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天空湖的传说》 第一章仙宫有宴 西北有凤,栖于昆仑,以王母为尊。其展翅垂天,吐息成烈风,散天地之谜雾。天庭有仙草九株,植于瑶池。今天庭有宴,贺王母九万岁。王母欲以仙草与众仙同食,故托丹凤携仙草赴九重天。丹凤过天空湖,忽见有黑白二气同生。气息之盛,破湖而出,竟呈冲天之势。丹凤见此异象,惊异不已,不觉间发出一道凤鸣,响彻天空湖。瞬息之间,黑白二气消散,丹凤眼神若虚,不再观望,振翅直入九重天。 丹凤浑然不知自己凤喙微开,发出那道凤鸣之时,竟有一株仙草就此滑落,跌落人间。 话说这株仙草就此落在了青海大地。 这青海大地,坐拥昆仑,祁连二山,又开三江之源,泽润大地。南昆仑,北祁连,巍巍雄壮,直入云霄,延绵万万里。其上白雪皑皑,终年不化;其中层云环绕,仙雾弥散;其下草原辽远,茫茫不尽。 昆仑山又称昆仑虚,乃是万山之祖,其上瑶池,更是西王母行宫所在。昆仑上下,灵气葱郁,妖仙灵怪,皆修于此,仙妖人等皆以王母为尊,属王母一脉。再说这西王母,乃是女仙之首,主掌刑罚之事,执掌天规天条。瑶池中生有天之镜,可观三界,察众生,窥阴阳,以助王母辨是非,明对错,判刑罚。 天庭之宴,众仙饮乐正酣。只听一声清亮凤鸣,王母遥见丹凤衔仙草而来,便引众仙齐齐观望,笑曰:“众仙友快看,本座门下丹凤已携仙草而来。这仙草植于瑶池之上,吸收昆仑仙气已有百年。今日寿宴,为激励天庭后辈,本座特取极九之数,以功德天书为参照,分赏与天宫青年才俊。” 天庭各仙家后辈闻听,群情激动。昆仑仙气之精纯,不次于天庭,岂会是他们所居洞府所能比拟的。仙草吸收了昆仑仙境百年灵气,若是服下,堪比上百年的苦修,谁人能不心动?众后辈纷纷转向王母,拱手拜谢,齐喝道:“小仙拜谢王母。” 转眼间,丹凤已至,依偎王母脚畔。王母环视众仙,轻轻颔首,随后大手一招,只见云端乍现一卷黄绢天书,转瞬间落在王母手中。王母左手轻抚丹凤凤首,右手一挥,那功德天书便展开在王母的眼前。 “巨灵神三子,宣花,忠勇热血,在平定南蛮妖患中表现出众,故赐灵草一株。”王母神声冷冽,丹凤凤喙轻抬,便有一株仙草凭空而起。话罢,便见一体型彪悍的壮汉跳将而起,一把握住仙草,随后连着数步,行至王母所处高台,跪拜在王母面前,瓮声道:“小将叩谢王母赐宝。” 王母不置一语,只听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值月神**,黄芊芊,多年来代父值月,未出一错,故赐灵草一株。”王母话音方落,就听闻一道婉约的声音响起:“芊芊叩谢王母赐宝。”随着声音响起,就见一身着轻纱的女子款款而出,接过仙草,毕恭毕敬的对着王母行礼道谢。 ...... 寿宴仙音袅袅,不知不觉间王母已经赏赐了八位天庭的青年才俊。甭管是巨灵神的儿子,还是值月神家的姑娘,八小仙无不毕恭毕敬的跪在王母面前,双手托着仙草高高举起,深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面对着天规执掌者,被称为“天庭第一无私铁面”的西王母,他们心中纵然有万般喜悦,却也不敢展露分毫,生怕有半点失礼。 王母不以为意,只是照着功德天书念出了第九位的名字。看到天书上的名字,饶是西王母也忍不住眉头一挑,错愕了半分。可是不过刹那之间,王母就恢复了平静,清冷的念道:“青沙龙,敖闰,效仿龙族先能,以一当百,在平定东海水妖中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擒获蚌精无数,特赐灵草一株。” 王母话声一落,寿宴现场当即一片哗然。众仙家听到了青沙龙敖闰的名号,俱是眉头一拧,皱成了苦瓜脸。他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道: “青沙龙,这愣头青怎么能上榜功德天书?” “就是,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位桀骜不驯的顽劣儿童。仗着龙族上古血脉的强大,整日游手好闲。天儿一见白,就逼着夜游神喝酒,一喝就喝到天黑。搞得夜游神堂堂仙班神祇,都冒出两层厚厚的黑眼圈了。” “听说所谓的平定水妖,擒拿蚌精,也是因为他馋了东海里香喷喷的蚌肉,难不成你们忘了前些日子风师家后院堆叠成山的蚌壳儿了?” “你这算啥,你们是不知道。前些日子仙宫盛传广寒宫那位丢了的亵衣,最后在月老的晾红绳的桂树上被发现了,上面还满是那些肮脏的秽物。众仙家都以为是月老为老不尊,殊不知也是这位仙庭毒瘤的杰作。” “啧啧啧,这件事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整个天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远古大能隐修宗布神持弓跨虎登广寒;佛家净坛使者盛怒之下,一耙犁给天宫耙出了九道沟。最后还是咱们灌口二郎神君带着啸天犬,闻着味才抓住了月老老儿的这番行径。哼哼,当时我可是瞧得真真的,月老那老儿被三尊大神抓个正着,一脑门儿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出来了。这怎么能是那颗毒瘤做的,难道三位大能也错了?” “呵呵,你们还真当那亵衣是月老偷的?我告诉你们吧,就是那头不省心的青沙龙的干的!” “嗯,这话怎么说?” “那晚青沙龙拉着夜游神,喝空了火德星君家的酒窖。酒醉之后,敖闰和夜游神彼此搀扶着在仙宫四处游荡,一不留神就到了广寒宫外。你说巧不巧,就在这时候,他们腹中酒气激荡,对着广寒宫外的那棵月桂狂吐不止。我恰巧经过,亲眼看见那敖闰扯过了一袭细腻的轻纱布,拧去了鼻头的流涕。咳咳,那块软布,便是广寒宫那位的亵衣了。” “既然是敖闰拿的,为何又会落到了月老的门庭?” “咳咳,话说敖闰一阵尿急,远远的就瞅到了那棵挂满了红绳的老桂,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就扶着月老晾红绳的桂树挺快的酣畅淋漓的一把。然后,他就顺手把拧鼻涕的软布,丢在了桂树上。。。” 在众说纷纭之中,只见一位俊俏小生身着一袭蔚蓝的华袍,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扶着下额,踱着步子,装腔作势的穿过众仙,挤到了西王母所在高台之下。 “哈哈哈,王母客气了,对于本龙而言,剿灭东海水妖之事,简直不值一提,呵呵,不值一提!”青年话罢,嬉皮笑脸的冲着王母嘿嘿一笑,嘴角微扬,媚眼轻抛,邪魅里带着一丝玩世不恭。随后转过身来,环顾众仙,看也不看西王母,一脸勉为其难的继续说道:“不过既然西王母有意送给本龙一株小草打打牙祭,本龙倒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说起来也巧了,本龙吃了那么多年的肉,刚好想尝尝仙草是啥味儿的,嘿嘿。” 开口的不是他人,正是仙庭毒瘤,青沙龙敖闰。 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敖闰话罢就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高台之上。只见他睁圆了眼睛,毫无顾忌的打量着王母,手托着下巴,出声说道:“都说王母生有豹尾,虎齿,长得十分凶悍,简直是一派胡言。王母这脸蛋儿和身段儿,明明都生得很标致嘛。”言罢,他转身望向高台下的众仙家,满脸义正严辞之色。 众仙见青沙龙这番放浪的行径,纷纷睁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西王母其人,女仙之首。天之镜,观因果,掌刑罚,毫错必纠。仙庭甚至传出这样的说法:宁遭雷刑百道,不受王母一道冷眼。面对着这位铁面无私,高高在上的冰冷的远古大能,寻常仙家唯恐避之不及,大气都不管喘一下,可反观敖闰,居然放肆到敢对王母品头论足。 更令众仙惶恐不安的,是趴伏在王母脚下的那只巨大的凤鸟。 昆仑一脉,最守规矩。凤鸟虽在王母帐下,在昆仑仙系中地位非凡,可毕竟没能名列仙班,故而此次得入九重天,却没有化成人形,仍以本体示人。即便如此,单凭凤鸟体内流淌传承着的远古血脉,也没谁敢小觑他的实力。凤鸟表现得十分低调,甚至有些许冷漠。他始终眯着眼睛小憩,对周遭发生的种种毫无兴趣。可是敖闰此刻的放肆,却是触动了丹凤的底线。只见肝火大动的他陡然间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一对火红的眸子。双眼之中,怒焰滔天,死死瞪着敖闰,显然是已经怒不可遏了。 