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黑潮黑潮》 第一章魔物 绯红! 夕阳的余晖在云雾间蔓延,中州连绵千里的莽山披上象征一日落幕的红纱,夜月星空逐渐浮现于苍穹。 除去远方天际飘荡的几缕青烟,深山便只剩下挥之不去的昏暗。 山林深处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低咛,如夜鬼的细碎呢喃! 一张腐烂大半的人脸在绯红余晖下滴着暗沉液体,在人脸之后镶嵌着一根森森白骨。 这根白骨延伸至黑暗深处,最终成为构筑一具庞然大物的肢体。 穿透丛林的余晖,一个拥有着八条白骨肢体的黑墨色蜘蛛笼罩在淡淡绯红下,表面浓密的凸起构成了密密麻麻的瞳孔图案。 蜘蛛腹部,一条撕裂大半身躯的伤口流淌着深蓝血迹。愈发急促地细碎呢喃从腐烂大半的人脸上传来,它似乎在害怕着某些事物。 嘶!它恐惧着,身体本能倒退,试图融入整个黑暗里,试图与随之而来的恐惧拉开距离。 一抹半圆形流华在夜幕下暴起,这种冷冽无言的光华,如同埋尸地骤然爬出坟墓的手臂,实在恐怖! 夜幕下余晖散尽,山林深处鲜血淋漓,庞然大物的尸体断成两截。 黑暗里,一道修长的身影呈现出前奔的态势,他身穿着破旧布衣,浓密黑色头发随着夜风而飘扬,夜色正好,从而将他笼罩于黑暗里。 。。。 袅袅青烟下,坐落于山林深处的村落安静且宁静,夜色照耀下,淡薄云雾逐渐将泛着微光的山村遮掩在其中。 正是夏末时节,夜风并不能扫去酷热烦闷,月华洒落的村落里,两个身影凝望着远方黑暗! 已是苍老徐徐的老人如那已经逝去的暮色般沧桑,他此时言语很谦卑也同样很凝重。 “殿下,自上古时代之后,黑潮降临人间,我们人类的聚集地开始逐渐压缩,到现在越来越岌岌可危。” “你看这深山里渐渐有魔物出现,这里也快要沦陷了。” 他身侧的少女,清秀脸庞上泛着骄傲到极致的明艳。 她开口说话,声音清澈悦耳,却依旧有着高高在上的语气:“可惜这里不是姑楚,不然也不至于被黑潮侵蚀。” “中州十六国,哪个能有我们姑楚这般实力雄厚!” 提及故土,老人颇为满意骄傲抚须微笑,视线沿着夜月眺望向东方! 可随即他又幽幽叹息一声:“可惜这里不是姑楚。” 身着淡蓝色长裙的少女如被银月披上白稠,她正是中州十六国姑楚的公主殿下姑苏如云! 姑苏如云微微皱眉问道:“从这里到姑楚,需要穿行茫茫莽山,看样子非一朝一夕能到。。。长老,你有主意了吗?” “寻常时期,莽山对我们而言并没有危险,可黑潮即将来临了。” 关于黑潮,并没有特别的规律也并不可预测,就像是三春晴雨难以揣测且无常。 但有件事却是中州所公认,黑潮之下世间万物皆有魔化可能,这时候还在外游荡,不如寻块风水宝地早死早投胎。 黑潮!!! 仅仅只是两个字便让此时的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少女那双清澈的眼睛,倒影出夜幕的黑暗。 “就没有人穿行过黑潮吗?” “世事总不会有绝对!”老人试图保持平静,随即又轻轻叹息说道:“只是行走在黑潮下需要的不仅仅只是勇气还需要苍天的眷顾。” “可我们别无选择了!”姑苏如云蹙着的眉梢不知是否因为被夜色所浸染的缘故,而增添了几缕坚毅! “我们需要向导!”她认真说着,眼眸仿佛穿透了重重的黑暗! 关于向导,老人沉默了一下,瞬间想起了某个身影。 咳!老人捂着嘴轻咳了声。 “长老你怎么了?” “殿下,这个人可能会让你有些不适!但除他之外这里寻不到其他人!” 少女天生聪慧,很快就明白长老所说的是谁,能够让她感到不适的某个人,不会再有别人了! 老人轻轻一叹,像是瞬间衰老了许多,低声说道:“他人不坏,嗯,也就是有些小毛病而已,至于那些胡言乱语。。。殿下今后尽量不要跟他打交道就行,应该无碍了。” 有关那个人的话,老人还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然而殿下却并愿意倾听下去,蹙着眉梢显得很是愤懑。 她不知是否瞬间想起了某个可恶的家伙,脚尖狠狠碾着根青草,仿佛此时正在踩着某张脸。 此时,黑暗深处有个阴影高高掠起,在那个阴影落下的前一刻,老人脸色一变,皱眉怒道:“不好,有魔物!” 呼!少女莫名感受到恐惧,身体仿佛被禁锢,纤毫动弹不得。 她慌乱呼吸着,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狂躁,耳畔隐约听到某些紧张呼喊,这种感觉让她恐惧。 忽然间,一抹修长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那少年约莫只有十五六岁,身上破旧布衣满是深蓝血迹,满脸污垢,偏生那双眼睛极为干净清澈,如此时夜幕的明月! 噗的一声闷响! 就像是尖锐的利刃割破旧皮革,带着些许漏气声! 一切仿佛都只是幻觉,她重新站稳身形,将目光延伸向前方。 随即便恐惧到极致,就在她视线的不远处,有头瞳孔泛着痛苦猩红光泽的双头魔物痛苦倒在深蓝血泊中。 鲜血如溪流般浸透深褐色泥土,在空气中弥漫起浓重腥气。 如果当时。。。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刚刚泛起就迅速压抑下去,这个后果让她连想都难以想象。 在深蓝鲜血下,那个少年的身影缓缓站起,他将刀锋上残留血迹擦在魔兽躯体上。 是他! 月光将少年那张脸庞映在少女的眼底,她脸颊微红,可随即又为这种油然而生的情绪而羞怒! 因为夜色太深的缘故,关于姑苏如云辗转反侧的情绪,并没有谁清楚注意到。 而在那些淡淡的月光下,少年侧着脑袋,查看着魔物的情况。 寂静无声的夜下,一条盘踞于魔物头顶的伤口从上直下整个撕裂那两颗头颅,伤口周边沾满了深蓝血迹,而内里有白色**在蠕动。 少年伸手替死不瞑目的魔物合拢双眸,顺势将手上血迹擦了擦,然后轻声呢喃着。 “能死在我余小缺手里,你可以瞑目了!” 第二章少年与狗 公主殿下的脸色很难看,被月光映照得愈发清秀的容颜,由于还处于恐惧的缘故,而显得异常苍白! 因为与生俱来的骄傲,她没有开口道谢。 姑苏如云静静看着少年侧脸,那双干净得不染任何情绪的眼眸,再找不到其他情绪变化,自然也寻不到特殊之处。 然而,也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在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将她于生死边缘拉回人间! 这并不能改变她先入为主的观念,可不知为何,她内心里泛起了别样的情绪。 这无疑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她冷着脸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算是救命之恩不用以身相许,可也不应该依旧摆臭脸吧! 余小缺转过身,好奇地看了眼那个衣着华贵与山村格格不入的女子,然后收回视线,反问道:“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你们吧!” 姑苏如云明显语气一滞,弄得自己反而有些尴尬,旋即望着那具深蓝鲜血逐渐冰冷的魔物尸体,不悦说道:“你一直守在这里,然后等到魔物出现的刹那救下我们,便是想要借此换来我们的好感。。。” 余小缺瞪大眼睛,此时很想赞叹一句,想象力很丰富! 他皱了皱眉,很快就猜忖到对方言辞锋利的缘由,清澈眼眸上泛起笑意,笑着说道:“其实,那天的事真跟我无关。” “是它干的!” 视线随着余小缺的手指方向,一条头顶秃了大片的老黑狗百无聊赖趴在夜月下。 确实没有错也没有看花眼,老黑狗极为人性化地慵懒打了个哈欠,斜瞥了一眼这个方向,随即晃了晃脑袋微眯着眼,试图接着打发它那无趣且无聊的时间。 姑苏如云大概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家伙,攥在衣袖下的拳头狠狠握紧,神色冰冷到了极致:“将什么事情都怪罪到一条狗身上,你到底还算不算男人。” 余小缺欲言又止,随即赖皮笑道:“要不你就当我不是吧!” 殿下脸色非常难看,那么也就意味着并没有再交流下去的必要。 但当她愤怒转身离开时,一声轻浮的口哨从夜幕下传来,这让她眸中积累的情绪彻底爆发,让她此时很想将那个家伙挫骨扬灰,一遍二遍三遍甚至无数遍。。。 当日也是如此浮夸无礼的口哨让她对这个少年感官差到极致,而现在她愤怒到浑然忘记该说些什么。 始终站在一侧的老人温和笑了笑,摇摇头表示善意,然后随着殿下身影离去。 。。。 余小缺扶着额头情绪很无奈。 在他身侧,老黑狗发现新大陆般绕着魔物左三圈右三圈,最后一屁股坐在原地,眯着眼发出啧啧感慨声。 如此一幕,比月华下狰狞可怖的魔物更让人毛骨悚然。 余小缺却显然早已习惯这样的画面,他检查着魔物魔化的程度,将手指插入鲜血淋漓的头颅里去感受着骨骼厚度。 这。。。 经过他的仔细检查,从深蓝鲜血到肌肉骨骼,乃至内脏毛发,然后得出了个并不那么好的结论。 余小缺微微蹙起眉梢,摇头喃喃说道:“魔化程度很高,看来下次黑潮降临,它们将要蜕变到更高的层次。” 老黑狗仍旧是无聊着连连打哈欠,幽幽说了一句:“那娘们不错!” “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该盈盈一握的地方盈盈一握,尤其是长裙下的两条美腿,这不知要让多少人折腰在石榴裙下啊!” “我说你是一条狗,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整天不是敲寡妇门就是爬小姑娘墙头,这样真合适?” 没有听到回应,余小缺下意识回头望去,便发现老黑狗不知想起了什么,流露出一副痴汉的神情,它胡乱一抹嘴角口水,挥着狗爪以表示强烈反对:“本仙尊开天辟地唯我独尊,当年气吞山河日月,手揽日月星辰,也就是狗落平阳被你欺,不然哪里至于流落到这穷乡僻壤吃土!” “少年郎,能够遇到本仙尊这何止是你祖宗十八代冒青烟的福泽,还不赶紧跪下来膜拜!” 咚的一声轻响! “二狗,闭嘴!” 老黑狗捂着秃头满脸愤懑,却不是因为这个暴栗,而是那让它差点发狂的名字:“本仙尊江傲天,你可以称呼我为傲天神犬或者天哥。” “好的,二狗!” 余小缺并没有改变称呼的打算,此时他正认真审视着魔物太阳穴的位置,确保不会放过任何的一个细节。 几经探索,他发现拨开那些白嫩如同豆腐的**后,狰狞伤口下渗着丝丝缕缕的黑色气体,像是如有活性般在缓缓浮游,一旦触及到深蓝鲜血便如同付骨之蛆钻进去。 “这是黑潮的气息?”吴良翘了下右边嘴角,无声低语着。 接着几缕黑气蔓延至他指尖,被他两指弹灭,在短暂的涣散后黑气重新聚集,继续朝着他指尖攀附,如此反复,直至三四次后才让黑气彻底溃散。 “还真是难缠啊!”余小缺长长吐了口气。 而此时老黑狗依旧在絮絮叨叨宣扬着关于它的理论! 余小缺揉了揉额头,就在这个时候,他眉头一皱,想起了或许还有其他麻烦。 夏末时节,魔物袭击村落,刨去食物短缺这种可能性,那么便只有另外的可能,那么就是。。。黑潮将至。。。 “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余小缺喃喃念叨着,他并没有急着去验证这个观点,而是认认真真用刀锋将魔物四颗眼珠挖出来,带着满身残留的深蓝站直身形,抬头眺望着远方夜空。 披上淡淡银辉下的山林深处,黑暗如同潮水涌来,一些尘封的记忆随之思绪浮现。 作为一名合格的现代人,他伴随着黑潮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出现在这个世界。 