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云过处雨落沙洲》 楔子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三言两语,一首《醉花阴》写尽了离别苦相思情。造物主在造物时犯了一个错误,女娲在造人时也犯了一个错误。造物主忘记设置和谐密码,多了物种的互相攻击与杀戮;女娲忘记了炼就爱情钥匙,多了痴男怨女的离合与悲欢。恰恰是这许多错误演绎出了世间几多传奇。 盈袖静坐在窗前,凝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绿水青山,一切那么和谐。心静静地,回到曾经的林边古道,捡拾记忆中的每一枚落叶,赫然记载着点点滴滴幸福的味道。缘起缘灭,偶然之间。这一切有如潮起潮落,花开花谢般浑然天成。 盈袖尚不知自己为何受到如此倾慕。独自对镜端详,昔日的百般风情,被岁月消尽,就如这飘落的残红。昔日雍容华贵的公主,如今空留着一副白皙的面庞与一具僵硬的躯壳。这冰封的情愫,本该沧海桑田灰飞烟灭。无暇思索,无暇顾及,这一切却如燎原的野火,任其肆意燃烧。 远处一排大雁飞过,水盈秀心头萦绕着对故土的思念,那段岁月有如一朵黑云又飘到眼前。 “父王!父王!” 水国王宫里传来女子凄厉的呼喊声。 昔日富丽堂皇的宫殿,如今却成了断壁残垣。散落的秋叶,在秋风的吹动下,沿着石阶滑落。繁华一时的王朝,就如这落叶般,覆亡了。 公主水盈袖,伏在服毒的水国皇帝水麒麟微温的躯体旁。她浑身一点气力都没有了,似一块棉絮瘫倒在那里。面色苍白,云鬓凌乱,泪痕深深地印在细腻的肌肤里,眼圈红紫,嘴唇干裂,就如粗糙的树皮。粉红的衣裙,沾满了尘土,包裹着柔软的身体。 她还在抽泣着,年方十八的她,还不能接受这惊天动地的沉浮,更不能接受亲人的顷刻死亡。 耳边还回荡着,父亲刚才的话语:“女儿呀,都是父王糊涂,轻信小人之言,被奸臣迷惑了心智。如今惨状也是罪有应得,只是我水国江山,怎能落在此等蛮人手里。你一定记得,你的使命就是复国。记得那幅图和我教你的那首诗,那是复国的资本。复国,复国······” 父亲那凄厉的呼声,那圆睁的双眼,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 她来不及掩埋父亲的尸体,强撑着直起身,抱着父亲给她留下的朱漆木匣子。随手收拾几件衣物,就走进了密道。 密道就在父亲龙椅的下面,门外火国的士兵正在叫阵。宫门被粗壮的攻城器械冲撞着,吱扭作响。 水盈袖走进密道,掩上盖子。刚要迈步,就听“轰”的一声,宫门被撞开了。接着是一阵嘈杂声,领军的大将道:“快给我搜,皇帝老儿死了,传国玉玺一定要找到!” 士兵们四散开去,一时冰刃撞击墙壁,敲打柜子的声音四起。 水盈袖摸摸朱漆木盒,倒吸了一口凉气。多亏早行一步,不然定会被火国士兵所抓,复国大业也就化为泡影,到时如何去告父王的在天之灵。她想到这里,咬咬牙,控制了一下情绪,离开了这里。 第一章百花谷中 风萧萧,水凄凄,一秋寒烟漫长堤; 云漠漠,雨漓漓,满池花残染霜地; 意绵绵,情切切,三生情缘消无计。 不知在漆黑的密道里走了多久,不得见一丝亮光,只有潮湿的冷气和脚下泥泞的道路。可能是有些地方年久失修,有水流进来。盈袖边走着,边听到密道四周有轰轰的响声,觉得密道在渐渐地压低,她只得弯着腰前行。心想:不会是要塌了吧?想到这里后心冒出了凉汗,于是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看到了一丝微明,她有些兴奋,嘴角泛起了笑意,但这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感觉。 就在这时,有水流声,缓缓传来,接着脚踝处冰冷透骨,估计外面是下雨了,雨水流进了密道。随着一声轰响,吞没了那一丝光明。 密道塌了,她急在心头:这可如何是好,回去,死路一条。前行,也是一条死路。人走上了厄运,怎么也躲不开无奈与折磨。 盈袖想着这一切,泪水又是涌出眼眶,沿着脸颊滑落。她把包裹系在腰间,挽起袖管,用手努力地挖着淤泥。生在帝王之家,哪来的力气?她觉得指甲缝像是钉上了竹签,骨节处插上了银针,肌肤被磨去了表皮,阵阵剧痛,一次次让她晕倒,又一次次醒来······ 她要活下去,她不能死,她是水国最后的血脉,她还要拯救沦为奴隶的水国百姓······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只觉得伸手间,有冰凉的雨滴砸在手上,她顿时清醒过来,用力直起身子,就像一只勇猛的小兽拱出洞穴,浑身被湿泥包裹,就像黄色的泥雕塑。她仰起头,让雨水冲刷着脸颊,许久才能睁开眼,天空中道道电光将黑色的天幕撕裂,接着是隆隆的雷声。 她看看左右前后,都是黑漆漆的,冷雨笼罩了她的四周,也不知该走向哪个方向。 盈袖摸摸腰间的包裹,还在,于是放心地前行,如今活下去,是上策。 她用最后的一口气,苦力支撑着柔弱疲惫的身体,迈着艰难的步子。 雨渐渐小了,她隐约看到一片树林,疾走两步,走到一棵树下,手还没扶到树,眼前一黑,她就晕倒了。 水盈袖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太累了。睡梦里依旧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伤痕累累的娇躯不时地颤抖着。 她几番挣扎都无法醒来,不知又过了几个时辰,耳边传来悠扬的笛声,那么熟悉,那么温馨。飘动的音符竟穿透了她的躯体,在她的血液里穿梭。轻柔的旋律如同林间小溪的潺潺流动,整个身体突然变得如白云一样轻,随着音乐飘到了半空。正诧异时,嘴角有水滴流进去。她抿抿嘴唇,品出一缕香甜。接着是一阵脚步声,随后有人问道:“她怎么样了?” 水盈袖细细辨别,是个少年男子的声音。说话间,那男子已走到近前,一股浓浓的花香,被带了过来。随即一只冰冷的手在她额前拂过,身体禁不住轻抖了一下。男子喜道:“她有知觉了!” 旁边传来一个婆婆的声音:“她没大碍,就是累坏了,我刚给她喂了点水。她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该是出身在名门贵族,是个大小姐。似乎是遇到什么变故,受了惊吓,昏迷时还不停地喊着糊话。” 男子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坐到一旁,抚着他的竹笛,挂穗轻轻摆动。一个雪花面具下,闪烁着深邃的眼神。 婆婆弯腰往火盆里丢了几块木柴,盆里火星四起,溢出几缕青烟,和着噼啪的爆裂声。婆婆咳嗽几声,男子收起竹笛,站起身给婆婆递上一碗花茶。婆婆淡淡一笑,接过茶盏小口细酌。 男子望望外面,虽已过中秋,但是各种花草,还是很有生机。他眉梢轻抬,对婆婆道:“婆婆,我去林子里打些野味,给这位姑娘煮些汤喝。” 婆婆笑笑道:“那便好,倒是你要小心山中豺狼虎豹。” 男子推门而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消失在树林深处。 水盈袖头脑渐渐清醒过来,身体却是丝毫动弹不得。婆婆给她掩了掩被子,叹了口气,回到一尊佛像前,坐下来。捻着念珠,敲着木鱼,诵着佛经,显得无比安详。 水盈袖听不懂婆婆嘴里叨念着什么,心里却是不知不觉平静了许多。四周弥漫着百花的香气,还有木头燃烧的烟熏味,给人一种无限的温馨感。之前的冷雨袭身,似乎只是一场恶梦,现在竟皆是甜蜜与幸福。常年生活在深宫里公主,怎么享受得到寻常百姓家的快乐。 日头已经升至半空,听得外面男子已狩猎归来。男子欣喜地喊道:“婆婆,看我猎得一头野猪,还有一只豹子。” 婆婆行至门外一看,惊道:“公子果然好身手,可有伤到?” 男子道:“无妨无妨。多亏婆婆这些日子的医治和照顾,我的功力已经完全恢复了。” 老少二人言罢,就到门外忙着剥皮割肉。 婆婆嘴角露着一丝微笑,道:“这豹子要剥得小心,用皮子做件皮袄,到冬日里也好御寒。” 男子道:“还是婆婆有心,改日我再猎他几只。” 婆婆道:“好好,这野猪还真肥哩!” 男子道:“我来收拾它,待会可以炖一大锅肉哪!” 二人边说话边忙活着,隐约间,树林外传来散乱的马蹄声,接着是林子里杂草起伏着,窸窣作响。 男子赶忙停下来,和婆婆对视一下。婆婆瞟了一眼屋里,男子就飞身冲进屋里,掀开被子,拦腰抱起水盈袖,径至屋后。婆婆早已打开地窖的盖子,男子将水盈袖扛在肩头,扶梯而下。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小小的木床上,又盖好了被子。随即轻轻一跃,就如同一片树叶被风吹起,眨眼间已经飞出了地窖。婆婆蜡烛男子的手道:“公子且慢,你也进去躲躲。” 男子道:“这又是为何?” 婆婆道:“如今兵荒马乱的,还是小心为妙。” 说完,一把将男子推了下去。他脚刚落地,尚未站稳,婆婆已经盖上草垫,洞内最后一丝光亮瞬间消失了。 男子摸着墙壁坐下,听得外面有官差喝道:“老婆子你可见过这个女子?” 婆婆还没来得及回应,一幅画影图形已铺展开来。婆婆定睛一看,只见图上女子面容姣好,云鬓高悬,金钗银簪,甚是华贵。加上一身绫罗,貌若天仙。但眉心那颗红痣,还有那双凤眼,他确信就是前些日子救下的女子。心中庆幸刚才躲避得及时,便轻咳两声道:“不曾见过。” 官差喝道:“给我搜!” 随即喽啰们如同一个打掉的蜂窝,四散冲进屋子。拉倒柜子,打碎碟盘,就连被子也用刀刺了再三。一阵折腾未果,官差有些焦急,亲自冲进屋子,四下环视一番,一眼就盯住桌上的碗筷和旁边正沸的药壶。转身对着婆婆喝道:“你这老厮,竟敢诓骗本官!你倒说说这三副碗筷和这药壶怎么回事。” 老婆婆挪着步子,抬眼瞧瞧,冷冷一笑道:“你们这些官爷倒是奇了怪了,搜不到人,就和我的碗筷过不去。我和我的儿子儿媳刚用完午饭,他们上山打猎去了。我老婆子常年在这谷里,落下一身骨痛病。这不熬些草药去去病疾。” 官差心头火烧,气急之下,拔剑就朝婆婆刺将过去。剑光闪过,婆婆却不见了踪影。 官差大喝道:“此地蹊跷,就是拆了这茅屋,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这老厮!” 说话间,茅屋已经塌落,稻草在秋风里翻飞。官差无奈之下,一把火烧了整个个院落,火星浓烟在空中腾转。 美丽的百花谷,如今已经是残花遍地,瞬间变得破败不堪。 官差和喽啰们叫骂着离开了百花谷,婆婆轻咳一声,现了身,愤愤道:“这是什么世道?” 男子在地窖内也不知外面状况,心头如火烧。突然,水盈袖几声剧烈地咳嗽。男子循声过去,一把捂住她的嘴,扶起她倚在自己的怀里。 水盈袖因被堵住嘴巴,误以为是被恶人抓住,心头一急,本能地四处乱抓乱蹬。男子害怕伤到水盈袖,一松手竟被她踢倒在地。地窖潮湿得紧,一些污物烂泥弄了一手,正欲站起,脚底一滑,竟一头栽倒在污泥里。盈袖躲在墙角叫嚷着,浑身颤抖,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 男子道:“我好心救你,你为何如此待我?” 盈袖不敢做声,男子也奈何不得。霎时,一道白光射了进来。接着听到婆婆喊道:“官兵走远了,出来吧!” 男子喊道:“那个姑娘醒了,我弄她上去。”说完,他就朝盈袖走过去,盈袖却连忙往后挪着身子。男子看着那双清澈中带几分胆怯的凤眼,笑笑道:“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要背你出去,难道你想在这里待一辈子吗?” 盈袖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男子,一身白色装束,却被污泥沾染得有些狼狈。一看脸上,带着的一副雪花面具,却也满是黄泥。不像个翩翩少侠,倒是像个钻出污泥的泥鳅。盈袖看着看着,禁不住笑了起来。 婆婆摇摇头叹口气道:“哎,少年不知愁呀,尽是江湖儿女,一往情深呀!” 男子望望洞口道:“婆婆切莫胡乱感慨,我们上去了。”说话间,男子一个急转身,箭步上前,拉住盈袖的手,想拉她起来。由于用力过大,盈袖顺势倒在男子肩上。男子一矮身,将她扛在肩头,扶梯而上。盈袖静静地伏在男子的肩上,享受数日来不曾有过的踏实。 一转眼,二人出了地窖。婆婆扶盈袖下来,道:“姑娘没有大碍,便是佛爷保佑。” 盈袖躬身道:“谢谢婆婆救命之恩。” 婆婆笑笑:道“都是江湖儿女,切莫客气。” 男子望望已经化成灰烬的院落,再难寻找昔日芬芳怡人的百花谷,长叹一声道:“这是什么世道,何时能看到青天白日?这些火国的强盗,不光夺走了我们的江山,而且更是祸害我们水国百姓。有朝一日,定要杀尽这帮豺狼虎豹!” 盈袖听着,心中也燃烧着愤怒,轻咳了几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男子道:“你会说话呀,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哪!” 婆婆瞪瞪眼道:“公子,休要贫嘴,别吓到姑娘。姑娘别怕,他就是开个玩笑。这里是百花谷,是个世外桃源,也不知道官差为何会到这里生事?” 盈袖道:“怕是为了寻我而来,害得连累了你们。” 男子道:看来你不光是个哑巴,还是个祸害!” 盈袖道:“你才是哑巴,你才是祸害,你更是个丑八怪。既然你如此嫌弃我,我走便是。” 婆婆道:“你别听他聒噪,还是养好了身子再说。” 男子道:“看来这位姑娘是恢复了元气,嘴里都飞刀子了。” 盈袖道:“先飞的就是你。” 男子道:“怕了你了,请问姑娘芳名。” 盈袖道:“水盈袖,你呢?”她说完赶紧捂住嘴巴,因为自己这么容易就泄露了身份。 可是男子一点也不诧异,反轻描淡写道:“好有诗意的名字。我叫雪花侠少。” 盈袖一听,掩面而笑,道:“小女子,拜见雪花侠少。” 雪花侠少道:“不敢不敢,你还是先拜见你的大恩人百花谷主吧!” 二人四下里看看,婆婆到远处捡飞出的稻草去了,无暇听二人饶舌。 秋风吹得正紧,几只寒鸦在老树上不时发出几声怪叫,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一堆杂草丛中发出簌簌的响声,似有什么小兽在草里穿行。寻声而去,原来是一只小兔子,像个绒球,非常可爱!盈秀惊喜道:“小兔子,太好啦!” 小兔子听到动静,一下怔在那里。盈袖提起裙摆,欢喜地冲上前去,就在弯腰去抱时,小兔子后腿一蹬,跑开了。 盈袖在草丛里追逐,雪花侠少看着有些好笑。宫里的人在这野外,看什么都好奇,却什么都不会做。 盈秀来回追赶着,还咯咯的笑着。跑了许久,脚步慢了下来。回头看时,雪花侠少,正坐在一块大石上痴笑。他们跺了一下脚,佯怒道:“就知道看,也不知道来帮忙!还自称什么‘雪花侠少’?” 雪花侠少冲上前,围追这只小兔子。小兔子见无处可躲,就缩在草丛里发抖。二人互递了一个眼神,悄悄蹲下,各自伸出手来,在小兔子眼中有如天罗地网。一瞬间,二人扑上前去,四只手捂住了小兔子,头却撞在一起。盈袖一下仰倒在地,只听她哎呦一声,抱着腿抽泣。雪花侠少提着兔子飞身过来,见盈袖扭到了脚,忙把兔子丢到她的怀里。弯下身来,脱掉盈袖的鞋子。盈袖怯怯地缩了一下脚,侠少一把拉了回来,褪去罗袜,露出了嫩白的小脚,脚踝处肿得像个馒头。她抬头看看盈袖,只见她眼里噙着泪花。 侠少淡淡一笑道:“别担心,没有大碍,你看那小兔子朝你笑呢!”盈袖定睛细看时,侠少左手抓住脚踝,右手攥住脚掌。只听咔嚓两声,把盈袖的骨骼复了位。 盈袖未来得及喊疼,却被一股热流冲得有些眩晕。两腮绯红,心砰砰跳个不停。她盯着侠少的手,道:“你······你的手······” 侠少忙松了手,接过小兔子道:“失礼失礼,你快整好衣衫。” 盈袖穿好鞋袜,侠少伸手过来,盈袖望了他一眼,脸上泛着几分羞涩。侠少一把拉住她的手,如牵着一只羊羔般牵她起来,把小兔子送还她的手里。 盈袖只管坐在石上抚着小兔子,小兔子受了惊吓,还在发抖。她想到自己不就是这只小兔子吗?想到这里,一时伤感满怀。 侠少去寻婆婆,只见眼前一堆稻草,却不见婆婆的身影。侠少喊着:“婆婆,婆婆······”他走进密林,也没有什么发现。又担心盈袖的安危,就折身回来。光滑的青石卧在那里,盈袖已不知去向。他心里焦急,觉得很是蹊跷。 第二章闲云客栈 夕阳如血,征尘漫漫,不见旧日归途。古道冷霜尽染,孤舟岸边紧锁,沧桑岁月无数。 佳人如兰,面容灿灿,怎知今时凄苦。树上寒鸦一点,离人檐下自酌,黯然泪垂几度。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冷风吹起,不尽的凄凉。 雪花侠少四下里细细察看,未见留下蛛丝马迹。他望望天,一声长叹后,坐在一块青石上吹起长笛,笛声在秋风里显得有些凄凉。 凝视间,一个粉色的锦帕在空中翻飞,就如一只蝴蝶在舞蹈。侠少一个箭步上前,御着风跃至半空,扬手抓住锦帕,那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入。是她的,就是她的!他说不出地欣喜,收起长笛,攥着锦帕,循着锦帕飘过来的方向,一路狂奔。 出了树林,是一条千年古道,凹凸不平的路面刻着无限沧桑。雪花侠少立在路中央,往西北望去,隐约有些尘土扬起。他确认公主是被人掳走了,那锦帕定是公主留下的口信。他紧赶几步,没多久夕阳已不见了踪影,尚有一抹晚霞在天边渲染,心头却蒙上一层阴云。 他回头望望树林,只是一道模糊的青黑色。正行着,听到身后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还有骑马人的呼哨声。他紧忙向路旁一跃,隐在草丛里。只见五个黑衣人骑着快马一闪而过。第一人身形高大,口里喝道:“快点,我们一定要在天黑前到达‘闲云客栈’与阁主会合!驾!驾!”他定睛细看,第二人的马上驮着一个黑布袋子,心里甚是疑惑。于是一个急跃,飞身骑到最后一匹马上。马上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回头,雪花侠少一下点中他的穴道。那人顿时僵住,只是一推,就如一块黑木滚至路边深沟里。他接着猛拍一下马屁股,翻身下马,将黑衣人的行头换上,急运轻功,三两下便撵上之前的马匹。他混入其中,前面四人并未察觉。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星星已经点缀在天幕。眼前现出一个客栈,借着灯火,看到一个木牌,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闲云客栈”。五人下了马,被店伙计引着马匹去了后院。侠少尾随四人进了客栈正厅,他环顾四周,中间是一张大方桌,褪去了光泽,显得有些陈旧。周围墙壁是由简单的木板钉成,尘土和蛛网残存在缝隙里。他跟着四人穿过正厅,向右转走过一个长廊,到尽头是一口枯井,井旁有一石柱。带头的黑衣人双脚开立,屈膝运功转动石柱,井口上的巨石就吱吱扭扭地移开了。黑衣人转身道:“黑布袋子呢?”侠少低头道:“在外面,我去搬。”他小跑着到了后院马棚,挨间查看,见黑布袋子还搭在马背上。他伸手一拉,竟然有什么东西在动。他又轻轻按了两下。只听里面有人道:“快放我出来,你们这帮强盗!”侠少仔细辨别,是婆婆的声音,忙道:“婆婆小点声,我是雪花侠少。您再受点苦,待我一会儿探个究竟,再放您出来。” 雪花侠少将婆婆扛到井旁,带头黑衣人道:“你小子找死呀!这么磨蹭!”雪花侠少低着头道:“小的该死!”黑衣人道:“还不赶快下去!”雪花侠少心头焦急,他不熟悉路线,这万一露出什么马脚,就不好办了。迟疑之间,黑衣人用力一推,他一个趔趄,噔噔噔几下,跑下井去。 他站定时,惊呆了,里面竟是别有洞天。中间是一个水池,池中有假山,喷泉从山顶喷出,沿着沟壑向下倾泻,流入池中。池中大部分被几片荷叶覆盖,几株淡荷高高挺立。河水清澈见底,能看见鱼虾在水中游弋。油绿的水藻交错,如同鱼儿绿色的锦帐,舒适无比。 雪花侠少看得入了神,领头的黑衣人用马鞭朝他头顶重重一抽,喝道:“你这呆瓜,还不拜见天水阁主。”他抬头看时,更是吃了一惊,那人的举手投足,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带着鬼头面具,遮着面颊,也无法确认。 只见他轻撩黑色的斗篷,坐在正中的朱漆竹椅之上,轻咳两声道:“我要的人带来了吗?” 带头的黑衣人跪下身,打拱道:“回禀天水阁主,人抓到了。”回头递给雪花侠少一个眼色,侠少便放下黑布袋子,也跪倒在地道:“拜见天水阁主,人在这里。” 天水阁主冷笑道:“好好,你们干的甚好,都起来吧!” 他走上前,打开布袋,顿时一怔,噔噔噔后退了数步,气道:“你们这群废物,怎么抓得一个老妇?” 婆婆站起身道:“什么老妇?没想到你这老匹夫真是瞎了狗眼,连我堂堂百花谷主都不认得啦? 天水阁主打个拱,大笑道:“失礼失礼!百花谷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百花谷主望了雪花侠少一眼,转身道:“老身可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雅致不请自来,不是你的手下不长眼睛抓我来,我才不入你这龙潭虎穴?说说为何扰我百花谷,又抓我作甚?” 天水阁主又是几声大笑,道:“快快请坐,快上茶来,老夫可要向百花谷主赔罪。可我何时叨扰过百花谷?” 百花谷主冷笑道:“你少来这套,快把我的人放了。” 天水阁主转笑为怒道:“你的人,这里哪有你的人?” 百花谷主白了天水阁主一眼道:“你休要装蒜,快点放人” 天水阁主摸摸鬼头面具冷笑道:“我这人一向行事光明磊落,怎会胡乱抓人?” 百花谷主反问道:“你这老贼还会光明磊落?老身又是如何被你掳来这里?你不开你的镖局,到这闲云客栈作甚?如今你这阁主又从何而来,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天水阁主摇摇头坐下来,正色道:“你若不信,大可随便搜查。” 百花谷主哼了一声,在大家眨眼之间不见了踪影。天水阁主甚是诧异,旁边喽啰聒噪道:“人呢,人呢?这是什么邪门武功?” 雪花侠少心中明白,婆婆刚才用的遁地之术,寻找盈袖去了。 约么半个时辰,一个黑影穿过,百花谷主现了身,打个拱道:“快说,把我的人藏哪了?” 天水阁主端坐着,右手端着茶碗,左手用盖子刮着浮着的茶叶,轻吹口气,小抿一口,道:“我倒想问问你,你们在找什么人?” 百花谷主道:“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到底藏哪了?” 天水阁主笑道:“你都不说找的是谁,我又怎么帮你?” 百花谷主冷冷道:“我儿媳,阿袖。” 天水阁主狂笑道:“这倒是奇了,你膝下无子,哪里冒出来的儿媳?” 百花谷主轻挑眼皮道:“这是我的家事,关你屁事!你若见得一个红衣女子,眉心有个红痣,貌美如花,那便是我的儿媳。” 天水阁主站起身,走上前,眼睛咕噜一转,道:“红衣女子,叫阿袖。你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儿,不要在这给我故摆迷阵。” 百花谷主不屑道:“那你不要管,我只知道是我儿媳,就够了。” 天水阁主逼问道:“那你儿子是什么人?如今水国已亡,你若敢窝藏水国皇室的人,可是要被杀头的。” 百花谷主道:“你作为堂堂的水国人,却是长他国志气灭自己威风,不会在火国混了什么好处吧?” 天水阁主木然道:“不要给我岔开话题,若是找到你儿媳阿袖,定要给我送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百花谷主道:“不客气,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对我不客气?” 天水阁主噌地跃起至空中,双掌一并朝百花阁主拍来。掌风犀利,震得周围桌椅翻倒,房屋摇摆。可是百花谷主临阵不惊,只是轻轻一闪,就躲过了他的双掌。接着是一记“落叶飞旋”,闪至天水阁主身后,啪啪就是两掌,虽然力度不大,但是天水阁主没来得及收式,被百花谷主借力打力,险些栽倒在地。他有些气恼,双掌撑地,地上的物件都被反弹至空中。他来了个“黑龙转身”,双掌直拍百花谷主的命门。百花谷主来了一个“白鱼入水”,一头钻入地下,不见了影踪。天水阁主气得直跺脚,却也奈何不得。 只听数丈之外,百花谷主喊道:“几年不见,你的武功还是平平,连我这个老婆子都不是对手。老身告辞,后会无期。” 天水阁主骂道:“你这个臭婆娘,就是会耍阴谋诡计。” 百花谷主道:“我和你比,只是小巫见大巫。” 雪花侠少,长吁了口气,感觉手心皆是汗,心中盘算:这天水阁主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和百花谷主仿佛是旧相识。他还开了镖局,肯定和家父认识。但他要找的是红衣女子,却为何对婆婆逼问个没完?这里肯定有什么阴谋。他是哪里的阁主,怎么没有听说过。这里面定是阴谋重重。但是眼下还是要先找到盈袖,若是落在他们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他最后决定还是将计就计,继续尾随他们,也便打听盈袖的下落。 雪花侠少随着天水阁主四下打探盈袖的下落,日日风餐露宿,却未有半点音讯。 这一日,一行人正在集市里穿梭,一面黄色的酒幌迎风飘摇,鲜明一个“酒”字,勾起了众人的兴致。天水阁主旁边护卫道:“主人,这几日奔波劳顿,不如在此地用些酒饭,也好歇歇脚。” 天水阁主仰头一望,牌匾上写着“聚仙客栈”,喜道:“甚好甚好,喝喝酒,歇歇脚。” 一行人寻得客栈的僻静角落,纷纷落座。四下里客人来往,禁不住朝他们瞟上几眼。护卫猛拉一下剑柄,只听“刷拉”一声,众人便颔首躬身,埋头坐喝。 雪花侠少方晓得他们一身黑衣,又不苟言笑,却是一群异物,谁不避让三分。如此去寻找盈袖,那便比登天还难。 没过多久,菜肴已经摆满桌子,加上酒香的润色,早就刺激了大伙的味蕾。没等阁主发话,大家就开始尽情享受这美味佳酿。 雪花侠少痛饮了十几碗酒,浑身灼烧。他长吁了口气,望向门外,夕阳已落,除了灯笼散发着微光,四周是深远的漆黑。他的心也跌进了万丈深渊,冰冷,黑暗,孤独,无奈······ 第三章雪花侠少 昔日堤上斜阳,春红浸染几度。廊前黄叶点点,叹年华逐流尽数。到如今,家人不知何处。寻寻觅觅,年少轻狂,怎奈泪眼频顾。 冷风刮得正紧,雪花侠少借着酒气,走至客栈的门口,望着黑色的天地间,禁不住泪眼模糊,隐隐约约望到了当年的情景。 当年在宫里,他与太子在水云天书阁做同窗,学武艺,读诗书,畅谈大好河山,痛饮美酒佳酿,就如神仙般逍遥自在。那一日,偶遇水国公主盈袖,公主在花丛里一转身的微笑,迷醉了他的心神。红色的裙裳,似耀眼的朝霞,闪亮的双眸,是云霞里孕育的日月,三言两语的交谈,却历历在目。 “你是谁?” “我是欧阳雪。” “你是谁?” “我是水盈袖。” “水盈袖?醉人处不是春花秋月,却是风暖佳人盈袖。” “咬文嚼字。情迷时不是富贵荣华,却是天寒君子傲雪。” 欧阳雪,一个雪藏已久的名号。而今若不是想起旧事,都忘记了自己姓是名谁,想到这里心中顿生凄凉情怀。 他和盈袖,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闲来舞舞剑,喝喝茶,春日去踏青,秋天去爬山。原本想着就这样简简单单,一生一世。 皇帝水麒麟对欧阳雪也是喜爱有加,于是让他做了水盈袖的护卫。他的父亲又是水国的圣使,皇帝便给他们定下了婚约。 一切都是那么顺风顺水,谁曾想在那一刻毁掉了这份幸福?????? 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回身看看,众人都已散去。走到桌前,抄起酒壶,一饮而尽。飞身上了屋顶,天边竟有一颗孤星闪烁。 “你在哪?你在哪?”他摸出竹笛,吹起忧伤的调子,在音符的间隙里又浮起盈袖的影子?????? 当年,火国使者带着火云龙的手谕,欲与水国交好,还献上了延年益寿的长生丹。水国皇帝水麒麟中了计,非要求个长生不老。于是派欧阳雪的父亲欧阳长洲去火国押送进贡的长生丹炉,途中却遇到劫匪。水麒麟鬼迷心窍,竟一怒之下,把欧阳长洲放逐到荒芜寒冷的寒冰岛。而欧阳雪也被株连,太子与盈袖苦苦哀求,他才得以保命,而那份宝贵的婚约,瞬间化为乌有。那一刻他雪的心,都被撕裂了。 时光飞逝,转眼过去了三个春秋。水麒麟不理朝政,在宫廷里建了一座又一座炼丹房。请来火国无数的炼丹师炼长生丹。水麒麟于是每日不服长生丹便会七窍剧痛难忍,狂躁不安。 护国大将北极圣使独孤无我,发现了那些炼丹师都是火国派来的眼线,便晓得火国的狼子野心。执意要清除这些杂草,火麒麟龙颜大怒,又要处死他。在众臣求情之下,才免于一死。 火麒麟也晓得南极圣使欧阳长洲,已被发往寒冰岛,恐怕是凶多吉少。原本失去了一个臂膀,如今再失去北极圣使独孤无我,就等于失去了左膀右臂,国将不保。 这北极圣使本是水麒麟的师弟,少时一起学艺,之后共同打下的水国江山。他一心忠君报国,于是私底下偷到炼丹师的丹药,到太医院检验,竟是夺命丹。它会慢慢侵蚀七窍,最终让人疼痛而死。但是刚服下时,神清气爽,飘飘欲仙。但这功效的根源,却是里面加了快活散。 他甚为吃惊,于是把水麒麟引到摄魂崖,一再诚信规劝,但无济于事。火麒麟恼羞成怒,竟将其打下万丈悬崖,至此两大护国圣使,便杳无音讯。 一日,欧阳雪接到欧阳长洲的书信,信中自称病重,唤他回寒冰岛。去时,他心中急切,未带什么行囊,可是赶到寒冰岛,兜兜转转也没找到他的父亲。故只逗留一日,带着满腹狐疑匆匆赶回。路途遥远,这一来回便是三个月的行程。归来时,却是水国的土崩瓦解,四处是火国士兵的喊杀声。水国的散兵游勇,还在奋力厮杀。 欧阳雪心中焦急,四处找寻却不见公主水盈袖的影子。他挥舞着如电光似的傲雪神剑,火国的士兵一排排地倒下,任鲜血染红他白色的衣衫,血滴沿着剑刃向下流淌。众人将他围在中间,他那犀利的目光,令火国的士兵拥上来又退回去。就这样相持着。他就像被群狼围困的小兽,一次次地冲击,又一次次地被合围。 他大概激战了五六个时辰,加上一路奔波劳累,体力已经不支。他想尽快脱身,于是集中最后一点内力,驱动神剑,一招“游龙惊凤”,神剑就如一条白龙从手中飞出,在人群里穿行,顿时惨叫声响彻云霄。欧阳雪豁然看到一道缺口,一个急跃飞身至半空御风而去。没想到火国皇帝火云龙亲自追了上来,他怎是他的对手,就一路狂奔。 半个时辰过去,欧阳雪跑到一处绝壁,回头看时,火云龙已经赶到。犹疑之间,已被他的乾坤霹雳掌重重地拍在后背上。他就像被弹出的一颗弹子,瞬间坠入万丈悬崖。 他不知昏睡了多久,醒来时才知是百花谷主用百花续骨膏,给他接好了摔得粉碎的骨头。修养数月之后,方恢复了元气。他听婆婆说,她也是在十年前被人打入这百花谷的,十几年了,他是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人。正所谓同病相怜的人,都会在同样的地方相遇。没想到,公主盈袖也坠落到这里。三个人的境遇也许不同,但是相聚在这里,也算是缘分。他也想着和公主再续前缘,在这里隐居,快乐地生活。但是眼下,还没来得及相认,就又天各一方,也许是阴阳两隔?????? 想着想着,眼角又湿润了,心中伤感就像这空中翻飞的秋叶,难以言说。 他在屋脊上,忽然听到屋内有女人的呼救声。他蹲起身耳朵贴在瓦片上,听不清楚。于是揭开两片瓦,一道亮光射出。他透过亮光真切地看到,一个醉醺醺的火国黑衣军官,在屋内追逐着一个女子。女子散乱着头发,看不真切。女子哎呦一声,原来脚绊在桌腿上,顿时栽倒在床上。 黑衣军官眼里闪着邪恶的目光,边脱着衣服,边呵呵笑道:“小娘子,让哥哥好好疼疼你!”女子瑟缩在墙角,哀嚎着。黑衣军官褪尽上衣,露出浓密的胸毛。借着酒劲儿,朝女子猛扑过去,就在触到女子的刹那,女子一声尖叫,黑衣军官似乎变作木头人,再也动弹不得。 欧阳雪甚是诧异,却也未轻举妄动。片刻之后,天水阁主现了身,呵呵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说完,走上前,去拉女子的手。女子赶紧缩手喊着饶命。天水阁主微笑着道:“姑娘莫怕,我是来救你的。”女子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天水阁主,道:“你是好人吗?”天水阁主道:“当然是好人,不然为何救你?” 女子放松下来,阁主扶着她到床边坐下,转身出去打了一盆水,将锦帕浸湿,轻轻地拭着女子的脸,去掉泥污显得白净至极。当她将鬓发挽到耳后时,欧阳雪惊呆了。眼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公主盈袖,那眉心的红痣显得尤为亲切。 欧阳雪心中愈加狐疑:婆婆那日留下口信,说这天水阁本是大漠的一个门派,天水剑法闻名天下,但从不涉足武林纷争。如今为何拼力寻找盈袖,难不成也要寻找玉玺?他越想越糊涂。 就在他疑惑之时,那军官醒转过来了,摇晃着站起,提着刀便朝盈袖砍去。天水阁主没有出招阻止,反而冲到刀下,挡在盈袖身上。只见那明晃晃的刀,深深劈进天水阁主的后背数寸,顿时鲜血四溢。 欧阳雪见事情不妙,再也不能坐等,拾得一片残瓦,用手指一弹,残瓦飞出,眨眼间击中军官的后脑。军官哎呦一声,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欧阳雪也想看看天水阁主的图谋,继续静观其变。 盈袖吓得脸色惨白,还淌着几滴迸溅的血滴。天水阁主努力再三,却也无法站起。盈袖站起来,将阁主扶至榻上,道:“这可如何是好?” 天水阁主,拍拍盈袖的手道:“并无大碍,你只需将刀拔下来,敷点金疮药便罢。” 盈袖伸出颤抖的手臂,握紧刀柄,却不敢发力。天水阁主道:“快快动手,不然吾命休矣!” 盈袖道:“你忍着点,我拔了。”她歪着头,紧闭着双眼,咬咬牙,猛一提刀,刀拔下来了,鲜血迸溅,喷到她的脸上,衣服上。纱帘帷帐也都溅满了鲜血。她顿时呆在那里。阁主喊道:“快给我敷药!” 盈袖抓起金疮药,洒在阁主的后背上,血流也难止住。她急得额角滚落斗大的汗珠。阁主撤下纱帘道:“快快给我裹上!” 盈袖小心翼翼地缠绕着,偶尔触到他结实的肌肤,就会突然停下,双腮微红。一个芳龄十八的少女,哪有接触过男人,自然很是羞涩。 而女人在望着自己心仪的男人时,是最美丽的。而此时欧阳雪心中却溢满了酸涩,因为他所钟情的女人,把那份美丽给了别人。 转眼间,天水阁主竟枕着盈袖的胳膊睡着了。盈袖在这恐惧中突然找到了一点点安全感。他多想摘下眼前救命恩人的鬼头面具,看看他的真容。但是知书达理的公主,怎么会冒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欧阳雪有点看不下去了,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一个男人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向别的男人投怀送抱?他为了完成复国的使命,忍受着这一切。 他稳稳神,却也猜不透天水阁主的心思。以天水阁主的武功,一个三流军官怎能进得了他身!他却故意被砍中,还不召集自己的随从,真是疑点重重。难不成是做给盈袖看的?做给她看,博得她的芳心吗?他是先来个英雄救美,再来个苦肉计?????? 欧阳雪瞬间明白了这一切,天水阁主就是垂涎公主的美貌,故意受伤,赢取公主的青睐。其实,这里还有更大的阴谋酝酿着?????? 欧阳雪再看时,二人却不见了踪影。他翻身下了屋顶,纵身推帘而入。屋内只有军官冰冷的身体和打斗时留下的斑斑血迹。 他仔细察看,也未发现蛛丝马迹。正迟疑时,门外传来一阵吵嚷。接着门被撞开,冲进一群官兵。领头的是个大汉,满脸横肉,稀疏的长须,打着卷。只听他怒吼道:“好小子,竟敢杀了我们校尉!” 欧阳雪急道:“我是刚从窗而入,尚来不及站定,如何杀了你家校尉?” “少废话,给我拿下!” 那大汉话音未落,众士兵已将欧阳雪团团围住。欧阳雪心道:“大事不好,我得速速脱身。” 他暗运内力,一道银光闪过,傲雪神剑现于左手,清冷的光甚是逼人。他用了一招“旋风无敌”,神剑霎时一圈环游,剑气犀利,击倒了众人。接着急转身,一个“燕子三抄水”踩地登桌跃窗而逃。 众士兵疼得喊声震天,在大汉的驱使下,才深一脚浅一脚连滚带爬地追击欧阳雪。 欧阳雪逃至一处密林,飞身跃至树梢,心中疑惑:此番打斗,竟未见天水阁的一兵一卒现身。难道他们连夜离开了这里?于是他急运着轻功,向西追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发现天水阁的人影。 此时东方已经微白,露水沿着发丝滴落在脸颊,异样地冰凉。 第四章白发银眉 微风轻,霜露重,飞鸟起时红叶尽染。日已暮,人何处,流星过处泪洒心间。 点点雁影,淡淡离意,叹此生漂泊辗转。匆匆行客,缕缕征尘,怨今世难再相见。 欧阳雪坐在树下石上,握着竹笛,吹奏着哀伤的曲调一颗彷徨的心随着乐声飘至半空,和着鸟儿的歌声,追逐着流动的雾霭,消失无踪。 一刹那,胸中空空荡荡。 盈袖,你到底在哪? 欧阳雪就如一尊石像塑在那里。林间人影攒动,有刀触草梢的沙沙声,他却没有察觉。 谁知那帮官兵并没有放弃追杀,此时又召集了更多的人马,准备彻底铲除欧阳雪。 忽然,一群鸟儿飞起,扑扇着翅膀飞至半空。只听噗的一声,大汉已将朴刀深深砍进欧阳雪的脊背,瞬间血色染红了他的白衫。 他忍着痛楚欲站起身,却闻得一股浓烈的香味。他没来得及分辨,便觉得浑身酸麻,如烂泥般瘫倒在地。隐约间,面前现出一紫衣女子。只听她说道:“还不赶快绑了,我要把他带回去面见我爹。”大汉道:“他杀了我们校尉,怎能拱手送你?” 紫衣女子怒道:“你们这帮畜生,狗奴才,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 大汉撇撇嘴,侧目看着紫衣女子,打量再三道:“你这小妮子,我也没看出什么不凡之处。” “姑奶奶我一说话,恐怕会吓死你。你可认得御林军大头领沙无情,那是我师兄。天水阁主就是家父。” 大汉一听扑通跪倒在地,额头已经溢出豆大的汗珠,吞吞吐吐道:“还??????还不都??????都给我跪下,拜??????拜拜见大小姐。” 众小厮皆跪倒在地,齐声道:“拜见大小姐。” 紫衣女子甚是得意,呵呵笑着。 欧阳雪想看个究竟,却是丝毫动弹不得,就连眼皮都不能上抬。他心中盘算:这沙无情是御林军的统帅不假,却该是家父欧阳长洲的大弟子,怎么成了她的大师兄?听声音,这女子又不是家妹欧阳雨,难道沙无情又投了别人门下? 正想着,忽听到紫衣女子道:“绑好了吗?绑紧点,我好让他醒转。” 大汉道:“好了,就是他纵有千般本事,也跑不脱。大小姐放心。” 他话音刚落,就被紫衣女子喝至一旁。只见紫衣女子走上前,蹲下身,左手扶住欧阳雪的头,掰开嘴巴,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往他嘴里滴了几滴黄色药酒。欧阳雪昏迷中,感觉嘴里甜丝丝的,一股热气在身体里流窜。手脚恢复了知觉,睁眼间,却见眼前紫衣女子,带着个面具,是水滴的形状。细看时,眼里微波荡漾,却有几分熟悉。 他欲站起身,却因背部剧痛难忍,一下栽倒在地。紫衣女子扶起他,喝退那群官兵。二人继续西行,约么走了两个时辰,一路上也未见到半个店面。他只得拖着欧阳雪在这密林里寻找休息之所。 欧阳雪低声道:“你是谁?” 紫衣女子道:“天水阁主女儿,天水雨。” 欧阳雪道:“欧阳长洲你认识吗?” 天水雨先是一怔,接着摇摇头道:“不认识,你快省点力气吧,哪那么多废话!” 欧阳雪重重地咳了几声,道:“不问便是。” 天水雨轻拍着欧阳雪的肩头,环视一下四周,喜道:“那面有个山洞,我们进去休息吧!” 欧阳雪眼前迷迷糊糊,只靠着天水雨的支撑走进了山洞。这山洞倒是宽敞,中间一片空地,散落着一些残枝败叶,还有行人取暖烤肉时剩下的片片残迹。四面竟然还有九个洞穴,不知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斧凿的。 天水雨望望欧阳雪,扶他坐下来,道:“你先在此歇息,我去拾些干柴,去去这里的湿气。” 欧阳雪觉得这个天水雨不像是个歹毒之人,可是自己体力不支,也只好道:“姑娘小心便是。” 欧阳雪坐在一块大石上,暗自揣度:“她是天水阁主的女儿,为何给我下毒,之后又救了我?盈袖已经被他们掳走,为何还对我关心备至?这个姑娘神似自己的妹妹欧阳雨,却不认识我爹。那她是谁,又为何接近我呢?” 他正思忖着,忽地闪过一道白影。他怀疑是自己的幻觉,却没在意。白影再次闪过时,他心头一紧,暗自调运最后的一点内力,准备突发雪花神剑,一剑封喉。 那白影唰地闪现到眼前,如定在原地一动不动。欧阳雪喝道:“什么人?” 白影不语,却是弯下身来,朝他滚过来几颗野果。欧阳雪见他并无恶意,便捡起果子,香味扑鼻。他真饿得厉害,正要将果子填到嘴里,那个白影突然闪身过来,一把夺走了果子。欧阳雪哎呦一声,却见白影将果子在胸前擦了又擦,一扬手又抛了回来。他伸手接住,朝白影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近前来。白影轻挪着步子走到欧阳雪的身边。欧阳雪仔细打量他,他是一身的白毛,脸颊看不清晰,在白眉下面是一双刚毅的眼睛,在昏暗的黑洞里闪出两道清光。 欧阳雪道:“原来是只白猿。” 白猿指着欧阳雪手中的果子,叫他快吃。 欧阳雪咬了一大口,汁水从嘴角溢出,他连连称道。白猿啧啧两声,便将怀中果子一股脑倒给了欧阳雪。 欧阳雪见这是一只通灵的白猿,笑笑道:“你也吃。” 他说着递给白猿一个山梨,白猿接过山梨,朝欧阳雪点点头,大口吃着。 欧阳雪盯着白猿,忽然觉得这不是一只白猿,而是一个少年,因为在他刚毅的眼神里,投射出澄澈的光芒和如火的豪情。 也么过了半个时辰,夜幕降临,月光倾洒,石洞里泛着点点鳞波。欧阳雪取出竹笛,倾斜着身子,吹奏出悠扬的笛声,划破夜晚的宁静。白猿凝视着洞外空中的满月,眼角竟溢出了泪滴。 忽然白猿一个腾跃空翻,拾起一枚石子,抛至半空,在石壁上一通乱划,电光闪烁,劈啪作响。接着他一个急转身,轻轻一跃,如一片落叶飘到欧阳雪身边。 欧阳雪抬头看时,石片如同灼红得木炭簌簌震落。石壁上竟现出一首诗,每个笔划都似朱砂灌注,红润而有力。细看时,竟是李白的一首《春夜洛城闻笛》:“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欧阳雪禁不住站起身,凝望着墙上的字,许久许久。这白猿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更吃惊的是他竟懂得琴棋书画。他急转身,抓住白猿的肩膀道:“你不是白猿,你是人,你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 白猿低头啜泣,欧阳雪劝说再三,也无济于事。过了许久,白猿安静下来,开口道:“你是第一个说我是人的人,那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我的命就是你的。” 欧阳雪喜道:“不可,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就结为兄弟。” 白猿拉住欧阳雪的手,声音微颤道:“兄长不嫌弃我,已是感激至极,我还谈什么嫌弃?” 欧阳雪道:“那你是如何到这里,又是如何变成这个样子?” 白猿叹道:“一言难尽。” 欧阳雪道:“那你姓氏名谁?” 白猿哽住,嘴唇开合两下,却未出声。 欧阳雪歉意道:“我们既然是兄弟,我本该自报家门,是我不好。我本姓欧阳,单名一个雪字。我父亲是欧阳长洲,他原本是水国的南极圣使,后因押解贡品失窃,被放逐到寒冰岛,现在经营着长洲镖局。我当时是公主水盈袖的护卫。家父给我来信称病重,我快马赶到寒冰岛,却未见我父。无奈之下,我又火速赶回。没想到这来回个把月,水国竟被火国火云龙霸占。为了掩人耳目,我带上雪花面具,自称雪花侠少。我混入宫里,发现水国皇帝水麒麟已死,却没有寻得公主水盈袖。没曾想遭到火国铁甲军的围攻,我奋力厮杀,被火云龙打下悬崖。本是必死无疑,却被百花谷主妙手回春捡回了性命。一日,我们救下一个女子,没想到竟是公主盈袖。为了安全起见,我未与她相认。好景不长,她又被官军掳走。天水阁主救下盈袖,又不知所踪。我受了伤,又被那阁主女儿天水雨所救,逃命至此。细说来,我也是九死一生,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 白猿紧紧抓住欧阳雪的手道:“大哥,既然如此信任小弟,我便也没什么隐瞒。说来我们也是同病相怜,其实我本姓独孤,单名一个云字。我父乃是水国的北极圣使独孤无我。” 欧阳雪惊道:“什么,你是独孤无我的儿子,太好了,你才是我的兄长呀,云兄。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 独孤云道:“贤弟,我当然记得你。我父也是为了维护水国江山,欲除掉火国眼线,唤醒水麒麟。却被那狗皇帝打下摄魂崖,生死未卜。” 欧阳雪道:“皇帝无道,但是江山是我们水国百姓的,我们也不能让火国强盗祸害我们的天下。” 独孤云道:“雪弟说的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欧阳雪道:“那云兄是如何变成这副样貌?” 独孤云叹道:“我父在遇害之前,怕有不测,便把内力传授与我防身,并给我服下‘朽身丹’,变成这副古怪模样。我四处流浪,饱受欺凌,最后藏身于此,我已清楚现在是什么光景。” 欧阳雪道:“没想到,云兄是这般凄惨,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却是旧相识。” 他话音刚落,洞外传来一串脚步声。接着是几声怪笑,进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水雨。他站定望着独孤云,上下打量再三,笑道:“你们是旧相识,这倒是奇了。” 欧阳雪道:“他父亲本是水国的将军,早已战死,沦落至此。” 天水雨道:“不像不像。” 独孤云道:“不像人吧?” 天水雨哈哈大笑道:“对,不像是人,倒像只白猿。” 独孤云气急,转身如一道白光,闪进一个山洞,不再出来。 欧阳雪道:“你捡柴怎么去了这么久?” 天水雨道:“遇到一个黑衣人,追了半晌没追上。” 欧阳雪道:“快放下柴,吃点水果充饥。你先休息我来生火。” 天水雨放下木柴,笑道:“看来你恢复的不错。”说完,就接过果子,坐下吃将起来。欧阳雪弯下腰来生火,刚架好火堆,天水雨便道:“你和那水盈袖什么关系?” 欧阳雪侧脸一笑,道:“没什么关系。是她逃到百花谷,被我和百花谷主救下。也不知她是什么来历,就这样,就被你爹给抓走了。” 天水雨道:“那她身上没带什么东西?” 欧阳雪一愣,心道:看来这天水阁主果然是冲着玉玺而来。我要设法脱身,设法尽快救下盈袖。 天水雨道:“像什么呢?你真不知道他的身份吗?” 欧阳雪故作镇静道:“不知道,你们抓她个弱女子作甚?” 天水雨努着嘴,道:“快生你的火,不该问的别问。” 欧阳雪无奈地摇摇头,屏气凝神,从体内运出傲雪神剑。天水雨诧异道:“我让你生火,你动什么兵器?” 欧阳雪道:“钻木取火。”说罢,他将内力集于指尖,翻转神剑,剑尖对准圆木。食指和中指并紧,迅速地画着圆圈,神剑随之旋转。神剑越转越快,圆木顿时泛起浓烟,扑鼻的松香四处弥漫。接着,火星纷飞,霎时窜出火苗。他禁不住咳了几声。 午夜时分,欧阳雪因山口疼痛,体力不支,睡得很实。天水雨听得洞外几声鸟叫,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山洞。 独孤云多年在山林里生存,听觉异常灵敏。他打心眼里不喜欢那个天水雨,也知道她不是个好人。所以他一直监视着她的动静。果然,没多久,天水雨就偷偷离开了山洞,独孤云便在身后尾随其后。出了山洞,他发现天水雨跟着一个黑衣人到了一棵松树下。独孤云一个轻跃,隐身于树梢,侧耳细听。 只听黑衣人道:“东西找到了吗?” 天水雨道:“没有,我全搜过了,他身上除了一杆竹笛再无他物。甚至都不知道盈袖的身份。” 黑衣人道:“不可能,你要多试探他的口风,如果确信他一无所知,就杀了他,以绝后患。” 天水雨道:“什么后患?” 黑衣人道:“你就是目光短浅,难成大事,好好想想吧!” 语闭,黑衣人隐在林子深处。 独孤云施展轻功,飞至半空,提前赶回洞中报信。到了洞内,欧阳雪还在酣睡。他趴在欧阳雪的耳边道:“雪弟,雪弟,快醒醒,大事不好啦!” 欧阳雪醒转道:“出什么事了?” 独孤云道:“大事不妙,那天水雨真是为了玉玺而来。刚才她去会了黑衣人,如果猜得不错,他就是天水阁主。他对天水雨说,如果东西不在你身上,就杀了你。” 欧阳雪道:“他不会是知道我的身份了?” 独孤云道:“兄弟莫慌,我带你脱身。” 欧阳雪道:“不妥,不妥,我还不知公主下落,如何离开。再看看,你就当全然不知,埋伏在洞内,我们静观其变。” 没多久,天水雨归来,欧阳雪依然作酣睡状。她朝欧阳雪凑过来,在欧阳雪周围翻来翻去,一无所获,叹了口气坐下来。欧阳雪假装说了几句呓语,翻了翻身。 天水雨又凑过来,欧阳雪突然睁开眼。她一下怔住,被欧阳雪啪啪两下点中穴道。欧阳雪笑着站起身,绕着她走了两圈,道:“姑娘,急着找什么呢?” 天水雨道:“没找什么,就是想看看你的伤口,有害怕吵醒你。” 欧阳雪道:“看来我还得感谢你。” 说完解开她的穴道,和衣而卧。天水雨却是辗转难眠,她突然想到独孤云。于是走进里面的洞穴,见他正倚在石壁上方凸出的石上安睡。她脱下披风爬到石上,将披风盖在独孤云的身上,还放上几个野果。 独孤云兴中却荡漾着些许温馨,又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轻易上当。 第二天大清早,不见了天水雨的踪影。独孤云赶紧唤醒了欧阳雪,将昨日的情形一一言明。 欧阳雪道:“他就是想接近你,好找寻玉玺的下落。” 独孤云翻然醒悟,更多了几分警惕。欧阳雪道:“不如我们将计就计,你就和她接近,也好打听盈袖的下落。” 第五章何去何从 秋风起处,秋叶落,秋水荡漾秋月半。人生浮沉,人心乱,人情淡薄人影单。守着残烛,怎把丝弦拨弄?疏星点点,却似黄花纷纷落。几抹暗香,危楼雕栏萦绕。 去年今时,暖风袭落片片桃红。草尚青,柳还绿,雀鸟嘤嘤,蝶儿轻舞,群蜂花前闹。举杯对酌,灯影凌乱处,最难忘是佳人浅笑。 约么半个时辰,天水雨提个水桶进来,左手拎着一个包裹,满脸堆笑道:“二位醒醒啦,快来洗漱。” 欧阳雪道:“我流浪惯啦,无须洗漱。” 天水雨道:“才懒得理你,还是我的白猿大哥最好。来吧,先换上衣服。”她拿出一身青衫,披在独孤云身上,束上黑色腰带,又给他穿上皂靴,上下打量道:“还挺合身,就是这头发要梳理一番,快快坐下,我来帮你梳梳。” 天水雨取出木梳,三下两下就把他蓬乱的头发梳成了发髻,两鬓垂下的银丝轻摆,红润的面庞露出,棱角分明。浓厚的白眉,如两只春蚕横卧,清秀俊朗。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独孤云望着镜中的自己,眼角溢出了泪花。天水雨望着这张俊俏的脸庞,澄澈的眼神,双腮泛红,心狂跳了几下。 独孤云心道:这个天水雨待我再好,也是假的。不过就是为了玉玺,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看着女孩那痴迷的眼神,却是充满纯情少女的娇羞与痴情。 独孤云心里有些乱,只是说了一句:“谢谢姑娘,你怎么啦?” 天水雨慌了手脚,梳子落地连忙后退几步,吞吐道:“你,你自己洗漱,我,我去弄点吃的。”说完转身,踢了一下水桶,差点摔倒,匆忙地冲到了外面。” 欧阳雪看着眼前的独孤云道:“你这白发银眉倒多添了几分英气,害得人家姑娘都动心了。” 独孤云道:“贤弟切莫说笑。” 说罢,他低头洗了几把脸,确实心中无限感慨。十来年过着非人的日子,今日是第一次做回了人。而这多少也是天水雨的恩赐,不管她是如何歹毒,对于这次,他还是心存感激。 突然,天水雨跑着回来,道:“白猿大哥,我摘了许多野果,快来帮我拿。” 独孤云随她而去,到了林立却不见了天水雨,心中叹道:“中计了。” 回去看时,欧阳雪已经被人震碎了经脉,嘴角还淌着血。他跪倒在地,托起欧阳雪的身体,喊道:“贤弟,贤弟,是谁下的毒手?” 欧阳雪被他这么一喊,清醒了一些,两眼圆睁,直视上方。独孤云抬头一看,果然是那个黑衣人,从空中飞下,双掌直拍向独孤云的头顶。他抱住欧阳雪顺势一滚,双掌落空,但是地面顿时尘土扬起,现出两个大坑。黑衣人尚未收回掌力,独孤云就背起欧阳雪,藏到一个山洞里。黑衣人徘徊再三,却不知该进哪个洞穴。 洞中黑漆漆,独孤云背着欧阳雪却是疾走如飞。