王母面不改色,宛若冰山,一言不发,好似没有看到敖闰的轻佻,也没有察觉凤鸟的异动。她只是平静的端起香茗,细细的品味起来。 高台上其余八位领了仙草各仙家后辈深深的将头低下,面露难色。他们就站在王母身侧,亲眼看到那只凤鸟站起身来,赤羽微动,便有一股灼热感扑面而来。感受着丹凤散出的火气,八人心底纷纷感慨道:上古血脉,仙力通天,非寻常仙家可比。而上古血脉,又以龙凤两族为最。此刻眼见着丹凤要为主出头,即将与青沙龙斗上一斗了。龙争凤斗,千年难遇,可谓是三界奇观,得遇已然大幸。可此战若是发生在九霄之上,天庭所在,王母寿宴之中,可就说不好其中好坏了。 再说这青沙龙敖闰,闻听得了百年仙草,心想着自己不过是过了把烤蚌肉的嘴瘾,居然就上了功德天书榜,莫非自己真是天纵英才?得意洋洋之际,竟然没有察觉寿宴氛围发生的微妙变化,仍旧自顾自的大步向前,朝着王母又近了几步。满面春风的他还不忘轻挥那一袭蓝色的绣袍,冲着躲在寿宴角落里的好友,那位顶着一对厚厚黑眼圈的夜游神不住的眨巴着眼睛,好不得意。 反观夜游神,见这仙庭毒瘤的眼神落向自己,当即脸色煞白,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只见他如坐针毡,深低着头,浑身颤栗。虽说是酒肉朋友,可夜游神却也讲几分义气。他时不时的悄悄抬起头,眼神望向敖闰身后,不住的示意着。敖闰虽说是个愣头青,可是他却不傻。得到了夜游神的频频示意,他终于察觉到,此刻寿宴全场已然是寂静无声了。 敖闰眉头一紧,神情愣住,满脸错愕,想不通因何如此。他一脸难色,口中喃喃道:莫不是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第二章龙争凤斗 就在敖闰错愕之际,忽然从背后感受到了一团灼热。他匆忙回头,就看到一团巨大的火球正朝着自己的飞袭而来。火球来势汹汹,此刻已经是避之不及。在众仙的惊呼中,高台之上火球炸裂,陡然间升腾起一圈云雾。云遮雾罩之中,影影绰绰现出了一道欣长的身影。待云雾散开,只见青沙龙也现出了原形!只见他四爪高举,闪耀着点点寒光,双目炯炯,瞄向了一侧的丹凤。 “嗨,甭怪本龙絮叨,你这小凤抽什么风,没事乱丢什么火球?本龙仙力通天,对你这点星星之火自然不惧,可砸到了仙庭的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嘛!本龙高风亮节,只要你速速将仙草交给本龙,本龙就不与你这小东西计较了。” 龙形的敖闰声音里带着一丝严厉,眼睛睁得浑圆,宛若长辈一般,对着丹凤一本正经的说教道。 丹凤听闻这话,满腔怒意更盛。只见他浑身周遭升腾起阵阵火焰,轻扇双翅,凭空又凝出火球三枚,势如破竹的朝着敖闰丢了过去。 敖闰见火球又来,连忙飞身而起,左右腾挪将火球躲了过去。那火球可是丹凤真火凝成,威力非凡,堪比兜率宫里老君丹炉里的三昧真火。火球被敖闰躲去,可冲势不减,蹭蹭蹭,就落到了大殿石柱之上。好在天庭殿宇所用材料都经过了精挑细选,没有被火球轰倒,只留下了一层漆黑的火斑。 “你这小凤,怎么如此不识好歹!本龙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你非但不感恩戴德,反倒还欲行凶,莫非真当本龙软弱可欺不成?”青沙龙冷哼一声,侧目望向小凤,端足了高高在上的架子,继续说道:“本龙可是上了功德天书榜的后起之秀,不屑与你计较。你速速将仙草交与我手,并且就此收手还则罢了,可若是执意妄为,可就休怪本龙手下不留情,替你家王母好好教训教训你了!” 话罢,青沙龙龙爪挥舞,周遭水汽蔓延,好似凝成了一片蔚蓝的水布,气势非凡。 此言一出,众仙家脸上都露出一抹难掩的无奈。这敖闰口出不逊之言,竟然敢妄议王母姿容。王母身居尊位,自然不好与晚辈计较。身为王母下属,丹凤出手维护王母仙威,既是理所应当,又显其忠勇,决计不好挑理。可是青沙龙敖闰,不知道是真的后知后觉,抑或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只言片语之间,就把丹凤为主出手说成了出手挑衅。其高高在上的仪态,更是让众仙不忿,气得牙根儿痒痒。 众仙家都如此,更何况是丹凤了。 盛怒之下,丹凤的眼神里的怒火反倒是平息了,转而变成了一股骇人的冰冷。王母自然察觉到了下属的微妙变化,她端着香茗的小手轻微一抖,没再多言。领了仙草的八仙满脸骇然,他们身居高台之上,身侧便是丹凤。他们惊讶的发现丹凤的气息变了,如果说先前是丹凤浑身散发是熊熊燃烧的烈火,那么此刻烈火之中竟然参杂了一丝蚀人心魄的森然。 “魂火,居然是魂火!” “这只丹凤怕是不一般啊,小小年纪就觉醒了魂火,这可是凤鸟一族的不传之秘,很多上古凤鸟终其一生都没能觉醒魂火啊。” “是啊,觉醒了魂火才有涅槃的可能,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只怕用不了多久,昆仑仙系又将多出一位足以叱咤三界的大能啊。” “唉,昆仑一脉掌天规,天规执法队里多出了这么一位,看来以后只能更加小心,跟天条打擦边球的事情也不能碰了。” 众仙感受着狂热之中的一丝森然,议论纷纷道。 敖闰一对浑圆的龙眼里满是疑惑,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这只凤鸟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击自己。并且每当自己宽宏大量的表示不予计较之后,凤鸟的反击逾胜。 难不成是嫉妒了自己的绝世容颜?敖闰不禁沉思道。 感受着灵魂深处的一阵悸动,青沙龙知道自己不可以托大了。虽不知凤鸟对自己的敌意是由何而来,可这魂火的威力却是敖闰不敢小觑的。龙族本就是上古异种,向来都是青沙龙欺负别人,敖闰自己哪里受过今日这般窝囊气。青沙龙越想越气,沉吟之间,忽然瞄到了仙宫玉石宝柱上的一抹漆黑,只见他眼珠子一转,嘴角微微一挑,心中便有了计较。 “你这只小凤简直是冥顽不灵,既然如此,那本龙也不掖着藏着。今时今日,此地此景,你我各施手段一决高下如何!”言罢,敖闰龙身一抖,霎时之间,弥散在身侧的蔚蓝水气逐渐凝实,竟然由下至上升腾而起,气势滔天,筑成了一面不断攀升的蔚蓝水墙,威武不凡。 许是口衔仙草的缘故,亦或者他本就寡言少语,丹凤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与青沙龙的絮絮叨叨不同,丹凤干脆利落的展翅而起,一对赤羽上竟然升腾起来层层焰火,一时之间将仙庭的白云映成了炽烈的丹朱。红霞作伴,双翅卷起烈风阵阵,裹挟着漫天的火焰,势如破竹的朝着那道蔚蓝的水墙攻袭而去。 “去你丫的,你这小凤居然来真的!莫非是你也看上了那第九株仙草,仗着出身昆仑仙系的缘故,想要将其占为己有?又或者是堂堂西王母,想要出尔反尔?”敖闰龙身飞旋,操控水墙之余还不忘嘴欠。看着水墙不断向前,朝着漫天火焰逼近,青沙龙则钻到了水墙的后面,不见了踪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天规天条,严苛古板,早有仙家对此不满。而昆仑一脉,主掌刑罚,自然少有仙家愿与其同行。更有甚者,视其为鹰犬爪牙。若非西王母高居尊位,足以震慑群仙,恐怕这寿宴都鲜有仙人敢赴了。青沙龙此言刚好戳中了众仙的心坎,纵然面上不敢表现出分毫,这心里也免不了生出些许他念。一时之间,众仙淡化了对敖闰这仙庭毒瘤往日中产生的厌恶,反倒是期待起来昆仑一系仗势欺人的恶俗戏码了。 这一龙一凤,就在这天庭之中,西王母寿宴上斗起了法来! 丹凤高翔,赤羽齐振,洒出了漫天的火焰之花。青沙龙盘踞,龙须飘逸,与冲天而起的水墙融在了一起。 这是凤与龙的较量,这是火与水的交锋,又是红与蓝融合。 眼见着两位上古异种的威能就要撞在一起,场中众仙家不敢怠慢,纷纷运起仙力护在身前,谁也不敢小觑分毫。防护之余,他们也不忘睁圆了眼睛,一览这难得一见的奇观。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众仙家始料未及的。 原本想象中的激烈碰撞并没有发生,火焰与水墙交汇的一瞬间,那看似敦实厚重的水墙竟然瞬间被烤成了水气,消散于无形了。而青沙龙也没有藏在水墙之后,反而彻底不见了踪影。敖闰的水墙是徒有其表的纸老虎,可是丹凤的释放的漫天火焰可是实打实的上古异种威能!不知是巧合还是敖闰刻意为之,他凝结而出的水墙后面,恰好是那根被魂火烧黑了的玉石宝柱。没了水墙的阻挡,丹凤释放的火焰横冲直撞,统统落在了寿宴仙宫的那根石柱之上! 这诡异的一幕让众仙家惊掉了下巴,霎那间,他们屏息凝神,把难以置信的眼神齐刷刷的落在同样满脸错愕的丹凤身上。一时间,寿宴全场,寂静无声。