关于键盘之间的血雨腥风并不能为他在这个世界增添半分活下去的机会,而他便不得不学着如何面对魔物,以及如何杀死对方。 他从来不认为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磨砺,毕竟随他而来的并没有什么天降祥瑞,而只有条神神叨叨的老狗。 余小缺紧了紧手中长刀,不管怎么样,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目标。 所以,他只有保持冷静,保持绝对的理智,这是无数次鲜血洗礼出来的理性! 第三章黑潮将至 星月银辉,偏僻村落充满了宁静祥和! 然而公主殿下却是蹙起眉梢,平淡的情绪里有着掩藏不住的愤怒。 “殿下对他有什么不满意的?据我所知他是从黑潮下来到这里,既然能来自然也应该能走。”老人坐在远处悠闲端起茶杯,轻轻抿茶后疑惑问道。 公主殿下的声音充满了不满,以及某些恨不得挫骨扬灰的愤懑,恼火说道:“能带我们顺利走出莽山的绝对不会是这样一个轻浮的家伙。” 老人苍老手指摩挲着茶杯,低声解释说道:“可他刚刚的表现,即便是在殿下身边最精锐的侍卫,都很难做到,除非是魔师!” 在黑潮降临下的中州,既然世间万物能魔化,那么人类也同样如此,只是这种魔化存在着很多种可能性,要么彻底失去心智魔化成只知杀戮的魔物,要么便承受不住魔化带来的力量而身体崩溃,只有以某种特别方式在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后艰难生存下来,这时候便会称之为魔师! “他?” 姑苏如云眉梢蹙得更紧,旋即嘲讽道:“中州亿万人中,魔师却仍旧不过是寥寥无几的存在,那些人物要么进宗入派,要么行走于黑潮淬炼杀戮,要么静坐于山巅感悟天地,一生致力于更上一层楼的奋斗中。而那少年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哪里值得跟魔师相提并论?” 老人微微笑了笑,平静说道:“先前我看他出刀,动作简练极为果断。在面对魔物时,纵然是魔师都难免有情绪波动,可他那一刀干净利落,即便是在刀法大成的宗师眼里,也应该有了抽刀断流的云泥之别,这个叫做余小缺的少年,到底是从什么样的磨砺中练出这样的刀法?” “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一刀并不能证明些什么!” 姑苏如云并不吝啬给予那样的家伙所有的冷淡。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殿下所说的虚有其表是关键,我并不懂刀法,但那一刀所带来得感觉,竟是隐隐有感受到凌冽寒意,这是极为少见的,所以才会误以为他是魔师。” 公主殿下没有再说话了,因为她知道魔师代表着什么。 在长久的沉默后,老人缓缓放下茶杯,苍老而平静的眼眸里流露出一抹非同寻常的情绪,他抬头望向永无止境的黑暗,平静说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的出现比魔物更让人意外,况且黑潮将至,别无选择了!即便那个少年不是魔师,应该也不会相差太远。” “那家伙明显不是!” 她依旧断然否定,但这句话态度已经有了明显变化,公主殿下不再一味持有反对意见,只因为。。。黑潮将至! 仅仅只需要这几个字便能够让公主殿下改变主意,那个黑潮,果然是极为恐怖的存在。 老人静静望着夜色,有句话俗话说的好,这世上只有魔师才能懂魔师,只有怪物才能理解怪物。 他并不赞同殿下对于那名叫做余小缺的少年所有定论,他始终有着自己的判断,黑潮之下,能够晋升为魔师的普通人万中无一,然而这并不代表着绝对。。。 。。。 村落并不大,在与小院相差并不算远的某处石屋外,篱笆围成一圈的简陋院落里,余小缺将半桶凉水从头顶倒下。 虽说已是夏末,但夜风依旧驱散不了酷热,空气里残留着恼人的温度,随着冷水所带来的凉爽,少年脸上污垢也随之被冲刷干净,这些痕迹迅速清除后,他那双眼眸的变得更为干净明亮。 院落四处角落里随意摆放着各种魔物残骸,朦胧夜下透着诡异的微光,看上去极为恐怖又阴森。。。 叫做余小缺的少年很明显并没有这种情绪,他此时极为安静地看着手中四颗鲜血淋漓的眼珠,有种与之对视的错觉,随即便陷入长久的沉思。 老黑狗神游物外,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的哈喇子流了一滴。 这时候,夜下有动静传来,很沉重且缓慢的脚步声靠向篱笆小院。 深更半夜,无事不登门,登门没好事!余小缺缓缓收回思绪,轻轻揉了揉眉头。 “黑潮将至,这种时候穿行莽山,要么是白痴要么就是死人,所以你是要送死,还是要去找死?” 淡淡月色下,身形魁梧的汉子拖着瘸腿用手指敲击着篱笆墙,以表示他强烈的情绪波动。 余小缺抬起头看着面前胡须剧烈颤抖的族长,认真回答道:“只要小心点,也并非是死路一条的。” “况且,当年我不也是从黑潮下来到云来村?” “当年当年?那个当年是什么时候,那时候莽山还没有这么多魔物,那时候黑潮还不这么可怕,可就算是这样,你跟那条老狗来到这里的时候,不一样是只剩下一口气?” 余小缺不着痕迹将血淋淋眼珠收回衣袖,言辞恳切解释道:“现在我有刀,也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懂到处蹭饭的小家伙了。” “说实话吧!”秦庆月神情冷淡下来,表情严肃问道:“为什么要替他们当这个向导,这不是你作风?” 余小缺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低头说道:“我欠村里的太多了。。。也欠你的。” “欠就欠了,谁也没找你还过!”他厉声训斥道:“谁不知道你是个缺心眼的玩意,谁也没有想过你有良心发现的一天,现在老子命令你,不管那位殿下许诺什么条件,你不许去,知不知道?” 余小缺始终没有回答,湿漉漉的头发上冷水滴落至脚尖。 秦庆月挥起手臂,恼火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去送死?” 余小缺抬起头,神情极为认真说道:“这些天我去山里看过了,魔物魔化的程度越来越高,而大概这场黑潮之后,会要衍生出更高层次的魔物,这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秦庆月看着他,叹息问道:“所以呢?” “不趁早迁徙,云来村都将不复存在!” 余小缺望向村落的另外一边,说道:“也只有那位殿下有这种能力,她许诺会在离开莽山后会让云来村迁徙去一处世外桃源。” “虽然她很骄傲,但我们并没有其他选择。” “余小缺啊余小缺,你为什么不能继续缺德缺心眼?曾几何时,云来村的命运需要你来承担了?” “你不是一直都信奉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事吗。” “村里有在黑潮下遮盖气息的圣物,根本不需要你去逞能。” 秦庆月下颌胡须拂动,他情绪激动起来,但饶是如此,仍旧是没有推开眼前的这扇篱笆大门。 在一墙之隔的夜色下,那些焕发着幽暗光泽的魔物骸骨成为他止步不前的根源。 。。。 第四章隐患 中州民风彪悍,又是时常直面魔物的云山村,但那小小院落,仍旧是让秦庆月脸色忍不住变得难看起来。 这家伙果然是缺心眼啊!被多少人视为噩梦的魔物骸骨零零碎碎堆积在院里,在如此夜色下显得尤为阴森。 所以秦庆月不打算推开这既碍眼也碍手的篱笆,打死都不打算进去。 虽然这样的一墙之隔有些自欺欺人的嫌疑,但这样很好! 对于即将到来的黑潮,秦庆月纵然是亲身经历过许多次,但仍旧是会为之恐惧,为之颤抖,可这种上天赐予的灾难,没有谁能拒绝。 所以他当得知余小缺以身涉险的目的后,他的情绪很复杂,既有些无来由的愤怒,却也难免有些感激,种种情绪到最后,渐渐都化作了无言的沉默。 。。。 等到秦庆月拖着瘸腿的身影离开后,余小缺重新拿出眼珠,却并没有急着观摩,而是深呼吸几次开始调整呼吸。 静坐半刻钟,紧接着闭上眼睛! 双手相叠随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静的状态。 心与气和,气与神合。 良久后,余小缺缓缓睁眼,在那双清澈如星月的眼眸深处分明有黑云滋生。 此时他直直看着掌心的眼珠,最后果断抛入嘴里! 眼前的黑暗如染上深蓝的血液,余小缺整个人冒起如黑潮般的云雾,难以平息。 就在此时,他双手眼花缭乱打出无数法决,随之四周空气似乎停止流动,如同静止。 紧接着,从他眼眸深处,黑雾疯狂汹涌而出,将空气腐蚀出阵阵浓烟。 如此的一幕,极为恐怖又极为诡异。 余小缺恍如魔怔,甚至连呼吸都停止。 随着他最后一个法决打完,黑雾如同时光倒流般融入身体里,此前毛骨悚然的一幕犹如只是深夜奇幻的梦境。 “还是差了一些。。。” 余小缺微微叹息,眼眸重归清澈,抬头望着幽静夜月怔怔出神。 老黑狗忽然睁开眼,幽幽望着远处的背影,轻蔑耻笑道:“凡人!” 余小缺显然早习惯了老黑狗的冷嘲热讽,而他也一向没有为此多费口舌的兴趣,所以他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继续看望着夜色,许久后微微蹙眉说道:“我粗略估计了一下,以这位公主殿下的护卫规模要想穿行莽山应该机会不小。” “但那是黑潮!”在老黑狗看来抛出黑潮这两个字已经足够有分量! “只要没有失去理智就不会去直面黑潮。。。”余小缺略有停顿,然后再次开口说道:“可她依旧选择了这么冒险的行为。。。这表示有某些事让她丧失理智。” “能够让姑楚公主失智的事不会太多。。。” “而她选择莽山这条看起来最不可能的路线回姑楚,为什么?是因为她清楚其他路线更危险。。。” “这样看来,路上肯定要出事,我这种人掺和进去连水花都不会激起半个就要死得无声无息。” “一般而言是这样!”老黑狗老神在在,摇头晃脑闷声说道:“不过既然本神犬在,区区黑潮不在话下。” 余小缺直言揭穿道:“下次如果你能跑得不比谁都快,那么这话还有信服力些!” 老黑狗恼羞成怒,嚷嚷道:“本仙尊气吞山河的时候你丫还没投胎,也就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不然现在一巴掌拍得你丫分不清东南西北。” 余小缺没有跟它斗嘴,毕竟很多时候,吵赢一条老狗并不是件光彩的事,而吵不赢老狗更是丢脸到家的买卖,沉默片刻后,他皱眉问道:“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她?” “她能解救部落,但这并不是唯一的目的。”老黑狗悻悻然解释道:“其实关乎着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现在修行到了关键,而莽山能带给你的进步太小太小,莫非你就心甘情愿永远被困在这里?” 余小缺摇摇头,蹙眉说道:“可这跟她有什么干系?” 老黑狗看着他不悦说道:“首先只要路上立了功劳,入了那位殿下的法眼,到时候便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 “其次,据我分析,那位殿下身边的老人,他是一位魔师!” 听到这里,余小缺霍然转头望向它。 老黑狗悠悠然说道:“最后的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你可能都察觉不到,这些年你的修炼出了岔子。” “以前你可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以前没有解决方法,但现在却有了!” 