,咱们龙虎山虽然不愿杀人,可门人下山即入江湖,却是身不由己,若有危险自然需要武功。你听那说书先生说的那些招式,无非都是些虚招,比如使剑,一剑刺出留下八分力,找到机会立刻十成功力全是施展杀招,真正搏杀不过一两招便分胜负,也分了生死。” “分生死?为何分胜负便分生死?”无忧不明白,武学切磋不是正常,怎么会要了性命?与说书先生说的可是大不同了。 “杀招自然是杀人技,使出均在要害,并非不能收招,而是收招别人未必收招,如此一来自己必死,所以杀招出手讲究的就是一往无前一击必杀,所以胜负即生死,胜者生,败者死。”心贺看无忧的眼神中似乎有些抗拒,只得继续说道:“小师叔你定要把这事记在心上,若非对方弱你太多,对敌可千万不要留手,咱们龙虎山就有一位前辈,下山历练之时,心慈手软被敌人一击毙命,所以对敌定要全力。”心贺虽然这么说,无忧仍旧懵懵懂懂,在他的世界里,武功应该是行侠仗义,惩恶除奸,把坏人提交给官府,而不是不分善恶全力击杀,这是不一样的。心贺也没觉得无忧天真,只觉无忧当真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心有慈悲。“也罢,姑且不去说这些,咱们说说刀。”心贺说起刀,无忧再次支起耳朵,终于说到了自己最感兴趣的东西了,可莫要漏下什么才好。 “所谓刀,兵刃之中与剑等同,习练者众多。咱们龙虎山修炼刀法的并不多,如今的人更是不修刀了,我也一样,不过既然学武,这些基础的东西还是知道的。刀法首重气势,所谓王剑霸刀就是如此。刀法修炼也有不同,有些刀法行快刀之术,从拔刀出鞘刀劈刀杀人不过瞬间,此类刀法需要水磨功夫把基础打好,我曾在藏武阁看过一本快刀之术,修炼也简单,等出刀一万之时,便功成了。第二种,就是意刀,重气势,江湖上就有此道高人,人称霸刀燕南,他一出刀,功力稍弱些连防御都做不到,被气势震慑动也不能。第三种,则是式刀,意为招式,此类刀法重在招式,或者大开大合,或者阴柔连绵,均有不同。但是三类刀法,最初的修炼都是一样的,小师叔可想知道?”无忧当然想知道,虽然刚刚心贺说的并不是自己想知道的修炼之法,可是这些知识可不是自己懂的,自然需要记好。见无忧兴致勃勃,心贺也来了兴头,“一为握刀,这是为了看适不适合练刀,唯有举刀前指一个时辰手臂不懂,双手不抖才行。这也是练刀的第一个门槛,不能达标也就不能练刀,刀都握不住的刀客,只是笑话而已。第二则要出刀,刀法招式再过精妙,不过劈,撩,刺,横四类,每一式用到刀如手臂灵动便可,第三则要看修习哪类刀法,快刀术就是拔刀出刀回鞘,意刀则要实战练习,式刀则是招式反复习练,直到各招随意出手,连贯如意。不知道小师叔练的是哪一种刀法?” 无忧想了想关于流星落的描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是快刀之术。” 心贺也是意料之中,他听无忧说是有人所赠,定然价值不高,而江湖上练快刀之术的刀客是最多的,快刀秘籍也并不是那么珍贵,反而有些烂大街,既然是快刀,那就好说了。“小师叔练快刀,前期根本无需来练武场,先在房间扎马举刀,待手臂不懂手腕不抖之后,握刀全力劈砍,刀不可脱手,接下来就是拔刀出鞘,何时做到眨眼见出刀收刀就算成功,最后则要按照你的刀法联系,等这个时候,小师叔来这练武场对这木人出刀,这时才算真正入门,而想要进步无非是日复一日地练习就好。” “原来如此。”听心贺这么深入浅出的解读,无忧才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武道的门道,心贺见无忧若有所思地发呆,只道是觉得修炼辛苦,出声安慰道:“小师叔莫要灰心,武道一途多半如此,剑招刀法,枪法暗器都是要每日习练的,就是内功心法也要每日打坐运气,不进则退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心贺师侄,那我就回去了。”无忧既然知道如何修炼刀法,也听心贺说了,自己暂时用不到木人,与其在这里,不如回去问心院在房间里慢慢练,还有一点,就是怕自己出丑给心贺看到。明珏好歹是大师兄,如果自己在师侄面前丢丑,那可真的丢大人了。 “既然如此,小师叔慢走。”心贺一路送无忧走到门外,等无忧离开不见身影才做回大门边的蒲团上打坐运气。 无忧一路回忆着明珏带自己来的路径,找了好半天终于回到了问心院。明珏的房间自己是知道的,自己房间相反的另一边就是明珏的住所,来到门口,房门大开,明珏端坐在蒲团上,似乎是感觉到了无忧,无忧刚到门口明珏就睁开眼站了起来。 “大师兄。”无忧看明珏刚还在蒲团上打坐,突然站起来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施了一礼。“我回来了。” “心贺应该对你讲了如何练刀,为兄觉得今日你多半是不会留在练武院练习的,所以就在这里等你了。”明珏从房间里取出一把灰色的刀鞘,递给无忧,无忧接过刀鞘,把红雨刀插在里面倒是很合适。刀鞘通体是用不知道什么野兽的皮鞣制的皮革包裹,握在手里很舒服,无忧立刻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 “好了,回房间吧,为兄还有事要离开,便不送你了。”明珏宠溺地对无忧说道,无忧这才满脸欢喜地对明珏道谢,一溜烟跑向自己的房间。无忧刚刚跑开,明珏就转过身往院外走去。 第十八章,王令 天师选拔在无忧抵达龙虎山第三日上午开始。一大早明珏就来到了无忧房间,为他带来龙虎山门人的道袍,替他盘好道髻,“为兄这两日见你一直在练刀,可有进展?” 无忧高兴地回答道:“大师兄,心贺师侄告诉我练刀的方法,我这两日一直都在练,不过我发现我用右手不如用左手来得舒服,所以就在练左手持刀了。” 明珏笑了笑,“左手刀右手刀都是一样,既然练了,就要坚持,武道修行不进则退,贵在坚持。来,为兄带你去大殿,我们龙虎山弟子,可是要先到的。”无忧也没反驳,虽然不管是张道元也好,明珏也好,都说自己是龙虎山的自己人,把龙虎山当成家,可心里,始终还是想着松阳府外面的那一所小道观。 二人一路走来,来到了大殿。整座大殿上写着天师府三个大字,明珏没有停顿,径自带着无忧走了进去。大殿中已经有很多龙虎山门人站在周围,大殿上首摆着七把椅子,两侧也摆着许多椅子。无忧被明珏安排到七把椅子后面的位置,跟几个身穿和明珏一样道袍的道人站在一起,几个道人看到无忧也没多问,只是善意地微笑示意。这两天大家也都知道龙虎山多了一位他们的小师弟,一直在院子里扎马练刀,也都有过照面,无忧虽然有些激动紧张,但好在有这么多师兄站在一起,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约么盏茶时间,各门各派前来观礼的来宾纷纷被龙虎山的低辈弟子带来大殿,各自坐在椅子上,除了一人坐在主位,其他都站在各自门派代表的身后,无忧就看到甘敬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而古欢曦和孔方等人则站在身后,古欢曦到处张望,看到无忧跟龙虎山的人站在一起,惊讶地吐了吐舌头,低身对甘敬说了些什么,甘敬诧异地望了过来,看到无忧,对他露出善意地微笑。 不多时,张道元,张道奇,张道灵,张道夕,张道斐,张道云,张道允七人也从大殿后面走出来,各自好,张道元坐在正中,其它六人坐在两侧。见各派门人都到齐了,两位小道人关好殿门站定,张道元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各派人士纷纷望向张道元,只听张道元说道:“各位不远千里来我龙虎山参加天师选拔,贫道甚是感激,不过今日,我龙虎山不仅仅是天师选拔,还有两件事要与大家先说说。”张道元招招手,明珏原本站在张道元身后,见张道元招手立刻上前站到身边。 “本门天师选拔自古以来就有这么一传统,如今也本该如此,只是昨日,贫道得知本门道字辈,贫道的师姐张天心身故了。”张道元幽幽说道,张道灵等人也是面色凝重,唯有无忧,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张道元的背影,心上猛然一痛,双腿发软有些站不稳,刚要问到底是不是真的,哪知一开口,就觉得喉咙一热,一口逆血喷了出来,仰头倒在了地上。 张道元听到身后有声音,回过头之间无忧已经倒在地上,叹息着回过头,明珏连忙招手,几个低辈弟子立刻上来把无忧抬了下去。 张道元没有看无忧,只是沉声继续说道:“诸位有认识贫道师姐的,当年师姐号称天心无错,也为诸位门中不少人进行过卜算。后来因为当年那件事,天心师姐离开龙虎山隐居,从此消失在江湖,而前些日子,贫道得到消息,天心师姐,被乱阴阳谢金拓杀了,天心师姐门下,就只剩下刚刚晕倒的那个可怜的娃娃。诸位,你们可知道吗?” 坐在下首的璇玑道人是昨夜才赶到龙虎山,原本去了松阳府的几派人,也都回去各家山门,唯有这璇玑道人直接来了龙虎山。知道谢金拓大开杀戒到处灭门的消息的人不少,知道谢金拓去了松阳府的人同样也很多,可是没人想到当年那个号称天心无错的张天心居然也在松阳府,居然是谢金拓的目标。 众人纷纷议论,张道元也没理会,只是自顾自继续道:“当年的事,家师不愿追究,即便是各大派同上龙虎,家师也只是拿出了那份残缺心法证明,只是毁了那心法功诀。我龙虎山退让至此,不是因为怕了,只是不愿因为我龙虎山再次让天下动荡。可是,本门师姐死了。”张道元语气一变,声音透着寒意,“那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已经销毁,可天心师姐还是死了,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这口气,我龙虎山不忍了,即便是当真天下乱了,这份因果,我龙虎山担下来了。与我天心师姐有关的门派也好,凶手也好,谁也别想逃。” “道元掌门,此事还要冷静,如今天下安宁,好不容易从当年的那事缓了过来,如今为了……”天地会的天闲星乾机道人说道,哪知张道元丝毫不顾及地打断了乾机道人的话,“一入江湖,生死各安天命,这道理我龙虎山何尝不懂?从千多年前龙虎山立教至今,下山弟子身亡者何止百人?我龙虎山可有过一次下山报仇?江湖仇杀实乃正常,我龙虎山不管不是因为怕了,是因为不该管。可本门天心师姐做错了什么?如今,贫道在今日说此事不是为了别的,是希望各派都能记得当年天心师姐为各派门人卜算的人情,能记得我龙虎山千多年来与各派的情谊,莫要阻拦贫道。此间事了,贫道自当退隐,交付掌门之位于我徒明珏,我徒明珏,便是龙虎山下任天师。” “上央朝守江王令,龙虎山接旨!”张道元话音未落,只听殿外传来一不阴不阳的声音,张道灵等人相互对视,脸色铁青,就连下首坐着的各派代表,也都面色难看。 “开门。”张道元压着火说道。大殿大门打开,一队身穿紫色衣袍面白无须的官人走进大殿,为首那人单手持着如意,身后两人一人手中举着托盘上面摆着紫色绢布,另一人手中托盘摆着一枚金属令牌。 “咱家见过道元天师和各派代表,咱家可没来晚吧?”为首的官人笑着说道,对张道元躬身行礼,声音尖细,不阴不阳。张道元僵硬地说道:“不晚,齐公公来我龙虎山何事?” “守江王令,龙虎山天心道长身亡乃是江湖悲剧,江湖仇怨江湖了,龙虎山若要倾全派之力下山寻仇,牵扯无辜,我王下捕快捕头定会出手,按上央律法处置。”齐公公笑眯眯说道,可这话就不那么友善了。张道灵几人共同起身,释放出一股迫人的威势,张道元也没有收敛,周身气机释放开来,与张道灵几人的气机连在一起,一同向大殿中那一队紫袍官人压去。 齐公公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张道元七人,任由气机压向自己,齐公公动也不动,气机如水般滑过齐公公的身体,身后的两排人可就没这个功力了,气机压迫之下,双腿断裂跪倒在地上。这些人倒也是硬气,只是倒在地上却哼也不哼,而那两个手举托盘的小太监同样双腿小腿断裂,连骨头都支了出来,可双手还高高举着托盘。 “几位好大的火气,欺负咱家带来的小太监作甚?”齐公公也不见动怒,只是笑眯眯看了看身后的小太监,继续望向张道元,“我王遣咱家来龙虎山,只是不想诸位下山,还请龙虎山封山十年,这是我王王令。”齐公公一挥手,气机释放托住了托盘,“龙虎山的诸位天师,你们如何?可要接下?”齐公公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但任谁都能看出齐公公不是真的在笑,笑面狐齐公公,守江王坐下第一鹰犬,始终笑脸,越是心情差便笑得越开心。 “贫道接下如何,不接下又如何?”齐公公的威胁味道张道元听得出来,压抑着昨日从张道奇带回张天心死讯后就充盈在心里的杀意,周身气机流动的越来越快,隐隐发出风雷之声。 “接下龙虎山仍是我上央天师,不接,便是江湖仇寇罢了。”齐公公笑意盈盈望向同样显露出杀意的各派代表,“我王本不愿如此,只是这天下不能乱,哪怕是要我王承担这等压迫江湖的恶名,我王也要维持天下的安宁。前有武者叛乱,后有各大派上龙虎山,这江湖刚刚享受这么些年的安宁,经不起再来一次天下大乱了。各大派也都在现在做个见证,我王会派人追捕谢金拓,还有其它牵扯到此事的江湖人,保证无一漏网。” “天师,三思。”三清观的司徒宣沉声说道:“天师,江湖经不起再来一次天下大乱了,既然守江王也愿为天心道长追拿凶手,天师同意吧。” “天师三思。”众人齐声道。大家都不是蠢蛋,守江王的王令虽然强势,可说到底,还是为了江湖好,为了这天下好,没来由为了龙虎山过去的情谊去招惹谢金拓,若是没能一击必杀,这谢金拓就像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的毒药,随时都可能要了人命。为了一个死人,为了一个已经没落的龙虎山,招惹谢金拓,还有如今已经威压江湖的守江王,值得吗?这笔买卖大家都会算,既然怎么都是赔本,为什么不劝劝张道元,忍一时退一步呢?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天师,你的选择呢?” 第十九章,习武 江湖已经不仅是江湖了。这一点众人早就应该知道,只是现在,才这么血淋淋的摆在众人面前。 兔死狐悲?也许吧,不过自从上央立下天下山庄和捕头捕快这两点之后,江湖已经不仅是江湖了。在以前,江湖仇怨江湖了,偶有牵扯到凡人,倒也无妨,毕竟凡人猪狗一般,也无甚用处,死便死了,这是江湖武者的常识。可是自从武者叛乱,上央招安许多武者组成天下山庄,喜欢静修便留在山庄中静修武道,喜欢热闹就按照武道修为选择成为捕快捕头,专门负责处理江湖人扰乱天下的事宜。而作为上央朝的最终武力代表,天下山庄享受着整个天下的资源供奉,最好的兵刃,最好的天才地宝。每一个自愿加入天下山庄的每一个武者都自愿上交了自己的修练功法,可以说江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能够媲美天下山庄的宗派或是势力能够汇集那么多的心法功法了。 原本天下山庄也没这么强的威势,这一切都源于三十年前。 刚刚结束天下大乱不久,上央朝凭借江湖上诸多门派宗门帮助下,虽然获得平叛胜利,但是出力并不多,有感于此,倾尽所有资源给天下山庄四位天赋最好的武者,于是就有了后来登临绝巅的振武王和实力稍逊于绝巅的守江王。振武王的这个振字,原本上央皇帝想要取的是镇,可是在振武王独身上天门上挑战万化天魔王玄策之后,定下封号为振武而非镇武。虽然没人去现场观战,可是山下可是有无数人看到振武王完好无损走下了天门山,江湖二绝巅的名号也在此时打响,谁都知道庙堂之上有一位振武王。 而守江王则是在上央朝联合江湖门派举行的天下第一武道大会之中夺得魁首,虽然振武王,万化天魔,三清观三清道尊,大日教教主等人并没有参加,可是这魁首的含金量绝对不低,在此之后,江湖上武者都有收敛,再也不敢放肆欺辱凡人,也再也没人敢凭借武力威压庙堂之人。 天下第一武道大会之后,无数散修或是小宗门投靠了天下山庄,而天下山庄就在京都外不断扩建,成为了京都直隶地区能与京都相提并论的地点。凡人在京都,而武者在天下山庄,名为山庄,事实上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一座大城了。 这江湖已经不同,如今各大门派除了独居在天门山从不下山的万化天魔王玄策以外,都要仰视天下山庄的鼻息,这已是现实,而守江王的王令就代表着天下山庄的态度,换做自己,会接吗?天地会的天闲星乾机道长这般问自己,但结果是肯定的。天地会不同于宗门,而是帮派,由天罡地煞一百零八位首领共通决定,虽然地煞星只是先天境界,可天罡星那前几位,可都是武道宗师,没有能够一锤定音的绝巅,注定是不能反抗的。 “张道元,你会怎么选?”乾机道人望着张道元,默默在心里问道。 “贫道不接,这江湖由江湖人说了算,不是你上央朝的天下山庄,齐公公,这等话你不配与我龙虎山说。”张道元冷哼一声,收敛了全身气机,取而代之的是杀气,张道元这江湖上有名的好好先生,也有了杀气。 张道元的选择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换作任何一家门派宗门,都不可能接王令,接下了那注定成为天下山庄的附庸,如若是像天地会,聚义帮这类帮派,也许还可能,毕竟帮派与宗门不同,宗门可是代表着祖辈基业,若是接下王令代表臣服,那百年之后如若死了,可还有面目面对地下的祖先前辈?如若登上天界,又如何面对天界的祖师? “天师多想了,”齐公公笑脸不变,对于张道元的选择并不惊讶。连庙堂朝廷都改不了家天下,放弃祖辈基业,这但凡有些风骨脊梁的人都不会同意的。“只是如若天师门人牵扯过多,天下山庄捕头将会出手。今日天师府选拔天师,咱家就不多打扰了,道元天师,咱家告退。”齐公公回神扫了眼倒在地上的几个小太监,冲门外喊道:“还不快进来把这几个不争气的带走?一点眼力都没有,丢了咱王上的脸。” 齐公公头也不回往外走,大殿外进来两队身穿劲装的武者迅速把倒下的小太监扛起带走,“贫道不日将会下山请出天师剑,还望诸位能够给我龙虎山这个面子。”张道元望着齐公公的背影说道,听到天师剑三字,齐公公脚步一顿,又继续走远。 “贫道还有要事,就不过多陪诸位了,明珏,好好招呼诸位同道。”张道元一挥袖子走向后殿,除了张道灵还留下,其它五位师兄弟都跟在张道元身后去到后殿。 后殿当中,无忧躺在竹榻上,不见苏醒。张道元与张道奇几人围在无忧身边,相互对视,张道允叹了口气,“罢了,我先把这娃娃唤醒,毕竟这是天心师姐的独苗,他的路,自己选吧。” “道允师兄,师姐为他取名无忧,我们真要……”张道斐拦住了正要扶起无忧的张道允。 “他自幼被师姐抚养长大,不曾离开师姐半步,如今却得知师姐身故的消息,若是这娃娃至情至性,习武也未尝不可,只是身入江湖下了龙虎山,生死各安天命,如若他能领悟到道门顺天行事的意义,留在龙虎山潜心修道,也可登临天门。路在脚下,我们不要也不能去为他选,他如今可不是我等弟子,而是天心师妹的弟子。”张道云想的与张道斐是不同的。早在张道奇带回张天心的噩耗之后,几人就隐隐分为两派,一派是张道斐张道奇张道灵,觉得应该好好抚养无忧,让他留在龙虎山潜心修道,也算是为张天心一脉留下香火。另一派张道元等人,则是觉得应该要无忧自己去选择,如果是选择习武下山复仇,那龙虎山就是他的后盾,倾全派之力助他,若是选择修道,那不管张天心还有多少因果,都要护着无忧。 张道允扶起无忧,一手按在无忧天灵,一手按在后心,内力顺着掌心吐出流入无忧体内,稍稍运转一个周天,无忧便悠悠转醒,一睁眼看到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吓得呆住了,好在早就见到过张道元,知道是自己师叔,不然怕是早就蹦了起来。 “无忧,我来为你介绍。”张道元释放出温和的气机,一边安抚着无忧的情绪一边介绍道:“这位是张道云师伯,这位张道允师叔,张道夕师叔,张道奇师叔,张道斐师叔,还有一位张道灵师叔在前殿。” “无忧见过师叔师伯。”无忧赶忙见礼,手却拉住了张道元的手,“师叔,我师父……是真的吗?” “是真的。”张道元没有隐瞒,事实上安排无忧参加天师选拔,选择在天师选拔说这件事就是为了看看无忧的反应,毕竟是天心师姐的独苗,总要看看到底是不是道门的苗子。 无忧只觉得眼前一黑,虽然在前殿已经听张道元说了,可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是假的。“那我师姐们呢?她们还在吗?” 张道奇摇头,“我昨日才回来,清风观上下无一活口,你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哦,这样啊。”无忧怔怔地望向张道元,语气反倒平静下来,与刚刚的焦急不同,这一次,很平静。“掌门师叔,是谁害了师父和师姐。” “四散人乱阴阳谢金拓。”张道元恍惚了,当年的张天心也是如此,听说张元英身死的消息,一个人来见师父,也是这般平静地问师父。 “记下了。”无忧眼睛空洞洞的,声音有一种出人意料的沉静,“掌门师叔,我想要回去。” “你且在龙虎山住下,天心师姐和你师姐们的遗体已经安葬了,为了防止你也出事,你还是先留在龙虎山。”张道允说道。对于无忧的表现,自己是极其惊讶的,相信连原本就相信无忧的张道夕等人,也是惊讶的。虽然不明白无忧怎么会冷静,但是至少这是好的一面,道门最讲究的就是心性,至少目前来说,无忧心性是过关了的。 “师叔,可以传授我武功吗?”也不知道无忧听没听到张道允的话,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张道元的眼睛,看不到情绪,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张道元说不好,有些不安,可也不知道不安的缘由。 “可以,龙虎山藏武阁,也就是经阁,随你出入,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几位师叔师伯都会帮你。”张道元眼睛一亮,与此同时,原本就支持赞成无忧自己选择是不是要自己报仇的张道允等人也都轻松起来,个人因果个人了,这是应该的,出于对张天心的感情,请出天师剑下山也是应该的,这并不冲突,这很好。 “谢谢师叔。”无忧低下头,对着张道元几人每人都深深鞠了一躬,眼里有一抹幽光闪过。 第二十章,天长地久长春不灭功 无忧一路回到了房间,一头上插着一支木簪的小道童安安静静跟在无忧身后,无忧从房间取出红雨刀和流星落秘籍,对小道童道:“带我去藏武阁。”小道童原本在后殿,经张道元安排跟着无忧,替无忧传话办事,毕竟明珏等人作为二代,均有弟子门人,虽然没能收无忧入门,可没人真觉得不举行这么个仪式就不算无忧是龙虎山的人。 小道童引着无忧来到藏武阁,藏武阁楼高五层,按规矩小道童是不能进的,小道童还未赐予道号,还是用着俗家名字,换作林晓宵,入门不过三年,还在打磨心性。“师叔祖且进藏武阁,弟子就在藏武阁外洗心院,离藏武阁也不远,师叔祖有事遣门口的师叔师伯招呼弟子便是。若是不愿出来,每日餐食弟子为你送来。”林晓宵恭恭敬敬地说。 “好,你自去,我先进去。”无忧眼中的幽光闪烁得更加频繁,只是林晓宵不通武功,也不敢盯着无忧的眼睛,是以不曾发现。 无忧自顾自推开门,门口把守的心字辈弟子早就收到张道元的命令,知道这龙虎山上多了一位小师叔,一看无忧面生,还是这般年纪穿着明字辈道袍,身份不言自喻。 经阁大门自无忧进门便被门口当值弟子关好,无忧打量着经阁四周。经阁五层,每层皆有弟子把守上一层的楼梯。这一层书架摆放在四周,无忧沿着书架一层层看去。这一层多是些武道入门秘籍,原本无忧也不曾明白这些,只是刚巧看到一部刀法,随手翻看,也不过是粗浅的招式典籍,无忧悻悻放下,又寻到一本刀法,翻来一看也不过如此。只道是一层都是些粗浅秘籍,也不犹豫,直接上楼,楼梯也有人把关,看到无忧自然放行。无忧没有在二层停留,一路来到五层顶楼。 顶楼却与一层不同了,墙边只摆着一个书架,地上蒲团随意摆在地上,无忧有些明白,这经阁乃是越往上秘籍越精深,无忧看着书架上的典籍,也不多,刀,剑武学两门,拳掌腿各有数门,指法一门,心法内功倒是不少,足有十几种。 刀法只是刀法,哪怕是以前,自己未曾离开清风观之时,也从那说书先生知道一二。内力修炼不光可以益寿延年强身健体,更重要的是,没有内力的刀法,一刀出人家毫发无损,即便你刀法精妙绝伦,招招致命,却有什么用?人家轻飘飘一拳击来,你便身死。再退一万步说,有内力驱使招式,招式威力才能开山裂石。那些修炼外家功夫到先天境界,也是内外兼修,用内力温养身体,才能真正刀兵不伤。 刀法,无忧有,流星落这刀法虽然简单无脑,但作为快刀,本就是一击毙敌,倒也无妨,更何况这流星落也挺符合自己脾气,也没有换了刀法重新修炼的意思,不过心法,是绝对要找上一本的。 无忧一本本翻来,个把时辰过去,才终于粗略看完这十几本心法,心里也有了一个估算。十几本心法功诀,简单来说就只有几本对无忧合适。 道门心法本就是奠基培元天下第一,不仅是龙虎山,连三清观和正一教都是如此。道门心法气机悠长,最善固本培元,按理说应该是很好的,可是道门心法就有一点不好,而这一点,偏偏是无忧最不能接受的,那就是进境缓慢。 如果按照各类心法来说,道门心法由后天转先天极其容易,武道三关这第一关最是简单,只是在后天境界需要积累底蕴厚积薄发,尤其是龙虎山修习的龙虎天罡。龙虎山一脉突破先天之后,罡气转为真气,能够凭一人之力沟通天**霆,真气出**霆相随,这最需肉身强硬。 无忧等得起吗?从大殿听张道元说起张天心的噩耗,一口逆血喷了出来晕倒在地之后,等再次醒来,心里好像有一个人,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始终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嘶吼着,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压制那声音上面,只是一说话,就会分神,那声音就嘶吼得更加厉害了。 无忧只知道想要发泄,想要把那些伤害了师父师姐的人全杀了,这念头一直在脑子里一遍遍转悠。龙虎天罡进境最快的便是张道灵,也足足二十年才入先天,这还是张道灵道心通灵的结果。毕竟龙虎天罡是根据道门经典由第一代天师所创,道心修为与进境有极大地关系。莫说无忧等不起,便是等得起了,如今心心念着复仇杀人,失了道心的清静无为,进境绝对不会快,甚至还要慢更多一些。 佛门心法进境相较于道门心法进境稍稍快上一些,不过也有限,同样不是无忧的首选。倒是魔道心法最为合适,进境极快,不过这里是龙虎山,魔道佛门心法却是没有的。十几部心法内功,也只有三两部是非道门心法,无忧的选择并不多。 “天长地久长春不灭功?这是二师姐说的那个大师兄习练的内功吗?”无忧再次回过头挑选,脑子中突然记起,当时二师姐为自己展示武功之时,曾说起过她修炼的和大师兄修炼的不同,大师兄修炼的心法好像就是这门《天长地久长春不灭功》。 “大师兄修炼的就是这门功法吗?”无忧仔细回想了一下,的确是二师姐说起的,不过名字稍稍有些诧异,印象里二师姐说的是天长地久长春功,而这本心法写的却是天长地久长春不灭功,多了不灭二字。秘籍上面的字迹也不像是师父的笔迹,看起来更像是一男子所写,笔锋与女子的婉转不同。 无忧翻开秘籍,觉得更加奇怪了。按照师姐所说,这门心法是师父根据得来的一部残本心法推敲出来的一门心法,那也就是说师父应该是这门心法的创始人,可是里面的纸张墨迹看起来都很古旧,边角处还有很多损坏,怎么都不像是只有大师兄修炼的功法,反倒更像是辗转多年终于被收好的功法。 心中疑虑之下,仔细观察秘籍,连封面都像是后来贴上的,手还能摸到粘贴时不细心留下的浆糊痕迹。“也罢,刚刚看来,这心法倒也适合,就这本吧。”无忧自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细心琢磨什么的人,既然没有答案与其在这里空想白费脑筋,不如就挑这本心法习练。毕竟按照心法所说,这门心法进境很快,一年可比其它十年之功,想要报仇,唯有这门心法最为合适。 无忧放空大脑,深深吸了口气,耳边的嘶吼也好像被吸了进去,声音小了许多。静心之下,这才开始学习天长地久长春不灭功。 心法首页便写着:此门内功意志不坚不可练,先天有缺不可练,心肺有损不可练。习练十年则入先天,每十年当有生死关,必要……此处已经有缺不可见,无忧自知自己身无残疾,心肺也不曾生病受伤,只是这意志却不知道符合与否,不过现在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十年先天,这江湖上后天武者如过江之鲫,而先天武者则凤毛麟角,十年先天,这是最让自己心动的。至于每十年一次的生死关,既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也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大师兄可以修炼,那么说明也许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无忧继续翻页,后面就是介绍啊这门内功和如何修炼的口诀了。只见上书:此内功主攻手少阳三焦经,人内力源自五谷,食五谷入肠胃由小肠吸收,由心肺生气。气由中焦采集,进十二内经,再由肾经冲任督,返回下焦留丹田。三焦掌周身真气采集发散吸收,此功强化三焦,故可得十倍内力。练成周身内力充盈,生死关后自然入先天。另三焦经排名较后,若欲练此功,首次行功心肺必要催生足够阳气,不足则筋脉尽毁。练此功者,内力……后面同样缺少一部分。不过基础的部分都还在,倒也不妨碍无忧修炼,无忧一口气翻看完后面的修炼方法,万幸后面关于如何修炼这门心法的部分没有缺失。 按照秘籍中的打坐姿势做好,无忧盘坐在蒲团上,双掌一上一下对着掌心,双手食指分别指向上下,摆好这姿势,无忧这才开始运功。 虽然无忧不曾练过武功,不懂什么气感,但是他自幼跟随师父学习道门养气之术,道门养气之术就在于进食之后蠕动胃肠催生出一股子生气,由生气滋养五脏六腑,达到养气长寿的目的。这天长地久长春不灭功与养气之术也类似,只是把胃肠催生出的生气一股脑灌入心肺,再有心肺催生出内息,内息随经脉先入中焦,再有中焦分散进入十二内经,最后进入肾经入任督,最后留在丹田,此为一个周天。 心肺分别属金火,催生的内息自然也是刚猛暴烈,而一旦行功,必要一次运转三十六周天,首次行功更要运行足足七十二周天,无忧不懂武功自然不了解,如此暴烈的内息一连运转七十二周天,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默默按照养气之术的温养之法催生出生气,一股脑灌入心肺之中。 第二十一章,暗河 内息在无忧的意念控制之下注入心肺,心脏和肺脏每一次跳动膨胀都会带出一丝内息流入筋脉。经脉中的内息顺利流向丹田,却停在了丹田之外。好似筋脉和丹田的同道被封住了一样,有一层坚韧的膜阻拦着,无忧只道是不是内息不够,更加拼命地催生出生气形成内息,内息被挡在了丹田外的筋脉中,越积越多,若是无忧此时睁开眼便能发现自己的丹田已经慢慢鼓了起来,像是肚子里多了一个皮球。 “冲开啊!”无忧低声喝道,可这并不能让筋脉中的内息听话。原本内息应该进入丹田形成一个周天,可是有这一层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的膜,内息在后面不断催生堆积,前面又堵在了丹田门口,周天不全,如果再这么堆积下去,筋脉肯定会不堪重负,那么后果也是显而易见了。无忧知道,丹田处的筋脉一直在膨胀,疼痛传入大脑,连那些耳边的嘶吼声都变小了不见了。 无奈之下,只能精力完全投入,约束着内息,一鼓作气亡命一搏。无忧感受到丹田的膜被冲击的凹了进去,只是还不曾破碎,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继续催生内息。几乎固泽而渔的催生,胃肠超负荷地蠕动着,心肺涌出更多的内息加入进来。 