原来这个石洞直通外面,独孤云藏身这么多年,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通道,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欧阳雪咳嗽两声,道:“我们到哪了?” 独孤云道:“不要多说,保存元气。贤弟莫急,就快出去了。” 欧阳雪身受重伤,虚弱得紧,独孤云一直跟他闲聊,怕他睡着。半盏茶功夫,欧阳雪隐约听到潺潺的水声,很努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他有些晕眩。 独孤云道:“贤弟,我们脱险了。我先放你下来。” 欧阳雪忍着疼痛,靠在一棵枯树上。独孤云看着他瘫倒的样子,心头泛起无限心酸,强笑道:“你忍忍,我去给你弄点水喝。” 欧阳雪眯缝着眼睛,望着溪水闪烁斑斓的样子,脸颊漾出淡淡的笑意。 独孤云寻得一片半枯的荷叶,盛上水,双手捧着朝欧阳雪走来,那大水珠晶莹剔透,来回滚动,映着日光,如一块宝石。 他捧到欧阳雪嘴边,道:“贤弟,喝点水吧!” 欧阳雪微微张开嘴巴,大水珠沿着荷叶的纹路倏地滚进了他的喉咙,清凉甘甜。 欧阳雪叹口气道:“那黑衣人定是天水阁主,他一向不问江湖事。看来如今世道变了,怎么也想称王称霸?” 独孤云道:“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 欧阳雪摇摇头,望望纷纷飘落的枯叶,道:“曾经盛极一时的水国江山,却逢上这多事之秋,竟如这枯叶一般败落,也不知公主盈袖是生是死?” 独孤云道:“贤弟切莫心窄,吉人自有天相。” 欧阳雪望望独孤云那如蓝天般广袤的双眼,读出了几分自信。他轻咳了两声,嘴角又溢出血来。独孤云忙掏出锦帕,给他擦拭。欧阳雪夺过锦帕,圆睁双眼,诧异道“你这锦帕哪里来的?” 独孤云道:“是为兄母亲留下的。” 欧阳雪用力抬起右手,伸进怀中,摸索一阵,摸出一块一模一样的锦帕。独孤云一看差点跳了起来,道:“你怎么也有这锦帕?” 欧阳雪将两块锦帕铺开来,乍一看却无两样,细看时,上面用红丝线绣着两个不同的字。一个是云,一个是雪。二人四目相对,齐声道:“难道我们是兄弟?” 欧阳雪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独孤云急道:“先不谈这些,我还是给贤弟疗伤吧!” 欧阳雪点点头,各自收了锦帕。独孤云扶着欧阳雪坐定,调运真气,双掌抵住他的后背,驱动真气在他的体内行了九个周天。欧阳雪觉得浑身舒服了许多,轻声道:“云兄,我好多了。你且休息片刻,待我寻一下百花谷主。我被震断了筋脉,只有她才能治愈。” 独孤云坐在一旁,轻捋着头发。忽地想起那个紫衣姑娘,那面具下面定是一副姣好动人的面庞。生平第一次那么接近一个女子,也是第一次感到那种异样的心跳。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脑子里时不时地会闪现紫衣女子的影子。秋风掠过耳畔,心头漾起几丝幸福与伤感。 欧阳雪努力地掏出竹笛,缓慢地贴在嘴边。美妙的笛声在林间回荡,惊起的山鸟,扑腾着翅膀飞至空中,又隐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二人睡意渐浓,竟是睡熟了。 百花谷主正在四处寻找公主盈袖,却听得欧阳雪的笛声,便快马杀到。见二人睡得正酣,摇摇头笑笑,转身去林子里寻野果去了。不多会儿功夫,她携着一堆山桃野梨归来。 独孤云听到脚步声,一个闪身,躲到了树后。只见百花谷主放下野果,捡了一个大梨子,用衣襟擦了擦,径奔欧阳雪而来。他怎识得百花谷主,料想是个歹人,便喝道:“住手,你欲做甚?!”说罢就一掌拍出。百花谷主一个急转身,避开了,怒道:“你这白毛小贼,我倒要问问你欲做甚?!” 二人怒目相对斗了半晌。欧阳雪听到争斗声,睁眼一看忙道:“快住手!都是自己人。这位就是我之前说的百花谷主,这是白发银眉独孤云。多亏他救我出来,不然我早成了天水阁主那老匹夫的掌下鬼了。” 百花谷主收了掌势,放声笑道:“云少侠,失礼失礼!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说罢,便盯着独孤云打量再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独孤云一见,便双膝跪地叩头道:“晚辈拜见谷主,刚刚多有得罪,请您快快救救我贤弟。”百花谷主赶忙上前扶起独孤云道:“少侠快快请起,你不说,我也会救他,放心放心!”只见她从怀中取出几个瓶子,道:“云少侠快弄些水来,给侠少下药。”她把瓶子打开,依次倒进一个小杯子中,用银簪搅了又搅,在放进一些草药,放在手心,揉成了一颗五彩丹,放入侠少口中。独孤云给侠少喂了几口水问道:“前辈,这是什么药?”“百花续骨丹。”谷主道。 欧阳雪抿抿嘴唇道:“也不知我几时能好?” 百花谷主安慰道:“莫急,短则十天,长则半月。” 欧阳雪长叹一声道:“我一日都等不得!” 独孤云道:“你是担心公主?” 百花谷主急道:“找到公主了吗?” 欧阳雪道:“她是被天水阁的人掳走了。可是我这个样子,也不知如何是好。” 独孤云道:“不如我去天水阁探个究竟。” 百花谷主道:“也好。我在此给雪花侠少疗伤,你先去察看,回头我们再商议对策。” 独孤云别了二人,从原路返回山洞。洞中已不见了黑衣人的踪影,他仔细分辨着黑衣人的气味,一路追赶着。 山迢迢,水漫漫。日上三竿,独孤云行至一座青山脚下,却不见上山的路。他心中狐疑,四下细望,不远处青松下有一客栈,酒幌子在风中招摇。走到近前,木牌子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斜阳客栈”。他寻得个僻静处,要了些酒水,小口细酌。 他心中盘算:这里怎么就店主一人,年岁已近古稀,竟未请一个伙计?看着老人的步履也是异常轻快,应该是个会功夫的人。于是问道:“店家,请问这座山是什么山?” 店家轻咳两声,没有回头,只是哑着嗓子道:“斜阳山。”“怎么唤作斜阳山?”“这位小哥,定是初到此地吧。你没见这山遮天蔽日,这山下,午时一过,斜阳西斜,就如同黄昏,便名为斜阳山。” 独孤云道:“那您是久居此地啦,可曾听说过天水阁?” 店家一怔道:“没,没听说过。” 独孤云疑是自己走错了方向,透过窗帘,向山顶望去,这山确是高耸入云。仔细聆听,有潺潺水声。他结了账,循水声而去,竟是一座瀑布。这股白水从天而降,砸在石上水花四溅,真有青莲居士笔下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气势。在这轰鸣水声里隐约传来说话声,他闪到松树后,回身看时,瀑布外多了十来个人,装束与之前的黑衣人别无两样。他正欲上前,又退了回来。心想:不能打草惊蛇,不如回去商量,再做打算。 他马不停蹄地赶回树林,把所有见闻一一说罢。百花谷主道:“斜阳山就对了,天水阁就在斜阳山上。一头连着天,一头接着水,不正是天水阁吗?” 独孤云恍然大悟道:“那瀑布就是入口,难怪那些黑衣人似乎从天而降。那我赶紧回去,再探究竟。” 欧阳雪阻止道:“且慢,万万不可轻易涉险,还是想个万全之策。” 百花谷主道:“如果云少侠有几个相识的人,此事便好办得多。你可以访友为名上山,岂不是水到渠成?” 独孤云为难道:“我常年处在深山之中,几乎与世隔绝,又哪几个有相识的人?”说完便低下头,脸上布满了哀伤。 欧阳雪大笑道:“几个倒是不用,一个便足矣!” 独孤云回身道:“贤弟,莫非你说的是那个紫衣姑娘?” 欧阳雪凑上前来道:“不假,就是她。你别看她有些心狠手辣,但是对你却是情有独钟。” 独孤云苦笑道:“我这般面貌,怎会有人垂青?贤弟莫要说笑。” 百花谷主击掌叫好道:“妙哉,果然妙计!” 独孤云诧异道:“什么妙计?” 欧阳雪拍拍独孤云的肩膀道:“美男计!” 百花谷主为独孤云准备了由九百九十九中花瓣装成的香枕头,还有欧阳雪连夜绘制了一幅紫衣姑娘的画像。二人嘱咐独孤云再三,算是了事。独孤云细细聆听,记在心间。便去收拾行囊,连夜赶回去斜阳山。 东方发白,几声鸡蹄在山脚下回荡。他沿着溪流,行至瀑布前。水花翻腾,岩石若隐若。他足下运力,正准备穿过水帘,却听得嗖嗖几声,飞出几十只羽箭。他连忙翻身闪躲,羽箭是躲过了,可是脚底一滑,直挺挺地摔入溪水中。正欲腾身起来,空中已经飞下一张大网。他呼道:“吾命休矣!” “哈哈哈哈!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胆敢私闯我天水阁,给我押回去!”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独孤云听着甚是亲切,还未答话,就已被人塞住了嘴巴。随后被两个大汉捆成了一个大粽子,抬进了水帘。七转八拐,进了一个阴森的牢房。二大汉把独孤云绑在一根石柱上。这女子冷笑道:“说,是谁派你来的?不然,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独孤云挣扎了几下,嘴里叽里咕噜说不清半个字。一大汉走向风箱,猛拉了几下,炉中的炭火瞬间燃出红色火苗,照得牢房亮了不少。映着大汉爬满胡须的脸,显得更加狰狞。另一大汉,把烙铁放到火上,眨眼就烧得通红。 那女子喝道:“还不快招,非逼着我用刑吗?”二大汉看看女子,难难道:“小姐,他的嘴??????” 女子一看,怒道:“两个笨熊,也不早说!”边说着,一个箭步上前,啪啪给二人各两个耳光。二大汉吓得一阵哆嗦。女子缓步走近独孤云,噌地一下拔出一个小匕首。在独孤云面前晃了两下,又用刀尖贴着他的脸颊来回游移,之后刷地挑开他嘴里的麻布。 独孤云大口喘着气道:“姑娘,姑娘!是我呀,不是奸细。”他一开始就看到了她的水滴面具,只是被塞了嘴巴没奈何! 天水雨一惊,将火把贴近独孤云细看。她清晰地看到一副俊秀的脸膛,白发隐约间澄澈的眼神,如蓝天一般广远。女孩心猛跳了几下,喜道:“白猿大哥,怎么是你?快快松绑!” 二大汉给独孤云解了绳索,天水雨引他走过一道长廊,去了她的闺房。一进门,就被一缕奇异的香味袭个满怀。天水雨道:“白猿大哥,你受苦了,快请坐,我给你倒茶。” 独孤云没想到这般有惊无险地混了进来,他依计行事,坐下来客气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倒让我局促不安。” 天水雨走上前来,给独孤云斟上一杯碧螺春,浓浓的茶香让他放松了不少。天水雨羞怯地望了独孤云一眼道:“大哥,此次前来有何事?”独孤云红着脸道:“这??????这??????”天水雨笑笑道:“几日不见,大哥怎么显得生疏了?”独孤云从包袱里取出香枕,递到她的手中道:“这个是给你的。”天水雨抱着香枕,闻了闻,满脸堆笑道:“大哥特意为我做的吗?好香啊!” 独孤云想想百花谷主的交代,便道:“这是我挑选了九百九十九种花瓣,亲手为你缝制的。”天水雨止住了笑,双目含情地望着独孤云,道:“大哥这么有心,手还这么巧?”独孤云伸手又取了画轴递给天水雨,道:“还有这个,我画得不好。”天水雨站起来,接过画轴,用纤指轻轻地抚开画卷。一刹间,她低头而泣,泪滴沿着水滴面具落在桌上。 独孤云连忙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道:“姑娘,你怎么啦!”没想到天水雨一转身,一头扑进独孤云的怀里,双手紧紧环着独孤云的腰身不放。独孤云觉得怀里是一只受伤的小羊羔,禁不住也紧紧揽住了她。 天水雨喃喃道:“白猿大哥,你对我为什么这么好?”独孤云脑海里斟酌再三道:“上次一别,我便对你念念不忘。我只知道就你对我最好,我就对你好。”他此刻也不清楚,自己是真情还是假意,此情此景已让他醉意朦胧了。 不知过了几时几刻,独孤云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岂能如此儿女情长?于是道:“姑娘,你今天怎么那么凶,都吓到我了。” 天水雨推开独孤云道:“又提我的伤心事。我的父亲,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个女子,明日就要与她成亲。想来我母亲与家父原本甚是恩爱,不知为何,母亲就意外地去世了。这才几年光景,家父就要续弦,我百般阻挠也无济于事。可惜,我大哥不在家,也无人和我商量对策。” 独孤云听得句句惊心,也不知如何阻止此事。只听天水雨接着道:“我带你去见见我爹吧!”独孤云点点头,便尾随天水雨走过九十九级台阶,进了一个红漆竹楼。四面清风徐来,甚是清冷。 天水雨伸出玉手轻轻敲了两下竹门,道:“爹爹,我带来一位朋友。”天水阁主闪身出来,一见是独孤云,怒道:“这是什么人?是敌是友你能说得准吗?”天水雨急道:“爹,他不是坏人,他是专程来看我的。还给我带了礼物。”天水阁主托了托鬼头面具,打量了独孤云一番,道:“你当真不是和百花谷主是一道?”独孤云见势不妙,就扑通跪地,道:“晚辈根本不认识这个什么百花谷主,只是对小姐念念不忘,便来寻她。望阁主收留。”天水阁主哈哈大笑道:“那就起来吧!我天水阁是笑迎八方客。既然你对我女儿有意,可要永远善待她,她自小就没有娘疼。”独孤云听了这些,没觉出天水阁主有多么凶残,倒是看到一个慈父的温柔。便道:“谷主前辈放心,我会对她好的。”天水雨一听,紧紧抓住独孤云的手,与他相视一笑,道:“爹爹这次你相信了吧?”天水阁主一闪身进了屋,坐在朱漆竹椅上,道:“你会什么武功?”独孤云一下清醒过来,这老匹夫明明和我交过手,竟这样问我,那我便顺水推舟,看看他的诡计。双手抱拳道:“不瞒前辈说,晚辈一直在山林里过活,也不会什么武功。若不是小姐不嫌弃,恐怕还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天水阁主不再作声,天水雨便跪下来,道:“爹爹,他不会武功不要紧,不如您就收他为徒吧!”独孤云见机会难得,便也跪下道:“拙徒拜见恩师。”天水雨连忙起身倒了一杯茶递到独孤云手里。独孤云举起茶盏道:“请恩师喝茶。”天水阁主迟疑了一下,没回应。天水雨急道:“爹爹,你就答应了吧!”说着接过茶盏,递到天水阁主手中。天水阁主转而哈哈大笑道:“也好也好,真是双喜临门!” 二人只顾各自欢喜,却不知盈袖当是何去何从? 第六章良辰吉日 落花时节,逝去了烂漫,留下了芬芳。片片残红相逐,几许凄凉生。举杯邀月月不语,低眉问影影不应。独临秋风瑟瑟,饮尽苦酒无数。自如风中败叶,怎觅个处安身?伤心处,泪落如流,望不到天涯,寻不得来路。醉倚危楼,就此蹉跎了余生。 水盈袖被天水阁主救上斜阳山,本以为寻得心仪的人,却不知这都是阴谋。 她小口酌了几杯酒,望着张灯结彩的天水阁,心中泛起无线伤感。眼前的一切捉摸不定,没有一个知心的人。面对已过不惑之年的天水阁主,就像面对一个无底洞。一个深藏不露之人,不见他的面孔,不知他的来路,为何又对自己一见倾情?明日就是大婚之日,自己却是这般心神不宁,没有一丝幸福的感觉。亡父尸骨未寒,便鬼使神差地与人成婚,岂不是大不孝?可是自己一个弱女子,孤掌难鸣。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如何卷土重来?为了复国大业,也只有把自己对欧阳雪的美好情感藏于心底了。父亲的遗训,迫使她放弃了儿女情长。 “欧阳雪,你到底在哪呢?是生是死,也无个音讯。”盈袖有些醉意,自言自语,心神恍惚。 清早,光秃秃的树枝,上了一层薄霜。 水盈袖推开房门,惊起了几只寒鸦,震落了树枝上的片片白霜。一夜之间,庭院里平添了几分凄寒。 一个老妈妈带着你个女仆,说笑着走到近前道:“阁主夫人,这么早出来小心着凉。快到屋里去,吃了早膳还要梳妆打扮。今天可是个大喜的日子。”盈袖听了心头却是一惊,今天就要告别过去了,就要嫁与他人了,自己竟然忘记了。 盈袖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房间,虽然久居深宫,被伺候惯了,但眼前的这群人却让她很不舒服。这份虚情假意,令她作呕。她随便喝了几口五谷粥,倚在镜前望着镜中毫无生气的自己,俨然一副行尸走肉。他不知这是条不归路,更不知自己只是一枚棋子。 几个仆人为水盈袖洗漱完毕退下了,只有老妈妈留下来,一下一下地梳着她的头发,啧啧道:“夫人这头发甚好,柔滑乌黑。”盈袖抬眼望了望镜中的老妈妈,那笑时微微抬起的两腮,臃肿得难以入目。诡异的眼神,她都怀疑这是地府的孟婆跑到了阳世作乱,令她后心升起一股凉气。 老妈妈手法娴熟,三下两下就挽起了云鬓,金簪银钗插满,珠光宝气,美不胜收。老妈妈又给盈袖扑上粉,抹了胭脂红,画上柳叶罥烟眉,涂上樱桃朱丹唇。老妈妈惊道:“多么标志的人儿,就如皇后公主一般。”窗外门外的侍女仆人挤着往里看,拍手赞叹着……盈袖却不以为然,只是淡淡一笑。谁知她在宫里时,每天不是这样的梳洗打扮?只不过那时是锦衣玉食的天鹅,此时却是孤苦伶仃的羔羊。 侍女们又为她着上凤冠霞帔,穿上红色皂靴,尽显她身形婀娜,体态华贵。顶上红盖头时,她觉得世界都变成了红色,那么温暖。只是一瞬间,她眼前就现出水国那大街小巷的血色,一时不能自控,瘫倒在地。 侍女们一阵骚动,老妈妈喝道:“休要慌乱,夫妻夫人,速到正厅。”两个贴身侍女,扶起她瘫软的身子,牵着她冰冷的双手,身后四个侍女拖着长长的裙摆,缓步进了正厅。她在司仪的引领下,跪在绸垫上。透过红盖头,她望见天水阁主也是一身红衣,都这把年纪了,还这般折腾,觉得有些可笑。只听司仪挑高嗓门,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盈袖在侍女的摆弄下,配合着将头嗑来嗑去,也没什么喜气。就在她分神之际,一迈门槛踩到了裙底,脚下一软,刹那仰躺下去。顿时天旋地转,红盖头飞至半空。忽地一道白光闪过,盈袖仰躺在一个人的臂弯里。抬眼看时,竟是一个白发银眉少年。那深邃的眼神,比蓝天还广阔。那一瞬,她感到一股电光从那少年眼中射出,一时摄住了她的心魄。她就如一只小兔重回母亲的怀抱。如梦似幻,又是那么真实。 红盖头如一抹红云,落在两个人的身上。独孤云轻声道:“公主殿下!”水盈袖眨巴几下眼睛,羞红的两腮尚未褪色,心更加狂跳不已。心想:他是谁?他怎么知道我的身份?难道真的是一场梦?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独孤云,独孤云羞涩地低下了头。她刚要问他个究竟,就被侍女搀扶起来道:“夫人,没事吧?”独孤云被推至一旁,一时怔在那里。因为昔日见的公主尚是一个女童,如今竟已经长成这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天水雨冲上前,猛拍了一下他,努着嘴道:“没看过这么花容月貌的姑娘吧?都看傻了!”独孤云喃喃道:“没有,没有。”天水雨道:“那可是你师娘,你若造次,小命将不保!”独孤云心头的确掠过一丝伤感,苦苦的,酸酸的! 如今,水盈袖一个堂堂的公主,竟糊里糊涂地嫁与了老魔头。他与欧阳雪尚在为复国大业而奔走,这是什么世道?他想带公主逃走,不能让她做傻事。况且这天水阁主与她成亲是假,为得到玉玺是真。可不能让老匹夫得了逞。想到这里,他便偷偷躲到天水阁主婚房的窗下,细细聆听。 夜很宁静,冷风阵阵吹过,独孤云打了几个寒颤。窗内隐约传来天水阁主的声音:“美人,你终于是我的人了。”独孤云听到这里,心里急得不行,忙用手指,沾了点唾液,将窗纸戳了一个小洞,凑过去看个究竟。水盈袖见天水阁主缓缓凑过来,吓得不停地向床头挪着身子。天水阁主呵呵笑道:“美人儿,还躲什么,让我好好伺候你。” 盈袖看着天水阁主这副嘴脸,心中甚是忐忑。眼下已和歹人入了洞房,又能如何脱身。眼前的狰狞面孔,却怎么也不见昔日英雄的影子,明明白白是个老淫贼。想到这里,阴森的气息弥漫心头。 盈袖强打起精神,道:“阁主,你喝多了!”天水阁主道:“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就要喝个尽兴!”盈袖陪笑道:“说得也是,咱们再饮几杯。” 天水阁主一看盈袖回心转意,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扯掉盖头,拉着盈袖走到桌前。盈袖带着几分娇羞与胆怯,拂袖举杯,满脸陪笑,纤纤玉指在灯光辉映下晶莹剔透。 天水阁主望着眼前的盈袖,眼神迷离,大口地喝着酒。嘴角淌着酒渍,酒嗝不断。他按着桌子起身朝盈袖凑过来道:“娘子,咱们喝完交杯酒就安歇了吧!”盈袖闻到浓浓的酒气,闪身躲着,应付道:“好好,我们喝交杯酒。”她边说着边又斟满了酒,二人端起酒杯,手臂交叉,一饮而尽。 盈袖心中急如火烧,心想:眼下如此场景,我当如何脱身?午间那个白发银眉少年倒底是谁?我要问个清楚。…… 她怎知独孤云就在门外,甚至比她还着急。此时独孤云眼看天水阁主,伸出双臂朝盈袖扑过去。他恨不得破窗而入,一掌打死这个老匹夫。正欲起身,却被人点了穴道,丝毫动弹不得。看着窗内,盈袖像受了惊吓的羔羊,奋力地躲闪。天水阁主一次次扑空,额头迸出豆大的汗珠,喘着粗气,眼神凝滞。 盈袖经这番折腾,也是浑身湿透,**微微。这时天水阁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怒吼一声扑向盈袖。盈袖就势一滚,躲开了。天水阁主又扑了个空,硬生生地摔在地上,接着是一阵阵鼾声如雷…… 盈袖站起身,踢了踢天水阁主,没有动静。她便抬脚欲离开房门,却被阁主一把抓住了脚踝,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只听阁主支吾道:“娘子,别走!”说着朝她爬过来。盈袖忙道:“阁主好好休息,我不走。”她脑门已吓出了汗珠,等阁主睡定松了手,她才长舒口气。心想:“我感觉这天水阁主声音听着熟悉,定是相识之人。”想到这里,便伸手去摘阁主的面具。刚触到边沿,就听其大喝一声:“你欲做甚!”他一把抓住盈袖的手,盈袖吓得坐倒在地,道:“没事,没事!”阁主翻身坐起,歉意道:“娘子没事吧!”盈袖瑟缩着身子道:“人家看你醉了,想给你摘了面具洗洗脸,却被你吓得半死。” 天水阁主双手按住盈袖双肩道:“是我不好,快坐床上休息。”盈袖坐下来道:“人家都和你成亲了,都不知道你的长相。你就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吧!”说完就伸手去摘,没想到天水阁主一掌把她打倒在床上,怒道:“你休要无理取闹!你只需记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夫君便罢,何必想得太多。”盈袖断定他的声音似曾相识,但却分辨不出是谁,面具后面定会隐藏着大阴谋。于是又站起来道:“夫妻之间不该开诚布公吗?还能有什么隐瞒?” 天水阁主道:“隐瞒,我看你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又把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藏了起来。” 盈袖心头一紧道:“我就是个平凡女子,哪有什么身份,哪还有什么东西?我也是为逃脱后爹的折磨,才逃到百花谷的。……” 天水阁主哈哈大笑,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便和你聒噪,你歇息吧!我去练功了。” 盈袖脸色苍白,心跳不止。若不是借着夜色,一定会被看出破绽。这身份一败露,大事就不妙了。但她也进一步确认了,这天水阁主就是为玉玺而来。如此这般,她是中了天水阁主的奸计了。可她又能如何呢? 窗外的独孤云终于松了口气,但还是动弹不得。听到几声女子狂笑后,就被装进大袋子抬走走了。独孤云纵有百般武艺,也是瓮中之鳖了。 片刻之后,只听几个女子笑嘻嘻地边解着袋子边说道:“大家用力点,让这偷听的毛贼,好好清醒一下。”说罢就将独孤云抛至空中,接着就听见扑通一声,冰冷的池水如寒针一样刺入骨髓。独孤云挣扎了几下,穴道开了。他扑打着水游至岸边,打了几个冷战。走到女子近前一看,果然是天水雨。 独孤云嗔道:“姑娘,你这是为何?”天水雨怒道:“问我为何,还是问问你自己吧!我好心收留你,你竟做出如此苟且之事。”独孤云听到这些,想到使命还没完成,便顺水推舟道:“我只是一时好奇,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天水雨更气了,道:“好奇,有我呢,你好什么奇!不过你这好色之徒还挺识相,以后如果再犯,我就剜了你的双眼。”独孤云打了几个喷嚏,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天水雨将独孤云安置在自己的闺房,又给他煮了姜汤。过了大半夜,她才离开。独孤云见了盈袖之后,满脑子都是盈袖的影子。天水雨在他心中已黯淡失色,而这个变化,却让独孤云的命运更加坎坷。 独孤云放不下盈袖,于是将枕头盖于被下,灭了烛火,遮了面颊,穿上夜行衣,启窗而出,潜入盈袖房内。红烛即将燃尽,盈袖倚着床栏睡着了。独孤云看着这姣好的面庞,如此安详惬意,心里顿生怜爱之意,便伸手轻触她凝脂般的肌肤。盈袖身子一抖,醒转来,两眼圆睁,正欲尖叫。独孤云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小声道:“公主,是我。” 独孤云被盈袖的芳香迷得有些晕眩,见她冷静下来,便松了手。盈袖道:“你倒底是谁?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独孤云道:“我是独孤云,就是北极圣使独孤无我的儿子。”盈袖惊得站了起来,道:“云弟弟,你还活着!?”独孤云见盈袖如此惊喜,便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 盈袖道:“当然记得,当年就你胆子大,常带我溜出皇宫去,捉蛐蛐,捞鱼捕鸟,逛庙会……可是后来就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独孤云叹道:“这说来话长,以后……”盈袖眼角也含着泪道:“云弟弟,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你这头发……” 独孤云一听,刷地转过脸去,低声道:“盈姐姐,是不是吓到你了?当年家里逢难,父亲为了保我性命,给我服了朽身丹,我连夜逃出,就开始流浪江湖,也不知父亲的踪迹。” 盈袖捧着独孤云的脸,道:“快转过头来,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云弟弟,我一直是你的盈姐姐!我们再也不分开了!”独孤云心头一热,急转回身,抓住盈袖的手道:“盈姐姐,还是你最好!” 盈袖脸上顿时红云布满,心中却是无限温馨。二人四目相对,重温着儿时的点滴,现如今亡命天涯,你我已不在少年。 突然,门外传来几声咆哮,刹那划破了宁静的夜空。接着竹门被劈开,冲进一个黑影,蓬乱的头发遮住了脸颊,双眼冒着红光,张牙舞爪似妖魔,吼道:“你是什么人?竟敢闯入我的洞房!我要杀了你!”盈袖闪身上前道:“没什么人,是你看花眼了!” 只见那人稍稍站定,这不是别人,正是天水阁主。他是练功走火入魔了。他怒目圆睁对盈袖道:“休要骗我!”边说着朝盈袖胸口就是一掌,盈袖啊地尖叫一声,被硬生生地打出窗外。窗户碎裂,青烟四溢,盈袖不断地咳嗽。独孤云从帘后箭步上前,运足内力,狠狠拍向天水阁主的后背,阁主来不及躲闪,一时昏厥过去。他一式蛟龙出水,跃至窗外。扶起盈袖,拭去嘴角的鲜血道:“盈姐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逃走吧!”盈袖满脸苦色道:“不可不可!还没弄清这老匹夫的底细,我们还是各自回去,静观其变。” 独孤云几个轻跃,飞身回到房里。盈袖长吁口气,稳了稳心神,忍着疼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屋里,见阁主尚未醒转,伸手就去摘她的面具。 天水阁主两眼圆睁,面孔狰狞,一掌打在盈袖面门,她娇小的身躯翻腾着飞出,撞向墙壁,摔倒在地…… 第七章情有独钟 雨伴浊风悬,衰草败叶凄凄烟。云墨天黑电光闪,倦鸟无家还。 虫飞残烛乱,冷炙浊酒口口寒。命薄气短心冰坚,曲终人不散? 盈袖在冷雨里瑟缩着身子,浑身都是带血的伤痕,被浸在水牢里,剜心地疼痛。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望着天边的漆黑,如同被囚禁在恐怖的地狱。 天边微亮,第一抹阳光刺入她的眼中,无限温暖,遥远的鸡啼,驱走了无情的黑暗。 独孤云大清早就熬好了姜汤,煮好了米粥。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水牢,看到盈袖落魄的惨状,泪水溢出眼角。如果不是她眼睛眨了一下,都以为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抓住盈袖冰冷的手,道:“盈姐姐,你受苦了。” 盈袖抹去独孤云的泪水,道:“不要哭,我没事。为了我们的复国大业,我们都要咬牙活着。”独孤云望着这个柔弱的女子,眼睛里没有一丝恐惧,泛着的是无比坚毅的光芒,映着朝阳如星斗般灿烂。独孤云鼻子又是一酸,双手紧捧着盈袖苍白的脸。那一刻,盈袖的心也真正地找到了归宿,眼角不停地滚着热泪······ 独孤云端着姜汤,小心翼翼地喂着盈袖。没多久,盈袖的脸上就有了些血色。二人相视一笑,心头的阴云一下散尽。独孤云又端起米粥,一勺一勺地舀着,盈袖细细咀嚼,像是品着蜜糖,嘴角溢着甜甜笑意。 独孤云与盈袖只顾互诉衷肠,却不知天水雨已驻足很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醋意大作。瞬间就转变成一种愤怒。她冲上前去,一把打飞了瓷碗,米粥散落一地,还泛着热气。她气急败坏地道:“你们真是不知羞耻,我要告诉爹爹,让你们好看!”独孤云不想节外生枝,一把抓住天水雨的手,道:“姑奶奶,你误会了。我是看师娘处境如此不堪,才来送点吃的东西,不然会出人命的。你也不去问问师父为何下此毒手?”天水雨噘着嘴,话锋一转道:“你说的也是,徒弟给师娘送点饭,也是尽份孝心。好啦!好啦!都是我胡闹,一会儿我去找爹问个究竟。” 盈袖听到“师娘”二字,心像被尖刀刺了一下。都怪自己一时昏了头,变成了独孤云的师娘。这份情怎得善终?她望着独孤云与天水雨,却是郎才女貌,一般青春年少。而自己算什么呢?心头刚刚亮起的火光,瞬间熄灭无踪。 而天水雨听到这个称呼,怨气全消。因为这个称呼,给独孤云和水盈袖构筑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墙壁。天水雨哼着歌谣,满脸堆着笑,坠入爱河的女子,会像孩子一样天真。 天水雨蹲下来,抚了一下盈袖的额头,笑道:“娘亲,您受苦啦!是女儿不好,请您原谅女儿吧!” 盈袖听出天水雨这话是故意言之,她其实比天水雨不过年长三岁,却被唤作娘亲,听得刺耳,但毕竟化解了难堪的局面,也就作罢。她便强笑道:“是你爹练功走火入魔,误伤了我。待他清醒过来,定会放我出去。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苦命人,多亏你爹看重我。我并无他想,只想和你爹好好生活。况且还有你这么大个女儿,这是我的福气。” 天水雨搂住盈袖,含泪道:“我这就找爹评理去,让他好好认罪。” 她转身便走,独孤云向盈袖递一个眼神,道:“姑娘,我和你一起去!”天水雨突然站住,气道:“还叫我姑娘,我有名字的,我叫天水雨。”独孤云眼珠咕噜一转,道:“叫雨姑娘,总行吧?”天水雨又撇撇嘴,独孤云忙改口道:“雨师妹,还不行吗?”天水雨气得猛踩一下独孤云的脚,道:“都是什么呀?”独孤云抱着脚乱窜。盈袖看着又气又笑,道:“叫雨儿就对了。”独孤云站定,忙不停地叫道:“雨儿,雨儿……” 天水雨冲上来,抱住独孤云的胳膊,头贴着他的肩头,喃喃道:“云哥哥。”二人挽着手离开了,盈袖心中却是无限凄凉。自己青梅竹马的云弟弟,转眼成了人家的小哥哥。而自己却成了人家师娘。心中尽是酸楚,眼下这等光景,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独孤云与天水雨走进天水阁主的房间,屋内空无一人。天水雨喊道:“爹爹,爹爹,你在哪儿呢?”独孤云也附和着道:“师父,师父,你好些了吗?”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二人甚是狐疑。突然,身后袭来一股冷风,尚来不及回转身,已各中一掌。二人腿一软,跌倒在地。细看时,天水阁主依旧是眼冒红光,蓬乱的头发在空中翻飞,紧接着又是两掌。独孤云一闪身将天水雨挡在身后,胸口一阵剧痛,连吐三口鲜血。 天水雨见势不妙,含泪哭道:“爹爹,你快醒醒吧!你已经连伤三人了。我可是你最疼爱的女儿雨儿,你已经失去了母亲,难道还想失去我吗?” 天水阁主听到这里,顿时收住掌力,呆在原地,如一只被冰封的怪兽。片刻后,他就抱头痛哭。天水雨用力扶起独孤云准备离开,天水阁主声嘶力竭地呼道:“雨儿,我的雨儿。香香,我的妻子。你们不要离开我!” 二人停下来,见天水阁主跪倒在地,泪水四溢。天水雨扶着独孤云坐下,冲到阁主身边,扑到他的怀中道:“爹爹,你终于清醒啦?我们什么都不要了,以后就好好生活吧!” 独孤云感觉眼前的并不是一个魔头,倒像是一个慈善的老人。天水雨道:“你看你,都把云哥哥打伤了,快去救他!” 独孤云摆摆手道:“我不碍事,快去救师娘吧!她还在水牢里……” 天水阁主腾地站起,喝道:“她不能放,她在我大婚之日背叛了我!” 天水雨道:“这是误会呀,你问清娘亲便是。” 天水阁主怒道:“误会!虽然当日我没看清那小子的面目,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独孤云道:“师父,师娘是清白的。其中一定有隐情。” 天水阁主瞪着他道:“哪有你说话的份!自打你来了,我就觉得蹊跷,怕的就是你小子干的好事!” 天水雨哭着道:“云哥哥是你的徒弟,也是我的挚爱,不许你欺侮他!”天水阁主道:“什么云哥哥,叫云师兄,没个样子!” 天水雨道:“我知爹爹也是个重颜面的人,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也没有什么证据,你当时练功走火入魔了,精神恍惚,可不能冤枉了好人。若真无此事,我们天水阁的颜面,可是被你丢尽了。爹爹武功盖世,江湖上有几人能及,谁又敢打娘亲的主意呢?你还是先放了娘亲,再细问究竟,不要再没完没了。······” 天水阁主踱着步子,想想也有道理,挥挥手道:“快去放她出来吧!你们给她好好调理调理。” 独孤云心中石头落了地,元气也恢复了不少,站起身和天水雨直奔水牢。独孤云打开水牢,伸手去拉盈袖的手,冷若冰霜。天水雨弯身扶着她,盈袖颤巍巍地走出水牢。还没走出几步,扑通瘫倒在地。独孤云急道:“师娘,师娘,快醒醒······”天水雨道:“云哥哥你傻啦,快把师娘抱回房里!”独孤云抱起浑身湿漉漉的盈袖,一路狂奔。天水雨跑到房里铺好被子。独孤云轻轻放下盈袖,却发现她的手死死地紧抱着他的脖子不放。天水雨用力拉了又拉也拉不开。独孤云只得侧躺在床边。怀里的盈袖,就如一块坚冰,没有丝毫生气。独孤云心中急得不行,用手翻了翻盈袖的眼皮,也无济于事。于是道:“雨儿,快去烧些热水,师娘八成是冻僵了。用热水浸泡一番,或许就会醒转。” 天水雨看着眼前情境,心里很不情愿,但还是去准备了。一盏茶功夫过后,天水雨已经将热水调好,便来唤独孤云:“云哥哥,水好了,把她抱进来吧!” 虽然只有几步路,但独孤云走得小心翼翼。因为他怀抱的是自己的挚爱。走进厢房,里面热气腾腾,独孤云不知如何是好。他抱着盈袖,呆站在那里。天水雨俯身脱掉了盈袖的鞋子和外裙……独孤云看得目瞪口呆,天水雨猛敲一下他的头道:“别看了,再看我剜你的眼,快出去!” 独孤云瞥了瞥盈袖的手,依然紧锁着他的脖子,急道:“师娘她不松手!” 天水雨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帕,独孤云一看,惊道:“你······你······怎么拿走了我的锦帕?” 天水雨在他面前摊开锦帕,上面绣的图案果然和他的一模一样。只听天水雨道:“大哥,看清了吗?这里绣着我的名字‘雨’,怎么会是你的?” 独孤云定睛细望,果然在锦帕的右下角刻着一个‘雨’字。他更吃惊了,心想:独孤云,欧阳雪,天水雨,倒底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有一样的锦帕?莫非·······他想到这里,便问道:“你认识欧阳雪吗?” 天水雨一怔道:“不认识,不认识,快蒙上吧!”她边说着,边蒙住了独孤云的双眼,道:“你且慢慢把她放进浴盆里,待我给她清洗。” 独孤云被一股浓浓的香味笼罩着,在天水雨的引导下,他缓缓弯下身子,将盈袖放入水中。他透过锦帕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好似月宫里的嫦娥,美丽非凡。 独孤云紧闭双眼,听着哗哗的水声,想着热气中隐约的影像,心里翻江倒海使他都要晕眩了。 忽然,听到盈袖大喊着:“云弟弟,云弟弟。”她手脚一通挣扎,盆中水花四溅,一下子抓掉了锦帕。独孤云在翻飞的水花里清晰地看见的是一条大白鱼。 独孤云正欲上前,却被天水雨一把蒙住双眼。他心头焦急,喊道:“盈姐姐,我在这里。”他用力一挣,天水雨被甩到一边,而自己脚底一滑,身体前倾,一头栽进澡盆。盈袖刚刚醒转,一看是独孤云,就冲上去紧抱住他。独孤云欲挣脱却也不能。天水雨爬起身,却见两人紧抱在一起,哭喊道:“你们,你们这是······” 盈袖听不到天水雨的声音,只想着不让独孤云离开,她要永远跟着他。正在这时,天水阁主来了,大声道:“夫人,夫人,你可醒来?”、 天水雨来不及阻止,天水阁主已进了门。盈袖一把推开独孤云,双手环抱蜷缩成一团。独孤云如白龙出水般跃出澡盆,水花散落一地。 天水阁主气急败坏道:“你们做的好事,真是不知廉耻。雨儿,你怎么容许他们这般放肆?” 天水雨道:“是误会,刚才云师兄跌倒了,本来是蒙着脸的。只是娘亲鬼使神差地一挣扎,锦帕被抓掉了。你看,这锦帕还在地上。” 她说着弯腰捡起锦帕,等着天水阁主的发落。 独孤云与盈袖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天水阁主喝道:“雨儿,先把衣服给她穿上。再将他们二人关进死牢,等待发落。” 天水雨道:“请爹息怒,这真是误会。你如此做,于你于我有什么好处?” 天水阁主拂袖而去,两个黑衣人随之而来,给二人戴上木枷脚镣,关进了漆黑的牢房。 天黑了下来,天边一弯弦月,点缀着几点疏星。盈袖拉着独孤云的手道:“云弟弟,我不再逃避,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哪怕是死!” 独孤云望着那双朦胧的泪眼,心头无限感慨······ 许久,独孤云抚着盈袖的脸颊,道:“傻姑娘,我们都不会死。我们还要活着出去,去完成复国大业。不能如此儿女情长。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不能在这等死,我们要想办法出去!” 盈袖望着独孤云叹道:“身逢乱世身不由己呀!我们还是要顾全大局。” 独孤云笑笑道:“说得是,我们还得依计行事。我要接近天水雨,学好那老匹夫的武功,时机成熟了我们就杀下山去。” 二人说完,各自倚墙而眠······ 第八章生死玄关 秋风起,残月半,莺语虫鸣鼓声寒。 霜尽染,灯影乱,夜深气冷佳人怨。 独孤云与盈袖凝望着窗外的弦月,一抹流云如绫纱般拂月而过,朦胧里带着神秘。不知那仙宫里可会有那么多的喜怒哀乐与生死离别!二人偶尔互望一下,淡淡一笑,继续凝望着残月划过窗棂。静静的两颗心,就这样等待天明。 也许明天会有一样的冷雨,会是一样的厄运。但是每个人都忠诚地祈盼天明,那是一种向往,也是一种超脱。 一声悠远的鸡啼过后,庭院里躁动起来。 独孤云睁开眼,眼珠骨碌一转,侧耳细听。只听见牢房外有人说道:“看来这次阁主是真的发怒了。又有人道:“只怕这二人命不久矣!我们天水阁自古至今也没有人敢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所以这夺魂挫骨的族规就只是听说,却不曾见识过。今日我们可以大开眼界了!”一个侍女奇道:“什么夺魂挫骨的族规?” 老妈妈道:“这可是先祖定下的族规,但凡有违伦理纲常的人,就会受到这夺魂挫骨的惩戒。这惩戒需过五关,这种折磨常人是无法承受的,就是高手恐怕一两关便会命丧黄泉。第一关是水煮。将人放入锅中,慢慢加热,直至水沸腾,方将人捞出。这种煎熬无法想象。第二关是金刺。用两块带有长钉的铁板挤压人的身体,整个人被刺得千疮百孔,纵使阎罗王是他亲爹,也会没命。第三关是火灼。点起火堆将人升至半空,烘烤一个时辰,烤得浑身焦黑为止。这简直就是鬼门关。第四关是木楔。将木楔竹签依次钉入脚趾手指。那是种穿心的疼痛,谁能忍受?纵有三条性命也奈何不得。第五关是土埋。人在前四关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再埋入土中两个时辰,饱受各种虫蚁的叮咬。如此五关岂不就是夺魂挫骨吗?” 独孤云听得心头发寒,更能肯定的是自己和盈袖将一一品尝这夺魂挫骨的滋味。转头望望正在甜甜梦中的盈袖,那么安静美好,不忍心吵醒她。但想想一会儿的酷刑,自己死了便罢了,怎么舍得让盈袖一个弱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呢?他决定替盈袖承受这一切。 一盏茶功夫,牢房外闪过一个黑色人影,近至牢门从怀中取出钥匙,啪地打开了锁。此人虽蒙着面,但看身形却是一个女子。 只听黑衣女子道:“快醒醒!我救你们出去。” 独孤云惊道:“你是谁?” 黑衣女子急切地说道:“切莫多问。逃出去再说。” 独孤云唤醒盈袖,二人随着黑衣女子去了后山。黑衣女子道:“你们沿着这条路下山,千万小心,你们自求多福吧!” 盈袖道:“那你呢?会没命的!”黑衣女子长叹道:“不用管我,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后会无期。”她说完,运了轻功,眨眼不见了踪影。 独孤云与盈袖望着黑衣人去的方向,却见空中飘下一个锦帕。独孤云伸手接住,摊开一看,他惊道:“竟然是她!”盈袖疑道:“是谁呀?”独孤云指着锦帕道:“看这里,是天水雨的锦帕。”盈袖赫然看到一个红色的“雨”字,心头却掠过一丝伤感。心想:这天水雨为了云弟弟竟背叛了自己的父亲,可见用情至深。而我呢?却是他的拖累。 独孤云见盈袖呆在那里,笑笑道:“盈姐姐,别胡思乱想了。我独孤云至死都不会离开你,我会一辈子保护你。” 盈袖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独孤云,就像一只柔弱的羔羊,眼角噙着泪花。 冷风吹过,拂乱了盈袖的头发,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独孤云捋了捋她的头发,一把抱住她娇小的身躯,道:“盈姐姐,我背你下山吧!就像小时候你背我一样。”盈袖粲然一笑道:“转眼已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如此不堪,若没有你伴我身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独孤云一矮身半蹲着,盈袖小心地伏在他的背上,感觉是那么宽大有力,就如一座山。 独孤云背起盈袖,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山下走,还没走出几步,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原本可以比翼双飞了,怎奈瞬间又落虎穴。围上来几个人,三下两下就给二人重新上了木枷脚镣。 天已大亮,天水阁主站在祭坛上,他的鬼头面具映着晨曦晃了一下人眼,才发现他的黑色面具已经换成了金色。这足以看出今天仪式的重要。 天水阁主来回踱着步子,心中在盘算什么呢?用面具遮住面孔的人本来就是不想让人参透他的内心,自然大家也不知天水阁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独孤云抱定必死之心,也要保住盈袖的性命。她不光是自己挚爱之人,更是水国的唯一皇家血脉。于公于私,独孤云都该这样做。 天水阁主见二人到了近前,便在祭坛中间站定,正欲发话。独孤云抢步上前,跪倒在地道:“师父,弟子不肖,贪恋师娘美貌,心起歹意。但我并未做出格之事,师娘还是冰清玉洁的身子。而我浊物一个,亵渎了师娘善良的心灵,罪该万死。今日就让我独自承受这一切吧!师娘是被迫的……” 天水阁主听完仰头大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几分胆量。老夫看你是条汉子,那我就成全你。你若两次过得这夺魂挫骨关,我便饶你师娘性命,而且还你自由身,传你上乘武功。” 独孤云心知肚明这只是装出来的一副宽容的样子,笼络人心罢了。这第一关没过恐就一命呜呼了,还要折磨两遭。纵有千条性命,也无生还之机。 独孤云笑道:“来吧!但愿你能信守承诺!”他迈步上前,盈袖咬得牙齿咯咯作响,却也无法阻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独孤云一个腾身跃入锅中,如秋叶一般轻盈,入水的瞬间,只有浅浅波纹,并未溅起一个水花。盈袖多想冲上去阻止这一切,眼下光景她做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锅下木柴噼啪作响,火苗攒动,就像野兽张着血盆大口,肆意吞咬着,浓浓青烟直冲苍穹,四周穿梭的是呛人的气味。半个时辰过去,第一炉柴已燃尽,水却无沸腾之意。天水阁主的护卫冲下高台,细看究竟,狐疑满腹,便挥手道:“再加大火!” 三五个喽啰来回填了几次木柴,火势更猛了,但独孤云在锅中却无痛苦之状。天水阁主也甚是诧异,便冲下高台细看究竟,伸手摸摸水温,又看看独孤云,自言道:“这倒是奇了,这水岂有不热之理?” 四下里的人听罢,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盈袖心头转悲为喜,想必知道了这其中蹊跷。 天水阁主沉思半晌道:“马上金刺!”只见几个喽啰抬出两块铁板,铁板上各有九十九根长钉,他们将独孤云拖到中央。天水阁主调运内力,将两块铁板缓缓悬置半空,钉面相对。他双手迅速合十,一瞬间,钉面刷地吸附过去。独孤云一闭眼,只听砰的一声,两块铁板碎裂,长钉震落一地。他的衣服四散飞出,身上泛着热气,竟是毫发无伤。 天水阁主惊得面色煞白,故作镇定道:“速速火灼!” 炭火烧得正旺,而独孤云被吊在上方,身上仿佛结了一层坚冰。足足烧了一个时辰,独孤云毫无难色,身上连一点红肿都没有。 四下里看客早已瞠目结舌,喽啰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阁主,还上木楔之刑吗?” 天水阁主急道:“上上,全给我用上!” 谁曾想独孤云能挺过三关,喽啰忙着去准备木楔,全力挖坑。 打木楔时,独孤云的指甲间似乎充满了火炭,滋滋作响,冒着青烟,木楔瞬间烧成灰烬。天水阁主见势不妙,就命手下将独孤云抛至坑中。抛进了九罐子各种毒虫,埋了厚厚一层土,上去九个人踩实踏平。独孤云被埋在坑里大约两个时辰,众人有些倦了,开始议论着。天水阁主见无动静,料想他必是死了,便下令道:“挖出来,看看他的惨状!” 几个喽啰正欲上前,只听坑内传来独孤云的声音:“现在我睡得正香,休来打扰!”他的声音古怪,轰轰作响,接着见地面出了很多孔洞,千万条毒虫一起飞出,落地时一看,皆是黑如木炭,无一存活。 天水阁主简直气到了极点。半夜时分,他也无法入睡。他在猜想独孤云的来历:这独孤云定是有什么丹药护体。遇水则寒,遇火则冰,遇木则燃,遇金则刚,这遇土则强?他想到这里,心头一震。这江湖上有一种绝迹的灵丹唤作五行丹,又名朽身丹。服了它,面容枯槁,白发银眉,水火不侵……他不敢再想下去,他的称霸天下的大计恐怕要毁在这个毛头小子手里。 盈袖心中巨石落了地,因为独孤云暗藏在体内的超强能量被激发出来了。这不光能助他们脱险,而且更能助他完成水国的复国大业。 午夜刚过,盈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天水阁主的练功房。刚至门口,却听到天水阁主与天水雨的声音。 天水阁主说道:“雨儿,我们的大业成败可全靠你了!你一定要帮助为父!” 天水雨道:“我,我怎么帮你?” 天水阁主道:“你不是心仪独孤云吗?你要好好抓住他的心,让他乖乖做我的女婿,我不就多了一个臂膀。” 天水雨道:“你不是眼里容不下他吗?如今怎么又这么看重他?再说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还不如将我兄长唤回来与你成就大事。” 天水阁主道:“你有所不知,你大哥哪知道咱们的计划?一旦知道,不光不会帮,反而会阻拦。而那独孤云体内有五行丹,就是朽身丹。你不是知道他的白发银眉宛如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就是因为吃过这灵丹,但体内的能量是暗藏的,需要金木水火土的激发。而昨日的酷刑恰恰激发了它的力量,所以他毫发无伤,功力大增。我再给他指点一二,定将无敌于天下。而你大哥即使配合我们的计划,以他的傲雪神剑也不把握。况且你大哥那顽固脾气,我也奈何不了他。我指望不上儿子,就得指望女儿你了!” 天水雨佯怒道:“看来,你是决计要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盈袖听着这一切,心头更是百感交集。他对天水阁主的身份更加狐疑,他的儿子会用傲雪神剑,难不成是欧阳雪?不可能!那肯定和欧阳雪有关。他还想拉拢云弟弟,野心可见一斑。那他抓我来,一定就是为了玉玺,却并非对我有情。我一定要解开这一个个谜团。于是她轻咳道:“你们父女俩倒是谈得热闹,也不管云儿的死活。” 天水阁主哑着嗓子道:“快吩咐下人,挖出我的乘龙快婿!” 天水雨拉着盈袖的手,小跑着冲出去,直奔后山。旁人看着,她们根本不是母女,明明是一对姐妹。她们爱着同一个人,也就结了这个短暂的联盟。心中又各自害怕独孤云被对方抢走,难免患得患失。 二人没有叫下人跟着,也没有带挖掘工具。她们一起跪在地上用纤细的手指,挠着坚硬的泥土。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疼痛,只想尽快挖出自己的爱人。 一个时辰过去,独孤云终于现身。整个人像是一具尸体,冰冷而没有呼吸。天水雨抱着独孤云大哭,盈袖掏出锦帕拭去他脸上的污泥,笑着说:“别哭了,傻丫头,云儿这是睡着啦!” 天水雨止住哭声道:“那怎么没有呼吸?”盈袖坚定地说:“先别管那么多,你先扶起他,我背他回屋。” 两个柔弱的女子咬牙扶起独孤云,天水雨苦力支撑着他的身体,盈袖弯下身子艰难地背起他。路很短,三个人踉踉跄跄地走了很久,他们的路也许刚刚开始…… 第九章东窗事发 飘雨时,伴梧桐叶落,满地残花伤情满怀; 逢君处,有劳燕分飞,漫天红云朱颜尽改。 夜将尽,独孤云尚在梦里,不知身边两个女子正为他伤神费力。 天水雨调好热水,盈袖褪去独孤云的衣衫,健硕的身躯一览无遗。天水雨一见,尖叫了一声,双手捂脸,蹲坐在地,道:“这可如何是好?” 盈袖笑笑道:“现在就别再婆婆妈妈的,光喊着男女授受不亲,就能救人啊?快帮我抬一下。” 天水雨羞怯地侧着脸走过来,抬起独孤云的头,盈袖托起他的双腿。二人抬着独孤云缓缓地移动到木盆边,正欲往盆里放时,天水雨脚底一滑,独孤云被扔了出去,盈袖把持不住,一个趔趄,也松了手。独孤云硬挺挺地摔进盆里,热水带着热气四散飞去,他的头一下磕在盆沿上。只听他尖叫一声,站了起来。天水雨吓得吵嚷着逃出厢房。独孤云痴呆地望着盈袖道:“姑娘,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盈袖一怔,眼神下移,指着独孤云,撇撇嘴。独孤云低头一看,扑通一声坐入水中,喊着:“姑娘,你是作甚,快快出去!” 盈袖急道:“我看你是摔坏了脑子,连我都不认识啦!小时候盈姐姐不是常给你洗澡吗?