老黑狗语气很平淡,毕竟这岔子可没有出现在它身上,却突然感受到身边的两道冷凝目光,扭头望去,发现余小缺正侧着脸冷冷看着它。 对视了大概一眼,时间很短,但历程很漫长。 由于有些心虚,老黑狗很快败下阵来,一脸无辜说道:“咳咳咳,按理来说九转玄功在这个世界并不能修炼,但谁知道这里虽无仙气可却有黑潮,而后者能完美替代前者,只是有一些小小的偏差也是在所难免的。。。” 它抬起右前爪以试图形容那小小偏差实在微不足道,然后瞬间泄气,耸着脑袋,就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心虚说道:“那些年你修炼九转玄功一日千里的时候,可并没有征兆,我甚至都想好了,以后你风风光光登仙的时候,我也能沾沾仙气。。。” 头顶秃了大片的老狗话锋一转,苦涩说道:“但谁也没有想到黑潮所带来的会是另外一种结果,很无奈啊,这事从来没发生过,谁也没办法给你找个前车之鉴,我也只能看着你越练越深,却没敢说出来。” “但现在是个机会!”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老黑狗眼神骤然凌厉起来,挥着前爪情绪激动说道:“无论是那位殿下还是那个老人,你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魔师既然能够淬炼黑潮气息,那么也就意味着你能够用同样的方式去淬炼体内黑潮残留下的气息。” “如果淬炼不掉,会怎么样?”余小缺沉默了很长时间,低声叹息问道。 小院外月光幽淡,老黑狗看着他无比凝重说道:“魔化。。。最后沦落成黑潮下失去理智的魔物,所以你应该走出这里。。。毕竟外面的世界,才会有解决这个隐患的方法。” 第五章走了 清晨,少年迎着蒙蒙亮的晨光悄然准备着即将到来的黑潮之行,偶然有欲言又止的停顿,但更多时候还是选择沉默。 余小缺将两柄锋锐骨矛别在身后,再取出微有锈迹的长刀用心擦拭去锋刃上的晨露,迎着朝阳深呼吸口气。 老黑狗慵懒甩着尾巴,嚼了口不知从何处折下的野花,它身上黝黑浓密的毛发,不知是否是错觉,总感觉有层模模糊糊的黏稠感,显得有些沉重,而且看起来连阳光都透射不进去。 对于即将到来的远行,老黑狗并没有撒欢打滚的兴奋情绪,只是如同牛嚼牡丹肆意糟蹋着花花草草。 离开前,如同每日清晨一样,少年依旧重复着九转玄功的动作。 随着那些从他眼眸深处涌出的黑潮消散殆尽,老黑狗甩了甩尾巴,看着他的后背问道:“余小缺,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缺心眼的家伙,没有想到你只是脑子有病而已!” “以前是不知知者不罪,现在明知道继续练下去有魔化的可能,还不知道收敛?” “没有谁能够拒绝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况且现在停止不练,并不能阻止魔化的进程!”余小缺认真说着。 因为青涩未脱的缘故,也因为常年与魔物搏杀的缘故,少年那张脸时刻呈现着与年纪极不相符的沉着冷静,然而这并未让他显得有冷酷范儿,反倒有些反差所带来的可爱! 但只有老黑狗知道这只是假象,在它看来,这家伙隐藏在外表之下的,是冷静到极致的心。 “或许这家伙真的有病!”老黑狗想着某些事,在心中默默纠正了一句。 沉默了很长时间,余小缺忽然站起身,系紧背后骨矛,蹙着眉梢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情绪,说道:“走了。。。” 一人一狗推开篱笆院门,晨风迎面而来。 余小缺与老黑狗几乎是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小小的院落和那小小的石屋,老黑狗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少年郎,往前看,前面才是星辰大海。” “我们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吧!” 老黑狗耻笑道:“哼,凡人,不要沉浸在这种不该有的情绪里!” “说实话吧!你难道就没有什么留恋的某件事或者某个地方?” “本神犬是像风一样的狗子,这辈子都致力于征服星辰大海,所以像你们凡人的七情六欲并不会有!” “真没有?” “你确定本神犬跟你将无情无欲的太上之道,你能听懂?” “真的?” 在面对着如此厚重的问题,老黑狗最终还是幽幽一叹:“也并不是没有,不过说来话长,那是某年某月的某个冬天。。。” “既然太长,那就还是不说了。” 老黑狗张着嘴愕然愣住。。。 。。。 在朝阳的光辉下,停留在云山村休整三日的队伍缓缓启程,向着未至的深山驶去。 黑潮无法预测,以至于明明知道黑潮将至,也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以及规模,甚至这次的黑潮会持续多久也是未知数! 所以选择趁早离开是最明智的举动,也许上天开眼会在队伍穿行过莽山后才让黑潮降临。 前后连绵半里的车队,在深山的村落无论任何时节都很能吸引人的目光。 今天也确实来了许多相送的人们,但他们所关心的对象并不是姑楚的公主殿下,而是随着队伍前行的少年以及那条老狗。 时不时有红着眼的大婶拉着少年的衣袖红着眼睛嘱咐交代着什么。 在远离喧嚣浮躁的深山,任何情绪都是真情流露。 “余小缺你个缺心眼的家伙,我家小花多好,你怎么就不肯娶她,这下好了,要是死在深山里,连种都没有留下,你难道就不愧对列祖列宗啊?” 说完后,胖大婶将满脸的鼻涕眼泪一把全部擦在他衣袖上。 余小缺脸上情绪很无奈,苦笑着回答道:“张婶,谁不知道你家小花才八岁啊,这事儿就算我是禽兽也做不出来啊!” 胖大婶身后有个小脑袋弱弱探出来,随即立马红着脸又缩回去! 余小缺仰天感慨了一声:“造孽啊!” 老黑狗甩着尾巴游移在寡妇小娘身侧,时不时钻入裙底惹来漫骂以及喧嚣一片。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毫不吝啬的一顿拳打脚踢,带着头顶几个大包,淤青的眼窝,老黑狗嘴角淌着口水兴奋得无以复加! 几声依依不舍的哽咽骂声后,车队缓缓驶出了村落,夏末的晨风依旧闷热,阳光剧烈,可送行至此的人们却没有停下脚步,云山村的老少爷们大婶姑娘们在跟当年流露至此的少年告别。 一别经年,再见不知是何日了! 前方装饰最富丽的骏马上,为未知前路而神情凝重的公主殿下回头看了眼,原本蹙紧的眉梢有了很难察觉的缓解。 在彻底望不见遮阴于葱郁间的村落时,余小缺停下脚步,向着送行至此的人们遥遥一拜。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少年儿郎此时有了热泪盈眶趋势,他抬起双手使劲揉了揉脸庞,再抬头竟徒然生出几分豪迈之气。 “诸位大叔大婶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但只要有我余小缺活着的一天,就永远也不会忘记莽山深处的云山村。” 说完这句话后,余小缺再没有言语,用左手压在右手背上,然后按在身前泥土地面上,双膝着地,身体缓缓向前倾斜,行了个这世间最重的大礼! 有大恩才有大礼,若不是云山村若不是这里的百家饭,那个当年剩下半口气的小家伙,早就死在荒山野岭。 也只有前世经历过人情冷暖的人知道,这代表了怎么样的淳朴! 这一礼,让大婶们眼泪化作冰山初融的涓涓溪流,不知谁喊了一句:“带着你那条缺德的老狗快滚吧!” 此言一落,送行的人们这才想起这条始终祸害整个云山部落许多年的罪魁祸首,破涕为笑。 而此时的远处村口,秦庆月拖着瘸腿驻足远望,他嫌弃送行这事太扭扭捏捏不爷们,懒得去送余小缺那家伙,可却清清楚楚的见到眼前的一幕,忍不住抬头望向天空,叹息说道:“这浑没人样的小子,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秦庆月想着昨夜里余小缺对他说的三言两语,忍不住忧伤,红着眼眶,轻声念叨说道:“你个缺心眼的小子要是敢死在外面。。。老子把你挫骨扬灰了。” 第六章殿下的冷漠 黑潮将至的恐惧,并未影响到莽山的万物生长,晨曦凉风吹散了夏末残存的酷热,然后卷起淡蓝随风飘摇的衣袖,时不时惹来的几声蝉鸣伴着马蹄声惊扰了深山的清净。 骏马并不适合深山奔驰,但此时却成为最合适的代步工具,时而紧绷时而软垂的马缰,践踏起落叶尘埃的铁蹄,那位容颜清秀的公主殿下怔怔望着眼前掠过的风景,也许她从未想过,在这未知的旅程上,也有如此明丽的风景,但随之眼中又呈现出一种对未知的迷茫和沉重。 很快就有侍卫纵马奔驰到她身侧,神情凝重阐述着沿途所发生的情况。 她微微蹙起的眉梢拧得更紧! 清风拂过,吹乱她额前发丝,姑苏如云微眯眼向着队伍前方望去,随即脸上的情绪便显得更为浓郁。 前方那匹稍显得瘦小的马背上,坐着的少年正悠然四顾,并不知道现在身处的环境是何等的凶险。 做为带路穿行莽山的向导,这样无知无畏的秉性,必会成为所有人葬身于深山的隐患。 而让她脸上情绪越来越冷的原因并不仅仅只是这个,而是此时所看到的一个不易察觉的细节。 在那个马背上有条大梦初醒的老黑狗,滴溜溜望向这边,黝黑的嘴脸上分明能看到是色眯眯的情绪。 果然,有其主就有其狗! 这种时刻,连带着那个少年都被她判下死刑! 就在这时候,一阵梦呓的低咛,如同那午夜梦回时徘徊在黑暗角落的细碎声响,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低语,随着风飘来。 少年的眼眸骤然锐利! 只是等不到他有所行动,两名侍卫已经抽刀朝着低咛声奔去。 噗的几声闷哼传来,随即一抹深蓝迅速渲染了莽山的清晨,明亮的阳光在深蓝里折射出异样的光泽,将那头倒地的魔物蒙上一层奇异的色彩。 灿烂朝阳驱散了恐惧,成为世人噩梦的魔物就如此轻易死在眼前,这让姑苏如云增添莫名的安心。 锋锐刀锋上残留的深蓝血液依旧在流淌,浑身浴血的侍卫们,透着铁血般的冷酷意志! 一切似乎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在所有人稍微放松警惕时,少年翻身下马,蹲在地上认真审视着倒在深蓝血液里的尸体,脸上情绪确实逐渐开始凝固。 几经比较,他发现深蓝血液逐渐呈现湛蓝,狰狞伤口深处有黑气蠕动,像是残存的生机?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转瞬即逝,余小缺伸手感触着血液残余的温度,自言自语着。 接着,他皱起眉梢,内心深处给出一个并不确定的答案:“有些魔物开始变异了。” 这是个匪夷所思的论题,例如眼前的魔物即便死亡也依旧还残留着磅礴的生命力。 “嗯。。。” 然而,余小缺并不知道,他此时的动作比起魔物更来得震撼人心。 一个活人摆弄着鲜血淋漓的魔物尸体,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沉思,即便是光天化日之下都让人没来由的头皮发麻。 离开云山村已有数日,一路上少年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特殊之处。 公主殿下队伍的侍卫,原本有些瞧不起他,但现在对这个少年却只剩下由衷的佩服,并不是谁敢有胆量直面魔物。 即便魔物已经死亡! 