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把新娘偷偷藏好》 第一章 一七九四年的六月,正是英国玫瑰盛开、绿草如茵的大好时节。 碧安在二楼卧房里试穿一件软棉及地衣裳,准备到公园散散心。她站在镜子前,左右审视自己高姚丰腴的身材,内心则暗自埋怨法国大革命带给时装界的摧毁。现在法国上流阶层已经不再流行丝、缎等华贵的衣服了,反而以平民化为号召,这实在是法国革命最令人痛心的地方。她望着镜子中优美的身影,不禁为许许多多比她更不幸的女人感到悲哀。 她身上这件浅蓝色衣服相当合身。低凹的领口衬托出她雪白丰满的胸口;高腰处的宽边缎带勾勒出她迷人的身段;直泻而下的裙身与荷叶边裙摆,更增添她妩媚的丰采。她的金发往后梳去,绑了一条发带,耀显出她圆型脸蛋,浅蓝色眼眸与粉红色小嘴。而每当她微笑时,左颊便现出一个小酒窝,更不知羡煞多少女孩。她满意地往梳妆枱走去。 她的卧室处处都装点着粉红色的薄纱。她喜欢置身这种淡雅柔和的色彩中,也喜欢一切细致而罗曼蒂克的东西。她打开梳妆枱里的一大盒巧克力,开始一颗颗往嘴里送。直到第四颗巧克力也溶化在她小嘴中时,妮可才徐徐走了进来。 碧安冷眼看着妮可将散置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内心则又痛恨起妮可优雅从容的一举一动来。她是三个月前亲自到东岸小港的难民船上把妮可挑回家当她的随身女佣。此举固然是因为她父亲缩减开支后父女大吵一架后的结果,但又何尝不是她加惠法国难民的慈善心态?否则像妮可这种又没有钱、又没有亲戚、又没有职业的法国难民又将何去何从? 当时她第一眼看到妮可便已中意了。妮可身材小巧,一头黑发罩在一顶草帽下,整张脸只有一对棕色的大眼睛值得一看。其实,在当时一船难民中,比妮可更顺眼的人并不是没有。但是妮可眼眸中悲哀而毫无生趣的眼神使她毫不犹豫便选中了妮可!因为她知道,像妮可这种人一定会对她的慷既心存感激,乃至五体投地。 而今,三个月下来,她虽然对于妮可的能干勤奋无法挑剔,但是妮可举手抬足间自然流露的风度却让她大为嫉恨。多么荒谬!她不禁望望镜子中的自己。每个人都说她有贵族皇家气派,她何必去嫉妒妮可呢?她把发带扯掉,渲泄着内心无名之火。 “我不喜欢你今天早上帮我弄的头发!”她批评着,又捡了一颗巧克力,放入嘴中。 妮可默默走到梳妆枱,拿起梳子重新替碧安整理头发,“你还没有拆开艾先生的来信呢!”她的声音甜美沉静,没有法国腔,只是每个字都太字正腔圆丁一些。 碧安不屑地挥一下手,“我知道他写什么。还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去美国,什么时候嫁给他等等。” 妮可仔细地卷着头发,“那你怎么不订一个日期呢?我知道你很喜欢结婚的。” 碧安轻轻哼了一声,“你是法国人,你不会懂得我们英国人的心理。艾克雷是美国人!我是堂堂英国名门闺秀。我怎么可能嫁给那些粗鄙的美国人?” 妮可再度小心地将发带绑好,“那我就不懂了!你不是已经和他订婚丁吗?” 碧安又拿了一颗巧克力,“订过婚又怎么样?又不是结婚,我告诉你,我想结婚是因为我住腻了这个鸽子笼!”她忿忿地指一下她的卧房,“不过,我要嫁的男人可绝对不是艾克雷!我听说殖民地有些人也还可以,像杰斐逊等等;不过艾克雷就差远了!你知道,艾克雷是种棉花的呢!想想看,一个又粗野又肮脏的美国农人!岂不恶心!” 妮可把最后一条发鬈卷好,“但是你还是接受了他的求婚!” “当然啦!女孩子多订两次婚,别人反而对她更感兴趣。再说,如果我碰到我不喜欢的男人,我可以拿订婚当护身符;如果碰到我喜欢的男人,我也可以说我正考虑解除婚约!何乐而不为?” 妮可又开始俯身去捡糖果纸。她知道她不应该多话的,但是她仍然忍不住问了一句,“那艾先生怎么办?” 碧安走到衣橱旁,掀开了三条披肩,才终于选中了一条围巾,“管他!谁教他要向我求婚的?他穿了那么高的马靴,又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是被他吓到的。再说,他才认识我两天就跟我求婚,还要我跟他到美国去!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侮辱人的事?我才不干呢!” 妮可别开脸,不让碧安看到她眼睛内流露出的思想和感觉。她来梅家三个月,原本一直像行尸走肉一般,根本没有留意碧安唠叨些什么;直到几个礼拜前她才逐渐从极度悲哀中恢复了一些,也开始接受碧安对于法国人和美国人无穷无尽的侮辱。她竭力隐忍着不让碧安知道她内心的愠怒与不齿,因为她已经快要离开梅家,另辟天地了。 她是三个礼拜前,替碧安拿衣服去修改时,无意间发现她的表姊也逃到了英国,而且开了一小家裁缝店。她表姊建议她合伙经营,而她也立即接受了,并答应在短期内筹出一笔资金来。她逃到英国时曾经在衣服内收藏了一条金项链与三块翡翠,卖得一小笔钱后;她又从她表姊处拿了一些手工,乘着半夜时分偷偷挑灯夜战。目前她的积蓄已经差不多,过些日子便可以不再接受梅家的救济了。 “你快一点好不好?”碧安不耐烦地催促道,“我看你们法国人大概就是像你这么懒,所以国内才那么乱!” 妮可直起背脊,昂起下巴。还剩几个礼拜她就可以自由了!忍耐吧! 妮可跟着碧安走到马车房,开始她九九藏书们每天下午例行的兜风。碧安很喜欢乘坐小巧精致的双人马车,驰骋在原是属于她祖先的苍翠公园间。由于掠夺她祖产的暴发户从来未干涉过她的举动,所以她也乐得沉醉在她君临天下似的白日梦中。 妮可并不介意充当碧安的车夫,因为只有在她手握缰绳,触目皆是一片阳光与绿树时,她才会自然而然地忘却法国革命带给她的重创。 “妮可!”碧安叱责道,“你能不能像淑女一样?不要丢我的脸?看你坦胸露背的样子已经够难受了,你还赶那么快!你想飞啊?” 妮可将手中缰绳收紧了一些,又把披肩围好。不过仍然将帽子留在座位间,拒绝戴上。 林阴间忽隐忽现的阳光是那般可爱,她要尽情吸收。 正当她俩享受着四周的静寂时,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纷扰的马蹄声。妮可往后看去,发现四个衣衫褴褛的彪形大汉骑着四匹骏马冲着她们急驰而来,基于一种在法国逃亡的自卫本能,妮可立即放松马缰,开始放马奔驰。 碧安措手不及,撞在椅背上,先是呻吟出声,随即对着妮可尖叫,“你要死啦?你想干什么?谋财害命啊?” 妮可没有理会她的抗议,只是回头瞄了一眼身后加快速度的四个强盗模样的来人。她们身处公园中央,距离住家极远。即使放声尖叫,也不会有人听到她们的声音。 碧安紧紧抓着手中的小洋伞,勉强回头顺着妮可的视线望去。当她发觉后面跟着四名污秽丑陋的男人,而且显然意图追上她们时,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你就不能赶快一点吗?”她尖声高叫,两手也握住了马车。 妮可镇定地紧握着马缰,未曾表现出一丝慌乱的神情。不过正当她得心应手之际,一颗子弹呼啸而过,差点射中了马首。拖车的灰马立即惊吓地直立起来,两只前脚在空中乱踢;马车也骤然停了下来差点翻覆。碧安害怕得两手捂脸、尖声大嚷;妮可则用力扣紧马缰,嘴巴里则命令着,“静下来,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正当妮可终于把马安抚下来时,后面四名大汉已经将马车围在中间。 “你对于马满有两下子的嘛!小姐!”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露出钦佩的神隋。 “而且身材小巧玲珑!嘿,我来负责带她!”另一个年轻一些的露出了色迷迷的样子,而且企图逼上前去。 “等一等!”一个身穿条纹衬衫,显然首领模样的凶汉发话了,“我们怎么知道是她?另外那个呢?”他指着缩在马车一角,面色惨白的碧安。 “我觉得就是她,”满脸胡须的大汉用下巴指指镇定如山的妮可,“她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 “你们那一个是梅碧安?”首领模样的凶汉直截了当地问道。 妮可顿然有了概念,原来是绑人勒索。不过梅家已经败了,梅家主人如何筹得出赎金呢? “是她!”碧安猛然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正在苦思对策的妮可,“她是我们家小姐,我是替她工作的.” “我说得不错吧!”满脸胡须的大汉自得地一笑,“这女孩子讲起话来就不像有教养的贵族千金!” 碧安虽然气愤这四个丑陋的大汉认不出她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不过她却很得意自己的急智使得妮可做了代罪羔羊。反观妮可,虽然很震惊碧安会陷害她,但是她却没有否认。她知道碧安才是有危险的,而她只要事后证明她是毫无分文的法国难民,那么这班人也拿她无可奈何,一定会释放她的。 “好吧,小姐,就请你跟我们走吧!”早就在旁跃跃欲试的年轻汉子立即上前把妮可抱在自己前面,共同骑着膝下栗色骏马。 “这下便宜你了,小子。”在旁默默不言的第四位大汉终于开口道,“这女娃儿长得真不赖,难怪他要我们带她回去了。” “走吧!”首领模样的凶汉率先反过马头,往回路奔驰而去;其它三名大汉也随之而去。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碧安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中一松。不过当她发觉自己被摒弃在公园一角,而她又不会驾马车时,她不禁破口大骂,都是妮可搞的鬼,害她必须徒步回家!她一面诅咒、一面爬下马车。她穿着不良于行的薄底鞋一拐一拐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当她气喘吁吁,面无人色的回到家时,她只记得往床上一躺,其它什么事都顾不得了!晚餐后她突然想起中午的事,而告诉她父亲时,梅爵士已昏昏欲睡,只随便应了一声明天去报警便将整件事搁置下来了。 妮可环视着她置身的客店小房间,内心筹思着应该如何脱身才好。她知道此处距离梅家不算太远,如果她太早揭发她真正身分的话,这班绑匪说不定还会去拦截碧安。她知道梅爵士会去报警,不过在警方搜救她以前,她准备趁夜间逃脱,省得节外生枝。 正当她从房间小窗探测逃亡方式时,四个绑匪随着一名女侍进来了,那名女侍手中还端着一杯可可和晚餐,香味四溢,使得妮可想起她已经许久未进食了。在绑匪环绕品评下,她镇静自若地喝光可可,并稍稍吃了几口晚餐。不过不知道是否身心俱疲的关系,她突然觉得疲倦不已胃口尽失。模糊间,她推开了晚餐;下一秒钟,她便人事不知地晕倒在地。 在接下来一整夜的时间里,她完全丧失了记忆。她一个梦接一个梦——梦到了她在法国古堡的家,也梦到了她和祖父在磨坊苦中作乐的时光。正当她宛如躺在吊床上,摇摇晃晃地颇感悠哉游哉时,她懒懒地张开眼睛,慢慢回到了现实世界。 “你终于醒啦?我就知道那些水手喂你吃太多鸦片了!这些男人,真是什么事都不会办。来,我刚刚替你煮了一点咖啡,赶快喝一点吧!” 妮可望着身旁一位面容慈祥的中年妇人,并在她的扶助下坐了起来,一口一口地喝着热腾腾的咖啡,她发觉自己身处一间狭窄的卧室中,四周摆设也十分简陋。 “这里是那里?你是谁?”她终于皱着眉,不解地问道。 “你还有点昏昏沉沉的,对不对?我是珍妮,是艾先生派我来沿途照顾你的。” “艾先生?”妮可觉得这三个字有点耳熟,但却想不透自己怎么会和一个艾先生扯上关系的? “他们真是喂你太多鸦片了。艾克雷,记得了吗?”珍妮把空杯子拿开,又斟满一杯咖啡,“你们前不久才订婚的,不是吗?” 妮可突然记起了一切,“很抱歉,我不是梅碧安,我也不是艾先生的未婚妻。” “什么?”珍妮大吃一惊,并立即坐到妮可床缘,“小姐,你最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妮可立即将她被误捉的始末情形述说了一遍,“所以,他们知道从我身上弄不到一毛钱时,他们就会放人了。” 珍妮一句话也不答,面色一片凝重。 “他们不会放我吗?”妮可开始觉得事态严重起来。 “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珍妮缓缓说道,“我们已经出航十二个小时,正坐在船上,驶往美国呢!” 妮可在震惊之余,立即环视左右。果真,她们寄身的小房间竟是一间船舱,难怪她始终觉得摇摇晃晃、昏头昏脑的,“为什么有人要绑架……嗯,碧安到美国?” 珍妮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皮质信封交给了她,“你看看信,你就会明白了。” 妮可困惑地接过信封,并抽出两张字体苍劲有力的信纸。 我最亲爱的碧安: 我希望当你见到这封信时,珍妮已经将事情原委详细告诉你了;我也希望你能够原谅我这种非传统方式绑架新娘的做法。我知道你是一个仁慈而尽责的女儿,我也知道你很担心你父亲的健康情形。不过我已经忍无可忍,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挑选了一艘邮船去接你,因为邮船是目前横渡大西洋最快的船只。我也特别派珍妮选购了航行期间你们需要的食粮和你重新置装所必要的布料。希望你在珍妮的陪伴下,一路顺利地来到我身旁。 为了防止意外情形阻扰我俩婚事,我已经指派船长尽快找人代理,替我俩完成正式结婚手续。如此,即使你被半途截回,你永远是我的妻子了。我知道此举未免专断无理,但是你必须原谅我。因为我是出于对你的一片爱意才如此肆无忌惮。 当我俩再次见面时,你便是我最亲爱的妻子了。我引颈以待,不胜企盼。 爱你的克雷 妮可握着信纸,彷佛偷看了一封她不该看的情书。她露出一丝浅笑,觉得这整件事都十分罗曼蒂克。如果有人真的为爱她而绑架她,她是不会太介意的,“他看起来人好像不错,我真嫉妒碧安。不过,我很好奇,他一直是这么……莽撞吗?” “克雷啊?”珍妮露出疼爱的笑容,“他岂止莽撞,他简直固执得像一头驴子。我告诉他做这事会出差错,他还笑我,等回到美国后,换我要笑他了。”珍妮审视着盈盈微笑的妮可,第一次发觉她面前坐着一个美女,“不过,看你这样子,克雷好像因祸得福了。”她毫不客气地盯着妮可猛瞧。她发觉妮可的大眼睛虽然非常动人,但是她丰软而鲜艳的嘴唇更是令人着迷。 妮可两颊微红地别过脸去,“我想去找船长,把事情澄清一下,不然船就离英国越来越远了。” “我也希望船长能听你的话,送你回去。不过,我对于这艘船上的水手没有什么好印象,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珍妮警告道。 