就在此时,“喀嚓”一道脆响陡然间传遍了全场,众仙家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就看到那根被火焰击中的仙宫庭柱上飞快的裂开了一道细纹,更令众仙惊骇不已的是,那细纹正在飞快的扩散,变得更粗,也变得更长。 就这样,在众仙家的注视下,那根庭柱轰然倒塌,砸倒了不知多少案台和仙桌仙凳,更不用提仙酿和玉碟儿了。 “这下子,可算是闹大了。” “那可不,要知道上次掀帘的守卫只是失手打碎了一只琉璃盏,就被玉帝丢到了人间的一条河里,吃了不知多少年的泥沙。而昆仑的这位,可是砸了半座宫殿啊!” “唉,休要多言了。快看,那是天庭守备军,咦,为首的那是,那是李天王!” 议论之际,只见宫廷之外飞来了黑压压一众天兵天将,为首一人身着金甲,手托一座玲珑宝塔,正是天庭除魔大元帅,托塔李天王亲至了。 “末将李靖,见过西王母。救驾来迟,还望赎罪。”李靖率众兵将先是朝着王母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西王母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淡的朝着李天王点了点头。天王站起身来,随后侧目望向了那根轰然倒塌在地石柱,又打量了一眼盘旋在空中的丹凤,思索了稍许,对着西王母躬身一拜,出声说道:“此处闹出了这般响动,末将还以为又有无知妖孽想要效仿佛坛那位,祸乱天庭了呢,呵呵,原来是昆仑一系的凤鸟施展了威能,真是后生可畏啊。”说着,天王李靖朝着丹凤轻轻一笑,紧接着又望向了众仙家,出声再道:“今日是王母您的寿宴,这只丹凤又是出身您昆仑一系,末将本不应干涉昆仑内部之事。只是王母您也知道,自从佛坛那位大闹了天宫,天庭可是花了不少力气才把各处殿宇修复。为了监督众仙不可肆意损毁天庭仙物,天条里可是立了重罚的。您看,这凤鸟该如何处置才是?” 第三章天条有定 天王话声未落,就见一道藏在殿宇隐秘角落里的蓝色身影悄悄地露出了头,睁圆了眼睛,紧紧的盯着端坐高台之上的王母,静静地等候着王母的答复。这道蓝色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青沙龙敖闰。众仙家与他一样,都齐刷刷的望着王母,等候着这位大能对自己麾下处理的答复。 “天条有定,自当秉公处理,李天王何必有此疑问?只是这丹凤乃是本座麾下,若是李天**得过,由本座亲自降罚,李天王意下如何?”王母放下了香茗,环顾了一眼众仙,又望向了李天王和众兵将,冷厉的说道。 李天王和众仙听闻王母此言,只当王母想要维护下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眉眼间闪过一丝丝异色,可是碍于西王母身份,众仙也不敢忤逆,唯有低头不语。 西王母话已至此,李天王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只见他苦笑一声,拱手拜向王母,苦声道:“既然如此,全凭王母吩咐便是。” 西王母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冷声喝道:“昆仑丹凤,破坏仙宫玉石宝柱,有违天规,当领雷刑七日。然昆仑秉承天意,主掌天规刑罚,丹凤既出身昆仑一脉,更当严守天规,既然有违天规,当领双倍刑罚,以示惩戒。” 自始至终,王母都没有看向丹凤一眼。对于这位为了维护自己仙威才失手违禁的的忠勇下属,她竟然冰冷到没有生出一丝丝的维护之意,反倒是加重了刑罚。 众仙闻听西王母竟然是这般决断,一时间眼神里的错愕更盛,不禁议论纷纷。 “西王母可真是铁面无私啊。” “这下子小凤鸟怕是要遭了殃了。” “雷刑可不比别的,简直是天庭独有酷刑,甚至是位列仙班的仙人都不见得扛过的去,更何况是这只尚未成年,没有仙位的小凤鸟了” “唉,这只凤鸟可是觉醒了魂火的,且不说这小家伙扛不扛得过去,即便是扛过去了,王母就不怕这十四日的雷刑毁去了凤鸟的仙根?” ... 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众仙家各抒己见,好不吵闹。纵观全场,只有四位出奇的冷静,不发一语。 其一自然是高高在上的的王母,她话罢便又品起了香茗。 其二是托塔天王李靖,听闻了西王母的决断后,他的脸色先是羞愧般的一阵涨红,随后便直直的望向了高台上的西王母,眼神里写满了崇敬。 其三,则是雷刑事件的主角—丹凤了。相比起众仙家,他出奇的冷静。此刻的他已经从高空中落下,再次趴在了王母脚下,彷佛这雷刑与自己无关一般。对于刑罚,他本就无怨言,但是此刻他心中也生出了些许苦楚,这份苦楚不是来自于自己遭受算计的委屈,也不是出手维护西王母仙威的悔意,而是源于自己违背了天规的羞耻,给昆仑惹祸丢脸的愧疚以及害怕西王母对自己失望的担忧。 最后一位,则是那藏在夜游神身后的青沙龙敖闰了。自家兄长忝居龙王之位,因此虽与丹凤一样,都是上古异种,都还没有仙位,可是他却是根正苗红的仙人嫡亲,因此打小便在天庭长大。也正因此,他深知雷刑的可怕。敖闰虽然顽劣,愣头青一般的常闯祸,可是他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恶念。听闻了西王母对丹凤降下了雷罚,他一时之间陷入了深深的迷惘。因为之所以丹凤打碎了那根玉石宝柱,多半是他的算计,虽然这个算计只是他的灵光乍现,即便丹凤如今的下场不是他的本意。他本来只是想要那株可以平白增长百年仙力的仙草,却不曾想事态已经发展到了此般境地,超出了他的掌控。他有心上前为丹凤辩解,可是面对着周遭黑压压的天兵天将,一时间他竟然失去了去承担的勇气。 “敖闰,虽说你我是终日厮混在一起的兄弟,可是恕我直言,哥哥我虚张你几岁,今日的事情也算是看得透彻。这丹凤落得如此下场,可有他半点的过错?是你口出狂言,对西王母态度轻佻,甚至妄议尊上容姿,这才引得丹凤出手。也是你抖机灵,用虚假的水墙,引得丹凤用魂火击倒了那根石柱。这丹凤不仅无错,依我所见,他反倒是一个忠勇护主,实力卓绝的天之骄子,乃是我仙家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可如今却因为你的过错,让这样一位忠勇之士枉遭十四日雷刑,呵呵, 至少我夜游神是不服气的。”挡在敖闰身前的夜游神眯着眼睛,一脸惋惜的望着丹凤,头也不回的对着敖闰喃喃说道。 “可是,可是...”听闻了夜游神的话,敖闰有心辩解,可是几次开口,却始终支支吾吾的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儿来。 “我深知你的品行,你只是不拘小节抑或是放浪不羁罢了。可是如今丹凤即将面对的雷刑,的的确确是你导致的,这是不争的事实。事情发展到了这般境地,再去争论原因已经毫无意义,此刻你的面前摆着两个选择:其一,勇敢的站出来,坦率的承认自己卑劣的行径,承担自己的过错,求一个坦坦荡荡。其二,继续躲藏在阴影之下,眼睁睁的看着丹凤遭受这十四日的雷刑。丹凤无恙倒还好,你顶多是一个不敢承担的懦夫和只会逃避的胆小鬼。可若是丹凤出了哪怕一点点岔子,那么你将终其余生,都生活在愧疚里,都躲在阴影下。呵呵,龙族,你的余生何止千百年。”夜游神转过身来,双手搭在了青沙龙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对着敖闰娓娓说道。 敖闰闻听此话,猛然间抬起头来,双眼里写满了慌乱,只见他一把推开了夜游神搭在自己肩头的双手,厉声说道:“此事与我何干,我位列功德天书榜第九位,这仙草本就是我应得到。我只是要去取回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何错之有?我因何要愧疚!” 听闻敖闰这番话,夜游神注视了他良久。最后这位顶着一双黑眼圈的神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失望的说道:“日后你莫要来寻我了,我决定戒酒了。” 夜游神轻飘飘的话语落到了敖闰的耳中,敖闰从声音里听出了一种别样的情感,这种情感,或许就是失望吧。 与此同时,高台之上西王母随手放下了手中的琉璃杯,淡淡的摇了摇头,轻声道:“却是不知如今天庭为何兴起了饮茶的风尚。这东西,本座着实是品不出哪里好喝。” “这茶水当热饮,若是凉了,便没了香味,只剩下干枯的草气儿了。”托塔李天王听到王母的声音,沉吟了一番,瞄了一眼盘窝在王母脚下的丹凤回应道。 “哦?这般说来,本座的瑶池仙宫当常备些火了。”王母轻吟一句,丹凤听闻此言,站起身来,用脖颈轻轻的贴近了琉璃杯,用自身的火气为王母烘出了一杯热茶。 王母端起琉璃杯,凑在鼻尖深深的嗅了一口天宫茶水的香气,随后大手一挥,就见眼前一阵仙力激荡。