就怕我出去了,你又来喊我。” 盈袖误以为独孤云在装腔作势,转身就走到门外。独孤云四下寻找衣物,却不见踪迹。他也确实忘记了自己是谁,更不知自己如何变成这个样子。 盈袖到了天水雨房中,安抚着她。忽听得厢房内叮当作响,便对天水雨笑道:“你刚才把云儿磕得不轻,八成是傻掉了。他不认识我了,何况是你呢?” 天水雨摇着盈袖的胳膊,急道:“那可怎么办?快去看看他吧!” 说罢,见盈袖没有动,她就冲出去,跑到厢房一看,房门开了,人却消失不见。便喊道:“云哥哥,云哥哥,你去哪儿了。”她转身看时盈袖也赶过来了,含泪道:“云哥哥不见了。” 盈袖拍拍天水雨的肩膀,站定四下细望,惊道:“木盆不见了,盆底还在,看来他是打破木盆,掩着身体逃走了。” 天水雨跺着脚道:“都是我不好,把事情弄得这么糟糕。”盈袖望着天水雨那个着急的样子,安慰道:“他的衣物在浆洗房,天又冷,定不会走远。先别急,我们四处找找。” 天水阁主过来探问独孤云的情况,刚一出门,却遇上盈袖和天水雨二人正挑着灯笼,狐疑道:“这天已经大亮,为何还要打着灯笼呢?” 天水雨怒道:“还不是因为你,把我云哥哥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和娘亲准备给他用热水洗洗,却因我不小心磕了他的头颅,害了失心疯,抱着木盆跑没影子了。” 天水阁主笑道:“这不还是怨你。不要急,这斜阳山戒备森严,况且他不认识路,跑不了多远。我派人去寻便是。” 盈袖阻拦道:“还是我们慢慢找吧,他如此赤身而出,恐被下人耻笑。” 天水阁主听着在理,就和二人一起,在斜阳山四处寻着独孤云,足足寻了三个时辰,在密林里的一个山洞发现了他。只见他瑟缩着身体,冻得牙齿咯咯作响。 三人疾步上前,尚未开口,那独孤云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着缩得更紧了。天水阁主脱下披风,盖在独孤云身上。盈袖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却也没奈何。天水雨哭着央求天水阁主道:“爹爹,你快救救云哥哥,你内力深厚,一定能救他。” 天水阁主心里盘算,这独孤云必须要救的,便笑道:“包在老夫身上。”说罢,便调运内力,双掌抵住独孤云的后背,股股真气流入,运行了整整七七四十九个周天,才让他气血贯通。 半柱香过后,独孤云急速地咳了几声,咳出一滩黑血,又昏厥过去。天水雨急道:“你怎么把云哥哥又给弄死了,你到底行不行呀?”盈袖眉头紧锁,等待着天水阁主的回答。天水阁主收了掌力,长吁口气道:“好啦,无大碍了,调理几天便会痊愈。” 天水雨忙着去煮参汤,一番辛苦过后,却见独孤云搂着盈袖的脖子哭泣,就像一个迷路的孩童,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天水雨端着参汤伫立在门口不知是进是退,一时无语。盈袖见此情景,连忙推开独孤云,道:“看,你的雨妹妹给你送参汤来了,快去接着。” 独孤云转身看看,努着嘴道:“我不要雨妹妹,就要盈姐姐!” 天水雨气急,冲进屋,将参汤重重地置在桌上,哭着跑开了。没想到这一出门,一头撞在天水阁主的怀里,险些跌倒。天水阁主一把抓住天水雨的胳膊,才让她站定,急道:“这又是怎么啦?” 天水雨擦了擦眼泪道:“独孤云他……他……就只认得娘亲了。他不认得我了。……” 天水阁主听后,眼里露出不快。他走进门,径奔独孤云,质问道:“云儿,你不会连师父都忘了吧!” 独孤云闷不做声,抬眼皮瞥了一眼,往床角挪了挪。盈袖给他递了个眼色,他却扑到盈袖怀里,喊着:“我不认识面具人,我害怕,盈姐姐赶他走。” 独孤云的话令三人顿时怔住,空气在一瞬间凝成了坚冰。 最后天水阁主思前想后,用沉沉的语气道:“各自回房歇着吧,明日再说!”他说完,转身便走。 天水雨呆住不动,独孤云拉着盈袖的手不放。 天水阁主大吼道:“雨儿,还不快走,你也有点儿女孩的矜持。夫人你也速速离开,参汤让他自己喝!” 盈袖站起身,拉着天水雨走到独孤云跟前,又将参汤递到她手中道:“我随你爹离开,你留下照顾云儿。云儿听话,让雨妹妹喂你喝参汤。明日再叫你师父为你疗伤。” 盈袖出门时,已不见了天水阁主,独自回了房。她坐在窗前,望着空中那弯弦月,旁边只有一颗星星闪烁,洒下清冷的光。远山在夜色里更加青黑,透着一股阴森恐怖。一阵风掠过,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觉得委屈,自己不就是空中那颗黯淡的星斗吗?孤独,落魄……回不到过去,也看不清未来。刚刚燃起的希望,转眼又被冷雨熄灭。多么想放下这国仇家恨,与云儿浪迹天涯或是隐居山林。想着想着一行行清泪夺眶而出。 与此同时,天水雨在房里,端着参汤追着独孤云。这独孤云窜来跳去,就是不喝。天水雨急得不行,独孤云竟一脚踢翻了汤碗,碎片乱飞,汤水四溢。天水雨气急,拔剑便刺。独孤云一闪身,窜到窗外,直奔盈袖房里来。 盈袖正在凝神,听到噗的一声,独孤云破窗而入,抱住盈袖哭道:“坏姐姐要杀我,我害怕!” 天水雨像哄着婴孩一样,哄着独孤云一起睡着了。却不知这天水雨又找天水阁主去闹了。 天水阁主听后气急败坏,啪啪打了她两个耳光,并下令把独孤云关进大牢。 盈袖正劝着独孤云,忽然冲进两个大汉,不由分说三两下锁住独孤云。她急道:“你们这是做甚?” 二人齐声道:“夫人莫怪,阁主下令将他关入大牢。” 盈袖心急如火燎,却也没有办法。就这么一折腾,天已大亮。庭院里,又躁动起来。 推门看时,却是一队人马。左右两侧旗手各自举着一面红色大旗,旗面中间赫然绣着两个火字。旗子在瑟瑟秋风中猎猎作响。 队伍前面却是一大汉,骑着一匹黑色追风马。身着黑色铁甲,手执方天画戟。细看时,浓眉虎眼,面膛黑红,眉心处一道寸把长紫色刀疤,不但不显丑陋,倒似天目中开,多了几分英气。正所谓:“不似吕布逐月至,倒是杨戬下凡来。” 此人不是别人,他就是天水阁主的大弟子沙无情。如今是火国御林军统领,此人阴险狡诈,在剿杀水国的大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却只做了个御林军统领。主要因为他虽攻下水国都城,但却跑了公主,丢了玉玺,火国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地入主水国。 在盈袖眼中,这沙无情就是十恶不赦之徒,恨不得将其扒皮挫骨。眼下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盈袖正欲冲出与之厮杀,却听沙无情喊道:“弟子沙无情,拜见师父!” 盈袖赶忙又虚掩上门,透过门缝,细看究竟。那沙无情口中喊着师父,人却未下马。这天水阁主竟小跑着出来相迎,呵呵笑道:“将军前来,有失远迎,请您恕罪。快请到内堂休息!” 沙无情道:“且慢,我这次是来提亲的!本将军早对雨师妹动了心思,今天特带聘礼而来。” 天水阁主先是一怔,忙陪笑道:“将军如此说,令在下受宠若惊。只是小女尚不知此事,还是商量之后再定夺。” 沙无情翻身下马,大步上前道:“师父不会是嫌弃本将军吧?” 天水阁主躬身打拱道:“不敢不敢,在下求之不得!快去清点聘礼,大摆宴席,款待沙将军!” 沙无情大笑几声,挽着天水阁主的手进了内室,二人分宾主落座。天水阁主吩咐道:“速速上茶!” 沙无情无心喝茶,眼睛骨碌一转,凑上前道:“快叫雨师妹出来吧!我都想念得心焦。” 天水阁主只得陪笑道:“是是,快请夫人小姐出来见客。” 盈袖和天水雨几乎同时走进正厅,沙无情没看天水雨半眼,却是两眼圆睁,直盯着盈袖,脸色浓重,嘴角微颤,缓缓直起身道:“师父,这位是······” 天水阁主道:“这是为师刚过门的夫人。” 沙无情大笑道:“没想到师父也会金屋藏娇。”说完双膝跪地,边磕头边唤着,“弟子沙无情给师娘请安!” 盈袖冷笑道:“贫女可受不起将军如此大礼!” 天水阁主佯怒道:“夫人切莫说笑,沙将军是来提亲的。” 盈袖不语,心道:“这沙无情明明识得我的身份,却又为何装作不认识。他是天水阁主的徒弟,怎么会不知我在这里?”他今日寻得我,却只字不提玉玺的事,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天水阁主难道是骗过沙无情,把我弄上山的?他想独占玉玺,独霸水国江山?若是他们勾结起来,对我们的复国大业可是雪上加霜。不过,若是这沙无情只为天水雨而来,他娶了天水雨,我和云弟弟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盈袖在江山与爱情面前为难了,江湖上世事难料。 天水阁主心中也在琢磨再三:我若是将女儿嫁与他,他定能一心一意助我成就大业。但独孤云有五行丹护体,实力不堪设想。如今他却疯了,实力大打折扣,再加上沙无情从中作梗,大业不可成。如果能得二人相助,岂不两全齐美?我用女儿稳住沙无情的心,再用盈袖为饵牵着独孤云的鼻子…… 沙无情更是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与天水阁主结亲,既可抱得美人归,又有天水阁相助,那玉玺还不早晚是我的,真是不虚此行。 他边想着嘴角笑意难掩,道:“雨师妹,几日不见真是越发标致了。若能娶得如此花容月貌的美女,死而无憾!” 天水雨却喝道:“少跟我讲这些轻佻的话,想娶我,做梦吧!” 说话间,转身玉指轻甩,嗖嗖嗖飞出三根银针,直奔沙无情命门而去。沙无情急忙矮身躲过,身形回转,啪地一伸手,三根银针被夹在指缝。哈哈笑道:“没想到雨师妹,几日不见武功精进不少。” 天水阁主怒道:“雨儿,休要造次。沙将军是专程来提亲的。”天水雨哭道:“女儿不嫁,我要嫁喜欢之人。” 天水阁主无奈地望望沙无情,道:“将军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沙无情倒是比来时多了几分耐心,微微笑道:“不急不急,我想雨师妹是和我分开太久,生分了。那我便在阁里多住上几日。” 天水阁主见此时实难定夺,便道:“将军说的是,多住些时日,也好多见见面。” 谁知天水雨心中只恋着独孤云,哪里装得下别人。独孤云心中只有盈袖,又哪里容得下她? 天水雨一气之下,哭着跑回房里。哭着哭着,觉得不是滋味,决定去牢里探望一下独孤云。她这是情到浓时,身不由己。 她抹抹眼泪,涂了点脂粉,捋捋头发,径奔厨房,装了满满一篮子食物,匆匆地去了牢房。 当她走近牢房时,却见盈袖正紧握着独孤云的手,说道:“云弟弟你真是为我受苦啦!”她边说着就泣不成声了。 独孤云抚着她的脸道:“不苦不苦,为了盈姐姐不怕。盈姐姐不哭。”他用手抹去盈袖眼角的泪水,觉得她是那样美丽脱俗,就像一朵水莲般清纯可人。 独孤云紧握着盈袖的手,两颗孤独的心瞬间融在了一起······ 第十章江湖儿女 绫纱著寸履,款步提裙上石基,纤手叩柴扉。梦寒霜冷,酒浊馔无味。 问君几许,仙宫清苦今何岁?梢头绽芳梅。怎堪独自空酌?拂帘揽月共醉。 ——《青门引》 天水雨看在眼里,恨在心底。她将一篮子饭食狠狠地丢在地上,跑回房里,取出宝剑,折身回来。没想到走得太急,一头栽进沙无情的怀里。沙无情顺势搂住天水雨,笑道:“我们真是心有灵犀,竟在此相遇。” 天水雨挣开沙无情的手,急道:“松手,别妨碍老娘的正事!” 沙无情竖起眉毛道:“好好嫁给我才是正事!” 天水雨怒目以对道:“少废话,我要先杀了那对狗男女!” 沙无情诧异道:“什么,杀了谁?” 天水雨道:“你跟我去便是。” 沙无情阻拦道:“且慢,我们还是把话说清楚,免得做出傻事。你先跟我说说。” 天水雨侧过脸道:“你答应帮我吗?我便告诉你。” 沙无情点头道:“那是当然。请你道来。” 天水雨长叹道:“水盈袖是我父亲救回来的一个女子,我爹竟贪恋她的美貌,娶她为妻。这独孤云是我下山时意外相识的,没想到他竟上山来寻我。我一时感动,便喜欢上了他。谁知他和那水盈袖却是老相好。但我也是有机会的。可是他们两个找机会便去幽会,根本不把我和我爹放在眼里。后来他失去了记忆,不,是只记得盈袖,而唯独忘记了我的好。你若帮我除掉他们两个,我便嫁给你。” 沙无情狡猾得紧,他一听,计上心来:这独孤云定是为盈袖而来,证明他也是皇族的人。若除掉他或许会丢了玉玺的线索。再者,若伤了公主,独孤云也定会与我拼命,到时会坏我好事。我还是小心为妙。 天水雨推了他一把,道:“你想什么呢,倒底是帮还是不帮?” 沙无情冷笑道:“我想这事得从长计议,我觉得二人不可杀。你对独孤云是下不了手的,你越生气,就越证明你对他用情至深。待我给独孤云吃一粒火魂丹,他便会听命于你。师娘就会死心,回到师父身边。你们一家和乐不是更好?” 天水雨奇道:“那你不是来娶我的吗?快说,你藏了什么阴谋?” 沙无情惊道:“雨师妹,我这不是想了却你的心愿,等你发现他的不济,定会死心塌地地跟我。我可不想让我的夫人,心里装着别人!” 天水雨笑道:“沙将军,没想到你对我这么良苦用心?” 沙无情笑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道:“这是我火国特制的毒药火魂丹,人若服用,只要你默念咒语,他便听命于你。他若不从,便会烈火焚心,七窍流血而死。这也是火魂丹真正厉害的地方。” 天水雨看着沙无情心狠手辣的样子,心头甚是不畅,但为了得到自己所爱,她接过火魂丹,咬咬牙,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牢房······ 这时,水盈袖秀刚离开牢房,带着千百般不舍回到闺房。夜色正浓,月光清冷,也不知情人眷侣如何长相厮守?她与独孤云就如空中的云霭,漂泊无依。 天水雨虽心中有恨,但也强烈地幻想着能与独孤云双宿双飞。她走进牢房,发现独孤云睡得很沉,那俊朗的面庞,激起她无限爱意。她蹲下来,轻轻抚了抚独孤云的脸颊,叹着气摇着头······ 独孤云被异样的香气袭醒,睁开眼,却见是天水雨,问道:“你来作甚?” 天水雨轻启朱唇道:“云哥哥,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独孤云白白眼道:“休要骗我,你和那面具人都是坏人。” 天水雨苦笑道:“休要胡说,面具人是你师父,等你这痴病痊愈了,我让爹爹传你上乘武功。我也是最疼你的,为了你我都多次忤逆了我爹。如今我给你带来了解药,服下去,你就记起我来了。快吃了它!” 独孤云见天水雨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拔掉红色的塞子,倒在手心一粒红色药丸。他看着将信将疑,天水雨拖着药丸小心翼翼地放入他的口中,味道酸苦。他紧皱了一下眉头,咽了下去。 天水雨给他去掉脚镣木枷,扶他起来。独孤云刚站起身,忽觉腹中有一团火在灼烧,五脏六腑剧痛难忍。他尖叫着倒地,就像陀螺一样乱滚着。 天水雨有些后悔,她怎么忍心让自己的挚爱承受如此苦痛呢?她吓得脸色煞白,哭着去拉独孤云,她哪能拉得住呢?独孤云后背冒出一股浓烟,只听他大吼一声牢房被震得稀巴烂,天水雨也飞了出去,一头栽在墙上。她忍着剧痛,依旧爬向独孤云。 只见独孤云面色铁青,头发蓬乱。看到天水雨正朝他爬来,他箭步上前,抱起她道:“雨儿,你怎么啦?”天水雨嘴角挤出一个微笑道:“云哥哥,你认得我啦,太好啦!”她边说着边倚在独孤云的肩头,继续憨笑着,像一直羊羔,温柔可人。 独孤云道:“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天水雨站起身,拉着独孤云的手,道:“走,快去见我爹,告诉他你恢复的好消息。” 独孤云被她拉着来到天水阁主的居室,他四下望望,却不见盈袖的影子。他们去了正厅,天水阁主正在喝茶。天水雨道:“爹爹,云哥哥复原了。你赶紧教他武功吧。我一定和他好好的。” 天水阁主放下杯盏,迟疑半晌道:“复原自然是好事,调理些时日再学功夫不晚。” 天水雨冲上前,跪倒在地,摇着天水阁主的腿道:“爹爹,你就教他武功吧!他不会离开我的,也会是你的得力助手。” 天水阁主正色道:“那这沙无情怎么交代?” 天水雨道:“不要紧,他答应让我和云哥哥在一起的,云哥哥的病还多亏他给的解药呢!” 独孤云道:“什么解药?” “他说叫火魂丹,说是火国独门奇药。”天水雨答道。 天水阁主惊道:“什么?他吃了火魂丹!”他深知这火魂丹的威力,原本就诧异,这沙无情说要住些时日,转天竟走了。原来是用火魂丹控制了独孤云,这沙无情也真是阴险。表面上与我结盟,又私下设套。我若把释怀刀剑诀传授给独孤云,日后势必与我为敌,再被沙无情利用,我可就是养虎为患,满盘皆输。 独孤云狐疑道:“吃了这火魂丹又将如何?” 天水雨抢话道:“无大碍,你放心吧!” 天水阁主拉着天水雨进了内室,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擅作主张?” 天水雨嗔道:“爹爹多虑了。沙无情已经教了我控制独孤云的咒语。” 天水阁主眉梢轻挑,笑道:“这倒是好。” 父女俩出了内室,天水雨喜道:“云哥哥,爹爹同意教你武功啦!” 独孤云跪下道:“谢谢师父不杀之恩,知遇之恩。” 天水阁主道:“但你定要立下重誓,永不背叛师门,永不抛弃我的女儿。” 独孤云不假思索地举手立誓道:“师父在上,我独孤云若背叛师门抛弃师妹,天诛地灭!” 独孤云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自己命不久矣,眼下形势岂容他选择,不如全部应承下来,也好尽快与盈袖会合,商量大计,早日脱身。 天水雨跪拜了爹爹,拉着独孤云的手去盥洗用餐。独孤云心不在这里,便应付道:“雨妹妹,天色已晚,你也辛苦了许久,回房休息去吧,别累坏了。我也好小睡一会儿。” 天水雨听着独孤云关心的话语,心头甜蜜,便道:“云哥哥,都是我不好,只顾得自己高兴,却未想你多日受苦,需要静养。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再叫我,我就守在你门外。” 独孤云笑道:“放心,夜冷霜重,你回房歇息吧,我并无大碍。” 独孤云目送着天水雨一步三顾地离开了,才舒了口气。他望望窗外,却是一片漆黑。空中的稀疏的星斗,已被黑云遮得严严实实。狂风忽作,吹得地上瓦砾噼啪作响。料想定是一场无情冷雨。他今日吃了火魂丹,恢复了记忆,却也未发现身体有何异样。但心里依然不踏实,回想天水雨的欣喜若狂和天水阁主的面色突变,料定这其中必有蹊跷。 于是他穿上夜行衣,只身来到盈袖的窗外。风沙吹打着窗户,窗扇胡乱拍打着窗框,竟然没有关窗。他站定后,望一眼屋内,令他瞠目结舌。桌子翻倒在地,杯碗碟盘散落,却不见盈袖的踪影。他心中惶急,用力一跃,如一股活水飞身进屋,急转身,掩上窗户。正四下细看,一下子被绊倒在地,后心惊出冷汗,坐起看时,盈袖正瘫倒在旁边。他托起盈袖的脖颈,搂过她的肩头,借着烛火,看到一副细嫩红赤的脸。他禁不住叹道:“盈姐姐,你怎么啦?快醒醒,我是云弟弟。” 水盈袖打两个酒嗝,泛着酸酸的酒气,支吾道:“什么,云弟弟,不可能,他还在牢里挨饿受冻,不知死活······” 独孤云心中怜惜眼前这姣好的人儿,昔日风光无限的公主,如今竟沦落到如此天地!他低下头,凑近盈袖的耳朵道:“快醒醒,我有要事相商。” 盈袖突然打了个冷战,接着两眼圆睁,盯着独孤云,一瞬间,眼神由坚冰融成了一汪秋水,接着又泛起火焰,那么热烈。 水盈袖猛抱住独孤云的脖子,哭着道:“云弟弟,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独孤云也紧搂住盈袖的纤腰,道:“盈姐姐,是我,我完全恢复了,也被放出来了,而且天水阁主还要教我武功。等我练好了武功,就可以带你下山了。” 盈袖听着听着,眼角涌动着泪花,一把推开独孤云道:“你走吧,去练你的武功吧,去找你的雨儿吧,不要管我啦!······” 独孤云听着盈袖连珠似的话语,就像无数银针刺痛着他的心。他抓住盈袖的手道:“盈姐姐,你怎么这么孩子气?我做的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复国大业。当初,是百花谷主和欧阳雪用计让我上山接近天水雨,这样我才能见到你。现在我也是借她之手,保全你我。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盈袖抽噎道:“我已嫁给了天水阁主,就是你的师娘。我们又怎能在一起呢?” 独孤云道:“我生性放荡不羁,四海流浪,也不知什么礼教纲常。我只知道为我爱的人赴汤蹈火,我怎么会在意那么多繁枝缛节,条条框框呢?” 盈袖叹道:“你我可以不管不顾,可眼下我们处处受到限制,生活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确保不会再起事端?” 独孤云沉思了一会儿,道:“不如这样,我们平日里就保持距离,掩人耳目。你与那老匹夫周旋,我与那天水雨逢场作戏,争取早日查出天水阁的阴谋。我也乘机学会他的武功,来日在战场上狭路相逢,我们也好多一分胜算。不要担心,我私下寻机会与你会和。” 盈袖点头道:“也只有如此啦。我们这些江湖儿女真是身不由己,就连普通百姓的寻常生活都过不上。” 独孤云仰天长啸:“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盈袖和道:“两情若为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独孤云深情地望着盈袖,禁不住将她拥入怀中。二人细语呢喃,耳鬓厮磨。 突然,独孤云哎呦一声瘫倒在地,双手捂住肚腹,面容扭曲,痛苦至极。 盈袖一急,脸色由红变白,蹲下来,哭道:“云弟弟,你怎么啦?” 寒夜里,她的哭声在冷风里回荡,却无人回应······ 第十一章从此天涯 薄雾漫香园,雨落池塘伴流水,风清霜重暮云垂。帐尚暖君已去,影单佳梦碎。 卷帘星欲坠,鹊栖枝头何滋味?拂袖拭粉泪。轻叹聚时苦短,凝眸期盼再会。 独孤云强忍着疼痛道:“天水雨给我服了火魂丹,方才恢复记忆。刚服下时也是这般痛苦。” 盈袖道:“什么,她怎能这样做。真是最毒妇人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火魂丹是火国特制的剧毒,这种毒平日不会发作,只在咒语念起时才发作,让人生不如死。这是控制人心智的手段,你若不听,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独孤云怒道:“难道有人念动咒语了,真是可恶。” 盈袖道:“是的,看来天水雨这丫头是要控制你。” 独孤云摇头道:“照理说,她待我也是真心,怎舍得如此害我?其中肯定还有别的隐情。” 盈袖叹道:“画猫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独孤云疑道:“她哪来的火魂丹?” 盈袖正色道:“你没见那沙无情来,他可没安好心。” 独孤云低下头,道:“就是那个火国御林军首领吧!难怪天水雨说是沙无情给的药,我说他不会这么好心。看来天水阁主就是与他勾结,通过控制我的心智,让我成为他们的工具,这才收我为徒。天水阁主说要教我武功,让天水雨喂我吃药,原来是早有预谋。” 盈袖急道:“看来,我们命不保矣!”她说完泪如泉涌。独孤云一看心头疼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揽过她娇小的身躯,吻去了一行行热泪。他忍受着穿心的疼痛,只为这短暂的相逢。 时间如此消逝,独孤云感觉体内有两股气流在飞窜。一股灼热难耐,一股冰冷透骨。渐渐地两股气对顶在一起,相持着,相融着,飞溅着火花,噼啪作响,最后倏地融合到一起。热流与寒流中和后,形成一股更强烈的气流,在他的每一根神经里穿梭,浑身轻飘飘的,充满无穷的力量,就好似正欲喷薄的火山。 盈袖脑海里一遍遍地浮现着独孤云刚才千奇百怪的表情,急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药力发作了,你还难受吗?” 独孤云喜道:“只觉得两股真气融到一起后,浑身舒爽,功力大增。” 盈袖喜上眉梢,拍手道:“这下可好了,云弟弟你没事了。看来多亏伯父未卜先知,这五行丹可是火魂丹的克星。火魂丹不光不会伤到你,反而助你功力大增。唉!错只在父王当初一时迷了心窍,害得伯父……如今却是你来保护我周全,这都是天数呀!水国复国大业,也全都靠你了。”她说着说着,竟又伤感起来。 独孤云见了,安慰道:“冥冥中早已注定,但是我们不能让他们发现,再瞒些时日,等学得天水阁主神功,量他有登天之术,能奈我何?” 盈袖道:“你说得对,你还是快回到天水雨身边,让她确信咒语有效。” 独孤云别了盈袖,捂着肚腹,跌跌撞撞地冲向盈袖的房间。天水雨正坐在闺房里气恼,她的脸上堆满了怒色,见独孤云出现了,转怒为喜,道:“云哥哥,你没事吧?” 独孤云稳稳心神道:“就是刚才突然觉得腹中剧痛难忍,便来找你询问是不是解药的问题。” 天水雨眼睛骨碌一转,敷衍道:“没问题,可能是药力过猛,你还没有适应。不用多虑,只要你心神平稳,就没事了。” 独孤云心想:此女子果然歹毒,用这种方式控制我,还装作若无其事。 这时,天水雨给独孤云端来一杯热茶,道:“云哥哥,喝杯茶,稳稳神。一会儿,我带你去找我爹学武功。” 独孤云望望窗外,发现天已大亮,刚才和盈袖相处的时间已经有两个多时辰,心里还是有几分满足。 独孤云跟着天水雨来到天水阁的密室,只见里面空间还是很宽敞,四周陈列着各种名贵兵器和武功秘籍。二人走到了墙角处一个朱漆木柜前,柜上摆着几样古董。天水雨扭动一个松鼠木雕,木柜便自动旋转,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原来是一道门。他们进去时,天水阁主正在练功,只见天水阁主挥舞着双臂,空中飞舞着一把金剑和一把银刀,就如同龙飞凤舞般绚烂。 天水雨问道:“你知道这个武功吗?” 独孤云摇摇头。天水雨睁大眼睛,道:“你不知道吧,这可是江湖上与火麒麟的乾坤霹雳掌齐名的神功——释怀刀剑诀!” 独孤云诧异道:“这武功不是水国的南极圣使欧阳长洲的绝学吗?怎么师父也会?” 天水雨身体一颤,眉峰紧锁道:“休要胡说,我爹怎么就不能会呢?也许那欧阳长洲,还没有我爹厉害呢?” 独孤云知道天水雨在自圆其说,这天水阁主和欧阳长洲定有密切关联。论年龄,二人不会是师徒;论功力,二人又不分伯仲。天水阁的武功向来是以天水神功闻名,如今怎么把释怀刀剑决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难道,难道他就是······他想到这里后心一阵发凉。 天水阁主发现有人来,就收了内力。金剑飞进了左臂,银刀飞进了右臂。原来这刀剑已经与人合而为一。天水阁主怒道:“雨儿,你怎么带外人进来!” 天水雨边辩解道:“爹,云哥哥可是你的徒弟,怎么算是外人?” 天水阁主哑着嗓子道:“也是,那你就留下吧!雨儿先出去。” 独孤云以为一切水到渠成,谁知这天水阁主笑笑道:“你想学释怀刀剑诀,还是尚早,先去把外面的经卷抄写完吧!” 独孤云一听,心里冰凉,但师命难违,便乖乖地抄起了经文。这一抄就是大半个月,天水阁主并未传他半点武功。 天水雨确信自己的阴谋得逞,独孤云与水盈袖已经走到了尽头,便整日里缠着他。 一日清晨,天水雨偷偷溜进独孤云的房间,拔剑便刺向独孤云。独孤云听觉嗅觉灵敏,早知是天水雨来偷袭,他一个鲤鱼出水,轻松地避开了。剑尖刺进枕头,枕头瞬间稀烂。 他望望天水雨,穿一身夜行服,不知是何居心。正疑惑时,天水雨连放狠招,招招毙命。他连滚带爬,抱头鼠窜,狼狈不堪。在危急时刻,盈袖走进来,一下呆住,喝道:“快住手!你们这是作甚!” 独孤云瑟缩在墙角,不停地喘着粗气。 天水雨收了剑,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云哥哥的鼠窜神功练到如此境界!” 独孤云气道:“少来说笑,你爹根本就没有教我什么武功,只是让我整天抄写经书。” 天水雨听罢,气不打一处来,将剑重重摔在地上,去找天水阁主理论。天水阁主正色道:“傻丫头,他若练好神功定会弃你而去。如今你已能控制他,他没有武功不是更好。” 天水雨细想也是:他若真练好了神功,只靠咒语又能控制几天。到时他武功不堪,也只能向我俯首称臣。 盈袖得知天水阁主假意收徒不传武功,心里气愤,决定帮助独孤云偷学武功。 每到深夜,她便溜进密室,偷看天水阁主练功,将释怀刀剑诀的一招一式全都记在心中,再口授给独孤云。独孤云悟性极高,再加上五行丹与火魂丹辅助,武功精进很快,只是数天就练到了第五重。 水盈袖与独孤云正沉浸在喜悦中,后山的小天地成了二人相会的乐园。追逐,嬉戏,谈天,说地,简直就是神仙眷侣的生活。 天水雨将咒语念了数遍,却也不见独孤云的踪迹。又将天水阁翻了个遍也不见人。这时,天水阁主上前问道:“雨儿,看到你娘亲没有?”天水雨跺脚道:“没有,云哥哥也不见了!” 父女二人寻至后山,见到盈袖依偎在独孤云的肩头,有说有笑甚是亲热。天水雨怒气上涌,冲上前,拔剑便刺。独孤云一个急转身,猛推出一掌,竟将天水雨打出数十丈,口吐鲜血扑倒在地。天水阁主咆哮一声,闪至近前,一把抓住独孤云的肩头道:“说,你怎么学得释怀刀剑诀的?不说我一掌将你拍死。” 独孤云笑道:“这当然是和师父学的。” 天水阁主怒目圆睁,正欲施掌拍出。独孤云一个矮身,闪到他的身后,双掌推出。天水阁主一腾身,再翻转身体,头朝下像利剑一般飞来。独孤云倒地一滚,掌风似霹雳一般,震得尘土飞扬,碎石四射。 水盈袖见大事不妙,便冲到天水阁主身边,跪倒在地道:“阁主手下留情,错不在云儿,是我偷看你练功,记下招式说与云儿听,他便练着玩······” 天水阁主气急,一把抓住盈袖的脖颈,提将起来,喝道:“我一掌打死你这个不守妇道吃里扒外的贱人!” 他说罢,左掌拍出,独孤云扑通跪地道:“师父手下留情,徒儿甘愿受罚,请放过师娘。是我鬼迷心窍,死性不改,淫心作怪,坏了师娘清誉······” 天水阁主听着独孤云喋喋不休的话语,稍一迟疑,便将盈袖扔翻在地,道:“关押独孤云,明日午时处死。” 夜深深,寒气袭人。转眼已是初冬,浓云布满天空,片片雪花从天而降。 盈袖心道:这次云弟弟定是凶多吉少,我要想办法放他下山。 盈袖暗下决心,便只身溜进天水阁的密室,寻了再三也未寻得钥匙。她放眼四望,发现在墙角梁上悬着一个锦囊,便搬过椅子,小心地上去,伸手刚好摸到锦囊。她用力一拉,绳子断了,锦囊落地。她跳下椅子,俯身拾起锦囊,打开看时,竟是一个绿色竹筒。扭开盖子,里面卷放着一本书,倒出来一看,她惊呆了,连忙又装了进去。她将竹筒揣在怀中,又将锦囊系在绳上,椅子复位,悄然离开了密室。 她正欲回房,竟从树后闪出一个黑衣人,将她吓得险些瘫倒在地。黑衣人一把拉住她道:“别怕,这是钥匙,快去救人!” 盈袖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低头一看手里多了一串冰冷的钥匙。“钥匙,牢房的钥匙!”她小声嘟囔着,“云弟弟有救了。” 她一路小跑赶至牢房,发打开牢房门,道:“云弟弟,你快下山去吧。这次那老匹夫不会放过你的。” 独孤云一把拉住盈袖的手,道:“盈姐姐,我怎么能舍下你自己逃命?” 盈袖喘着气道:“不要多言,拿好这个,快走不要回头。” 独孤云急道:“不行,那老匹夫一定会杀了你的!” 盈袖道:“不会的,我是公主,他在得到玉玺之前,是不会杀我的。我留下日后也好做个内应。” 独孤云接过绿色竹筒,装入背包,别了盈袖。他踏着碎琼乱玉奔后山而去。 冷风乱吹,冰凌削着脸庞,他拉拉斗笠,裹了裹蓑衣,感慨无限。 突然,四周锣鼓震天,鸡鸣犬吠。独孤云心道:不好,怕是下不了山了。这时闪过一个黑衣人,他拉住他的手道:“快跟我走!” 独孤云还来不及分辨,已被黑衣人拉着奔出半个时辰。黑衣人在山脚的一座怪石前停下了,四下望望,道:“现在安全了,你走吧,一直往南。” 独孤云听罢,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帕,递与黑衣人道:“救命大恩,日后必报。在劳烦兄台将这个锦帕交予天水雨小姐。” 独孤云望望暮色里的斜阳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黑衣人捧着锦帕,泣不成声······ 盈袖启窗远望,看到的是风中飞舞的雪花,却看不到离人的背影。期待着天长地久,谁曾想从此天涯······ 第十二章潜心修炼 日暖林荫路,墨燕携侣遨天际,云卷云舒。幻为后羿随君去,复与姮娥重聚。雨方歇,荷露如珠。柔情弄弦可曾久?望湖心,尽是清波举。扁舟冷,佳人顾。 鸾鸟双飞草尚绿,叹野芳,几时不见?却恁荒芜。欲往梦里寻君样,账下轻剪残烛,恐不是旧时归处。满眼风光独徘徊,繁华尽,前缘怎再续?泪空流,无人睹。 雪花夹着冰凌,有如风中卷起的沙砾,肆意地削着冻僵的脸颊。偶尔从森林里传来几声野狼的嘶嚎,让人胆战心惊。 独孤云在森林里混迹多年,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天微明,东方渐白,日头泛着银色的冷光,茫茫的雪原不见一个人影。 独孤云走过这雪原,身后留下模糊不清的脚印。脑中依然浮现着盈袖娇小的身影,耳畔仍旧回荡着她不舍的叮咛。他没能带着盈袖冲出囹圄,心中甚是不畅,好似有一块巨石,压迫了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窒息。 突然,他发出一声怒吼,惊起了树上的寒鸦,震落了片片白雪。 他一路跋涉过来,饥渴难耐。不远处,雪野中现出一块凸起的巨石,冷风吹去了残雪,无比光滑。他心头窃喜,狂奔上前,坐下来喘气。他翻开盈袖给他带的包裹,几块香喷喷的糕饼,惹得他口水泛滥。他小口地咬着,细细咀嚼,就仿佛这糕饼里有盈袖手中的余香,需要慢慢品味。 他腹中有了食物,顿觉得温暖了许多。口中干渴,随手抓了几把雪,揉在嘴里。雪水浸入腹中,一阵冰凉,他打了两个嗝,觉得睡意正浓,便仰躺在石上睡着了。 梦里,他拥着盈袖,在锦帐里嬉闹着,四处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说不尽的柔情蜜意,脸上泛着惬意的笑。 这时,耳畔隐约传来野狼的叫声,接着是一串串沙沙声,似乎感觉到了野狼的鼻息。 他猛地睁开眼,竟然是三只野狼。它们已经从三个方向缓缓朝他围了过来。只见野狼个个眼露凶光,鼻孔长大,獠牙龇出,长舌伸展,泛着白烟。他一动不动,紧盯着三双贪婪凶残的眼睛。就在三只狼同时扑起的刹那,他双手撑地,一个腾跃上了身旁的松树,积雪散落一地。三只狼抖掉身上的雪渣,灰毛直竖,仰头朝独孤云嚎叫。 独孤云庆幸自己命大,却不知三只狼是在呼唤同伴。四下看时,黑压压的狼群如滚滚乌云席卷而来。他心里似火烧,却也无法脱身。更糟糕的是群狼开始撞击树干,松树狂舞起来,他攀着枝干荡来荡去,犹如秋风中摇曳的松果。 独孤云瞬间手一滑,他便直挺挺地坠落,着地的刹那他大叫一声:“吾命休矣!” 他双眼紧闭,耳畔竟响起悠扬的笛声。睁眼看时,群狼像中了魔咒,摇头晃脑地渐渐后退,退至数丈,转身仓皇而逃,只看到残雪扬满空中。 他甚是诧异,抹抹额头的汗珠,站起身来,掸落身上的雪片,长舒了口气,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他循着笛声,行了约么三四里路,雪原中现出一座茅屋。檐上炊烟袅袅,窗口热气蒸腾。 他走到近前,只听屋内有人谈笑。一男子道:“我们的朋友到了。”一妇人道:“只怕他会被群狼吓得腿软,误了行程。” 二人言罢,狂笑了一阵,男子斟上两碗烫好的酒,与妇人对饮。 独孤云辨不清二人面目,因为他们戴着斗笠,但声音与背影竟是那么熟悉。 看二人饮得畅快,顿觉口干舌燥。推门进去,二人转身站起。独孤云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欧阳雪和百花谷主。 独孤云冲进上前,抓住欧阳雪的手道:“真的是贤弟,你的伤全好啦!” 欧阳雪满脸堆笑道:“有百花谷主的百花续骨膏,这不在话下。” 百花谷主插话道:“你们兄弟快坐下,让云少侠好好歇歇。” 三人围坐,各饮了三大杯。独孤云身上渐暖,却是诧异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被狼群围攻?” 百花谷主笑笑道:“这得问雪花侠少。” 欧阳雪道:“之前树林一别,谷主带我回百花谷疗伤,半月就复原了。但放心不下你和公主,就寻得这个地方等待。你若遇险境,定会从山后逃脱,必经此地。而经此地,必遇狼群。对了,公主现在怎样?” 独孤云脸腾地变红,转而变紫,进而铁青,挠挠头无言以对。 欧阳雪奇道:“你这是为何?” 独孤云支吾半晌,百花谷主看出端倪道:“他是酒喝得急,冲了头脑。侠少是问你公主处境如何,是否平安。” 独孤云叹道:“公主倒是平安,只是她已经做了天水阁主的压寨夫人。” 欧阳雪将碗掷于桌上,酒水四溢,怒道:“什么?你怎么不加阻止?” 独孤云猛拍一下桌子道:“自然阻止了,但我上山之时,他们已经定下婚期。她是被天水阁主骗了,他扮演英雄救美,骗取了公主的心。后来才知是为玉玺而来,似乎这阁主对公主也有几分爱意,除了走火入魔的那日,误伤了盈袖……” 欧阳雪跳起抓住独孤云的衣领道:“你是怎么保护公主的?” 百花谷主安抚道:“你先别急,听他把话说完。” 独孤云接着道:“那日我利用天水雨救下公主,天水阁主清醒后还是万分懊悔。此后,他对公主更是爱护备至,言听计从。他应该在很久以前就喜欢公主了。” 欧阳雪惊道:“这老淫贼,我定要杀了他!” 百花谷主按了按他的肩膀道:“侠少,你先莫着急,听云少侠讲完。” 独孤云摇摇头道:“我和公主发现了许多疑点。这老匹夫早就认得公主,他又和火国的御林军统领沙无情是师父关系,对了,尤其是他用的武功竟是你父亲欧阳长洲的独家绝学——释怀刀剑诀。” 欧阳雪两眼圆睁瞪视着独孤云道:“你胡说,难道你怀疑我爹是天水阁主?这不可能!他现在正经营着长洲镖局,不问国事,怎么可能卷入武林纷争?” 独孤云疑道:“你好好想想,这释怀刀剑诀可是伯父独创,怎么可能旁人会用?” 欧阳雪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我父亲不会收个徒弟?再者你又不懂释怀刀剑诀的招式!” 独孤云正色道:“你提到招式,这正是我逃下山的原因。公主偷看天水阁主练功,然后口授与我,我已经练到了第五重,却被他发现,便欲置我于死地。若不是那天水雨偷了钥匙给公主,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百花谷主沉思片刻,道:“这欧阳长洲的确有个师兄,但早已绝迹江湖十几年,确也未听说他会释怀刀剑诀。” 独孤云点头道:“说得也是。” 欧阳雪还是不信,便拉着独孤云出了茅屋,来到雪野中道:“不如兄长耍几招释怀刀剑诀给我看,也好断个真假?” 独孤云置身雪野之中,冷风频袭,白发轻飘。他双臂旋绕,两股真气分作两路,双掌拍向空中,只见他左手金光一闪运出金刀,右手银光一亮,调出银剑。双手舞动,金刀银剑在空中飞窜纠缠,震得大地轰鸣,树上残雪纷纷坠落。 欧阳雪叹道:“是了,是了,是释怀刀剑诀的招式。待我寻机定要会会这天水阁主。” 百花谷主关切道:“你们兄弟俩切莫多说,快快进门,收拾好行囊。我们得赶紧离开此地,其他事日后再说。” 三人便进了屋,独孤云提起包裹,滚落出一个绿色竹筒。欧阳雪捡起一看,竟是释怀刀剑诀的心法。他惊道:“你怎么得到的这个?” 独孤云接过来细看,脸色浓重,眼角润湿,只因他方知盈袖的一番苦心。他解释道:“这是临行时公主塞给我的,看来她是冒死偷出来的。” 欧阳雪急道:“那公主岂不是危险?” 独孤云道:“只要公主不说出玉玺的下落,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况且那老匹夫也是不舍得伤害公主的。” 欧阳雪思索再三,也没有再多说。三人收拾完毕,一路向西南而行。 五日后,他们赶至半溪山。没想到,独孤云上山的日子,欧阳雪筹建了傲雪小筑。 四周竹林环绕,透着一股清冷。虽已至隆冬,但在这里尚是生机盎然。沿着石阶而行,路边草丛里的野花好似闪烁的星星点点。较之北方的大雪纷飞,竟多了几分温暖与柔情。 到了竹林深处,中间现出一片阔地,周围是竹子编起的篱笆,显得简约而精致。欧阳雪推开竹门,一座竹楼映入眼帘,坐北朝南而建。三人扶着栏杆而上,赫然望见用竹叶拼成的四个大字“傲雪小筑”。映着红日蓝天,衬着青竹绿草,俨然一幅水墨丹青。向北望去,竟有瀑布从天而降。溪水流至半山腰,中间断开,形成飞泉瀑布,这就是半溪山得名的原因吧! 进了竹楼,清风徐来,带着竹叶和野花酝酿的香味。北面摆放着竹桌竹椅,就连茶具也是竹筒做成,上面雕着“傲雪”二字。 欧阳雪沏好竹叶茶,便去林中寻找食物。百花谷主喝了一杯茶,也去采些野花作调料。独孤云倚窗而望,眼前浮现着盈袖的一颦一笑。想到北方的苦寒,心头泛起无限辛酸。他长叹口气,想到自己技不如人,连盈袖都救不出来,更不用说助她完成复国大业。眼下要紧的是练好武功,去参加全国的武考,为水国百姓争口气,也能赢得百姓的支持和拥护。 他想到此,一个箭步,冲至屋外,立在院子中心,练起了释怀刀剑诀。 只见树叶、冷风、云雾杂糅在一起,旋转升腾。独孤云在中间闭目凝神,耳边呼呼作响。他身体下蹲,双掌合十,手指间升起白气。分开两手,左手一挥金刀乍现,右手一甩银剑闪出。一道金光与一道银光穿行在空中。他翻转手掌,金光银光也随之缠绕。双手再合十,两道光束也融在一起。他猛地将掌推出,金刀和银剑倏地并行穿过两行修竹,竹干皆被穿透,洞可见光,而竹梢却纹丝不动。 他心头惊讶,这释怀刀剑诀真是威力无穷。刚练到第五重,就如此了得。天水阁主的九重神功,我如何破得? 欧阳雪猎得几只山鸡,百花谷主集了百种香花香草。二人有说有笑地从林中走出。欧阳雪惊叹道:“婆婆请看,这两排修竹竟被穿透!”百花谷主摸摸孔眼,光滑无比,大小一致,点头道:“这是剑气所穿,并非利器斧凿。只有百年内力方能达到如此境界。” 欧阳雪惊叫道:“大事不好,我半溪山定有贼人前来,快快应敌。” 百花谷主拉住他道:“切莫惊慌,我看并非是外敌,该是自己人。你没看这是从我们傲雪小筑射出的剑气!” 欧阳雪疑道:“除了我的父亲,谁能有如此了得的内力,但我父不在中原。天水阁主也不能寻得这里,难道是······” 百花谷主笑道:“就是独孤云,他有五行丹护体,外加火魂丹辅助,他有如此内力当是情理之中,但二者乃相克之药,又怎会融合在一起?” 欧阳雪道:“还是去问个究竟!” 二人进了竹门,见独孤云呆坐在院子中央,手捧着释怀刀剑诀的心法。到了近前,他正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竟是空无半字。这其中定有蹊跷······ 第十三章福祸参半 燕归来,笑春风。天涯路,终不悔。 水穷处,又一村。黄花瘦,事事休。 拂衣去,了无憾。情已逝,千千结。 山重重,盼相逢。泪涟涟,共婵娟。 百花谷主叹声道:“云少侠,来日方长,切莫心急。” 独孤云依旧盯着心法,不做声。 欧阳雪放下各种猎物,蹲下身来,接过心法,一页一页地翻看。只见上面写着: 第一重桥边红药 第二重晚来风急 第三重众里寻他 第四重山重水复 第五重晓风残月 第六重衣带渐宽 第七重采菊东篱 第八重坐看云起 第九重青山依旧 他翻到第十重时,眉头紧锁,狐疑道:“这第十重怎么是几页白纸,只字未提呢?” 他又对着日光望了又望,摇头叹气,看看呆坐的独孤云道:“云兄,这心法确实无假,后面有小字作注,练起来不难。只是这第十重好似被隐去了。你练至第九重不在话下,却为何如此呆坐?” 独孤云难难道:“这?这第十重我也知道没有,练到第九重就可以抵制天水阁主了。可是让我如何开口。” 百花谷主早就看出了端倪,接过心法道:“不用多问啦,这里没有别人,我便直说,云少侠他是‘眼中皆佳肴,不解其中味’。” 独孤云听得一头雾水,欧阳雪已知其意。这独孤云早年离家,又久居山林,书读甚少,翻看再三,不解心法真意。 欧阳雪拍拍独孤云的肩头道:“云兄莫急,我有妙计。快快进屋,吃喝停当,明日再议。” 三人吃着野味,品着佳酿。此地虽是偏向南方,但在冬季也是有几分寒气逼人。百花谷主往火盆里填了几块木柴,火星四射,劈啪作响,四周弥漫着松油燃烧的浓香。 独孤云望望欧阳雪白皙的面庞,棱角分明,有几分英气,显然是个贵族公子。低头看看杯中映出的自己,心中泛起几丝悲观,禁不住摇头叹气,举杯一饮而尽。 欧阳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分说地拍拍独孤云的肩头,笑道:“云兄,别叹气,来日方长。武功要慢慢学,公主要慢慢救。你练的释怀刀剑诀貌似威力无比,实则只学得一些皮毛。你的招式很灵活,却未得其精髓。不过是借着你的内力,破坏些物拾罢了。若想打败天水阁主,还得从长计议。” 独孤云又斟满了酒一饮而尽。微风掠过,吹动他的白发,额头分明愁云满布,双眼黯然无神。他难难道:“哎,我生来十几年,却未有几日如意。风餐露宿,四海漂泊。自从遇到公主,我才明白生命的美好。可是好景不长,全怪我粗劣无比,无勇无谋。连自己都保不得周全,如何保护得了公主?” 百花谷主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堂堂七尺男儿,竟是如此自惭形秽。若是孤身一人也便作罢,这不是还有老身和雪花侠少助你吗?吃饱喝足,快去休息。” 三人吃罢,各自回屋。 独孤云倚在窗前,透过窗棂,望见空中弦月,孤零零地挂在树梢,想到盈袖还不得脱身,惆怅满怀。他披衣走至院中,倚着一颗老树。黑色的冷气四处流窜,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时,一串悠扬的笛声打破了冬夜的宁静。笛声震颤着心弦,竟泛起几分暖意。循着笛声望去,欧阳雪的屋子尚燃着油灯。他也未睡,吹奏着乐曲,排解心中的苦闷。独孤云心中有些羡慕,自己不通音律,又没什么学问,怎么配得上盈袖?哪如欧阳雪,风流倜傥,翩翩儿郎?他决心要苦练武功,修习四书五经,早日和盈袖比翼双飞。 不知不觉,独孤云已经走至欧阳雪的窗前。静静的冬夜,四处溢着清冷,唯有窗前烛火给人带来一丝温暖。他伫立在那里就如一尊漆黑的雕像。忽地一阵冷风吹过,身体禁不住摇晃,噔噔噔几个趔趄。欧阳雪觉察窗外有人,提剑破窗而出,见是独孤云,便长舒口气道:“原来是云兄,害得我一场虚惊。你大半夜不睡,何故至此?” 独孤云苦道:“我······我······心中有很多疑问。我这人生性愚钝,不知你白天说的这刀剑诀要从长计议是何意?于是辗转揣测却不得其解,心中烦闷,不能成眠,便出来透透气,见你屋内烛火通明,就到你这里来了。” 欧阳雪轻摇一下头,笑道:“云兄,其实我也没有完全想好。如去寻我爹,恐时日不够。你急着练功定是要参加全国的武状元大考,这大考也只有两月。又值隆冬,武功若想精进,确实很难。我回想我爹驾驭刀剑诀的情形,似乎很是轻松,好似行云流水一般,浑然天成,威力无比。其实你越是心急,越是练不得,保不齐还会走火入魔。你知道释怀刀剑诀的灵魂在哪?” 独孤云略加思索道:“这个······我不知道。” 欧阳雪道:“你再想想,这个不难。” 独孤云眼睛一亮道:“是释怀!” 欧阳雪喜上眉梢道:“对!那你知道什么是释怀?” 独孤云又低下头道:“不知道!” 欧阳雪解释道:“就是放下!” 独孤云更加疑惑道:“什么是放下?” 欧阳雪握住独孤云的手道:“放下就是抛开心中的羁绊,了然无牵挂。” 独孤云眉峰紧锁道:“那就更难了,我现在是无法释怀,无法放弃,无法割舍······” 欧阳雪猛推他一把道:“这就对啦,你无法释怀,所以你就不能精进。可惜我没能参透这释怀刀剑诀的九重招式,倒底是招式还是心法。或许······不管是招式还是心法,都是九种境界?······” 欧阳雪陷入了沉思,独孤云从怀中取出释怀刀剑诀翻看再三,问道:“不知这些勾勾画画写的是什么意思呢?” 欧阳雪对着窗,望着幽深的夜空,随口答道:“这是招式的要旨吧!” 独孤云接着问道:“那上面一幅幅的图画,我觉着很是有趣,是不是和这文字有关联呢?” 欧阳雪猛捶了一下屋旁的柏树,震落了片片白雪,喜道:“云兄快快随我进屋,妙哉妙哉!” 二人进了屋,独孤云心头焦急,欧阳雪却是不紧不慢,胸有成竹道:“刚才我受了你的启示,这文字是心法的一部分,它是不完整的,而这图画就是对文字的补充。你看这第一重叫做‘桥边红药’,和图画是对应的。但是图画的内容更加丰富,且看如此破败的石桥,这边的红药开得正艳,而另一边却尽是凋零。你看这两边,截然相反,差距悬殊,应当是对生与死的概括。对了,就是一句词‘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那你想想要为谁生又为谁死呢?” 独孤云听的是一头雾水,但这最后一问,更是将他击得七零八落。欧阳雪接着道:“招式上该是刀起剑落,剑落刀起。对应着心法该是拿起放下,放下拿起,张弛有度。” 他见独孤云依然怔在那里,就边演练边思忖。这时,独孤云眼睛突然放了光,就如空中闪烁的星斗。便和欧阳雪一起舞来舞去,忘了寒冷,忘了时间。 忽然,传来几声鸡啼,东方发白,天快亮了。一看灯烛也已燃尽,二人伸了伸腰,相视一笑,和衣而睡。 欧阳雪尚在睡梦里与盈袖玩耍,嘴角溢着笑意,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幸福。而眼下自己却无法摘下面具示人,公主也心有所属,只有在梦里重温那份甜蜜。 独孤云只睡了半个时辰,就在院子里练功,刀与剑如同两条游龙,分而合,合而分,空中,地下,来去自如。落叶随着气流翻飞,他心中喜道:“这第一重终于圆满了。”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桥边红药,知为谁生?”接着就是飞来的掌风。他来不及转身,只是顺势向前探身跃起,借着内力滞留在空中。女子飞身紧追。他翻转手掌,刀剑汇于一处,急转身形朝女子射出。那女子闪躲不及,被真气正中眉心,唰地一下坠落下去。独孤云定睛细看,竟是天水雨,大呼不好,俯身去抓却是来不及了。就在这时,欧阳雪飞身过来,刚好抱住天水雨。二人四目相对,一股热流袭遍全身。欧阳雪感到天水雨柔软的身躯,冰冷里带着微温。看到她眼神里带着温柔与恐惧,心禁不住狂跳了几下。 天水雨两腮绯红,轻启朱唇道:“侠少你弄疼我了,快放我下来!” 欧阳雪是抱得太紧了,赶紧松手。这时独孤云径直走过来道:“师妹,你没事吧?” 天水雨低着头,倚在独孤云的肩头道:“我本来是要给你们送个信儿,没想到先受了你们两个的欺侮。” 二人连忙拱手致歉。天水雨努着嘴道:“那你们给我弄点吃的吧,都快饿死了。” 百花谷主喊道:“吃的备好啦,快来享用。” 三人一并进屋,只见在桌上山肴野蔌,井然而陈。旁边炉火上酒酿正沸,香气怡人。四人围桌而坐,像是一家人。 欧阳雪问道:“天水姑娘说有口信,还不说来听听。” 天水雨捧着酒碗喝了一通,抹抹嘴角道:“哎呀,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独孤云道:“是盈袖出事啦!” 天水雨白了他一眼道:“胡说,那是你师娘。她很好,每天绣绣花,做做针线,还算自在。” 百花谷主急道:“雨姑娘,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天水雨放下酒碗,又望望门外,小声道:“火国如今吞了水国,可是缺少精兵强将,准备举行武状元选拔大会。” 独孤云叹道:“这事早知道啦!” 天水雨接着道:“比武时间改为腊月啦!” 欧阳雪道:“提前了一个月。” 百花谷主笑道道:“这算是个好消息,若是晚了,就错过了。” 欧阳雪追问道:“那坏消息哪?” 天水雨扁扁嘴道:“只招收火国的子民。” 独孤云一掌拍在桌上骂道:“这群火国畜生,真没天理!” 百花谷主安慰道:“切莫焦急,我们一定有办法应对。” 欧阳雪诡异一笑道:“我们就来他个旧貌换新颜!” 天水雨也笑道:“易容术!” 独孤云叹道:“谁会易容术,如果功夫不深,就定会被那火云龙识破!” 百花谷主呵呵笑道:“你们可听说过摄魂崖掌教黑涯子,他可是易容第一高手。他曾收过一个女弟子,把易容绝学全数传给了她。” 独孤云疑道:“她是谁,又到哪里寻她?” 欧阳雪道:“云兄且听婆婆说完。” 天水雨眼珠子骨碌直转,揣摩再三。 百花谷主道:“这女子也是命苦,被恶人打下摄魂崖,侥幸被黑涯子救活,但却无法再进入尘世。于是就拜了黑涯子为师,学了易容术。后来这女子易容成老太婆混迹江湖。” 天水雨诧异道:“我听婆婆说话的语气像是我娘,可是我娘又怎会活在人世?” 独孤云和欧阳雪齐声道:“先别想你娘了,快听婆婆说,那女弟子在哪儿。” 