妮可不像珍妮那么悲观,她总觉得抓错人对于这些水手无利可图,所以他们非得回航去找真正的梅碧安不可。不过当她在一双双色迷迷的眼睛凝视下走进船长室时,她的信心开始动摇了,而当她看到坐在船长室一角胡须未刮衣衫不整,一手还握着一瓶酒的船长时,她内心更是一沉。 “请问你是船长吗?”妮可鼓起勇气往前走去。 “是啊。” “我能坐下来吗?我有件事想向你解释一下。” 船长用酒瓶指着桌旁一张椅子,妮可立刻坐了下来。 妮可言简意赅地将她被误捉的情形说了一遍,并且用恳求的眼光望着船长,“你的船什么时候可以开回英国?” “我不回英国。” “你不回去,那我怎么办?你不知道,艾先生。。” “我只知道艾先生要我们替他绑架一个女孩带回美国。”船长打断了她的话,“他还说你可能会反抗,不肯举行结婚仪式。不过他已经交代我,叫我照办了。” 妮可惊惶地站了起来,“结婚,你,你……”她勉强镇静下来,“艾先生要娶的人是梅碧安,不是我。我是古妮可,你们弄错人了。” “如果我们真弄错人,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本来想说的,但是我怕你的手下会再去抓碧安。” “那你是说,另外一个指认你是碧安的女人,才是真的碧安吗?” “是的。她指认我是不得已的,她知道我不会有危险!” “胡说八道!你要我相信你闭嘴不说,是保护一个陷害你的母狗吗?抱歉,我不相信,我没有这么笨。” 妮可一时间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说服船长。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研究的。” 船长待妮可怏怏走出船长室后,立即召来他的大副,共商对策。 “艾克雷威胁我们如果不把他妻子带到美国的话,他就要揭发我们并吞烟草的事。我们已经骑虎难下了!”大副无奈地提醒船长。 船长沉吟着喝了一口酒,“他要妻子,我们就给他弄个妻子,明天我们就举行结婚典礼。” “那如果这女人说的是真话,艾克雷发现他娶错人了,那我们该怎么办?”大副问道。 “简单!我准备先拿钱,再让他们见面,而且一拿到钱就离开维琴尼亚。管他这个女的是不是梅碧安。” “妙极了!不过,这女的不肯结婚,我们该怎么办?” 船长把酒杯递给大副,“我倒有几个办法,她会乖乖听话的。” 妮可沮丧地回到船舱,将船长不肯回航的事告诉了珍妮。珍妮并不感到意外,但是仍然安慰了妮可半天,“至少我们两个可以结伴到美国去。美国是个好地方,值得一游的。” “是啊!”妮可勉强笑了一下。她感到前途黯淡,一切坎坷。因为等到她从美国再回英国,她表姊一定和别人合伙了;而她辛辛苦苦存的钱也一定泡汤了。 珍妮看到妮可强颜欢笑的神情,内心颇为过意不去,也为自己未能劝阻主人胡作非为感到愧疚,“你饿不饿?”她走到墙边,打开一只木箱。 “本来不饿。不过你一问起,我又觉得很饿了!”妮可走到珍妮身边,往木箱内望去。 只见木箱内储放了一堆干粮与食品。她又掀开另一只木箱,发现其中放着咸鱼和咸肉;至于第三只木箱则放置着麦片、马铃薯、面粉、饼干、香料,还有一大堆柠檬和莱姆果。 “克雷嘱咐船长买了几只小鸡,所以我们还有新鲜鸡汤可以喝,”珍妮骄傲地报告道。 妮可盯着一大堆食品,几乎不敢置信,“艾先生实在是个体贴的男人。我开始希望他是我的未婚夫了。” 珍妮也和妮可有同感。她原本以为会和一个势利无比、高高在上的贵族千金同行,没有料到却遇见了温柔体贴、讨人喜爱的法国佳丽。她兴致匆匆地开始准备晚餐,晚餐后并和妮可通力合作,用海水洗了一个.99lib?痛痛快快的澡。妮可在珍妮的呵护下,暂时忘掉了她面临的困境,也出乎意料之外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正当珍妮替妮可梳好一个流行的发髻时,舱门突然被冲开了,走进来一个绑架妮可的大胡子,“船长要见你,小姐。” 妮可第一个反应是兴奋,因为她猜想船长一定相信她不是梅碧安,而准备送她回英国了。不过当她生气勃勃地踏入船长室时,她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只见船长、大副,和一个她没有见过的陌生人正齐集在船长室,而且显然在等某件事。 “来,我替你介绍一下。”船长首先开口道,“这位是船医,你还没有见过的,这位是我的大副法兰,我猜你昨天可能碰见过的。” 妮可突然有种第六感,彷佛正面临劫难。而她的眼眸内也立即反映出她内心的恐惧。 “别怕啊!”法兰露出馋猫逗弄老鼠的神情,“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就是你的代理新郎呢。” 妮可明白了,“我不是梅碧安!艾先生要娶的对象不是我。他不会要我的。” 法兰露出色迷迷的眼神,“谁说的?我倒觉得没有一个男人会不要你这样的女人的!” 船医似乎是三个人当中比较仁慈的。他望着妮可温柔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身分证明,小姐?” 妮可退后一步,摇了摇头。在逃难期间,为了保命,她的身分证明早已被毁了,“我是古妮可,是法国难民,暂时和梅碧安住在一起的。你们弄错人了。” 船长不耐烦地回答,“其实你是谁并不重要。按照合约,我只要带艾克雷夫人回美国就可以了。所以我决定替你主持婚礼,让你成为名正言顺的艾夫人。” 妮可知道和这些人讲道理是讲不通了。她挺起背脊,傲然抗拒道,“我不结婚!你们别想逼我!” 船长向大副点了一个头,法兰立即窜到妮可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肩头,“你的小嘴唇早就逗得我心痒痒的。”法兰喃喃说着,把妮可往怀里一带,嘴巴也压了上去。 妮可出身贵族世家,从来没有人粗鲁的对待过她,即使逃难期间,寄居梅家期间,也没有人敢对她动手动脚。因此法兰出其不意的袭击她时,她整个人都楞住了。不过当法兰刺鼻的体臭和猥亵的亲吻侵入她意识时,她不禁狂乱地挣扎起来,“放开我!” “我还没有过瘾呢!”法兰咕哝着,重重在妮可诱人的颈旁咬了一下,一只脏手也滑在妮可胸前,猛地撕开了妮可胸前的衣服。妮可尖叫一声,雪白的胸脯立即呈现在众人面前。 法兰贪婪地用手握住了她乳房,大拇指也毫不留情地抚摸她的乳尖。 “求求你,放开我!”妮可呻吟着、挣扎着,胃内也传来一阵阵欲呕的感觉。 “好,够了!”船长命令道。 法兰意犹未尽,因此并没有立即放开妮可,“我希望你不要嫁给姓艾的!”他低语着,又猛吸了几口妮可芳香的气息,才缓缓放开了妮可。 妮可紧握着胸前的衣服、无力地倒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她觉得自己全身都被玷污了,她用力用手指擦着嘴唇,但就是擦不去污秽的感觉。 “你应该知道了吧?如果你不好好结婚的话,这就是你要面临的命运。因为你既然没有艾夫人的身分,你就是一个偷渡者,而偷渡是必须付出代价的,”船长两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分析道。 妮可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放声大哭。 “是啊,小姐。”