宫廷外不远处,虚空之中泛起了一阵涟漪,不多时一座高大刑台凭空出现在了宫殿之外。众仙家见状惊呼,感慨王母的强大,居然挥一挥手,就将足以震慑群仙的雷刑台搬至了此处。 面对众仙的惊诧,西王母面无表情,只是一脸平静的对着李靖说道:“李天王,可否劳烦你的除魔天兵将丹凤押解至雷刑台受刑?” 李靖闻声,深深的朝着西王母躬身一拜,恳切的说道:“末将谨遵仙令。”随后他转过身去,对着紧跟在自己身侧两员大将吩咐道:“巨灵,哪吒,你们二将亲自带着丹凤小兄弟受刑!”李靖所属先前已经查明了此间先前种种,对于丹凤这等忠勇之士也心存敬意。虽然心有不忍,可奈何天规不可违,李靖能做的,只有给丹凤受刑前最大的尊重。 巨灵神和哪吒闻令而动,一前一后走到了王母身前,躬身对着王母行礼。随后二人望向丹凤,拱手道:“小兄弟,得罪了。” 丹凤始终一言不发,他站起身来朝着王母看了一眼,随后展开赤羽,笔直的朝着雷刑台飞去。 “慢着!” 眼见着丹凤就要落在雷刑台上,忽听得一道声音响起。巨灵神和哪吒神情微顿,怒喝道:“何人如此大胆,除魔军依令行刑,也敢阻拦!” 众仙也是惊诧,纷纷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身着一袭蓝袍,一脸郑重的从宫殿一个偏僻的角落走出来,正是青沙龙敖闰。 众仙见今日争端另一个正主现身,纷纷让出了一条路来。敖闰一路向前,紧赶着脚步便走到了高台之上。哪吒和巨灵神见状,齐齐拦住了敖闰,挡在了西王母身前。敖闰对着二将拱手行礼,道:“巨灵将军,三太子容禀。今日之事,另有隐情,实非丹凤之过。还望两位将军开恩,容在下与西王母尊上阐述先前种种,以免错怪了好人,扼杀了一位仙界后起之秀。” 哪吒和巨灵神闻听此言,微微一愣,得到了李靖的眼神示意后,二位神将侧开了身子,让出了敖闰的前行之路。 第四章监刑 青沙龙快步走到王母身前,只见他一改先前的轻佻和狂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王母恭敬的说道:“王母尊上,今日玉石宝柱被毁之事,实非丹凤本意,乃是下仙过错。今日下仙无状,心急于得到仙草灵株,一时之间冲撞了王母,这才引得丹凤兄弟出手。其后对战之中,下仙又施展手段,以水幕蒙蔽丹凤兄弟,却又轻视了丹凤兄弟的实力,这才使得那宝玉石柱毁在了丹凤兄弟的一击之下。归根结底,宝玉石柱之毁,不毁于丹凤之击,而是毁于敖闰之不抵挡啊。还望王母尊上法外开恩,莫要错判了丹凤。” 众仙家本就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对于期间种种自然有最客观的判断。对于丹凤受雷刑之事,他们本就看不惯,只是碍于西王母仙威,这才不敢出言求情。如今既然事件的正主都已经现身求情,众仙家自然效仿。只见夜游神率先开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声道:“望王母尊上法外开恩,饶恕丹凤。”此言一出,一呼百应,众仙家尽皆跪倒在地,齐声对着王母恳切说道:“望王母尊上法外开恩,饶恕丹凤。” 李靖麾下除魔军兵将守卫仙庭宫禁,执行了不少的刑罚。可是众仙祈求,只为一未入仙籍小辈的场景,他们可还是头一次见。此时,他们已经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心中也想着还丹凤一个公道,就连巨灵神和哪吒也不例外。眼见着巨灵神和哪吒就要率领兵将为丹凤求情,李靖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轻咳一声,制止了除魔军将要发出的求饶声。 西王母望向李靖,淡淡的笑了笑。随后望向敖闰和众仙家,冷声道:“天规有定,破坏仙宫者当罚雷刑七日。昆仑有则,凡昆仑所属犯禁者,当双倍罚之。今日之事,本座全程目睹,毁玉石宝柱者,魂火也。魂火者,丹凤所出也。既如此,何来不罚之理!本座执掌刑罚何止千百年,莫非还需要汝等教本座做事?” 西王母神声若虚,震慑众仙神魂。众仙家面露不忿,可是奈何天规古板,昆仑一系对犯禁者又一向如此,更何况王母高居尊位,她的想法众仙又何敢揣摩。故而此言一出,众仙便齐齐叹息,不敢再多言语。 敖闰闻听此言,还想继续求情,却被西王母摆了摆手打断了。西王母看着青沙龙轻吟一声,出声言道:“呵呵,本座险些忘了,今日已承诺激励后辈,赐下仙草九株。如今仙草已赐八株,唯独差你一株。”西王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后望向停驻在雷刑台外的丹凤,轻呼道:“草来!” 丹凤闻声,不敢有半点迟疑,当即张开凤喙,静候王母以仙力调取最后一株仙草来。可是王母连唤两声,仙力直入凤喙,却不见仙草飞出。如此尴尬的一幕让众仙满脸错愕,霎时间全场寂静无声,就连王母的脸上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丹凤也意识到了不妙,他调转仙力感受一番,这才发觉藏于喙中的最后一株仙草,竟然遗落了。 霎时间,丹凤眼里闪过一丝愧色。看到了王母脸上的怒意,丹凤沉吟片刻,再也顾不上是否不合礼法,化成一位红袍青年。人形丹凤面色冷峻,额头上嵌着一枚火红的凤羽印记,透着一股阴柔之美。丹凤跪倒在地,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惶恐道:“禀禀告尊上,仙草,仙草不见了。” 众仙听闻,露出满脸惊诧,眼神交汇,不由得议论纷纷。不少仙家想起了先前青沙龙的信口之语,心道:“莫非这丹凤真的是藏了私心,先前争斗,都是觊觎了仙草不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母闻听此言,眼神里多处了一丝冷意。她束手背在身后,沉吟了片刻,出声言道:“仙草灵株,本属仙物。你可知遗失仙物,该当何罪?” 红袍青年跪伏在地,闻听王母训话,当即沉声应答道:“遗失仙物,当罚贬谪人间百年。属下属昆仑一系,刑罚翻倍,当贬谪人间两百年。” “既然如此,那你当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西王母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禀告王母,若是属下侥幸熬过了这十四日雷刑后,自会自封仙法,求贬人间两百年。”丹凤声音清冷,却也果断。 “念在你勇于承担的份上,贬谪之事由本座亲自执行。好了,去领刑罚吧!”王母声音落罢,便坐回高台之上,不再言语。 “属下失职,愧对尊上,愧对昆仑。还望尊上保重,丹凤去也。”丹凤话罢,果断的转身,直冲雷刑而去。 “哎哎哎,我说你们主仆二仙什么情况,一个是施虐狂,一个是受虐狂?”眼见着丹凤落入雷刑台,忽见一个蔚蓝色的身影冲天而起,一把拉住了丹凤的腿,将他从雷刑台边拉了回来。这道蓝色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青沙龙敖闰。 只见他急的满头大汗,一手按住丹凤,另一只手插在腰间,瞥了一眼丹凤对着王母出声言道:“我明明是为了这家伙求情,怎么雷刑之罚不减,反倒又多了两百年的贬谪之罪?不就是一株仙草吗,不就是一百年修为吗,我不要了还不成吗。王母尊上,既然这仙草是赐予我的,那理当由我随意处置,您就当我喝多了给丢了,亦或者是送给丹凤小兄弟,再或者是发了善心泽润众生了,免去这家伙两百年的贬谪如何?” “敖闰放肆,竟敢对西王母无理。你连续两番耽误除魔军行刑,莫非真当我天庭军师是空气不成?”见敖闰口出不敬之语,且他再次出手阻拦丹凤受刑,天王李靖站了出来,对着敖闰放声呵斥道。 敖闰还欲解释,就听西王母的声音再次。只是相对于先前的清冷,这次王母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掩的怒意:“你当天规天条是何物,岂可容你狡辩而随意篡改?若是仙草到了你手上,自当由你随意处置。可仙草未到你手,此为事实。仙草被丹凤遗落,此为事实。既然仙草是从丹凤手中遗落,那便应当是他受责罚。本座心痛,汝等皆是位列仙班的仙家,却不懂天规啊。汝等须记住,天规就是天规,天条就是天条。这是铁一般的禁忌,也是不可逾越半步的雷区。” 王母轻声慨叹,紧接脸色不悦的对着李天王出声道:“李天王,还不行刑?莫非这点小事还要劳烦本座亲自出手不成?” 李天王闻听,点头称是,连忙示意巨灵神和哪吒二将把敖闰带至一旁。丹凤转过身来,对着西王母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敖闰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的落到了雷刑台中。 