丹田的膜凹陷越大,终于碎裂开,碎裂的膜却又化成了内息,是一股约有自身内息两三倍的强大内息。“可是我的身体怎么会有内息存在呢?”无忧来不及多想,修炼都是循序渐进,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丹田有一个逐步扩大的过程。如今突然涌入这么多的内息,丹田却是承担不起了。无忧只能按照心法所述,调动内息离开丹田在筋脉中运行第二个周天。 内息在体内筋脉呼啸而过,经脉被狂暴的内息撑出一丝丝裂痕,又被内息滋养修复,原本应该一两个时辰才能完成的第一次周天,就被短短半个时辰完成,丹田在内息一次次运转中慢慢接受了容纳了全部内息,但是周身运气的经脉和丹田,全都疼了起来。虽然内力无声无息把受损的筋脉都修补完成,可是疼痛并不会因为修补好而减弱,反倒是高速运行的内息把筋脉一次次撑裂的疼痛愈加强烈。勉强把内息,现在应该叫内力了,把内力收纳在丹田,无忧再也挺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而自己的身体却从毛孔处渗出黑红色的汗液。 天长地久长春不灭功,洗筋伐髓,不老长春。 谢金拓背着一个包袱走在山林中,脚下的小路通向密林深处。谢金拓也不是第一次来,双目平视沿着小路走去,过了约有半个多时辰,谢金拓来到一处山洞,山洞中不见一丝一毫的光亮,谢金拓没有止步,径自走进山洞。 山洞一路向下,拐了三四个弯这才在山洞墙壁出现油灯的光亮,又是几个弯拐了过去,眼前豁然开朗。山洞底部被开发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直接通向了山顶,光亮从上方的空洞落下,加上墙壁每走几步就能出现的油灯,再也不见黑暗之感。 大厅空空荡荡,挨着墙壁的地方有一排木门镶在墙上,谢金拓穿过大厅,来到最里面的一扇门前,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木门里的房间很大,足有三个房间,一个白发的中年男子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毯子,正借着灯光看书,谢金拓走进屋自顾自坐在中年男子的对面,幽幽说道:“没有。” 白发中年男子揉着眼睛放下了书说道:“也与你说过,当年那心法就在龙虎山,虽然十有八九被上代天师毁了,但是就算有残本也应该在龙虎山,张天心手中也许会有,但是概率并不大。” “可还有办法?”谢金拓转过头,眼睛死死盯着白发中年男子的眼睛,“时间不多了。” 白发中年男子摇头,无奈地说道:“暂时没有,不过你还有几年时间,来得及,我总归不会让你去死的。” “我走了,这东西,交给你。”谢金拓从背上解开包袱随手丢在桌上,“你莫要死了,我还需要你给我解决我的问题。”白发中年男子笑了笑,打开了包裹,里面是几把兵刃和几部秘籍,“这就是你灭了那么几家得来的吧?心意我领了,你也知道我这爱好,倒是用心了。”谢金拓冷哼一声,走出了山洞。白发中年男子并不在意谢金拓离开,随手把玩着手中兵刃,神兵利器特有的寒意让他不自觉地一个哆嗦。 “李元相,你还要骗他多久?”从另一边的房间走出一个看起来与白发中年男子相貌相同的中年人,只是满头黑发披散,谢金拓竟然没有发现这山洞之中还有一人存在。黑发男子坐到谢金拓刚刚坐的地方,伸手从李元相手中夺过发出幽光的止水剑,伸出手指在剑身一弹,发出清脆的声响,“这玩意不怎么样,女人的玩意。”说着随手一丢,止水剑插在了地面的石头中,只留下半截剑身和剑柄在外面。 “之后还需要他,谢金拓这个身份很好用,很多事情他做来比我们方便。”李元相也没在意黑发男子夺走止水剑,又拿起了一本拳法翻看,边看边说:“播种怎么样了?” 黑发男子拿起了桌上茶杯倒上满满一杯茶,一口饮下,“快结束了,再有几个月就是十年催生了。” “种子不够,时间太短了。”李元相说道,“这就知足了?” 黑发男子冷笑一声,“不知足能怎地?” “也罢,本来想留一留,你带九号来见我,皇甫家的养脉通神应该就能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了。”李元相手在太阳穴按了按,“毕竟要别人做事,该给的东西要给足。你顺便把这些也交给他,现在不好太寒酸。” 黑发男子看李元相这般心中有气,阴阳怪气地说道:“李元相,他们与我们又不同,你还真对他们有求必应?莫不是把自己当光明院的秃驴想要做菩萨了?” “李元魔,你说够了吗?”李元相抬头,冷冷地看着李元魔,白色长发升起,在身后舞动,“需要我解释吗?”李元魔一个激灵,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嘴硬道:“你还想与我动手怎地?别以为是我哥我便不打你,老子为了大局不与你计较。”李元魔说着收拾好东西还把地上插着的止水剑带上,一溜烟溜出了房间。李元相的头发缓缓落下,他往椅背上一靠,闭上了双眼,房间里出现了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龙虎山下的龙虎镇,因龙虎山而得名,平日里山上的道士需要日用的便是在小镇中买,而来往龙虎山的武者也经常在此处落脚,是以这小镇发展极好,也是很热闹。 今天一马车驶进小镇,一路来到镇上唯一一家客栈,白素从马车上下来,店小二却一点都不惊讶,看到白素只是自顾自为她停好马车,余姚也从马车下来,那店小二仿佛看不见余姚一样,余姚也不惊讶,从客栈后门进入后院,直接走到一间房间前,白素推开门,余姚先一步走进去,白素落后一步,也走进房间。 房间中黑洞洞的,玄幽身穿黑色武者劲装,盘膝坐在床上,看见余姚进屋这才站起来,“小姐,您来了。” “小幽,你这习惯要改,整日躲在这黑房间里,连盏灯都不点是不成的。”余姚皱眉道,随手指了一下油灯,灯上立刻出现了一朵火苗,房间这才亮了一些。余姚坐到刚刚玄幽坐的地方,拉着站起来的玄幽坐下,伸手抚摸着玄幽的短发,“你这孩子,叫你留长发就是不听,哪有这般的女子?你这样我要如何给你寻个婆家?”余姚说着,伸手在玄幽额头弹了一下。玄幽只事恭顺地任由余姚摆弄她的头发,声音很小地说道:“小姐,我是不嫁人的。” “屁话,等我死了你莫不成也要与我一样孤独终老?此事听我的,我说了算,待日后为你寻一好婆家,把你和素素都嫁了,我才安心。”余姚拍了拍玄幽的手,“只是你这性子太过于软弱,怕是会被那些臭男人欺负死,若你性子像素素一些,我却也省心。” “小姐……”玄幽笑脸通红,别有风情。余姚见玄幽这般模样,忍不住笑道:“好了,这般模样该给你未来那夫君去看才好,我和素素等会就要走,这龙虎山我却是来不得的。” “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已经准备好了。”玄幽脸上红霞稍褪,“只是用这惑神术只能操控低辈弟子,不好接触明字辈和道字辈的人。” 余姚摇头笑着说:“不用接触,你安排他们去监视一名叫无忧的小道士,如果他下山,就为他安排一些磨难,你在后面跟着,毕竟江湖上认识你的人不多,能救便救,能帮便帮。重要的是,一定要他对你有好感才是,也只有你修炼的惑神术才最合适。” 白素正欲发问,却看到余姚警告的眼神,只得把话吞进了肚子,余姚继续说道:“如果他不曾下山,你便先留在此处,他下山之后,你先联系我,我会给你新的指令。” “小姐,我明白了。我会安排好的。”玄幽点头,这并不难,事实上按照之前余姚给她的任务,这任务反倒简单许多,毕竟只是一个小道士。 “乖,等此事结束,我便去为你寻个婆家。我们先走了,注意安全。”余姚捏了一下玄幽的脸,起身离开了房间,被余姚捏过脸的玄幽,打开窗子望着余姚和白素离开的身影怔怔出了神。 第二十二章,道士下山 “杀!杀!杀……”无忧猛然惊醒,耳边的嘶吼声越来越大,无忧伸手在后脑狠狠拍了两下,钻心的疼痛终于盖住了嘶吼声,低下头,身上光溜溜的,床头摆着一套衣服。“这是……”无忧纳闷了,原本自己在藏武阁习武,怎么就突然在房间里了?离床不远处的蒲团上,林晓宵正端坐在蒲团上,听到无忧出声,连忙站了起来,“小师叔祖,您醒了?我在藏武阁外面等你到天黑也不见你出来,就唤人进去,见你倒在第五层,身上都是血汗,连忙把你搬下来。”林晓宵拿起道袍给慢慢给他穿好,“明珏师伯祖来看过你了,说你这是第一次修炼内功,洗筋伐髓,醒过来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无忧后脑的疼痛减弱了,可是耳边的嘶吼声更加大了。“带我去见掌门师叔,我有事找掌门。”无忧摇摇晃晃站起来,丹田里的内力自动运转,原本发软的双腿立刻有了力气。这就是内力啊。 “好的,小师叔祖你昏迷了快一天一夜了,这时候掌门大概在做晚课,我这就带你过去。”林晓宵并不懂武功,看到无忧站稳了便引着无忧去找张道元。 二人一路穿过几座庭院,最后来到了张道元门前。“师叔,我是无忧,我可以进来吗?”无忧站在门口说,门自动打开,张道元正盘坐在蒲团上,无忧走进屋关好了门。 “怎么来了?听明珏说你练了内功,洗筋伐髓了,这样也好。”张道元手往旁边蒲团一指,蒲团自动滑到无忧面前,“坐吧。” “师叔,我……有些奇怪。”无忧坐下,吞吞吐吐说道。 “怎么了?内功有什么问题?你修炼了哪一门心法?”张道元还以为是无忧在内功修炼上出了什么问题,笑着问道。无忧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张道元,这耳边的嘶吼声,实在是难熬。“师叔,我,耳边一直有声音。” “声音?”张道元没想到,无忧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什么声音?什么时候出现的?” 无忧无奈地说道:“就是些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吼叫声,从我醒了就一直有。” 张道元想起了一个可怕的原因,招呼无忧坐过来,双手按在无忧双耳,真气顺着掌心进入无忧大脑。无忧刚刚修炼,勉强算是后天境界,自然不可能有元神,也就是说体内内力应该都在丹田。可是真气进入无忧大脑之后,却在无忧脑中感受到了另一股真气,还是道门一脉,与自己的真气同出一源,稍稍用真气触碰,天地之间的元气就顺着无忧的天灵进入到大脑,把原本薄薄一层的真气加固,唯有边缘有一丝微弱的缝隙。 “看来不是外魔入体,既然不是外魔,这倒是好办了,只是这内力……”张道元原本以为是因为无忧因为张天心的死而外魔入体,身入魔道,结果现在看来倒不像是外魔入体。张道元使用真气堵在缝隙中,问无忧道:“这样还有嘶吼声吗?”无忧也奇怪,随着张道元双手按在双耳之后,嘶吼声居然就变小了,最后竟然就消失了。 “没有了,师叔你做了什么?”无忧惊喜地说道,张道元却心头不安了。如果说嘶吼是从脑中传来的,那这与自己同出一源的内力十有八九都是张天心布置的,虽然不知道天心师姐是怎么做到的,能用真气布置这样的膜还能吸收天地元气,但也没什么大事,问题是,张天心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无忧你这问题,我已经找到原因了。”张道元松开了手,无忧的耳边嘶吼的声音再次出现了。“只是我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等你功力深厚自己来解决。” “好吧。”无忧也没真觉得张道元可以真的解决这个问题,毕竟按照他的认识,自己的这位掌门师叔虽然是掌门,可也未必就能解决这种不是武道的问题。 “那我回去了,弟子告退。”无忧起身告退,张道元心里还是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无忧的脑中有张天心的封印,又为什么会有嘶吼声,只能顺其自然了。 时间一晃便是八年,无忧已经从一个八岁的孩童长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八年时间,白天在练武场练刀,晚上在房间里练习天长地久长春不灭功。八年时间修炼快刀流星落,每日出刀起止万千刀?快刀之术已经登堂入室,便是不用内功催动,只凭肉眼也只能看到一道红线,若是用内力催动,威力更是惊人。 而天长地久长春不灭功也已经修炼入门,无忧平日里走路之间,都透着一股气势,一种不自觉散发出的气势。虽然境界不足,可是天长地久长春不灭功修炼出的内力无声无息在体内运转,不自觉就会散发出一种压迫力。 林晓宵在八年之间也已经被收入龙虎山,道号见宵,平日里也就和无忧住在一起,不过无忧还是更习惯叫他林晓宵。 林晓宵在练武场门口,终于等到无忧走出来,无忧在龙虎山已经呆了八年,再也不需要谁领着他去哪里,看到林晓宵,八年如一日守着自己,只是冲他点点头,林晓宵也同样习惯了无忧的寡言,默不作声跟在身后,随他一路回到问心院的房间里。 “林晓宵,”无忧坐在床上,林晓宵盘坐在旁边的蒲团上,听无忧叫自己这才望向他,“八年了吧?” “回师叔祖,是八年了。”林晓宵恭敬回答说。无忧把红绸拿了出来,重新把红雨刀包好。八年来,每天练刀之后都把红雨刀用红绸包好放在腿上打坐,一天都不曾忘过。 无忧失神地望着前方,虽然是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可是无忧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师父师姐他们。“七年前掌门师叔带着天师剑下了山,足足一年,也没有找到谢金拓,只好回来,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就想跟着他下山。”无忧双手按在红雨刀上,筋脉中的内力呼啸着飞速运转,一股逼人的气势散发出来,林晓宵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无忧仿佛没发现一般,自顾自继续说道:“那年掌门师叔没有同意,我只能留在山上练刀练功,现在七年了,我已经感受到关口了,武道三关的第一关,就是后天入先天,我已经感受到不止一次,只是这般静修始终不能突破,我该离开了。” “师叔祖!”林晓宵并不傻,这么多年来,无忧好像突然失语一般,除了明珏来看他以外,几乎从不说话,今日突然说这么多话,还是说要离开的话,这不正常。 “你且宽心,我只是想离开龙虎山去外面看看,明日我便离开,还要麻烦你去与掌门师叔告诉一声。我本不是龙虎山中人,如今也该回去看看我的师父他们了。”无忧仍旧心不在焉地说着,说着便闭上眼睛,默默运功。林晓宵看到无忧练功,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无忧施了一礼,关好门走出房间。 林晓宵却没有去找张道元,而是走出龙虎山,站在龙虎山外墙边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盒子,林晓宵打量一下四周,从盒子中取出一只纸鸢,林晓宵再从怀中取出一支笔,在纸鸢上写了些什么,对着纸鸢张口一吹,纸鸢就煽动翅膀飞了起来,径自飞下龙虎山。 见纸鸢飞下龙虎山不见踪影了,林晓宵这才不急不缓走向张道元所在的院落,只是路上无人,林晓宵的步伐看起来却有些僵硬,与平日里与人相处时大有不同,就连眼神都是木讷的,不复平日的灵动,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晓宵已经不是林晓宵了。 玄幽正在客栈的后院房间打坐修炼,忽然有一只纸鸢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在她腿上。玄幽睁眼拿起纸鸢,纸鸢翅膀上写着明日下山四个字。只见玄幽手上一使劲,内力运在掌心之中,把纸鸢碾得粉碎。 这才起身走到在桌边写了一张纸条,来到屋外。院中墙角摆着几支笼子,笼中是几只信鸽,玄幽抓出一只鸽子把纸条绑在信鸽腿上,高高把信鸽跑出,信鸽绕着院子飞了两圈这才往远处飞去。 玄幽又回房间找出一块面巾遮住了脸,施展轻功飞出院子,沿着官道一路飞奔来到龙虎山山脚下不远处,她四下打量一下,四周寂静无声,正是个好地方。只见她伸出右手并指成刀,运转罡气对着自己小腹就是一捅,罡气撕开她的黑色劲装,在小腹留下了一个血窟窿。玄幽右手又在血窟窿旁边穴道点了两下,再从怀里摸出一瓶金疮药撒在伤口上。处理好这些,再次抬手对着自己心口又是一掌,击中胸口的地方浮现出一个紫红色的掌印,淤血立刻把掌印涨起来,看着好不渗人。玄幽打量着左胸上的掌印,满意地点点头,运转内力逆行,口中流出一口逆血,这才倒在地上。 第二十三章,如果倒霉有等级 天空慢慢变亮,西方的太阳缓缓升起,无忧结束了一夜的打坐站起身来,房间里空无一人,林晓宵自从昨夜离开一直都不曾回来,无忧倒也没觉得如何,对于林晓宵,无忧只是有些习惯而已,更深的情感,那是没有的。八年来耳边的嘶吼声越来越大,让他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去和人交际。 收拾好住了八年的房间,把流星落的秘籍藏在床下的青砖下面,只带着红雨刀,红雨刀横挎在腰间,虽然身穿道袍挂着刀看起来多多少少有些另类,不过无忧显然没有这个觉悟。八年之间虽然无忧不再是原本那个对外界毫无了解的雏儿,但也没有好过多少,只是一些最基础的常识还是知道的而已。 无忧趁着天色还早,一个人默默走下山。山路也是冷清得很,再怎么虔诚的香客也不会天刚亮就上山来上香,更何况最近几年来,上香的香客可是越来越少了。一个人走下了山,站在山门前不禁一阵恍惚,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八年前,那时候还是和倾城剑派的人一起,来参加天师选拔,一下子就是八年。无忧没有过多回忆,顺着官道一路向松阳府走去,既然下山了,先去看看师父吧。 突然离开了龙虎山,倒是茫然了起来,虽说自己想的是去报仇,可是回过头来看,就连带着天师剑的张道元都没能找到谢金拓,自己又该去上哪里找? 心神不宁地往松阳府的方向走,约有小半个时辰,无忧看到官道边躺着一个人,地上还有一些血迹,无忧连忙上前,是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短发女子,嘴角还有血迹,小腹也有一个伤口,不过上面已经敷好了药。无忧如今也不是当年的小鬼了,对于内力的一些基本运用还是了解的,无忧双手扶住黑衣女子,盘膝坐在女子身后,双手抵住女子后心,内力沿着掌心进入黑衣女子体内,内力一进入女子体内,无忧才察觉到女子的伤势有多重。小腹上的伤口已经伤害到了内腑,而筋脉更是一团糟,尤其是心脏附近,应该是被人用内力击中,跳动很慢,内力流过都能感觉到有些发滞,多半是血成为了血栓堵住了经脉。无忧没有多想,驱使内力沿着掌心进入黑衣女子体内,慢慢疏通堵塞的经脉,足有盏茶时间,无忧这才松开手,长长呼出一口气。 黑衣女子伤的很重,好在自己的天长地久长春不灭功还算有些火候,勉强可以疏通经脉,不然即便黑衣女子日后恢复,武功也多半要大打折扣。愣神间,黑衣女子悠悠转醒,睁眼看到无忧很是慌张,双手一前一后摆出个架势,紧张地问道:“你是何人?” 无忧哑然,不过倒也没觉得意外。看黑衣女子的伤势这般重,想来就是与人动过手,醒来看见自己有些防备之色也实属正常。“贫道无忧,从龙虎山来,看到你倒在这里……”无忧用手在地上比划了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按照师父的说法,修道人当行善的,但万万不可索要报酬。如若自己说自己救了怕不是有所报嫌疑,可是不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黑衣女子低头看到自己衣衫整齐,这才放下手。心中放下防备,刚刚的伤口又在痛了,“我叫……白曦,东漠塞外人士,无忧道长,刚……小心!”白曦正说着,只见不远处一大汉奔来,大汉双眼赤红,看到二人直接单臂挥了过来。 无忧正背对着那大汉,听到白曦示警,下意识回过头,大汉的双臂已经离自己很近了,大汉双臂一前一后正对着自己天灵盖落下来。许是人在涉及生命危险的事情上都多多少少有些过激反应,无忧双手往地上一拍,同时双脚使力,往白曦身上退了过去。 大汉双臂擦着无忧的衣衫落在地上,地面上直接被大汉双臂砸出一个大坑,虽然无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大汉出手毫无余地,也只得出刀。慌乱间出刀,速度比平时练习的时候慢了许多,左手单刀反撩,那大汉也不出声,单手一撑,身体往旁边一侧,单刀挥了一个寂寞。 大汉也不等无忧继续出刀,以手为支撑,向无忧一个空翻,右腿带着风声奔着无忧而来,无忧只得再退,可是身后就是白曦,哪里退得开?只得转身抱着白曦一个懒驴打滚,大汉一腿落空,人已经站直,见无忧抱着白曦在地上滚了几圈,双腿发力就准备再次上前,白曦虽然受了重伤还被无忧抱在怀里,可是论江湖经验,无忧可是远不如白曦了。白曦就势在地上抓起一把土对着大汉的方向一扬,双手拍在无忧双臂,无忧只觉双臂上的力道一下泄了,白曦借着无忧松开的双手,小臂在地上一撑,双脚点在地上,跟着扬起的土冲向大汉。无忧哪里能让白曦一个人对付这疯子?所幸刚刚红雨刀没有离手,手握红雨刀跟着白曦身后冲向大汉。 