法兰帮腔道,“偷渡的人如果是个男的,那么他就要做苦工,如果是女的,嘿嘿……”他用手摸摸妮可迷人的嘴唇,“船长可以先从你身上找乐子,以后就轮到我了。” 妮可别开脸,觉得宛如落入了禽兽世界。她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整个婚礼的,她只记得她一意坚持她是古妮可,不是梅碧安,因此在签字时她也坚持签了她的本名。她觉得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她父母给她的姓名,不愿放弃她唯一引以为傲的财产。 当船医好心地送她回船舱,看到她忧凄的表情时,不禁低声安慰道,“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我知道你不是梅碧安,但是结了婚比不结婚好。反正这种在胁迫情形下举行的婚礼,99lib?等你到美国就可以诉请无效了。不过,有件事我要劝你的。由于到美国还有很长一段期间,为了安全起见,你最好不要走出船舱,不要让那些水手打你的主意。记得吗?” 妮可点点头,第一次觉得回到了人的世界。 “还有,笑一笑吧!事情不算太坏。美国是个美丽的国家,说不定你一去就不想回英国了呢!” 妮可勉强笑了一下,“谢谢你!” 当妮可跨进船舱时,船医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调头离去。他内心觉得艾克雷如果真的懊悔娶到像妮可这个外柔内刚的小女人,那么艾克雷可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珍妮匆匆上前迎接妮可,但当她看到妮可狼狈的模样,她不禁尖叫起来,“你的衣服怎么了?他们欺负你啦?” 妮可直接走到床边,往上面一躺,并且用手臂掩住了眼睛。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珍妮,这么龊龌的事,她如何启齿? 珍妮突然发觉妮可手指上多了一枚金戒指,心中已经大致了然了。她握住妮可左手,默默看着闪闪发亮的结婚戒指,“这枚戒指是我陪克雷去买的。” 妮可望着不应该属于她的戒指,觉得自己宛如被套上了一层枷锁。她神情沮丧,内心沉重无比。 珍妮抬起眼,看到妮可脖子上的瘀血咬痕,她更清楚妮可是受到侮辱和胁迫才戴上这枚戒指的。她不禁破口大骂,“都是克雷那混蛋惹的祸!真气死我了!教他不要干这种事,他偏不听劝!好啦!现在害你无辜受到那批恶魔的侮辱!还嫁给一个从没有见过的混蛋!” “珍妮!别气了!事情不像你所想得那么糟。刚刚船医告诉我,等我到美国以后,可以申请注销的!” “哼!”珍妮仍然气愤克雷的愚蠢固执害得妮可平白受辱,“等我回去以后,我会狠狠教训克雷一顿,要他向你赔罪。我会要他赔偿你来回大西洋所浪费的时间,还赔偿你存了半天,准备开裁缝店的钱。啊!……”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原本的怒气也刹那间消失殆尽。 妮可诧异地坐起,“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对吗?” “我突然想起一个主意,可以教艾克雷现在就付出一部分代价!”珍妮兴奋地走到墙边,解开几只捆在墙上的木柜,“我来以前,克雷交给我一袋金子,要我替他太太选购上好的衣料当嫁妆,还要我趁旅途无聊的时候帮着她缝制衣服。嘿嘿,我们可以忙上一忙。” “那怎么行!”妮可立刻提出抗议,“这些衣料是给梅碧安做衣服的,我的身材和她相差太多了……” “我才不打算替我不认识的人做衣服呢!克雷要我替他妻子做,而你正好就是他妻子。”珍妮奋力解开绳结。 “我不要!这藏书网样做是不对的。”妮可立即推拒道。 珍妮从身上摸出一只钥匙,“我不是为你才这样做的,我是要藉此提出抗议。克雷那家伙太独断独行了!维琴尼亚州,哪一个女人不是盯着他不放的?他偏偏要差人到英国去绑架一个新娘!而且依我看,人家根本就不想要他!”她俯身打开木柜,并小心地掀起了盖子。 妮可忍不住好奇心驱使,走到珍妮身边往内望去。当她看到木柜里摆满了各种花色的丝料时,她不禁睁大了眼睛。她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真丝料了,尤其这种上好丝料,她更是见都没有见过。 “在我们美国,人人都是平等的。只要你有钱,你尽可以穿好的、戴好的。”珍妮抽出一件宝蓝色丝料斜披在妮可肩头,并松松地绕在妮可腰际,“喏,你觉得怎么样?” 妮可拿起料子、迎着光线砍赏了半天,然后用面颊喜爱地摩擦着。真丝料实在是女人的宝贝,那么柔滑细腻,令人爱不释手。 珍妮又打开了另一个装满缎带、饰带,花边和钮扣等等东西的衣柜,“你看,这条饰带正好可以配这块料子,”她把一条深蓝色的饰带往妮可腰上一扎。 正当妮可欣赏着腰际的饰带时,珍妮又打开另一个木柜,“要不要披肩啊,小姐?”妮可才抬起头,珍妮已经抽出了好几条各式质料的精美披肩往妮可身上一放。 珍妮一柜一柜地打开她辛苦采购的各种四季所用的厚薄布料,而妮可的眼睛也愈瞪愈大。当妮可的身上和床上都摆满了色彩绚丽的布料,怀中还抱着一件貂皮时,她们两个都忘掉了一切烦恼,而开心得大笑起来。 “瞧!我还买了几本最新出版的时装图本。”珍妮从一只柜子里拿出几本新书,“你喜欢什么样式,你尽管挑好了!” “哦,珍妮!我实在不应该拿别人的东西的!”妮可抱着女人的宠物——貂皮,话里已经不再有坚持的意味。 第二章 一七九四年八月初,在妮可与珍妮望眼欲穿的期盼下,邮船终于姗姗驶进丛林边的维琴尼亚港湾,她俩像是即将出狱的囚犯一般,攀着船缘,心情快活得像即将放出笼的小鸟。 在将近一个月朝夕相伴下,她们两个人已经成了知己朋友,妮可除了对于她在法国革命期间所遭受的苦难绝口不提外,和珍妮谈了不少她和父母、祖父相处的温馨往事。同样地,珍妮也叙述了她家道中落,克雷好心收留她的经过,从她喃喃叨念的内容中,妮可知道她对于克雷的评价是很高的,和慈母对于儿女的慈爱心肠并无二致。 从珍妮的描述中,妮可也知道克雷的父母是数年前染上霍乱,双双亡故的。克雷和他兄长杰姆,嫂子贝丝相处甚欢,不过正当克雷前往英国洽谈生意的时候,杰姆和贝丝意外丧生,只留下一对小儿女,克雷从英国回去后,整个人都变了,不但变得执拗而难以伺候,而且整天只知道工作。由于他埋首农务的结果,维琴尼亚的农场虽相继倒闭,他的埃达农庄却一片繁荣。 “你看!”珍妮的叫声打断了妮可的沉思,“船长已经先上岸了。” 妮可顺着珍妮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发觉船长、大副已经乘坐着小舟先往岸边驶去了,在她们的注视下,小舟很快便停靠在码头边,而码头上也早已有一个人等着迎接船长了。 “是克雷!”珍妮高嚷了一声。 妮可仔细凝望着远处交谈的细小人影,却看不出所以然来,“你怎么知道?” 珍妮开心地哈哈大笑,“你跟他处久了,你就会知道了。”她说完话,扭头便往船舱走去。 妮可研究着她所谓的丈夫,紧张地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她不知道待会儿见面应当如何措词才好;尤其她身穿一件浅紫色新装,头发上扎着浅紫色发带,船舱内还有一大堆原本不属于她的四季时装,这种类似偷窃的行为实在令她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拿去!”