王母目光清冷,看了一眼满眼不甘,一脸不忿的敖闰,开口道:“既然仙草遗落,便不可再赏赐于你,可本座自不当食言而肥。本座看你年幼,尚未入仙籍,列仙班,既如此,本座便赐你仙职一份。本座所属,昆仑山下,尚有西海无人执掌。你可愿效仿你家三位兄长,也掌一方海域,任西海龙王一职?” “嗯?”敖闰闻声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神之间,哪吒伸手掐住了敖闰腰间的软肉,紧接着悄悄出脚,随后便听敖闰尖叫一声,跪倒在了西王母的身前。 “谢过尊上,本龙,呃,小仙愿往!”敖闰也回过神来,顺势朝着西王母跪拜,做出了回应。 “呵呵,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既然你同意了,本座便助你先点一把火。由你监督丹凤受雷刑,任监刑官,待此间事了,便去西海任职吧。”王母话罢,便飞身而起,眨眼间便飞入云端不见了踪影,唯有仙音阵阵,传入众仙耳畔:“本座谢过众仙家赴宴,今日宴乐欢畅,本座甚慰。奈何年老体乏,不胜酒力,便先回瑶池休憩了,众仙家散了吧。” 众仙家闻声皆散,唯独剩下了敖闰,巨灵神和夜游神,以及雷刑台里遭受雷刑的丹凤了。 巨灵神冲着敖闰撇了撇嘴,丢下了雷刑台监刑之旗,瓮声瓮气道:“这小凤忠肝义胆,敢于承担,有血性,本座喜欢。哼,至于你小子,若非最后两番出言为小凤求情,还有几分爷们气概。否则,本座就要亲自问候你走不走夜路了。”言罢,巨灵神摇了摇脑袋,大步流星的飞入了云天。 夜游神拎着一壶仙酿走上前来,自己先是朝嘴里灌了一口,随后丢给了敖闰,出声道:“赴职前来找我,咱们哥俩好好地喝上一顿。”敖闰接过酒壶,朝嘴里猛灌了几口,对着夜游神笑了笑。 告别了夜游神后,敖闰坐在了雷刑台前,望着里面的雷霆大震。万钧雷火有如刀斧,一层一层的撕破丹凤的身躯,他的心里一阵苦涩。只见这仙庭毒瘤冲着丹凤倒了一壶酒,满脸悲怆,嘴角微动,喃喃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雷刑台中,雷火攒动,宛若灵蛇不停的吞吐着蛇信。雷击之下,丹凤的血肉早已绽开,就连意识也渐渐的涣散了。朦朦胧胧之中,他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一番诚挚却又贱嗖嗖的话语:“凤哥啊,凤哥,你可千万别死啊,西王母这老婆娘太恶毒了,你要是死了,本龙我岂不是这一辈子都要在悔恨和阴影中饱受煎熬了。对,这老婆娘就是恶毒,她一定是故意让我监刑的,目的就是利用我的善良,让我对你产生愧疚,以此滋养我的心魔。呜呜呜,这贼婆娘,恶毒哟。本龙我太惨了,本龙我为何这么善良!” 寿宴仙宫之中,竟有一道道撕心裂肺的悲嚎声掩过了雷刑台里的雷霆大作,传出了好远好远。 雷刑台中,丹凤意识本已几近涣散,可就在此时,忽然闻听竟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对王母出言不逊。丹凤当即气急,心中怒意凛然,不住的悲嚎道:“冒犯王母,简直该死!” 就这样,几乎身死道消的丹凤凭借着一口怒意吊住了神魂最后一抹气息,不知不觉间,魂火包裹住了他的神魂,渐渐滋生出一股玄妙的氤氲。若是平日,丹凤一定会识得,这团氤氲便是凤鸟一族独有的神通——涅槃。 可是此时他的已然失智,他心心念念的,唯有那个对王母出言不逊的混蛋。他发誓,他一定要活着出去,只为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王八蛋。 第五章取水 “二哥,大哥让我们来打水,你趴在湖畔作甚,难不成是在偷懒?”一道轻柔的娇嗔响起,只见一位裹着羊皮袄的少女正将双手叉在腰间,气冲冲的盯着那位趴在湖畔,直勾勾望着湖水的男孩。 男孩生的一脸憨厚,闻声挠了挠头,随后摸了摸鼻子,指着身旁的湖水,兴奋地说道:“小熙儿快看,这水里有鱼蛇绕着一根发着光的水草追逐相戏,玩的正酣畅呢。” 被唤作小熙儿的姑娘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扶着额头,无奈地说道:“二哥又在说胡话了,向来只有蛇吃鱼,哪里有二者相戏的可能。我看啊,二哥就是想偷懒了。看我不告诉阿爹,二哥你又扯谎说胡话了。” 男孩闻听这话,当即连忙摆了摆手,焦急的指向了湖畔,急切的解释道:“我没有撒谎,不信你过来看啊!” 小熙儿看到男孩一脸的诚挚,不禁动摇了几分,皱着眉头将信将疑的朝着湖畔走了过去。打眼观瞧,只见湖面平静,哪里有鱼和蛇的影子。小熙儿顿时气愤不已,伸手揪住了男孩的耳朵,用力的扯向了湖面,扯着嗓门喊道:“臭二哥,坏二哥,撒谎精,你看看,这里哪里有鱼?哪里有蛇?” 男孩的耳朵被扯的生疼,连忙叫苦不已,他望向了湖面,只见先前真真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鱼和蛇竟然不见了踪影,心里也满是惊诧,只见他眼珠子咕噜一转,急忙解释道:“许是妹妹你声音太大,吓跑了那鱼和小蛇,咦,奇怪,怎么那株发光的小草也不见了?” “金云,小熙儿,你们在做什么?”兄妹两人正在吵闹,忽听得一声呼唤。两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体格健壮的少年双手平举,各拎着一只木桶,健步如飞的朝他们飞奔而来。见到来者,金云和小熙儿脸上都露出了一抹笑意。尤其是小熙儿,当即松开了揪住金云头发的柔荑,展开双臂,一脸亲昵朝着来者迎了过去,小姑娘的双眼眯成了两道月牙儿,甜甜的喊道:“金辉哥哥,抱抱。金辉哥哥,二哥他明明是在偷懒戏水,非要撒谎说是见到了一条鱼和一条蛇围着一株发光的水草追逐嬉戏,试问这等胡话说出去有谁能信?这次你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被唤作金辉的少年看到憨态可掬的妹妹冲着自己撒娇,只好无奈的放下了装满了水的木桶,宠溺的抱了抱小女孩。他伸出大手抚了抚小熙儿的脑袋,柔声说道:“这次真的不是小熙儿在欺负你二哥吗?” 听到金辉的话,小熙儿的脸蛋儿当即嘟囔了起来,一脸不悦的出声说道:“小熙儿哪里欺负过二哥,这次明明就是二哥撒谎了。” 金辉笑了笑,走到了憨厚男孩金云的面前。金云看着大哥,露出了憨实却又纯真的笑容,他伸手指着湖畔,一脸认真的说道:“大哥,我没有骗小熙儿,先前这里真的有一株发光的水草,还有一条鱼和一条蛇追逐嬉戏,就这儿,就在这儿。” 看着金云一脸的急切,金辉不着痕迹的轻叹了口气,落寞之色从脸上一闪而过。很快,金辉就朝着金云手指处,故作兴奋的问道:“哦,是吗,是这儿吗?”金辉顺着金云的手指望去,只看到了一平湖水,清澈见底,空无一物。他轻呼一口气,打起精神认真的四下观望,紧接着长叹一声,转过身来对着金云说道:“想来这等异象,寻常人等是见不得的,我们家小云儿是有大福祉,大机缘的人,故而你能碰见这等奇异之象,而大哥只不过是寻常人,所以看不到。” 听到了金辉的话,金云沉默不语,思索了良久,最后一脸真诚的望着金辉,坚定的说道:“大哥,我要当画师。阿爹说过,画师可以画下自己看过的一切。只要我把看到的东西画出来,这样大哥,阿爹和小熙儿就都能看到,就都有机缘,都有福祉了。” 听到了金云的话,金熙不由得撇了撇嘴,可金辉却不由得鼻头一酸。他这弟弟先天不足,虽然善良纯真,可是比常人痴傻些。 金云打小便有说不尽的疯言疯语,可每当族人依言去寻,却无一例外的都落到空出。一来二往的,族人渐渐不愿相信他的话,甚至同辈的孩子都在背后悄悄地叫他傻子。 念及此,金辉心里五味杂陈。他轻呼了一口气,将金云从湖畔拉起。金辉对着弟弟笑了笑,伸手拍落了他羊皮袄和羊皮裤上沾染的土灰,耐心地说道:“好,好,大哥答应你,即便踏遍整片青海,一定寻来最好的画师,教你作画。只是眼下咱们生活的昆仑山下,是灵气聚集之所,妖灵精怪数不胜数。水乃万物生机之源,甭管是我们还是野兽,仙灵,都会据水而居。你们还小,切莫乱跑,小心惹祸上身。如今不知何故,能饮的水源越来越少了,若非阿爹引弓逐鹿,追逐到这片湖畔,只怕再过几日族人便无水可饮了。不如我们先行把水带回去,一来给族人足够的水源,二来估摸着兽袭又快来了,我们回去了也省得爹爹担心,你觉得如何?” 得到了兄长的承诺,金云满心欢喜,嘿嘿嘿的憨笑出声来。他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木桶走到湖畔,对着自己发现鱼蛇相戏,水草发光之处打满了一整桶水。随后金云双手艰难的拎着水桶,对着金辉说道:“大哥,咱们回家。” 金辉轻笑一声,伸手将弟弟手中木桶里的水倒去了小半,嘱咐道:“满了反倒容易洒,你年纪还小,提半桶便可以了。” 