百花谷主大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三人顿时围住百花谷主,问东问西,好不热闹······ 第十四章大功告成 云散去,月色如水,清冷如冰。团圆时,不见君面,形孤影单,怎奈何? 梦里面,粉蝶比翼,墨燕双飞。冬日始,为伊还乡,举案齐眉,浴爱河。 百花谷主见三人状,冷笑道:“你们这些后生,怎么识得我老太婆。待我先给你们小露一手。” 她说罢,令独孤云坐下,稍提真气,就只在独孤云脸上揉来按去。眨眼之间,他的眉宇脸庞大变样。接着又给他换了发式,涂脂抹粉,现出一个女儿样貌。 天水雨惊道:“啊呀,我的乖乖,这不是我的孪生姐妹吗?” 欧阳雪掩面而笑,连连叫绝。他直勾勾地盯着二人,走上前,将二人拉到一起,仔细打量,啧啧道:“真是难分真假,手法果然了得。” 百花谷主哈哈大笑道:“老身本事多着哩!你们还是让云少侠先练好释怀刀剑诀吧!”她手一挥,三两下给孤独云恢复了容貌。 欧阳雪与天水雨鼎力助独孤云练功,一个斟茶倒水,一个指点迷津,那百花谷主独自躲在厨房给独孤云调配提高功力的滋补汤。 眨眼过去十日,比武的日子迫在眉睫。独孤云的功力虽精进不少,但依然停留在第五重,难以再进一步。日子逝去多半,如何解决这燃眉之急? 天水雨缠着独孤云去竹林里玩耍,欧阳雪摇着头笑笑,继续研读刀剑诀图谱。 天水雨携着独孤云的手,沿着山间小路前行。清冷的雾气在竹林里穿梭,稀疏的衰草间尚有几丝绿意。零星的几只山鸟在雾里时隐时现,清脆的叫声,在山间回响。 天水雨拉紧独孤云的胳膊,轻声道:“云哥哥,好冷。” 独孤云心事重重,侧脸望望天水雨,水滴面具下的面庞白皙,额前发丝湿漉漉的,发尖的露珠轻摇,眼睛里也是湿润的,樱唇微隆,可爱又可笑,娇小的身躯还在颤抖着······ 独孤云心中生怜,便取下外衫,给她披在身上。天水雨趁势倚在独孤云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独孤云挣扎了几下,她却抱得更紧了。独孤云只觉得心砰砰直跳,两腮发热。 只听天水雨喃喃道:“云哥哥,我想永远这样抱着你,好温暖。” 独孤云叹气道:“你怎么又谈此事,你别这样。” 天水雨哽咽道:“可是我就是忘不了你,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独孤云心头纠结,他听到草丛中簌簌直响,说道:“听,什么声音?快松手,是只野兔?” 他见天水雨一松手,就一个箭步冲进路边草丛,接着急跃扑出,按住了野兔,喜道:“快看,多么可爱的小兔子!”他捧起白兔,抱在怀中,抚了抚它背上的绒毛,却不见天水雨回应。四下看时,早已不见她的人影。独孤云弯身细看,地上有几个陌生的脚印,心头一紧,后心生出一股冷气,心想:大事不妙! 他正欲起身,却见脚印旁边的草丛里遗落了一个棕色的背囊,打开一看是个青色竹筒,去掉盖子,里面是个小册子。翻看看看,竟然和释怀刀剑诀的图谱颇为类似,细看时却又不同。他心中狐疑,难道我练的刀剑诀是假的? 他转身又一想:这个竹筒是哪来的?它和天水雨的失踪一定有关。难道是天水雨的东西,她被人追踪,刚才故意扔在草丛的。对啦!莫非是她偷了天水阁主的释怀刀剑诀,于是被天水阁主追至这里,抓她回去。她情急之下,丢掉了背囊。难怪她刚才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她是偷来给我的,真是用心良苦。可是我已心有所属,也只能辜负她了。但她为什么没有直接给我······ 他把背囊藏在怀中,带着诸多疑问,径直下山。 他回到傲雪小筑,见欧阳雪还捧着刀剑诀图谱反复端详。百花谷主放下手中的针线,打量一下独孤云,看出异样,便道:“云少侠,你怎么独自回来了?那个黏人的天水雨呢?” 独孤云坐下来,将背囊放在桌上道:“先看看这个!” 欧阳雪打开一看,是个发黄的小册子,问道:“这是什么?” 独孤云道:“是另一本释怀刀剑诀心法,应该是天水雨留下的。我看里面的图谱与刀剑诀颇为类似,料想是她偷了天水阁主的刀剑诀补本,私自下山的。估计此时她是被那老匹夫的人抓回去了。” 欧阳雪打开小册子,翻看之后,拆了封线,将散页一张张地插进释怀刀剑诀的心法图谱,惊道:“云兄,你说对了,就是刀剑诀的补本。没想到这老匹夫真是狡猾,他害怕刀剑诀被偷,将每一重精进的要旨一一撕下来了。” 百花谷主笑道:“一切都是天意。这天水雨对云少侠也是一往情深呀!如你所料,她是专程为你而来,那她肯定是被天水阁主的人抓走了。” 独孤云叹口气道:“先不用管她,快帮我看看,第五重之后如何精进。” 欧阳雪摊开刀剑诀,念道:“刀剑诀前五重乃为初境,即为天人合一。修成即可独步武林。后五重乃为化境,即为物我两忘。修成即可天下无敌。如若自五重进至六重,必先斋戒三日,修禅打坐。之后由有二十年修为之人,用真气开任督二脉方可。” 独孤云急道:“这里面之乎者也的,是为何意?” 百花谷主解道:“说的是两种境界,就好比地上走与空中飞。你练的前五重,就是地上走,世人均可修炼。后五重则是空中飞,凡人不可练就。” 独孤云长叹道:“看来我是只能地上跑,别想到空中飞啦!” 欧阳雪笑道:“云兄莫要悲观,你只要去掉身上浊物,便可身轻如云。” 独孤云坐下来道:“我的五脏六腑受点煎熬也不打紧,那具有二十年内力的人,又到哪里去找?” 欧阳雪诡异地一笑道:“云兄糊涂,这不是有百花婆婆呢吗!” 百花谷主笑道:“他这是急火攻心,迷了心窍,都把老身给忘了。” 三人一阵大笑······ 欧阳雪引着独孤云至后山,进了个山洞,道:“你在这里斋戒三日,定要全力以赴,我和婆婆为你守关。” 独孤云拱手道:“那就辛苦贤弟和婆婆啦。” 欧阳雪拍拍独孤云的肩膀道:“云兄切莫多言,三日后再见。”他言罢,转身出了山洞,又从洞旁移过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封住洞口。 这欧阳雪自打天水雨失踪,就已经提高了警惕,没想到没过半日就出事了。 欧阳雪与谷主对饮一壶酒后,便回到房里,昏昏欲睡。朦胧间,隐约听到外面有窸窣的脚步声。他猛一睁眼,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翻身下床,取过傲雪神剑,一个箭步,闪至门后。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咣当一声,门被撞开了,冲进来十个黑衣人。只听领头的道:“快给我搜!” 只见一群喽啰,分散开来,瞬间将整齐的竹屋翻个稀巴烂。欧阳雪心道:“这群畜生,可别毁了我的傲雪小筑!” 领头的急道:“搜到没有?”众喽啰齐声道:“头儿,没有!” 领头的气道:“他娘的能藏到什么地方?给我到其他房间去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背囊!” 十人像幽灵一样四散到整个院落,只听得叮叮当当,床翻桌倒狼藉一片。 欧阳雪心中狐疑:婆婆怎么没有动静?不会是出事了吧!他正欲出门,却听得众喽啰们喊爹叫娘,接着百花谷主哈哈大笑道:“老身,今日让你们这群畜生有来无回。” 欧阳雪冲出屋子,见十个黑衣人全部落入百花谷主设置的陷阱中,便叹服道:“婆婆真是神机妙算!看你们这群黑蝙蝠还能嚣张几时几刻!” 百花谷主冷笑道:“我料定那老匹夫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便提前挖好陷阱,送他们上西天!” 欧阳雪道:“婆婆如此一折腾,那天水阁主见属下未归,定会亲自前来,我们的计划岂不······” 百花谷主笑道:“你不知那老东西丢了命根子,岂能善罢甘休?” 果不出所料,两日后的正午,窗外飘起了雪花,淡淡的日头挂在当空,竹林里静得只能听到簌簌落雪的声音。 突然,竹林里传来嗷嗷一串长啸,响彻天地,惊起一群山鸟,震落了片片白雪。接着从竹林里窜出黑压压一群黑衣人,茫茫雪野瞬间被泼上一层重墨。眨眼功夫,黑衣人已经占满了整个傲雪小筑。 天水阁主从空中飘然而至,如同坠落的一片黑云,刚站稳脚跟就咆哮道:“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泼皮,敢抓我的人!” 百花谷主扑扑衣服,平静地说道:“你的人?没看见,倒是抓了几只乱咬人的畜生,没想到却被你视作心头宝贝。不管怎么说,你都该谢谢我,两天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不知给你省了多少粮食?” 天水阁主冷笑道:“都被你困在地窖里了,还招待?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的们给我上!” 霎时黑压压一团黑雾,包裹了百花谷主。傲雪小筑的刀枪声,响彻山谷。欧阳雪见势不妙,纵使武功再高,也是一人难敌百手,更何况是千军万马?他望望天空,日头已经西斜。心想:不如先去石洞,叫上独孤云前来助阵。 他想到这里,便一个急转身,径奔后山。挪开巨石,见独孤云面色红润,周身散着热气。欧阳雪说明来意,独孤云喝道:“今日我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二人运足真气,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阵前,齐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天水阁主竟如此下作。一群男人欺负一个老婆婆,天理何在!” 天水阁主怒目圆睁,应道:“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休要胡言乱语,快快交出背囊,饶你们不死!” 独孤云道:“口出狂言,今日就取你这老匹夫的项上人头!” 天水阁主气道:“你这不知廉耻的孽障,如今定要清理门户!” 他言罢,一个轻跃,双掌以风卷残云之势朝独孤云推来。独孤云一个矮身闪过,转身双掌运足内力,拍向天水阁主的后背。天水阁主一个后翻,跳至独孤云身后,双掌合十狠劈下去,力道十足。说时迟那时快,欧阳雪亮出傲雪神剑,一道白光过后,剑直刺向天水阁主的后心。天水阁主见势不妙,忙收了掌风,一个急转身,转而劈向欧阳雪。欧阳雪来一招“横扫千军”,剑气荡出一阵轻波。天水阁主忙纵身至半空中,挥动双掌,掌风如霹雳一般,射向独孤云和欧阳雪。二人急忙闪躲,地面被震起一波波尘沙。二人眼前模糊,被天水阁主双双击中。欧阳雪连咳几声,嘴角溢出鲜血。天水阁主狂笑道:“就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与我争斗?”他言语刚毕,独孤云便从尘沙弥漫中,向剑一样射了出来,双掌合十,直冲向天水阁主。天水阁主来不及躲闪,被独孤云硬生生地拍上两掌。他哎呦一声,从空中跌落在地。原来独孤云刚才中了天水阁主的两掌,却恰巧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功力剧增。 天水阁主惊慌不已,欧阳雪便提剑指向他的喉咙。 与此同时,百花谷主被众人死死困住。独孤云一惊,大呼不好,便舞动双掌,雪花也随着气流飞旋。金刀银剑如电光一样飞闪,突然猛向前推出,剑气过处,众喽啰便如落叶一般被秋风一扫而光,呼爹喊娘,小命呜呼。 欧阳雪看得入神,心头惊喜,一时疏忽,天水阁主挥掌推开他,一连几个腾跃,侥幸逃脱,众喽啰也是一哄散去。 百花谷主拭拭额头的汗水,笑着望望独孤云。独孤云急道:“婆婆没事便好,可是侠少却是受了重伤。婆婆快快给他疗治。” 欧阳雪直起身,抹掉嘴角的鲜血,笑道:“我无大碍,倒是今日云兄大功告成,又大败天水阁主,真是可喜可贺!” 三人会意一笑,信步进了正厅,开怀畅饮,好不快意······ 第十五章深陷囹圄 昔日山河犹在,却是破碎不堪。满怀报国壮志,怎奈囹圄身陷。今幸偶得大道,还我正气浩然。月明风冷花残,曲终酒尽人散。纵使骨断魂破,定复故国旧颜。 风住了,静寂的夜晚,明月高悬。 独孤云与欧阳雪却是难以成眠。国仇家恨,如两条黑色的游龙,在空气里穿梭。月色入帘,竹屋内泛着微光二人注视着散落在地上的月光。眼前竟现出盈袖的笑颜,甜丝丝的温暖。 欧阳雪摸出短笛,吹起哀伤的曲子。那是盈袖最喜欢的《断肠曲》。往昔一起玩乐时,他还嘲笑她,一个姑娘竟然会喜欢这样的曲调。他们当时也更无法料及,多年后的今天,这首曲子奏的却是他们二人一生的命运。不曾相聚,唯有断肠。一时伤感,眼角溢出了清泪,伴着冬日的微寒,结成了粒粒冰晶。 独孤云胸中却是燃着火焰,如今他把释怀刀剑诀修炼至第九重,虽不是天下无敌,但参加武考,混个一官半职,还是绰绰有余。到时拉出一帮人马,也好去攻打天水阁主,救下盈袖。就算只是朝夕相处,也快乐似神仙了。至于复国大业,也是指日可待。希望令他觉得温暖,嘴角堆满了笑意。 两个人,一个冰冷,一个是火热,将宁静的夜分割成两块,背道而驰,没有交集。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声声鸡啼。独孤云望了望窗外,天已微明。他站起身,伸了伸懒腰,一不小心触到窗口的风铃,泠泠作响。欧阳雪朝他笑笑,收起竹笛,正欲起身,却跌落在地。独孤云急冲上前,也没拉住他。他挣扎着起来,身体僵直,迈不开步子。独孤云急道:“贤弟,你怎么啦!”欧阳雪额头已渗出豆大的汗珠,叹道:“是旧伤,先前被火云龙打下悬崖,骨头摔碎。后又被天水阁主打断筋脉。这不,昨日恋战太久,恰逢冬日寒气透骨,突然筋骨剧痛不已。” 独孤云扶他坐下,便去寻百花谷主。百花谷主年纪大,但喜欢早睡早起,一大早起来准备早饭去了。他循着米香,径至屋后,只见百花谷主正在盛饭,灶台下青烟尚存。独孤云走上前接过托盘道:“婆婆,侠少旧伤发作,浑身瘫软,请速去给他诊治!” 百花谷主丢下勺子,双手在衣角擦拭两下,直奔屋内。独孤云端着托盘紧随其后。 二人进了屋,一见欧阳雪已经疼得昏厥过去,心头皆是焦急。百花谷主俯下身给他把了把脉,道:“没大碍,快把米粥端来喂他喝下去。待他身子暖了,病便去了。” 独孤云放下托盘,双手托起桌子移至榻前。百花谷主托起欧阳雪,让他倚在肩头。独孤云递过米粥,百花谷主喂了几次,都失败了。欧阳雪唇口紧闭,汤水四溢。独孤云用力拨开他的嘴,才勉强喂进一口。欧阳雪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米粥全数吐出。 百花谷主边擦拭着边道:“云少侠,快去削一根竹管!” 独孤云闪身至屋后,砍了一根细竹,取下一节,飞身回屋。百花谷主接过竹管,细细察看后,将竹管塞进欧阳雪口中,然后喝了一大口米粥,对准竹管,将其缓缓吹进他的口中。 独孤云望着这温馨的情景,禁不住道:“婆婆,我觉得你特别像我的母亲。我小时候病倒,母亲就是用竹管给我喂药的。” 百花谷主听后一怔,笑道:“你少小离家,自然想念自己的母亲。” 欧阳雪腹中有了食物,渐渐醒转。睁眼时,眼前竟然坐着自己的母亲,便一把抓住百花谷主的双臂,呼道:“母亲,母亲,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百花谷主笑道:“今日倒是奇了,你们兄弟都争着来认娘。侠少,我是婆婆,看来你是病糊涂了。” 独孤云道:“贤弟,你都吓死我啦!现在看你身体无碍,这脑子怎么又出了问题?” 欧阳雪想起身下床,却是双腿用不上一点力气,骨节处似有针刺般疼痛难忍,额头又冒出豆大的汗珠。 百花谷主一摸欧阳雪的后背,冷若寒冰,惊道:“你额头灼热,身上竟是寒冷无比,这真是奇怪!” 独孤云急道:“那还有救吗?” 百花谷主一挥手,道:“别急,让我好好想想。多年前,我救下一个女子,和他的情况无异,但她是······” 独孤云见百花谷主停了下来,走到跟前道:“您倒是说下去,怎么回事?” 百花谷主叹气道:“唉!那是十多年前,一个女子怀有身孕,又受了重伤。我便将她带至百花谷进行医治,但成效不大。我便追问她为何受伤,她说是爱上了一个负心汉,还怀了他的骨肉,最后被她的父亲得知,便欲将其处死。她为了腹中的孩子,想尽办法逃了出来。但被官军一路追杀,身受重伤。不久她便生下孩子,自己却危在旦夕。她恳求我说,她本是火国人,只要把她送到火国的边境,交给官将就有救了。她说只有火国的火血丹才能救她。后来我才知道她是火国的公主火凤凰,而他的伤,就是火云龙用乾坤霹雳掌打伤的。” 独孤云问道:“那火血丹去哪儿找?” 百花谷主望望窗外道:“当然得去火国的皇宫里,那火血丹是火云龙用自己的鲜血辅以乾坤霹雳掌神功炼制而成。” 独孤云双拳紧攥道:“不管是在那里,我今夜定要盗取火血丹!” 百花谷主犹豫道:“你切莫心急,你得计划周全方可行事。我先教你一招遁地术,以备不时之需。这招唤作‘无影无形’,你只需气运丹田,幻想自己如风一样无影无形,当你觉得浑身灼热,便可瞒天过海,四处游走,无拘无束。” 独孤云内力浑厚,只练了半个时辰便已驾轻就熟。夜间,清冷。吃过晚饭,独孤云便换上夜行衣,驱马径奔火国都城。 欧阳雪心中一直在狐疑:莫非我中的是乾坤霹雳掌?婆婆说的火国公主,只有火血丹能救。我是个水国人,这火血丹岂不是无用?可是我的伤情却与那火国公主别无两样,难不成我是火国人?这公主又有一个遗孤,这遗孤去哪了?难道我就是······ 他想到这里心头一紧,急着问百花谷主道:“婆婆那火凤凰的孩子呢?” 百花谷主叹气道:“不知道。” 欧阳雪追问道:“她不是把孩子交给你了吗?” 百花谷主道:“我把孩子送给了一个农夫,便去送火凤凰。待我回来时,农夫却不知去向,孩子也找不见了。” “孩子有什么信物,或记号?” “这个······” “那我会不会是那个孩子?” “不会。” “为什么?” “你没有火国的火焰纹身。” “在哪个位置?” “肩头,右肩头,火凤凰有这个标志。” 欧阳雪赶忙捋开右肩膀,空无一物。 “别看了,你就是水国人,你的手腕处有个水滴纹身。” 欧阳雪望着那清晰的水滴纹身,也就不再怀疑。 且说这独孤云飞马驰奔了两个时辰,便到了火国的宫城。他将马拴在一颗老树上,走至城墙下,跃身而上。他蹲下身子,四下细望。一班班巡逻的人马,手执长枪,来往不绝。他沿着城墙而行,寻得一个僻静之所,翻身而下,倚在一座假山后,静候换班时趁虚而入。远望这宫城里,灯火照耀下,富丽堂皇。中间一座塔型巨殿,就是火云龙的老巢。 约么过了半个时辰,巡逻的士兵也未换班。独孤云心头焦急,却也没法。正在这时,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走过来,他心道:“大事不妙!”他轻轻一跃,飞身至山腰,双手抱住凸起的石棱。只见那士兵将长枪靠在山边,接着是一阵哗哗的水声。他心中暗笑:机会来也!他飞身下来,一掌拍在士兵的头顶,那士兵顿时晕倒。他三下两下将士兵的兵服脱下,自己穿戴完毕,执起长枪加入了巡逻的队伍。 更鼓咚咚咚敲过三下。他望望天,料想已到半夜,火云龙定在熟睡,便偷偷离开列队,溜进火云龙的神龙塔。这神龙塔内火焰般通红,里面竟没有一个护卫。他沿着墙壁察看个遍,一无所获,便沿着楼梯爬至二层。这二层却以白色为主,一股股冷气频频袭来,他打了好几个冷战。细看时,东南西北是是四个石门,门上分别写着金木水土四个蓝色大字。唯独没有见到火字门。他见中央地面刻着八卦太极图,便走至正中。脚底发出轰轰声响,接着开始震动旋转上升。他又惊又喜,大概升至七八米处停了下来,只见一个鲜红的火字映入眼帘。他喜在心头,径直上前,刚至门口,就有一团火焰喷薄而出。他一个后跃,石门便吱吱扭扭地开了。他走了进去,四面墙壁满是木头抽屉。他冲上前细细察看,在面南靠北的一坐石樽上放着一个蓝漆方匣,盖子上赫然写着火血丹。他伸手去开盖子,里面摆放着九枚红色丹丸。他伸手便取了一枚,还没收回手,就听身后有人哈哈大笑道:“胆子不小呀,来者何人,火龙塔都敢闯?” 独孤云一惊心已提至喉咙,双眼圆睁,屏住呼吸,嘴唇开合了两下,却出不来声音。他只等那人上前,也好伺机逃脱。 光滑的石壁隐约映出那人的身形,他身着红色袍子,袍子上绣着一条金龙。独孤云确信这便是火云龙,他合上木匣的盖子,转身颔首道:“拜见国王万岁,小的不是什么毛贼,只是刚才见有生人闯入,便前来察看。” 火云龙怒道:“生人?我看你就是那个生人!” 独孤云见搪塞不过去,就闪身开溜。刚跑至门口,就觉身后双掌袭来。回头看时,竟是两条火龙驾着黑风咆哮而至。他来不及躲闪,被重重地击中后背,身子嗖地破窗飞出,伴着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从空中坠落,落地的瞬间,他只觉周身剧痛,昏了过去。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锁上铁链,绑在石柱上。周围燃着四个火盆,四下也无人。他挣扎了几下,却无济于事。右手攥了两下,发现火血丹尚在,心中暗喜。他暗运内力,却也奈何不得这铁链的束缚。 他凝望着火盆,不知如何是好······ 第十六章危机重重 雪凝处红梅绽,叹只叹一枝独秀。 空谷深幽兰开,怨只怨无人眷留。 峭壁险翠竹立,恨只恨长路漫漫。 长篱下**满,怪只怪危机重重。 孤独,看不到敌人的孤独。 忧伤,寻不得自由的忧伤。 独孤云摇了摇冰冷的铁镣,哗啦作响。火盆里的火炭依然通红。他腹中空空,全身剧痛。醒了睡,睡了醒。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密室也无一人出现。他想:这必定有什么阴谋,不打不骂,置之不理,定是诱敌之计。但愿婆婆不会上当。 他刚想到这里,只觉脚下咚咚作响。接着地上一块木板向上拱起,木板移开的瞬间,百花谷主现了身。他惊讶地双眼圆睁,还未说话就被百花谷主捂住了嘴巴。 百花谷主使了个眼色,凑到耳边道:“莫要出声,东西找到了吗?” 独孤云长舒了口气,道:“找到了,在我手里。” 百花谷主接过火血丹,揣在怀中,疑道:“你怎么被抓住了?不是教你‘无影无形’了吗,怎么不用?” 独孤云气道:“不是我不用,而是我还没来得及应付,就已经被打出窗外。” 百花谷主关切道:“你和火云龙交手了?” 独孤云叹道:“交手?我还没来得及上手,他就将我打晕,不省人事了。” 百花谷主边解绳索边道:“好吧!我马上救你出去。” 突然,闯入二十多个喽啰,接着是火云龙哈哈大笑着走了进来,喝道:“等你等得很久了,快给我拿下!” 这群喽啰一哄而上,百花谷主见势不妙,便用了一招‘游龙惊凤’,在人群了穿梭几个来回,霎时不见了踪影。 火云龙无奈地摇摇头,叹着气离开了密室。独孤云也只得静观其变。眨眼间三日已过,独孤云却是滴水未进,面色惨白,浑身无力,命在旦夕。 午夜时分,独孤云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仔细聆听,门吱扭一声开了。他睁眼间,见一个蒙着面纱的红衣女子,提着一个竹篮,正朝他走来。朦朦胧胧他也看不真切。那红衣女子先是放下竹篮,取出水壶倒了一碗水,用小勺喂了他几口水。接着又端起一碗米粥,耐心地喂着他。 一盏茶功夫,独孤云有了气力,头脑也清醒许多,便道:“你是谁?姑娘!” 女子用纱巾拭了拭他的嘴角,笑道:“都已至不惑之年,还叫什么姑娘?别多打听,养好伤是上策。” 她说完拂袖而去,密室里还残存着几丝微香。 独孤云忆起百花谷主的话,料定这红衣女子该是当年她救下的火凤凰。如此看来,她还是个善良的女子,不像火云龙那般凶狠残暴。 几日来,火凤凰将一日三餐准点来送,独孤云元气基本恢复。这一日,天刚黑,独孤云正摇动着铁链,试图用谷主教的无影无影脱身。试了几次,也挣不脱锁链。心中诧异:是我功力不够,还是这锁链坚固?正迟疑间,欧阳雪与百花谷主现了身。独孤云喜道:“比武之日将近,你们终于来了,贤弟你没事啦?” 欧阳雪道:“这要感谢你的火血丹,却害你受了如此苦处。”百花谷主道:“不要聒噪,侠少快取傲雪神剑破断这铁链。” 欧阳雪气运丹田引出神剑,手指比划两下,火星四溅,铁链噼啪碎裂一地。三人相视一笑,正欲离开,却听到外面脚步声传来,接着闯进一群士兵,他们齐声道:“水国余孽,你们被包围了,速速束手就擒。” 百花谷主双手一挥,让大家退后,她运出全部功力,想用一招‘遮天蔽日’,带大家离开,可是她双手合十,大喊一声‘遁’,四下看看,大伙纹丝未动。百花谷主额头冒出了汗珠,脸膛通红。 众喽啰哄堂大笑道:“老东西,你的神功不灵啦!哈哈!” 百花谷主喘着气道:“今日就是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能让你们这群混账东西逍遥一刻!” 几人想不通,昔日里纵使是铜墙铁壁也未曾困住过百花谷主,而今天遁地术运了再三,也杀不出一条血路。 百花谷主气急败坏地胡乱发力,整个密室地动山摇,各种物拾翻飞碎裂,烟尘斗乱,可是墙壁连一点裂痕都没有。 百花谷主收了掌风,破口大骂道:“火云龙你这个老匹夫,真是卑鄙,你快给我滚出来,我要与你血战到底!你真有本事,就明着来,别搞这些阴谋诡计。” 独孤云与欧阳雪听得摸不着头脑,就拉住百花谷主问道:“婆婆,你的遁地术??????” 百花谷主气道:“火云龙这老匹夫为了破我的遁地术,竟然把整个密室安装了金刚丝网!” 独孤云道:“那可怎么办?” 欧阳雪道:“我们跟他们拼了!” 百花谷主道:“以我们三人之力也未必有胜算。” 独孤云道:“看来今日我们是凶多吉少,难逃生天。” 众喽啰哄笑道:“是必死无疑!” 百花谷主摇摇头,长吁口气。 就在这危急时刻,从屋顶垂下一根绳索。三人仰头一望,竟是之前的红衣女子。他们攀绳而上,至屋顶时,红衣女子盯着百花谷主道:“你??????你是??????” 百花谷主哑着嗓子道:“多谢女侠出手相救,今日不便闲谈,他日有缘再见。” 独孤云与欧阳雪也打了个拱,与百花谷主御着轻功飞出城外。而欧阳雪还不住地回望,心中纳闷:那个女子从未见过,怎么倍感亲切。 独孤云拉他一把,一路北行,直奔半溪山。 欧阳雪打量一下独孤云道:“你吃了那么多苦头,怎么似乎丝毫无碍。” 独孤云道:“自有贵人相助,那个红衣女子每天给我送衣送饭。我猜想她就是火国公主火凤凰。” 欧阳雪惊道:“她,她就是火凤凰,那他的孩子?” 百花谷主摆好菜肴,道:“别胡思乱想啦!快快吃饭,为云少侠接风洗尘,也庆祝侠少大病初愈。” 独孤云走到百花谷主跟前道:“我也中了乾坤霹雳掌,怎么没有侠少那么重?” 欧阳雪听到此更是惊讶道:“什么,你也中了乾坤霹雳掌却无大碍?” 百花谷主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得感谢你腹中的两件宝贝。” “什么宝?” “五行丹和火魂丹。” 三人边饮边谈。转眼到了天明,谁也无半点困意。于是撤掉碗筷,一起商议比武的事。 百花谷主道:“如今,火国豺狼见到我们肯定会斩尽杀绝,我们必须乔装改扮才能进城。” 欧阳雪道:“我们不如扮成母子。” 独孤云道:“那倒是好,可是我们生得哪像母子?” 百花谷主道:“那就扮作师徒,我可以给你们兄弟易容,干脆就扮成孪生兄弟,我扮作你们的师父。” 二人默许。 百花谷主走进屋内去准备面皮行头。 独孤云走至院中,揣摩着释怀刀剑诀的真意。欧阳雪吹着竹笛,二人一静一动,相得益彰。 半个时辰过去,百花谷主喊道:“一切准备停当,你们二人快扮上吧!” 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进屋。只见床上放着两套衣服,一黑一白。欧阳雪取了一身白色穿上,风流倜傥,翩翩儿郎;独孤云取了另一件黑衫穿好,沉稳干练,威风凛凛。百花谷主命二人坐下,她从桌上取下两张半透的面皮,分别贴在二人脸上。接着左掌对着欧阳雪,右掌对着独孤云,运了运内力,让面皮贴合坚固。不大功夫,百花谷主笑道:“你们简直是一对孪生兄弟!” 二人站起身对镜而视,一同惊道:“真是一模一样!” 百花谷主眉梢轻挑点头道:“侠少你就化名为百花雪,云公子就化名为百花云,而我就化名为百花香。” 独孤云哈哈笑道:“听起来这名字秀气,感觉我与贤弟似是女子。而我们三个便是同胞姐妹一般!” 欧阳雪正色道:“兄长莫笑,我们有幸投到婆婆门下,就别计较那么多啦!” 百花谷主轻咳道:“那就快叫师父吧!今日我自立门派百花派,你二人便是我门下开山弟子,唤作黑白双龙。雪儿一定要助云儿打退一些高手,最后让云儿顺利进入决战,方可保云儿胜出。” 言罢三人各自收拾行李干粮,寻得三匹快马,连夜赶至水国的都城。天尚黑,借着灯火能看到昔日繁华的水都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由一层层驻扎的士兵守卫的破败空城。 三人也没多想,只是这火云龙出于什么将武状元大会设在水都,却不是火都。这恐怕也为他们的计划埋下隐患。 天明,天却阴森森的,城中广场空荡,也没有什么人影。 百花谷主疑道:“今天的比武恐有不妙。” 欧阳雪也摇头道:“八成是个陷阱。” 独孤云面色凝重,眼神坚毅,却是一句豪言:“不管他火云龙设什么全套,我都会给他一一打破。” 广场中央高大的擂台周围已是彩旗高挂,擂台背面设置了考官的位子,上方檐上写着:武状元选拔大会。檐下正中大门紧闭着。 没多久,大门开了。火云龙随着仪仗队伍款步而出。走至主考官的位置,四下望望,慢慢坐下来。这时,一人走至台前,一身黄衫,面色诡异。独孤云心头一惊,小声道:“这就是沙无情。” 只见沙无情走至擂台中央,放声道:“今日是国王选拔护国大将的日子,也是三年一次的武状元选拔的日子。希望各路高手各显其能,踊跃参加。但要做到点到为止,分出胜负便罢,不可重伤对手。有请各路高手。” 两个红衣喽啰便打开会场南门,百花谷主引二人径直擂台下。身后隐约来了几个人,也不是什么高手。独孤云心中窃喜,抬头看时,从北门走进二十个红衣武士。 百花谷主轻喝道:“这老匹夫,可是没安好心。你们二人千万小心,今日却有古怪。” 第十七章险象环生 风摇残枝枯叶落,日下幕垂月痕冷。 黄沙席地池水乱,墨云漫天孤城耸。 茅舍空空烛光淡,佳酿清清朱颜醒。 梦里梦外皆是客,何时再续旧时情。 顿时,狂风大作,尘沙漫天。 欧阳雪四下望望,参加比武的人并没有增多。 那沙无情道:“各路高手速去考官处报名,也便分组过招,选出绝顶高手。” 百花谷主只身前去报名,名册上竟早已写好二十人的名字。估计就是那二十名红衣武士。她写上百花云和百花雪,转身时见到身后只有三五人。她心里琢磨,这比武场确实冷清,今日必有一场鏖战。 片刻之后,沙无情道:“比武正是开始。” 眨眼间,已有一个红衣武士翻身上台。只见他虎背熊腰,两腮胡须浓厚,两眼露出凶光。他握起双拳就如两个铁锤,对碰两下,吼道:“我乃沙海派海无敌,谁敢上来送命!” 他刚言罢,就有一个灰衣男子飞身跃到台前,他骨瘦如柴,眼窝深陷,两只白眼珠凸显出来,似乎是他娘亲给后按上去的,一不留神就会滚落于地。只听他掩面深深咳嗽几声道:“休出狂言,让我枯木派木如石会你一会。” 海无敌大笑道:“就你这身形,还木如石,我看就是木如柴。” 木如石并未言语,只是轻踱几步,身体轻悬至半空,一个横空出世,他瘦削的身体竟如一把利剑直刺向海无敌的腰眼。海无敌没有防备,正中要害,噔噔噔后退十几部,捂着肚子,喊爹叫娘,蹲坐于地。 火云龙面色骤变,与沙无情耳语几句。沙无情便走到台前宣布道:“第一组,木如石胜!” 接着上来一个面皮白净的红衣武士,安静的眼神里透着一种自信。他不善言语,只是站在那里如一株屹立的白桦树。只道一句:“白面书生,玉飞龙。” 紧跟其后,跃出一个驼背老者,须发全白,长胡须在风中飘动,也不失几分潇洒。他拄着绿竹杖,道:“老夫白须尊者会会你这小蚯蚓。” 白须尊者话音刚落便举杖向玉飞龙当头劈去,玉飞龙只是上身一转轻松躲过。随即白须尊者挥着绿竹杖咻咻声不断,就如雨点一般击出。可是这玉飞龙宛若一条游龙在竹杖的缝隙里自由穿梭,二百个回合过后,未分胜负。 白须尊者也不见一丝气喘,倒是越战越精神。而那玉飞龙额头溢出汗珠,有些体力不支了。他便突然停下来,白须尊者见状也停了手,哈哈笑道:“小蚯蚓,认输了吧!” 玉飞龙听后瞥了他一眼,一个急转身,甩出三颗钢钉,正中其面门。白须尊者躲闪不及,一下跌下擂台。 独孤云飞身上前,一把扶住他,道:“老人家没事吧!” 只听那白衣尊者道:“谢谢云少侠。” 独孤云一把放开他,闪到一边道:“快说,你是谁?” 只见那白须尊者诡异地一笑道:“连我都不认识?” 百花谷主和欧阳雪惊出一身冷汗,寻思怎么这么快就被识破了,便没敢上前。 独孤云仔细打量那白须尊者,面皮细嫩,不像是老者,却似个姑娘。再望其双耳竟有耳洞。风吹过,还能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他立刻断定眼前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天水雨,便道:“雨师妹你怎么来啦?” 天水雨双眼放光,眉梢挑得老高,道:“云哥哥,我怎么不能来,我是来帮你的!” “那你没有伤着吧?” “没有。” “盈袖,不,师母近日可好?” “那是你师母,有你师父操心,干你甚事!” 独孤云突然窘住无言以对,他是多么关心水盈袖的状况,竟痴想从她口中得知消息,岂不是痴人说梦? 他抬头看时,欧阳雪已在台上,正舞动着傲雪神剑与一红衣壮士斗得不可开交。细看来,那红衣壮士生得眉清目秀,皮肤却是黝黑。额头脸颊棱角分明,身材高大魁梧,但就其行动言语看来,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貌似欧阳雪占了上风,实际上这个少年面对他凌厉的攻势,应对自如。欧阳雪因身体刚恢复不久,体力有些不支。只见那少年却跪倒在地,双手按于膝盖之上,昂首咆哮,声如惊雷,大地也跟着轰鸣。最后他猛一发力,释放出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欧阳雪击出十丈开外。百花谷主见势不妙,来了一招脱笼之鹄,飞身上前,一把接住欧阳雪,随之趔趄几步,方才站定。独孤云与天水雨也冲上前来,急切道:“没事吧?” 欧阳雪面色惨白叹气道:“本想助云兄一臂之力,没想到······唉!这是什么武功?” 百花谷主道:“是狮吼功,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后的功力!” 欧阳雪道:“他是谁?” 百花谷主道:“好像是叫什么啸西风。” 二人正言语间,独孤云已经冲上擂台。对面是一个矮子,面色通红,着一身青衣,手执一柄短刀。好似一个孩童拿着短刀玩耍,看着有些滑稽,却也让人不敢掉以轻心。独孤云便按兵不动,等着矮子主动来攻。 矮子哈哈一笑,道:“今日我先自报家门,也让你死个明白,本人便是变身王——高大人。” 独孤云听着名字稀奇,微微一笑道:“本人百花派——百花云,请多指教。” 矮个子高大人站在原地,胳膊倏地长到七尺长,举刀便刺将过来。独孤云没想到他的胳膊突然变长,险些被赐个正着。他便退后几步,暗运内力,运出刀剑,就如飞出的金龙玉凤,直冲向高大人。这高大人也不躲闪,刀剑嗖地穿过他的胸膛,瞬间出了两个大洞,转眼又愈合如初。刀剑回转击回,高大人一团身,变成了拳头大小的肉球,刀剑刺空。独孤云心中惶急:天下竟有这般奇异武功! 于是他将刀剑啪啪啪连退出三下,陆续飞出三龙三凤,直刺向高大人。那高大人双脚岔开一伸腰,个子找到几丈高,刀剑从其胯下飞过。独孤云找不出破绽,心中如火燎。 百花谷主高喊道:“快用‘山重水复’,将他绑住!” 独孤云一听,没加思索,便猛一发力,双手翻转,那刀剑便绕着高大人腰身飞旋,就如两个飞旋的金刚圈将他捆住,再也动弹不得。 独孤云涉险得胜,暗自窃喜,喜的不是取胜,喜的是他的释怀刀剑诀技艺精进,喜的是马上就可以救出盈袖和她团聚。 经过几轮激战,擂台上就只剩下四人,啸西风对阵木如石,独孤云对阵玉飞龙。 啸西风胜了木如石便是意料之中,他的狮吼功能喝退千军万马,一两个高手又岂是他的对手? 只看那独孤云大战玉飞龙,天水雨声嘶力竭的喊着:“打败他,打败他······”金龙银凤与白龙缠搅在一处,分不出彼此。 约么大战了四百个会合,二人都未分胜负。欧阳雪心头懊恼,焦急却也没奈何。百花谷主道:“云少侠的刀剑诀尚不纯熟,待我助助他。” 只听百花谷主喊道:“用你的‘青山依旧’。” 独孤云脑海中闪过“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随之将刀剑倒竖立于玉飞龙的头顶,左手将银剑运起,在他的周围飞旋画着圆圈。玉飞龙看得是眼花缭乱,独孤云右臂有些酸痛,见玉飞龙正惊诧,便猛沉右臂,空中的金剑闪过一道金光后从他的头顶直刺入他的身体。玉飞龙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呕血倒地。 就如百花谷主所料,独孤云要只身迎战啸西风,那更是一场摧枯拉朽的恶战。 沙无情将啸西风唤至身边,耳语一阵,又将他拉至火云龙身边一再叮嘱。 独孤云独自站在擂台上等待,他牢记着百花谷主的话,要先抵住狮吼功的气流,在他收势时,疯狂攻击,让他无还手之力。啸西风几个腾跃,飞至台上,两人各自打拱致意。 独孤云注视着啸西风,他犀利的眼神掩藏着必胜的勇气。啸西风挥舞双臂运功,一个俯身前冲,将全部力量吼出。只见擂台震动,栏杆断裂,就连四周的彩旗皆是七零八落。气流直窜向独孤云。独孤云白发横起,衣衫抽动,双目纵泪,面皮欲被撕裂。他尽管运足内力定住自己,但双脚还是缓缓向后移动,无法控制,心神大乱。百花谷主在台下呼道:“屏气凝神,快用第八式‘坐看云起’!” 独孤云身体已经移至台边,他口中默念:“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只见他双手合十,盘膝而坐。在猛烈的气流冲击下,他睁大双眼,望着啸西风,无比安然。 啸西风看不出端倪,只一犹豫,气力锐减。独孤云飞身而起,跃至半空,双掌一通乱拍。啸西风就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功。独孤云双掌合十刀剑合一,一个俯身下沉,双掌狠厉拍下,口中念道:“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啸西风集中不了内力,双目圆睁,只得眼看着双掌重重地拍在他肩头,他扑通跪地,嘴角溢出鲜血。独孤云忙收了掌势,飞身过去,搀扶他起来道:“这位兄弟没事吧?” 啸西风抹掉嘴角的血渍,笑笑道:“若不是兄长收了内力,恐怕我早已小命呜呼了。多谢手下留情。” 这时,全场人都站了起来,高喊着:“百花云,百花云······” 火云龙却是眉峰紧锁,眼露凶光,朝沙无情做了一个手势。 沙无情上台呼道:“今天的比武就到此结束,百花云就是胜者,荣登金科武状元,御赐火国护国大将军,赐予金银万两,良田万顷,豪宅一座。请状元郎接铠甲帅印。” 独孤云一时蒙住,一切来得太快了。他接过铠甲帅印,朝台下一望,独孤云和百花谷主正朝他挥手,却不见天水雨的影子。 他正欲下台,却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瞬间,眼前闪出几千精锐武士,他们身着一身红色铠甲,手执长枪。城墙上万千弓弩手也是剑拔弩张。 百花谷主哎呦一身道:“大事不妙,有埋伏!” 欧阳雪正欲上前,被百花谷主拉住。独孤云还没做出反应,一张金丝网已经从天而降。沙无情吼道:“快给我拿下,关进天牢!” 独孤云瞬间经受两个霹雳,被震得两耳轰鸣,所谓的大喜大悲也不过如此了。 原来这火云龙就是想借比武之际,诛杀独孤云,追查玉玺下落,但独孤云却难以知晓,还在猜想是谁泄露了天机。 一切来得太快,独孤云望着天牢外点点晚灯,心中却是无限凄凉。没想到这次又是火凤凰出手相救,她早已飞鸽传书给百花谷主,叫她们准备好快马,在城外接应。 火凤凰趁火云龙熟睡,偷来天牢的钥匙,又给独孤云寻了一身喽啰的衣服。她打开天牢的大门,给他换上行头。将他引致后花园。正在独孤云道谢之际,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只听他们喊道:“犯人逃跑啦,犯人逃跑啦!” 火凤凰稳稳神道:“少侠,只能送到这儿啦!你快走吧!” 独孤云深鞠一躬道:“公主小心,您的大恩日后再报!告辞。” 言罢,他暗运内力,一招‘无影无形’,瞬间钻入地下,穿过城墙,直至城外,与百花谷主和欧阳雪会合。 欧阳雪道:“又是火凤凰救了你吧!” 独孤云道:“是呀,她也是个侠义女子!” 百花谷主道:“先别多说,逃出去要紧!” 城内沸腾着,火光四起,呼声不断。 三人骑上快马,消失在夜色中······ 第十八章又入虎穴 春红已逝,细雨无情。廊前草绿,檐上飞燕,还是旧时模样。幽境独往雾清冷,高猿轻啼欲断肠。 锦帐尚暖,微风有意。梢头皓月,空中星斗,尚有几许韶光。小桥横陈水自流,佳人低语入梦乡。 ——《盼重逢》 天明。雾重。 独孤云在比武之后,心中苦闷,营救盈袖的计划全部落空,整日里举着酒囊闭门不出。 欧阳雪深知他的心事,却也奈何不得。他的惆怅也少不了多少。他想和盈袖再续前缘,已是痴人说梦,阴差阳错,盈袖已深爱着独孤云,他的面具哪有摘下之日。他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可又能到哪里去探寻。天地之间,他觉得自己甚是多余。倒是有些羡慕独孤云,命运再多舛,还是有人记挂着,而他又有谁在意呢?若盈袖知道他就是欧阳雪,还会记得当初的约定吗? 想着这些,欧阳雪心中酸楚,便到内室取了两坛酒。望着窗外,尚有些薄雾,他便走至檐下,倚栏独酌。 这一刻,两个伤情的男子,一样的苦楚,一样的迷惘,却不能把酒对饮。情感的事强求不得,却因为这,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 三口两口,欧阳雪饮尽了两坛酒。腹中灼热,两腮涨红,若不是有雪花面具相隔,定是惨不忍睹。他平躺在冰冷的地面,寻求一丝的清醒。 百花谷主张罗好早饭,见云、雪二人没有动静,便起身去叫。走得急,一脚踩在地上欧阳雪的腹部,险些摔倒,后心冒出冷汗。回头看时,欧阳雪竟毫无觉察,嘴唇开合两下,睡得正熟。百花谷主望望栏下,正歪坐着两个空空的酒坛,禁不住叹气。 她爬起来,见独孤云的房门虚掩着,便喊道:“云少侠!”没有回应,她欲进屋看个究竟。刚迈过门槛,两眼惊呆,只见独孤云两脚搭在桌上,身子躺在长凳上,头向下垂着要碰到地面了。酒坛七八个零散地滚落一地,屋里漫着浓烈的酒气。她蹚开酒坛,走到近前。只见独孤云脸色红紫,嘴角淌着口水,还支吾地喊着:“盈袖,是我没用,盈袖······盈袖······” 百花谷主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两个少年儿郎,正是无忧无虑的美好年华,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国仇家恨。怎能承受得了呢?可是他们没有选择,这是他们的宿命。 她再也不能容忍他们如此消沉下去,便去山脚下提来两桶冰冷的溪水。走到欧阳雪身旁,咬咬牙,满满一桶水倾泻而出,浇在欧阳雪白色的长衫上,坚硬的面具上。瞬间,他猛地站起,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嘴里叨念:“怎么啦?下雨啦!” 百花谷主见他都没张开眼,便道:“出人命啦!快提着这桶水,去浇醒屋里另一个酒鬼!” 欧阳雪这才回过神来,抹去脸上的水,望望百花谷主那急切的眼神,还带着滚动的泪花,躬身道:“婆婆,是我不好,让您担心了!”说罢,就提起水桶,径直入屋,带着一种快意,将水沿着独孤云的脚倾倒出来,水流过膝盖,漫过腰身,洒在他的脸上。 独孤云并没有醒来,而是长大嘴巴喝着水,还不住地赞道:“好酒,好酒!”百花谷主走到近前喊道:“云少侠,醒醒啦!” 独孤云丝毫没有反应,又睡熟了。 欧阳雪面色焦急道:“这可怎么办?” 百花谷主长叹道:“再提两桶水来,他比你中毒深,满口盈袖盈袖的。我知道你们兄弟两个对盈袖一往情深,但不能强求,要盈袖自己去选择。况且大敌当前你二人当互相协助,岂能为儿女之情而自暴自弃?” 欧阳雪听后如梦初醒,歉意道:“婆婆说的是。”他提起两个水桶又打来冷水,气喘吁吁地道:“婆婆都倒上呀?” 百花谷主怒色道:“对,全倒上,不信浇不醒他!” 欧阳雪便接连将两桶水倒出,独孤云就如一块黑石被瀑布砸中,水花四溅。独孤云一下惊醒,滚落在地,“哎呦”一声站了起来,神色慌张道:“我掉到湖里啦!好冷呀!” 欧阳雪笑道:“是呀,这不刚把你捞上来。” 百花谷主正色道:“侠少休要胡言!你们两个快去洗漱,换上衣服,速来吃早饭,我们还要去天水阁!” 二人齐声道:“去天水阁作甚?” 百花谷主抬眼望望二人,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去准备。 三人饭毕,红日已经升至树梢。因是初春时节,尚有几丝微寒。阳光透过竹墙射入屋内,让简陋的竹屋,增添了无限光辉。 百花谷主道:“我有一个怀疑。在比武时,谁发现天水雨那个丫头离开了?” 独孤云道:“我只顾得比武,并未留意。” 欧阳雪笑道:“八成她是见势不妙,溜之大吉了。” 百花谷主疑道:“会是这样吗?除了她知道我们的身份,哪有旁人知道?那么火云龙怎知我们的身份的?不是咱们走漏了风声,就是那丫头干的。” 独孤云道:“应该不会,上次在天水阁遇险,是她舍命相救的。” 欧阳雪无语。 百花谷主道:“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她又心怀什么鬼胎?” 独孤云也陷入了沉思。 欧阳雪道:“行走江湖,还是小心为妙。我们光猜测没用,不如杀上天水阁,问个究竟!” 三人便收拾好行囊,迎着朝阳北行。 约么过了三个时辰,三人行至斜阳山脚下。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射出,斑斑点点,清凉中带着几丝暖意。 三人有些饥肠辘辘,却未寻得昔日的客栈。独孤云在瀑布后的洞口进出两次,竟无一个人影。他嘴里咕噜着:“这么重要的入口,却无人把守,真是奇了怪。” 欧阳雪道:“难道天水阁出事了?” 百花谷主笑道:“这是我巴不得的事。” 独孤云正色道:“不可能,这里连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欧阳雪惊道:“八成有诈。” 百花谷主道:“他这是请君入瓮!” 独孤云冷笑道:“哼哼,那我们就把他的瓮打个粉碎!” 百花谷主道:“千万不可鲁莽。那老匹夫是想寻找玉玺的下落。他貌似与火云龙交好,其实是想利用他。他得到玉玺便可独霸武林,甚至是称雄天下。只要我们不说玉玺的下落,他也奈何不得我们。” 欧阳雪道:“这玉玺不是早被您藏于深潭,怕他知道了,也不能取出。” 百花谷主道:“那当然,这是我的独门绝技。” 独孤云道:“我们如果就这样闯进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欧阳雪道:“将计就计,你是说我们就以进献玉玺为名,光明正大地进去?” 百花谷主担心道:“这也可一试,但那老匹夫狡猾得紧,定会发现破绽。” 独孤云道:“我们找工匠刻一个传国玉玺,那老匹夫也未见过真的,肯定能瞒天过海。” 欧阳雪道:“再过两个时辰便会天黑,我去寻个工匠刻个假的,借着天黑正好蒙混过关。” 独孤云道:“那我和婆婆四下打探一下,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也便救出盈袖脱身。贤弟就快去刻制玉玺。” 独孤云引百花谷主巡视了一遍后山的小路,也是无人把守。二人心头窃喜,返身至洞外古树下歇息。 夕阳西斜,欧阳雪策马归来。他翻身下马,打开包裹,一枚玉玺呈现在眼前。独孤云轻轻托起玉玺,左右细看,喜道:“这不会是真的吧?这工匠的手艺真是精湛。” 百花谷主接过来道:“果然做工精细,真是惟妙惟肖。” 欧阳雪道:“我寻的工匠可是当今天下第一雕刻师,唤作巧夺天工——了无痕。” 百花谷主边听着,边包好玉玺,送到欧阳雪手中,道:“一会儿我们三人进入天水阁。侠少去进献玉玺,拖住那老匹夫。云少侠对里面可以说是轻车熟路,我与他去救公主。最后我们在后山会合,那里有一条小路,无人把守,可以顺利逃脱。如有不测,我们就各自杀下山去,在二里外的绿竹林汇合。” 言罢,欧阳雪捧着玉玺,在独孤云的提醒下,行在前面,百花谷主紧跟其后。 约么走了百步路,眼前出现一座石林,借着月光,隐约能看到路。欧阳雪正欲继续前行,独孤云一把拉住他,小声说道:“贤弟且慢,这里有些古怪。之前不曾有这石林,定是有埋伏。我们查看一番再走。” 百花谷主走上前道:“跟我来,多加小心。”二人也很诧异,百花谷主似乎很熟悉这里的路。 又行了数十步,独孤云隐约听到隆隆的雷声,他忙道:“谷主速速止步,我听到假山移动的声音。” 百花谷主停住脚步,伸手摸一下石头,手也跟着震动。她忙收回手,嗤笑道:“果然在动,看来这老匹夫给咱们准备了八卦阵。” 欧阳雪奇道:“这老匹夫竟然还会用诸葛孔明的八卦阵?” 百花谷主道:“看来我们真的遇到麻烦了!” 独孤云气道:“管他什么阵,我就用释怀刀剑诀一一打碎这烂石头。” 他边说着,就开始挥舞双手运力,却见周围假山聚拢而来。他还没运出刀剑,就见从山石上刺出千万利剑。 三人马上背靠背紧贴在一起,假山继续靠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围火把点起,顿时灯火辉煌。接着是一阵喊声冲天。借着火光细看时,他们竟被千军万马包围了。三人正欲运轻功脱身,空中已经飞下一张黑网,三人顿时成了瓮中之鳖…… 第十九章爱的代价 花开时雨重来,叶落尽云已散。月满佳人何处?霜寒君子归还。欲乘风至九霄,叹俗骨凡胎怎入仙班。汝在天之涯,吾在海之角,却是再聚难。笛声悠悠几多愁,长夜漫漫不成眠。 冷风不似冬日般冰冷,却也没有春日般温暖。 独孤云见势不妙便大声道:“师父,师父!切莫动手,我们是来进献玉玺的。” 欧阳雪四下望望,不见天水阁主的身影。百花谷主便骂道:“天水阁主老匹夫,快快现身,平日里嚣张跋扈,今日怎么缩起头来做乌龟!” 接着传来一阵狂笑,便见天水阁主大步而来,放声道:“今日沦为阶下囚,一个来认师父,一个破口大骂。哦,这里还有一个蒙面不见人的。”欧阳雪冷冷道:“本人光明磊落,不像有人装鬼面人,尽做亏心事。” 天水阁主不语,身后闪出一人,他身穿金色铠甲,手执方天画戟,大喝道:“少说废话,给我放箭!”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火国御林军首领沙无情。众兵士搭箭开弓,雨点般的箭咻咻地飞来,三人奋力档箭。 正在这危急时刻,天水雨冲出,喊道:“住手,快住手!他们已经插翅难飞,不如夺下玉玺,将他们关入大牢,再商议如何处置。” 天水阁主心中盘算:我得到玉玺便罢,如若动武,可能损兵折将。不如说服他们为我所用,也免了一场兵戎相接。他想到这里,便道:“说得有理,雨儿,快去取玉玺。” 沙无情也不好阻止,天水雨走到近前,道:“云哥哥,你受苦啦!快把玉玺给我。” 欧阳雪怒目骂道:“少装好人,若不是你出卖我们,也不至于如此。” 天水雨道:“你们误会我了,真的没有此事!”她急得眼含泪花,一连叹气。 独孤云笑道:“对对,是误会,是误会,雨师妹给你玉玺。”他从欧阳雪手里取过玉玺,就递给了天水雨。 天水雨接过玉玺,正欲转身,欧阳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尖叫一声,玉玺扔了出去。天水阁主一个飞身接住。 欧阳雪吼道:“老匹夫,玉玺已经给你,快放盈袖出来,不然杀了你的女儿!” 沙无情道:“雨儿,你太慈悲心肠了,人家不领情。如今我带来十万铁甲军,你们再折腾也是徒劳!还想跟我们谈条件,快快束手就擒。” 独孤云给欧阳雪递了个眼色,但他不解其意,看看百花谷主,谷主点点头,他便松了手。 沙无情冲上前,拉住天水雨的手,一跃飞出数丈。天水雨一直盯着独孤云,脚未站稳,跌在沙无情的怀里。沙无情顺势将她紧紧一搂,天水雨气得挥手便打,沙无情边躲边退。 天水阁主喝道:“别闹了,快回房去!” 天水雨回望独孤云一眼,回房去了。天水阁主命护卫将三人绑下,沙无情押送三人进了大牢。天水阁主手捧着玉玺回了房,借着烛光仔细端详,心里美得乐开了花,竟未发现破绽。 三人被关进大牢,因腹中无物,感到这初春的夜晚分外寒冷。 欧阳雪望着窗外,月亮已经爬上树梢。他觉得天水雨最值得怀疑,却也不想和独孤云争辩。独孤云看出他的心意,便道:“我不是轻信天水雨,你忘记当初我是如何逃出去的?是天水雨救我出去的。暂且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眼下要想脱身,她是唯一的希望。” 百花谷主道:“你想再用一次美男计?” 欧阳雪若有所悟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你佯装和她重修于好,让她救我们出去,也好找到公主的下落。” 