珍妮不藏书网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到她身边,并且塞给她一只望远镜,“你仔细瞧瞧吧!” 妮可好奇的举起了望远镜,由于望远镜倍数不大,她仍旧无法清晰地看到克雷的面貌,不过,克雷超乎常人的身高,魁梧的身材,以及身穿浅褐色紧身裤、长筒黑皮靴、白色皱褶衬衫的英挺气势仍旧是跃然可见的;尤其他松松扎在颈后的棕色头发,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更令人眩目,妮可满眼惊奇地放下了望远镜。 “哎唷,天哪!你不要也被他迷上好不好?”珍妮看到妮可兴奋的神情,不禁警告道,“他虽然长得又高又帅,不过你可不能屈服,因为他的脾气是很可怕的!尤其他发现事情走样时,他一定会拿你出气的。” 妮可望着珍妮一笑,两眼内飞舞着丝丝光彩,“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他长得又高又帅?”她取笑道。 “我也没有说他长得有多丑啊!”珍妮不以为然地回答,“好,你先回船舱去吧!如果我猜得不错,克雷等一下就会上船来了,我要先去拦截他,把这个鬼船长干得好事先告诉他,走吧!……去啊!” 妮可依依不舍地离开甲板上的阳光,走回黑黝黝的船舱,她正百般无聊地不知如何打发时间时,舱门突然被冲开了,她方才远见的艾克雷竟出现在她的面前。 克雷的瞳孔还没有适应船舱内的漆黑,他的手臂已经疾射而出,将他期盼已久的妻子拥入怀中。 妮可正准备抗议,克雷的嘴唇却已盖上了她的的柔唇,这是她第二次被吻,但是克雷的吻和法兰污秽龊龌的吻却迥然不同,她感觉到克雷的吻是洁净的、有力的、索求的,但也是温柔的、醉人的,她又尝试地想推开克雷,但是克雷的两臂收紧了,而且把她整个人都举离了地面,她只觉自己柔软的胸部紧贴着克雷坚实的胸膛,心脏也怦怦猛跳。 克雷辗转吸吮着妮可甜美的嘴唇,一直到妮可昏晕而沉溺地将两臂圈住了他的颈项,她可以感觉到克雷温湿的嘴唇顺着她的面颊吻到了耳际,轻咬她的耳垂;也可以感觉到克雷的气息轻拂在她颈间,舌尖则舔触着她颈部敏感的所在,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美妙而颤悸的感觉,使她不由自主地圈紧了克雷,两膝也瘫成了水似的。 克雷飞快地将一只手臂放至妮可膝弯,将妮可整个人抱了起来,搂在自己怀里,妮可已经迷失在克雷强撼的爱舆吻当中了,她只知道她还没有满足,她还要更多、更多……,她主动的献上了自己的双唇。 克雷再度饥渴的缠吻着她,她也同样回报着克雷的热情,当克雷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跟着躺在她身旁时,妮可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美好,克雷的唇和她的唇胶合着,一腿压在她身上,一手则上下摩挲着她裸露的手臂,当她感觉到克雷的手越来越大胆,而隔着衣服握住她乳房时,她不禁呻吟了,而且本能地挺起胸部。 “碧安!”克雷在她耳际呢喃着,“我最甜美的碧安!” 妮可沉浸在一种兴奋的感觉中,并没有听懂克雷的低语,而待“碧安”两个字穿透她的意识时,她才缓缓记起她身处何方,她是谁,“请你……”她用手推着克雷的胸部,但是却发不出声音来。 “没关系,爱!”克雷仍然紧搂着她,一只大手也恣意品尝着她的柔软。 妮可浸润在克雷低沉的声音、温暖的气息、与颤然的爱抚中,像催眠一般,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我已经等你等得太久了,爱。”克雷低语着,“好像等了好几个世纪一样,现在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克雷情意绵绵的低语终于使得妮可清醒了过来,这些缠绵的情话是说给另一个女人听的!虽然沉醉在克雷抚摸下的是她,但是克雷心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个女人,“克雷!”她静静呼唤了一声。 “嗯?”克雷亲吻着妮可耳畔柔嫩的肌肤,依稀沉醉在令他着迷的感官世界中。 妮可感受着克雷身体的压力,内心有种感觉,似乎这正是她这一生所期待的片刻,而把克雷拉进自己也似乎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她突然很想藉助黑暗享受克雷的爱,而让克雷自己发觉他的错误,不过,这种妄念只是一闪而逝,她很快便谴责起自己的自私,“克雷,我不是碧安,我是妮可!”她脱口而出。 克雷仍然亲吻了片刻,才猛然抬起头,全身僵硬地企图认出他怀里的女人是谁,虽然船舱内阴暗如故,但是他已经模模糊糊看出他受骗了,他愤然跳下床开始去点燃蜡烛。 妮可尴尬地坐起来,在烛光下第一次看清楚了她丈夫的长相,珍妮把克雷形容为执拗不驯是对的,只见克雷浓眉大眼、高鼻薄唇,没有一处不流露着独特的意味,尤其方才她还品尝过的热唇,此际已经抿成一线;方才她还抚摸过的下巴,此际也紧绷得愈形方正,令人凛然生畏。 “好吧!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妻子呢?”克雷厉声责问道。 妮可很佩服克雷能够在短短几秒内熄掉了他丰沛的情愫,至于她自己,则仍然有些宿醉未醒的感觉,“嗯……这件事其中有点误会,我……” “你为什么在我妻子的船舱裹?”克雷举起蜡烛,确定靠墙边堆放的木柜都是艾家的东西。 “我正想跟你解释,我原本是住在碧安家的……” “她来了吗?你是说你和她一起来的,对不对?” 克雷不肯静静让她讲完一句话,实在让她无从解释起,“碧安不在这里,她没有和我一起来,我……” 克雷把烛台往桌上一放,气愤地往妮可面前一站,摆出了泰山压顶之势,“她没有和‘你’一起来!你是什么意思?我刚刚付了一大笔钱给船长,酬谢他帮我把太太接到美国来,我要知道她究竟在那里?” 妮可也生气地站起身来,既顾不得她比克雷矮一个头,也顾不得船舱的窄小使得他俩几乎碰在一起,对她而言,克雷似乎是她的敌人,而不再是方才温存的情人了,“我一直想跟你解释,但是你一再无礼地打断我的话,使我们两个根本无法沟通!我……” “我要听的是解释,不是老师训话!” 妮可更生气了,“你这人实在太粗鲁无礼了……好吧,我解释给你听,我就是你的太太——如果你是艾克雷的话!老实讲,你一冲进来就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天晓得你是谁。” 克雷狠狠望着她,“你不是我要的碧安!” “我很高兴我不是,我真不知道她看中你那一点……”她正想继续骂下去,但一想到当初她自己所受的震憾,她又按捺下了怒气,艾克雷突然发现他的太太变成了陌生人,这滋味也是不好受的,“艾先生,真对不起,这件事我真的可以解释的。” 克雷似乎受到她的感染,也收敛了气势,往身后的木箱上一坐,“你怎么知道船长不认识碧安的?” “你说什么?” “你不必装了,你一定是发觉船长不认识碧安,所以决定偷天换日,代替碧安来的,当然啦,我不否认你对取悦男人的确有一套,不过,你真的觉得凭借床上功夫你就可以让我忘掉碧安了吗?” 