落日余晖,不觉间洒满了粼粼湖水。昆仑隐在云霞之下,巍峨壮阔,孤独又辽远。遍地的牧草日趋金黄,落日拉长三人的影子,秋风裹挟着兄妹三人的笑语欢歌,在高原上飘荡。 这片湖叫做天空湖,名字是三人阿爹起的。他们的阿爹名叫金日昊,忝居景颇族族长之位。景颇族世代生活在这高山之巅,草原之上,以放牧打猎为生。近些年来不知何故,昆仑山下的水源越发稀少,牧草青黄不接,牛羊无以为生,生存越发艰难。身为族长的金日昊知道,这样下去,只怕种族无法长存。于是他绞尽脑汁,想出了两个法子。一边挑选族内精壮勇士,单兵作战,踏遍高山草原,寻找水源。另一边将族内善使弓矢者,善设机关陷阱者聚在一起,组建狩猎队,团队协作,定期外出狩猎,补充族人口粮。闲暇之余,狩猎队还负责教授族内子弟弓矢之术,陷坑机关之法,以保证景颇族随时有足够的猎手补充到狩猎队中。 金日昙的聪明之举帮助景颇族人熬过了十数个个冬天,理所当然的,他被族人奉为景颇族智者,声威之盛,足以令所有族人折服。 可是近几年来,情况有变。随着狩猎队的日趋强大,猎杀了不知多少种动物。可天道有轮回,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并不是恒定不变的。昆仑山下,灵气充裕。花鸟鱼虫,飞禽走兽都有通灵的可能。许是报应不爽,在五年前景颇族人放歌纵酒的一个夜晚,一群凶猛的野兽袭击了村寨。醉酒的勇士们在睡梦中被野兽撕成了碎片,妇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整座村寨都笼罩上了一片朦胧血色。在景颇族人组织力量准备反抗之后,那群凶猛的野兽彷佛提前知道了消息,同时撤退,淹没在了茫茫夜色之中。此一役,景颇族人伤亡惨重,许多孩子失去了阿爹阿娘,也有许多人是失去了自己的至亲骨肉。金日昊的妻子也在这场变故中离世,所幸的是她拼了性命,保全了两个儿子的生命。金日昊痛定思痛,他没有给自己多余的时间悲伤,他明白自己的职责是带领景颇族人活下去,他预感到此次眼前的血海尸山不是结局,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自此,金日昊组织人手筑壁垒,挖沟壕,竖鹿角,修寨墙,立岗哨。以最快的速度将景颇所居之所,打造成一座足以御兽的小城。不仅如此,金日昊还组织族人成立了景颇守卫队。队员多从狩猎队中挑选,担负巡查,守卫之职能。除此之外,景颇村寨里还建成了一座足有三丈高的高台。高台上有族内目力惊人的神射手轮番值守,以便察危难于兽袭之前。起初族人还不理解为何族长非要如此大费周章,可是没过多久,族人们便对族长的高瞻远瞩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果然不出金日昊所料,在第一次兽袭发生仅仅半月后的一个夜晚,哨岗高台上的守卫从远处看到了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这位神射手生怕自己看走了言,便射出了一支燃起了火油的箭矢。火光破空落下,映出了一群群巨型恶狼的身影。高台守备不敢迟疑,连忙敲响了示警的铜锣。随着刺耳的铜锣声响彻村寨,不多时漆黑的村寨就亮起了一支火把,随后是两根,三根。不多时,寨内火把林立,灯火通明。族中狩猎队成员纷纷占据高处,引弓相对。又有不善射者,皆持尖木为矛,铁锅为盾,守卫村寨门口和防护薄弱之处。 金日昊更是一马当先,以最快的速度锁定了头狼的所在。于是乎在这位族长的指使下,狩猎队的神射手们张弓搭箭,箭矢齐飞,生生逼退了头狼,这才平息了这场祸事。 那是第二次兽袭,因有所准备,才使兽群铩羽而归。就在族人们以为报了先前之仇,取得了最终胜利之时,金日昊冰冷的话语好似一盆冷水,让景颇全族冷静了下来。 金日昊说:“这只是开始,务必做好人兽之战常态化的准备。” 果不其然,那日后,兽与人的战争便时不时的打响,几乎每半月,便会有兽群趁着月色朦胧围攻景颇村寨,景颇族人将此称为“兽袭”。 第六章巨狼 自打儿今年的第一缕春风扫过村寨,金日昊惊骇的发现村寨周遭的水流日渐缩小,到如今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先前族人赖以生存的河流终于只剩下了一条干涸的河床。好在族里探水的勇士前赴后继,寻到了一些水源,这才使村寨得以维系生机。只是对于村寨长久的发展而言,这些用族中勇士献血换回的水源相较于整整一族的需求,只是杯水车薪。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话说这一日金日昊趁兽袭方过,率领狩猎队外出捕猎。荒原之上,远远地望见一只七彩麋鹿。金日昊张弓搭箭,却不想竟然射了个空。他非但没有射杀猎物,反倒使麋鹿受惊,奔逃而去。金日昊见这只麋鹿生的神俊英武,实在不忍放过,于是便骑马去追。奈何麋鹿脚力充沛,这一人一鹿就展开了拉锯战。不知不觉间,金日昊竟然紧随着麋鹿钻入了一片山野。金日昊对这片山野极为陌生,他试探着穿过蜿蜒的小路,却再也寻不见麋鹿的身影。金日昊惊喜的发现,映入自己眼帘的,是一片片广阔的湖水。 湖面平静,如同明镜一般,映着天上的云朵。湖面一望无尽,极目远眺好似天地相交之所,故而金日昊称其为天空湖。 这位睿智的族长捧一口水凑到嘴边,就发现这湖水无比的甘甜。他冷静下来,四下打量,周遭地势平坦,土壤肥沃,霎时间,一个绝妙的想法涌上心头。金日昊如获至宝,记下了此处所在,随后飞速折返村寨,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族人。 于是乎,天空湖便成了景颇族人的最重要的取水之所。 这一日,寨中族人发觉储水量不足,又恰逢族长金日昊率领全族精壮外出狩猎,以筹备过冬口粮。金辉得知消息,便出寨取水。他来来回回折返了数趟,谁知一时不察,最后一次取水前惊动了家中的弟弟妹妹。这两人一整天寻不见哥哥,心中早已焦急万分,这会终于见到了金辉,哪里还肯放他离去。 金辉知晓弟弟金云的脾气,虽说他比常人痴傻一些,可是一旦认准的事,就连阿爹也劝不动。而小妹金熙更是一位难缠的主儿,她本是金日昊妻弟之女,父母都在第一次兽袭中牺牲了。金日昊见沾亲带故,又不忍见方出生的婴儿无人照顾,便将其收为义女,取金姓,名熙,视为己出。金熙虽说是个女娃子,可是顽皮的很,她最爱做的事情有两件:一是缠着大哥金辉求抱抱,二是撺掇着二哥金云四处惹祸。族人淳朴,且碍于族长面子,加之这小女娃古灵精怪,景颇族人对金熙都十分疼爱,甚至视其为景颇一族上下的小公主。 金辉见弟弟妹妹缠得紧,知道一时甩不开二人。他细细揣摩,想到反正兽袭方过,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会儿算得上是村寨每月中最安全的时候。于是他灵机一动,便提议带着两人外出到天空湖取水。金云金熙二人整日闷在村寨中,早就想出寨逛逛了。可是碍于父亲的严令禁止,两人一直没有机会外出。此时大哥金辉的提议,刚好中了这两位小祖宗的下怀。兄妹三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共同前往天空湖取一趟水来。可是金辉哪里能料到,弟弟妹妹一到湖畔就玩心大起,把取水的事情抛诸脑后了。金辉也不责怪二人,他本就不指望两位能够取水,按照他的想法,只要弟妹二人开心便可。 原上的冬天来的早,这才方入秋,风就带着刺骨的寒意了。眼见着日薄西山,金辉见天色见黑,生怕出了岔子,便带着平举着木桶,带着弟妹二人加快了脚步,急忙朝着村寨跑去。金熙见天黑了,心里也生出了些许惧意,就乖巧的拉着二哥,收了玩闹之心,紧紧的跟在了金辉的身后。 眼瞅着村寨出现在了三人眼前,兄妹三人都松了一口气。寨门口也聚满了族中老幼,他们看到金辉回来,脸色也都放松了几分。今日整座村寨无一青壮值守,见族长家的三个孩子迟迟未归,寨子里的老人们担心之余,也都生出了些许的悔意。三个孩子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这群老家可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跟族长交代。 好在三个孩子的身影在太阳落山前出现在了村寨之外。守在寨门外的老人们笑嘻嘻迎了过去。为首一人姓宋,是村寨里有年纪最长的老人。只见他笑脸盈盈地冲着不远处的金辉感慨道:“族长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咱们小辉儿如今也不过八九岁,就已经小大人一般的能外出取水了。” “那可不,小辉儿可真是咱们景颇之光,咱们族长啊算是后继有人了。”一众老人看着金辉,都露出了对这个孩子的满意之色,他们笑眯眯的看这金辉,纷纷由衷称赞道。 