大汉也是倒霉,刚好有土进了眼睛,下意识一闭眼,但立刻睁开只见白曦已经贴近自己了,只能一式双峰贯耳,希望白曦能够稍稍顾及一下,暂缓攻势,可白曦没有给大汉机会,矮身躲过大汉的双峰贯耳,双掌击在大汉肋下,单脚提膝对着大汉的下身就是一下。大汉吃痛,不自觉双腿发软,哪知白曦这还不算完,借着刚刚单脚提膝的这么一下,腿落在大汉身侧,单脚转身一掌砍在大汉颈部。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无忧此时还没靠近,就见白曦靠近大汉的一瞬间,大汉就推金山倒玉柱般倒在了地上,刚刚交手白曦虽然没被大汉接触到,但是刚刚那么几下,却把身上的伤口撕裂,一股血从白曦腹部喷了出来,白曦也倒了下去。 这下无忧傻眼了。自己原本就是下山想要回清风观,哪知道路上碰到个受伤的女子,刚把她救醒还没说上两句话就碰到一大汉,出手毫不留情,一转眼又被白曦打倒了,白曦也因为伤势复发倒在地上。这可怎么办? 无忧看了看那大汉,又看了看白曦,犹豫着把白曦拦腰抱起,走向森林深处。 李元相坐在轮椅上,旁边的桌上点着一盏小油灯,李元魔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个黑布包裹。他径自把包裹放在桌上,扫了眼李元相,说道:“该换衣服了。”李元相点点头,李元魔从包裹中拿出一件黑袍给他穿好,又从里面拿出一个银白色的面具,面具上用黑色颜料画着几道波纹。 “你也换好衣服,时间快到了。”李元相接过李元魔手上的面具戴好,李元魔也套上黑袍,脸上同样带着一张银白色面具,不同的是,李元魔的面具上空空如也。 李元魔一言不发地推着李元相离开了房间,房间外是一条阴暗的地道,墙上隔着十来步才有一盏油灯,二人一路顺着地道走到深处,推开了最里面的一扇木门。木门里面的房间空空荡荡,只有中央摆着一张圆桌,圆桌中央放着一盏油灯,这是房间里唯一的光亮。 李元魔推着李元相走到桌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漆黑的圆盘,大概人头大小,圆盘正中央镶着一颗透明的宝石,李元魔吹息桌上的油灯,把圆盘放在油灯的位置上,做完了这一切,李元魔安静地站在李元相身后。 李元相对这些仿佛习以为常,安静地盯着黑暗中的圆盘一言不发,房间里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不多时,圆盘中的透明宝石突然发起光,圆盘在宝石发光的刹那开始无声地旋转,宝石的光越来越亮,照在房间里,围绕着圆桌的地方,突然显露出二十几个光影。光影起初还有些模糊,不过随着圆盘越转越快,光影逐渐稳定,除了李元相的位置,围绕着圆桌边坐着十一个光影,每个光影后面还站着一个光影,每个人都身穿黑袍,唯一的区别就是坐着的光影脸上的面具上有着黑色的波纹,而身后的人只带着空白的银白色面具。竟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凭空出现了另外二十几个人的影像,这等完全违背这世间常理的事情若是换作在外面发生,百分之一万会被捕快当做邪教直接抓进大牢,莫说是别人,就是李元相自己,第一次看到这样奇异的事情发生,也是在面具后瞠目结舌。但是在场的众人当中,别人不知道,因为每一次见面都是这般身披黑袍头戴面具,但想来刚参加第二次的李元魔不过是第二次见到这般场景,也不再紧张,在场的众人即便是刚带来的新人应该也不会太过于震惊了。 光影稳定下来,其中一个带着黑纹面具的人站起来,右手举起,在面前做了一个波浪的动作,最**拳锤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会议,开始。” 第二十四章,黑暗初冬 在座众人按照站起来的那人一样,右手在胸前做波浪状,最**拳放在心口一齐说道:“见过会首。” 会首是什么意思,李元魔至今不知道,他只不过是第二次参加,不过他知道,最先站起来的那个人,便是这个隐秘组织的领头人。 会首坐下,扫视着众人,这才说道:“很好,大家都很安全。先来汇报一下情况,从后向前依次汇报。”会首说完,众人一同看向其中一个黑袍人,鬼知道他们是怎么分得清的。 被注视着的黑袍人沉声说道:“回收已经启动,终极两颗,其它果实回收八成,两成继续生长,预计三批次可以投入。”说话的那人说完这短短几句话,转头看向旁边坐着的人,众人也同样望了过去,那人继续接着说道:“花开了,已经授粉。授粉情况良,正在进行第二次授粉,首批幼苗三百余,可以使用。” “肥料进展缓慢,需要支援。” “干草收集勉强达成,预计两个月之后完成。” “金完成度不高,需要人手。” …… 众人一个接着一个说,李元魔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奇怪的会议了,但是仍旧听不懂众人都在说什么东西。他不是没有问过李元相,李元相只是摇着头拒绝,对整个会议只字不提,李元魔知道李元相性子,见他不说也只得作罢。 众人一个个汇报过来,唯有李元相和最初那个会首不曾说过什么,待众人都汇报结束,会首这才说道:“情况大家都听到了,那么现在,有什么特殊需要,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来说说吧。” 会首话音刚落,那个说什么干草的黑袍人率先开口说道:“我已经发动了全部的腰带,但是能收集的干草实在不多了,还要等下个批次,这里应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李元相这才开口说道:“干草问题我等一下给你解决,先说别的事,水的情况,是真的可以投入使用了吗?” 那个刚刚说‘水已经净化,可以使用’的黑袍人立刻回答道:“没错,确定可以了。完全可以供给枯叶。” 李元相双手交叉在小腹,幽幽说道:“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金了,你需要多少人?” 那个汇报了‘金’情况的黑袍人沉思片刻,回答道:“最少五十人。” “蛾子既然也没问题,那么可以了。”李元相盘算着说道:“老五,从你那里出五十人交到会首处,你那里既然完成了,准备下一项,用不上这么多人,把人先借给老八。” 李元相继续说道,“老幺,你把两个终极送到会首那里之后,就可以启动了。今天起各位准备休眠,等老幺把人送到,立刻冬眠。” 包括会首在内的十一人一同站了起来,会首激动地问道:“老四,你说的是真的?” “没错,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可以发动了。”李元相的声音很平静,和其它人的激动完全不同,“从提出这个计划开始,足足一百多年,现在是时候了。” 会首往身后的椅子倒下,压抑着激动说道:“老四,你安排吧,这个计划是老四提出来的,也是我们十二人敲定的,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不允许出现意外,你们都记好了,我们是为了什么出现在这里。” “这次其实也还好,毕竟只是前置的一个计划,还不怎么需要我们,在第三批次才需要大家精诚努力。我先来安排一下流程。”李元相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说道:“等下我没有提到的部分准备休眠,记好了,这次虽然是前置,但是后面还没准备好,不能出一点差错。老幺你把终极送到会首处,会首安排这两名终极去下红,还有回收的种子,取出三分之一,我是说最近回收的部分取出三分之一,时间就按照两年之内。这部分在送了终极之后立刻发动,时间上,应该差不多同时,不过有些时间差也没关系,重点是,下红和各处的下绿的干草必须开花。” “没问题。”老幺,也就是那个说回收了终极的黑袍人立刻答应下来。 “完成度不要求,越高越好,完成后立刻单向联络老二,老二释放飞蛾。计划中段开始之后,老幺你那里按照刚刚说的,把种子留下一半,其它部分催熟,在中段投入,明白吗?还有老十一,首批授粉完成的在这次全部投入,按照结果效果决定第二批和后面的选择秧苗,没问题吧?” “没有。”汇报花和授粉的是老十一,同样痛快地答应下来。 “那其它就没什么了,整个预计半年,金应该可以完成,对吧?”李元相望向汇报了‘金’情况的老八,老八也是点头,“没问题,只要人来,完成度会很快。” “那么会首,我说完了。”李元相对着会首遥遥点头示意,会首望了眼李元相,沉声道:“那么我宣布,黑暗初冬开始。散会!”随着会首说完散会二字,圆盘上的宝石原本的光逐渐减弱,连转动速度都慢了起来,不一会就停在元辰,连宝石都黯淡下来不再发光。 “黑暗初冬……终于开始了。”李元相在黑暗中幽幽说道,在一片漆黑的地洞中,声音在不断环绕着。 黑暗初冬。 无忧望着一边躺在火堆旁边的白曦泛起了愁。 虽说瞒着掌教师叔下山这件事,是从一早就准备好的,但是从下山之后,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先是路上发现一个受伤的姑娘,再然后就突然出现了一个话都不说上来就是杀招的壮汉,更让他想不通的是,练刀八年,居然那么轻松就被躲了过去,而原本受了重伤的姑娘居然还能把那个壮汉击倒。习武八年,无忧绝对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了,在龙虎山也和不少师兄师弟师侄们过了手,也算有些眼力,虽然是匆匆动手,可是不管是那个人狠话不多的壮汉,还是受伤的白曦,内力修为都是不如自己浑厚的,可是为什么会打不过呢? 当然了,无忧并不傻,在龙虎山的时候他就一早准备好下山这件事。一方面是乱阴阳谢金拓,掌教师叔带着天师剑下山,根本没找到谢金拓的踪迹,而捕快捕头就像苍蝇一样绕着他飞来飞去,乃至今日,龙虎山都不曾有人再下山。毕竟没人愿意哪怕出恭方便都有一堆人盯着看,习惯了自在的龙虎山道士可不愿意受这份罪。另一方面,随着《天长地久长春不灭功》的进展,最近无忧甚至不敢调息修炼了,每次一运功修炼,内力流转的筋脉都有一种炽痛感,最近两天,调息时从嘴里呼出的气都带着一股子炽热的味道,隐隐还有一些血腥味,这也是他下山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十年之期,在心法秘籍上虽然已经写了每隔十年都要有一次死关,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死关上面没说,准确来说,是记载的部分遗失不见,而解决的办法也是不知道是什么,这也成了一个不定时会爆炸的**。