妮可往后退了一步,两眼圆睁,胃内也一阵翻搅。 克雷用批评的眼光上下瞄着妮可,“我其实还可以说得更难听一点,好比说你是‘劝服’船长让你取代碧安的。” 妮可默默点点头,声音却哽咽了,眼前也一片模糊。 “你身上穿的是不是新衣服?你连珍妮也骗过啦!不用说,我替我太太买来的衣料也全部变成你的衣服了。”克雷站起身来,“好吧!这些衣服就送给你好了,不过,你别想再从我身上弄到一分钱了,我是花钱买到了教训,以后我再也不会天真得上别人的当了,我劝你打点一下,随我回农庄去,等我们的婚姻注销以后,你就搭第一班船给我回去,你听清楚了吗?” 妮可勉强吞了一口气,“我情愿睡在大街上,也不跟你回去!” 克雷向她逼进一步,望着她在烛光下泛着火光的五官,不自觉地伸出一只手抚摸了一下她嘴唇,“除了大街上,你还在那里睡过觉?”他没有等妮可的回答,一转身便不见人影了。 妮可靠在舱门上,心脏猛跳着,泪水也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当法兰用他的一双脏手侮辱她时,她没有丧失自尊;但是当克雷碰触她时,她却立即表现得像轻贱的女人似的,她祖父一再告诚她,她身体里流着皇室高贵的血液,要她永远抬头挺胸,不要软弱,所以即使一羣暴民将她父母拖走时,她都没有低头,不料克雷在短短几秒内,便完全让她臣服了,当她想起她的轻佻反应与妄念时,她只觉得羞愧欲死,无颜对人。 她坚决的抹掉泪水,决心重拾自己失去的自尊,她先换掉了身上细致的软绵日服,另外换了一袭比较实用的印花布尔日服,她只后悔让珍妮扔掉了她原先的衣服,否则她连这一件比较便宜的衣服也不会拿的,她无法将已经做成的一件件新衣变回衣料,但是她却会想办法还回她所花费的每一分衣料钱.99lib.。 她从木箱上拿了一张纸,匆匆写了一张便条: 艾先生: 我希望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珍妮已经把我们结婚的真相告诉你了。 不过,有关你指责我擅自窃用衣料一事,我却无法自圆其说,我将于来日尽速偿还每一分钱;不过目前我只有一条金项链略值几文,希望你能笑纳。 至于婚姻之事,我亦将于申请注销后,另函通知你,很抱歉带给你许多困扰。 诚挚的 古妮可 当她解下颈间的项链时,她觉得一阵心痛难忍,这是她过十岁生日时她父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从戴上后,即很少取下;甚至在英国她最需要用钱时,她也没有兴过卖掉的念头,不过,也许目前正是和过去永远一刀两断的最好时机吧?因为她从今起要在新大陆重新落脚,重新为自己创造崭新的未来,她已经无暇回顾了。 当她步出船舱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不过码头上也已经点起了一盏盏火炬,许多水手也正忙着从靠港的船只上卸货,她镇静地穿过甲板,走下踏板,第一次踏上了美国的土地,当她疾步走到码头边的树林时,没有一个人对她起疑,她也庆幸没有碰上珍妮或克雷。 当她步入森林,远离码头的火光时,四周的黑暗与寂静立即笼罩住她,也使她想起种种有关美国的恐怖传说。她听说美国到处都是吃人的印地安人;还有各种千奇百怪的野兽,无时无刻不伺机侵害人们的生命与财产。 她提心吊胆地往前走着,一下子轻哼法国小曲,一下子自言自语地鼓励自己,一直到几个小时以后,她的脚再也抬不起来时,她才选了一块树根处坐了下来,她又饿又累,不过她脑筋内仍然回响着克雷指责她的话,她也丝毫不后悔她出走的决定,她准备到邻镇找个工作,并找个寄身之处,她有的是恒心与毅力,她相信凭她的双手和脑筋,终有一天可以偿还克雷的债。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入梦乡的,只知道睁开眼睛时,大地已经大放光明,不远处也有一只兔子正好奇地打量着她,她露出一丝浅笑,觉得精神大振,她撑起僵痛的身子,再度沿着林问小径往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看到了一处果园,裹面种满了青绿与艳红的苹果,她正兴奋地准备爬过篱笆,摘几只苹果充饥时,她又想起了克雷指控她的话!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踏上美国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偷窃!她忍住了饥饿的痛苦,昂首继续往前走去。 在大约下午时分,她看到了一弯小溪,她撑着累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往溪边走去,并且脱下鞋子,将已经磨出水泡的双脚浸在溪水里,正当她享受着溪水的清凉舒适时,她突然瞥见身后树丛突然窜出一只野兽,她惊吓地跳了起来,准备拔足狂奔,但是当她发现来犯的不过是一只浣熊,而且它比自己还吓得厉害,一溜烟便钻回树丛时,她不禁为自己的紧张感到好笑起来,她转过身准备穿回鞋子,继续上路;不过由于刚刚反应过于激烈,她的鞋子已然被甩进溪水,逐波而去,她连忙掀起衣裙,涉水去抓住鞋子,不过才走了十步不到,由于水底滑溜,一不留神她便跌进溪里,大腿处也一阵剧痛,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割伤了。 她花了好几分钟才坐直身子,靠着溪边一根树枝的帮忙,回到了岸边,她掀开裙子检查伤口,发觉伤口不小,鲜血也一直外溢,她忍住痛苦,撕下一截衬裙把伤口擦干净,又撕下一片衬裙紧紧按住伤口,几分钟后,伤口的血终于止住了,她才撕了一片干净衣服把伤口包扎起来。 由于意外受伤,再加上困倦不已,饥饿难忍,她支撑不住,倒在溪旁的砂石间便晕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是在滂沱大雨中醒来的,她这一生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蓬头垢面,全身湿淋淋的,连鞋子也不见了;最糟糕的是,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她费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一片树荫下坐了下来,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森林里也恢复了幽暗,她又将面对另一个恐怖的夜晚了。 雨停后不久,她正靠着树干养神,不知道从那边冒出来的两只野兽,一面冲着她咆哮,一面用阴森发亮的眼睛直视着她,她惊惶失措地抵着树干,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狼,狼!”她低呼着,觉得自己离死神已不远了。 不知道是出于她的想象?或是她绝处逢生?她感觉到一匹马急驰而来,而且就在紧要关头赶走了那两匹狼,挽救了她的性命,她松口气,全身仍径自发抖不已。 一个男人从马背上翻下来,朝她走来,“你为什么不把那两只狗赶开?” 妮可大吃一惊,因为从那人傲慢的口吻中,她立即便猜出了来人竟是艾克雷,“我还以为是狼呢!”她勉强答复道。 “狼?哼!”克雷不屑地哼了一声,“好了,我已经受够了你的无事找事了,现在跟我回家吧!”他说完话,率先便往坐骑方向走去。 妮可知道她无法再坚持下去了,她费力地站了起来,不过,由于克雷的来援剥夺了她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她还没有迈开一步,便已晕倒在地了。 克雷赶忙回头抱起了妮可,直至此时,他才发觉妮可全身冰凉,脆弱得有如迷路的羔羊,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妮可身上,并且扶着她坐上马背,自己也艰难地跨上马鞍,当他准备把妮可拉进自己时,他可以感觉到妮可在半昏迷状态的抗拒。 “来,靠着我坐好,我不会咬你的。” “不要!”妮可喃喃抗议道,“你恨我,你应该让狼把我咬死的,这样对每一个人都好!” “我告诉你了,那两只不是狼,再说,我也不恨你,如果我恨你的话,我就不会费那么大工夫来找你了,来吧,坐好!” 妮可在克雷双臂的压力下,终于有气无力地靠在克雷胸前,开始漫长的归程,她时睡时醒,有时候梦见有狼在追她,有时候又发觉她两只红鞋变成了凶恶的狼眼睛。 “嘘,你已经安全了,鞋子也好、狼也好,都不会伤害你的,我就在你身后!” 妮可即使在睡梦中,也恍惚听到了克雷安抚的话语,也感觉着克雷一手搓揉着她手臂的暖意。 当克雷终于在一座高房子前停住马时,妮可也略感清醒地睁开了眼睛,克雷先行下马后,随即举起两手想要抱她下马,妮可昂起头,恢复了一部分自傲。 “谢谢你!我自己会下马。”她开始下马,但是身体的虚弱不支却使她栽进了克雷怀中。 “你一个人比六个女人加起来还要麻烦!”克雷抱起她往屋内走去。 妮可闭上眼,倚在他怀里,倾听他沉稳的心跳声。 克雷把她放在一张皮沙发上,替她盖好了上衣,并递给她一杯白兰地,“你好好坐在这里,把白兰地喝掉,听到没有?我去把马放好,几分钟就回来,如果你敢轻举妄动,我等等就揍你屁股,听清楚了吗?” 妮可点点头,克雷便转身出去了,她尝了一口酒,觉得美味之至,这是两天来她第一次进食,因此当她把一整杯酒都喝得一滴不剩时,酒精的作用也立即开始发挥,当克雷进屋时,发觉妮可脸上带着娇笑正玩弄着酒杯。 “你看,我全喝光了!”她用浓重法国腔的英文说道,“一滴也没有了!” 克雷把酒杯从她手中抢救了回来,“你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我不知道!”妮可笑道,“好像几天、几星期、又好像几年……” “我完了!”克雷嘟嚷道,“深夜两点来照顾一个喝醉酒的女人!”他去拉妮可的手,“来,站起来,我们去弄点吃的东西!” 妮可朝他一笑,全身无力地倒在他身上,“对不起,我的腿受伤了……” 克雷无奈地又把她抱了起来,“怎么弄伤的?是红鞋子咬的,还是野狼咬的?”他讽刺道。 妮可用面颊摩擦着克雷温暖的颈部,吃吃笑了起来,“到底是狼还是狗?红鞋子怎么会咬人?。” “是狗,至于红鞋子,是你作梦,说梦话,好了,你别说话了,不然整间屋子里的人都要被你吵醒了。” 妮可有种腾云驾雾一般轻松惬意的感觉,她倚进克雷,两手圈住他脖子,并凑进他耳边低语道,“你真的就是那个可怕的艾先生吗?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像他?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像他,讨厌死了。” “你真的觉得他那么讨厌吗?” “是啊!”妮可肯定道,“他骂我是贼,说我偷拿了别人的衣料,不过,我已经证明我不是贼了。” “哦!你怎么证明的?” “我不是很饿吗?结果我看到一片果园种植的苹果,但是我没有摘,所以你看,我不是很光明正大吗?!” “你饿得半死,就是为了向他证明你不是贼吗?” “也是向我自己证明!我也算啊!” 克雷推开门,带妮可走出屋外,往厨房走去。 妮可突然抬起头呼吸着四周芳香的空气,“这是什么味道?” “忍冬花。” “我要几朵!”妮可宣布道,“你带我去摘几朵好吗?” 克雷忍住没有回嘴,把妮可抱到墙边,妮可一口气摘了六朵艳黄的忍冬,克雷终于制止她,把她抱进厨房,放在餐桌上。 妮可将忍冬花放在膝上,懒懒地玩弄着;克雷则忙着生火、热东西,忙到一个段落时,克雷反过身望着他费尽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妮可,只见妮可衣服半湿不干地惨不忍睹;脚上没有穿鞋,血迹斑斑的;黑色长发也散乱地披在脑后,像足了十二岁的小女孩,不过当他留意到妮可裙子边一块干渍的血印时,他紧张了起来。 “你怎么搞的?”他粗声问道,“是不是那里流血?” 妮可恍如从梦中惊醒一般,“啊?哦!我摔了一跤,”她望着克雷,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啊!你真的是艾先生哩!我一看到你皱起眉头我就认出来了,你这人会不会笑啊?” “有值得笑的时候我自然会笑,不过现在没什么好笑的。”克.99lib.雷走上前抬起妮可的脚放在身上,并掀起她的长裙,检查她的大腿。 “我是不是真的很烦人,艾先生?” “你反正没有带给我平静就是了!”克雷轻轻解开妮可伤口上的布条,妮可轻呼一声,握住了克雷的手,“对不起!”克雷发觉妮可的伤虽然惨不忍睹,但庆幸没有割得很深,?99lib?他将妮可的脚搁在另一张椅子上,转身去烧水,准备替妮可清洗伤口。 “珍妮说,维琴尼亚州有一半女人都在追求你,是不是真的?” “珍妮太多嘴了,我看你最好先吃点东西比较好!你知不知道你有点醉了?”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醉过!”妮可昂首骄傲地说。 “来,先吃点面包吧!”克雷切了一厚片面包,涂了一大堆鲜奶油,递给了她。 妮可没有客气,接过手便大嚼起来,克雷则装了一盆温水,用一条干净的毛巾替妮可清洗伤口。 当他俩正各自忙得不亦乐乎时,厨房门却大开,而且人还没有进来,声音便先传了过来,“你到现在还不睡觉,在我厨房干什么?我最不喜欢有人乱动我的厨房了!” 克雷没有想到又要听下人来教训他了,他昨晚匆匆写封信托人带给碧安时,珍妮在他耳边足足尖叫了一个小时,他到现在耳朵还在隐隐作痛,“美姞,这位是……我太太。”他想了半天,还是用了“太太”这个名称。 “哦!”美姞开怀地笑了,“就是珍妮说的出走的那个啊?” “去睡觉吧,美姞。”克雷耐住性子吩咐道。 妮可冲着美姞一笑,用法语说道,“早安!”并且举起手中的面包敬了一个礼。 “她不会说英文啊?”美姞轻声问道。 “是啊!我不会说。”妮可用字正腔圆的英文回答着,两眼闪闪发光。 克雷站起身瞪了妮可一眼,才扶着美姞的手臂,送她到厨房门口,“去睡觉吧!我会照顾她的,你不至于怀疑我连这点小事都不会干吧?” “你当然会啦!不管她用那种语言讲话,我看她那样子倒是挺开心的!” 克雷又瞪了美姞一眼,美姞才施施离去。 “我们两个真的结婚了呢!”妮可舔掉手指上最后一点奶油,“你觉得的这样子像是很开心吗?” 克雷站起身把脏水倒掉,又接了一盆干净水,“大部分醉鬼都是一副开心的样子。”他又坐下来继续清洗。 妮可摸着克雷的头发,克雷抬眼望了她片刻,才又俯首继续工作,“我很抱歉你娶错人了!”