接下来的行程并未再出现魔物,夕阳西下时,队伍选择在溪畔停留过夜,公主殿下远望着绯红霞光下的深山,看到不远处郊游般惬意躺在草坡上打盹的少年,这让她原本很冷的脸显得更加冰冷。 或许让他当向导从一开始就是错误,她承认这个叫做余小缺的家伙的确有些能耐,可这并不能成为她另眼相看的根源,如果他表现得不这么散漫,那么这般作态还能让她生出几分欣赏。 可惜这家伙的态度甚至比她这从未踏足过莽山的外人都来得无知无畏,这让她极为不喜。 直到她走到草坡上,余小缺才终于慢吞吞爬起身,掸掉身上的草屑,微笑着拱手行礼。 姑苏如云表情严肃,语气更是不带有任何情绪:“你知不知道由于你的大意,这里就会有人付出鲜血甚至生命的代价?” 余小缺莫名其妙挠挠头! 不等他有任何解释,姑苏如云直接打断,淡淡说道:“我不喜欢你,所以你不要想解释什么,像你这样失去对生命敬畏的人,在很多时候,打骨子里让人觉得厌恶。” 她没有转头看向余小缺,语调情绪甚至都不带任何变化,将天然流露出的居高临下展露无疑,作为姑楚公主她确实拥有着骄傲的资本,即便是面对王公贵族都可以颐指气使,更何况是这样让她厌恶的少年。 余小缺只能尴尬笑了笑,然后目送着公主殿下展现她的骄傲后转身离开。 可能是夕阳落日天色昏暗的缘故,并没有人能从他的笑意中看到其他的情绪。 “她很不喜欢你!”老黑狗嚼着野花忽然出现,含糊着说道。 “我知道!” “但她的腿确实好看。” 余小缺一阵无语。。。 “只是她怎么就这么喜欢找你茬?有时候女人的心思真难猜,笑的时候并不一定是高兴,哭的时候也不一定是伤心,即便是对你很不喜欢,可仍旧与你说话。” “女人啊!果然是我一辈子都看不够的书。”老黑狗继续抒发着它的长篇大论。 却被余小缺很不客气打断,问道:“刚刚你干什么去了?” 由于光线太暗的缘故,余小缺这才发现它脸上徒然出现的几片淤青。 老黑狗砸着嘴,很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意犹未尽说道:“咳咳。。。你不知道这队伍里还有几位侍女。。。虽然不及公主殿下清丽,可也别有风味。” 听到这句话后,余小缺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发展经过,摇着头说道:“以后他们要砍你狗头的时候,记得离我远一点,有多远滚多远。” “少年郎,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你知不知道这个秃顶是怎么来的吗?” “没兴趣!” “你不懂,人间风景,唯美酒美色也。” 老黑狗同时流露出鄙夷的情绪,这份鄙夷当然是送给这个不知美色,也不知美酒滋味的余小缺。 第七章魔化 入夜,被隔离在队伍边缘的少年静静看着夜空,除去偶然被夜风吹起波折的篝火,陷入万籁俱寂的深山便再无动静。 不知为何,那位殿下很喜欢冷眼望向这里。 也不知道为何,她从来都不吝啬她高高在上的姿态。 余小缺觉得她很骄傲,因为无论是在云山村还是在莽山深处,也无论是她对那些侍卫的态度,还是她言语间流露出来的气质和情绪,都无一不在彰显着她的骄傲。 但同样又觉得她很白痴,毕竟魔物并不会在乎你是什么身份,只会在乎味道够不够鲜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验证了世间万物平等的真理。 黑潮之下,没有谁会高人一等! 不过公主殿下的情绪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情,这些时日余小缺真正注视的目标,是队伍里那位无论多么酷热的天气都身穿长袍的老人,这位传说中的魔师从来没有任何奇异之处。 人类想要成为魔师,只能依靠魔化,而魔化的来源可能是黑潮也可能是魔物,在无数先遣者血与泪的教训里,魔化既代表着未知和死亡。 从出生开始,余小缺便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在黑潮之下衍生而出的万千魔物,将鲜血杀戮和残酷带给所有艰难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生存,生存是唯一的信念! 只可惜这一路上,他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和那位队伍最深处的老人说话,只是在偶然间的视线交汇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不然他山之玉可攻石,弄清楚魔师如何掌控黑潮气息会对他的生存很有裨益。 魔师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思考分析不得其解,余小缺收回思绪,这才发现夜间的凉风并未有驱散他身上酷热,反而身体如同置身于火炉中,连带着身下草地都被汗水浸透。 魔化? 刹那之间似乎连思绪都出现了恍惚,余小缺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九转玄功,同样也在很小的时候开始吞噬黑潮气息,就像是在死人堆里呆久的缘故,难免会惹上虚寒。 常年以来的余毒沉淀下来,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爆发! 此时的深夜,余小缺视线里所有景象呈现出一种镜像的扭曲。 紧接着,他耳边传来时而密集,时而虚幻,时而缥缈,时而狂躁的细碎呢喃。 分明不愿意去听这些言语在说些什么,但声音仿佛穿透过指缝穿透他头颅,从任何可能存在缝隙渗透进脑海。 余小缺只觉得整个人都处于爆炸的边缘,精神被披上迷幻朦胧的色彩。 他知道这不对,这应该就是魔化的征兆,他试图想要清醒过来,但却怎么都驱散不了那些挥之不去的呢喃。 整个人如同紧绷的弓弦,随时可能断掉。 悲哀的念头同时冒出来:“要死了吗?” 在即将崩溃的前一刻,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着起身,一头扎进几步之遥的溪流里。 随即,无数嘈杂的声音细碎呢喃如同云雾般退散去,一股浸透心脾的凉意传遍全身。 余小缺躺在溪流里,默默看着夜色,如有重生的感觉。 此前一幕,如一场转瞬即逝的噩梦。 许久后,余小缺才缓缓起身,离他不远处的老狗带着几声奸笑的梦呓翻了个身。 一切都显得既平静又祥和,而此时的夜色朦胧下,有云雾蔓延遮挡了月光! 。。。 第二天的清晨如期而至,余小缺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昨夜那些虚无缥缈的朦胧低语在梦中依旧煎熬着他的神经。 但他这种恍恍惚惚的状态很快就被驱散,满是惊愕和沉重。 阳光穿不透重重黑云,铁块般的乌云,蔓延至天际线,如同牢笼将整个莽山都笼罩的其中。 “我们必须得改变线路了!” 他直直看着面前这位神情冷漠的公主殿下,压抑着情绪,尽可能温和说道:“穿行莽山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我们可以选择另外的线路,这不会有任何影响,反而会在出山的速度上有很大的提升。” 姑苏如云手指小幅度摩挲着腰间佩剑的边缘,看似在认真考虑这个建议,但实则从一开始就表示了否决! 毕竟她不可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人! “这里是莽山,你们任何人都没有我熟悉。”余小缺仍旧尝试着做最后的争取,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你们担心这条线路会出差错,可相比起面对黑潮,这将是更容易接受的选择。” 姑苏如云冷淡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这种目光没有任何情绪,让人觉得冰冷,她并不在意这个少年的提案有没有可行性,因为无论如何都影响不了她的决断。 这其中想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大抵就是你并没有的资格让我相信你。 重新回到草坡,余小缺看着正在打盹的老黑狗,认真说道:“只要黑潮降临,整个队伍就将被魔物屠空,如果不想陪她殉葬,我们该有其他的准备了!” 老黑狗摸着嘴角胡须,眨眼问道:“这是个英雄救美的好机会!” 余小缺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他眺望着黑云压顶的天空,摇头说道:“这次黑潮的规模或许会要超乎我们的想象,这么庞大的队伍会吸引来什么样的魔物这才是最恐怖的事。” “那娘们为什么不听你的?”老黑狗仰着头问道。 “我估计这条线路应该是她跟某个人的约定,所以她不会因为黑潮而改变。”余小缺回答说道:“况且,她从来都不相信我,而对于说服别人,我并不是很擅长。” “那就睡服她!” 想起那双美腿,狗眼里开始渗着绿光了! “我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并不这么简单。” 余小缺沉声说道:“姑楚公主殿下出现在莽山,这件事本就很古怪,更何况她还执意不顾黑潮穿行莽山。” “我相信,她付出这么大风险的目的,绝对不可能只是游山玩水。” 远处黑云滚滚,这是大雨将至的前兆,同样也意味着黑潮将至了。 余小缺蹙起眉梢,语气平淡,很像是在娓娓道来一件与他毫无干系的事:“只可惜她太自以为是,她从不知道黑潮之下,将是什么样的修罗场” 第八章黑潮黑潮黑潮 莽山入秋前的最后一场雨来得毫无征兆,淅沥沥地从天坠落,远没有个尽头,驱散夏末酷热,也同时将凉意渗透人内心深处。 余小缺将骨矛系紧在后背,看着天上沉重的黑云,说道:“他们选的这条路,差不多绕行了大半个莽山从西北折转进入姑楚,但凡有些理智的人绝对不会在黑潮下,将自己置身在这样的危险中。” 说完他沉默了片刻,握住长刀刀柄,摇头说道:“看来我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迷路这种情况,那位骄傲的公主殿下并不知道她会将所有人带向深渊。” 想到可能在黑潮下遇上险境,余小缺心情很沉重失落,咬着嘴唇努力将思绪往好的方面想,以排解心里的负面情绪。 然而推测无数种可能以及连锁反应后,他得出的结论,就算是最好的情况发生,这里将有大半人永远沉眠于莽山。 可是,现实往往会来得更为残酷。 一声噗的闷响将雨幕下的宁静撕破。 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传出来,负责警戒的侍卫被悄然渗透至营地的两条藤蔓直接撕成两截。 猩红鲜血如雨般洒落在空中,将恐惧蔓延开来。 锃的一声,余小缺抽出鞘中残有锈迹的刀锋,未曾等到他出手,已经有侍卫沿着藤蔓将半截身埋在地下的魔物斩碎,猩红与深蓝混杂。 余小缺开始沉默擦拭着刀锋,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做着准备,临阵磨刀并不是很好的选择,但至少能让内心保持平静。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老黑狗耸着尾巴没来由开始紧张。 “现在已经迟了!”余小缺抬手擦拭去脸上雨水,动作缓慢而沉重:“这种时候选择落单走回头路,比将我们的小命交付那位公主殿下更不靠谱!” 。。。 