最少,也要后天转入先天,这样才能有机会找谢金拓报仇,无忧这么想着。此时的他可并不知道谢金拓早早就脱离了这个境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天长地久长春不灭功的确是修炼的一个好心法,八年时间,就已经摸到了先天门槛,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要不要就这么走了呢?”无忧心里做着盘算,事实上即便走了,也无所谓,问题是,无忧自幼就被说书先生灌了一肚子行侠仗义的思想,而龙虎上也好,清风观也罢,都讲究为了百姓苍生下山,自古就有道士乱世下山的说法,这二者不论是哪一个都让他很难对白曦做到无视。更别说白曦刚刚也算救了自己,把受了内伤的白曦丢在这里多少心里都会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刚刚和白曦一路走来,用内力在白曦体内检查了一翻,如今的白曦别说是和别人动手了,就是动一动都难,白曦虽然算不得绝色,但也有几分姿色,英雄救美的情节啊。 “也罢,等她恢复了伤势,我便离开。”无忧在心里暗暗说道。 无忧带着白曦用轻身之术跑了约有一个时辰才找到的一个小山洞里,无忧望着在另一边地上的白曦,发起了呆。 一条种满了桃树的小山谷里,一片鸟语花香,桃花林正中,伫立着一栋二层的木楼,一只鸽子从山谷外飞了过来,轻车熟路地落在木楼一层的窗前,用嘴在窗椽子上敲打,发出咚咚咚地声响。 一身白衣的白素从窗口露出头来,看到鸽子也不见惊讶,从鸽子的腿上取下了一个约有尾指粗细的竹筒,打开塞子,取出竹筒里的一张小纸条。白素低头看了看,把纸条对折好,带着纸条一路上了木楼。 楼梯的木板在白曦的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最后停在了二楼的一间房间前。白素伸手轻轻在门上敲了敲,“小姐,无忧下山了。” 房间里传来余姚慵懒的声音,也就是白素自幼就与余姚在一起,一是习惯,二是余姚为她们留下了一部残缺秘术修炼,这也才能抵御,换作一个寻常男子,怕不是立刻就会精元暴走。 “既然都下山了,那就顺其自然,现在还不是见他的时候。” “是,小姐。” 第二十五章,大忽悠与逃命 白曦是真的受伤了。 原本就是筋脉受损,强行催动内力,虽然没有被击中,但是电光火石之间,内力运转过快,让原本就受损的筋脉再次崩溃,而击在壮汉身上的双掌,骨骼也被震裂,别说活动,就是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痛。白曦内视一翻,得出了一个结果,自己废了。 另一边望着白曦发呆的无忧看到白曦身体微微动了动,立刻起身靠近坐在白曦身边,刚好迎上白曦刚睁开的眼睛,“你终于醒了,都昏迷了快两个时辰了,你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动手了。” “小道长,是你带我逃过来的?这里安全吗?”白曦蹭着一旁的墙壁坐直,双手不小心碰在地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小道长,你叫什么名字?我有些记不清了。” “无忧,我道号叫无忧,师父只给我取了道号,没给我取名字。”无忧回答道,“你的伤势我看过了,手上的筋脉全乱了,体内的筋脉也都一塌糊涂,你可是真的不能再动手了,那个人,是谁啊?你认识吗?” 白曦苦笑着把双手放在膝上,“我叫白曦,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无忧点点头,“说过了,我知道你叫白曦。” “听我讲个故事?”白曦转头看着无忧,盯着无忧黑黝黝的眼珠子,“算了,还是长话短说,简单来说,就是有人想要我家里的一件东西,但是那件东西根本就不在我家里,然后就是一家人都不在了,哪怕是我,如果不是你,也死在大魔纪高的徒弟手里了。” “大魔纪高?”无忧得承认,这个名字他是第一次听说,跟魔有关的绰号,只听人说起过当世二绝巅的那个人叫万化天魔王玄策,至于这个大魔纪高,他还真没听说过。 白曦见无忧也不似作伪,继续解释道:“万化天魔王玄策你应该听过吧?王玄策收了五个弟子,这五个弟子分别开创了魔道的五个支脉,阴,血,幽,骨,鬼。”白曦喘了口气,受了内伤连气息都不稳,说了两句长的话就觉得心口发闷,“阴支修内功,血支修气血,幽支不见人出现在江湖,骨支修筋骨,鬼支修秘术,这就是他们这万化天魔下面的五知脉。除了幽这一支,其它都有徒弟门人在江湖上行走,因为大家头顶上的那一位号称万化天魔的人物,也没人敢真就跟魔道往死里磕,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家除了我没在家活了下来,没有一个能逃出来的原因。因为动手的就是骨支的大魔纪高。” 说到这里,无忧这才明白为什么白曦明明没有被击中,手骨却都裂开了,骨支,修的就是筋骨啊。白曦看着无忧恍然大悟的表情,继续说道:“大魔纪高就是骨支的大弟子,而动手的那人,就是纪高的徒弟,一身钢筋铁骨,别说我就只是后天,就算我进入先天,手上没有神兵利器,也难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唯一庆幸的就是骨支都不擅长习练内功,都是打熬筋骨,配合一些刚猛的拳法腿法一类,也算是一大特色,我也就是靠着内力击中那人的窍穴,让他昏迷这才逃过一劫。” “你是说那个人还没死?!”无忧这下是真的吓到了,原本自己带着白曦逃命只是单纯害怕,不愿招惹是非,没想到那壮汉竟然没死,想到这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人叫李石,练的是通臂拳,你也看到了,威力很大,现在我不能动手了……”白曦说着说着,不禁苦笑起来,“看我说的,哪怕是我没受伤,也是万万打不过的,他师父大魔纪高也不知道听谁说我家有半卷白骨神魔之术,这白骨神魔也是专门修炼骨骼的秘术,正好合适他们骨支,自然是要动手的,而李石就是过来杀我这个漏网之鱼。第一次我借着地势挨了他一拳,逃得一命,没想到他还能追上来,现在虽然逃了第二次,可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逃了第三次,你莫要管我,你走吧。”白曦说着说着,不禁悲从中来,眼睛一红快要流下泪来。 无忧本就想好最早也要等白曦伤势痊愈再离开,如今若是真的逃了不说有违说书先生讲的江湖道义吧,就是出于本心,也是万万不能把白曦丢在这里的。武者一途,若是有了心魔,日后三关难过。世上人多半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各大门派武者过三关的几率远远低于道门佛门的武者,外人只道是道门佛门心法特异,殊不知真正的原因就是这般简单,所以古往今来,道人也好,僧人也罢,都不愿沾染因果,生怕破了道心。 “姑娘莫要再提,如今这般情况,我若是走了,和亲手杀你等同,这等事我是不能做的。”无忧一脸严肃地说道,白曦感动地看着无忧的双眼,“无忧小道长,我先在此谢过了,既然我如今不能再动手,我们只能逃了。” “逃?应该怎么做?不瞒你说,我也是第一次下山,这些江湖路数我却是不懂的,你且说。”无忧心里清楚,自己虽说听说书先生说了一些,但是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行走江湖,靠着听几段书可是不行的,想要追查谢金拓的下落,靠的也是江湖门路,听白曦这个跟自己比怎么也算是老江湖的“前辈”,总归是比自己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来得合算。更别说之前与李石动手,自己几乎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再次碰上,怕是难逃。再说了,魔道啊,李石可是魔道啊,万一来个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自己不是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生死仇人?盘算下来,自然是听白曦的安排合算一些。 “小道长也是耿直,不瞒你说,如今的江湖,你们这些三教道士,尤其是你们龙虎山的道人,一旦出现在江湖上,各路牛鬼蛇神都会跟着你,朝廷那边的捕快捕头也会盯着你,前些年你们龙虎山的掌教天师负剑下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现在一旦龙虎山的道人出现在江湖上,一万双眼睛盯着,万一走漏消息,你我二人怕是十死无生了。”白曦指着无忧身上的龙虎山道袍说道,“我见小道长年纪也不大,唤我一声姐姐,也不算吃亏,你我姐弟相称,你且用我姓氏。你头上的道髻也散开,道袍找地方丢了就是,等我们去到哪个镇子,换一身衣裳便是。你觉得如何?” 无忧顺着白曦的话一想,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疏漏,也就点点头,白曦见无忧同意了,又继续道:“我如今不能动手,必须要避开李石和骨支的人,我见你也不像习武之人,我们不如一直往东,直接去到关外大漠,你觉得如何?” 关外?大漠?无忧并不能理解为什么白曦要说去关外,当然了,无忧可不知道关外是哪儿,大漠又是哪儿,只是单纯地问道:“关外?那是哪里?为什么要去那里?” 白曦倒也不惊讶,既然说了关外大漠,想来也是多少知道一些,毕竟整个东漠,也就是上央关口之外,可是一片荒芜,而且骨支的落脚点也就在关外大漠,无忧要是什么都不问,白曦反倒是奇怪了。只是白曦没想到无忧就只是单单不知道关外和大漠是哪里,阴差阳错,倒也无所谓了。“灯下黑,骨支就在关外东漠,我们两个找地方藏好,等我伤势好了,再准备下一步就好。骨支虽然觉得我家里手中有那部白骨神魔,但是真正来动手的也就只有大魔纪高这么一脉人。虽然说魔道如今因为绝巅那一位已经不是当年势微的那个了,但是人丁不旺也是事实,骨支打熬筋骨,打熬筋骨更是苦,人更少了,本就人不多,现在还都派出来找白骨神魔,那么整个东漠,应该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无忧只是随口一问,倒也没想到白曦真就给自己解释起来,听起来也很有道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白曦摇摇晃晃站起来,全身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筋脉受损就是如此,不光是不能运气,就连平常活动都会感受筋脉的刺痛,唯一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躺着。