独孤云道:“也只能这样试一下。” 百花谷主道:“就怕那丫头不敢再来。我们得尽快行动,一旦玉玺的事情败露,别说救出盈袖,我们三人也是小命不保。” 没多久,牢门吱扭一声,闪进一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天水雨。 独孤云赶忙站起身,殷勤道:“雨妹,你还好吧!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我们都饿得不行了。” 天水雨道:“这会子想到我了,说,你们到底为何上山?” 独孤云不假思索道:“来找你呀?上次比武时,慌乱之中不见了你的踪影,我放心不下,就来天水阁寻你。” 天水雨道:“云哥哥怎么也会花言巧语啦?” 独孤云笑笑道:“哪有花言巧语?本来想参加比武,考个功名,谁想差点送命。不如把玉玺献给师父,这也算立了功,也好来见你。” 情窦初开的天水雨竟然信了,两腮微红,柔声道:“信了你了,快吃吧!婆婆和侠少也来吃吧!” 三人狼吞虎咽地将饭菜吃个精光,还不时地称赞她的手艺好。天水雨笑得合不拢嘴,她收拾着碗筷,不时地瞟着独孤云。独孤云道:“雨妹,玉玺已经献给师父,师父为什么还抓我们?何时才能给我们自由?” 天水雨道:“不要急,等父亲消消气。你毕竟和父亲做过对,还抢他的夫人,他也是一时在气头上。” 独孤云望了欧阳雪一眼,接着问道:“那师娘还好吗?” 天水雨一怔道:“怎么,你还对你师娘念念不忘?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了。上次爹爹见她放走了你,还偷走了刀剑诀,就一气之下把她锁在大牢。都大半年了,她整日受父亲的折磨,八成早疯掉了。” 欧阳雪腾地站起,紧握着双拳,怒目圆睁,痛在心里。 独孤云咬咬牙,强忍着愤怒道:“那怎么还不放了她,师父已经得到了玉玺。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疯掉了,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天水雨道:“也是,也许父亲对她生了真情,不舍得放她走吧!” 独孤云急道:“若是有情,为何还整日里折磨她?” 天水雨道:“开始时我以为父亲是因走火入魔才毒打她,后来才知道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怪。一个男人怎能容忍自己深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 欧阳雪叹口气道:“雨姑娘,我看你对你云哥哥一往情深,。不如放了盈袖,我和谷主把她带走,隐姓埋名,永不踏入中原半步。断了你云哥哥的念想,他就能一心对你好,也省得你父亲伤心。” 天水雨诧异道:“我看,不会雪花侠少也是盈袖的老情人吧?” 欧阳雪笑道:“我们的确是老相好,你爹是被她给迷惑了。那贱人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早该抛弃她。” 独孤云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语,心中尽是愤怒如火,却只得控制着。 天水雨道:“雪花侠少说得头头是道,我定向父亲言明。” 百花谷主推了独孤云一把,独孤云急步上前,拉住天水雨的手,含情脉脉道:“雨妹,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 天水雨眼眶里滚动着热泪,柔声道:大伙放心吧!我会救你们出去的。她说完便离开了,三人陷入了沉思,等待天明,或许会有机会。 天水雨径至天水阁主房前,透过窗户看见父亲将玉玺放于桌子中央的木台上,绕着桌子仔细端详。时而念念有词,时而抿嘴而笑。她敲了敲门,天水阁主一惊,慌忙包上玉玺赶紧藏于木匣内。他回过身,开了门,见是天水雨,便正色道:“女儿啊,这么晚了,你有何事?” 天水雨犹豫一下道:“父亲,我要嫁给云哥哥。” 天水阁主怒色满面道:“你还嫌他害你不够吗?” 天水雨分辩道:“他哪有害我,都是你害人在先。若不是你为了那个破玉玺,怎么会和人反目?若不是为了那个女人,怎么会和人成仇?再者玉玺你已经到手,那个女人已经疯掉,你就放了他们吧!也好让独孤云和我永远在一起。日后他也能和你共谋大业。放了那个女人,放了欧阳雪和百花谷主。云哥哥会真心待我,为爹爹分忧的。而且他已经修成了释怀刀剑诀,为你所用总比与你为敌好吧!” 天水阁主听着天水雨的话,觉得有理,便道:“只要他能对我忠心,我便不计前嫌。那个女人,也确实无用,放了吧!” 第二日清晨,天水雨取了牢房的钥匙,只身去牢房,放出了三人。天水雨拥着独孤云,笑得合不拢嘴。天水阁主名利熏心,而天水雨追赶的是自己的幸福。 天水雨引着三人去了天水阁的天牢,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凄厉的嚎叫声。开门时,里面涌出一股霉臭味,四人禁不住呕了呕,咳嗽不止。 借着牢顶天窗射进的昏暗光线,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除了一双眼睛是活动的,不然就以为是一具僵尸被锁着四肢。独孤云冲上前,喊道:“盈袖,我是云儿,让你受苦了。” 盈袖先是怔住,接着是嚎啕大哭。欧阳雪道:“兄长,我们还是先把盈袖放下来吧!” 天水雨打开镣铐,盈袖瘫倒在地。独孤云刚要上前一把被天水雨拉回,看着天水雨的怒目,也便不语,可忍不住的是滚烫的泪水。 欧阳雪抱起盈袖,她却奋力挣扎,大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百花谷主上前点了她的穴道,这才安静下来。欧阳雪仿佛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看着她浑身都是伤疤,有的地方还淌着血,甚至已经化脓。他把盈袖抱到天水雨的房间,天水雨去准备热水,百花谷主给她把脉配药。 独孤云看着盈袖,找不到丝毫昔日的温柔与美丽,明明是被风霜打败的枯藤,没有一丝生气,他强忍着眼泪,心中却在滴着血。 欧阳雪将盈袖抱进浴室,百花谷主与天水雨给她洗漱梳妆。欧阳雪见独孤云的惨相,禁不住拍拍他的肩膀道:“云兄,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她的。希望你早日脱身。” 独孤云双膝跪地道:“贤弟,请受大哥一拜。”欧阳雪连忙拉起他道:“云兄,我不是为你,而是为水国的万民好好照顾她。” 独孤云哽住,他想:欧阳雪也一直深爱着盈袖,如今我意外退出了这场角逐,可是即使日后脱了身,看看自己这副嘴脸,又怎么配得上公主呢!公主只是不知道侠少的身份,他们当年还有婚书,她若知道侠少的身份,怎会不念旧情,而我算什么呢?哎呀,是不是我的心胸太过狭窄?盈袖本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她是全天下水国百姓的。我一定出去助她完成使命。我这般儿女情长,岂不是目光短浅? 这时盈袖尚未苏醒,欧阳雪抱起她瘦弱的身子,脸上竟无一点血色。 天水雨想尽快送他们走,也好断了独孤云的念想。于是早早安排好马车,将三人送上车。独孤云站在车旁,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盈袖醒了,喊道:“云儿,云儿……” 独孤云见盈袖盯着自己,泪花盈盈,而她却不能言语。天水雨见势,猛拍一下马背,马车扬长而去。独孤云心头还响着得得的马蹄声,天水雨拉了他几次,才跟她沿着小路上山。 独孤云心里烦乱不已,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二十章因爱生恨 水至清,人至察。水无意,人无情。云天漠漠,黄沙漫漫。恩怨情仇狼烟起。策马冲锋志犹在,烈酒泼洒壮英魂。夜漆漆,风烈烈,气冷冷。更鼓声声,不是今宵,却是旧年。 天水雨心中泛着欣喜的涟漪,整日里守着她的云哥哥。她的幸福,就是和自己的云哥哥天长地久。她的幸福,却不是独孤云想要的,也不是他能给的。 天水雨一觉醒来,不见独孤云的影子。她找遍了天水阁,也不见人,急吵吵地去问天水阁主:“爹爹,你把云哥哥藏哪儿去了?” 天水阁主正色道:“你不是一直跟着他吗?他有手有脚的我怎么藏得住?” “那他能去哪儿?” “看来他心里还是没有你!” “不会的,我一定会是他的唯一。” 天水雨坚持地认为,他会用行动取得独孤云的真心。他去了厨房,给独孤云亲手做着桂花糕,心中反复闪过独孤云的身影,嘴角溢着笑意。这种笑意里潜藏着自私与占有,独孤云怎能承受这种痴恋呢? 独孤云为了躲避天水雨,大清早就钻进树林里。将释怀刀剑诀练了一遍又一遍,他心头却一直压着一块巨石。 春日里,溪水潺潺,叮咚作响。独孤云拭掉额头的汗珠,觉得腹中空空,饥渴难耐。于是沿着石径下行,行至溪边。清澈的溪流,泛着亮光,有些刺眼,他蹲下来,能看到溪底的岩石。他捧一捧溪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清凉无比。他又撩到脸上几把水,神清气爽。他望着流淌的溪水出神,是自由,是悠然······恍惚间溪水映出一张美丽的面庞,熟悉又亲切。这张脸宛如初绽的水莲,带着几分娇羞。他不敢动,他害怕一动,水莲就不见了。他心中默念着,不是梦,不是梦。 接着耳边是咯咯的笑声,他站起转身,惊呆了,真的是盈袖。他冲过去紧抱住她,泪水禁不住喷涌。忽又一想,盈袖不是和侠少去半溪山了吗?我一定是在梦里,可是怀里是真实的存在。他捧着盈袖的脸,滑腻温暖,灵动的眼眸里泛着泪花。他凑过去,想吻干她的泪。盈袖幸福地喊道:“云哥哥!”接着害羞地往独孤云怀里钻。独孤云心头一惊,感觉不对,就一把推开她。她脚一软,跌在一块青石上,“哎呦”一声,抱着膝盖痛哭道:“云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独孤云方回过神来,对天水雨道:“雨妹,没事吧?” 说完就俯身要扶她起来,她刚站起又跌坐在地。独孤云见此就哄道:“雨妹,都怪我,看是不是伤到了骨头?”他说着就掀开她的罗裙,脱掉鞋袜,露出白嫩的小脚,将裤子向上卷,卷至膝盖处,发现破了皮,溢着鲜红的血滴。 天水雨侧过脸不敢看,独孤云望着眼前娇弱的女孩,心头顿生一股怜爱之意。 他便在自己的衣角扯下一块布,为天水雨包扎上。天水雨目似秋水一般,含情脉脉地望着独孤云。他禁不住异样的心跳,这火热的眼神让他甚是慌乱。 独孤云抱起她娇软的身躯,竟如同抱着一只受伤的羔羊。天水雨迷恋这种温暖的错觉,越发装得楚楚可怜。 她盯着独孤云的眼睛道:“云哥哥,我美吗?” 独孤云低头看看她,笑笑道:“美。” “有多美?” “像天上的白云。” “比水盈袖还美?” 独孤云一怔,无奈地摇摇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天水雨摇着独孤云的胳膊道:“说嘛!云哥哥。”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美的感觉不一样。” “什么感觉?” 独孤云面对天水雨的追问,有些无所适从。便道:“算了吧!养伤要紧。” “不嘛,快说!” “你呀,纯净如水,可爱,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有时蛮不讲理。” 天水雨一听,狠狠地朝独孤云的肩头咬了一口,道:“竟敢说我蛮不讲理,看以后还敢不敢说!” 独孤云被咬得生疼,险些将她扔出去,急道:“你看,这又来了,不是蛮不讲理?” “那你说说水盈袖。” “她在天上,捉摸不定。” “那你说她是仙女喽!” “不,她是遥远的梦幻,若隐若现。” 天水雨听得不是很懂,撇着嘴若有所思。 日头升空,晨雾散去。 独孤云将天水雨送至房内,又帮其上些草药,转身欲离开。天水雨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我要嫁给你!” 独孤云望着她含情脉脉的眼神,心中盘算:本来是逢场作戏,伺机脱身。如今如此这般境况,我当何去何从?不如先答应她,待时机成熟,也好趁乱逃脱。大不了就和他们拼命。 他想到这里,便大声答道:“好哇!我正有此意。” 天水雨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地答应,一欢喜跳下床道:“真的?太好啦!我这就去找爹说去。” 独孤云见她连蹦带跳的样子,奇道:“你的腿……没事吗?” “哦,没什么大碍啦!”她说完嘻嘻一笑,又装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开了。 独孤云心中窃笑,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拿情感做赌注或儿戏,定会引火烧身。人有善恶,但这份真情岂能玩笑? 天水阁主将独孤云收为上门女婿也算了了自己的一块心病,于是就满口答应了,定在本月十五举行大典。 天水雨喜得似一只兔子,连窜带跳地去寻独孤云。但是有些事冥冥中早有注定,他们只能错过,也必须错过。 独孤云正手把着酒壶,自饮自酌。没有盈袖在身边,他就如一具僵尸,没有灵魂,没有生气。 天水雨没有敲门就冲了进来,她紧贴在独孤云身边,甜甜笑道:“云哥哥,我爹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定在这个月十五。”她没有看到独孤云的惊喜,却是冷冷地一个白眼。 天水雨夺过酒壶,猛戳在桌上,酒水四溢。独孤云伸手夺过酒壶,喝道:“你是谁,休要管我!”天水雨又夺回酒壶,气急道:“独孤云,你倒底要不要娶我?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知道喝酒。” 独孤云被这一喝顿时清醒过来,笑道:“要娶的,要娶的,老婆陪我喝酒!”他说着就一把揽过天水雨。天水雨推开他,道:“你就去做个酒鬼吧!”说完甩开袖子冲出屋子。 她回到房里,独坐在床上抹眼泪。细想想,沙无情对她百依百顺,而她却没有那份情。独孤云的心更是深似海,捉摸不透。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喜欢。她想着想着心里有些慌张,如若不马上和独孤云成亲,就一定会生出枝节。 第二日,她便开始张罗婚服婚房和美酒佳肴。转眼过去数日,大婚的日子到了。 天水雨摘下水滴面具,涂脂抹粉,描眉画眼,又换上凤冠霞帔。朱唇皓齿,粉面含春,宛若天仙。她自己对镜端详,乐在其中。突然,一个丫头跑来道:“小姐,姑爷不见了!”天水雨猛地起身,满脸怒色道:“快去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回来!” 这时,外面的典礼官喊道:“众位宾朋速速落座,吉时已到,有请小姐姑爷!” 天水雨顶着红盖头,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进了正厅。台下传来声声欢呼。那个丫头跑进来,神色慌张,凑到天水雨耳边道:“小姐,奴才该死,没有找到姑爷。”天水雨一把扯掉盖头,急道:“什么?典礼都开始了。快去告知我爹!” 天水阁主听后,一掌拍在桌上,桌子顿时碎个稀巴烂,怒道:“沙无情,速速动用铁甲军,给我搜出这个小孽障!” 台下宾朋早已是议论纷纷,天水阁主收起怒色,款步而出,笑道:“各位宾朋,稍安勿躁。姑爷可能有事耽搁了时间,我去寻寻他。”天水阁主引着天水雨四处搜寻,大半个时辰过去也未见独孤云的踪影。天水阁主叫骂不断,天水雨幡然醒悟道:“大家快跟我来!”她带着众人直奔天牢,刚至门口就望见独孤云瘫坐在地上,左手拿着酒坛,右手摸着冰冷的铁链,那是锁过盈袖的铁链。他嘴里嘟嘟囔囔道:“盈袖,你在哪儿?你······你怎么舍得丢下我?我······现在好苦哇!······” 天数阁主听不下去了,一时气急,冲上前一把抓住独孤云的脖子,就像拔萝卜一样,将他直挺挺地拔起,举至空中,骂道:“你这小畜生,竟在这大喜的日子让我和女儿众丢尽脸面,今日我就送你上西天!” 天水雨一听,气消得一干二净,转而扑通跪倒在地,哭道:“爹爹,快快住手,你不能杀了他,我不能没有他。不然你就将女儿和他一起打死吧!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天水阁主听罢,咬咬牙将独孤云抛在地上叹道:“哎呀,气死老夫啦!” 沙无情见状便趴在天水阁主的耳边咕噜几句,转身道:“快去给姑爷换衣,婚礼继续!” 天水阁主与侍卫回至正堂,天水雨拉着独孤云到房里更衣,却不见了沙无情的影子。 半盏茶功夫,天水雨又顶起红盖头,挽着独孤云也到了正厅。 典礼官哑着嗓子道:“众宾肃静,正所谓好事多磨,有缘自会配成双。典礼开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独孤云就如一块木头,从头至尾没有一丝表情。众丫鬟簇拥着二人进了洞房,闭门不出。 独孤云坐在桌旁,望着桌上的酒馔,台上红烛,又望望静坐在榻上的天水雨,心中暗叹:“辜负良辰好韶光,只惜不是心上人。” 天水雨等了半个时辰,外面宾朋也渐渐散去,独孤云仍是举杯自饮。她咳嗽了几次,独孤云都无动于衷。她实在忍无可忍,于是丢掉盖头,拔出宝剑,直刺向独孤云后背。独孤云侧身轻松躲过,反手点中天水雨的穴道。她满脸愤怒,却也动弹不得。 独孤云哈哈大笑道:“你一向蛇蝎心肠,我怎会对你有丝毫爱意。我是想用计救出盈袖,然后自己脱身。谁知你不知廉耻,非要纠缠于我。更不曾想你会再次中计。今日是我独孤云与天水阁一刀两断的日子,他日再见定是冰刃相向,毫不留情!” 天水雨眼角迸出眼泪,眼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独孤云破窗而出,外面竟是灯火通明,笑声震天。他叹道:“中计了!”一瞬间,天罗地网将他重重包裹。他更没想到的是天水雨竟将锁进天牢,就锁在盈袖被锁过的位置,让他也品尝一遍盈袖的痛苦其。 第二天,天水雨老早就冲进天牢,身后还跟着沙无情。她挥舞着皮鞭,疯狂地抽打着独孤云,两眼泪水四溢,而独孤云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她。一道道血痕浸透了他的衣衫,一根根钢针戳进了他的手臂和膝盖,鲜血染红了地面。天水雨又用烙铁一次次地烙在他的身上,天牢里响着滋滋声,漫着焦糊味。天水雨变成了一只恶魔,肆意噬咬着独孤云的骨肉。独孤云此时心已死,情已绝,没有丝毫的反应。 天水雨怒道:“我得不到你,别人也休想得到。”她说完拔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沙无情拖着独孤云的尸体,将其丢进了天水溪······ 第二十一章举案齐眉 第二十一章 举案齐眉 桃红柳绿草如茵,风暖水碧漫河堤。天蓝云淡,偶见双飞燕,结伴筑巢衔泥。 山前屋后雨如麻,溪畔浣女无归意。雷鸣电闪,只逢匆匆客,影单步乱心急。 红色的朝霞涂满天空,远远传来声声鸡啼。欧阳雪赶着马处一路疾驰,隐约看到云霭中的半溪山,心中踏实了一些。 水盈袖倚在百花谷主的肩头正熟睡着,好似一只受了惊吓的羊羔,终于找到了依靠。 他们行至半溪山脚下,欧阳雪跳下马车。望望盈袖伤痕累累的脸颊,胸口又泛起一股酸楚。 百花谷主叹道:“能救出来就是万幸了,快抱她上山吧!”她边说着边扶着盈袖坐起,盈袖颤栗一下。欧阳雪抱起盈袖,盈袖禁不住往他怀里使劲地钻了钻。欧阳雪低着头看看,心中略有几丝欣慰。 他抱着盈袖小心翼翼地登着石基上山,怀里沉甸甸的,脚步却是沉稳的。百花谷主提着购置的衣物食材和药品紧随其后,不时提醒着欧阳雪脚下的路。他们走进傲雪小筑,晨光射来,金灿灿的。三人沐着这份温暖进了屋。百花谷主铺好被子,欧阳雪便弯身将盈袖小心地放在床上,又帮其掩上被子。 欧阳雪去准备热水,谷主把过脉,便去熬药。三人又过上了曾经在百花谷的日子。此情此景,却似当年。 半个时辰过去,欧阳雪将热水舀进大竹盆,又加入两桶凉水,用手试试水温,转身回屋里。他抱起尚未苏醒的盈袖,径至后厅,把她放在竹椅上,伸手便去解盈袖的衣带。百花谷主迎上前,一把拉开他,道:“哎呀,男女授受不亲,侠少快去外面等待。” 欧阳雪不情愿地退出去,掩上门在外面静候。他能清晰地听到哗哗水声,禁不住侧脸一撇,透过竹墙的缝隙隐约能看到盈袖娇小的身躯笼罩在腾腾热气里,有如水中芙蓉。光滑的脊淌着水滴,柔软的长发湿漉漉的。阳光穿过竹墙的缝隙,照出她清晰的曲线。 欧阳雪捂一下胸口,狂跳的心瞬间就会蹦出,他两腮火辣辣的,一摸是滚烫的,禁不住摇摇头,为自己的古怪变化感到不解。他快步行至院中,一头扎进水桶里,迟迟不愿出来 突然,耳边传来谷主的呼声:“侠少,快把盈袖抱进屋里,洗完了,她也醒了!” 欧阳雪几个腾跃进了内室,只见盈袖破烂的布衣,已换上了红色绫罗。静静地站着,垂着眼帘,带着几分羞怯。面容苍白,疤痕渐淡,头发束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却是有几分令人生怜。 欧阳雪道:“盈袖,我送你回房。” 盈袖微微抬头,将眼一挑,惊道:“雪花侠少,怎么是你?” “是我!” “那她是谁?” “她是百花谷主呀!” “我们也认识吗?” 百花谷主摇摇头道:“你呀,八成是吓坏啦!不认得我也无妨,侠少快抱她进屋吧!” 欧阳雪弯身抱起盈袖,盈袖顺势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凤眼圆睁直盯着她。欧阳雪回避着盈袖的眼神,心乱如麻。那眼神是灼烧的火焰,疯狂地纠缠着他。他全身燥热,三步并作两步将盈袖送回房里,竟把她放在桌子上。他转身欲走,却被盈袖一把拉回,一个转身脚未站稳,直扑向盈袖。盈袖站起,紧紧抱住他。将头贴着他的脸颊,柔声道:“侠少,别离开我!” 欧阳雪心中念头如电光一样闪过:她把独孤云给忘了吗?却唯独记得我?这可如何是好?云兄生死未卜,我怎能趁虚而入?可是眼前此情此景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吗?唉!她是受了惊吓才把我当成唯一的依靠的。欧阳雪你醒醒吧!可我又怎会忍心丢下她伤害她?就算是为云兄解难吧! 他想到这里,便伸手紧紧抱了抱盈袖,轻声道:“我不离开你!盈袖听话快快回到床上休息!我去给你端药。” 盈袖一听将他抱得更紧了。欧阳雪正色道:“不吃药,伤就不会好。等吃完了药,病好了,我带你去放风筝!” 言罢,盈袖松了手,拍手笑道:“一言为定!我听话,快去端药!我要去放风筝!” 欧阳雪欣慰地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欧阳雪心中忐忑不安,走到厨房时,脚绊在门槛上,险些摔倒。百花谷主见状关切地问道:“侠少你怎么啦?”欧阳雪苦笑道:“没事,没事,药好了吗?”“好啦!别想太多,顺其自然吧!” 欧阳雪端着药返回盈袖房里,见她倚着窗栏睡着了。他放下药碗,用双手托起盈袖,把她放在床上,又移了移枕头。盈袖突然抓住欧阳雪的手,睡眼朦胧朱唇轻启道:“侠少,你怎么才回来呀?” “吵醒你了吧?快吃药吧!”欧阳雪端过药碗,用小勺舀了一勺,放到嘴边试试温度,又吹了两下,小心翼翼地送到盈袖的嘴边。盈袖好似一个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很乖巧的样子,柔声道:“药苦吗?我要吃糖!”“好好!吃完药给你糖吃!”盈袖吃完药,欧阳雪剥了一块糖放到她口中。盈袖吃着糖果,双手紧抓着他的手,生怕他会离开。欧阳雪坐在床边,帮盈袖掩了掩被子笑着说:“睡吧!我陪着你。”盈袖这才安静地睡下了。 欧阳雪也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一声鸡啼过后,他猛然醒来,小心地掰开盈袖的手,起身走到窗口。这时天已经大亮,日光透过竹林,射到院子里。他走出门,一缕缕饭香徐来,胃口抽动了两下。一忙就是一夜,确实有些饥饿。他循着香气走到午后,只见谷主正用勺子搅着锅里的米粥。他走到近前,看着松仁莲子米粥,抢过勺子,一口气喝下一大勺。百花谷主笑道:“别烫着,你慢点喝!”欧阳雪又喜道:“嘿嘿,还有煮鸟蛋!”伸手便取,谷主一看举起勺子,拦住他道:“休要嘴馋,这是给盈袖的!”欧阳雪赶忙缩回手,笑笑道:“婆婆,我是开玩笑,粥好了,快盛一碗,我好给盈袖端过去。”“好啦,你快去给她洗漱,一会儿我连药一起端过去。” 百花谷主望着欧阳雪的背影,暗暗摇头,心道:红尘里,多少痴男怨女,百转千回,也未必能厮守终身。 十几天过去了,天气渐暖,轻捷的小燕子飞到屋檐下筑巢,七彩的蝴蝶在花丛里嬉戏。欧阳雪和百花谷主将山中的野花,移植到院子里,四处散着浓浓的花香。欧阳雪望望谷主道:“婆婆,您看是否有点百花谷的样子。”谷主笑道:“像,像,就是少了个池塘。” 欧阳雪道:“好好,我这就挖个池塘,养上各色的金鱼。” 他说完,寻来镐头就开始挖掘。谷主也帮不上什么忙,和暖的阳光洒落一地,空气很是清新,便道:“天气这般好,我去叫盈袖出来晒晒太阳。” 百花谷主扶着盈袖来到院中,给她拿个竹椅子让他坐下。她一见这满院的缤纷色彩,愁云消失无踪,眼里都含着笑。她欣喜道:“我要去摘野花。”说罢,便小跑着拎起竹篮,在花丛里穿梭,就好似七彩霞光照射下的百花仙子。 欧阳雪放下镐头,将五颜六色的花绑成一个花环,悄悄地戴在盈袖的头上。盈袖一摸,将压低急转身,脚跟不稳,险些跌倒。欧阳雪一把扶住她的两肩,望着她如水的眸子,脉脉含情,真想拥她入怀。念头只是一闪,盈袖竟早已埋在她的怀中,呢喃道:“侠少,你对我最好。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放风筝?” 欧阳雪道:“等挖完池子,明天就带你去!” 盈袖转身走到池塘边,诧异道:“你挖它做什么?” “难道你不记得百花谷的池塘?种上莲藕,养上金鱼,你不是最喜欢吗?” “是的,我当然记得,可是我们到哪里引水呀?” “这好办,你不知道这里可是半溪山,我将溪水引过来不就行了!” “你还要挖山造渠吗?” 欧阳雪捧腹大笑道:“那样我得猴年马月才能把水引过来呀?” “那可怎么办?” “那你说我这里最多的是什么?” “竹子!你用竹子来引水。” “对呀,一会儿我带你去砍竹子。” 欧阳雪又跳进坑里,挥着镐头刨着土。盈袖心血来潮道:“我也想下去帮忙!” “不行,你身子刚好,要多休息。你若真想下来,就只能站在我身旁看着。” 欧阳雪飞身出了池子,揽着盈袖抱起,一个飞跃二人飘落至坑中。百花谷主提来竹椅子扔给欧阳雪道:“你把外衫脱了铺在上面,让盈袖坐着看。” 欧阳雪放好椅子,脱着外衫,竹笛滚落在地。盈袖赶忙捡起,拂了拂泥土,坐下来细细端详着。 一个时辰过后,池塘已经挖好。转身看盈袖,见她已经睡着了。他抱起盈袖,飞出池塘,送她进屋。 欧阳雪不见百花谷主,到屋后一看,谷主在削细竹条。笑嘻嘻地说:“婆婆,削这些作甚?” “明知故问,不知是谁答应人家放风筝!” “呵呵,还是婆婆最有心,小生谢过,我去砍竹子引水去了!” 欧阳雪沿着石径而上,走到向阳的位置,捡了二十根粗壮的,挥动着雪花神剑,先削去旁枝,又切断尖端,最后一招“闪电破空”,一道白光过后,二十根竹子齐刷刷地倒下。他用藤条将其捆在一起,这青竹足足有四五百斤,对于他而言竟如拈花一般扛在肩头,几个急跃,就来到院中。 他将竹子粗的一端和细的一端对接,二十根竹子瞬间成了一根,足有千米多高,斜靠在山坡。他几个腾跃,飞到山顶,将神剑抛至半空,旋动手指,神剑也跟着旋转。再用力一甩,神剑竟如一条白蛇,从竹子一端飞入,只一转眼,神剑已然从另一端飞出。欧阳雪双手一舞,神剑一个盘旋,便已入鞘。他把竹筒固定在小溪里,清澈的溪水窜动着冲入主管。他一个俯身,跃至池塘边,只见一股白水喷涌而出,溅出簇簇水花。他塞住出水口,冲进屋子,喊道:“水引下来了,快去看看!” 他一进屋,桌山已经摆满菜肴。谷主拿着碗筷,见欧阳雪如此激动,摇摇头,指着内室道:“我就不稀罕了,快去带盈袖去看吧!” 盈袖闻声出来,还没说话,欧阳雪就抱起她,一溜烟冲到院子里。他对盈袖说:“快去拔掉塞子,会有惊喜!” 盈袖挽起袖子,伸手一拔,溪水喷涌而出。她笑着跳着,拉着欧阳雪道:“快种莲子吧,快放金鱼吧!” 百花谷主往池水里丢着莲子,欧阳雪提过两个水桶,往池子里一倒,各色金鱼,蹦跳着飞入池塘,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百花谷主道:“金鱼荷塘大功告成,我们去吃酒庆祝!” 三人进了屋,围桌而坐。盈袖小口呡着酒,谷主和欧阳雪大口痛饮。傲雪小筑内响起来欢声笑语,太久的压抑后的快乐,甜蜜尽在其中。 盈袖白皙的脸颊飘起了红云,就像春天的水蜜桃,晶莹剔透,红润迷人。欧阳雪望着她,忽远忽近,飘忽不定。百花谷主敲敲桌子道:“今日看在侠少辛苦的份上,送给你们一件小礼物。”她说完,转身进了内室。片刻之后,她举着一个蝴蝶风筝款步而出。盈袖一看,拍手跳了起来,接过风筝吵着要去放。百花谷主道“去吧,去吧,我来收拾碗筷。” 欧阳雪挽着盈袖来到林边,风筝借着和暖的春风,轻盈地飞至半空。盈袖牵着风筝,哼唱着歌谣。欧阳雪坐下来,吹起了竹笛。 突然一阵怪风吹过,线被吹断了,风筝飘飘悠悠地落到山脚下。盈袖望着山下,先是一怔,眼角泪水蹦出,之后大哭着向山脚下狂奔。欧阳雪奋力追赶,竟也追她不上。到了山下小溪边,她正要去捡风筝,却突然停住,之后哇地一声瘫倒在地。欧阳雪一看竟是一具尸体,身着青衣,他也惊呆了。 第二十二章非常身份 阴风骤起,愁云漫卷,路难山险苦雨。草庐支离,星陨月落,香尽花残人去。 沙场角声起,依稀将士容颜,却是血流千里。男儿志气,刀光剑影,舍生忘死归无计。 午后,阳光怡人。 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独孤云。 盈袖被吓得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欧阳雪五味杂陈,痛彻心扉。一边是兄弟,一边是挚爱。 “你先别哭,让我看看!”欧阳雪推开盈袖,托着独孤云坐起,只觉得他浑身冰冷,大声喊着:“云兄,云兄,快醒醒·······”他喊了大半天也没有反应。他把把脉,似乎都没有什么动静,接连掐了几次人中,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将耳朵贴住胸口,尚有些余温,心脏还有跳动的迹象。他便抱起独孤云,正欲行,见盈袖面色惨白,依旧瑟缩在那里。急道:“你别害怕,他还没死!” 盈袖用怯怯的眼神望着独孤云:面无血色,头发蓬乱。她现在虽不记得他是谁,只知道他活着就好,于是艰难地站起身,道:“他没有死呀?怎么是个老爷爷?” 欧阳雪禁不住笑道:“什么老爷爷,他是独孤云,你真的不认识他啦?” 盈袖扯扯衣襟道:“我应该认识他吗?他是什么人?” 欧阳雪望望天空道:“说来话长,到底他也是为救你才落得这步田地。” “那他是我的恩人吗?” “比恩人更亲。” “亲人?” “不是,反正是你生命里很重要的人。” 欧阳雪不知道如何回答,盈袖的话莫名其妙,自己的话也是瞻前顾后。 盈袖沉思了一下,喜道:“那他是我的真命天子!” 欧阳雪一听,心头升起一股凉气,或许缘分是注定的,何必自寻烦恼呢?他微微笑道:“对,是真命天子。”他更没想到的是,盈袖刚才还吓得要死,转眼竟是这般关怀备至。 “他一定会好的,回去给他做好吃的。他多久才会醒呢?我该叫他什么呢?和你一样叫他云兄吗?我看他是一位白发老者,该叫爷爷才对······” 欧阳雪抱着独孤云上山,盈袖在后面紧跟着,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他觉得他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受了一样的苦,走着一样的路。他们更像一对苦命鸳鸯,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形同陌路。他望着即将落山的夕阳,多了几分悲凉。 三人到了傲雪小筑时,天空已经布满繁星,院子里也亮起了一个个红色的灯笼。四周弥漫着竹子燃烧时的芳香,这是百花谷主在准备晚饭。 进了屋子,欧阳雪喊道:“婆婆快来,我们找到云兄了!”盈袖也跟着喊:“婆婆,我们找到老爷爷啦!” 谷主听着蹊跷,冲进屋里一看,险些瘫倒在地。独孤云硬生生地躺在床上,面如死灰,没有丝毫生气。欧阳雪一把扶住谷主,她竟然在发抖,两眼含着泪花。她依着床边坐下,给独孤云把了一下脉,摇摇头,摸摸面门,翻翻眼皮,叹气道:“太晚了,你们是在哪里发现他的?” 盈袖抢言道:“就在溪边,是我找到的!” 谷主道:“看来是天水阁的人害死他的!” 欧阳雪道:“他还没死,我听了他的心脏,还有些微弱的心跳。” 百花谷主一下拨开他残破的衣衫,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她用掌心一按,笑道:“她果然没死,看来他体内的活魂丹和五行丹救了他。” 欧阳雪道:“若不然呢?” “若不然必死无疑。表面上看他没了生命的气息,而这两粒丹药护住了他的心脉,这也是天水阁的人确信他已经死了,不然怎会将他抛至河中?” 盈袖道:“看来这位老爷爷运气不错。” 百花谷主道:“你最好别胡说,若不是为救你,他怎么会弄得这么惨?” 欧阳雪道:“是呀,你这样说,云兄会很伤心的。” 百花谷主道:“侠少,快去取些金疮药,盈袖帮我取金针,处理完外伤,我好打通他的心脉。” 侠少涂着金疮药,却不见孤独云有丝毫动弹,就好似再给一个木头人涂漆,心中不尽的酸楚。这可都是为盈袖付出的牺牲,偏偏被她忘记了? 侠少涂完金疮药,就照着谷主吩咐去熬药。 盈袖点燃烛火端到床边,谷主取出金针,现在火上考一下,然后轻轻捻入独孤云的胸膛,足足用了一个时辰,谷主在他的身上插满了九九八十一根金针,在烛光映照下活脱脱的一只金刺猬。 盈袖放下烛台,蹲在旁边,双手托着下巴,凝视着独孤云伤痕累累的身躯,脑海中刷地闪过了几个影像,隐约是独孤云曾经的身影,似曾相识却有模糊不清。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夜,欧阳雪望着谷主和盈袖都在打瞌睡,便道:“你们去睡吧!我等他醒来,给他喂药。”盈刚站起身,拍手喊道:“他动了,快看,老爷爷的手动了一下!” 欧阳雪和谷主细细看了许久,齐声笑道:“哪有?是你的眼花啦!” 盈袖跺着脚坚持己见,欧阳雪无奈,让百花谷主推着她回房去了。 一声鸡啼过后,欧阳雪被惊醒,身体向前一倾,险些栽倒在地。他扭扭脖子,伸着懒腰,打个很深的呵欠。望望外面,天亮了,一摸药碗已经冰凉。正准备去热,一转身却见床上空空,独孤云不见了踪影。 欧阳雪四处寻找,却不知这独孤云醒转后,早就跑到盈袖的房里。他像一尊雕像塑在那里,望着眼前的盈袖,是恍如隔世的感受,没有欣喜,没有哀伤,却是异样的平静。他盼望着他的仙女快快醒来,又不忍心搅扰她的酣梦。纵使百转千回,纵使伤痕累累,也庆幸换来了今日的再次相聚。此刻的温馨,早已驱逐了伤痛和苦楚。 盈袖翻了个身,登了两下被子,揉着朦胧的睡眼,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走。咚地一下撞进独孤云的怀里。独孤云狠狠地抱紧她,生怕一松手,他就会如烟散去。 可是盈袖是一阵尖叫,奋力挣扎,哭喊道:“救命啊,放开我,你是谁?侠少,婆婆······” 独孤云身子虚弱,被盈袖挣脱了。他向后急退几步,靠在墙上,圆睁着双眼,不知发生了什么。而盈袖低着头,瑟缩在床头,不停地哭泣。 欧阳雪听到哭喊,冲了过来,推门一看,独孤云在发抖,脑门淌着汗。他急道:“云兄,你怎么跑出来了,快坐下,你身子虚。” 独孤云被欧阳雪搀扶着坐到椅子上,眼睛却一直注视着盈袖。欧阳再看盈袖,赶忙走到床边,柔声道:“盈袖,别怕,他是你的云弟弟。”盈袖一见到欧阳雪,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哭着道:“侠少,我害怕。我不认识这个老爷爷。” 欧阳雪劝道:“别害怕,没事啦。他不会伤害你的,快仔细看看,他可是最疼你了。”盈袖听欧阳雪这么一说,反而抱得更紧了。 这一切,像一把利刃刺透了独孤云的胸膛,他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撑着自己孱弱的身躯离开了这个房间。他挪着沉重的步子,挪到自己的房间。 谷主已经热好了药,备好了饭。他见独孤云哭丧着脸,一言不发,只是闷头喝着药,接着就是吃饭。 百花谷主笑笑道:“孩子,你去看盈袖了,她病得不轻。上次就他回来后,发现她的记忆停留在几年前的事,只记得欧阳雪,连我都不认识,你就别丧气了。” 独孤云停下来,低声道:“那她会好吗?” 谷主道:“会好的,别急要慢慢来,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回来了,她的心结应该会很快解开的。” 二人用完饭,百花谷主给独孤云一番洗漱,编好发髻,换上一身新的青色布衫,使他恢复了一些英气。他端起饭菜,去了盈袖的屋子。他敲敲门,欧阳雪道:“谁呀!”独孤云叹口气道:“是我,独孤云,给你们送饭来啦!” 欧阳雪开了门,接过托盘,放到桌上。独孤云跟着进了门,微笑着说:“我和婆婆吃过了,就给你们送过来了。”盈袖腹中饥饿得紧,闻到烤山鸡的香味,咽了口唾沫,冲到桌前,掰下鸡腿就吃,还不停地说着好吃好吃。欧阳雪道:“你云弟弟给你送来好吃的,还不说声谢谢?”盈袖怯怯地望了望独孤云,轻声道:“谢谢,老爷爷。” 独孤云一听,扑通地仰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样子,逗得盈袖笑得前仰后合。他还未起身就道:“你这姑娘,怎么开口便这般称呼我,你不过长我两岁。”盈袖戏说道:“你就叫我老奶奶呗!” 欧阳雪拉起独孤云道:“都别闹了,什么爷爷奶奶的,快吃饭!” 独孤云坐下来,看着二人享受美味,笑容挂在脸上,心中却不是滋味。 吃完早饭,盈袖吵着还要去放风筝,欧阳雪再三劝阻不得,只好应允。只一会儿功夫,盈袖竟和独孤云亲近了许多,非要拉着独孤云前往,满口喊着:“我要带着老爷爷一起去。” 独孤云万般无奈也只好跟着去。盈袖望了一些事,反倒快乐了许多。没有国仇家恨,无忧无虑地,盈袖多的是几分率真与柔情。 独孤云望着欧阳雪与盈袖奔跑着嬉闹着,就似两只快活的小燕子在自由飞翔。而自己是个局外人,那快乐是别人的,而自己呢?晴日里心头却飘起了阴云,他站起身,舞了几势释怀刀剑诀,已经略显生疏。口中叨念着口诀,边回忆着姿势。意识竟回到了当年,他刚上山时,盈袖冒死为他偷得刀剑诀。盈袖一句一字地口授,他认真地修习,二人是多么默契。 他不禁放大了声音:“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三杯两盏淡酒,怎地他晚来风急;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独孤云耳边清晰地传来盈袖的声音,顿时怔住。回头看时,盈袖也怔住了。四目相对,重逢竟如初见。盈袖丢掉风筝,冲过来拥住独孤云,哭喊着:“云弟弟,我记起你了,我记起你了······”二人相拥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夜风,只有仲春日光的温暖。 欧阳雪望着飘得渐远的风筝,没有追逐的心思,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还她自由,让自己高飞。 这时,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三人察觉时,一大队人马已至山脚下。 欧阳雪定睛细看,是天水阁主与沙无情带人来了,心道:“大事不妙!急忙跑到独孤云身边,轻声道:“云兄,快看,八成玉玺的事已败露,你快带着公主从后山逃跑。” 独孤云道:“不可,我们怎能抛下你,要走一起走。” 欧阳雪正色道:“他们为玉玺而来,只要你们活着,复国就有望了。他们不会为难于我。”他说罢便推开二人,转身几步上前阻挡天水阁的人。没想到天水阁主御着轻功已飞身前来,他跃过欧阳雪的头顶,直奔独孤云和水盈袖而去。欧阳雪翻身紧追,却未想被沙无情用方天画戟拦住了去路。欧阳雪无奈之下,大喊一声:“玉玺在此!”天水阁主一听,转身回来,见欧阳雪手中举着一个包袱,伸手便夺。欧阳雪闪躲再三,耍得天水阁主团团转。欧阳雪丢给独孤云一个眼色,让他二人快逃。这时,沙无情的画戟和天水阁主的双掌同时攻来,欧阳雪飞身腾跃闪开······ 他苦力支撑着,只希望独孤云和盈袖能逃得更远一些。 第二十三章过关斩将 路漫漫,水迢迢,望尽长空泪痕消。花枝残,柳絮飘,盼到重逢似海角。 山重重,云袅袅,误入竹林惊山鸟。霜露浓,轻烟渺,散去愁云旭日照。 天空碧蓝,一排大雁飞过······ 欧阳雪已经大战两个时辰,渐渐落于下风,心里焦急却也未见百花谷主的身影。 他额头浸满汗珠,面色惨白,气息急促。他使出最后一点气力,挥舞着神剑,有如白色闪电。众喽啰一瞬间满地乱滚,细看时,唯有天水阁主一人应对自如。欧阳雪本不是他的对手,但天水阁主似乎并不急于取胜。他左右看看不见了沙无情,心想定是去追击独孤云他们了。 就在他迟疑之间,只听到身后土地轰隆两下,百花谷主露出半个身子,急道:“侠少快逃!”欧阳雪实难抽身,于是将包袱扔出,喝道:“老匹夫,给你玉玺!小爷去也!”他一个急转身,与谷主进入密道。 天水阁主接过包袱,打开一看,竟是一块顽石。他一气之下将其攥成了碎末,大喝一声抛至空中,呼啸而去。 独孤云身子尚弱,又带着盈袖,过了两个时辰,也未走出多远。他们一路西行,穿过一片竹林,眼前呈现一条小河,河水清澈,游鱼细石,直视无碍。 独孤云四下查看,地方隐蔽,没有追兵,便道:“盈姐姐,坐下来歇会吧!” 盈袖道:“你身子弱,我去抓几条鱼给你补补。” 独孤云笑笑道:“不敢不敢,在下怎能劳公主大驾?” “你这是看不起我,我偏要抓给你看看!” 独孤云望着她努起的小嘴,像是个小姑娘,这是他从前没有见过的样子。昔日在天水阁,她已嫁他人妇,成了自己的师母。为了避嫌,她也是收起了一个女孩子的天性。如今没了约束,倒是显出了她真正的活泼可爱。 只见盈袖脱了鞋子,挽起裤管和袖子,小心翼翼走至河中。粼粼水波映得她的小脸泛着亮光,垂下的发丝也成了金色。她伸手在水里摸索半天,一无所获,眉头紧锁着,口里嘟嘟囔囔的。独孤云凝视着美丽的身影,聆听着哗哗水声,乐在其中······ 独孤云相信盈袖懂得琴棋书画,但是水中捞鱼她可是一窍不通。他想着盈袖若是抓不到鱼,定会板着小脸来求他。想到这一幕,令他心中窃喜。就在这时,盈袖一声尖叫:“云弟弟,我抓到啦!” 独孤云抬头看时,她正抓着一条大鱼的尾巴,大鱼拼命挣扎,盈袖死活不放,溅起的水花足有三尺高。这条大鱼着实不小,盈袖马上落于下风,脚跟不稳,和大鱼一起栽倒在水中。独孤云纵身闪至岸边,只见大鱼拖着盈袖向远处游去,呼喊道:“盈姐姐,快放手!” 盈袖没有回应,他一急,来了一招燕子三抄水,飞至湖心,在空中一个俯身,掐住盈袖肩头,一提身,将盈袖拉出水面,双脚踩水跃至岸边。他这才松了口气,却见盈袖依然死死地抓着大鱼不放,真是可气又好笑。 盈袖见独孤云那副表情,才放下鱼,抹一摸脸上的水道:“看看,我很厉害吧?还嘲笑人家!” “厉害厉害,你差点吓死我!”独孤云怒道。 “别生气,云弟弟,我没事!”刚说完,就是一个响亮的喷嚏,身体开始发抖。独孤云望着盈袖被一袭红纱包裹着,浑身湿漉漉的,犹如刚出水的鲛人,分外美丽。独孤云脱下外衫,给盈袖披上,一手提着大鱼,一手扶着盈袖进了竹林。 夕阳已落,西天尚有一丝微红。 独孤云寻来一些枯竹,弯腰生火。 盈袖拿着竹枝敲打着大鱼,还念念有词道:“你还敢逃,看我不打你,还逃,还逃,还······” 独孤云心中暗笑,摇摇头继续生火。只见他运出刀剑,双指交叉碰撞,刀剑便随之相撞,便磕出火星。随着速度的加快,火花四溅,竹片开始冒烟。他便收了刀剑,俯身吹气,火苗呲的窜起。独孤云直起身,对盈袖道:“快脱下湿衣服,我帮你烤一烤。”盈袖一怔,道:“这······” 独孤云忙背过身,盈袖褪去衣衫,只穿着独孤云的外衫,柔声道:“脱······脱完了,你······你转······转过来吧!” 独孤云转过身,火光闪烁,映着盈袖身形,隐约着一种美丽。宽大的衣衫,如一泓清水,而她就似水中的白云,白皙的脸庞愈发红润光亮。独孤云看得有些失神。 “看什么?还不去晒衣服烤鱼去!” “好好好!我去,我去就是。”他接过盈袖扔过来的红衫挂在竹竿上,空中还萦绕着盈袖淡淡的体香。 片刻之后,衣服烤干了,独孤云收了衣服,递给盈袖道:“快换上吧,别冻坏了。” 他又背过身,准备烤鱼。火光明灭处,能看到盈袖靓丽的身影,心头好像被什么鬼魅控制了,瞬间凝固,再也动弹不得。 这时,盈袖走过来,将外衫披在他的身上,道:“快穿上吧,为了我别冻坏了你。”独孤云竟然毫无反应,她一怔,狠狠地拍了他一巴掌。这独孤云如梦初醒,正欲起身,脚底不稳,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地上,口中咕哝道:“盈姐姐,怎么啦?” “我倒要问问你是怎么啦?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盈袖手插在腰间,努着嘴佯怒道。 独孤云羞红了脸颊,只顾低头穿着衣服,却是难以抑制狂乱的心跳。 盈袖不时地摇着头,捡起几块木柴丢进火堆。独孤云用竹竿串起大鱼,放到竹架上。火苗一燎,大鱼滋滋作响,油水四溢,一股鱼的焦香扑鼻而入,二人口水直涌,齐声道:“真香!”接着四目对视,哈哈大笑,这笑声让整个漆黑的林子,变得有了些生气。 半个时辰过去,浅浅的月痕挂在天边,星星点点,清风徐徐,竹叶簌簌作响。 盈袖打了个呵欠,道:“云儿,好了吗?我都饿的不行了。” 独孤云拿着竹签插的鱼块,在她眼前摇来摇去。她只觉得香味诱人,鼻子便循着香味,来回闻个不停。一睁眼,看看鱼,又看看独孤云,拧了拧鼻子,夺过烤鱼,狼吐虎咽地吞了进去。独孤云看得目瞪口呆,连公主的半点影子都找不见了,只觉得是个率真的山里女孩。 独孤云又递给她几大块鱼肉,自己也拿起几块,大口吃着。盈袖突然停下道:“若是有酒就更好啦!” 独孤云到怀中摸索两下,取出一个小瓷瓶, 道:“看,上好的女儿红。” 盈秀夺过来,拧掉盖一闻,禁不住点点头。然后喝了两大口,竟被辣出了眼泪,弯身咳着,独孤云坐下来,给她捶了两下。 “你这酒真烈,喝吧!” 独孤云接过也喝了两大口,嘴唇抿了两下,尚有盈秀的唇香。 这时,盈秀倚着独孤云的肩头睡着了。独孤云小心翼翼脱下外衫,给盈秀披上,自己也坐着睡着了。 突然,四周簌簌作响,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独孤云心头一紧,轻拍盈秀,小声道:“快醒醒,追兵来了!”盈秀张开眼,脸色骤变。独孤云拉她起来,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躲在身后。” 语音刚落,四周便涌上多人,将他们二人包裹在中央。独孤云抓紧盈秀的胳膊,原地转动着步子,待时机出手。突然,一阵冷风袭来,接着眼前闪现一支方天画戟,泛着白光,从空中劈下。独孤云一把推开盈秀,画戟劈中火堆,顿时火星四溅。独孤云一个腾跃,轻踩戟柄,跃至盈秀身边。画戟翻转,又横向扫来。独孤云抱起盈秀,又是一个腾跃,轻松躲过。众喽啰看在眼里却不敢吱声。独孤云凭这画戟便知是沙无情。便道:“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可好?” “少废话,你这诱拐师母的孽障,看招!”画戟又飞劈过来,独孤云尚未回招,盈秀冲到前面,道:“知道是你师母,还不停手!”画戟一下滞在空中,只听沙无情道:“你这不守妇道的女人,怎配做我的师母?” 盈秀道:“我是不配,可你又奈我何?”沙无情怒目圆睁,抖了两下画戟,确实不敢动弹。当是时,独孤云抓起一把竹灰,刷地甩向沙无情。竹灰一点不剩地洒在他脸上,他抚着脸,咳嗽不止。众兵士冲上前道:“将军,将军······” 独孤云趁机抱起盈秀,一连几个腾跃,跳出重围。独孤云料想众人定奔向这里,不如原路返回,方能逃脱。于是二人转向东行,途经半溪山,打算上山与欧阳雪会和。二人走进傲雪小筑,竟无一人,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盈秀喊着:“侠少,婆婆······”无人回应。独孤云径至屋内寻些干粮。出来时,不见了盈秀的踪影。他顿时心急如焚,弯身隐约看到地上有四种大小不一的脚印。沿着脚印,追至屋后,见四个黑衣人正在捆绑盈秀。独孤云大喝一声:“住手,你们是什么人?!” 四人并未停下手,定睛看着独孤云,哈哈大笑道:“急什么,这就来收拾你。” 独孤云细看时,四人身形相当,均带着骷髅面具,颜色为青红黑白。他便道:“你们四个小鬼到底姓甚名谁?” 四人齐声道:“东南西北魑魅魍魉!”独孤云一听,吓了一跳,这就是昆仑山四鬼:东魑、西魅、南魍、北魉。他们是闻名江湖的四大刺客,如今竟也归顺了天水阁。东魑的摄魂刀,西魅的夺命剑,南魍的透骨叉,北魉的锁魄戟,江湖上几人能敌? 独孤云深知一人难敌四手,需得智取。他轻咳几声道:“不知四位的面具是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个。”“少废话,上!”四人齐攻上来,独孤云速运真气运出刀剑,自己在原地旋转,越转越快,金剑银刀瞬间形成一个亮圈,这亮圈渐渐放大开来。四鬼一通狂攻,各自武器叮当作响,火星飞溅。独孤云元气尚未完全恢复,相持了半个时辰,已是汗流浃背,心想:如今,天已大亮,不可恋战。若是天水阁主与沙无情赶过来,今日命定休矣! 亮圈渐小,独孤云迅速收了刀剑。四鬼拼了老命狂奔过来,就在短兵相接的瞬间,他用了百花谷主的一招无影无形,隐于地下。四人来不急收势,兵刃相互刺中,顿时口吐鲜血。独孤云趁机奔至屋后,解开盈秀,背起她向北一路疾行。只顾得甩开追兵,也不晓得逃向何处。 大概狂奔了一个时辰,独孤云已无半点气力,他放下盈秀,喘着粗气,四下一望,左右皆是密林,恐有伏兵。前方是悬崖,只有冒险一试,正思忖间,两侧密林传出几声怪笑。 盈秀迅速闪到独孤云身后,独孤云故作镇定,只见东侧林中走出一老妪,鹤发童颜,他认得这是水龙白,用的是一锤毙命水龙锤。西侧林中走出一老翁,黑衣驼背,这便是火龙墨,使的是一鞭夺魂火龙鞭。独孤云打个拱道:“见过黑白双侠。” 老妪道:“没想到我们这把老骨头,竟还有人记得,可惜已不是双侠,而是双煞。” 老翁咳道:“如今我们是天水阁主左右护法” 独孤云道:“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二老齐道:“想走,把命留下。” 独孤云为拖延点时间,逞了口舌之功,恢复了些气力,抱起盈秀三下两下飞至崖顶。这双煞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脚未站稳,这双煞已飞至身边。 独孤云叹道:“不曾想我多年流浪江湖,今日走至末路。看来得赴黄泉路啦!”盈秀道:“别伤感,黄泉路有我陪你。”双煞道:“死到临头还如此聒噪!”二人挽着双手相视一笑,纵身跳下摄魂崖。 山谷里回响着二人的话语: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第二十四章千金之躯 红豆寄相思,但惜聚时短。堂前双燕共飞转。细雨惹离愁,从此人影乱。池里鸳鸯同宿眠。 而今世难料,何处乌云展。帐寒衾冷盼君还。只叹今生缘,却是终难全。梦中眷侣醒时散。 风冷气清,夕阳入血。 二人手挽着手,就似一对比翼鸟生死相携。他们飞速下坠,耳畔风声呼呼大作。独孤云强张开眼,却望见盈秀安详的面庞,心中甚是疼惜。一把将她搂至怀中。盈秀脑中浮动着与独孤云的点滴,不曾想这幸福只是一瞬间。 独孤云怎么忍心就如此了却年轻的生命呢?他望见崖壁甚是陡峭,爬满藤蔓。他抓了一根,断裂了,又抓了一根,也断裂了。他抓了又抓,不下几十次,终于抓到了一根粗壮的老藤。便托起盈秀,将藤蔓缠到她的腰间,让她抓紧。盈秀以为独孤云要独自去死,就奋力挣扎。独孤云正手抓藤蔓准备向上爬,盈秀竟挣脱了,继续飞速地下坠。独孤云回头看时,盈秀微笑的脸庞渐渐模糊,心头焦急万分。