大雨连绵,越往北,山路越来越崎岖,行进速度也不可避免越来越缓慢,按理来说正是夏末初秋的时节,莽山的景致应该是一片片郁郁葱葱,可仿佛是受黑潮的缘故,深山绿意逐渐隐去,尚未彻底入秋,树木萧瑟呈现出一派肃杀之意。 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氛也随之笼罩下来,所有人都清楚黑潮意味着什么,而行走在黑潮之下更是无异于是一场求死之旅,前路变得未知且恐惧。 可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在紧张与不安中,唯有直面残酷现实。 连续奔波三日后,终于穿行过最崎岖的山道,所付出的代价依旧是沉重,不时有侍卫被神出鬼没的魔物袭杀,而这还仅仅只是黑潮前兆。 看着远处遮天蔽日的深山密林,队伍里大多数人陷入绝望。 那位公主殿下这些时候再没有时间理会这个让她厌恶的少年,大部分时间焦头烂额处理着沿途事件,这天雨势稍停的黄昏。 她脸上的情绪并没有出现所有人那样的担忧,反而显得有些轻松,再有两日就能穿行莽山,而只要出山,那么黑潮将不会显得这么可怕! 半个月前,她接到姑楚帝国传来密信,关于那场变故并没有太多的消息传递出来,但她却毫不犹豫选择径直穿过莽山回姑楚,除去这是一条最意想不到最迅捷的路线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坐镇姑楚西北边陲的黑甲将领,是绝对忠诚于帝国或者说是姑苏! 从进山至此的旅程到现在都恍如噩梦,但如果重新选择,她依旧会毫不犹豫选择这条路。 不因为其他,而仅仅只因为她是姑楚公主,她拥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 畏惧并不可怕,退避才是打败人性最大的黑手! 残存至此的队伍开始在暮色里扎营休整,深夜穿行密林,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可却有侍卫提出这样的建议。 对他们而言,这片深山带来的恐惧远比前者更加沉重。 至于这个建议,她还在思考,然而无论如何选择,她都觉得大局已定,所以难得有闲情逸致打来清水梳洗去风尘仆仆。 夜幕逐渐降临,简陋营地的外围,余小缺右手始终不离刀,神情戒备凝视着黑暗。 “今夜太平静了!” 余小缺蹙着眉梢,他将骨矛扎在不远处,纵然是有负责守夜的侍卫,但他仍旧显得不安,实际上从黑云悬在天幕开始,他便陷入凝重的情绪里。 老黑狗扯着两株盛开着妖冶花蕾的植物,听到这句话后仰起头。 余小缺没有收回视线,静静望着黑暗。 老黑狗挨着他坐下,沉默了很长时间难得认真说道:“在你很小的时候,我们穿行过黑潮。” “那些经历对一般人而言是难以想象的噩梦,但对我们不是,对只想活着的人来说,再大的恐惧都是用来被克服的。” “我只是一条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狗,并不擅长安慰人,但余小缺,你永远要记住一点,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说完这句话后,老黑狗就没有再多的言语,继续糟蹋起野花。 余小缺将情绪收敛,开始默默准备,用心倾听着营地外黑暗里可能残留的细碎声音,望着黑暗的时候,他并不感到恐惧,因为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奔跑在其中,曾无数次穿行过这样的黑夜山林。 忽然他眉梢微微一跳,下意识握住刀柄。 随即望见那位公主殿下走来,洗去泥垢后,少女清秀的脸庞无疑是此时夜间最绚丽的风景,但她脸上的情绪随即化作了一片寒霜。 她看见那条黑狗在嚼花,这并不代表什么,可随后听到声口哨! 这对她而言与其说是轻浮,倒不如说是挑衅! “无耻!”她冷漠盯着余小缺的脸,压抑不住满腔的怒火。 余小缺神情很无奈,尴尬笑着想要解释两句,但忽然间他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如同烟雾般飘走,最后只剩下面无表情的冰冷。 他抬头望向天空,那些漂浮于高空的黑云不知何时从天坠落下人间,而失去黑云遮挡后,沐浴在黑潮之下的皎月,泛着猩红且诡异的绯红。 有风声带着呜咽穿行过林间,如野鬼哽咽的低语,余小缺蹙着眉梢望着夜空。 此时不知谁从这一幕中惊醒过来,惊悚大吼道:“黑潮,黑潮,黑潮。。。” 第九章残酷 就像是要为黑潮之下的这场鲜血盛宴拉开帷幕,披着荧绿铠甲的巨大螳螂从天砸下,锋锐刀锋狠狠贯穿营地边一名侍卫的胸腔,随意一扯,大片鲜血泼洒而出。 那个脸庞未曾褪去青涩的年轻侍卫带着惊恐的双眸逐渐黯然,捂着淌血的伤口颓然倒下。 在黑潮降临的瞬间,神经紧绷的侍卫们已经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但仍旧是显得慌乱,被刀锋穿胸的侍卫并不是第一个倒下,在短暂的瞬间,同时有三头魔物袭击营地。 鲜血! 鲜血! 黑潮的残酷在此时清晰呈现在眼前,侍卫们暴怒震惊的吼声急促响起。 深蓝与猩红混杂,同时披上月光的绯红,瞬间将这个注定煎熬的深夜衬托得格外恐怖。 距离前一次魔物出现仅仅才过半刻钟营地所遭受的冲击就超乎想象,期间还有魔物络绎不绝袭来,让夜色显得极为漫长! 长刀将从黑暗袭来的双头魔物穿胸刺死,余小缺第一时间卧倒,在倒下的同时还没有忘记将身侧怔怔发呆的公主殿下扑倒。 披着鲜艳色彩的百灵鸟从头顶掠过,带着清越轻鸣,如离弦利箭又如那划破夜幕的彩色闪电,随即将浑身浴血的侍卫扎透。 染上猩红的羽毛在无声无息渲染着残酷的美艳! 重重摔倒在林地间,落满厚厚树叶的地面渗着腐烂的气味,余小缺整个人匍匐在地面,静静倾听着黑暗深处声响,听着营地传来的哀嚎,默默算计着魔物的规模! 大概是鲜血激发了血性,营地里的侍卫们爆发出强烈的反扑气势,极为沉重的刀锋与魔物坚韧骨骼碰撞在一起,抛洒热血的同时,每一刀都带出溅射的深蓝鲜血! 刀锋狠狠扎进魔物骨骼血肉,发出像撕破皮囊的闷哼声,时不时有杀红眼的侍卫带着痛苦的悲鸣倒下,却很快就有人顶替上他原先的位置。 厮杀声,哀嚎声,魔物的悲鸣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让先前还祥和沐浴在篝火下的营地此时彻底沦为了炼狱。 砰! 一颗狰狞魔物的头颅砸落在余小缺身前的地面,透着幽暗绯红的双眸死不瞑目。 少年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折,微眯着眼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黑暗。 黑潮之下的魔物会变得比以往更强大更嗜血更疯狂,却并非仅仅如此,某些能够成长为更高层次的魔物会衍生出类似智力的天赋,它们没有选择在此时发动袭击,是在等待,等待营地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等待猎物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眼下的杀戮只是开篇,受鲜血驱使会有越来越多魔物汇聚过来,纵然余小缺常年生存在莽山也时常猎杀魔物,可也正因为了解得深刻,才对这片深山感到由衷的恐怖。 绯红月光下的杀戮还在继续,夜风吹不散浓郁的血腥,隐约间能够看到林间深处已经出现很多密密麻麻的身影,通过先前的粗略计算和此时的视线所及,大概能够判断得出这些魔物的规模。 这是一个极为让人恐惧绝望的答案,毕竟现在是黑潮,魔物不会在意那位公主殿下的高贵身份,也不会在意这个营地的强烈反抗,它们只要品尝鲜血只要享受杀戮。 人类在面对大自然的时候才会感到渺小,纵然是中州最强大的姑楚帝国精锐侍卫,但在黑潮面前,都显得极为无力,纵然是拥有着近乎铁血的意志,可在绵绵不绝的魔物冲击下,营地也开始出现溃败的迹象。 “要熬到天亮才会有转机。”余小缺喃喃自语着,他此时才发现身下压着个软软糯糯的身躯,那位公主殿下脸上泛起一阵惊慌,虽然迅速平息镇定下来,可脸颊残留的红晕依旧炫目! 她试图用冷漠去艰难维持着属于她的骄傲,可却绝望的发现身处在他身边,会让情绪变得极难平静! “要熬到天亮。。。”余小缺看了她一眼,然后抬头望向黑暗深处,重复着此前的那句话。 姑苏如云迅速镇定平静下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抿着嘴轻轻点头。 两旁密林里的魔物开始按捺不住寂寞,那些残留在空气里的腥气无时无刻不再刺激着它们。 呼啸的破空声传来,魔物像是狼群般高速扑杀向营地,再没有任何的掩饰和隐藏,这场杀戮注定会在付出浓重的鲜血后才会收场。 战斗在这一刻的进入最惨烈的阶段,没有人能够幸免,也没有人能够退却。 一阵低语传来,八条骨骼将头颅串成糖葫芦的庞大魔物将月色的绯红都遮挡大半,它表面浓密凸起所构成了密密麻麻的瞳孔开裂大半,显露出一颗颗森白的眼球。 几名厮杀到疯狂的侍卫大吼着冲杀过去,瞬间便被锋锐骨骼长腿穿透胸膛,尸体很快就被魔物撕成碎片,在这种时候再无畏的勇气再坚韧的意志都逐渐开始动摇。 “低语者!”仅仅只是几个字便似乎抽干了她所有的勇气。 第一阶段的魔物数量实在庞大所以并不会拥有特别的称号,而只有到更高层次才会定下名称。 如同死鱼白的眼球以及细碎的低语能让敌人陷入短暂的恍惚,这便成就了低语者血腥杀戮的手段。 只过片刻,那八条骨骼已经穿透过不知多少身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坚持到天明已成为了奢望。 营地的杀戮还在继续,那些忠诚于她的侍卫经历着可怕的死亡,她不忍看下去,狠狠一咬牙便准备起身与他们共同去直面残酷现实。 余小缺迅速将她重新扑倒,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也让低语者注意到这边。 “你要干什么?” 姑苏如云愤怒盯向他,但随即便只剩下浓郁的恐惧。 在她视线的方向,满身染满猩红的低语者那些死白的眼珠反射着绯红的月光齐刷刷望向她,这个画面让她不由身体感到寒冷。 余小缺撕下布条蒙住眼睛,神情专注,根本没有理会她的质问也不去在意她的情绪,只是身形微微前倾,如即将下山的的猛虎。 第十章巨魔 厮杀还在继续,看情形营地那边的战斗短时间内不会结束,所以并不会有人能为他阻挡住低语者的脚步,余小缺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握着长刀的掌心不知何时满是汗水。 手指缓慢无声地摩挲刀柄,过了片刻,这些紧张以及不安都奇妙的随着呼吸而变得缓慢下来。 他那青涩的脸庞竟是比先前更加平静。 第二阶段魔物,是从未遇过的强敌。 他用布条缓缓将刀柄跟手掌绑在一起,微黑的脸上再没有情绪,虽有紧张可从绝无畏惧。 “替我通报它的方向位置!” 余小缺拖刀奔向低语者的方向,与此同时一条老黑狗越过姑苏如云追随上他的脚步。 不知为何她内心生出泛起个前所未有的荒唐念头,他将生命交付给了一条狗! 可她却不知道,少年与老狗从小一起生活,在深山老林艰难生存,早已心意相通,只需要一个字或者一个眼神交错便能明白对方想要些什么。 在面对着密密麻麻的凶残魔物,老黑狗快速穿插在其中,时不时报出几个方位,一扫往日里散漫笨拙的表象,显得极为干练敏捷。 而与此同时,少年手中刀锋一错,锋刃间泼洒出大片深蓝鲜血,如同国画大师将墨水泼洒在黑幕这张宣纸上。 沿途的魔物重重砸落,深蓝鲜血迅速流淌成水洼,然后染蓝了林间落叶泥泞。 