好处,或者说唯一的好处就是白曦修炼的内功心法也算是一门绝学,虽然修炼来的内力不够浑厚,也不如其它内功心法对阵杀敌效果好,但是疗伤效果当真是不错,也就是她,换了个人,外伤内伤一齐来,怕不是早就等死了。“那就现在吧,我也不知道你这一路上有没有清除过痕迹,在这里实在算不得安全。”白曦腿哆嗦着,实在使不上力,无忧倒也不是不通人情,立刻站起来扶住白曦。白曦推开无忧的双手,扶住了墙壁,“小弟,以后我就这般叫你了,你先把道袍脱掉,道髻也拆了,咱们立刻出发,你可有其它衣服?” 无忧刚伸手解腰带,立刻僵在原地,结结巴巴地问道:“曦姐,我……里面就只有一件内衣了。”白曦闻言一愣,“那怎么了?先脱,脱掉道袍我们好出发。”无忧脸红了起来,扭扭捏捏不愿动手,“可是曦姐,这……” “你这小道士,还玩这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行走江湖当然要安全第一,为那些有的没得,搭上自己一条性命是值得不值得?”白曦也没想到无忧居然还有这么个问题,只觉得有趣,心中只道是初入江湖的雏儿。 “好吧……”无忧也只能脱了,还惦记着谢金拓的事儿,哪能为了行侠仗义把自己搭上?罢了,脱了就脱了,不过倒也是学了这一招,以后行走江湖,怕不是当真不能用道人的身份了,行走江湖,安全第一,这下可真是没白白行侠仗义。 第二十六章,来吧,交出你的知识 林中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无忧穿着一件单薄内衣搀扶着白曦一路走来,差不多也有两个时辰了。二人这一路,倒也不算是尴尬,你问我答地聊了一路,无忧倒也真的觉得学到了许多,像是被追杀应该处理痕迹之类的等等,当真觉得受益匪浅。 “所以你就是这么想所以才下山了?”白曦听完无忧的故事,眉头一皱,“你有什么想法没?”无忧耿直地摇头。八年来,一门心思练刀练内功,对谢金拓的事情倒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如何下手。刚刚这一路走来,把跟师父和谢金拓的事情改头换面地说了出来,心里也存着一份看白曦能不能给自己出个主意的心思。既然白曦顺着话问了,当然是一问三不知,坐等白曦给自己出主意,“曦姐,我是真没想到什么,原本只想回去给爸妈上个香,结果碰到你,对于其它的,我也是没想到什么办法,毕竟是高手,我这么点本事,也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白曦稍一思索,犹豫着说道:“倒也不是没什么办法,我倒是有个方向,你愿不愿听听看?”无忧等的就是白曦来给自己出主意,既然白曦说了有方向,那当然是连忙点头,“曦姐你且说,我听着。” “如今的江湖,与之前是不同了,如今江湖上除了以前的名门大派,现在多了绝巅那两位,更重要的是,多了天下山庄。” “天下山庄?那是什么?也是一个宗派吗?”天下山庄这个名字无忧倒是没听过,单从名字听起来,多半是个和什么名剑山庄之类的宗门吧?白曦不是刚认识无忧,这一路聊了起来,发现无忧还真是个初次行走江湖的雏儿,既然是雏儿,没听过天下山庄倒也是情有可原。 “这就要说到绝巅那二位,前一个屹立江湖几百年未曾有一敌手,后一个能和前一个掰手腕,完好无损走下那一座山,于是江湖的绝巅又多了一位,而第二位也就是上央朝振武王,手下号称有着三百王侯,这三百王侯说是王侯,但也都是有上央朝封号的。虽然是空白封号不享受什么朝廷的待遇,就只是朝廷对于江湖武者的一个认同。而振武王一个人在朝廷皇宫修行,另一位守江王则在朝廷的支持下,建立了天下山庄,搜罗天下间的散修武者或者被宗派舍弃的一些弟子,而搜罗来的这么多武者,一部分不喜欢勾心斗角的成为了天下山庄的供奉,一心钻研武道,另一部分武道修为不错,又喜好热闹的,和那些发觉武道没有进步方向的武者,则成为了天下山庄的捕快捕头,先天捕头,后天捕快。”白曦没有直接给出方法答案,反而从江湖上这么多年发生的大事来讲起,“如今江湖,不管是不是名门大派,不管是道教佛门,如今只要进入了江湖,都会在天下山庄挂上号。另外一部分,就是江湖上有着两个不同于其它宗门的宗派,一个叫听江阁,另一个,叫水月宗。前者几乎是江湖上最大的风媒组织,江湖上大事小情他们可是一门儿清,而打探消息他们也算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你若是想打探消息,听江阁绝对是你最好的去处。” “听江阁吗?”无忧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听江阁这个江湖上第一的风媒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只是听江阁虽然是江湖上第一风媒,但是如今你一没有金银钱财,二没有江湖地位,打探一些小事倒也无妨,打探谢金拓,听江阁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谢金拓。不是说你龙虎山就比不上谢金拓,而是谢金拓光脚不怕穿鞋的,得罪了你们龙虎山这名门正派,你们龙虎山就是一万个不满意也不会如何,可是得罪了谢金拓,那可是能单枪匹马闯入听江阁老巢动刀子的人,如今的你,既然无法从听江阁得到消息,更没有天下山庄的门路渠道如何找到谢金拓?”无忧心里还真就存了下山找听江阁打探消息的心思,只是从来不曾行走江湖,不懂其中的门道。幸好有白曦,不然若是自己贸贸然找到听江阁,怕不是转头就会被卖给了谢金拓,心里庆幸之下,连忙追问道:“那你刚刚说的那个水月宗,是不是也是江湖风媒?有没有可能从水月宗得到一些消息?” 白曦摇头道:“小弟你不在江湖你不知道,这水月宗可不是风媒,这是一个专门琢磨天机推演的宗门,虽然不参与江湖恩怨,但是推演天机,涉及到的可不仅仅是气运。天机推演这事儿,那可是要消耗自身气血,寿元还有气运的,平白无故上门央求推演,怕也只能吃一鼻子灰。” 无忧也算是对江湖这两宗门有了些了解,但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下意识望向白曦,正好迎上白曦的目光,“小弟莫要着急,且听我说。刚刚不是说过,天下山庄吗?每隔一些年,上央朝就会举办天下第一武道大会,说是天下第一武道大会,但不是指要比武找出天下第一,而是要比武找出天才,这里的天才可以是宗门的武者,也可以是散修武者。江湖上的宗门年轻武者,但凡有点天赋的都会参与,行走江湖,不就是为了名声,若是能在天下第一武道大会打出自己的名声,那可不仅仅是眼前的那么点利益。另一方面,江湖上的散修武者,若是能够得到一些符合自己根骨相性的功法,能够参加天下第一武道大会打出名声,可以参加天下山庄,而天下山庄这么多年有太多的功法秘籍了,若是钻研武道,可以有那么多功法秘籍参考,为了声名也可以加入捕快捕头,而你,最需要的不是你龙虎山的身份,而是名声和武道进展,天下第一武道大会就是你最好的选择。”白曦顿了顿,重新捋了一下思路,“想要在江湖上混出名堂,换作之前倒是有可能,如今除非是魔道,还是那种患了失心疯的魔道中人,但若是当真做了些事情,还不等你有名声,一早就被天下山庄的捕快捕头抓进去了,而想要混出名声,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参加天下第一武道大会,而你,不得不说,若是当真放对,你虽然内力远比我浑厚,我看得出来,你已经摸到先天门槛了,可是你当真接不下我几招。”白曦做了一个起手式,牵连到手臂上的筋脉,不禁痛得龇牙咧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八卦掌,我之前学过的武功,就只有这么一门掌法,我看你这一路走来,也是修习过道门的轻身法,只是观你步伐,你不曾学过轻功,看你双手,也不像是学过拳脚功夫,你带着刀,应该是练的刀法,我依稀记得你对李石出了一刀,你多半修炼的快刀,只是你太过缺少经验,武道对决,分生死,也分胜负,你如今哪怕是走到先天顶端,对付那种在江湖上厮混的高手,你也绝对过不了几招,而参加天下第一武道大会,刚好可以弥补你经验不足的问题,借着武道大会打出声名,加入天下山庄,这样才能有资格去跟听江阁买你仇人的消息,这样下来,应该是可行的。小弟你觉得呢?” 无忧没有立刻回答,把白曦的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还真就没寻到什么疏漏。无忧虽然是江湖经验不多,可不代表他是个傻子,把自己的事情改头换面说出来,再慢慢分析,白曦说的话从某方面来说已经很全面了。“曦姐,谢谢你了,只是还要拜托你一件事。”无忧想了想,与其到时候接着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问,不如跟着白曦,至少也有了这么一段生死交情。 白曦也没想无忧会问自己什么,望向无忧,只听无忧说道:“曦姐,等武道会开始,你能不能带着我去报名参加?我不懂这些,万一不小心错了什么……”白曦不禁莞尔,用胳膊撞了一下无忧,“也好,等我伤势痊愈,我陪你参加就是,至少在武道大会期间,所有参加的武者都会受到朝廷保护,倒也是好事。我养伤这段日子,你也莫要闲着,我把八卦掌教给你,这样也省得你谁都打不赢。”白曦调笑道,“你呀,空有一身内力,但是对敌经验太少,别说是我这种武道天赋一文不值的废物,怕是连不会武功的江湖混混,你都打不赢,你之前说你在山上也有习武,怎么就这般不堪?”虽是调笑,但是白曦也当真不懂,为什么习武多年会如此菜,那些不曾练武的混混,怕是正面对战都能答应这个小道士,这练武,莫不是都练进了肚皮? 无忧小脸通红,只觉得脸在发烧,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是一直练刀来着,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不过。” “一直练刀?你是如何练的?”无忧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白曦反倒好奇起来,按理说八年练刀,怎么也不至于这般,那这是怎么回事?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