他本想用藤蔓绑好她,再爬上去,拉她上来,不知盈秀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连忙甩开藤蔓,连续几个俯冲,终于看到盈秀的影子,心头窃喜。就在这时,自己一失神一头撞在凸起的石壁上晕过去了。待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缠在树梢上。这里清冷潮湿,四周望望,不见盈秀的影踪。 他摸摸头,肿起一个大包,血渍已经凝固。他想翻身跳下,头一晕,直接滚落了下去。 崖底是一片湿地,他跌跌撞撞地站起,也顾不得辨别方向,就一直前行。大概走出十多丈远,发现一大块凸起的青石,他爬到上面,也不见半个人影。正迟疑间,这大青石开始缓缓移动,心道:“不好,山崩地裂,吾命休矣!”细细听来,却没有一丝声响,青石渐渐朝他来时的方向移动。他站在石上,前后左右察看再三,也未看出究竟,只得蹲下来静观其变。这时,青石突然停下来,他抬头一看,不远处竟漂浮着盈秀的锦帕。他伸手捞起,还没来得及细看,这青石便开始下沉。眨眼间,泥水已经漫过脚面。他正欲跃起,青石猛地沉了下去。他没用上力气,泥水一下没过头顶。他只得趴在石上,扒着石缝,不至于被甩开。他眯着眼,只见昏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青石继续下沉,泥水变作清水,青石便停了下来。独孤云诧异之计,直起身一看,盈秀出现在眼前,她被水藻缠绕着。他赶紧游过去,三下两下扯掉水藻,托起盈秀就往上游。游到崖岸,抬头一望,那青石也跟着浮了上来。到近前一看,竟是一只庞大的千年老鳖。二人试着伏在它的背上,老鳖便向前游去。独孤云知陷此绝境,实难生还,就由它去吧! 须臾,老鳖转了一个弯,游到岸边。眼前现出一片新天地:百花盛开,绿草如茵,蜜蜂蝴蝶成群,自由嬉戏,百鸟此起彼伏,嘤嘤成韵。 独孤云抱起盈秀走上岸,给老鳖三拜九叩,感谢救命之恩。老鳖渐行渐远,他抱着盈秀继续前行,不多时一座茅屋映入眼帘。走进屋,将盈秀放于木板床上。四周飘着各种花的香,细听时,还有潺潺的水声。他跑到屋后一看,竟是山上流下的清泉。他抱起盈秀,走至泉边,捧着水给盈秀洗去脸上的污泥,然后含一口水,剥开盈秀的嘴唇,用竹管将水吹了进去。盈秀轻咳几声,恢复了知觉,却未醒转。独孤云用腰带蒙上眼睛,便褪去盈秀的衣衫,将她抱到泉中。这泉子竟是温暖的,越接近中心水温越高。他正向盈秀身上撩着水,突然盈秀身子一仰,像一条锦鲤没入水中,不见了。独孤云情急之下,摘掉蒙着眼的腰带,一朵出水芙蓉映入眼帘,清纯柔美,清丽脱俗。独孤云一时呆住,只听盈秀呵呵笑道:“云儿,抓不到我吧?” 独孤云方才醒悟,盈秀刚才是冻得昏厥过去,此刻温泉一泡,便恢复如初了。他心头自是欣喜,只见盈秀朝他拍着水,尽情地笑着。独孤云也来了精神,喝道:“叫你闹,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他身子一沉没入水中,绕到盈秀的身后,拦腰抱住了他,一起冲出水面。二人四眼相对,心怦怦地跳个不停,都是默不作声,只有清爽的风拂过。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下来了,朗月挂在崖边,四周泛着亮光。 独孤云拉着盈秀走出泉子,四下无人,二人径直走进茅屋。独孤云道:“你先换好衣服,别着凉。我去找些藤条,给你按个帐篷。” 盈秀道:“你要多加小心,快去快回!”她缩在木床上,望着外面清冷的月光,自己的云儿在月光里忙碌着,心中异常宁静。心想:若是没有国仇家恨,没有腥风血雨,就在这里惬意地生活着,耕田织布,生儿育女,该多好呀! 没多会功夫,独孤云拖着帐篷归来,进了屋将其按在木床的四周,最后在上面盖了两片大荷叶,拍拍盈秀的肩头道:“盈姐姐,好好睡吧,我去洗衣,顺便寻些吃的,回来我叫你。” 盈秀躺在茅屋里安睡,独孤云借着月光,在泉子里洗着盈秀的衣衫,衣衫里尚存几丝淡淡的芬芳。他也厌倦了武林的纷争与流离辗转,眼下聆听着悦耳的水声,享受着柔暖的泉水,和自己喜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这才是有滋有味的日子。平平淡淡简简单单,是每个江湖儿女的向往。静谧的夜晚,有小虫在低唱,有皓月映流水。 独孤云洗完衣服,砍了几根木棍支起两个衣架,将他和盈秀的衣物分别挂好,蹲坐在茅屋外,守护着自己的女人。 他不知不觉睡熟了,不知过了多久,隐约觉得鼻子痒痒的,伸手轻揉了两下,继续睡了。不多时,又传来香甜的野果香,他抿抿嘴唇,吁了口气,以为是在梦里。倏地一缕浓浓的芬芳袭来,还有温柔的鼻息,他的口被覆盖,闻到淡淡的胭脂味。他一下子惊醒,眼前一双秋水般的凤眼正直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让他的心时而停时而跳。 盈秀嬉笑着,弯身拿起一枚山桃,捧到独孤云的嘴边道:“云儿,吃桃子。” 可是独孤云像是被冰封住了,半晌也动弹不得。盈秀打趣道:“云公子,没享受过公主的侍候吧,吓傻啦?快用早膳吧!” 独孤云望着眼前的女子,心头涌动着一股热流,便一把搂住她,紧紧地,永不放手。口中念叨:“永远不分开,永远不分开。” 这时盈秀嗔道:“云儿,你疯啦,弄疼人家啦!”独孤云赶忙松了手,关切地问道:“盈姐姐,是我不好,你没事吧!”她边说着,边仔细打量着盈秀。 盈秀气道:“人家好心给你摘来果子,竟还被你欺侮!” 独孤云望着她,觉得她不像年长自己几岁的姐姐,倒像是个小妹妹。便道:“你是我姐姐,还是我妹妹呀?” 盈秀羞怯地道:“不知道,叫姐姐生分,叫妹妹俗气,就叫我盈秀吧!” 独孤云正色道:“不可不可,那是世人皆知的名字,我要属于我独有的称谓,就叫你盈儿吧!” 盈秀拍手道:“好好,着实亲切了不少!” 二人边闲谈着,边享用着山里的野果。太阳已经升起,雾霭渐渐散去,在阳光的抚摸中,盈秀倚着独孤云睡着了。那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妙境。 日上三杆,独孤云拉着盈秀去山里找吃食。盈秀在山脚下捡着枯树枝,独孤云爬到半山腰去猎飞禽。半个时辰过去,他提着两只山鸡下来,见盈秀拾了一大堆柴。他走上前帮她拭去额头的汗,心疼地说道:“盈儿,辛苦你了。看,山鸡!一会给你烤着吃。” 盈秀笑着道:“不苦,不苦,只要能和云儿在一起,再苦也是甜的。” 独孤云将山鸡递到盈秀手中,扛起柴捆,拉着盈秀的手道:“走,烤鸡吃!” 二人支起火堆,青烟袅袅,烟气中带着一股奇香。他们只顾得烧鸡,也没理会。 半个时辰过去,肉香四溢。独孤云拔下一个鸡腿递到盈秀手中,盈秀放下公主的矜持,大口吃肉。 独孤云站起身道:“我去取些酒酿。”盈秀的鸡腿尚未吃完,独孤云就捧着两个大荷叶过来,他蹲下来兴冲冲地道:“快品尝美酒。”盈秀伸出纤指沾了一点,抹在嘴里,喜道:“尽是花香满口,香醇无比。你这弄的是什么酒?”独孤云眉梢轻挑道:“是花露酒。你想啊,这里百花盛开,香气浓烈,这露水里早已浸满花香,所以是花露酒。”盈秀接过一个大荷叶一饮而尽,抿了抿嘴唇,又直盯着独孤云。独孤云知其意,便把另一个荷叶也递给她。盈秀笑得合不拢嘴,接过来又是喝个精光。 盈秀也是奇怪,要说独孤云也没有英气的外表,更是不懂卿卿我我花前月下。只是儿时的一点记忆痕迹,竟让他如此钟情。雪花侠少,翩翩儿郎,风流倜傥文武双全,却没令她为之动容。她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和独孤云是在冒险,新奇诱人。而和侠少就算是金兰之交吧! 二人吃喝停当,转身进屋。盈秀横卧在床上小憩。独孤云倚靠在床边,抚摸着盈秀的锦帕,也睡着了。 他睡着睡着,觉得有什么冰凉滑溜的东西从脸旁爬过。只听盈秀一声尖叫,独孤云猛地跳起,惊呆了双眼,一只几丈长的巨蟒已将盈秀盘在中央,张开血盆大口,正准备吞掉盈秀的头。独孤云心头火烧,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就在他迟疑之间,巨蟒已吞掉了盈秀的头。 独孤云情急之下,随手抽出几根藤条胡乱抽打着巨蟒,巨蟒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专注于吞掉盈秀。他出去寻来木棍,刚挥至半空,就被巨蟒用尾巴抽成两段。他便暗运内力,运出金刀银剑,却不敢出招,害怕伤到盈秀。突然,巨蟒猛地挺起脖颈,呼啸一声,将盈秀整个吞进肚子里。 独孤云气的肺都炸了,双手舞动,大吼一声,刀剑一齐飞向巨蟒。这巨蟒竟能闪转腾挪,轻巧地躲过了他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独孤云心中暗想,这巨蟒仿佛摸清了我的招式,难道它是释怀刀剑诀的克星。就在他思忖之间,巨蟒张着血盆大口,已朝他扑来。他一个矮身,以为能躲过,没想到这巨蟒变作一个俯冲,将他从头到脚一并也吞至腹中。 独孤云慨叹:我与盈儿大难不死,怎能成了巨蟒的美餐?现已至蛇腹,说什么也没用,逃出去才是大事。 他便开始伸手四处摸索,摸到了盈秀的脚,用力拉了拉,将她拉到身边,摸摸盈秀的头还有余温,手被盈秀的发簪刺了一下。他恍然大悟,便拔下发簪猛戳巨蟒的身体。巨蟒拼命地翻滚,抽打得茅屋塌倒,重重地砸在它的身上。独孤云继续发狂地乱刺,终于巨蟒不动了。他心头窃喜,便又对准巨蟒的脊背,集中力量刺了几百下,竟透进一丝光亮。他运足掌力,双手狠狠一拨,从巨蟒的背部开一个大口子,他抓着盈秀的肩头,使劲的摇了几下,盈秀醒转了,拉着她爬了出去。二人被蛇血浸染,一身的红色,活脱脱两个火精灵。盈秀笑着说:“我们是蟒蛇的孩子!”独孤云一听,点头道:“有道理,有惊无险,它并没有伤到我们。” 于是二人便开始挖坑,将巨蟒葬了,还立个墓碑,写道:“水云之母。” 盈秀拉着独孤云一路奔跑,径直跳到山泉里。二人嬉闹一会儿,突然停下来,望着坍塌的茅屋,一时无语。盈秀眼含着泪花,低声道:“我们的家没了。” 独孤云高声道:“没了也好,我们不能在此久住。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如果贪图一时之欢,会误了水国百姓的前程。” 盈秀看了看眼前的男子,竟是那么高大伟岸,让她充满希望,便扑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颈道:“云儿,有你真好!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二人紧紧拥在一起,这时水中神奇地冒起了水花,接着二人被什么托起,直至浮出水面。 细看是,竟是之前搭救他们的千年老鳖。独孤云高兴地一跺脚,道:“盈儿,我们能出去啦!” “怎么出去?” “你看着老鳖沉入泥沼,就是清澈的地下水流,你看这山泉周围是山石,老鳖竟能从这里浮出,证明这山石底下是想通的。我们只要跟着老鳖,它定能带我们离开这里。” 盈秀一听,拍手称好。 他们正说着,老鳖已经开始没入水中,二人紧抓着它随着下沉······ 第二十五章冰寒之毒 夜风频袭,柴扉重响,未闻人声犬吠。孤灯将尽,纱帐尚暖,唯见佳人垂泪。亭下残红,檐上滴雨,一番云舞惊雷。 寒星静默,斜月木然,桂树倚窗自醉,柔情蜜意,似水东流,却是这般心碎。今日重逢,一路辛酸,只为举案齐眉。 水藻随着水流舞动,多彩的鱼儿成群地游过。 二人抓着老鳖的脊背抓得手酸,闭气这么久,眼圈胀得通红。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老鳖突然上浮,二人就像两片树叶被冷风贴在墙壁上。水流撕扯着衣衫,脸颊被冲刷得生疼。 没多久,老鳖浮出水面,四周溅起灿烂的水花。 独孤云抹去脸上的水,却不见了盈秀,四下张望。眼前是金色的沙滩,身后是一片汪洋。他只记得刚才还拉着盈秀的手,于是一头扎进水里,找寻许久,发现盈秀又被水藻缠住了,她脸色惨白,没有了呼吸。 他游过去,一把扯断水藻,抱紧盈秀,猛踩了几下水,游到岸边,将她平放在沙滩上。双手交叠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按着盈秀的胸口,口中焦急地喊着:“盈儿,盈儿,你快醒醒,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盈秀不时地从嘴角溢出水,不久便恢复了呼吸。而独孤云急昏了头,还不停地使劲按着,汗珠从额头不断地滚落。盈秀从喉咙里挤出颤抖的声音:“云······云儿······”独孤云立即了手,望着她喜不自胜,道:“盈儿,你终于醒啦,真是急死我了。”盈秀羞涩地答道:“云儿,你的手······” 独孤云一看,自己的手还很狠地按着盈秀,赶忙缩回手,退后几步,背过身去,耳根通红,被盈秀看得真切。 盈秀啊呦一声,又躺下了。独孤云闻声纵身到了跟前,抱紧盈秀道:“你,你这是怎么啦?” 盈秀刷地张开眼,哈哈大笑道:“逗你玩哪!” 独孤云瞪着眼睛,哼了一声。盈秀见势不妙,便抱住独孤云的脖子,柔声道:“云儿,云儿,我错了,别生气了。”独孤云叹口气,双手环住盈秀的腰,正色道:“我已没有什么亲人,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你知道我多么害怕失去你,以后可不要这样吓我!” 盈秀挣脱独孤云的怀抱,像一朵红云飘向了远处。沙滩上流下她小巧的脚印,还不时弯腰捡着什么。 这时,盈秀用裙衫兜着什么东西跑回来,圆睁着双眼,眉飞色舞道:“云儿,快看,我捡到许多彩色的贝壳。” 独孤云望着这些彩色的珠贝,就像看着盈秀一般,心想:若不是情非得已,就一定停留在这里,过着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岂不比神仙还快活! 盈秀小心翼翼地将珠贝穿在一起,结成一串七彩项链,笑脸盈盈地走到独孤云面前道:“云儿,快蹲下,我给你戴上。” 独孤云会意地一笑,便蹲下来,珠贝碰到脖子时,滑腻清凉,他禁不住轻抖了一下。 盈秀左右端详,拍手道:“真是锦上添花,更多了几分英气。” 独孤云拖着沉甸甸的珠贝项链,眼角湿润了,柔声道:“盈儿,就你对我最好。” 盈秀拉着独孤云的手道:“云儿,我饿了,咱们去找些吃的吧!” 二人走过沙滩,穿过一片树林,一个小酒馆映入眼帘。酒幌迎风招展,让人禁不住抿了几下嘴唇。盈秀拉着独孤云一路小跑,直至酒馆门口才停了下来。 细看时,檐子下写着三个大字:醉春风。令人心生暖意。圆木做的柱子和房梁,未涂一点油漆。四壁是用柳条编织而成,正逢中秋,枝条上的绿叶尚存,有几分家的温馨。正门挂着绿竹帘子,随风摆动。 盈秀拉着独孤云,挑帘进屋。四周溢着浓浓的酒香,摆设甚是简单。一个朱漆木桌,四个石凳,长条柜台陈列着五六坛酒酿。旁边有几样糕点和几碟牛肉。 二人对面而坐,许久也不见店家人影,盈秀肚子咕咕直叫,急道:“店家,给我们备些酒菜!” 还没见人却听见几声剧烈的咳嗽,之后从长桌里站出一个老妪,眯眼笑着粗声道:“来啦!” 老妪绕过长桌,颤巍巍地端着两碟糕点出来。独孤云迎上去接过,道着谢。老妪转身去舀酒,盈秀急不可耐,便上前抢过舀子,舀出两大碗,端至桌上。独孤云闻着喷香的糕点啧啧称道,一见有酒,更是喜上眉梢。“二位莫急,还有尚好的酱牛肉!”不知何时,老妪已闪到身边。 独孤云心头一惊,结果牛肉,上下打量着这个老妪。老妪刷地低下头,背过身坐到长桌外的木椅上,不再做声。独孤云觉得这老妪尽是蹊跷,恐暗藏杀机,便盘问道:“老人家,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就您一个老人家在此开店?” 老妪用布衣袖子拭着眼角叹道:“唉,老身也是走投无路。我本和儿子儿媳在海边打鱼为生,一次海啸夺去了他们的性命,剩下我一个孤老婆子。”她边说着边大声哭了起来。 盈秀听得可怜,又想到自己的身世,眼含着泪花,甚是伤感,并未发现老妪的古怪。 独孤云按按盈秀的手背,又瞟了一眼糕点,让她快吃,也好赶路。盈秀抹掉眼泪,捧起一块糕点细嚼。独孤云也夹了一小块牛肉放到口中细品,接着又抿了一口酒,甘醇可口,并无特别。独孤云以为是自己多虑了,便道:“酒香肉美,开怀享用!”言罢大口吃将起来。 一炷香过后,盈秀面色红润,双眼迷离,摇头晃脑,呵欠连天。独孤云也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心烦意乱。回头看时,老妪早不见了踪影,再看盈秀已酣然睡去。 独孤云想起身叫醒盈秀,腿一软跌倒在地。他赶忙盘膝而坐,调运真气护住心脉。忽然一股寒气陡升,在四周穿梭,犹如冬日的寒冰般刺骨。他急运内力抵住寒气,以保五脏六腑不被侵蚀。 他望望盈秀,像个木头人,一动不动。他上前拍拍她的后背,冰冷僵硬。托托她的下颌,竟是满面白霜,毫无生气。他运足内力,单掌拍在她的后背上,给她连输几道真气。 盈秀渐渐苏醒,声音微颤道:“云儿,我冷。”独孤云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道:“盈儿,别怕,有我呢!” 他望望窗外,天色渐暗,寒气笼罩。于是脱下外衫给盈秀穿上,心想:这酒食一定有问题,我定探个究竟。他走到桌前,闻闻糕点,又嗅嗅酒酿,没什么异样。他便摘下盈秀的银钗,仔细地试试酒水,验验糕点牛肉,皆无状况。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一气之下猛捶一下桌子,一块糕点弹起恰好落在酒水中,顿时水花翻滚,流得满桌子泡沫。他用银钗再试,银钗瞬间与酒水凝结在一起,伸手摸摸,奇寒无比。他心头一紧,脸色煞白。他确信这就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冰寒毒。毒气冻结心脉,若两个时辰之内不解,便是无药可救。 他心头焦急却也奈何不得,望望窗外的孤星,泛着清冷个光。他将盈秀搂在怀中,蜷缩在角落,呆望着死寂的黑夜。没有丝毫的温暖,只有煎熬的寒威。禁不住眼角溢出了泪滴,滴落在盈秀的脸颊上,一瞬间凝成了冰晶。 独孤云心中疼惜,接连又给盈秀输了几道真气。盈秀渐渐醒转,眨眼又睡去了。他就如此往复,弄得自己也是奄奄一息,昏厥了。 日光射进窗棂,洒在独孤云的脸上,痒痒的。他猛然醒来,以为自己死掉了。于是摸摸额头,还有体温。再看看盈秀,全身已被厚厚的坚冰冻结。他一跳而起,强运内力,想一口气全部输给盈秀,定要保住她的性命。他脑门溢出了冰冷的汗珠,口中不停地叨念着:“盈儿,都怪我不小心,害死了你。你可不能死,你不能死······” 一声轰响过后,盈秀身上的冰块散落一地,他的面部也有了些血色。他心中大喜,只听盈秀用微弱的气息道:“云儿,我死了吗?我死了吗?” 独孤云把她搂过来,用手抚着她的脸颊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中了冰寒毒,不知为何,你中的很深,我却没事。我只要不断地给你导入真气,就会没事。据说,幽幽谷有个不死神医,天下没有他治不好的病,救不了的人。你先躺下别动,我去给你找些果子吃,然后立刻动身。” 盈秀躺下来,眉头紧锁,道:“幽幽谷,有多远?” 独孤云勉强笑笑道:“不远,就几步路。我有轻功,背你走,不要担心。” 他心知这幽幽谷距此地有几百里路,如今深陷绝境,也只好瞒她一时是一时。 他御着轻功,只半盏茶功夫便采果子归来。他撕下衣襟上的一块布,把果子包紧,挤出果汁滴在盈秀的口中。然后自己将残渣一口吞下,便背起盈秀,一路疾行。他不知疲倦,他不能停留,他在与时间角逐。 日上三竿,他也不敢去投店。因为幽幽谷在火国都城附近,这一行,无疑是赴龙潭虎穴。 若在往常,他半日只能行个几十里,而今竟行了二三百里。他望望空中的日头,又给盈秀输了几道真气,发现盈秀嘴唇干裂。闭目聆听,附近有潺潺水声。他穿过丛林,是一条小溪,他摘了几片叶子,捧着溪水,端到盈秀跟前。盈秀已不能张嘴,他便将水含在口中,对准盈秀的嘴唇,一滴滴地滴进去。盈秀微微张开眼,面无血色,道:“云儿,我快死了吧!你不要管我了。”独孤云笑嘻嘻地说:“不要胡说,没事的。天黑前我们就能到幽幽谷。” 独孤云又背起盈秀,一路狂奔。两个时辰过去,日薄西山,天色渐暗。火国都城就在眼前,需绕过都城,才是幽幽谷。要是那样,会消耗一个多时辰。他要凭借轻功,穿越火国都城。他将盈秀紧紧地绑在背上,屏气凝神,道:“盈儿,别出声,我们这就到了。” 言罢,他一个急冲向前,脚一点地,飞至半空,落在城墙上。守兵并未察觉,他又一跃,飞至城楼顶上。独孤云如同踩着梅花桩,在一座座城楼上,左窜右跳,未用半个时辰,便飞跃而过。 守兵看得黑影飞过,叽叽喳喳,满腹狐疑,却也说不出了究竟。 独孤云穿过都城,眼前现出一座青山,中间有个豁口,还有一丝微明。这便是幽幽谷。他回望一下身后的城池,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幽幽谷。 他奔至山脚下,却无法进入。跃至半山腰,隐约望见一个小茅屋,坐落在深深的谷底。他欣喜若狂,对盈秀道:“盈儿,我们到了,你有救啦!” 他没等盈秀回应,就一跃而下,像一块石头,飞速下落。眨眼间,就落在茅屋前。由于是谷底,也看不清里面状况,他救人心切,便不停大喊着:“神医,神医,快救人,快救人······” “谁呀?”他循声隐约看到从茅屋里走出一个瘦削老头。 “晚辈独孤云拜见神医,快救救她,她。” 这神医瞥了盈秀一眼,冷冷道:“冰寒毒,治不了。”说完转身进了屋。 独孤云扑通跪倒在地,神医也未回头。 长夜漫漫,眨眼天明。 神医推门而出,见独孤云搂着盈秀跪在门前,摇摇头叹气道:“又是一对痴儿女!进来吧!” 独孤云一听,猛然醒来,抱起盈秀就冲进茅屋,将她放在木床上。神医取出金针,三两下先封住了她的要穴。然后舀出一碗黄色的汤药,命独孤云给她灌下去。 片刻,神医叹道:“不是我不救,不是不可救,是我能救也来不及了。” 独孤云腾地站起,急道:“怎么来不及?”神医捋捋胡须道:“我尚需一味药,便是天山雪莲,这天山据此得有千里路,三日往返一遭,怕是来不及了。再者天山环境凶险,你也是很难全身而退。” 独孤云眼中泛着坚毅的目光,大声道:“您且放心,我定能找到!” 神医望望盈秀,摆着手道:“不要那么肯定,你此行必须带着这位姑娘。江湖上给了我不死神医的名号,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治死过一人。若这姑娘死在我这里,岂不辱没了我的名声?你若三日能回,我定能医好她。” 独孤云好似一匹骏马,背着盈秀,绝尘而去······ 第二十六章天山雪莲 月明尚清凉,寒星更冷凄。冰封天山不得路,满眼风雪行色急。百草折,砂石立,紧握君手不曾弃。 晨曦染微露,人影何依稀。白日兽号心惊颤,足下痛彻丹血积。竹弦断,情不移,雪莲乍现绽笑意。 润湿的空气,淡淡的野花香,清脆的鸟啼在山谷里回荡。独孤云背着盈秀,在山谷间穿行,就如疾驰的黑色闪电。 三天的时间,就是独孤云一人前往,也是勉为其难,若再拖着盈秀,更是难比登天。就是找到雪莲,错过了时间,也无济于事,恐怕盈秀会埋骨天山。 她想到这里,心头升起一团黑色的烟雾。只一个时辰,二人便远远地甩开了身后的幽幽谷。此时在一片密林里穿行,独孤云听到盈秀几声轻咳,就放她下来,扶她靠在一棵松树上。四下看时,草丛里有动静,还簌簌作响。闪身过去,是一只野兔。他拾起一枚石子,轻轻一弹,正击中它头部,顿时动弹不得。他冲过去提起兔子,转身道:“盈儿,快······”话未说完,满脸惊愕,盈秀不见了。他翻身上树,望见两个黑衣人拖着盈秀往南逃窜。他一连几个腾跃,赶将上去。调运内力,拍出两掌,二人顿时晕倒,他救下盈秀。揭开黑衣人的面具一看,时两个林中猎人,便未做计较。 他割开野兔的喉咙,将兔血滴在盈秀的嘴里。血滴干了,也不见盈秀醒来。他剥开兔皮,大口啃着兔肉。他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中间没有停下的时间,这次必须吃饱。 盈秀突然喊道:“云儿,云儿······” 独孤云丢掉吃剩的骨头,冲到近前。盈秀双目圆睁,脸色惨白,不住地往后退,还支支吾吾着:“你,你······吃了······吃了······”又昏了过去。 独孤云擦掉嘴角的鲜血,摇了摇盈秀的头。盈秀刚清醒过来,急道:“你太残忍了,竟然生吃了可爱的小兔子?” 独孤云道:“盈儿,我也是迫于无奈,为了就你,只得出此下策。” “那你该好好安葬它,它是咱们的救命恩人。”盈秀央求道。 “没有时间了,我们还要赶路。”独孤云起身要走。 盈秀却执意去挖坑,只见那纤细的手指,抓着坚硬的泥土。独孤云知她如此做会浪费更多的时间,于是寻得一根树枝削尖,三两下就挖好坑,将野兔下葬。 盈秀道:“云儿,快拜它一拜。”独孤云摇摇头道:“你也来拜拜才对,它也是你的恩人,你正留着它的血。” 盈秀听罢,干呕了几下,险些吐出,憋得眼泪都涌出来了。二人白果,望望天,日头已经西斜,转眼耗掉半个时辰。 二人穿过树林,是一片草原。放眼望去,竟似一片绿色的海洋,望不到边际。不远处几匹野马在低头吃草。独孤云心中狂喜,便放下映秀,冲入了马群。他这是像寻个坐骑,也好节省脚力。 他这一冲,马儿受了惊吓,四散逃窜。他盯准一匹枣红马,直冲过去。那马儿见快被追上了,竟突然停住。独孤云来不及收住步子,直扑向马儿的屁股。那马儿腾地后蹄腾空猛登,恰好登在独孤云的腹部,一下飞出好几丈远。他四仰八叉地仰躺在草地上,盈秀看了苦笑不得。 独孤云捂着肚子,又是一个急冲,冲至马儿跟前,一个急跃,飞身至空中。马儿来不及反应,他就一屁股坐在马背上,手抓马鬃,腿夹马腹。马儿不光没有屈服,反而更加疯狂地狂跳乱踢。独孤云就像坐上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之中起伏,随时可能沉没。 独孤云一时天旋地转,马上就要松手了。马儿突然停了下来,打着响鼻,低头吃草,仿佛忘了他的存在。他正纳闷间,盈秀笑着道:“云儿,你驯服了它,它就只听你的话。” 独孤云翻身下马,朝盈秀走来,马儿果然跟过来,像是个护卫。 他拍了拍马背,马儿便跪倒在地。盈秀摸摸它的脑门,道:“这马不错,该给它取个名字,叫什么呢?” 独孤云道:“别想那么多啦,我们快赶路。” 盈秀道:“我看就叫赤色火焰。” 独孤云扶起盈秀道:“好好,就叫赤色火焰。快上马吧,我的公主殿下。” 盈秀上了马,独孤云解下腰带,缚于马颈,将另一端递到盈秀手上,还没等独孤运作声,马儿便缓缓站起。 独孤云道:“这马果然机灵,也不知它的脚力如何,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马儿朝他打了两个响鼻,像是在反驳。独孤云也翻身上马,左手搂住盈秀,右手接过缰绳,一声呼哨,赤色火焰疾驰而去。 二人有些心惊胆寒。耳边风声呼呼,将看不见周围的一草一木,只是闪过一片绿色。 不知不觉马儿已经跑了几个时辰,竟没有丝毫疲惫。月已经升至半空,四周笼罩着一丝微寒。 独孤云心想,这马跑了一整天,八成快到了。马儿速度还在加快,冷风袭过,犹如刚到削着脸颊。还好坐在马背上,有马的体温,保证着盈秀的清醒,也为独孤云赢得了寻找雪莲的时间。 气温还在下降,感觉脸上已结了冰霜。天边微明,马突然停下来。独孤云探身下马,脚底一滑险些摔倒。定睛细看,眼前就是高耸入云的天山。他欣喜道:“盈儿,天山到了。我们早到了半天,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寻找雪莲。” 盈秀没有作声,是昏厥了。他低估了天山的寒冷和陡峭,跟低估了天山的雪豹。 他又背起盈秀,准备上山,拍拍马背,希望它能在此等候。 才走几步路,就又滑了下来。接连试了几次,都是失败。他已经筋疲力竭。之前的希望,一时被眼前的大雪冰封。 一个时辰过后,天已大亮,白色的日头泛着冷光。四下望去,白茫茫一片,没有半个人影。他心头虽急,但也未失去理智。他认为这面山势陡峭,没有上山的路,需要找一个缓坡才能上去。 他转了右转,发现之前选的登山位置是最陡的。他察看再三,终于找到东面的缓坡,曲折而上。半个时辰,就到了半山腰,向下望去,已望不见赤色火焰的影子。 他抬头望望山顶,白雪覆盖,映着日光,泛着几丝粉色。这里的雪终年不化,此地便是博格达峰,有“雪海”之称。人若没入积雪中,纵是深陷附体,也难以生还。 独孤云思量再三,还是用释怀刀剑诀破开这些积雪。他运出刀剑诀,翻转手掌,刀剑纠缠,双掌推出,刀剑就像两条巨龙绞缠着呼啸而去。积雪翻飞,激起无限雪浪,眨眼间,雪野之中便豁开一道数丈深的冰谷,绵延至山顶。二人沿着这道山谷迤逦前行。 快到峰顶了,四面都是直上直下的陡坡,冰锥林立,不小心便会被戳成刺猬。 这十几丈的距离,就如十万八千里。独孤云摸摸盈秀的手,都冻僵了。他确信拖着盈秀定上不了这个陡坡,于是脱掉衣衫,铺在石上,将盈秀平放在上面,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一个急转身,腾身而起,转眼不见了。他云一样的白色身躯,没入这冰雪中,那里去寻。 独孤云常年生活在林间,手指的抓力奇强,他一把一把抓在冰棱上,冰块四散,映着日光,好似翻飞的雪花。他一步步地向上,指甲溢出血滴,脚底渗出血滴,这血滴瞬间凝成红色的冰晶,沿着白色的陡坡滚落。他已经忘记了疼痛,舍身忘死只为救其所爱。 虽是几十丈,却怕了半个时辰。他抬头看时,一朵洁白的雪莲在冷风中,绽开了笑颜。 他伸手一抓,摘下了雪莲。一时重心不稳,脚底一滑,滚落下去。只觉得冰锥无情的刺着每一寸肌肤,冷风肆意地刮削着他的骨头,浑身鲜血迸溅,瞬间有凝成冰冷的血块,没想到这冰天雪地经由凝血的功效。他忍者剧痛挺起胸膛,红色的血块稀里哗啦地掉落。望望天空,甚是辽远,日头泛着淡淡的的白光,有乌云从远方奔来。他正欲奔向盈秀,只觉胸口闷胀欲裂,眼前一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速运内力,才站稳脚跟。细看来,盈秀几乎已被积雪覆盖,只隐约露着煞白的脸颊。 他心头一急,顿时跪倒在她的身边。一把扔掉雪莲,用力扒开积雪,伸出双掌,急运内力,在她周身来回发功,驱散她体内的寒气。接着又扶她起来,给她输了几道真气,方才醒转。 他兴奋地说道:“盈儿,看,雪莲找到啦!”他说着伸手一摸,雪莲不见了,转身一看,一只小兽叼着雪莲正欲逃窜。他一个急跃,扑过去抓它。没料到这小兽着实机灵,一闪身躲过,爬起来就是飞奔而去。独孤云紧追不舍,追至山后,他一时怔住,眼前是一群野兽,细看这兽类个个是一身灰白,身上嵌着玫瑰花状的灰色斑点,尾巴和身体长度相当,双目圆睁,带着无限杀气。脑袋小而圆像一群大猫。他平生也未见过,来不及多想,冲击上前,直奔那只叼着雪莲的小兽。他低估了这群生灵,只见它们瞬间三开,然后将他困在中间,并慢慢地聚拢而来。 独孤云心道:不好,吾命不保!却也无计可施。 一只身材稍大的大猫,长嚎一声,就飞扑过来。他一矮身躲过,耳边还飞着冷风。心神未定,身后又扑上来两只,他顺势扑倒在地,又躲过了。 霎时群兽齐嚎,好似在擂鼓助威。 独孤云心中狂怒,翻身起来,双脚点地跃至半空。这上百只大猫,扬起前爪仰天长啸。他连忙运出刀剑,来一招“晚来风急”,只见狂风骤起,冰雪被卷起,旋转升腾,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大猫们的白毛被吹得贴在背上。接着一只只大猫开始摇摆着身体,随着漩涡缓缓升起,发出凄厉的嚎叫。 最后几只拼命地奔跑,逃掉了。这大猫真是智慧不烦,它们哪里是逃跑,而是去攻击盈秀。独孤云定睛一看,不好,是调虎离山计。他赶忙收了招式,几个腾跃,追了过去。身后数十只大猫就像坠落的陨石,噼啪落地。来不及细看这些,只是挥掌拍向攻击盈秀的几只大猫。掌风发出一半,又收了回来。 因为他看到怪异的一幕:原来它们不是要攻击盈秀,而是排成一排,前爪跪地,中间的一只嘴里叼着雪莲,是在乞求盈秀。盈秀吓得瑟缩着身子,浑身发抖。 独孤云飞身过去,大猫将雪莲放下,一起叩首。 独孤云惊道:“它们是怕了,前来求饶。” 盈秀抬眼望去,独孤云捡起雪莲,噗噗血沫,揣在怀中。大猫并未离开,而是继续跪在那里,眼中竟含着泪花。 盈秀丢下胆怯,柔声道:“它们好像也需要雪莲。” 独孤云更加惊诧,便扶起盈秀。几只大猫便转身小跑至山后,他们尾随其后,进了一个山洞。洞中有一只年老的大猫正躲在里面,嘴里还淌着血,命在旦夕。 盈秀急道:“快,快把雪莲分给它们一半。”独孤云不舍地掰下一半,放在地上。长身的大猫,叼起雪莲,吞到口中,大嚼了几口,吐到年老大猫的口中。二人惊叹不已。 出来时,外面飘起了大雪,加上狂风,几乎无法前行。长身大猫咬住独孤云的鞋子,将他引回洞中,大猫到角落里,挠了几下,挠出一个灰布袋子,里面是绳子,还有几块木板。 他恍然大悟,用绳子栓在木板上,再将袋子绑在上面,二人钻了进袋子。大猫们一起叼住绳子,一路狂奔,拉着他们二人下山了······ 第二十七章不死神医 本是春日,却似冬寒。去时绿意正浓,来时亦黄沙漫漫。叹此时,步履维艰,纷飞劳燕无人怜。 未尝情深,何苦纠缠。平生几度相逢,不过是露水姻缘。现如今,苦不堪言,问语东风何时还。 寒风夹杂着冰雪,铺天卷地而来。 大猫们拉着二人穿梭在这风雪里,有如离弦的快箭,势不可挡。 约么半个时辰,大猫们突然停了下来。二人随着木板又向前滑了一段,耳畔似乎尚是呼呼风声。这是风雪中隐约传来一声马嘶,独孤云赶忙挣开布袋,拉着盈秀出来。山下风雪小了一些,但之前的积雪已经没腰深。他们私下细看,却不见赤色火焰的影子,心头惶急。眼看就要天黑,又没有了脚力,如何赶回幽幽谷。 正急时,不远处积雪起伏,独孤云上前,拨开积雪,露出了赤色火焰的头,原来它是落尽山坳里了。 独孤云一挥手,大猫们奔过来。他将绳索系在马的腰部,又一挥手大猫们合力狂奔,赤色火焰奋蹄腾空,飞身冲出了积雪。 盈秀看到这一幕惊出了眼泪,她看尽人类的杀戮,而今看到了兽类的忠诚与知恩图报。 独孤云扶着盈秀上马,大猫们齐嚎送行。二人朝大猫们挥挥手,策马前行。回头看时,大猫们依然在风雪中,翘首望着远方。 渐行渐远,大猫们隐没在风雪中,巍峨的天山也消失在雾霭里。 一天一夜的飞奔,忘了饥饿,忘了痛楚。 幽幽谷浮现在眼前,不似先前的昏暗冷凄,却是泛着金光,因为那将是盈秀重生的天堂。 独孤云翻身下马,抱起盈秀直冲进不死神医的茅屋,喊道:“神医,神医,我们找到天山雪莲啦!” 他喊了半晌也没人回应,初时的欣喜,却变作无限的失望。他放下盈秀,细细查看,屋前屋后找了个遍,也不见神医的影子。回屋时,屋顶落下一滴血,抬头一看,惊道:“不好!神医遇害了。”他冲到屋外,飞身上了房顶。只见不死神医胸口插着一个匕首,伤口还在淌着血,身体尚温,却没了呼吸。 他抱起神医,一跃落至院中。盈秀走过来,叹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的命运牵扯了多少人的命运。” 独孤云安慰道:“莫要感慨,待治好你的病,在清算这一笔笔的血债!” 盈秀道:“神医已死,这普天下还有哪个人能医好我?” 独孤云望望天,道:“好事多磨,终会有办法的。我们还是先安葬了神医再作计较。” 神医入土为安,二人三拜九叩,烧了纸钱。回屋时,天已漆黑。独孤云点上烛台,茅屋顿时亮了起来。他寻得一些杂粮,为盈秀熬粥喝。 屋内泛着米香和各种药草味儿,借着烛光,二人对视着。盈秀眼中的独孤云,已成了她的生命支柱。白皙的面庞,棱角分分明,脸上的血印加上蓬乱的白色须发,显得更加沧桑。望着望着,眼角禁不住湿润了。 独孤云拭掉她的眼泪,坐到她身旁。那娇小的身躯依偎在他的怀里,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羊羔。他望着盈秀美好的面容,却是倾国倾城貌,命运却是风中飞絮,水上浮萍。顿生怜意,把她抱得更紧了。 盈秀低声道:“云儿,若是我死了,你怎么办?” “你不会死的。” “若真的死了,你要好好活着。我们二人都是苦命人儿,我希望你快乐。” “你我生死不离,就是最大的快乐。我们都不会死,我们还有许多好日子要过。” “我们会成亲吗?” “会的。你会坐上最美丽的花轿。” “会有孩子吗?” “会的,而且是一大群。” “那么多,谁来疼。” “我来疼,我来管。” “你能认清他们吗?” “认得清,我在他们脑门上喜好字。” 盈秀嘴角堆满笑意,不知不觉睡着了。 独孤云将盈秀抱到床上,掩好被子,便去翻看不死神医的医学典籍和各种药方,他相信既然是神医,怎么会把自己的绝技带到棺材里呢? 他继续胡乱地翻看着,神医的确名不虚传。他的药房都是用蝇头小楷书写的,甚至还记录了每个就医的病人症状以及最后的恢复情况。药方中的各种药更是记录得图文并茂,一目了然。只是他书读得少,不知其详,只有赞叹的份。 翻着翻着,翻出一个黄布皮的小册子,上面写着《奇症千金方》。他逐页翻看,上面是按药材分类的。后面记述着功效,却没有记录调制方法。他急忙翻到天山雪莲那一页,大概读出个一二。什么“性大热,能补精益阳,祛风除湿,通经活血,止血消肿,排除毒灶······”根本没有看到能治冰寒奇毒的只言片语,他心中纳闷,一不留神小册子翻落在地,摔出一个信封。打开一看,来新人称其为“恩师”,他欣喜若狂,叹道:“今是痴了,哪个师父不收几个弟子,何况是不死神医?” 信中写道:“师父,您让我调配的方子,我都一一试过,收效也都一一记录。弟子真安邦敬上。”他看看信封竟没有写地址,赶紧看看背面,赫然写着几个字:“师父,我在原地候命。” 他拿着信,走到床前,摇着盈秀道:“盈儿,盈儿,快醒醒,你有救了!” 盈秀挣开惺忪的睡眼,望着独孤云手中的信,一脸茫然。 独孤云道:“别犯傻,这是不死神医的弟子,写给神医的信。” 盈秀夺过信,一看惊叹道:“真安邦,他可是水国御林军的一个将领,怎么会是神医的徒弟呢?” 独孤云也诧异道:“无巧不成书,你可知这真安邦的去向?” 盈秀低头道:“这便不知,他可定是参加了护国之战,当时皇城被攻破,我从密室逃走,也不知外面的情况,恐怕是凶多吉少。要么战死,要么被俘。如若被俘便不可能生还,火国强盗灭绝人性,已将水国被俘将士,全部处死,无一活口。” 独孤云道:“那也未必,即使战死,也会有家眷子嗣留下。我们去寻他们,也会有办法的。你可知他的官邸在哪?” “知道,就在水国都城近郊。” “好好,不如我们连夜赶去那里。” 刚说完,窗外闪过一个人影。独孤云飞身到了院中,却不见其行踪。返身回屋道:“盈儿,我们的行踪泄露了。这伙人应该是火国奸细或是天水阁主的鹰犬。他们对玉玺不死心,定会一路追踪。若是不得玉玺,定会置我们于死地。” “那他们为社么会加害我们呢?” “也是,很明显是要害死我们,谁会这么穷凶极恶呢?” “我看是那个天水雨,她是因爱生恨了。” “别胡说,我对她根本没有男女之情。” “你说不是,可是人家对你用情很深。” “对我有情,友情会天天想着送我上西天吗?” 盈秀不语,暗自垂泪。 独孤云帮她擦着眼泪,哄道:“你哭什么,这都与你无关。” 盈秀抽噎道:“错只在我,我既已跟了天水阁主,怎能对你生了情愫?乱了人伦,天诛地灭呀?” 独孤云急道:“你是中了那老匹夫的奸计了。他为的是玉玺,为的是皇权。我们心意相通,乃是天作之和。怎会乱了什么人伦?况且你跟他并无夫妻之实。” “可天下皆知,我是天水阁主夫人,你是阁主的弟子。我们便有了长幼尊卑,却如何面对这天下悠悠众口。” “盈儿,你想错了。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磨难,生死不离。怎能轻易乱了心神?我们还是想去找真安邦吧!” 二人正说着,只听外面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李清照《点绛唇·寂寞深闺》) 独孤云细细辨别,似是天水雨的声音,他心中盘算,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静观其变。 忽然,进来一个黑衣人,身形修长,步履婀娜。的确是个女子,只听她呵呵笑道:“果然是一对苦命鸳鸯。死到临头,还痴人说梦!” 盈秀瞪着眼睛道:“神医,是你杀的?” “当然,不杀他怎能让你死!” “我和你素昧平生,与你有和仇怨,非要加害于我?” “害你?巴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这倒是奇了,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怎能容你如此狂妄无礼!” “闭嘴,你个不守妇道的下贱胚子,还有脸跟我将朗朗乾坤?” 黑衣人便说着,便走向盈秀。独孤云一闪身,挡在盈秀前面,道:“看来你是来者不善呀,之前的寒**也是你下的?” 黑衣人仰天大笑道:“冰寒毒乃天下第一奇毒,无药可医。谁知出个不死神医,她该死。谁想你们三日内竟往返天山,寻得雪莲。可那又有何用?谁给你调配解药?想找他的弟子,做梦!他早被火国铁甲军乱箭穿心而亡。······” 盈秀听着这些话语,好像一把把利剑戳向她,顿时瘫倒在地,啜泣不止。独孤云转身安抚道:“盈儿,并听她胡说。她如此心狠手辣,赶紧杀绝,定是个疯子,是个魔头!怎能信她?” 黑衣女子又笑道:“我就是疯子,魔头!现在就送你们上西天!”她说罢,把挥出一把毒粉。二人来不及防备,瞬间失去知觉。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黑衣人嘿嘿一笑。先拖着独孤云到门外,绑在西面的树桩上,自语道:“小白毛,负心汉,一会儿给你好看。呸!”接着又拉出盈秀,绑在东面的树桩上,骂道:“小贱人,不要脸,跟我抢男人,我毁了你的脸。呸!” 她打来两桶水,让二人双脚浸于水中。夜间清冷,被这冷水一泡,二人恢复了知觉。没多久,足间似有什么水虫在游动,沿着大腿往上爬,然后疯狂地叮咬。二人疼得发狂般呼叫不止,凄厉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那黑衣人又念起词来:“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 独孤云骂道:“疯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如此折磨我们!” 黑衣女子道:“死了,多不好玩。我就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黑衣女子用刀划着独孤云的脸,头渐渐凑过来。独孤云脖子一伸,一口咬掉她的面纱,眼前现出一个水滴面具······ 第二十八章傲雪神剑 君是护花使,予乃观芳客。信守拈花情何惬,鸳鸯同栖绿水坡。眉清目秀好儿郎,残红尽落无颜色。 草浴林中雾,露垂湖兴波。红袖浣纱日西斜,白衫弄剑影婆娑。青梅竹马仙人侣,深山老林自成佛。 冷风吹动着屋上的稻草,簌簌作响。 独孤云清醒过来,惊道:“师妹,是你呀!” 天水雨噔噔退后几步,气道:“少套近乎,我不会再信你的花言巧语。你竟敢抛弃我,以后我可怎么见人?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她说着,就攥紧匕首朝独孤云刺来。盈秀急得喊道:“快住手,这事和云儿无关,错都在我,你来杀了我吧!” 天水雨停下来,转身瞪着盈秀道:“贱人,可不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不就是脸蛋儿比我好看吗?今天我就毁了你的脸。”说完就冲向盈秀,用匕首的尖端沿着盈秀的左脸狠狠地向下划去,瞬间溢出了鲜血。而盈秀紧闭着眼,面不改色,纹丝不动。天水雨一愣,气道:“我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匕首硬。”挥刀就朝她的脸刺去。 独孤云见势不妙,大喊道:“不要······” 他的话音未落,天水雨的匕首啪地落在地上。只听天水雨骂道:“什么鬼东西,背后暗算人!” 只见茅屋顶上站着一个白衣剑客,哈哈笑道:“你这歹毒的婆娘,害人在先,还说别人暗算你,真不要脸!看剑!” 这屋顶的剑客不是别人,正是雪花侠少。他挥舞着傲雪神剑,剑气竟化作无数飞转的雪花,从空中飘落。天水雨弯腰捡拾匕首,侠少一甩剑,一枚雪花飞出,正中天水雨的腰部穴道,顿时动弹不得。她心中又气又急,鼓起两腮,扑的一声,从他口中飞出几枚金针。侠少只是翻转一下神剑,雪花将金针悉数旋落在地。天水雨又从口中吐出三枚银钉,直奔侠少面门而来。侠少立剑一挡,银钉反弹回去,射中天水雨的肩头,裙衫瞬间染红。她又欲发镖,侠少从屋顶飞身下来,举剑向前一刺,一大片雪花封住了她的嘴巴,天水雨气在心头也没奈何。 侠少给二人解开绳索,将天水雨置入水中,绑于柱子上,哼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你尝尝鲜。” 三人进屋,侠少给盈秀涂了金疮药,便去准备饭菜。独孤云与盈秀四目相对,各有所思。 独孤云脑海中浮现着与天水雨的点点滴滴:昔日山洞偶遇,是天水雨给我梳理头发,缝制新衣,做回了人。在天水阁,天水雨冒死相救,那是个宅心仁厚的姑娘。惭愧的是我利用了她的情感去解救盈秀。她不是一枚棋子,怎么被我摆布。大婚逃走,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是多么离谱的奇耻大辱。是我伤了她,是我让她坠入魔道。她做的恶事,不都是拜我所赐吗? 独孤云一味地忏悔自己的过失,却不知天水雨早就是天水阁主训练的冷血杀手,心狠手辣。怪只怪错误的相逢,注定得来痛苦的结局。 盈秀信中也是无限茫然,复国之路,还没开始,就已经牵连了许多人,死的死伤的伤。柔弱善良的心灵一次次地流血。遇到心爱的人,不敢大胆去爱,阴差阳错,饱受世人的唾骂,甚至还来天水雨的嫉妒与迫害。未来的路,何去何从 ······ 这时,雪花侠少端上热腾腾的米粥和几碟野菜,他唤盈秀和独孤云来吃。盈秀见独孤云心事重重,自己也不吃饭。 雪花侠少关切道:“云兄,快吃吧!盈秀还中着毒,身子弱。你不吃,她也不吃,岂不坏事。” 独孤云方回过神来,长叹了口气,喝尽一碗米粥,又盛了一碗,端着走向屋外。盈秀与侠少边吃边谈。 独孤云到了院中,望望天空,是那么蓝。又望望天水雨,耷拉着脑袋,头发蓬乱,没有一丝活气。他心生怜意,边走到跟前,拍拍她的肩头道:“师妹,醒醒给你些粥喝。” 天水雨抬起头,一看是吃的,就挣扎着上前,嘴里支吾着,。独孤云挥掌破掉她口上的雪花封印,她长大嘴巴,三两口吞掉了一碗米粥。她咀嚼着,一看是独孤云,便一口唾到独孤云的脸上,骂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独孤云道:“师妹,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该善待自己,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 天水雨怒目而对愤愤道:“若不是因为那个贱人,我们定会好好的。” “不是那样的,是我欺骗了你,我利用了你的情感。” “那还不都是为了那个贱人,你能说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我,我们只是兄妹之情。” “少来这套,什么狗屁兄妹之情,我不稀罕!” “那你说要怎样才能让你理智下来,好好生活?······” 天水雨哭着道:“我会不到从前啦!我也没有未来。” 独孤云看她哭得可怜,便给她松了绳索,把她扶出水桶,见她腿上叮瞒水虫,一挥手掌,水虫散落在地,深情道:“你快离开吧!以后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 天水雨怒目圆睁道:“你说得倒轻巧,好个互不相干!” 独孤云转身正欲离开,只听天水雨深情念道:“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他听出天水雨心中的伤痛,禁不住泪垂,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迟疑间,天水雨一个疾步上前,朝独孤云后背啪啪两下,点中了他的穴道。他一霎瘫倒在地,头脑却是清醒,只听天水雨咬牙道:“你就是我的,生死由我定。我要带你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边说着,边把独孤云装进布袋,扎好嘴儿,双手一包,扛在肩头,也不是她哪来的这股蛮力,不光能扛起他,还一路小跑地跑出了山谷,冲进密林。 不知过了多久,天水雨喘着粗气,把独孤云放了下来,解开布袋,对独孤云道:“你今生只有守着我,哪也不能去,为了不让你逃走,我先挑断你的脚筋。”说罢,取出匕首,左手撸开独孤云的裤腿,正要刺出,林中传来悠扬的笛声。独孤云觉得浑身轻爽,飘飘欲仙。笛声节奏开始加快,他又变得呼吸急促,浑身奇痒。若不是被点中了穴道,定会抽起羊角风。再看天水雨,早已丢掉匕首,在地上滚来滚去,尖叫不止。双手满脸乱抓,一会儿水滴面具都被抓得粉碎。他还没来得及看她的脸,竟早已变得血肉模糊。笛声没有停止,开始变得更加响亮,就如霹雳声声,击打着耳鼓。 天水雨奋力抓起匕首,摇晃着站起。独孤云惊出一身冷汗。她并未朝他去,而是用匕首猛刺她的大腿,而且狂笑不止,像是中了邪。 笛声戛然而止,丛林中现出一人,哈哈笑道:“你真是死性不改,我知云兄定会放了你,没想到你恩将仇报。若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定会铸成大错。” 原来侠少早发现独孤云行动异常,为了让他认清天水雨的这面目,便尾随至此。他转身解开独孤云的穴道,感慨道:“她已经鬼迷心窍,你切莫再对她生同情之心。她如此丧心病狂,定会害死你的。今天我就解决了她。” 侠少说完拔剑便刺向了天水雨,独孤云大喝道:“贤弟快住手,你已经把她折磨的很惨了,想必她也迷途知返,留她一命吧!” 天水雨双腿血流不止,裙衫尽染。侠少看罢摇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扯下衣衫,帮她裹住伤口,便扶她起来。她怒目望着独孤云,一把推开侠少,挥手他射出三根毒镖。侠少挺身上前,毒镖中他的胸口。顿时浑身酸麻瘫倒在地。他调运真气,快速运出神剑。天水雨见势不妙,拖着伤腿,挣扎着逃离。其实侠少也是下下她,见她走远了,侠少便咳出鲜血,扑倒在地。 独孤云近几日元气大伤,又被天水雨这般折腾,半点力气都没有了。今日若不是侠少赶来及时,他和盈秀二人早去见阎王了。侠少此刻又为了我险些丧了性命。 独孤云打了一个口哨,那赤色火焰便得得而来。他上前钱吗,见地上一个锦帕,弯身捡起,看着很是熟悉,细看时,上面赫然绣着一个雨字。他确信这是天水雨落下的,心中疑团重重:我的锦帕和侠少与天水雨的是一样的,字虽不同,绣工却是如出一辙。 雪花侠少又咳了几声,他赶忙扶他上马,二人骑马缓步下山。 盈秀倚着门框已等待多时,见独孤云和侠少归来,脸上愁云尽散,急切地问道:“你没事吧?侠少怎么啦?” 独孤云低声道:“他为了救我,挡了天水雨的毒镖。我先背他进屋,你去打些水来。” 盈秀拖着虚弱的身子,颤巍巍地端水进来。独孤云将侠少平放在床上,慢慢去掉他的衣衫。他的胸口还插着三枚毒镖,伤口还溢着黑色的血。盈秀端着水到了床边,见独孤云正将毒镖一一拔出,血汩汩地上涌。她面容失色,赶紧背过身去。 独孤云让黑色的血流尽,赶忙点中他的穴道,趴下大口地吸出残留的毒血。盈秀放下水盆,将锦帕阴湿拧干,递给他。他仔细地擦拭,不停地看着侠少的反应。盈秀取过金疮药,道:“好了吗?上药吧!” 独孤云点头,接过金疮药,耐心地敷着。盈秀见侠少依然昏迷不醒,额头汗珠滚动,便拿出锦帕,伸手去擦。随手取下他的雪花面具,惊道:“欧阳雪!” 独孤云正好包扎完,安然答道:“是的,他是欧阳雪。”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是他要隐藏身份,以便掩人耳目。也怕你知道了会惹来麻烦。” 盈秀继续给他擦拭着,眼泪簌簌地流着。独孤云关切道:“你哭什么?他没有生命危险。” 盈秀叹道:“只是古人见面,百感交集。”她边说着边给他带上雪花面具。 独孤云哪里知道盈秀与欧阳雪的点点点滴滴。她如今心有所属,又如何面对昔日的挚爱。当年水国被破,原以为侠少已经战死,却不知他被调回寒冰岛。她以为和他阴阳两隔,便断了念想。当年的婚约也被父亲取消,和欧阳雪也是没有未来。曾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命运已让他们无法再回到从前。但欧阳雪竟一直守候在她身边,为她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到底也是她负了欧阳雪。