怔怔看着这一幕的姑苏如云,只觉得出现一阵眼花缭乱的错觉,然后看着少年淹没于在魔物中! 看着那个鲜血淋漓的战场,她浑身上下陷入极度的寒冷,低语者凝视过后的恐惧依旧萦绕在内心深处。 所以她并没有看到,那些死白的眼球凝视在少年身上并未有产生作用,很奇异,甚至就连喃喃低语也影响不了余小缺的动作。 二阶魔物最为诡异的杀手锏被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破解,在那庞大的身躯下方,余小缺低垂着头,抿着嘴唇,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几乎能嗅到低语者近在咫尺的恶臭气息。 穿透山林的夜风吹拂过来,微微扬起的黑发荡在额前,他的情绪变得极为平静。 姑苏如云终于注意到这里,她的目光穿过绯红的夜色,看到接下来正要展开的战斗,眼眸里流露出一抹惘然和震惊。 仿佛只是短暂一瞬却又如等候了很长时间,余小缺终于有了动作,判断着骨骼落下的方向,然后游移身形,穿行于低语者八根骨骼所构成的浓密攻势范围内。 漫天落叶横飞,自绯红月光下辗转腾挪,一抹刀锋暴起流光,选在最精妙的时机,非常狠准,直接斩断低语者用以支撑平衡的骨骼,然后迅速靠近低语者身躯。 面对着密密麻麻凸起的瞳孔,纵然是看不到可仍旧能感受那些诡异带来的悚然,余小缺表情上没有任何变化,更没有慌乱,像是往常一样高高掠起,在转瞬之间,一连挥下九刀。 流淌着月色绯红的刀锋,划出起当今夜下最完美的弧度。 人在空中与低语者擦肩而过,他身体前倾,动作显得异常自然协调,交错的刹那,那原本系在少年身后的骨矛,马上便刺入低语者庞大的腹部。 深蓝的血液飘在空中,余小缺做完这些动作后扯下蒙住双眼的黑布,目光里没有任何的杂念,专注冷静到了极致,从而显得异常从容平静。 姑苏如云透过飘荡在夜空深蓝,看着他掠向低语者的身影,看到少年那从容平静的侧脸,不知怎的她觉得情绪变得极为复杂。 她是姑楚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她本不应该给与这个少年过多的情绪。 可这一刻。。。 。。。。。。 在营地正中的位置,一袭长袍的老人盘膝而坐,始终低垂着眼帘,对眼前的杀戮视而不见。 不知是由于夜风的缘故,他身侧位置显得格外寒冷,以至于长袍附近开始凝结出细微的白霜。 老人面无表情,仿佛看不到四周厮杀,也听不到那些哀嚎。 他仿佛在等待着,在等待着某些未知的危险恐惧。。。 就在余小缺的刀锋撕破低语者身躯的同时,老人的眼眸猛然的睁开,不等他说些什么,在深林的黑暗深处黑潮如同洪流般在涌动。 这是。。。 余小缺看着这一幕画面,原本平静的神情显得极为沉重,直直盯着黑暗,一秒,两秒,分明只是眨眼的瞬间,他却仿佛已经看了很久。 这是纵然面对着低语者也从所未有的大恐怖。 远处绯红月光穿不透的黑暗伸出,那些灰黑色枝丫忽然间仿佛活过来,无来由袭来的一阵大风,枝叶在黑暗里如群魔乱舞般摇曳,地面上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树叶被大风卷至半空中,时而飞舞时而落下。 无边落叶。 砰,砰,砰! 巨大的脚步声音如重锤击在众人心脏上,一具约莫十丈的庞大身躯出现在黑暗中,随着一声剧烈嘶吼,那些随风飘零的落叶刹那震碎。 那个身影仿佛魔神自深渊爬上人间。 它那只剩下半边的腐朽头颅里依稀能见到流淌着深绿液体,庞然身躯以四条粗壮臂膀支撑,巍巍峨峨如山岳。 猛然撞来,犁平沿途的所有一切,带着呼啸的山风,将山石将粗壮树木碾为粉碎。 何其恐怖的力量。 “巨魔。。。这是巨魔。”不知谁颤抖着呼喊出声。 最前方的侍卫瞪大眼睛仰望着魔物,在他还未来得及惊悚时,庞大身躯高速袭来,半途中但凡挡在它面前的无论是魔物还是侍卫都的一触即碎,沿着一条笔直的线路,无可阻挡地撞至营地。 轰的一声闷响,坚硬的铠甲以及侍卫本人如同纸屑般被砸成粉碎,里面隐约有断肢鲜血渗出。 一直沉默没有动作的老人,他终于抬起头,平放的右手缓慢抬起伸向前方,一片冰凌闪电般穿梭过营地,准确蔓延至那头如同魔神的巨魔身躯上,原本势如破竹保持前奔姿态凝结成冰雕。 咔嚓! 延伸至巨魔四肢的冰凌开始出现裂痕,随即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 。。。 第十一章有鲜血如花 莽山最深的夜色,将成为所有人此生的噩梦,当冰凌自老人指尖蔓延时,只见到在绯红的月光下,同时有一道隐约可见的黑影呼啸而来。 那抹穿梭如闪电的深黑色影子,犹如披上一层血红贯穿整个夜幕,前一刻还只是出现在深深黑暗中,后一瞬间便来到惨烈战场,不等侍卫们看清楚这到底是何物时,黑影所裹挟而来的劲风便掀起漫天落叶遮挡了视线。 黑影速度极快,如黑色闪电在夜空笔直划过,黑线所过却带起一片晶莹如玉般的血色光泽。 直至此时,伤痕累累的侍卫才发现黑暗降临,眼珠不知何时被剥夺,剧烈疼痛以及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迫使他发出惨烈的哀嚎。 随即惨叫便戛然而止,由巨魔沉重的一锤了断他痛苦的余生。 “无影鸟!” 同样是二阶魔物,却远超过低语者的层次,最为惊悚的地方,这是巨魔的伴生鸟,两者相加在一起有着跨越至三阶段的实力。 看到那道黑影的时候,纵然是再有钢铁意志的侍卫们终于脸色大变,有人开始示警。 但死亡总会是在不经意间来临,黑影再度穿梭,几抹血光如鲜花盛放在夜色下,飞掠至巨魔腐朽头颅上的无影鸟,叼着颗鲜血淋漓的眼珠,随即仰头吞下发出兴奋的沙哑啼叫。 这时候众人才终于看清楚那抹黑影,那是一只形同乌鸦浑身漆黑的小鸟,墨汁般的羽毛黏稠得透不进任何光泽。 无论在何时何地,这样的小鸟都不可能给人带来恐惧,然而现在随着它的出现是,仿佛就连血液都开始凝固。 黑潮之下,一开始就出现这样强大的魔物,这个事实让众人感到不寒而栗,侍卫们脸上呈现出一种绝望的死灰。 “杀!”满身深蓝与猩红交织的侍卫首领深沉说道,这一个字既代表着生与死的决断,也意味着他的荣誉。 在中州,马革裹尸最荣誉的埋骨地并非是国与国之间,而是人类与魔物的战场,前者仅仅只是代表着国家,而后者意味着整个人类的命运! “杀杀杀!” 十数人拖刀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决心,伴随着身上伤口流淌着的鲜血,朝着那魔物奔杀过去。 唰唰唰的刀光割破空气,斩向在空中如只剩下残影的无影鸟。 高速穿梭的黑影掠过密集刀光,划出一抹半圆的弧线,再徒然一转绕向侧面,以极为诡异的线路带出两抹猩红的血珠。 出现在深夜的这一瞬间,黑影便成为了死亡代名词,这才是第二阶段魔物所带来的恐怖。 此前所出现的七彩百灵鸟也拥有着同样的速度,但仍旧能被刀光斩中,而此时的黑影却给人一种灵动诡异的感觉,轨迹极难琢磨,如夜间幽风,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贴着一名侍卫的额头掠过。 下一刻,侍卫额前出现一抹淡淡血痕,随即血痕蔓延,整个人颓然倒地,鲜血自额前渗出,直直死亡之前他依旧茫然无知。 黑影再度在夜空穿梭,鬼魅般飘过营地,每一次出现必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转瞬间又有几名侍卫悄无声息倒下。 “凝!” 以冰凌艰难禁锢巨魔行动的老人不得不兼顾此方战场,随着老人沧桑的声音,夜空刹那温度将至冰点,在空中画出诡异弧线的黑影也难免出现凝滞。 “就是现在!”侍卫首领脸上表情冷漠到极致,死死盯着那抹黑影骤然一刀劈下。 黑影速度大受限制,眼看要被刀锋斩中,却强行在极为狭小的空间内转折,但此时所斩来却并不只是一柄刀,密密麻麻的刀光封锁住它所有的退路。 噗的一声轻微闷响,诡异黑影带着深蓝鲜血跌落在落叶尘埃中。 死了? 不等这个念头尘埃落定,准确来说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地面落叶开始齐齐向上飞舞,带着剧烈愤怒情绪,黑影再度掠向夜空。 于此同时,受它情绪波动,巨魔疯狂冲向前方,将来不及反应的侍卫砸成粉碎。 绯红下的黑影激射如电,轻松穿透一名侍卫的胸腔,在夜空下拖拽出长长的血迹。 压抑的闷哼不时响起,侍卫们开始接连倒下,显得极为稀疏的刀光自然很难再斩中黑影,侍卫们的情绪开始出现压抑的悲壮。 “杀!” 这是最后的声音,此时存活下来的侍卫们带着一往无前的必死决心扑杀向黑影,以鲜血以生命以手中的刀锋去燃烧此生的余晖。 噗的两声轻响,尸体如同撕破的布囊被随意抛下。 同时,侍卫首领脸上一抹猩红几乎贯穿整个黝黑脸庞,鲜血染红了视线,成为夜色下做绚丽的血花。 刀光再不能对黑影构筑有效的狙击,享受着屠杀盛宴的无影鸟终于将目标转向营地正中的老人。 拥有着魔师身份的人类是魔物眼中最为危险的存在也是最为美味的食物,此前屠杀侍卫的所有铺垫都只是为了这一刻。 第二阶段所具备的智力,在这种时刻显露无疑,在某些时候绝不逊色于人类。 满脸平静的老人没有任何情绪,抬起头静静注视着前方,在他所处位置冰凌开始蔓延。 看似漫长的对视,其实不过只是仅仅几眼的时间,黑影再度开始漂浮,披着绯红的月光,染着鲜血的颜色。 撞碎重重冰凌,穿透深寒的夜空。 在这段过程中,坐在原地的老人始终无动于衷,仿佛并不知道死亡的降临。 此时并没有人注意到战场边缘,余小缺与老黑狗悄然潜伏,他右手食指不停摩挲着刀柄,让自己保持极端的冷静。 他在等待。。。 就在黑影飞掠至老人身前的时候,老人轻轻悬在半空中枯瘦手指猛然握紧。 恍如无形掐住了夜空的咽喉。 无影鸟便悬在夜空中如冻结般,丝毫动弹不得。 它那双泛着幽暗的眼珠陷入无尽的惊恐中。 在营地边缘,随之感受到巨大危机的巨魔爆发出剧烈的震怒,狠狠双臂砸下。 山石飞溅,大地震动! 第十二章魔师的悲歌 仿佛是感受到莫大危机,无影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震得四周空气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涟漪。 老人深呼吸口气,原本已经很沧桑的脸庞再度苍白几许,目光冷得如万年不曾被阳光投射的寒冰,将黑影所处的空间似乎都冻结,让它挣扎愈发艰难。 随着他再度摊开手,指尖温度迅速降低,从指尖蔓延而起的冰凌将所处的方丈之地都蒙上一层白霜。 在冰霜触及到之前,黑影终于稍微挣脱禁锢,带着悲鸣试图朝远处逃窜。 老人冰冷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凝重,如果让无影鸟挣脱,那么再想以突如其来的方式将它禁锢这近乎于不可能了! 他发出一声不为人知的轻叹,整个人如同泄气的皮囊开始枯瘦,仿佛被大风一吹都随时可能吹走。 指尖冰凌却刹那如同洪流暴涨,迅速席卷黑影所在位置。 这还不止,老人悄无声息吐出几个字符,枯瘦双手在身前交叉做出手印。 随之夜风都为之凝固,老人再度苍老许多,额头上每道皱纹都显得极为深刻,看上去如同那夕阳西下的暮色,显得极为死气沉沉。 挣扎戛然而止,无影鸟眼睁睁看着冰霜慢慢触及到身躯,却没有办法挣扎,显得极为绝望和痛苦。 老人脸色再没有血色,看起来非常吃力,艰难伸出右手指向无影鸟所在的方向,动作显得格外无力。 眼睁睁看着那只枯瘦手指在瞳孔中放大,黑影却做不出任何阻止对方的举动。 魔师与魔物的交锋看起来极为漫长,可实际上却不过只是呼吸的瞬间。 