说着,宋老头对着金辉呼唤道:“小辉儿,这是你今天的第十六趟了吧,算起来已经取了三十二桶水了!” 金辉闻声,冲着老人盈盈一笑,回应道:“宋爷爷,您记错了,这是第十八趟,三十六桶水了。” 老者闻听,哈哈大笑道:“哦哦,看来老头子真是糊涂了。今天累坏了吧,快把水桶给爷爷。”说着,老人踉踉跄跄的朝外迎去,想要尽早接过金辉手中的木桶。 金辉见宋老头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心想着他年老体弱,生怕他跌倒,便对着身后的金云和金熙说道:“云儿,小熙,大哥先行一把,把水送进寨子,你们两人尽快跟上来。”说罢,便又加紧了步子,飞快的步入了城寨之中。原来这才是金辉真正的速度,先前他为了弟弟妹妹能够跟上自己,才刻意放缓了步伐。 “宋爷爷,水桶分量不轻,还是辉儿来搬吧。”金辉走到了宋老头的身旁,柔声说道。紧接着他转头望向金云和金熙,继续说道:“当然,宋爷爷若是不怕麻烦,还请把我们家那两位小祖宗领回来。这两个小家伙奔波一路,早就累坏了。看不到寨子还好,这一看到寨子,那懒筋怕是藏不住了。” 宋老头见金辉不忍自己辛劳,执意要自行将水桶送回寨子,一时间对这位族长长子的评价更高了几分。老人家轻抚下颌的白须,对着金辉说道:“哈哈,好好好,你这小子明明比小云儿大不了几岁,可说起话来,可真是老成,以后你定能成大事。”说着,老头儿颤颤巍巍的朝着寨门口走去。 果然不出金辉所料,小熙儿平日里被宝贝的紧,哪里赶过这么远的路。方才是见天黑了,心生惧意,这才不觉得累。可此刻眼瞅着到了家门口,提溜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顿时就感到浑身酸痛,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不愿再挪动半步。犯了懒症,小熙儿便蛮不讲理的拉住了正要大步往前的二哥,小嘴一撅,颐指气使的对着金云说道:“二哥我走不动了,你来背我。”此刻的金云也是疲惫不堪,步履维艰。他双手提着大半桶水,一直都没有放下,已经是耗费了许多力气。听到妹妹的话,他脸上露出了一抹难色。金云虽然有心去背,可是他却清楚此刻自己也是仅能勉强能迈开步子,便对着妹妹说道:“小熙儿,二哥很累了,怕是背不动你,二哥扶着你一起走可好?”说着,金云放下了水桶,回过身去想要搀扶起金熙。可是金熙却是闹起了大小姐脾气,躺倒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滚,吵闹着说道:“不管不管,我就要你背!” 兄妹两人吵闹着,宋老头就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或许是年老的缘故,甭管孩子们多么顽皮,在他们看来都是如此的可爱。老头儿嘿嘿一笑,对着金熙说道:“小熙儿,你二哥累了,宋爷爷背你如何?” 可是话音未落,宋老头就听到村寨里传出了老人们的阵阵惊呼:“老宋头,快快带孩子们回来,你们身后,有狼!” 宋老头闻听此言,连忙抬头望去。这一抬眼,饱经沧桑的宋老头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铁青。只见有一头巨狼睁圆了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这老幼三人。宋老头经历过数次兽袭,对于巨狼也有几分了解。只见这狼前腿微弯,后足蹬地,宋老头当即明白这头巨狼就要飞扑过来了。果不其然,只听一声咆哮,巨狼对准了满地打滚的金熙,飞身而起,直直的扑了过来。狼爪闪着骇人的寒光,血盆大口张开,露出了一嘴锋利的黄牙,只怕下一秒,金熙便会被这爪牙撕得粉碎。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宋老头惊呼一声:“娃娃们快走!”紧接着这个步履蹒跚的老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乎与巨狼一同飞身而起,挡在了金熙的身前。瞬息之间,只听一阵阵骨头碎裂的脆响,宋老头身上瞬间便多处了数道狼爪留下的血痕。许是痛恨宋老头打断了自己的捕猎,巨狼张开巨口,一口咬在了老人的肩头。狼牙深深的扎到宋老头的血肉之中,巨狼咬紧猎物,一边用狼爪撕扯着老人的皮肉,一边疯狂的摇晃着嘴巴,活生生的扯下了老头的肩膀。淋漓的献血洒在了村寨的门前,先前还和蔼可亲的老者,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堆被分离的血肉。 宋老头的嘴里献血狂涌,他那本就浑浊的双眼也渐渐的失去了最后的神色。只是弥留之际,他还望着两个孩子,嘴里的血水糊住了嗓子眼,他嘴巴微动,模模糊糊的传出:“孩子,快走。”的字眼。 第七章如有神助 眼前的突变让金熙吓破了胆,失魂落魄的她一时间忘记了行动,只是瘫倒在地上,看着宋老头献血溅了自己满脸。此时宋老头已经生机全无,巨狼随意的甩开了那苍老的尸骨,转头再次望向金熙。 绝望之中,金熙忽然感到一只大手拉住了自己的,紧接着是一股巨力将自己甩了出去。一道熟悉却又急切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炸响:“小熙儿莫回头,快走,我拦住它,快走。”金熙站起身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丢到了村寨门口,那声音她如何能不熟悉,那是她二哥的声音。她知道将自己从狼口救出的是二哥,她也知道拦住巨狼的二哥会是什么下场。可是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害怕到甚至不敢对二哥道一声谢,害怕到自己只想哭,只想飞奔,只想尽快逃离。 入了寨子的金辉已经听闻了响动,大惊失色的他不顾一切的朝着寨门跑去,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更不敢想象弟弟妹妹的下场。冲到寨门外的金辉不顾老幼的阻拦,拼了命的往外奔去,映入眼帘的一幕让这位少年老成的族长长子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和自责。他看到了宋老头满地的断臂残躯,他看到了失魂落魄的金熙痛哭流涕的狂奔不止,他看到了一个憨厚的裹着羊皮袄的小小身影直直的挡在了巨狼的的身前。 “小云!”金辉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他看着弟弟,撕心裂肺的呼喊出了他的名字。可是他太慢了,慢到亲看看到那巨狼朝着弟弟伸出了狼爪,亮出了獠牙。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不忍见到接下来可以预料的一幕。他透体冰凉,深深的握紧了拳头,直到指甲刺入肉里,鲜血淋漓。 “噌!”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破空声响起。远处一老汉张弓搭箭,策马飞驰而来。老汉身后,紧跟着一众青壮,皆面色冷峻,策马疾驰。 “孽畜尔敢残害吾儿,还不受死!” 爆裂的呼喊声中,一支箭矢如流星坠地般飞速袭来。巨狼如遭雷击,微微诧异之间便被那根箭矢刺穿了喉咙,直直的插入了大地之中。血水飞溅,喷了巨狼身下少年郎满脸。“轰隆”,巨狼应声而倒,倒在了那憨厚孩子的身前。 老汉见状,也长舒了一口气。飞快的奔驰到了金云的身前,他忙乱的翻身下马,浑身战栗的蹲在了金云的身前。老汉那一双大手紧紧的按在了金云瘦小的肩膀上,打量了良久,嘴巴哆嗦着,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看着眼前熟悉的老汉,金云忍不住露出那道憨厚的笑容,憨憨的唤了声:“阿爹,你回来了。”话方一出口,金云就瞧见这位一向强如钢铁的老汉,此时眼里挂着几滴浑浊的老泪。金云心里生出了一抹不适,他翻开羊皮袄的袖口,翻出最干净也最柔软的一块,轻柔的拭去了老汉的眼泪,柔声细语道:“阿爹,你怎么哭了。” 这已然渐生华发老头不是别人,正是金云的阿爹,景颇族族长金日昊。 话说金日昊率全族青壮外出狩猎,可日落时分眉心便忍不住一阵乱跳,心中也生出些许烦躁之意。念及全族青壮全被自己带了出来,万一族内遇袭,将是灭顶之灾。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莫非这是上天示警不成?想到这儿,金日昊便当即率领全族部众返回村寨。即将抵达村寨之时,众人忽听闻一阵狼啸。