她日后将如何面对他呢? 独孤云看着失神的盈秀,看出了端倪,便道:“别多想了,眼下还是等侠少醒来,给他去掉体内的余毒。” 盈秀叹道:“大事未成,岂能如此多愁善感?” 独孤云也知欧阳雪未袒露身份,多半是为了成全他。一切都开始了,时光怎能倒流?他突然想到那个锦帕,从怀里取出递给盈秀道:“这是天水雨的锦帕。” 盈秀接过来仔细端详,道:“这没有什么特别的?” 独孤云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帕,拿到近前道:“你在看看我这个。” 盈秀接过一看,惊道:“一模一样!哦,不对。她的绣着雨字,你的绣着云字。” 独孤云道:“你说这锦帕是不是很奇怪。对了,欧阳雪也有一个。” 盈秀恍然大悟道:“你们三个是兄妹!” 独孤云反问道:“可是欧阳雪说他有个妹妹叫欧阳雨,如今在寒冰岛呢!这天水雨是天水阁主的女儿,也是个事实。” 盈秀道:“他们父女二人都带着面具,也不是没有可能。” 独孤云道:“这么说来,欧阳雪是天水阁的人?” 盈秀道:“这倒未必。欧阳雪一直在宫里,和我一起长大,只知道他和傲雪庄主学过两年傲雪神剑,怎会和他们有染?” 独孤云眉头紧耸道:“那我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你和谁谁有什么关系?”欧阳雪醒来问道。 二人愕然······ 第二十九章云卷云舒 马行几步又停驻,人去多时尚回首。一杯酒,两行泪,此生何求。红颜渐远,余香依旧。 春风十里花无数,碧波无尽惹闲愁。三生缘,五更梦,今世漂流。云鬓犹乱,伤情何由。 日头挂在山巅,山上猿猴偶尔几声长啼。 欧阳雪醒来,望望独孤云,又看看盈秀,笑道:“我已无大碍,你们不会怀疑我吧?” 独孤云道:“贤弟,切莫多想,你看看这锦帕。” 盈秀依然呆坐在那里,独孤云将锦帕递与欧阳雪。 欧阳雪细细看来,诧异道:“这确实和我的很像,那云兄你的不也是一样吗?” “是呀,我正和盈秀谈论我们三人的关联。” “难不成我们真是兄妹吗?” “谁说得清呢?” 二人同时看向盈秀,她依然不动。独孤云伸手摸摸她的头,冰冷无比,急道:“盈儿,你的冰寒毒又发作了。”边说着边盘膝而坐,双掌拍在在盈秀的后背上,将真气导入并运行三个周天。盈秀才缓过来,望望欧阳雪道:“侠少,你没事啦!” “不过是皮外伤,倒是你这冰寒毒,还是及时消了为妙。” 独孤云扶盈秀躺下,又去倒水,边喂着盈秀边说道:“待我把你们安顿好,便去寻那个真安邦。” 欧阳雪道:“还是我去吧,他的府邸我熟悉。” 盈秀道:“他怕是已经死了。” 欧阳雪安慰道:“这世道没有不可无能的事,大不了我去寻他的家人,就是踏破铁鞋,我也将其找到。” 独孤云道:“此行路途遥远,你这伤不宜奔波。你还是照顾好盈秀,顺便养伤,我骑马去,顺利的话三日便回。” 盈秀与欧阳雪为独孤运送行,只见他翻身上马,回头望望二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心中泛起酸意,笑着道:“照顾好自己,就此别过。” 他猛抽一下马鞭,迎着夕阳,绝尘而去。天边隐约飘着一首诗:“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宋李觏《相思》)” 青山隐藏在暮霭里,赤色火焰像一道闪电穿行在大草原上。盈秀的一颦一笑徘徊在他的脑海中,心底瞬间划过一丝甜蜜。望望远处的云天与丛林,天地间只一个自己,汹涌的落寞与伤感,将那丝甜蜜冲得七零八落。 日近中天,口渴难耐,四下又没有店面。忽听得溪水叮咚,鞭策马过去。溪水清澈,水藻轻摇,溪底的凹凸,使溪流现出均匀的波纹。 他翻身下马,蹲下身来,捧起溪水喝了一大气。又往脸上撩了几把水,顿时清爽许多。 溪流过处,盈秀的影子在水面依稀可见。白色的脸颊毫无血色,哀伤的眼神,渐渐凝成冰霜。 他心头一震,他不能停留,多耽搁一会儿,盈秀就更危险。他于是翻身上马,忽觉得天旋地转,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冲了上来,他急在心头,却动弹不得,只是直僵僵地栽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嬉笑声。朦胧地看道很多人围着他,那异样的眼神,好似看着一只怪物。 他隐约听到有人狂笑道:“这哪里是个人,明明是一只白毛猴。瞧他笨的,水里下了**都不知道,还开怀畅饮呢!” 独孤云像是在做梦,强行运了运气,头脑渐渐清醒,定睛细看时,带头的竟是沙无情。 沙无情在他旁边摆个酒桌,自斟自饮。见独孤云醒了,便道:“小师弟,你醒啦!还认得师兄吗?” 独孤云稳稳心神,骂道:“你这算什么狗屁师兄,你我昔日无怨,今日无愁,为何为难于我?” 沙无情站起身来,仰天长啸道:“无冤无仇?你说得轻巧,你拐走了师娘,又伤害了师妹,还无冤无仇?” 独孤云笑道:“你若想为难我,定会找出千万条理由,我也无话可说。” 沙无情道:“那就送你去西天见佛祖!” 独孤云暗运内力,冲开穴道,稳好心脉,准备决战。 沙无情飞身上马,挥起方天画戟朝独孤云劈将过来。独孤云,双脚弹地,整个身体一起弹出,画戟劈在地上,顿时尘土飞扬。 独孤云趁乱打了个呼哨,赤色火焰一声长嘶闯入阵中。独孤云腾身上马。 沙无情的画戟横扫而来,独孤云一个后仰,再次闪过。他猛拍马背,赤色火焰向南急冲。忽地高高一跃,跳出重围。长嘶一声,不见了踪影。沙无情一行人奋力紧追。整整追了半个时辰,都没见到独孤云的影子。 且看独孤云甩掉了追兵,穿过密林,见到水国都城夜间的繁华。白日里,满目疮痍,破败不堪。夜间竟是灯火闪烁,这仅仅是繁华的假象。 他到了城边,寻个酒馆,吃上几口酒。店里人群三三两两,清静至极。不就人散尽,独孤云把酒独酌。他也没什么线索,这真安邦到哪里寻呢? 他便唤来店小二,问道:“你这店开了几年啦?” 小二点头哈腰地答道:“我这小店开了十多年了,水国兴盛时,我在;水国亡了,我还在。” “那太好了,跟你打听个人。真安邦,你听说过吗?” 小二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小声道:“这真安邦早在卫国战争时,就阵亡了。这火国军队还侵占了他家的财产,还挟持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不知被弄到哪里去了。” “他的妻子是谁?” “红绫纱。” “他家在何处?” “城西真府。” “好好,谢谢小二哥。” 独孤云乔装改扮成一个平头百姓,混入城中。之前在这里比武,还有几分城市的繁华,如今看来,倒是多了几分破败。他沿着横街西行,路上行人依稀,只有三两份卖杂货的小商铺,多数店铺大门紧锁,窗子已经是千疮百孔。 到了城中心,却有一个繁华之地。门口人影攒动,倒有几分热闹。近前一看,是几个涂脂抹粉的风尘女子,正拉着长腔与客人搭讪。抬头看时,三个朱漆打字映入眼帘:云香院。门内吹出一阵阵脂粉气,甚是刺鼻,他不禁呕了几下。 他疾行几步,已到了城边,又往南行,过一条街,看到一座大宅院。绕到正门,两侧倒着两只破损的石狮子。门口柱子上的红漆干裂外翻着。匾额上隐约看出两个鎏金大字:“真府。”石阶上长满青苔,他拾级而上,险些滑倒。推开破损的大门,院中已是草丛生。该如何去寻那红绫纱,他心头无限失落。驻足半个时辰,天色渐晚,院中更加凄然。 他转身欲离开,见到门后面刻着几行字:“红颜易老渐白头,绫罗为裙亦沧桑。纱帐梦好曾几何?隐于乱世独彷徨。身许家国心无憾,云起云灭为安邦。香消玉殒无惭色,院里衰草话凄凉。” 他看着看着眼角溢出几滴清泪,摸摸字痕,细若蚊足。细看时字是用簪子刻上去的,勾画了了,定是女子所写,心中甚是惶惑。如此破败之地,有谁会来,该是与真府有关的人。这字是最近刻上去的,也就是说真家有人来过。 他心中狂喜,却也无甚头绪。盯着诗句呆望许久许久。突然,眼前一亮,每句的首字横看便是:“红绫纱隐身云香院。”原来是首藏头诗,红绫纱在云香院。他心中暗喜,冲出院子,一路狂奔,直至云香院。他二话没说就往里闯,门口闪出十几个持棒打手,拦住了他。一个身高七尺的大汉吼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敢擅闯这富贵地温柔乡!” “我找人!” “你有银子吗?有银子才让进。” 他摸摸怀中,身无分文。还没等他言语,十几根木棒已朝他飞来。那大汉口中还喊着:“给我打,让他有来无回!” 他来不及闪躲,木棒着实打在身上,火辣辣地疼。他狂喊着:“红绫纱,红绫纱······” 许久也没有回应,但他却已被打得皮开肉绽。 这时出来一个身着粉色衣装的矮胖妇人,看了情景,喝道:“都给我住手,可别打死他,给我添晦气。轰出去算了,看他也活不过几时。” 独孤云一看,这妇女是这里的老鸨,便问道:“我找红绫纱。” 老鸨白他一眼道:“没这个人,轰出去!” 几支木棒交织,架起独孤云,抛之门外。他滚在水沟里,一股恶臭袭来,让他呕吐不止。爬到僻静之处,伤口生疼,喘着粗气,望着天空,月亮已挂在天空,周围星星点点,安静,空明。 想着盈秀正等着他回去,忘记了疼痛,忘记了饥饿,不知不觉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耳边有人喊道:“公子,醒醒,公子醒醒······” 他努力张开眼,借着月光,看清眼前站着一个红衣女子,面容姣好,云鬓高悬,双眼顾盼神离,犹如一朵红莲亭亭玉立。他试着问道:“我是死了,怎么见到仙子了?” “公子休要胡言,我便是你所找之人,快起来,跟我走!” 红绫纱扶着独孤云起来,走过长长的胡同,进了一个院子。上了几步台阶,推门而入,房内烛光闪烁,映着红绫纱白皙俊俏的脸,不似盈秀的纯情娇羞,也不像天水雨泼辣冷艳,而是一种超凡脱俗的清丽中,带着火焰燃烧的热烈。看着看着,他的心禁不住狂跳了两下。 红绫纱道:“你是何人,寻我何事?” 独孤云道:“你真的是红绫纱,我便直说。我本是水国北极圣使独孤无我之子独孤云,如今水国公主水盈秀中了冰寒之毒,请求不死神医解救。当我寻回雪莲时,神医竟被天水雨害死。这无计可施,才去找他的徒弟真安邦。得之将军战死沙场,便去真府查看,侥幸看到了那首藏头诗,才得知你的下落。” 红绫纱一脸愁云,含泪道:“吾父已死,吾夫亦死,生无可恋,苟且偷生。”她说着说着瘫坐在地。 独孤云搀扶她坐下,安慰道:“你我都背着国仇家恨,怎能轻生。我们该振作起来,辅佐公主,招兵买马,实现复国大业,让那些火国强盗血债血偿。” 红绫纱拭干眼泪,取出一个木匣,给独孤云涂些金创药,柔声道:“你先歇会,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半盏茶功夫,红绫纱端来一只烧鸡,一只烤鹅和两壶酒。 独孤云闻着香味,腹中咕咕直叫,笑道:“确实饿了。” 他凑到桌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酣畅淋漓。红绫纱看着禁不住发笑,若有所思道:“云公子,吃相很是好爽。我与你皆是苦命之人,今日相见甚是投缘,不如我们结为金兰之交。” 独孤云听后眼含热泪道:“说的是,我与你皆是孤苦无依,结义也好有个照应。我今年十七岁,不知姑娘······” “我今年二十一,你该叫我姐姐。” 二人端起酒壶,一饮而尽,击了三下掌,姐弟相称,尽情畅饮。 半夜时分,红绫纱收拾好金银珠宝,与独孤云逃到城外。独孤云唤回赤色火焰,与红绫纱跃马疾驰,直奔幽幽谷而去。 第三十章乱世红颜 庭前绿苔成茵,廊下牡丹香浓。燕子相逐影成双,粉蝶轻舞心意重。最恨东风情薄,吹落繁花绿水中。 眼前风景无限,心底纠缠不清。锦帐拂动鸳鸯戏,红颜凝眸醉春风。长叹韶光易逝,缘起乱世还似梦。 夜风清凉,孤星伴着圆月。 红绫纱与独孤云骑着赤色火焰,就如一道电光滑过。嘚嘚地马蹄声,在旷野中回想。引来狼群的狂嚎。 独孤云道:"怕吗?" 红绫纱哈哈笑道:"怕,可笑。我与丈夫大战火国群狼时,都不知道什么叫怕字!" "佩服!佩服!那你怎被送到云香院?" "他们想把我送去那儿折磨我,却不知我在这烟花柳巷周旋,保住了清白保住了命,他日也好为夫报仇!" "你这是忍辱负重,打碎了他们的如意算盘。" "可是我势单力孤,大事难成呀!" "这不还有我们吗?" "你们?" 红绫纱回头看看独孤云接着道:"你这么年轻,怎么是白发银眉?" "我父为了保我性命,服了朽身丹就这个样子了。" 红绫纱笑道:"这病好治也难治?" 独孤云勒住马,道:"怎么讲?我的病能治?" "能治,只要有个女子为你献身,便是好治,只是这女子难找,故不好治。" "女子?……" 独孤云沉思半晌不语,策马而行。 大约又过了两个时辰,二人骑马冲进了幽幽谷。 独孤云翻身下马,扶红绫纱下马。他往屋里走,红绫纱拍拍马道:"这马不错!" 独孤云边走边道:"那可是赤色火焰!" "我看该叫做赤色闪电!" 欧阳雪听到声音,出门道:"什么赤色闪电?" 独孤云进了屋,直奔盈袖,道:"你有救了,我找到神医的弟子了!"盈袖喜道:"人呢?" 二人回头看时,只见欧阳雪堵在门口,两眼直盯着红绫纱。红绫纱两腮微红,眼神顾盼神离,羞怯道:"我说那马是赤色闪电。" 欧阳雪苦笑道:"好好,甚好。" 红绫纱也噗嗤一笑道:"你是说马好还是人好?" "人好,马也好。" 屋里二人哈哈大笑道:"你们还不快进来!" 欧阳雪将红绫纱迎进屋,他闻到清新香浓的百花香,那是百花谷的气息。 红绫纱进了屋,跪下身,打拱道:"微臣拜见公主殿下,恕臣救驾来迟!" 盈袖忙下床扶起她道:"姐姐快起来,如今不必如此多礼。" 红绫纱坐在盈袖旁边,把把盈袖的脉,笑道:"看来有人一直给你注入真气,冰寒毒并没有侵入心脉。" 盈袖望望独孤云道:"多亏云儿了!" 红绫纱惊道:"什么?云儿?" 盈袖脸色羞红,低头浅笑。独孤云也无所是从,欧阳雪打趣道:"这可不全是独孤云的功劳,这两天,我也没少出力!" 红绫纱笑道:"没想到你这戴雪花的娃娃还很会争功!" "什娃娃,什么争功?我都十六了,再者我确实功不可没。" 盈袖咳了两声,道:"好好,你们都有功。他是雪花侠少,傲雪神剑的传人。" 红绫纱诧异道:"傲雪神剑的传人只有一个,就是欧阳雪,你这侠少定是冒牌的。" 欧阳雪气得无语。盈袖道:"他就是欧阳雪。" 欧阳雪圆睁双眼,望着盈袖,道:"原来公主早知我的身份。" 盈袖道:"我当然知道,若不是你谁会在我身边守候这么久?" 独孤云底下头,若有所思。 红绫纱道:"你们二人先出去,我给公主查看病情。" 欧阳雪拉着独孤云到了屋外,二人坐在台阶上,呆望着远山…… 红绫纱望望盈袖道:"公主本和欧阳雪青梅竹马,也有过婚约,为何对这独孤云动了情思?" 盈袖叹气道:"我亡命天涯竟被天水阁主骗到天水阁,本以为他真心对我好,谁知他也是觊觎水国玉玺。我备受折磨,生还无望。这时天水阁主收了个徒弟,就是独孤云。他冒死救我出来,绝望中我找到了依靠,便对他生了情愫。我们感情弥深,谁知遭到天水雨毒害,才知一直暗地保护我的雪花侠少就是欧阳雪。可是一切已经至此,也无法改变。" 红绫纱看着她抽泣,便道:"我不是为了问这些,我要你确认喜欢谁。因为去你的毒,需要男子纯阳之气,激发天山雪莲的药力。" 盈袖两腮又泛起红云,她年芳十九,怎听过这男女之事?半晌没有说话。 红绫纱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必害羞。我与欧阳雪边熬药边为你们筹备婚事。" 盈袖虽是羞怯,但心中乐开了花。便道:"这便是烦劳姐姐了。只是你要帮我说给云儿听,还要照顾好欧阳雪。" 红绫纱看着盈袖抿嘴一笑到:"看来公主还真是多情,难怪受两个翩翩儿郎的青睐。那你先休息,我去和他俩说。" 大约一盏茶功夫,独孤云款步进屋,低着头走到盈袖跟前,拉着她的手,道:"盈儿,放心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盈袖依着独孤云,满脸堆笑。 红绫纱给欧阳雪一些银两,让他去置备喜宴用品。她进屋,看到二人依偎的样子,很温馨。想想自己已经是孤苦无依好多年,心头泛起悲凉。 盈袖看出端倪,便道:"姐姐怎么了?欧阳雪呢?" 红绫纱收回心神,道:"没事,公主不必担心。欧阳雪去集市上准备你们的大婚物品去了。" 盈袖拉着红绫纱道:"记住,姐姐,叫妹妹。如今光景,我们就是亲姐妹。" 独孤云从怀中取出雪莲,道:"红姐姐,这是天山雪莲。" 红绫纱接过雪莲,还有独孤云残存的体温,细看时,发现缺了一块,便道:"这雪莲怎么缺了一块呀?" 独孤云道:"去救了一只天山大猫?" "什么天山大猫?" 盈袖道:"就是天山的野兽,长得像豹子。" "那是天山雪豹,还什么天山大猫?" 二人顿时怔住。红绫纱道:"这天山雪豹灵得狠,你救它一次,它一生效忠于你。" 盈袖道:"可不是吗?若不是它们相助,我们二人恐怕早成了天山的冰雕了。" 红绫纱道:"独孤云你去把这雪莲切碎,然后泡在凉水里半个时辰。晚上到山上收集甘露,就可煮药了。妹妹先休息,我去寻找些木柴和各种草药。"独孤云道:"不如我去山上打柴,姐姐也好歇歇。" "不可,这柴需天然枯死并且经过多年暴晒的糟木头,不然火急了破坏了药力,火慢了药力又出不来。再者这几味草药丝毫错不得,不然妹妹就没命了。" 独孤云边切着雪莲边想着欧阳雪与盈袖的关系,欧阳雪只是盈袖的护卫吗?他几次舍命相救,他们又是那样心照不宣,我这幅样子能配得上公主吗?正想着,刀一下割到了手,鲜红的血滴蹦出,他只是痴望着。盈袖正走进来,一看他的手受伤,赶紧将手指放到嘴里,吸了又吸。独孤云觉得麻酥酥的,看着盈袖着急的样子,有些欣慰。盈袖又从怀里取出锦帕给他裹上,嗔怪道:"云儿怎么那么不小心,你有心事吗?"独孤云笑笑道:"我是有些担心你,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独孤云目送着盈袖离开,觉得自己是多么没用。他把切好的雪莲放到冷水里,看着漂浮的小块陆续地沉下去,心情似好了许多。半个时辰过去,他按红绫纱的吩咐将水澄出去,放在药壶里。忽然想到,红绫纱对他说过,他的病好治,只需一个爱他的人。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决定去问个究竟。还没出门,欧阳雪牵着赤色火焰就进了院子,马背上驮着两个红色大包裹。 他喊道:"云兄,我回来了,快出来帮忙!" 独孤云跑过去,抱起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就进了屋。欧阳雪紧跟其后,他把另一个包裹放在桌上。他打开包裹,唤盈袖过来。盈袖见是一床红色的鸳鸯锦被,拍手叫道:"好漂亮呀!"她高兴得像个孩子,而独孤云心头泛起的却是悲凉。 欧阳雪打开另一个包裹,竟是一套凤冠霞帔,映着夕阳越发得灿烂。他道:"公主,快穿上试试。" 独孤云一听,就往外走。盈袖喊道:"云儿帮我穿上。你要去哪?" 独孤云没有回答,去了外面。盈袖与欧阳雪坐下来,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红绫纱采药回来了,叫独孤云去切草药,叫欧阳雪去劈柴。她走进屋里,看到欧阳雪的战绩还不错。她没想到这个男子竟是这般细心,于是更加喜欢。他和盈袖把茅屋进行一番收拾布置,竟然焕然一新。最后二人把喜字贴到门的两侧。幽幽谷里的一个简陋茅屋顿时添了不少喜气。 夜幕降临,红绫纱带着欧阳雪雨独孤云到山上采集甘露。三人借着星光在山间飞来飞去,大约两个时辰,收集了三瓦罐。独孤云集好甘露,倒入药壶,开始熬药。 红绫纱与独孤云架起灶台,做了几碟小菜。又开始准备百花浴。 半个时辰之后,红绫纱做起了证婚人。屋内红烛闪烁,水盈袖身着凤冠霞帔,确实美若天仙。独孤云一身红袍加上红帽,也是光彩照人。 红绫纱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欧阳雪在旁边帮趁着。四人围桌而坐,说笑着享用着山肴野蔌。 独孤云突然站起道:"如此喜庆时却缺了美酒佳酿,我去寻寻。" 三人继续吃着也没多想。过了好久,也不见独孤云回来。欧阳雪出门一看,赤色火焰不见了。他二话没说,运着轻功一路追去。 独孤云是想离开,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如何给盈袖幸福。那欧阳雪一表人才,家里还有镖局,而且他们又是从小一起长大…… 可是他又舍不得离开,他是那么深地爱着盈袖,为了她哪怕是丧命。所以他骑的是赤色火焰,走走停停,也没走出多远。欧阳雪一会儿就追上了,便喊道:"新郎官去哪买酒?" 独孤云正要策马飞奔,欧阳雪已经坐到马上,笑道:"别跑了,再跑盈袖就真的变心了。" 独孤云道:"我不配。""胡说!我看得出你们爱得很深。别管那些风言风语和那所谓的门当户对,只要你们相爱就够了。""我觉得你们更合适。""别傻了,我已经是死了的人了,若不是谷主救了我,早已命丧摄魂崖。哪有心情儿女情长,我与盈袖也就是姐弟之情。""是我害了你。""不是的,命运弄人。你才是盈袖的真命天子,我和她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缘尽了。你该好好珍惜。何况你也是为了水国的复国大业,为了拯救水国百姓,尤其你也是为了救盈袖。为了大局,我们应该一团和气。回去吧!" "那我们的谈话,就别和盈袖说了,免得她伤心。""咱们买些酒回去,好好为你们庆祝。" 已近午夜,四人酒过三巡。红绫纱道:"妹妹,快去和独孤云入洞房。记得我的交代。" 二人进了屋,红绫纱端起酒杯对着欧阳雪道:"雪花儿,就我们是孤家寡人。咱们接着喝。" "好,陪你,不醉不归!" 这独孤云进了婚房,一脸惊讶,他深知红绫纱与欧阳雪的一番苦心。二人对视着,那是温柔的眼神,是真情的流露。他们先后进了百花浴盆。蒸腾的水汽,掺着百花香,令人迷醉。雾气里,独孤云望见的是水中芙蓉,令他不知所措。盈袖粉面含着水珠,别有一番风情。 独孤云端过熬好的雪莲汤给盈袖服下。盈袖顿时浑身抽搐,弄得水花四溢。独孤云搂住她,只觉她浑身发烫。他稳了稳神,记得这药先是令人燥热难耐,接着是寒冷无比。要在她变冷之前,为她导入纯阳之气。 他抱起盈袖,飞身到了床边,刚把她放在床上,全身已凝上一层白霜。他气运丹田,将真气传入盈袖的体内,盈秀渐渐恢复了知觉。随着远方的一声鸡啼,二人相拥着安然地睡去…… 第三十一章旧貌新颜 晨起卷珠帘,霞生绕远山。树青草绿日正暖,莺歌燕舞春满园。云随猿声荡,情意无边。 风驻惹闲愁,雨落续前缘。烛红酒酣云鬓乱,面娇人美心生怜。花落水东流,旧貌新颜。 天微明,晨曦射进窗棂。 独孤云醒来,怀中的盈袖是温暖的,就似一个熟睡的婴孩。他轻声道:"盈儿,你没事了!"盈袖转过身来,她经过这次洗礼更加美艳动人,两颊绯红,泛着光泽,眼神里清波微漾,那双凤眼犹如两枚玉石般澄澈透明。她望望独孤云,啊呀一声坐起道:"云儿,你的脸,你的头发?" 独孤云摸摸脸,长出了胡须,拈过头发,变黑了。他喜道:"我也复原了!" 盈袖喜得如一只小兔,跳下床去拿镜子。独孤云一看她的后背又惊道:"你的后背,有幅图!" 盈袖拿过镜子,仔细看着。独孤云道:"这是什么图?"盈袖皱皱眉道:"不会是,不会是父王说的藏宝图吧?" "我把它画下来和他们一起合计!" 画好图后,二人穿衣出屋,看到欧阳雪怀中搂着红绫纱,倚在桌旁,甚是温馨。 二人四目相对,惊诧不己…… 独孤云正欲叫醒他们,盈袖拉住他小声道:"别打扰他们了,我们去山上找些吃的。" 独孤云携着盈袖上山,有说有笑,感情弥笃。 霞光透过繁茂的树叶,斑驳陆离,落在盈袖的裙上,好似印上的小花,星星点点。晨光照着她的眸子,清澈如水,额前的发丝在微风里拂动,灿灿生辉。眼前的不是凡人,该是天上仙子,身着七彩霞衣,飘若轻云,情意绵绵。 独孤云上前揽住她的纤腰,她身子一摇,后仰过来。他趁势拥她入怀,娇小的身躯挣扎了两下,柔声道:"云儿,你作甚?"独孤云盯着她傻笑,就像个孩子看着自己的宠物。盈袖捏捏他的鼻子,努着嘴道:"那你那副呆样!"独孤云轻挠一下她的腰肢,她笑得软下身去,像堆起的棉絮。独孤云抱得更紧,他觉得自己抱的是整个世界。 二人爬到山巅,依偎而坐,望着飘动的雾霭,映着旭日的神光,真的似一对神仙眷侣。 远处,隐约传来女子的歌声,细细听来唱的是《钗头凤》: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挹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独孤云刚听罢,脸色骤变道:"不好,她又来了。"盈袖左右环顾,不见人影,诧道:"谁呀?哪有人?""是天水雨,快走!"说完,抱起盈袖,快步下山。 刚至半山腰,见山下围满士兵,身后有人笑道:"哈哈!我到看看你们这对野鸳鸯往哪里跑!" 二人回头看时果然是天水雨,她头发蓬乱,穿一身黑色长衫,手上带着黑色手套,指端装着三寸长的利爪,身后散着一团黑气。不见了昔日的吐气如兰,却变作一个凶神恶煞,令人心惊。 天水雨望着二人,眼中含着一种嫉妒与仇恨的火焰。她眼中的盈袖是一袭红裙显出婀娜的身姿,云鬓高耸,金钗银簪,熠熠生辉。面颊红润如芙蕖,眼神顾盼似秋波。此女非是人间有,倒是仙姑下凡尘。她心里徘徊着狐疑与惊叹。在看独孤云,面容俊朗气不凡,青衫飘逸神自高。眉清目秀男儿汉,风流倜傥少年郎。心头阵阵剧痛,脱胎换骨的独孤云,让她有些自惭形秽,觉得自己的无事生非,是那样的自不量力。想着想着,她开始痛哭,难以理解地痛哭。她在独孤云与盈袖的眼中,不是先前的女魔头,却是可怜的疯婆子。 盈袖没有一丝惧怕,而是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雨儿,一切都让它过去吧,你本不该这样活着,你会有爱你的人守护你,别再折磨自己了。" 独孤云听得有些心痛,道:"师妹,你是多好的姑娘,一定会幸福的。" 天水雨突然停止哭泣,细细地打量着二人。眼神开始变得淡然,就似大海的苍茫。忽而凝滞,变作坚硬的冰凌。这冰凌不断膨胀,在最后瞬间崩裂。随着这一声崩裂,她化作一个鬼魅,扭动身躯,挥舞利爪,现出獠牙,疯狂地向盈袖扑来。独孤云眼疾手快,一把拉她过来,抱起她接连几个腾跃,直奔山脚。这天水雨幻作一股黑风席卷而至。 独孤云环视四周,山谷已被沙无情的兵士包围。他心急如焚,却也没奈何,只得带着盈袖进了神医的茅舍。一进屋,就看到欧阳雪与红绫纱面色慌张,齐声道:"你们为何要下山?这不是自投罗网?"独孤云叹道:"这天水雨已经堕入魔道,她上山偷袭我们,还好逃得及时,不然早见阎王了!"盈袖道:"快放我下来,我们得好好合计,不然定会全军覆没。"红绫纱道:"妹妹说得对,我看了一下沙无情的架势,他是摆了一个火国惯用的五行阵。"独孤云道:"这怪阵可能破得?"欧阳雪道:"这五行阵由五路人马构成,分为金木水火土五门。各门布满了各种邪门消息器械,而且五门相互呼应,实难破阵。"红绫纱笑道:"说难也不难,只要由五个人分别去攻五门,哪门有了缺口,五人就集中攻之,虽不可大胜,但全身而退自是万无一失。"独孤云道:"我们如何去寻这五人?"盈袖道:"有我呢!"独孤云轻声道:"你不可冒险,万一他们拿到这张图,就坏了。"欧阳雪道:"什么图?"盈袖道:"就是父王临终时,封印在我后背上的藏宝图。"红绫纱喜道:"太好了,我们复国有望了,妹妹你也可大杀四方了,因为只要你破了封印,你就继承了我主的全部内力。"欧阳雪看看独孤云诧道:"你的容颜,你的头发?"独孤云道:"我也不知为何?"红绫纱笑道:"不可惊诧,这是爱的滋养。"独孤云和盈袖互视一下,羞怯地低下头。 欧阳雪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化作默默的祝福,便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本是可喜可贺,如今又医好了二位的顽疾,正所谓三喜临门。不过眼下大计还是破敌制胜。” 红绫纱道:“此言极是!事出突然,你们二人新婚燕尔,也只好先寻破敌之策。” 四人围桌而坐,红绫衫摆出五个茶杯,便道:“昔日和火国激战时,我们见识过这五行阵。金门主要设置一些利器,机关重重,若不小心碰到,就会被金针钢刺利剑一通乱射,攻此门者必须有上乘的轻功,只要躲过三波攻势,便可破之。” 欧阳雪道:“我轻功尚可,可攻此门。” 红绫纱接着道:“这木门主要是将竹子木头削尖,制成各种奇门利器。火门主要是**制成的各种火器。我可利用我的风雷珠将火门之器引至木门,木门火门便可不攻自破。水门就是水淹,需要有闭气神功,自然盈秀得了皇上的神功,即可镇守此门。” 盈秀为难道:“我不会什么闭气神功。” 红绫纱笑道:“你只憋气即可,有我主的内力辅助,只扫一下十字木阀,将水放之即可。” 独孤云道:“那最后的土门就由我来。” 红绫衫道:“这土门挖了很多曲曲折折高低起伏的地洞,进入若是迷路便会被俘。你若被困,便用是释怀刀剑诀狂攻。若是设了天罗地网,你便也没法。” 欧阳雪道:“这无妨,云兄可有百花谷主所传的遁地之术。” 红绫纱点头笑道:“就这般计较,怎们等到午时,士兵们打盹时展开攻势。现在各自去休息,午前半个时辰用些吃食。” 四人饭毕,午时整,纷纷闯入阵中。 欧阳雪飞身入了金门,四周并无异样。他款步而行,突然墙壁轰响,并缓缓朝他移来,突突突,四周冷箭齐发。他猛一腾身,一一躲过。脚尚未落地,又射出雨点般的钢钉。他运出傲雪神剑,肆意挥舞,钢钉噗噗落地。他正欲喘口气,上方便伸出百支长枪,脚下地面也随之上升。他抓住枪柄延缓危情,丝毫不敢松懈······ 水盈秀内力确实浑厚,但被困在水门。水已充满石室,他浑身浸入水中,游来游去,就如同鱼塘里的锦鲤。寻了半晌也未寻到十字木阀······由于闭气大法运用不当,不停地呛水,脸都憋得通红。但她没有放弃,还在努力地寻找着······ 红绫纱确实是身经百战,临阵不乱。只见他先闯入木门,随即导引风雷珠,飞向火门。这风雷珠在火门一通乱撞,各种火器齐发。她将风雷珠回收,各种火器便直射向木门。木门内机关转动,咯吱作响,各种竹签木刺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她利于中央,却无法抽身。火器射在四壁上,顿时燃起大火。她被靠得火热,香汗四溢······ 独孤云进了土门,凭着灵敏的嗅觉找到出口,没想到四面突然风起,尘沙翻滚。他被呛得咳嗽不止,情急之下,用了刀剑诀第四式“柳暗花明”。刀剑齐出,穿行于风沙之中,四周兵士喊爹叫娘,一个个瘫倒在地。鼓风器械无人驾驭,风沙渐渐散去。又一试“采菊东篱”,刀剑持续向前冲去,四面石墙层层倒塌,眼前一道白光乍现,他疾驰过去,竟望见了外面的绿水青山。他兴奋地狂喊着:“土门已破,大家快至土门!” 他喊完没有回应,便杀入水门,见盈秀浮在水中一动不动。便用一招“今宵酒醒”,刀剑旋转,形成一道漩涡,直刺向水门。顿时一道豁口出现。盈秀随着一股白水倾泻而出。独孤云箭步上前,抱住盈秀。只见她微睁双眼,轻启朱唇道:“云儿,我没找到······”话音未落,咳出了几口水。独孤云抱着她冲至土门。刚放下盈秀,就见欧阳雪抱着红绫纱也冲了进来。而红绫纱满脸血青,胸口还淌着血。 独孤云急道:“怎么会这样?” 盈秀掏出锦帕捂住她的伤口。欧阳雪眼睛里闪着焦急与怒火道:“这群混蛋,我听到云兄的口令,却不能脱身。红姐姐来救我,她用风雷珠控制住机关,拉我出来。没想到那沙无情从阵中射出一柄飞刀。红姐姐一把推开我,便中了刀。” 独孤云叹道:“莫再多言,先冲出去再说!”话音刚落,身后咣当一声正门紧闭。只有前方有一丝光线,四人相携冲至后门。刚至门口,见外面是事先挖好的百丈深坑。独孤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打了一个响哨,喊道:“贤弟,你带着红姐骑着赤色火焰先脱身。我和盈秀对付这群喽啰。” 二人背靠着背,奋力厮杀。欧阳雪抱着红绫纱,越过深坑。赤色火焰听到口哨,早已等待在此。他们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独孤云见二人走远,拉起盈秀就往外冲。不想洞口突然弹出一张巨网,套住了他们,又被强拉回来。他急道:“我们中计了。”他迅速使出一招“无影无形”,眨眼间已至巨洞对面,但见盈秀已被捆成了大粽子。他正急时,身边闪过一个人影,口中呼道:“别愣着,傻小子过来帮忙。上天入地!”他紧随其后,并肩打退喽啰。独孤云解开绳索抱起盈秀,转身欲跑。只听盈秀道:“婆婆,是你来啦!”独孤云笑道:“我刚才慌了神,竟未发现是是百花谷主。”百花谷主道:“少啰嗦,快抱紧盈秀,我们先逃出去。”她拉住独孤云,来一招“如梦似幻”,三人瞬间没了踪影 。 独孤云睁开眼时,已到了百花谷。四周百花盛开,玉蜂成群,彩蝶纷飞,空气中溢满百花浓香。盈秀翻身下地,喜道:“终于到家啦!” 百花谷主叹道:“先别欢喜,救人要紧。你们去准备热水,我去取些百花露,给红姑娘祛病······” 第三十二章心生爱意 谷中气润百花红,溪畔水暖春草青。蝶儿飞,燕子舞,细雨正多情。枝上黄鹂三四点,塘里蛙鸣一两声。 沙场鼓起荡春风,阵前弓响漾碧空。刀无泪,剑穿骨,烈士不留名。万里江山应犹在,千秋霸业转头空。 风依旧,花香如故,人却朱颜改。 独孤云与盈秀去屋后捡木柴,准备烧水。而欧阳雪一手捂着红绫纱的伤口,一手紧搂着她颤抖的身体。 红绫纱喘着气道:“我如今恐怕活不成了!这都是命运弄人啊!” 欧阳雪安慰道:“别胡说!百花谷主,有各种花露琼浆,医术可谓妙手回春。想当初我被火云龙打下摄魂崖,摔得粉身碎骨,但用了谷主的百花续骨膏,仅一个月就复原了。你这小伤,无碍!” “是吗?上天待我不薄,能遇上你,是万幸。” “我才是万幸呢!若不是姐姐为我挡箭,恐怕我早一命呜呼了。自打水国覆亡,姐姐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也要对姐姐好,保护姐姐。” 红绫纱心底一颤,望望欧阳雪的面具道:“是吗?你会永远保护我吗?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欧阳雪慢慢摘下面具,红绫纱眼睛瞬时瞪大,望着他白皙的脸庞,犹如空中皓月;那澄澈的眼神,似大海般广远与深邃;嘴角淡淡的笑意,洋溢着春日的温暖。 她如坚冰的心灵,在那一刻,悄悄融化,融化在欧阳雪那种宽广与温暖里。 欧阳雪望着红绫纱含情脉脉的双眼,心中漾起一种冲动,一种守护她一生一世的冲动。他抚了抚她红润的脸颊,拂去她额头的汗渍,用手心捧着她的头,微微笑道:“姐姐放心养伤,我会一直守着你,不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红绫纱抓紧他的手,一阵剧烈的咳嗽,伤口又冒出几股鲜血。欧阳雪急在心头,喊道:“婆婆,快来,红姐姐不行了。” 百花谷主闪进屋里,盈秀端着水盆,独孤云拿着药箱紧随其后。 百花谷主上前点了红绫纱的穴道,让盈秀端来热水,接着道:“你们两个大男人还不快出去。”独孤云红着脸出去了,欧阳雪被红绫纱紧握着手,动弹不得。谷主一看叹气道:“都这样了,还儿女情长,快去端着热水。” 欧阳雪从盈秀手中接过热水,盈秀洗了锦帕,递给谷主。谷主用锦帕在红绫纱的伤口擦了擦,锦帕瞬间变成红色。盈秀吓得脸色惨白,呆立在那里。欧阳雪眼含热泪,紧攥着她的手。 谷主道:“伤口里面有残留的毒血,必须设法吸出来。”她望望盈秀呆若木鸡,望望欧阳雪是个大男人。无奈地摇摇头,弯腰欲吸。 欧阳雪一把拦住道:“婆婆,还是我来!”他说完,俯身大口吸着黑色的毒血。红绫纱一次次疼得颤栗不已,额头滚着豆大的汗珠。 谷主长吁口气道:“好啦!”她取出百花露涂在伤口处,又用白绫紧紧包住伤口。最后将她放平躺下,道:“盈秀,你去和云儿把药煎了,用文火慢熬。” 欧阳雪坐在床边,凝望着红绫纱,却不知自己中了毒。他气息微弱,额头冒着虚汗,嘴唇漆黑,面色铁青,眼前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红绫纱的怀中。 红绫纱抚着他头发,像抚着自己的孩子。她与丈夫戎马一声,相亲相爱,不离不弃。谁料丈夫战死沙场,令她痛不欲生,化作没有灵魂的躯壳,游走在冰冷的荒原······如今竟遇到对她疼惜得如此疯狂的少年,心中满是甜蜜与幸福。 谷主端来熬好的汤药,道:“你快喝了!” 红绫纱望望欧阳雪道:“先喂他喝吧,他也中毒了。” 谷主折腾半晌也掰不开他的嘴巴,便道:“看来只有你来喂他啦!别忘了留下半碗自己喝。” 红绫纱带着几分羞怯,喝了一口药,将红唇覆在他黑紫的唇上,双腮隆起,将汤药吹进他的嘴里。一盏茶功夫,欧阳雪醒来,圆睁双眼,紧盯着红绫纱的杏眼。那么近的距离,那么滚烫的嘴唇,让欧阳雪无所适从。 红绫纱忙闪开身,扭过头去。欧阳雪夺过药,急道:“这是你的药,岂能浪费在我身上,我喂你喝。” 他端着药碗,用汤勺一下一下地送进他的朱唇里。二人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水盈秀望着眼前的眷侣,心情放松很多。她辜负了欧阳雪,也希望他有个归宿。不然,她将如何坦然地与独孤云双宿双飞。 独孤云收拾停当,见盈秀矗立在窗外,徐步走去,将盈秀揽入怀中。 香气萦绕的百花谷,异样地宁静,让人忘记了江湖的杀戮与纷争。 红绫纱很快恢复了,携着盈秀在百花丛中追逐嬉戏,就像两只蝴蝶在自由舞蹈。 欧阳雪与独孤云相视一笑,继续修缮破坏的房屋。 百花谷主望着眼前的一切,眉梢高扬,满脸的欣喜之气。四个少年,就像是她的儿女。自己的儿女,在母亲心中就是天使,就是精灵。 冥冥中注定相遇的五个人,如今在百花谷聚首,亲同一家,不分你我。 谷主切着野菜,准备丰盛的午餐。就是再累,也是甜在心里。期待这份美好再长久一些。 红绫纱重新焕发了生机,其实她才二十一岁,却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如今心中的那份沉重,似乎减轻了许多。她爽朗的笑声在谷中回荡,盈秀却略显矜持,只在一旁浅笑。 红绫纱编了一个花环,兴冲冲地跑到屋前,道:“你们修完了吗?” “这就好。” “你们赶快下来。” 独孤云淡淡一笑道:“贤弟,红姐姐唤你呢!” “去你的,弄完再说!” “有我呢,你快下去吧!”说完,独孤云猛一推他,他便仰躺下去。红绫纱一看,丢掉花环,伸手去接。欧阳雪势大力沉,她哪能接住,一刹间,二人滚落在地。 独孤云哈哈笑道:“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二人爬起身,齐声道:“一会儿,上去收拾你!” 红绫纱转身去捡花环,上面满是尘土,一脸的失望。水盈秀走过来,递过一个花环道:“这个给你。” 红绫纱正要伸手去接,欧阳雪按住他的胳膊,道:“不用,我还是要红姐姐的。”他接过红绫纱的花环戴在头上,笑着说:“很合适。” 独孤云道:“真的成了林妹妹,快找你的宝哥哥去吧!” 红绫纱一听,翻身上了房。用力一拉,将独孤云一把拉下房顶,跌坐在地。独孤云嘴噘得老高,红绫纱看着笑道:“呦呦呦,宝哥哥生气啦!” 水盈秀冲过去扶他,嗔道:“叫你贫嘴,这下惨了吧!” 独孤云道:“我犯错了,惨了。” 红绫纱飞身下来,拉着欧阳雪的胳膊道:“看他还敢不敢胡说!” 独孤云低头求饶道:“再也不敢了,我都受伤了,谁来安慰我?” 红绫纱笑道:“去找你的娇美娘呀!” 水盈秀红着脸,将花环戴在独孤云的头上。他顺势一把揽过盈秀,紧拥着道:“这就是我的美娇娘!” 水盈秀一把推开他,道:“别胡闹了。”她转身便跑,独孤云正欲追,只听百花谷主喊道:“别闹啦,孩子们,开饭啦!” 四人说笑着进了屋,谷主已将酒菜准备完毕。 几人围桌而坐,品尝着美酒佳肴。独孤云奇道:“婆婆何时酿的酒。” 百花谷主道:“二十年啦!今天算是你们有口福啦!这就二十年都没让人尝过。” 红绫纱眉飞色舞道:“真的吗?我可要多喝几杯。” 独孤云一诧,盈秀不语。欧阳雪接着道:“是的,我们在谷里那么久,也没尝过。” 独孤云道:“这酒藏于何处?” 红绫纱抢话道:“你可贪心不小。” 百花谷主笑道:“云公子,我这可是百花玉露酒,你小子喝了便罢,还想惦记其它,休想!” 五人齐声笑着······ 独孤云突然怔住,手一挥,示意大家安静。细细听来,屋外有杂乱的脚步声。 接着是一阵狂笑声:“哈哈,这次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五人齐声道:“天水阁主!” 独孤云启窗一观,黑压压的一群人马,将小屋围得严严实实,恐怕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欧阳雪急道:“跟他们拼了。” 水盈秀道:“不可,他们是为我而来,只要没有玉玺的下落,他们也拿我没办法。你们暂且脱身,再图大计。” 红绫纱道:“话是不错,恐怕这老匹夫抓了你,丧心病狂地再抓我们。你没看外面的阵势,谁都脱不了身。” 独孤云道:“那就拼了。” 百花谷主喝止道:“切莫轻举妄动,他们若拿了盈秀,我们反而没奈何。而让盈秀先脱身,大家会相安无事。我这里有一密室,云公子带着盈秀先进入密室。我扮成盈秀的模样,引开追兵。而红姑娘和侠少奋力冲出包围,去云香院落脚,以便打探消息。既然躲避不是办法,我们今日就发起反击。” 独孤云问道:“如何反攻?” 水盈秀道:“我们已得藏宝图,取出宝藏,招兵买马,共图大事。” 百花谷主取出几张面皮,细观盈秀几眼,将面皮贴于脸上,双手调运内力,轻轻一按,手拿开的瞬间,一个一模一样的水盈秀现于眼前。又给盈秀一张面皮,扮作百花谷主模样。二人互换了衣服,真是惟妙惟肖,真假难辨。 百花谷主一招“翻天覆地”,地面便现出一个洞口。独孤云扶着盈秀进了密室。谷主又来一招“黄沙漫漫”,封住了洞口。欧阳雪和红绫纱看得是目瞪口呆,地板上看不出丝毫破绽。 谷主道:“我稍后往北面林中引开他们,你们两个往南冲击。” 三人冲出屋子,百花谷主望见天水阁主,模仿盈秀的声音道:“你我恩怨已了,如今我与独孤云已有夫妻之实,何必赶尽杀绝!” 天水阁主一听,瞬间着了魔一般,只见他咆哮着飞身至半空,头发散乱飘荡,挥舞着双臂,四处乱打。 百花谷主见势不妙,就哈哈笑道:“你如此抓狂,却是抓不住我。”言罢,便跃至空中,御着轻功北去。 天水阁主和一群喽啰紧追而去,红绫纱便甩出风雷珠,直射中阁主后背。这阁主哎呦一声,险些跌落下来。只见他转身间,面目狰狞,接连朝二人狂轰二十多掌。欧阳雪躲闪不及,掌风呼啸而来。红绫纱一闪身挡在前面,被打个正着,嘴角呕血,跌坐下来。欧阳雪一把拉住她,连忙引出傲雪神剑,一通疯狂乱刺,杀退众兵,抱起盈秀杀出重围。 天水阁主一声厉喝道:“快给我在追!” 随后他一个急转身,朝北紧追谷主而去······ 第三十三章醉仙居内 夕阳西山前,林里群鸟乱。溪边野芳三四点,水上孤舟独自闲。云过雨落夜清冷,皓月上中天。 举杯泪涟涟,影单自凭栏。园中百花尽凋残,廊下燕子相见欢。风漫波起愁云卷,鸳鸯何时安? 风过处,叶伴尘沙起。雨星飞落,不识归途。 欧阳雪与红绫纱骑着红色火焰一路疾行,至日落时分,到了水国都城的郊外。 借着微弱的电光,看到一座古庙。雨正急,风正劲。欧阳雪撞开庙门,里面是一地杂草,还有一些碎裂的瓦罐。看来是乞丐的容身之所,自经战事连乞丐都没了踪影。 欧阳雪整好一些稻草,脱下外衫铺上,让红绫纱躺下休息。 她刚躺下就是一连串的咳嗽,欧阳雪忙倚在她旁边,伸出右臂让她躺在上面。不久,红绫纱睡熟,他想抽出手臂,刚一动,红绫纱便下意识地钻进他的怀里,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他没见到她昔日巾帼英雄的豪迈,只见到一个平凡女子的柔情。他禁不住搂紧她娇弱的身躯,那一刹,他吃了一惊,因为红绫纱身子热如火炭,又摸摸她的头,竟是冷汗四溢。接着她便开始浑身发抖,还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 欧阳雪心急火燎,他知道红绫纱受了重伤,又淋了冷雨,病情加重了,不知如何是好。他抽出手臂,道:“红姐姐,你病得厉害,我去生火。你一定要坚持住。” 他四下里寻得一些干柴,堆放在一起,然后运出傲雪神剑,手腕翻转间,神剑钻得木块火星四溅。霎时火苗窜出,庙里亮堂起来。他望见红绫纱嘴唇干裂,面如死灰。他忙拾起一个破瓦罐到檐下接雨水,接了半罐,来到红绫纱身边,唤了她半晌,也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全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他含了口水,小心地润进她的口中。她抿抿嘴唇,好转了点。于是他接连喂了十来口,红绫纱张开了眼道:“我是染了风寒,并无大碍。昔日在战场上受过重伤,如今又添新伤,元气耗损将尽。” 欧阳雪含着泪道:“那可怎么办?我真没用!”他说着猛地站起,转身捶着柱子。啪地一声从他腰间坠下一支竹笛。 红绫纱眼睛一亮,道:“雪花儿,我没事,明日回到云香院醉仙居,服些草药便可痊愈。认识你这么久了,还未领略过你的笛声,不如给我吹奏一曲。” 欧阳雪听罢盘坐在火堆旁,凝望着红绫纱,举起竹笛,美妙的音符在庙中回荡。红绫纱微闭着双眼,面容安闲,心神和音符一起舞动。一曲终了,红绫纱睡着了。 欧阳雪望着火光中的红绫纱,红裙中柔弱的身子,额头香汗微干,发丝粘在面颊上,绯红的双腮别有一番风情。他凑过来倚在她的身边,二人相拥而眠。 几声鸡啼过后,庙外传来散乱的脚步声。 欧阳雪飞身至庙门口,隔门细望,是一大群火国的巡逻兵。 只听见带头的一个长胡子大汉道:“这差当得真是活受罪,没日没夜地抓水国余孽,却是一无所获,也未领过一文赏银。如今害得老子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一个瘦高士兵尖声道:“头儿,这有座破庙,不会有水国的余孽躲在里面吧?进去看看,抓上几个好去领赏。” 欧阳雪闪身回来,抓起两把碳灰,一把抹在红绫纱的脸上,一把抹在自己脸上。 转眼庙门被长须大汉一脚踹开,一道亮光划破庙里的漆黑。二人用手遮住双眼,闪避着强光。高个士兵喜道:“头儿,果然有收获,你们两个把手拿开!” 二人拿开手,眯缝着眼睛,却不作声。长须大汉道:“给我仔细盘问,不可马虎大意。” 高个士兵弯腰细看,道:“原来是一对叫花子,你们哪儿来的?” 红绫纱紧握着欧阳雪的手,欧阳雪咿呀两声,众喽啰齐声道:“是对哑巴!” 二人在哄笑中看到了生的希望,也晓得了火国强盗也加强了对他们的搜捕,他们也是更加小心。 高个子笑道:“不是什么水国余孽也不打紧,不如抓了他们充数!” 长胡子怒道:“胡乱放屁,如此不是让兄弟们送死!搜搜有没有银两,好让兄弟们去填饱肚子。” 高个子摸索半天,也未有收获,反倒弄得满手漆黑。之后一行人无奈地叫骂着离开了。 二人互视一下,禁不住发笑。两个干净人儿,转眼落魄成了乞丐。 欧阳雪道:“不如我们将计就计,混入城里就容易多了。” 红绫纱轻咳几声道:“我腹中饥渴,我们先弄点吃的。” 正说着,庙中飞出几只野鸟,欧阳雪喜道:“有了。”他翻身上了房梁,胡乱摸索一番,竟摸出几颗鸟蛋。 他兴冲冲道:“有美味了!”几步冲到门外,舀了些昨日的雨水,将鸟蛋置入其中,进屋点起火堆便煮。 红绫纱摇头道:“你,这样做也太残忍啦!这么多的小生命被你害了,它们娘亲该多伤心呀!” 欧阳雪摸摸她的头,笑着道:“傻瓜,我们是为了活命,以待将来杀尽恶人。况且我们只拿了七八颗,估计它们娘亲是不会知道的。” 他说完又添了两块木柴,红绫纱望着沸水中翻滚的鸟蛋垂泪。他摇摇头,心想:没想到红姐姐竟如此心软。便笑着说:“别伤心啦,我给他们超度超度,让它们早入极乐。”言罢跪在佛像前三拜九叩,还念念有词。 红绫纱咯咯笑道:“雪花儿,你唱得是哪出?快来,水都烧干了。” 欧阳雪冲过来,用木棍托起瓦罐,置于一旁。剥了一颗鸟蛋,放在红绫纱口中,道:“趁热吃,别烫着。” 红绫纱连吃了四颗,还啧啧称道。突然,她停住了,道;“我只顾得自己吃了,给你也剥两个。”她剥完剩下的鸟蛋,一股脑放在欧阳雪口中。欧阳雪大口咀嚼,连声道:“香,真香。红姐姐剥得更香。”红绫纱挥拳打向他,道:“就会贫嘴。”欧阳雪一把抓住她的纤手,道:“女侠姐姐饶命。”二人嬉闹一番后,携手进了城。 城中墙上四处贴着水盈秀等人的画影图形,悬赏搜捕。而城中大批的火国士兵络绎不绝。二人不敢多言,东绕西绕绕进了云香院的后院,穿过一个巷弄,进了醉仙居。 欧阳雪道:“红姐姐,现在安全了。我先给你祛病。”红绫纱道:“你只需为我准备一盆热水,将这几包草药放进去,我泡上半个时辰,便会痊愈。” 欧阳雪安置好红绫纱,便去准备药浴。他一切准备停当,一进屋见她已经睡了,便上前轻摇她的肩膀,没有任何反应。他一急抱起红绫纱就冲进浴室,也顾不得其他,三下两下褪去她的衣衫,一时怔住。他看到了一道道的伤疤,尤其是腹部的枪伤,伤疤有碗口那么大。柔弱的女儿身,却留下这戎马一生的印记。这令他满腹心酸,百感交集。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红绫纱,郑重地把她放到浴盆里。热气升腾,红绫纱微张开眼,一见欧阳雪,立即蜷缩成一团,水花四溅,支吾道:“你······你······” “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他慌乱地冲出屋子,红绫纱却在屋内咯咯笑个不停。 一个时辰过去,红绫纱喊道:“雪花儿,雪花儿,到我屋内红漆柜子里将那身白衫给我取来。” 欧阳雪启开柜子,阵阵浓香袭来,令他有些眩晕,尽力稳稳心神,托着白衫至浴室门口道:“给你。” “我拿不到。送进来。” “我······我不敢······” “什么不敢,刚才你剥我衣服时,什么没看到?” “我什么都没看,只是情急之下,才那样做的。” “行啦,快送进来。” 欧阳雪背对着红绫纱,倒退而行,刚至盆边脚底一滑,仰躺在盆里,白衫顺势抛至空中。红绫纱一把接住,站起一个转身,已经穿戴完毕,笑道:“我也帮你洗洗。”她系上腰带,就去扒欧阳雪的衣服鞋袜,道:“我帮你擦背。”欧阳雪缩回双腿,团坐在盆里,浑身发抖,乞求道:“红姐姐,你出去,我自己来。”“一个大男人,还怕羞?”红绫纱望着受惊的男孩,笑嘻嘻地转身出去了。 欧阳雪去了衣衫,在这弥漫着药香与花香的水里,擦着身子,却抑制不住狂乱的心跳。 他正抬脚出来,红绫纱抱着一身白袍进来,给他披在身上,又系好腰带,上下打量一番,点头道:“正合身,再试试这皂靴。” 欧阳雪穿好皂靴,红着脸道:“都合适。这衣服是?” “是我丈夫的衣物,你别嫌弃。来来,我给你梳头。”红绫纱引着他至镜前,耐心地梳着,每一下都融入了无限的深情。头梳好了,她弯腰按着他的肩头,侧脸凑过来,对着镜子道:“还满意吧!”欧阳雪转过脸,一下触碰到红绫纱滑腻的脸,他像受了惊吓的孩子,吞吐道:“好!好!”二人注视着镜中人儿,充满着浓浓的爱意。 午夜时分,欧阳雪安顿好红绫纱,独坐在桌前凝望着燃烧的烛焰,攒动的火苗如同红绫纱舞动的裙衫,禁不住回头望望。红绫纱安静地睡着,双腮映着烛光更显得红润,樱红的嘴唇偶尔动一下,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上翻卷,左手拖着柔软的脸颊,确实是个睡美人。 欧阳雪思量再三,决定出去查看城中铁甲军的防守布局。他换上夜行服,几次腾跃,穿过几条街,到了城下。他四下看看,没什么动静,便翻身上了城墙。只见城中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士兵,忙个不停。他翻身进去,抓一个小兵,一拳将其打晕,换上他的衣服,混入宫内。只见火云龙正纠集众臣,商议围攻他们的大计。火云龙对面是个身着黑色铁甲的四员大将,背部分别写着东南西北四个字。他假装端茶上前,着实吃一惊,图上标注着醉仙居的位置,竟然还有百花谷,半溪山,幽幽谷,斜阳山的具体方位。火云龙身边一个护卫卷起地图,放于桌侧。又铺开一张图,是攻防策略图。欧阳雪心中惊诧暂不多说,只说他心中盘算:这两张图是胜负的关键。若取了这两张图,不光会打乱他们的计划,我们还可如虎添翼。眼下苦于无从下手,这屋子四周无他,除了桌边六人,还有四个小兵。若硬夺地图,也难脱身,即使冲出去,门外众兵也难应付。 他心中焦急,却也手足无策。 几声鸡啼过后,欧阳雪望望窗外,天快亮了。火云龙打个呵欠,道:“这次行动全仰仗四位将军啦!回去休息一个时辰,然后按计划兵发四处,将水国余孽一网打尽!” 护卫连忙卷起地图藏于墙角的暗室内,也随几人而去。欧阳雪放下茶盘,蹑手蹑脚地走到密室门口,拨弄半天,门也没有任何反应。正急时,冲进一个士兵,吓得他一身冷汗,正欲运剑拼杀,却听得那人道:“我是红姐姐。”欧阳雪喜道:“快快助我打开密室。”红绫纱道:“时间来不及了,不如用我的风雷珠炸开吧!”欧阳雪尚来不及阻止,红绫纱已甩出风雷珠。轰的一声,墙上出了个洞。