然而就在此时,在那只手指即将触及到的前一刻,绯红的夜色骤然深红,由冰霜所覆盖的黑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些冰凌开始寸寸碎裂,黑潮的力量再度降临,沐浴着绯红的无影鸟流露出残忍的疯狂,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老人。 只是就在它准备享受挣脱桎梏的自由,准备品尝魔师人类的鲜血时,一柄带着锈迹的长刀悄无声息地砸在黑影上。 无论是时间时机还是角度,余小缺的这一刀都是选得最为合适也最为不可思议。 所带来的成果却也极为斐然。 噗嗤的闷哼声带出深蓝的鲜血,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响,刚刚在黑潮下获得前所未有力量的黑影再度被剥夺了生存的可能。 “春雷”从青涩少年口里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一刀如春雷,乍然暴起! 借着这个短暂的瞬间,老人身形微微前倾,长袍上所覆盖的冰霜传出咔嚓声,他的手掌瞬间按住黑影上。 深红绯月下,老人重新退回原位,如从未动过! 染满鲜血的营地泥泞地上,无影鸟此时终于不再被禁锢,但无论是那突如其来的一刀还是最后老人的一掌,都成为断绝它生命的黑手。 远处见到这一幕的巨魔发出一声不甘绝望的怒吼,如山峦般的身躯开始前奔。 盘溪坐在营地的老人望了一眼那个方向,开始重新抬起手,幸存下来的侍卫们重新握紧长刀开始准备迎接杀戮。 大概是恐惧死亡,大概是满地深蓝猩红太过震撼,被黑潮驱使得疯狂嗜血的巨魔开始出现动摇,它嘶吼着开始倒退,最终朝着黑暗深处逃窜。 这似乎预示着这个噩梦般的深夜终于熬过去了,可却没有人发出惊呼,众人悲哀地注视着那些死不瞑目的同僚,只有浓郁到极致的悲伤。 咳咳!老人捂着嘴轻咳,鲜血从指缝里渗透出来,在这段时间内禁锢黑影远比禁锢巨魔来得艰难,而做到这一切所付出的代价也远比想象中要巨大。 再加上最后的一掌,对他的心神损耗极大,此时看似平静,但实际上已是外强中干,身体变得极为虚弱。 而这场惨胜来得极为不易,若非是最后突如其来的那一刀,更可能会功亏一篑,一旦作为魔师的他失手就意味着整个营地将荡然无存。 好在终于快要到黎明了! 他下意识抬头望向东方的天际,一线光明带着众人的期望穿透黑暗,将夜间的绯红缓缓驱散。 营地这场战斗结束,侍卫们用他们的鲜血与勇气捍卫了荣誉,而他们也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能够幸存的人浑身浴血,活下来的已是极少极少。 老人神情复杂地望向身侧。 在那里的少年警惕注视着黑暗,脸上没有如释重负的情绪,依旧握紧染满深蓝的长刀,冷静且警惕。 因为只有他知道,黑潮不止如此! 骤然间,即将消失在黑暗的巨魔身影无来由停滞,在黑暗里依旧显得极为庞大身影整个撕裂开来。 那些深蓝的鲜血以及躯体如同碎屑般在半空中飞舞,如一幕皮影戏,极为恐怖! 余小缺的双手开始颤抖,那个未知的黑暗里有咀嚼声传来,连刀锋都无法轻易留下痕迹的巨魔就以这种难以想象的方式被撕碎。 “逃!”余小缺转头直直盯着老人,目光锐利:“现在还有机会,再迟就只有死路一条。” 任凭谁都没有勇气面对远胜过第二阶段的未知魔物,逃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是此时此地最为明智的选择。 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话,老人微怔片刻,随即便理解了他言语里的残酷,那头未知的魔物肯定没有办法追捕所有人,而这便意味着落后的人会成为猎物。 短暂的沉默,没有迟疑,老人宣布这个绝望的消息,然后用极为认真的语气望着身侧侍卫首领说道:“自我晋升魔师以来,早就已经想到有朝一日会要葬身于黑潮,今日是最后的选择,护送公主殿下的使命便交付给诸位了,我将留下来为你们争取时间,但最多不过片刻。” 老人叫做吕轻侯,他向着重伤的侍卫们微微拱手,微笑道:“这是属于魔师的荣誉,而你们的荣誉既是护送殿下离开。” 侍卫首领郑重单膝及地行礼,没有说话。 “你非常与众不同,我想以后也将更与众不同!”老人朝着余小缺洒然微笑。 说完这句话后,他没有再开口,直直面对着黑暗。 在中州的历史长河里,是一场血与泪的磅礴书卷,在与魔物的交锋中,无数魔师以鲜血以生命奏响着属于他们的悲歌。 死亡既是他们的荣誉。 第十三章理智与冷静 山林间的腐烂气味在空中蔓延,成群结队的魔虫密密麻麻漂浮在阴暗里,躲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魔物用猩红的目光觊觎着鲜血。 残留着鲜血的白骨,妖艳却夺命的鲜花,穿梭于黑暗发出一阵阵低语的魔蛛。。 一切的一切,将黑潮之下的恐怖清晰呈现在众人眼前。 经历过残酷厮杀的侍卫们开始逐渐适应这种环境,偶然有按捺不住寂寞的魔物展开偷袭,随即便被刀锋斩成碎片。 余小缺冷静地分析着所在位置,再依靠着仅有线索分辨周围是否存在难以匹敌的魔物。 中州的人们看待荣誉高于生命,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更高层次的权贵,在与魔物的厮杀中,总有谱写不完的悲歌。 那位以身断后的魔师,在生命最后阶段,完成属于他的使命。 余小缺从来不是很理解荣誉既是生命这句话,但这并不妨碍他给予那位魔师崇高敬意。 但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他是一个艰难挣扎着生活在这片土地的少年。 他比谁都了解黑潮的恐怖,所以他会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时刻准备应付着未知的到来。 从小艰辛流浪,在莽山刀与血的淬炼,让少年养成一个根深蒂固的认知,比生命更重要的只能是生命。 所以他此生应该是达不到那位魔师的高度。 一个血腥的夜晚结束后,活下来的人望向深山的目光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在沉默前行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开始下意识将视线瞥向那个少年,在他们眼中一个如此冷静甚至冷血的少年比魔物来得都让人畏惧。 然而余小缺此时并没有闲情逸致去理会这些情绪,他蹲下身留下记号,再看着天空分辨出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前行。 阳光穿透不了黑潮,一如他此时的内心一样。 只是如同人们永远拒绝不了上天赐予的礼物一样,黑夜终归是要降临,当那抹绯红再度浮现于夜空,原地休整的众人都同时染上阴霾。 余小缺静静坐在篝火旁,脸上并未有任何的情绪,右手缓缓擦拭着微有锈迹的刀锋。 临时搭建的营地虽然不如以往的坚固,但好在此时所处的峡谷并未有超过二阶的魔物,倒不用担心遭到致命袭击。侍卫首领和拥有战斗力的仅有侍卫在四周警戒,将正中的位置留给公主殿下,即便是现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他们依旧秉持着军人的天赋。 烈酒是治愈创伤的奇药,往伤口上倒满酒水后,再忍着剧烈灼烧般疼痛仰头狠狠灌一口酒,此时的所有痛苦以及煎熬都仿佛清淡几分。 营地里很快就弥漫着让人微醺的酒香,一只酒囊递到余小缺的身前,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他始终保持前所未有的警惕,从黑潮降临到现在始终像是紧绷的弓弦! 倒是老黑狗毫不含糊,在侍卫们不留意的时候偷偷灌了几口烈酒,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潮。 某位借着冷漠以维持骄傲的公主殿下看到这一幕,她眉梢微微蹙了起来,她很清楚在当时这个少年的决断是极为正确,但仍旧在某些时刻将那位从小陪伴她的长老死因归咎于对方的冷血。 这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以至于她到现在也不清楚是该感激还是该怨恨。 静静望着少年的侧脸,那张连日奔波显得乱糟糟脸庞上,有着一双清澈到极致的眼眸。 这让她不止一次内心深处泛起波折,或许是这样的眼眸太过于纯净,拥有着能渗透人心的魔力。 更让她感到不适的是,她总觉得这双眼眸里明显缺少某种情绪,从而显得过于冷漠甚至无情,若是此时危险降临,那么他应该会在第一时间将众人抛弃。 姑楚尊贵的公主殿下会成为被抛弃的累赘,只要想到这里原本骄傲的她应该愤怒,然而现在她却悲哀的发现这样的少年是她仅有的安心之处。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反而有些莫名其妙的羞恼,微微眯眼看着他,语调刻意保持的冷漠。 “黎明的时候,看你的动作第一时间选择了逃,为什么最后又选择留下来?” 这是当时很难注意到的细微动作,现在殿下说出来,自然是用来讽刺你这样家伙的冷血。 “其实,我当时的建议并不只是逃,而是分散逃。” 余小缺认真看着她:“让所有人分散到深林里自生自灭,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持少数几人的生存机会。” 还真是对生命冷漠到了极致,姑苏如云油然感到愤怒,所以她的表情像是结霜,没有再追问下去,大概是这番话让她对少年还更为深刻的感官。 她忽然想起了某些事,眉梢紧蹙,冷冷问道:“按理来说你这样的人不会为云来村落冒这么大风险,这是为什么?” 余小缺微笑着耸肩,目光极为清澈,似乎是在说,殿下还不是一样为了某些事而远走莽山。 姑苏如云直直望着他! 看着远处寂静的黑暗,他笑了笑收回视线,轻轻看着身前飘起的火苗,迟疑了一下问道:“殿下应该知道我从小流浪到莽山,那时候我只剩下一口气,误打误撞到了云来村。。。” 他抬起头,看着火光对面公主殿下的清秀容颜,平静说道:“那时正好是黑潮,云来村落虽然有圣物能遮掩气息,可却阻止不了魔物进入,而由于我的关系,魔物也跟着闯进部落里,后来。。。老族长死了,而那时候还未新任的族长也瘸了一条腿。” 很简单的描述,无论当时还是小孩的余小缺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他总归是给部落带来残酷的鲜血洗礼,而这种情况下,部落依旧选择了包容接纳。 绝对的冷静并不代表绝对的理智! 那么不难理解他的选择,在姑苏如云的眼中,余小缺的那张脸有了些许改观,她蹙起眉梢问道:“为什么你那时候会在黑潮下进山?” 余小缺看着她,平静回答道:“有的时候,不是每件事都能选择的。” 就像人们选择不了命运的赐予。。。 第十四章未知降临 深夜的绯红下,老黑狗传出细微的鼾声,胡乱扭动着身躯将嘴角涎水蹭在少年衣角上。 姑苏如云微微蹙眉,脸上却并未再流露出厌恶的神情,她抬头望着余小缺淡然问道:“离开莽山后,你有什么打算?我可以给你一个不错的前程。” 余小缺仰头望着绯月,关于魔化隐患再度在心中泛起,不免反应有些慢了,微微一怔后试探道:“需要怎样才能成为魔师?” “去尝试着吞噬黑潮,有极小的概率成为魔师。”姑苏如云冷冷看着他,仿佛在质问这算什么问题。 “那还有极大的概率会是什么。。。”这应该是世间统知的常识,但由于身在与世隔绝的云来村落,对于这些事,余小缺实际上并不了解,所以也就让公主殿下误以为他在找茬。 “失败的最大可能,要么死亡要么沦为魔物。”姑苏如云被篝火映照的眼眸里出现些许阴影:“即便是侥幸成功,成为魔师会失去很多很多重要的事物,比如人性。” 原本有些不耐烦的姑苏如云,看着余小缺那双极为专注的眼眸微微蹙眉,随后继续说道:“所以晋升魔师却不是最危险的,每年都会有被黑潮腐朽了灵魂的魔师堕落。” “堕落至魔物,会拥有着远超以往的力量,也会逐渐丧失作为人该有的神智。” “你确定还想要成为魔师?”姑苏如云冷冷看着他,说道:“成为魔师固然是身份高贵,但有所得必先有所失,若你以为这仅仅只是一件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事,那么又何至于不知有多少魔师在痛苦纠结中万念俱焚,选择了自我毁灭。” 余小缺看着她清秀的眉眼,认真说道:“欲先得到必先失去,这我很明白,所以在此恳请公主殿下能够帮获得这样的机会。” 姑苏如云带着毫不掩饰的猜疑情绪看着他,关于魔师她知道的比寻常人要多得多,这也是为何姑楚皇宫里只有少数失去皇权希望的皇子选择这条途径,在拥有着强大力量的同时,所付出的也将是同样的代价。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想不明白这个如此冷静理智的少年为何选择这条并不理智也并不明智的路。 要知道以她姑楚公主的身份,余小缺完全可以换个条件,以达到更为直观的报酬! 余小缺的目光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如同他此前选择所有道路一样。 长时间的沉默,她缓缓抬起头说道:“我会给你个机会,但也只是这样。” 说完这句话,她便失去了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趣,转身望着远处的黑暗,双手抱着膝盖卷缩着身形,眼眶不知何时渐渐湿润了起来,此时的深夜营地一片沉寂,经历过血与泪的侍卫们由于疲倦而沉沉睡去,绯红将营地披上一层血色的凝霜。 如那未曾干涸的鲜血。 余小缺有些惊讶于公主殿下不经意间流露的脆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才发现她所注视的方向,是曾经的来路,在那个方向的黎明前夕,有个老人做出了最后的诀别。 黑色的深夜,很快只余下绯红的月光游移于篝火的焰火下。 夜风飘荡,带着催人入眠温度,让人迷离。 蓦然地,余小缺寒毛耸立。 他感觉到黑暗里,在那些看不见的阴影深处,有无数的眼睛在缓缓注视着自己。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立即握紧长刀,但这却并不能给他带来些许安全感,那些注视如寒气从脊椎往上延伸。 “有问题!”老黑狗从梦中惊醒过来,开口提醒道。 余小缺表情不变,目光扫视着四周黑暗。 杀意!注视的目光里毫不掩饰这种情绪。 “既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袭击,那么应该是有某些顾虑,现在我们能做只有等!”老黑狗神情凝重。 余小缺忍着那种被注视被窥探的感觉,带着源自内心深处的毛骨悚然感,缓缓摩挲着刀锋。 这样持续了很久,黑暗里悄然泛起深蓝的焰火,将原本绯红的空间渲染得格外诡异奇幻。 几位负责警戒的侍卫无声无息栽倒,带着困倦到极致疲倦深陷入梦境里。 黑暗里有个绰约可见的阴影浮现。 看到这一幕的第一眼,余小缺就有种莫名的悚然。 闪烁着艳蓝的焰火漂浮起来,即便是篝火都给染上一层淡蓝的颜色。 “来了!”余小缺深感到紧张,但精神却是随着那些蓝色焰火开始恍惚。 “不要恍神!”老黑狗的沙哑嗓音听着近在咫尺却如漂浮在那无尽的虚空里。 这时候,蓝色焰火摇曳了几下,一股清幽迷人的香气弥漫在夜空下,让他整个心灵迅速平和。 余小缺眼前的焰火摇晃得更加厉害,看见黑暗的那抹身影闪烁着诡异的绯红光泽,由模糊变得开始清晰,却在他即将看清楚前骤然又幻化做无数重影。 深蓝的开始更蓝,绯红的开始更红,色彩混在如一幕奇幻的彩绘,迷离而朦胧,而周围却是黑白交织的背景。 这跟魔化的感觉很类似!余小缺手指抹过刀锋,在刺痛的刺激下从迷幻中骤然清醒。 就在这时,他视线被幽暗深处一双血红的眼眸吸引了。 四目相视,在余小缺周围模糊的风景开始不断变换着色彩和形状,对方试图再度让他陷入迷离中。 “门” “门。。。” 一阵空灵的嗓音徘徊中,虚幻的影像开始平息,属于深林的凉意重新降临。 艳蓝消失,绯红的重新涌入视线。 所有的颜色都恢复正常,模糊迷乱的感觉不在呈现,余小缺眯眼望着掌心被刀锋割破的伤口,一切都如同一场旧梦,但“门”是什么? “它走了!”老黑狗从黑暗中回来,摇着头再次开口:“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能够轻而易举的迷惑的所有人,比你我想象的要厉害得多,但为什么突然架到又突然离开。” 老黑狗极富人性化地右爪托着下巴显得很迷惑,当听到身侧传来一阵梦醒哈欠声时,立马回复原本身份! “喵!” “错了,汪汪汪!” 第十五章黑甲 一场如梦如幻的接触,看似只是几个短暂的瞬间,如漂浮的青烟在夜空里转瞬既被清风吹散,但由此衍生出来的疑问却是很多,仔细想来即便余小缺用刀锋割破手掌,以剧痛刺激着自己保持清醒,也应该不会成为未知魔物退缩的关键缘由。 在黑潮这种极端的环境里,受黑潮驱使而变得嗜血疯狂的魔物惯常情况下,即便是深知危险也绝不会轻易退避,那么会是什么。。。 由于四周的侍卫们还陷入沉睡里,所以余小缺下意识将目光注视向那位公主殿下,用黑暗掩饰着脆弱的她,保持着初醒的迷茫,他们很自然地对视,透过篝火的微光。。。 不知过了多久,当夜色逐渐深沉,绯红的月光深处,隐隐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余小缺和姑苏如云同时转头,然后迅速唤醒身边的侍卫,一名身形矫健的侍卫拖着长刀悄然摸过去,目光透过幽暗的深林,片刻后抬起右手,向同伴示意黑暗里来者众多。 有过昨夜的前车之鉴,即便是再鲜血淋漓的现实似乎都变得容易接受得多,火堆燃起的火光在夜空里泛起一阵涟漪般的气浪,侍卫们艰难爬起身,无论身受何等程度的伤势,此时都不能成为理由,他们取出残留着深蓝血迹的长刀,冷冷凝视着黑暗,在迎接也在等待着属于他们的宿命。 让未知魔物退走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火焰的温度被夜风卷起,在绯红的月光里杀出数十身披黑甲的身影,极厚的黑色重甲,构筑成夜幕下的黑色洪流,这般狂速奔跑,脚步声震动得落叶尘埃齐齐颤动,也震散了夏末的炎热温度。 他们沉默得如来自深渊的死神,却成为所有人兴奋雀跃的根源。 姑楚帝国最为精锐的黑甲。 披上这种重甲的士卒必须以黑潮淬炼肉身强悍程度,即便最终不能成为魔师但也相差很少。 在战场上一旦形成有效的冲锋,天下难觅对手,就连强大的魔师都无法应对,这也是姑楚帝国为何能成为中州十六国中最强大存在的仰仗。 直至火光映照在黑甲上,这才有人发现披上绯红的黑甲上不知染了多少深蓝的血迹,明显行走在黑潮下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最前方,被厚重铠甲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魁梧黑甲下,有个沙哑的嗓音响起:“殿下何在?” 余小缺转头看了眼火光对面的公主殿下,看到她静静站起身,从这一刻开始,那个在黑暗下感伤的少女便不复存在。 夜风吹散干了她眼角的湿润。 她依旧是骄傲的公主殿下。 姑苏如云看着如墨的黑甲,看着那些经历过浴血厮杀才赶至此地的士卒们,轻轻抬起头,平静说道:“我在。” “末将申屠救援来迟,还请殿下恕罪。”黑甲齐刷刷跪下! “还不快快起来,让父皇知道又得责怪我了!”公主殿下很平静却也很喜悦,她穿行茫茫莽山,行走过无数杀戮的黑潮,最终的目的并不是姑楚西北边境的国土,而是这些黑甲。 将头盔摘下的黑甲将领有着绝对坚毅的脸庞,他环顾着四周凄凄惨惨的侍卫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没有看到那位理该守护着公主殿下的老人,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流露出冰冷的情绪。 他这份情绪自然并不是刻意针对谁,实际情况是,这位在边境经历着战火洗礼的将领,从出现到此时除去对公主殿下有过些许的情绪波动,其余任何时候都冷漠如黑铁,即便是在当年与邻国的战场上,以百骑黑甲冲杀敌国十万精锐时,也同样如此。 这份冷漠既是钢铁意志的呈现,也是无数次生死的淬炼。 将军的冷酷,公主的骄傲在某种程度上是姑楚帝国强悍的影射。 姑苏如云缓缓与火光对面的少年交错而过,她徒然生出莫名的情绪,随即隐藏得极好,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很多时候,这位殿下也并不知道这些情绪的缘由,或许只是某个瞬间。。。少年如猛虎的守在她身边。 但这些情绪终究将不复存在。 黑暗很快就将她的身影笼罩,独留在篝火旁的余小缺摇头笑了笑,望向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还是昨夜那个感伤的少女更来得好看些。 在黎明来临后的营地里,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留下大部分黑甲镇守营地后,那位将领带领余下黑甲深入山林,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屠戮魔物,而是为了那些昨夜死在深山的同伴遗体,即便是只剩下残躯,但也不能抛尸荒野。 他们既然得到与死亡相对称的荣誉,那么理所当然也该得到厚葬。 直等到正午时分,队伍重新归来,黑潮相比起前些时日散了许多,透过黑潮映射下来的阳光下,破天荒保留着遗体的老人,身躯有了腐朽崩坏的征兆。 只可惜他此时的模样再谈不上平静,无数细微的血珠干涸凝结在脸上,青色长袍被血水渗透,看起来显得极为惨烈。 申屠看着老人的遗体,低声赞叹道:“你最后的选择,无愧于魔师的尊贵!” 略有沉默,他蹲下身,将老人遗体放置平坦,平静说道:“姑楚的魔师我认识的不多,但唯独认识你,没有想到最后却要替你收尸。”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站起身用极为认真的语气说道:“自我晋升至黑甲以来,便一直对魔师有些不小的误解,在我看来掺杂着个人情绪的力量固然强大,却难免会陷入自我中,今日你却为我上了一课。” 申屠向着老人拱手一礼:“希望你的灵魂能走出这扇门。” 片刻后,申屠挥了挥手,准备将这位魔师火葬,姑苏如云还想说些什么,申屠轻声说了一句魔化,听到这两个字,她面色微变,再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望向老人的遗体流露着悲伤。 以死换得荣誉的魔师应该得到最尊,但无论是崩坏腐朽的征兆,还是历史带来的经验,拥有着魔力的魔师即便是死后,残留在身体里的黑潮气息依旧不会消散。 这会在他死后的某个时刻爆发,从而屠魔者成为恶魔。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