大惊失色的金日昊赶忙快马加鞭,远远的望见自己的次子孤身一人挡在巨狼的身前。眼见着次子即将遭遇不测,金日昊福至心灵,当即张弓搭箭,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瞬间便把强弓拉满,隔着千步之遥,竟然一箭射杀了巨狼,挽救了次子的性命。 今日种种,简直如有神助。 没有人意识到,被金云情急之下,丢在一旁的木桶里,燃起了一到白色的烟气,随着英灵的血气淹没在悲嚎的秋风里。 金日昊不多耽误,赶忙命人为宋老头收拾遗骨,亲自举行葬礼,将其安葬在寨旁高山之上。七彩的经幡对着草原的秋风诉不尽英灵的往事,坚实的石块层层堆叠,在厚重的大地上给了勇士最后的归宿。宋老头本是寻水勇士,为景颇族羸弱的命运注入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机。他最爱说人要有希望,有希望就有明天。英雄从不夸耀往日的功绩,他们只会在噩梦降临之时,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浇铸出坚韧刚毅的种族之魂。只会在危难之际,以骨为笔,以血为墨,在天地间挥泼出英雄的真意。 这一夜,金辉将自己紧锁在门房之内,他紧掩上门窗,不让一丝星光月色透过窗边门缝。无尽的黑暗里,他不住的回想,不住的反思,不住的咬紧牙关,不住的思考着未来。 这一夜,金熙蜷缩在床脚,无声的流泪。她通红的双眼里是久久不散的阴霾,是灵魂深处的畏惧。 这一夜,金云坐在了李老头的坟茔之侧。他记着李老头爱酒,就取来了阿爹房中的酒袋,一会数着星星,一会看着月亮,他喝一口,再给李老头的坟茔上倒上一口,缓缓的说着:“谢谢,谢谢你救了我和妹妹,谢谢。” 这一夜,金日昊掌着灯火,伏在案台之上。案台上摆着今天他背着的那张强弓,手里攥着那支贯穿了巨狼脖颈的箭矢,时而皱眉思索,时而勾勾画画。 每一次牺牲都会给村寨蒙上一层灰色的阴霾,可是真正的勇士不会沉浸在悲痛里,他们会挑起英灵肩上的担子,带着希望,率领族人迎接第二天的曙光。 次日一早,金云一身酒气的回到了住所,他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襁褓,敲开了阿爹金日昊的房门。 “阿爹,这是宋伟大哥的闺女,以后他就是你的孙女儿了,你给他取个名字吧。”金云小心翼翼的将襁褓中的婴儿递到了金日昊的怀中,看着金日昊脸上的诧异,他思索了片刻,沉声说道:“阿爹,就像你把小熙儿带回我们家一样。” 看着金云一脸认真的模样,淡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宋伟就是宋老头的儿子,所谓子承父业,同他父亲一样,宋伟一年前也被选为寻水勇士。可是与宋老头每次都能成功折返不同,宋伟第一次出寨寻水,就再也没了音讯。家中只留下了一个年迈的老父和一个身怀六甲的妻子。而他的妻子,也在生产之时,难产而死。算起来如今宋家,便只剩下了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了。 “呵呵,还是小云儿想的周到。看这小丫头的眼睛像是玉石一样通透澄澈,以后一定像昆仑山上的瑶池仙宫里的仙女一般漂亮。玉石,瑶池,不如就叫她金玉瑶吧。”金日昊轻轻的抱着金玉瑶,左右晃荡着,逗的小丫头咯咯直笑。见阿爹给小丫头起了名字,金云满脸掩不住的兴奋,他不住的对着小丫头呼唤道:“玉瑶,玉瑶,金玉瑶。” 看到金云开心的模样,金日昊思索了片刻,出声问道:“云儿,阿爹且问你,你把小玉瑶抱回来的时候,可否知会了守在宋家的各家婶子?嗯,还有,你是如何知道小熙儿是阿爹领回家的?” 金云不住的逗着小玉瑶,听到了阿爹的问题,头也不抬的回答道:“自然是告诉了各家婶子的。至于把小熙儿领回家的事情,我看到了呀,自然知道。” 金日昊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他看着自己这个比常人痴傻些的次子,吞咽了一下口水,再次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当年阿爹把小熙儿领回家的时候你看到了,并且现在还记得?” 金云听闻这番话,一脸无语的看着金日昊,一脸认真的回答道:“自然是如此,不然呢?” “可是当时你也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比如今的小玉瑶也大不了多少啊?”金日昊忍不住连声反问道。 金云站直了身子,直直的盯着自己阿爹的眼睛,坚定的回答道:“我就是记得。” 得到了次子肯定的回答,金日昊神情微动,心中翻起了一阵波涛。常人都说自家次子痴傻,就连自己都不例外。可是现如今看来,只怕自己这个二儿子非但不傻。反倒有真正的大福祉,大气运,大机缘之人。念及此,金日昊不由得想起了往日金云说过的那些天马行空的虚妄之语,心里泛起了嘀咕,暗暗揣摩道:莫非先前云儿没有扯谎,他说的都是真的? 思索良久,金日昊忽然开口说道:“云儿,昨日你外出村寨,可能见到什么神异之象?” “哦,神异之象?见到一株发光的水草,周遭还有鱼蛇追逐相戏算不算?”金云皱褶眉头想了许久,随后继续说道:“对了阿爹,大哥答应我,会寻来天底下最好的画师教我作画,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把我看到的东西都画出来,与你们共赏了。” “呵呵,好,好,画师,好。”金日昊看着憨厚的次子,连道了三声好。而此时,他脑海里则不断的盘旋着另外三个字眼儿:鱼,蛇,发光的草... 随着晨雾散去,村寨之中勤劳的妇女都开始操办起了早食。不多时,芬芳的烟火气弥散开来。饭香钻到了金云的鼻孔里,引得他肚子发出了一阵轻鸣。他抬起头来看着金日昊,出声说道:“阿爹,我饿了。奇怪了,今日大哥和小熙儿怎么还没准备早食,难道他们不饿吗?” 金日昊抚了抚次子的脑袋,伸手把金玉瑶递给了金云,柔声道:“你大哥和小熙儿今天有些不舒服,需要好好的休息一番。你先抱着小玉瑶,阿爹去给你们准备早食。” “不舒服?”金云抱着金玉瑶,皱着眉头想不通大哥和小熙儿为何会身体不适,他沉吟片刻,忽然喜上眉梢,自顾自的说道:“对了,他们还没见过小玉瑶,家里又添了一口人,他们知道了肯定高兴。”说着,金云就夺门而去,朝着金辉和金熙的房间跑去。 金日昊看着憨实的次子,忽然出声将其唤住,蹲下身子,柔声说道:“云儿,你去找大哥和小熙儿可以,但是你要答应阿爹,不要将小熙儿是阿爹领回家的事情传出去,你能做到吗?” 金云看着阿爹的眼睛,似乎明白了阿爹的用意,可却又说不清楚。他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认真的对着金日昊说了一个:“嗯。” 数里之外的天空湖中,一株仙草散发着盈盈的光泽,一鱼一蛇环绕其间,好不玄妙。 “玉虺姐,你说人族究竟是什么样的。他们一边残杀着原上的野兽,另一边又能为了族人不惜赴死,我真的看不明白。” “小壹壹,阿爹曾经跟我说过,人族都是恶的。他们心机深沉,善于伪装。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蒙的团团转。也就是你,傻的可怜,竟然为了那个小孩子不惜耗费好不容易得来的仙力定住了那头巨狼。” “嘿嘿,玉虺姐,你岂不是一样?莫非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年老的人族之所以能够以千步之遥,一箭射中了那巨狼都是你暗中相助。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趁着那使弓老头捧水,你就把神念凝在了他的身上。” “哈哈,说起来都怪我们根基尚浅,只能借着湖水传出神念。不过真是可惜了,我们两个都是傻子。好不容易凝结了神识,想要见识见识湖面以外的世界,却为了就一个人族孩子而双双溃散了。” “玉虺姐你就是人族嘴里所说的刀子嘴豆腐心。救下了那个孩子,难道你不高兴吗?仙力嘛,守着这株仙草,总会有的。可若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孩子惨死,只怕我们都会过意不去。” “罢了,罢了,你我还是潜心修炼吧。湖面以外的世界好精彩,若是想要再领略,只怕要等到将这仙草吸食玩才可以了。” “嘿嘿,玉虺姐你说的对。只不过到那时,我们去领略湖外世界的风景用的就不是神识,而是我们自己了。” “对了,你我明明是同时诞生,为何你要叫我姐姐,莫不是暗示我比你老不成?” “对呀对呀,你就是比我老嘛。” ......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