欧阳雪飞身进去,取了地图和攻防图。二人互递个眼色,携手冲到屋外。红绫纱大喊:“快来人呀,有贼人偷地图!”欧阳雪不知此举何意,懵在那里。众人一哄进了屋,红绫纱拉住欧阳雪的手,笑笑道:“大功告成!”刚说完,火云龙的乾坤霹雳掌已经拍出,是一招“天昏地暗”,化作一股黑风席卷而来。红绫纱甩出风雷珠,一通乱炸。 二人不管其他,跃至墙上,召来红色火焰,扬长而去。 第三十四章雪山狼王 花红柳绿,春意正浓。双燕衔泥忙筑巢,彩蝶振翅芬芳中。佳境醉人不忍还,席地而眠入清梦。 风过草凋,寒气奔涌。眷侣携手天涯路,云聚冰坚涉险峰。群兽并起如火燎,雪狼之王是豪雄。 二人骑着红色火焰返回醉仙居,简单收拾后,红绫纱引着欧阳雪至后院。攀上一株缸口粗的银杏树,到了主干处,中间竟有一个绿竹筛。红绫纱神秘地一笑道:“掀开看看。”欧阳雪打开一看,惊道:“这是密道!”“不错,是我花一年时间建造的俄,他直通城外密林。”欧阳雪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你让我隐藏赤色火焰的原因,原来有终南捷径。” 二人依次进了密道,里面黑漆漆的,四处弥漫着浓浓的湿气。虽是春天,但这里却是冰冷无比。看来,这里多年都未有人来过。 外面喧闹声渐弱,众喽啰找不到人,便一一散去。 欧阳雪从未走过这么泥泞的路,跟不上红绫纱的步伐。于是他低声道:“红姐姐,你能慢点走吗?” 红绫纱没做声,只是一把拉住他的手。他感到一缕冰凉,心中却是暖暖的。 约么半个时辰,洞中开始变得暖和起来。红绫纱道:“到了,我们向上爬,就出去了。” 欧阳雪随着红绫纱向上攀了两三丈,红绫纱托开一个盖子,晨光射进来,眼前一片光明。欧阳雪一阵眩晕,向后倒去。红绫纱一把拉住他,道:“小心点,你是被憋坏了。一会儿下去后,运好轻功。” 欧阳雪强打精神,定睛细看,他们是在三丈高的古树上。他叹道:“了不得,了不得。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红绫纱眉梢轻挑道:“这算什么,你红姐姐道行深着呢!” 二人挽手一跃而下,在林中斑驳的树影里,犹如纷飞的两只蝴蝶,一只白色,一只红色。 红绫纱寻到一些野果,分给欧阳雪。二人四目相对,大口吃着。体力恢复了一些,又喝了点山泉水,便继续前行。在密室之外,欧阳雪的脚力可是占了先,他见红绫纱额头浸出汗珠,有些气喘,便笑着摇摇头,给她擦擦汗,道:“累了吧!我来背你,快上马。”他边说着边猫下腰来,见红绫纱有些羞怯,便催促道:“快点吧,难道你不怕公主遭遇不测吗?”“好好,是你心甘情愿的!日后可不要说我欺负你。” 红绫纱轻轻一跃上了他的后背,他挽住她的双腿,道:“搂紧脖子,我们要策马奔腾了。” 红绫纱便搂住欧阳雪的脖子,喝道:“下马快跑。” 欧阳雪一动不动,道:“你喊错了。” “怎么错了?” “你说呢?” 红绫纱灵机一动,道:“好嘞,驾,驾,驾······”她边喊着边猛拍着他的后背。欧阳雪运足内力,双脚一蹬地,就如白驹过隙,转眼不加了踪迹。 日上三竿,欧阳雪背着红绫纱奔了两个时辰,穿过丛林,走过草原,来到一座山下。山脚下溪水涓涓,野花盛开,几只蝴蝶翻飞其中。红绫纱翻身下来,脱掉鞋子,褪去罗袜,置身小溪里。溪水清澈,能看见她洁白的脚丫,踩着溪水中各色的鹅卵石,显得更加晶莹剔透。她挽起袖子,将水撩向欧阳雪,咯咯地笑着,喊道:“雪花儿,下来呀!” 欧阳雪脸颊润湿,水珠缓慢滚落,丝丝冰凉。他在想:眼前的人儿哪是年长自己四五岁的姐姐,哪里向历经了亡夫之痛的孀妇,更不像是亡国之残将,明明就是一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少女。那清澈的眼神,就如这溪水,那爽朗的笑声,如这清风,那广阔的胸怀,如这苍穹······细想来自己不也是一样,还有盈秀和独孤云,我们本应如这空中的飞鸟,自由快乐,只叹这人生,只叹这变数。 几抹白云飘过山巅,几只白猿发出长啼。红绫纱上岸来,拍拍他的肩膀道:“雪花儿,又胡思乱想啦!眼下山美水美,还是尽情享受吧!来来和我去抓鱼。”她说罢,便拉着欧阳雪下了水。 二人在溪水中追逐嬉闹,笑声传遍了整个山谷。他们抓了几只锦鲤,在岸边支起火堆烤着。烤鱼油滴溢出,滋滋作响,香味弥漫而出。 红绫纱道:“烤鱼香吧。”她说着又去轻轻擦擦欧阳雪的嘴角,欧阳雪抓住她的手,含泪道:“红姐姐,你对我真好!”红绫纱羞怯地低下头,道:“那你也要对我好。” 突然,一声轰响,山腰上山鸟惊飞,接着豁开一个洞口。二人惊呆了双眼,接着出来三个人:一个老人和一对男女。 他们正欲闪躲,却听三人道:“真是举案齐眉比翼双飞呀!” 他们正惊讶,三人已经从空中飞身而下。这三人竟是百花谷主、独孤云和水盈秀。 红绫纱喜道:“你们怎么来啦!” 百花谷主道:“搅了你们的美事啦?” 欧阳雪苦笑道:“婆婆休要说笑。” 水盈秀与独孤云互视一眼,低头窃笑。欧阳雪无奈地摇头道:“你们两个也乱笑。” 红绫纱拉住他道:“我们永远在一起。” 百花谷主道:“好好,等逃过这一劫,再给你们办喜事。” 独孤云突然俯身在地,右耳贴于地面,轻声道:“不要出声,追兵到了,快走!” 几人迅速逃进洞内,独孤云处理完蛛丝马迹,也进了洞,掩好洞口道:“来者有上万人,看来火云龙是丧心病狂啦!” 欧阳雪道:“不错,他已派出四支铁甲军,同时发兵,决定荡平我们的栖身之地。攻防策略图我们已经拿到,稍后要好好琢磨对策。” “好啦!我们回去再说。”百花谷主举着火把在前方引路。 四个年轻人唧唧喳喳地诉说着今日的经历,却也未想谷主要带他们去何处。 约么过了一个时辰,几人出了洞,竟到了一个世外桃源:空中白云点点,各种飞鸟起落翻飞。山上苍松翠柏,有飞瀑从天而降,落在岩上激起洁白的水花。溪流傍山而行,水鸟沐着水波低唱。溪岸桃花盛开,蜂蝶飞舞其间。原野上草青花发,牛羊成群,天地间一派静谧。 欧阳雪喜道:“莫非这就是陶潜笔下的世外桃源?” 盈秀吟道:“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红绫纱叹道:“是个好居所,可惜不可久留。” 独孤云望望远方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平定天下事,处处是桃源。” 三人将目光都集中到独孤云身上,齐声道:“此言极是,处处是桃源!” 百花谷主笑道:“我这里可没你们说得那么好,不过是个避难所。能保命就得了,快随我来。” 她引着四人走过原野,进了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有一个茅屋,与昔日百花谷的茅屋,别无两样。 欧阳雪道:“婆婆,你这是带我们回百花谷吗?” 百花谷主道:“熟悉吧,这本来就是百花谷,是百花谷的内谷。四周环着险峻的高山,所以在外谷看来,根本看不出还有内谷。” 盈秀道:“那婆婆是如何发现的?” 独孤云道:“盈儿,你平时很精明,今日怎么反倒糊涂了?” 红绫纱拍拍盈秀的肩膀道:“傻妹妹,谷主可有遁地绝学。” 谷主正色道:“咱们还是进屋合计对策吧!” 几人进屋,围桌而坐,欧阳雪摊开火云龙的攻防策略图。 独孤云怒道:“我看这火云龙是狗急跳墙了,铁甲军兵分四路倾巢而出,只靠我们无人,实是难以对付。” 谷主道:“他们是向我们四个落脚之地发兵,百花谷、半溪山、幽幽谷、斜阳山。当然这也暴露了他们的弱点,城中空虚。” 欧阳雪道:“那么我们就可以在半月内,招兵买马,偷袭他们老巢。” 红绫纱道:“之后我们也兵分四路,攻击他们后背。” 独孤云道:“对,他们对地形陌生,而我们是轻车熟路,定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水盈秀握紧拳头,道:“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去雪狼山。” 百花谷主道:“我与公主云儿去雪狼山,侠少和红姑娘乔装改扮去醉仙居继续打探消息。” 几人计议结束,兵分两路,迎着夕阳出发了。 欧阳雪和红绫纱暂且不表,只看这谷主三人,昼夜兼程,行了两天两夜。 旭日爬出山坳,空气冰冷潮湿。盈秀打了两个寒颤,独孤云脱下外衫给她披上。 百花谷主用手遮于额前,想不远处细望,拍手道:“孩子们,雪狼山到了,看那边。” 二人顺着谷主所指一望,一座白色山峰出现在眼前,巍峨险峻,直插云霄。 三人加快了脚步,只一盏茶功夫,便到了雪狼山脚下。独孤云取出地图,一起比照,寻找洞口。 日头转过山坳,迸射出万道光芒。雾霭瞬间消散了,雪狼山上的白雪,闪烁着七彩光辉,就如一座海市蜃楼。这山的四周皆被冰封,连个小虫都飞不进去,哪来的洞口? 正情急时,山坳里传来一连串狼叫声。盈秀一惊险些跌坐在地,独孤云搂住她的肩膀,却见一个个雪球汹涌而至。到近前,雪球分散开来,将三人团团围住。这哪里是雪球,是一群白狼。个个张开血口,现出獠牙,黑色眼珠射出道道冷光。 “不好,是雪狼!”百花谷主喊道。 独孤云虽常年混迹于丛林雪山,却也未见过如此恐怖的阵势。但他口中强言道:“大家别慌,看我用刀剑诀,解决了它们!” 言罢,他一一打出九个招式,四周白雪上下翻飞,形成一片白色的云幕,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这雪狼闪转腾挪,似是通了灵,就像天山雪豹一般,对他的招式了如指掌。他用尽浑身解数,累得有些气喘吁吁,额角溢出汗珠,冒着白烟,却伤不到这雪狼半分毫毛。 百花谷主突然喝道:“快停手,看那山顶。” 三人抬头细看,从山顶飞下一个白影。这白影打着呼哨,行走于山间,如履平地。数百只雪狼顿时停止嚎叫,收起獠牙,低眉顺目,转身奔回山坳,瞬间隐去了身影。 三人惊诧万分,白影已闪到跟前。这白影竟是一个七旬老者,满头鹤发,着一身白色狼皮袄,手执一只绿竹杖,笑嘻嘻地打量着三人,最后停在盈秀面前,抛开绿竹杖,拉住盈秀的手道:“姐姐,我要吃糖。” 盈秀吓得脸色煞白,浑身战栗。百花谷主道:“切莫害怕,他并无恶意。给他糖吃便罢。” 独孤云从怀中取出糖果,递给他。他一把打落在地。百花谷主急道:“你说要吃糖,给了你,你却抛至一边!真是可气。” 他没有反应,继续摇着盈秀的胳膊道:“姐姐,我要吃糖!” 水盈秀弯身捡起糖果,拂去雪沫,递给他。他张开手,捧在手心,看看盈秀,低头大口吃起糖来。盈秀笑道:“慢点吃,还有很多!” 百花谷主道:“他还很挑剔!” 他便瞪了谷主一眼道:“坏人!” 独孤云望着这位老者,似有积分熟悉,却也说不出究竟。只是这顽童,一直尾随着盈秀,却像是多年老友。 盈秀问道:“你是谁?” 老者挺直身子拍拍胸脯道:“我是雪山狼王!” 三人顿时目瞪口呆······ 第三十五章围追堵截 雪骤起时莫凭栏,山巅月半弯。凄风摇落叶片片,寒气蚀骨情意乱。何时春暖绿成烟,花香四溢惹红颜。 天已暮,星点点。静夜无心断弓弦。狼嚎回荡峭壁间,昔日欢颜惨这般。几度廊前戏粉蝶,如今涉险痛几番。 寒夜慢慢,朔气袭人,风起处,片片雪落。 雪山狼王给他们打开石洞,就不见了踪影。独孤云半遮着脸,眯缝着眼望着洞外的晨光,刺破了寒威的冷气,四周隐约荡漾着丝丝温馨。 他没敢移动一下,因为盈秀倚在他的肩头。白皙的面颊,微微含笑。细长的睫毛在晨光中愈发黑亮。他深情地注视着它,心中想着一个词儿——吐气如兰。 想着想着,竟呵呵笑出声来。谷主瞥了他一眼,道:“如此处境,还笑得出来。” 独孤云笑笑低下头,继续欣赏盈秀酣睡。谷主正款步走向洞外,只听她哎呦一声跌坐在地。 二人赶忙起身冲过去一看,原来是雪山狼王捧着大把坚果,误撞了谷主,坚果散落一地。几人都蹲下来捡着,还真是热闹。 正忙乱间,一只白鸽飞进洞来,独孤云一个腾跃,捉住白鸽。细看时,白鸽腿部绑着一个小纸卷。他取下纸卷,打开细看,面色浓重。 盈秀道:“出什么事啦?” 谷主夺过纸条,念道:“沙无情已带十万铁甲军奔雪狼山而去,请火速应对。欧阳雪。” 盈秀急道:“大事不妙,这可如何是好?” 独孤云道:“我们得从长计议。先给欧阳雪一个回话。” 他捡起一块木炭,写道:“收到勿念。独孤云。”又卷成纸卷绑在白鸽的腿上,只洞口将其放飞。望着白鸽远去,心中添上几分凄凉,却不知沙无情与他们近在咫尺。 沙无情带着铁甲军日夜兼程,紧追独孤云一行人。独孤云有超人的听觉,所以沙无情专门想了应对之策。他让士兵们将鞋子包上棉絮,马匹在蹄子上也包了草垫,行走时声音减弱了不小。再加上寒风大作,自然化于无声。 百花谷主捧着坚果,望着雪山狼王,眼角噙着泪花。他望见了一个人的影子,心中涌起酸楚。这雪山狼王只是痴痴地傻笑着,不顾身上的尘土,捧着坚果送到盈秀手中。独孤云无奈地遥遥头,盈秀对着他努着嘴笑道:“没办法,我分给你几颗。”独孤云伸手去接时,狼王一把打开他的手。盈秀无奈地央求道:“分给他一些吃,一会儿有坏人来,很多坏人。你不给他吃,他哪有力气打坏人?” 雪山狼王一怔,似乎听懂了盈秀的话,便将手中坚果一股脑地给了独孤云。四人吃着坚果,好似是一家人的聚会。 与此同时,沙无情已包围了整个雪狼山,正伺机进攻。 日头升至半山腰,冷风夹着雪片,一次次地呼啸而过。 突然,远远传来一串呼哨声,之后万箭齐发,如黑云一般汹涌而至。 独孤云揽住盈秀,躲到了一块巨石后,听到箭尖射中石壁噼啪作响,火光四溅。雪山狼王飞身至洞顶,扳住石壁,箭雨咻咻地从他后背飞过。独孤云和盈秀看得目瞪口呆,而百花谷主却不见了踪影。正狐疑时,盈秀旁边地上突然隆起,她一声尖叫,躲进了独孤云的怀里。之后,一阵尘土飞扬,谷主咳嗽着现了身。只听她道:“看来我们是无处可逃,只能硬拼了。” 独孤云道:“怎么回事?” “我用遁地术,打探再三。这里表面时石灰石,下面却是坚硬的火山石,非我之力可克之。” 盈秀眉头紧锁道:“莫非我们会葬身于此地。”她边说着边啜泣起来。 箭雨攻势丝毫没有减弱,四周石壁一块块碎裂坠落,一时烟尘弥漫,几人咳嗽不已,喘不过气来。 独孤云骂道:“这群畜生这是发疯发狂啦!” 盈秀道:“我看他们这是最后的挣扎。” 谷主道:“你看看这箭都堆成山了,不被射死,也会被挤死。若不杀出去,必是一死。” 独孤云叹道:“硬冲肯定是不行,得想个万全之策。不如让狼王唤出狼群,引开铁甲军,我们也好冲出去。” 盈秀道:“冲出去,也是陷入重围。” 独孤云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百花谷主道:“别犹豫了,云儿说得对,冲出去再说!” 独孤云道:“我与谷主在前面拼杀,你记得紧跟在我身后。” 狼王笑道:“这个好玩,我要出去玩。” 盈秀道:“不要顽皮,听话,快唤来你的雪狼,把外面的坏人咬死。” 狼王喝道:“咬死坏人!”只见他伸直脖子,一连串的嚎叫。约么半盏茶功夫,外面就传来凄厉的呼喊声,箭雨渐渐弱了下来。 独孤云道:“快走!” 狼王似乎早有准备,只见他翻转手掌,乱箭齐刷刷地排列起来,形成一个箭阵,箭头斗转向外。接着是一声狂啸,震耳欲聋,双掌一齐推出,箭阵向一只巨大的野兽呼啸而出,四人紧随其后。至洞外一看,白雪覆盖的大地上洒满鲜红的血渍。雪狼撕咬着铁甲军,山脚下铁甲军百人围堵一只雪狼,惨烈程度可冲霄汉。箭阵几个徘徊,铁甲军吓得个个跌坐在地。 四人看得心惊胆颤,突然一声尖叫,不见了盈秀。独孤云甚是焦急,狼王收回掌力,箭阵散落在地,大吼一声冲向对面山坳。 独孤云与谷主大喊:“快回来!”话音刚落,从山坳里飞出无数支羽箭,齐刷刷飞向狼王。狼王挥动双手,乱箭便折返回去,像一道白色闪电冲入敌阵。不多时,狼王揽着盈秀,飞身而出。原来沙无情掳走了盈秀,狼王放下盈秀,猛推双掌,铁甲军一个个哀嚎着变成了刺猬。 狼王引着三人冲向东面,没走出几百米,又涌出一片铁甲军。只得折身回来,奔向西侧,也是伏兵过万。只听沙无情喊道:“快快束手就擒,你们是插翅难飞。” 狼王似乎没有听到,抬头望望山顶,几个腾跃,向山顶冲去。独孤云背起盈秀,道:“抱紧了。”二人紧跟着,却听到了万箭射出的咻咻声。谷主在后面抵御着万箭,迂回着上山。 大约半个时辰,四人冲到山顶。独孤云向山下一望,黑漆漆的铁甲军,将雪狼为在中央。 百花谷主道:“先放下盈秀休息一会儿,我们再做打算。” 独孤云道:“盈儿,现在安全了。”她没有作声,谷主回身一看叹道:“盈秀受伤了。”谷主扶着盈秀下来,独孤云抓住盈秀的肩膀,喊道:“盈儿,你别吓我,快醒醒,你不会有事的!”他这一摇,盈秀顿时吐出两口鲜血,还真醒转了。只见她面色惨白,嘴唇开合两下,也没有发出声音,又昏过去了。 谷主道:“别急,需要尽快把她背上中的箭拔出,便能得救。”她说罢便点了盈秀的几个大穴,伸手欲拔剑。 独孤云道:“婆婆,还是我来吧!”他蹲下身来,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箭柄。闭上眼,一声吼叫,箭被拔出。由于箭射入太深,虽点了穴道,也有几股雪块涌出。 谷主道:“快给她吸出瘀血!” 独孤云俯身便吸,谷主喝道:“慢,这箭可能有毒。”她拔出银簪一试,瞬间变黑。独孤云急出一身冷汗,道:“不如用内力把毒逼出来。” 他运足内力,给盈秀逼毒,努力再三也没有什么效果。狼王急得拍打着积雪,顿时白雪飞扬。谷主道:“你我内力不足,不如让狼王试试。” 百花谷主试着让狼王安静下来,只听她耐心劝道:“老人家,你这么喜欢这姑娘,你是想继续发脾气,还是想让她赶紧好起来?肯定是让她好起来吧,那你就得听我的话,帮她把毒液逼出来。” 独孤云扶起盈秀,谷主让狼王在她后面盘膝而坐。他开始调运内力,双掌拍在盈秀的后背上,将真气注入,又运行了三个周天,黑色的瘀血从她的嘴里溢出,但伤口的瘀血却没有动静。 百花谷主摇摇头道:“这伤口毒液实难去除,若耽搁了,性命堪忧。” 独孤云心头一急,弯腰俯身,对准盈秀的伤口大口大口吸着黑色血块,片刻便有红色的血液流出。百花谷主道:“好啦,你快去用雪水洗漱,我给盈秀包扎。” 独孤云三下两下扯下衣衫,扔到一边,蹲下来将积雪往嘴里填,咀嚼几下再吐出,白雪瞬间变成黑色。 百花谷主给盈秀包扎好,不久便醒了。她轻声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独孤云凑过来道:“在雪狼山顶,你先别说话。”他捧起一捧雪捂在手心,一会便化成清水,小心地滴在盈秀口中。盈秀喝完水,轻咳几声,脸上有了一些血色。 狼王突然跳起,跃至一块巨石上,朝北面一阵长嚎。 大家正狐疑,往山下一看,黑漆漆的铁甲军已经往山上合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百花谷主骂道:“这群恶魔这是阴魂不散!” 盈秀呼道:“快看!” 独孤云向她指的方向一看,上万只雪狼已冲上山顶。 狼王挥动双拳,将巨石打出一个洞,从腰间解下一根长铁链,穿过石头上的小洞,又一拳打进石底积雪掏出铁链,打成一个结。再将另一端挂在十几只雪狼的项圈上。 独孤云越发惊诧,他恍惚见过眼前的一幕。儿时,曾经有人用这种方法让狗儿拉着他去溜冰。多么熟悉,多么温馨。可是他也搞不清这是记忆还是幻想。 正疑惑间,狼王打了一个口哨。十几只壮健的雪狼一齐往山下狂奔,铁链绷直,巨石沿着山坡慢慢下滑,逐渐加快。其它群狼也并排朝山下猛冲。顿时雪狼山的北坡,积雪飞扬,轰轰作响。 狼王一挥手便朝山下冲去,三人不加思索地随其下山。独孤云背着盈秀飞奔,谷主扶着盈秀的后背紧随其后。 片刻,几人奔到山下。狼王手向东西一挥,狼群分为两路,向两侧攻击敌人。原来狼王是让巨石冲开一个缺口,将敌人分而治之。 三人正在目瞪口呆时,狼王挥舞双掌,飞出红绿两道光束,纠缠盘旋,就像两条缠绕的蛟龙。他一声怒吼,双掌推向山坡,两条蛟龙呼啸而出。一声惊天巨响后,雪山北坡一道石门被冲倒,狼王吼道:“快进去!”几人闪身进去,狼王再次发力,推动石门封住洞口。 细看这洞内,竟是亮如白昼。四壁皆是夜明水晶石,两侧还有透明的石桌石椅,四周温暖的气流来回穿梭。大约行了百步,眼前现出一个巨大的温泉,热气升腾,几人瞬间忘记了这里是雪山,脊背竟淌出了热汗。 狼王引着三人继续前行,温泉后现出一个金光闪闪,辉煌磅礴的世界······ 第三十六章雪山宝藏 山重重水曲曲,路无尽头雁离群。残红已逝,晓霜正寒,春去秋来雪纷纷。 风凄凄云淡淡,天无际涯白日醺。乡音未改,芳容犹灿,颔首低眉意深深。 雪狼山石洞里除了金银财宝,雨鞋的就是夜明的水晶石。这一切价值连城,哪个凡人不会动心?别说组建一支百万大军,就是建造一个巍峨的城池也是绰绰有余。 而洞中几人除了惊叹之外,没有丝毫在意这一切。 独孤云放盈秀在一座石床上,扶她躺下。盈秀惊道:“这石床怎么有响声?”独孤云贴着石床细细听来,是水沸腾的声音,摸摸床面越来越暖和,奇道:“这是哪里来的声音,这石床怎么越来越暖?” 百花谷主凑过来道:“这是驱毒疗伤的阴阳榻,你细看这石板中间,有气泡吧?这就是它的奇异之处,人若接触它,便会温热起来,而弃置一旁也是和普通玉石别无两样。这是南极冰川下的玉石,是水国先帝用二十年的时间挖掘而出的。许多江湖人觊觎它,不曾想被尘封在这里。” 盈秀突然做起道:“我的伤口好像愈合了。一点都不疼了。”独孤云仔细查看,山口果然在逐渐缩小,只一眨眼功夫,就复原了,而且未留丝毫疤痕。他按了按道:“疼吗?”盈秀摇摇头道:“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百花谷主道:“这就是造化。算是因祸得福吧!不光医好了盈秀的伤,而且找到宝藏,复国在望啊!” 盈秀拉住独孤云的手眉飞色舞道:“水国有救了,水果百姓有救啦!” 三人说笑着,不知外面发生的一切。 沙区情围着雪狼山数日,食物已经用尽。看着积雪覆盖的士兵的尸体,望望远方,风雪弥漫,不见一人。又注视着封住的洞门,叹气道:“纵使攻不进去,他们四人又能苟活几时?我们可能要无功而返啦。这漫长的路途,不被饿死也会被冻死!” 士兵们捧着雪往嘴里填着充饥,呆滞的眼神就似僵硬的冰棱,没有一丝活气。沙区情命士兵杀死战马生食马肉,饿狼般的士兵,半个时辰就把几百匹战马吃个精光。饥饿下士兵更如禽兽,茹毛饮血,残忍无比。 又过了两日,气温更低了。积雪让雪狼山加高了许多,四周白茫茫一片,再无他色。许多士兵冻死了,沙无情呆望着白色的日头,半晌无语。 洞内却是另一个世界。雪狼之王对这里很是熟悉,他在独孤云等三人谈论阴阳榻时,去了北面的一个石洞。石门开时,喷出缕缕冷气。他出来时左手提着两个布袋子,右手抱着一壶酒,头发衣服都染上了白霜,全身颤抖蹒跚而行。 独孤云走上前接过布袋子,袋子很重,一下子将他坠了一个趔趄,奇道“这是什么,怎么这么重?”狼王看都不看他一眼,把酒放在白玉桌子上,坐下来道:“你倒是快把袋子提过来,我还等着下酒菜呢!” 独孤云还是提不动,于是解开袋子,一股烤肉的香味冒了出来,令他口水四溢。百花谷主喝道:“云少侠,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提过来!”盈秀也急着道:“云儿,到底是什么东西?”独孤云神秘地一笑道:“烤牛肉!” 盈秀冲过去,拉着袋子一角,扯着独孤云来到桌前。独孤云将袋中牛肉一股脑倒在桌上。四人坐下,敞开胃口,尽情享用。 独孤云道:“狼王前辈,把你的美酒给大家尝尝!” 狼王不作声,只是把酒壶递给盈秀。盈秀接过来便递给独孤云,狼王一把夺了回去,自己喝了起来。独孤云递给盈秀一个眼神,盈秀摇摇头,向谷主撇撇嘴。百花谷主道:“前辈,你就施舍点给云少侠吧,看他馋得发狂。” 狼王抿抿嘴,望望独孤云,递过酒坛。他接过来猛饮了几大口,这酒真是烈,一瞬间,他就满脸通红,咳嗽不止。盈秀给他捶着背道:“慢点喝!” 狼王瞪眼道:“说不给你喝,你非要喝,自讨苦吃。” 独孤云一听,又猛饮了几大口。百花谷主道:“别光自己喝,我也尝尝这陈年佳酿。”说罢便去夺,独孤云抱起酒坛欲奔。突然一声轰响,震得洞顶石块频落。 百花谷主道:“不好,火云龙到了!” 独孤云道:“何以见得?” “这是火云龙用乾坤霹雳掌打碎石门的声音。” 果不其然,火云龙一掌打碎石门,众兵正欲冲进石洞。沙无情喝止道:“不可贸然进去,那个白狼可是个世外高人,武功深不可测。” 火云龙道:“那就乱箭射死他们!” 只听他一声令下,上千个弓弩手一齐坊间,箭就像雨点一般飞入洞内,空中回荡着咻咻声,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 火云龙见洞内没有动静,料想你人已被射成刺猬,便一挥手,山谷瞬间一片死寂。他让两个喽啰进去察看。 只见两个尖嘴猴腮的喽啰举着长枪,一步一晃地进了洞,左右张望没见人影。脚下传来阵阵箭柄折断的声音。二人进去许久才出来,一出洞就朝火云龙喊着:“大王,里面没人,只有······” “只有什么?快说!” 二人互视一下齐声道:“宝贝,很多很多的宝贝!” 火云龙哈哈大笑道:“太好了,宝藏到手啦!看这水国余孽能奈我何!快快给我进去搬宝藏,一丁点儿都不能留。” 各路兵勇扔掉兵器,一齐涌进洞中。看着金灿灿的黄金,明晃晃的玉器,个个圆瞪双眼,泛着贪婪的冷光。双手摩挲,跃跃欲试。 沙无情环顾一下四周,没有什么异样。看了看火云龙的眼色道:“快搬快搬!” 一时间雪山沸腾起来:这四人抬着一箱珍珠,那二人捧着金香炉,这伙人抱着金条,那行人小心翼翼地搬着玉器。每个人都沉浸在暴富的快乐中,却不知这奇珍异宝岂能如此轻易得手? 火云龙与沙无情一心合计着如何运走这批宝藏。二人望望远处,是望不到边的风雪载途,是寸步难行的艰难险阻。淡白色的日头,在雾霭中隐约······ 半个时辰过去,数多财宝已经搬至洞外,兵勇们累得汗透脊背,周身泛着白烟。弯腰捧起白雪,大口吞食。火云龙见后有些无奈,他转身望着灰暗的天空。 突然,一个个个士兵呕血栽倒。沙无情急道:“大王,快看!” 火云龙一个急转身,数万大军顷刻皆亡,怒吼道:“这宝藏有毒,害死我矣!” 沙无情翻起一个士兵,只见他双手青黑色,骨肉如被火烧,双唇黑紫,面如死灰。放下时,士兵已碎裂成几段,就如崩碎的冰块。 火云龙眉头紧锁,骂道:“这水麒麟真是可恶,人死了还害了我一次。气煞吾矣!” 沙无情道:“这宝藏······” 火云龙感慨道:“这宝藏动不得,上面涂满了蚀骨膏,这可是江湖上第一奇毒,无人能解!” 沙无情一听,连忙褪去铁甲,双手插在雪里,不停地搓洗。只见他浑身发抖,面色惨白,口中呜道:“我要去见阎王啦,我要去见阎王啦······”那样子既可悲,又可笑。 火云龙道:“你切莫害怕,这蚀骨膏,需沾了人身,又触到金与水之物才会发作。” 沙无情这才安静下来,双目呆滞,叹道:“幸亏我没有乱碰,这士兵们摸了宝藏,毒沾到了手上,又吃了雪水,所以毒效发作,才中毒身亡。多谢大王明示。” 火云龙道:“切莫聒噪,如今你我势单力孤,难敌火国余孽,当速速撤离此地。” 二人不舍地望望宝藏,阔步离开。 洞内四人过了半月逍遥的生活,丝毫不知外面发生的一切。 这一日,独孤云梦中惊醒道:“我们的宝藏!我们的宝藏!” 盈秀恍然大悟道:“我们只顾过得快活,这宝藏定让那火云龙尽数搬走,我们的复国大业无望啦!”说罢,便扑在独孤云的怀中痛苦。 百花谷主叹道:“但愿千金散尽还复来,我们好事多磨,复国的确并非易事。又不宝藏不是关键,还是民心最重要。我们得从头再来。” “重头再来,怎么从头,现在我们一无所有。” 独孤云揽过盈秀道:“这不还有我,还有大家吗?” “哭什么哭,还有我雪山狼王,那宝藏他们一点都拿不走!”狼王突然道。 “什么?”三人盯着狼王,齐声道。 狼王不屑地望望三人,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宝藏都涂了剧毒,那贪婪之人一定会死得很惨。” 独孤云奇道:“前辈怎么知道的?” 狼王默不作声,怒目圆睁瞪着独孤云,发狂地咆哮着,就似一只狂暴的雪狼。 百花谷猪一个闪身,上前拦住狼王,忙对独孤云道:“还不跪下谢罪。”盈秀用力推了独孤云一把,他便跪地道:“前辈恕晚辈多嘴,甘愿受罚。”他话音刚落,狼王紧闭双眼,崩倒在地,气息全无。 三人急作一团,谷主道:“这狼王定是守护宝藏的护卫,你看他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八成是受过重大刺激,也是个苦命的老人。日后定不要胡言,也让他保持着清醒,好助我们一臂之力。” 独孤云满脸歉意,却不知如何是好。盈秀急道:“婆婆,快救救他。” 谷主不紧不慢地说道:“无碍,我已给他罢了脉,他是急火攻心,一时昏倒。等气息缓和了,也便醒了。” “云儿,快把他抬到阴阳榻上。”盈秀道。 独孤云抱起狼王,觉得分外亲切,面容间露出笑意,就像是与狼王是相识多年的老友,更像是留着相同血液的亲人。 他小心翼翼地把狼王放在阴阳榻上,又脱下外衫给他盖上。他守候一旁,望着狼王安详的面孔。盈秀递过一碗酒,一个锦帕道:“谷主让你用锦帕沾些酒擦他的前额和后背,可助他血脉畅通。” 独孤云接过来,给狼王擦了一番,狼王面色渐渐红润,脉象也清晰起来。盈秀又端来一小盅汤药,道:“给他服下。” 独孤云道:“这是什么药?” “不知道,你喂下便是。” 谷主接过话茬道:“叫你别多问,这是我在洞中寻得的草药,泡了百花露制的药,不会有大碍的。真没想到这水麒麟还真想得周到,给自己造了这么一个避难所。有吃有喝,还有各种药物。可惜事出突然,可惜呀······”她叹着气,坐在对面的石椅上。 独孤云接过汤药,却也无法喂下去。他在怀中摸索一小阵,摸出一个竹管。一口含住汤药,用竹管往狼王口中吹。盈秀一手托着狼王的头,一手拨开他的嘴巴,汤药顺利地流了进去。 独孤云正欲离开,狼王竟一跃而起,双掌拍来,只听啪地一声,将他击到数丈之外。 三人瞠目结舌,心惊胆战。独孤云双膝跪地,抹抹嘴角的鲜血道:“前辈,我错了,您教训得是。” 狼王一看便冲过去,谷主和盈秀也拉他不住,料想大事不妙。就在转念间,却见狼王仅仅抱住独孤云道:“孩子,是为父不好,下手太重了。”他边说着边痛苦不已。 事事皆有变数,这七旬老人竟把独孤云错当成自己的儿子,四人也变亲如一家,围桌而坐,吃牛肉喝御酒。 狼王突然起身道:“现在正值中午,敌人已退,我们出去吧!”他说完便挥动双臂,移开千钧巨石。四人冲到外面,不见一人,只见门口被白雪覆盖的金银财宝。 独孤云拂去白雪就要搬宝藏,狼王喝道:“快放下,孩子。上面有剧毒,你忘啦!” 他连忙缩回手,却也是摸不着头脑。只见狼王双手画了几个圆圈,积雪飞舞,双掌推出,积雪就如白色巨浪冲向远方。接着一回身,双掌折回,推向洞口。宝物就一箱箱排列着飞进洞中,摆放得有条不紊。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齐声道:“好功夫!” 日头西斜,四人站在洞口,望着远方一具具黑色的尸体······ 第三十七章神秘魔匣 雪漫成江潮,云涌化苍龙。冷月依稀光惨淡,孤星阑珊意朦胧。路途迢迢无尽头,恶风频频甚无情。昔日春尚好,今日却不同。 雾聚似仙宫,林郁如桃源。红日初升霞光起,绿草如茵水涟涟。石径崎岖入云天,长虹婆娑饮清泉。旧年难回首,新春近榻前。 夜风寒气正浓,静寂无声。朔方的冰冷,令人心惊。 面对火国的数万铁甲军,瞬间化为乌有,四人驻足许久。财富与皇权让多少人迷了心窍,又失了性命?不可计数,不堪回首。 他们是血肉之躯,却成了火云龙的刽子手,也是恶有恶报。狼王从洞中取出斧凿,去打制石门。独孤云看了看伤感的盈秀,劝慰道:“别惆怅满怀,他们是死有余辜。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复国之路怎能不流血?想想他们是如何在水国烧杀抢掠,为非作歹,你心情就会平和。” 盈秀点点头,又叹气道:“我多想过平静的日子,没有战争,没有杀戮!” 独孤云挽着盈秀进了洞。百花谷主恨恨道:“火云龙和沙无情作恶多端,这是他们自作自受。料想他们半年内都不会恢复元气,我们也好慢慢安排大事。” 独孤云把盈秀揽在怀中道:“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没有做不成的事。”盈秀在他怀中喃喃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百花谷主叹道:“若是没有国仇家恨,你们这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本该过着神仙般的逍遥日子。可惜呀,都是江湖儿女,背负得太多,只能作对苦命鸳鸯······” 盈秀坐起身,一本正经道:“不苦,不苦。只要有云儿在,每天都很快乐!” 独孤云抓紧盈秀的手道:“盈儿说得对,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 百花谷主笑笑道:“对对,你们情深似海,不怕不怕。有时还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敢爱敢恨。” 独孤云和盈秀相视一笑道:“您也不必感慨,当年您也一定是个大家闺秀。” 谷主心头一惊道:“休要胡说!” 二人见谷主生怒便不再多言,而谷主也陷入了沉思:那时的我与丈夫举案齐眉,恩爱有加。育有一儿,腹中一女,却被那恶人花言巧语哄骗,背弃了誓言,与人私奔。如今识得他的真面目,却是物是人非。你到底在哪儿?我对不起你······她想着想着,开始暗自垂泪。 独孤云惭愧道:“婆婆,都是我乱说话,惹您伤心,您就骂我吧!” 百花谷主用衣袖拭拭眼泪道:“不怨你,是我想起了一些伤心往事。”她边说着边出了山洞。他走到狼王跟前,就见狼王已将巨石凿成了石门的雏形,正驱动内力,打磨石面。白烟皱起,火星四溅。 谷主拾起铁铲,清理着碎石。狼王停下来,伸手夺过铲子,扶她坐下。谷主望着眼前的老人,不正如自己的父亲一般。她多想说出自己的身份,但为了亲人的安全,为了复国大业,只得将这些秘密深藏心中。这种忍辱负重的责任,岂是寻常女人所能承受的? 狼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到谷主手中。她打开一看,是干透的山果。她去出一枚放在口中,甜蜜可口。狼王朝她笑笑,继续打磨石面。谷主觉得自己成了当年的小女孩,吃着糖果,静静地望着忙碌的父亲,会开心地笑出声音。 这时,独孤云冲出洞喊道:“婆婆,狼王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二人随着独孤云冲进洞,只见石壁上隐约有一幅壁画:中间有一个石匣,半开状态,里面竖着一枚铜镜,铜镜射出七彩光束,每道光束射向一元大将。大将身着铁甲,手握利器,骑在骏马背上,甚是威风凛凛。 百花谷主道:“这七人便是北斗七侠。” 独孤云道:“什么北斗七侠?” 盈秀答道:“我听父亲说过,北斗七侠是水国的开国大将,每人皆是文武全才,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他们追随先王南征北战,曾摆下北斗七星阵,大破火国铁甲军,平定了火国的乱军,还来水国的安宁。” 独孤云道:“那如今他们去了何处?” 百花谷主道:“据民间传说,这火云龙并非与水国真正修好,而是包藏祸心。为防不测,先王将宝藏藏于雪狼山,由北斗七侠看守,应该是藏身于此,但却未曾有人见过。” 盈秀道:“我父也曾说过,他们必须由一个魔镜唤醒,至于其他我也不知其详。” 独孤云道:“那我们快找找,魔镜应该就藏在洞中。” 三人寻来找去也未见那魔镜的踪迹。独孤云道:“难道那只是个传说,根本就没有魔镜。” 盈秀眉峰紧锁,道:“我也未曾见过,不知藏于何处。” 百花谷主笑笑道:“不必着急,依照石壁上所画,这魔镜并非传言,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三人只顾得忙活,却不见了狼王。正欲看时,听到一阵轰响,是狼王摧动石门的声音。只听狼王道:“速速闪开,石门来也。” 只见石门翻滚而至,震得积雪翻飞,地动山摇。眨眼间立于洞口,只留一人通行的缝隙,从缝隙里一束七彩阳光射了进来。突然洞顶震落几块石片,接着落下一个石盒子。独孤云冲上前去,捡起石盒子,拂去尘土,轻咳几声道:“快看,石盒,壁画上的石盒子!” 盈秀接过来与壁画上的比对一番道:“就是这个,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狼王走到跟前道:“都快累死我了,还不费功夫。” 大家先是一怔,互递个眼色,哈哈大笑。也不知狼王是故作糊涂,还是置身事外。 百花谷主道:“先莫管其它,打开石盒子,取出铜镜为上。” 盈秀将石盒递与谷主,谷主仔细端详。石头盒子也没什么特别,四面全部密封,没有丝毫缝隙。也看不出正面和背面。 独孤云道:“莫非这盒子只有打碎了,才看得见里面东西。” 盈秀阻止道:“那还不打碎了魔镜。” 百花谷主却道:“云少侠,那你准备用什么打碎它?” 独孤云望望兵器库,道:“先用木槌试试。”他取过木槌对准石盒子猛砸,轰的一声,木槌粉碎,石盒毫发无伤。他又换了一个百斤重的铁锤。一锤下去,石盒没入石缝,铁锤却现出一个凹坑。他撬出石盒,连个破碎的痕迹都未留下。再看独孤云,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浑身都已湿透,冒着腾腾白烟,气喘吁吁道:“看来此法不通,累死我矣!”说罢扑通坐在地上,满脸的无奈。 盈秀用锦帕给他擦着汗道:“切莫心急,终究会有办法的。” 百花谷主端起石盒,再次查看,自言道:“想来这魔镜能唤醒北斗七侠,定不能石用寻常办法开启。不然被带人寻得,岂不助纣为虐?” 独孤云道:“不然就用火烧试试。” 他取出火石,点燃一堆木炭,浓烟过后,炭火正红,火苗攒动。他便用铁钳子夹住石盒,置于火上煅烧。半个时辰过去,独孤云手臂都已酸麻难忍,铁钳也被烧得通红,他便道:“这下总该行了吧!”他将石盒掷在地上,丢掉铁钳,取出铁锤便砸,三五十下过后,石盒还是完好如初。 谷主拦下独孤云道:“你暂且休息片刻,我们来寻个门道。这石盒子有什么用处?” “当然是保护魔镜,防止落入敌手。” “这就对了,水国国王怎么能轻易让人打开石盒?” “这么说我们是开不得?” “不是开不得,而是你开不得。” “那谁开得?” “水国国君!” “他不是已经殉国了吗?怎么开?” “那他肯定会把方法教给皇族的人。” 百花谷主说着望向盈秀,盈秀摇摇头笑道:“若是父王教我开盒之法,我何必让云儿如此大费周折?” 独孤云拍拍盈秀的肩膀道:“那你父亲临终前给了你什么遗物没有?” “也没什么,就是装着传国玉玺的朱漆木盒,还有封印在我后背上的藏宝图。” “好好想想,再无其他?” “没有了。” 三人又陷入了沉思······ 狼王坐在角落里,拨弄着石子······ 夜幕降临,寒气冲进石洞,狼王引着独孤云驱动内力关紧石门。四人用了晚餐,各自睡了。 半夜里,盈秀枕着独孤云的肩头酣睡。 独孤云却未曾成眠,他望着眼前的石盒,满心的愁绪纠缠:若不能打开这盒子,盈秀的复国大业就是虚空。他和我怎么会过上快乐的日子呢?我们这一路走来,生死考验,都没有放弃,都是化险为夷,我们一定会渡过难关的······ 他这样想着,伸手摸摸冰冷的石盒,这冰冷让他刚刚燃起的信心,瞬间又熄灭了。一声叹息后,也闭了眼,接着胡思乱想。 隐约间,洞外传来阵阵笛声,婉转悠扬,又是那么熟悉。他猛一睁眼,心道:“欧阳雪来啦!” 他扶着盈秀靠在石壁上,起身走至洞口,欲推开石门,却是纹丝不动。他又害怕惊扰到大家休息,便急得来回踱着步子。他突然想起释怀刀剑诀中的“坐看云起”,便闭目凝神,驱动刀剑之气,注入石门中央,手指轻轻一划,石门便缓缓向左移动,没有丝毫声响。只见一个人影从门缝飞奔直入,一头栽在地上。 独孤云又闭上石门收了真气,径至这人身边,这人做起欲言,独孤云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轻声道:“小声点!” 这人正是欧阳雪,他低声道:“云兄,我可找到你们了。这些日子,你们可好?真是让我们心急,红姐姐要我来看看情况。我们只知道火云龙大败而归,却没有你们的消息。” 独孤云道:“一切尚好。可有什么新消息?” “情况紧急,这火云龙败退后,就派沙无情去请天水阁主相助。天水阁主本就是心怀不轨,当然欣然应允,于是集结大小分舵的十万兵勇,已向雪狼山开进。” “看来,他们是誓夺雪狼山宝藏。火国数十万铁甲军,自取灭亡。这天水阁的人可不是等闲之辈。我们恐怕凶多吉少。” “不要这么悲观,我们会有办法的。” “那倒是,若能唤醒北斗七侠,一切都可化险为夷。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石盒开不得?” “什么石盒?” “就是一个石头盒子,里面藏有唤醒北斗七侠的魔镜,可就是打不开。” “拿来我看看。” 欧阳雪仔细看了又看,道:“这若常法开不得,便是有什么咒语控制。” “对呀,这是我们之前未曾想到的,天明时我再问问盈儿。” 二人正说着,盈秀揉着惺忪睡眼,喃喃道:“云儿,你在和谁说话?” 欧阳雪道:“雪花侠少拜见公主。” 盈秀一看是欧阳雪,顿时来了精神道:“侠少少来耍我,你来了就太好啦。你快帮我们想办法打开石盒。” 独孤云道:“我们正说着,贤弟正要问你,国王生前跟你说过什么咒语没有?” 盈秀道:“咒语倒是没有,倒是儿时父王教过我一首打油诗。” “快快念来!”二人齐声道。 盈秀略加思索念道:“石中有明镜,匣里有神灵。开者是圣贤,启之唤七星。” 她语音刚落,只听砰地一声,石盒乍开,一道光射出,令大家眼前一亮,果真是个魔盒。他们连忙揉了揉眼睛,细看时,这里面的的魔镜,明如空中皓月,滑如涂油打蜡,冷如三冬冰面。三人凑到跟前,音容笑貌清晰可见。 此时狼王醒来喝道:“谁放进来的生人?”说罢挥掌便拍向欧阳雪,掌风过出嗖嗖作响。欧阳雪一个飞身躲过。独孤云喊道:“前辈快住手,是自己人。” 百花谷主闻声冲出道:“这是傲雪神剑的传人,欧阳雪,还不拜见狼王。” 欧阳雪扑通跪倒在地,打拱道:“晚辈欧阳雪,拜见狼王前辈。” 狼王闪在一边,两眼盯着魔镜,一言不发。独孤云伸手取镜子,却取不下来。几人轮番试过也无济于事。 折腾半晌,一行人心中纳闷,垂头丧气,便坐在桌前,自酌自饮······ 第三十八章不是父子 山中竹树春意浓,水里锦鳞碧波涌。燕子去时无音讯,如今归来更多情。野芳香溢谷中风,飞瀑直下几更钟。 午夜柴扉静无声,晨时茅舍佳人醒。陈年旧事不可提,梦里重温犹心惊。故园草青离人影,他日相逢似虚空。 四壁如白昼般空明,几人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洞中穿行着几丝冷气,而中原定是草长莺飞,百花斗艳,春意正浓。沐着春光,须臾小憩,该是多么惬意!可是当今恶人已在路上,多少春草被肆意践踏,它们可会伤心? 魔镜犹在匣中,取不出来,那不就如同废物。单凭几人之力,如何应对天水阁的强势来犯?独孤云想着想着,竟至天明。盈秀尚倚在他的怀中安睡,谷主和狼王到洞外却掘陷阱了,欧阳雪也没了踪影。他正狐疑时,洞外传来悠扬的笛声,划破了周围的冰冷,让人感到阵阵温暖。那优美的旋律,温馨熟悉,是儿时的曲子。他突然想起父亲教过的童谣,便和着调子哼唱起来:“北方有佳人,斗转入芳园。七夕重逢日,星汉皆灿灿。” 他唱着唱着,脑海里浮现着父亲的身影:白净的面庞,眉峰高松,目光炯炯,笔挺的身形,一袭灰色长衫,手仗三尺长剑,何等威风凛凛······那时骑在父亲的肩头,飞来飞去,何等快活!可如今父亲身在何处?是生是死不得而知,只得这般落魄苟活。 他想着想着眼角留下几滴泪,是孤独无依的眼泪。自离开父亲,四处漂泊,饥一顿饱一顿,东躲西藏,那是非人的生活。幸好遇到了盈秀,过上了人的日子,就是再苦再难,互相也有了倚靠。 这时,狼王突然冲进来,喊道:“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他又发狂了,他抱紧独孤云,哭着喊着。独孤云被这疯狂之举吓走了三魂七魄,像个木头桩子戳在那里。 欧阳雪和百花谷主闻声而来,狼王欢喜地依次拉住二人的手,不停道:“我我找到儿子啦!他还活着,他没死······” 大家望着一个七旬老人,竟嚷着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是自己的儿子,觉得又荒唐又心酸······ 谷主拉住狼王,让他坐下,柔声道:“先别急,先坐下,你怎么说他是你儿子?” 狼王眼含泪花道:“他会唱那首童谣,北方有佳人,斗转入芳园。七夕重逢日,星汉皆灿灿。” 百花谷主轻拍他的肩膀道:“前辈莫要着急,这独孤云才十七岁,照理说该是你的孙儿。” “我的孙儿,我的孙儿。他是云儿,云儿······”他边喊着边拉紧独孤云的手。 独孤云感到一丝冰凉,之后又是几分温暖。他仔细端详眼前的老人,却是不见祖父的影子。于是拂开老人乱蓬蓬的银发,是一副慈祥的面庞,眼露柔光如晨曦初现。额头几丝皱纹,与浓浓的白眉相衬,竟多了几分俊朗。 映秀回过神来,道:“他是你的祖父吗?” 独孤云木然地叹口气道:“可是我的祖父不是这副面容。” 谷主若有所思道:“他定是被我师父所救,为了掩人耳目,易了容颜。” 她说完,只在狼王眼前轻轻一拂,便揭下一副面皮。一瞬间,狼王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左脸一道刀疤,右脸呈古铜色,他不是别人正是独孤逍遥老将军。 欧阳雪跪地打拱道:“拜见老将军。” 狼王慢慢站起,迟疑道:“你叫我老将军,我是谁?” 盈秀拉住老人的手,抖了两下道:“你就是独孤将军,我是公主水盈秀!小时候您还抱过我哩!您不记得了吗?······” 狼王听着听着,突然一声尖叫,滚倒在地,双手抱头,痛苦万分。 独孤云一直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没有一个亲人,如今祖父就在眼前,而且还多次救下他的性命,竟全然不知。 盈秀见独孤云怔在那里,急道:“云儿,还不过来帮忙!” 独孤云才回过神来,冲过去抱住祖父瘦削的身躯道:“爷爷,我是您的孙儿独孤云。我找你找得好苦,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狼王听到他的呼喊,恢复了清醒。他坐起来,抱紧独孤云哭着道:“孩子,你受苦了!是爷爷无能,没能好好地保护你!” 谷主道:“今天是祖孙团聚,是天大的喜事。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盈秀速与我去备些韭菜,你二人给独孤将军整整衣衫。” 无人围桌而坐,举杯痛饮。山谷里回荡着甜美的笑声,给冰封的世界带来一丝生机。 正在谈笑间,独孤云突然道:“不要出声,外面好像有人?”他走近石门贴耳细听,似乎是风声。欧阳雪道:“云兄快来,是风声。”独孤云道:“对,是风声,是我多虑了。” 他重新回到桌边,坐在祖父身旁。只听独孤逍遥道:“当年我与无我一起为水国打下江山,却不料火国火云龙设计陷害水麒麟。这火麒麟不听劝告,反而听信谗言,欲加害我儿无我。我儿救国心切,惹来杀身之祸。他早已料到家族不幸,便告知我他要舍生取义,给云儿吃了朽身丹流浪江湖。让我在他死后,快速逃离,去寻找云儿,一起守护宝藏。若水国真的亡国,也要卷土重来。没想到我没有找到云儿,便去摄魂崖寻儿子无我,不小心跌落摄魂崖。黑崖子治好我的伤,我寻找云儿心切,他又怕我被奸人所害,给我易了容。我出了摄魂崖,寻了数月未果,神情有些恍惚,头痛难忍,竟忘记了我是谁。就只记得我要去雪狼山,之后遇到群狼围攻,我杀死了狼王,群狼便听从我的号令,我就给它们做了整整十年的狼王。没想到你们真的来了,而且带来了公主。” 百花谷主道:“什么公主?那是你孙媳妇!” 独孤逍遥道:“这么说你们二人已经拜了堂成了亲!” 二人羞红了脸低头称是。 欧阳雪笑道:“切莫怕羞,见到你们家人团聚,还真是羡慕。” 独孤逍遥道:“说来你与云儿该是世兄弟。当年你父亲欧阳长洲与云儿的父亲独孤无我可是水国的圣使,亲如兄弟。后来你父押解丹炉获罪,不知去向。” 欧阳雪道:“他去了寒冰岛,开了个镖局,过着平凡的日子。” “那就好,只是我儿无我也被陷害,被打下摄魂崖,但至今未见其尸。黑崖子说,他曾救下一个男子,貌似是他。说是磕到头颅,神志颠倒,疯疯癫癫。后来不知所踪,我寻了多年未果,也不知是死是活。” 独孤云喜道:“这么说我爹有可能还活着。”大家望望他,均是无语。 狼王正色道:“切莫猜测,若你父身亡,这公主可就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你们作何打算?” 独孤云急道:“不会的,我父定在人世。他父也是被火云龙妖言所惑,才生了嫌隙······” 映秀哭诉道:“都是我父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她说完,转身冲到洞外,独孤云紧追出去。 欧阳学见谷主暗自垂泪,便道:“婆婆,你是怎么啦?” “不碍事,风沙迷了眼睛。”她支吾着答道。 “这洞中哪来的风沙?” 谷主心中伤感,又怎能与人诉说。 百花谷主当年也是华容月貌,爱上了朝中的大将,二人情投意和。不久便是被八抬大轿抬进将军府。二人相互扶助,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一年后育得一子,她自当安享天伦之乐。又过半载,她腹中又有一女,不知何故,丈夫引来一个同僚,饮酒谈天。这一来二往的,便很是熟识。有几个月丈夫带兵出城剿匪,便让其同僚来家中照料。这同僚生得一副好面孔:面容俊朗,眼神里带着无限温情,就如春日初融的池水。又有一张巧嘴,哄得她神魂颠倒。再加上经常送她一些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她不曾见过丈夫对他如此细心过,孤男寡女,情谊日浓。将军归来,见二人过于亲昵,醋意大作,便将她赶出家门我,于是流落街头。正在落魄时,被丈夫那个同僚救走。不曾想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阴谋,也被打下摄魂崖。方知自己之前上了当受了骗。后悔当初,不守妇道,害得家破人亡。 而今独孤云与祖父相认,心中无味杂陈。又见这对璧人,也因误会而心生间隙,不愿他们重蹈自己的覆辙,情绪一时难以自控,悲从中来。 百花谷主问问心神道:“侠少请勿牵挂,我刚见他们争吵,想起一些旧人旧事。唉,却是情难自已,也不知我那三个孩儿身在何处?” “婆婆,您还有三个孩儿?”欧阳雪吃惊道。 “是呀,是我一时糊涂,倾信于人,使得家庭败落。” “又提您的伤心事了,也不知他们在哪儿?过得可好?” “他们和你们年龄相仿,所以我见着你们,就时常想起我的孩儿。我也一直在寻找,又怕找到了,他们会怪我无情。” “您想得太多啦!哪有自己的孩儿嫌弃自己的母亲的?我的母亲,也是坠了摄魂崖,我也是个苦孩子。” “哎呀,怪我怪我,自己伤感便罢,却又惹得你······” “如今我与婆婆就是亲如一家啦!” 谷主拍拍欧阳雪的肩膀,道:“对,亲如一家。他日成了大事,我便把你们认作义子义女。” 欧阳雪笑道:“何必等那么久,今日便认您做母亲。我去叫他们前来。” 百花谷主乐在其中,但她满腹的心事还要雪藏,为了孩子们的安全。 欧阳雪将独孤云和盈秀唤至洞中,又让独孤逍遥坐下。欧阳雪倒了四杯佳酿,笑道:“我们行走江湖,就似风中飞絮,雨中浮萍。为了互相有个照应,结为一家。”他端起一杯酒,递到谷主手中。谷主道:“这······” 欧阳雪道:“婆婆,快看拜见父亲!” 百花谷主叩完头将酒递与独孤逍遥。他一饮而尽,哈哈大笑。三个晚辈举起酒杯,向谷主拜了三拜。谷主眼含热泪,依次饮了三杯酒。瞬间双腮变红,略有醉意道:“我又有家了,我找到孩子啦!” 独孤逍遥站起身道:“你们这三个娃娃好不晓事,只顾拜母亲,却不来拜祖父。” 三人一看,赶忙斟酒叩头,齐声道:“晚辈失礼,哪能忘了前辈!拜见祖父。” 独孤逍遥这才露出笑容,众人也笑成一片。 顿时,山洞内温情无限,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不是一家,却是一家。 外面冷风依然,冰雪尚满天,纵使沦落天涯,也会有一种力量让这些江湖儿女齐聚一堂。 夜半时分,又隐约传来敲击石门的声音。独孤云翻身而起,移开洞门。一阵风雪吹进,无限凄寒。他望望空中,竟挂着一轮冷月,月光里一棵堆满积雪的矮松泛着清光。四下里连一只鸟雀都未见到。他摇摇头,正欲回身进洞,突然从树后传来一声咳嗽。他心头一紧,四下细望,其中一颗矮松坠落片片白雪。他飞身过去,是一个乞丐蜷缩在树下,瑟瑟发抖。他甚是狐疑:这冷凄的寒夜,茫茫雪山哪来的乞丐?便问道:“喂,什么人?” “好冷啊,好冷啊!救命······”突然没了声音。 他走到近前,弯身下去,借着月光一望,果真是个小乞丐。面色细腻白皙,一试鼻息,已经昏迷。他连只鸟雀都不忍伤害,怎会见死不救? 于是他把小乞丐,抱进石洞,掩了洞门。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