妮可静静说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跟船长说了又说,他就是不肯听!” “你不必解释!珍妮已经把所有事情告诉我了,不要担心,我会去跟法官说明白,你很快就可以回家的。” “回家?”妮可眼内闪过一片阴霾,“我已经没有家了。”她左右打量了一眼,“这是你的家吗?” 克雷站起身子,“是的。” “你很有钱吗?” “不是,你呢?” “我也没有钱!”妮可冲着克雷一笑,但是克雷却转身走到炉枱边了。 没有几分钟时间,克雷端了一盘热腾腾的食物摆在妮可面前,里面有牛油面包,有煎蛋,还有火腿。 “我吃不了这么多!”妮可慎重地宣布。 “那我帮你吃!我也没有吃晚餐。”克雷把妮可抱在椅子上,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因为我才没有吃的。” “不是!我是因为我的脾气才没有吃的。”克雷用一只小碟子,叉了几片火腿和两个煎蛋递给妮可。 “你脾气可真不小呢!你对我说过不少难听的话!” “吃吧!”克雷命令道。 妮可觉得她吃的每样东西都特别好吃,“不过你说过一句好话!”她带着梦幻似的微笑说道,“你说我对于取悦男人颇有一套,这句话总应该是赞美吧?” 克雷没有回答,只是隔着桌子凝视着她的嘴唇,使她有些脸红起来。 “告诉我,艾先生,你是像普通人一样?还是只有晚上才出现?” 克雷仍然没有回答,只是一面往嘴里塞东西,一面凝望着她,当两人相继吃完时,克雷把桌子收拾干净,接了一盆干净水,然后又把妮可抱到桌面。 妮可饱餐一顿后,开始觉得困倦起来,“你把我抱来抱去的,好像我没有手脚一样。” “你有,不过都很脏。”克雷拉着她一只手臂,替她清洗。 妮可用另一只手轻划着克雷眼旁一道新月型的疤痕,“你怎么会有这道疤痕的?” “我小时候摔的,那只手臂给我!” 妮可叹口气,“我还希望这是光荣的记号呢!好比你参加革命战争受伤之类。”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因为革命战争发生时,我还是小孩。” 妮可用带着泡沫的手指沿着克雷的下巴划到脸颊,“你为什么没有结婚?” “我不是跟你结婚了吗?” “但是我们结婚又不是真的,你连到场都没有,只有法兰那家伙在场,他吻了我,你知道吗?他说他希望我不要嫁给你,这样他就可以再吻我了,珍妮警告过我,要我小心我的嘴唇,你觉得我的嘴有什么不对吗?” 克雷望着她的嘴唇,几乎忘了清洗的工作,不过他仍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替妮可擦脸。 “我的嘴唇是不是很丑?以前怎么没有人告诉我?”妮可觉得伤心起来,泪水也差一点夺眶而出,“我想,你也一定很讨厌吻我……” “你闭嘴好不好?”克雷命令道,但是当妮可的泪水扑簌簌直往下落时,他才领悟妮可还是醉醺醺的,他只希望妮可本性不是这么傻乎乎的就好了,“你的嘴唇不丑,别哭了好吗?” “真的不丑吗?” 克雷将她两手擦干,“真的不丑,来,我带你去睡觉吧!”他把妮可抱了起来。 “我的花!” 克雷叹口气,摇摇头,然后弯下身,让妮可去拿放在桌上的花。 当克雷把妮可抱上楼梯时,妮可偎在他怀里,心满意足地说,“我希望你永远都像现在这样,不要变成另一个人,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偷东西了。” 克雷没有回答,只是推开一间卧室门,把她往床上一放,他觉得妮可的衣服还有点湿,不能穿着睡觉;但是看到妮可一副软绵绵的样子,已经泰半进入梦乡了,他不禁暗暗诅咒着,开始替妮可解开衣服。 妮可的胴体实在很美,窄窄的臀部,纤细的腰肢、丰腴的胸部,尤其细白的肌肤更是令人爱不自胜,克雷走到衣柜去拿干毛衣,一路还不停诅咒妮可,先是大腿,现在又是全身,妮可以为他还是孩子吗?还是以为他是木头人? 克雷有力的擦拭总算将妮可带回现实世界,不过当妮可绽出柔媚的笑容时,他赶紧将被子盖在妮可诱人的躯体上,捺熄了阵阵袭来的诱惑之情焰,不过正当他准备离去时,妮可却抓住了他的手。 “艾先生,”妮可睡意朦胧地说,“谢谢你去找我!” 克雷俯身拨去了她额上的乱发,“我应该向你道歉,是我害你逃走的,好了!睡觉吧,我们明天再谈。” 妮可没有放开他的手,“你真的很讨厌吻我吗?” 曙光中,克雷望着她头发披散在枕头上的媚态,内心又回想起第一次吻她的甜蜜滋味,他俯身准备轻轻吻妮可一下,但是在碰到妮可柔软的嘴唇时,他却像上瘾了一般,忍不住用牙齿轻轻咬着她的唇,并用舌尖描绘着她的唇型,妮可伸出两臂扣住他,拉向自己,并微启着唇,邀请他更进一步的拥吻。 克雷在妮可热情的响应下几乎迷失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抽开身,坚决地将妮可两臂放回被子里,妮可闭着眼,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你不讨厌吻我,我知道了!”她呢喃着,进入了梦乡。 克雷望着她好一阵子才退出房间,将门锁上,他没有尝试上床睡觉,因为他满脑筋都萦绕着妮可的一颦一笑。他直接往马厩走去,提早开始了辛勤的一天。 第三章 当天早上,当阳光洒满一室时,妮
可睁开了眼睛。她的第一个感觉是头昏,第二个感觉是惊讶——因为她突然发觉自己全身一丝不挂。她努力回想昨天的际遇,但是除了隐约记得克雷把她带回农场之外,其余便是一片空白了。 她放眼打量四周,发觉自己置身一间蓝白色调的宽敞卧房,家具也好、窗帘也好,甚至她所躺卧的大型卧床,无一不搭配得赏心悦目、华而不俗。她慵懒地伸个懒腰,觉得精神舒畅,头晕的感觉也消失许多了。 她轻快地下床打开壁橱,发现她和珍妮在邮船上一针一线缝制的衣服都挂在里面,像是特别欢迎她似的,她开心地选了一件印度软绵薄料日服,并配了一条同色系统的浅紫色发带。 她刚想走出房间,却被南面窗户所吸引了。她走到窗前往外望去,看到了一片绿油油的乡野景致,和英国小家小户的景观迥然不同。在近处胡桃树林间,有着几栋建筑,大小不一,其中有两间还冒着炊烟。正前方则是一座漂亮的花园、池塘、亭台、小径、流水,别具匠心。在花园过去则是一畦畦的农作物,有棉花、小麦、大麦,以及烟草,许许多多人已经在田间与谷仓间忙进忙出了。在农田远处还有一弯河水,像银带一样呵护着这一片绿色大地。她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的夏日气息,觉得心旷神怡、优然自得。 “妮可!”有人在窗下呼唤着她,妮可看到是珍妮,立即开心得挥手打招呼。“下来吃点东西吧!” 妮可一经提醒,肚子便叽叽咕咕叫起来了。她疾步走出卧房,轻快地步下宽阔的楼梯。她发觉这个屋子布置得相当高雅大方,触目皆是美。她刚下楼梯,珍妮便迎上来了,嘴里还东问西问个不停。 妮可哈哈笑着,举起了两手。“我饿死了!等我吃饱了再一样一样答复你。” 珍妮也笑着带她走出了后门。门外有三条小径,珍妮介绍着:右边小径通往艾先生的办公室和马廐;中间小径通往花园;左手小径才是通往厨房的。妮可兴致盎然地跟着珍妮走进厨房,立即遇见了又高又大,满头红发的厨娘美姞。 “你的腿好点没有?”美姞一双蓝色眼眸熠熠发亮,“当然啦,经过昨晚那么体贴的照顾,我想不好也得好!” 妮可茫然地望着美姞,觉得莫名其妙。 “你闭嘴吧!美姞!”珍妮叱责着,把妮可推到餐桌旁坐好,不让她开口。 妮可在珍妮和美姞双双监护下,吃完了丰盛的一餐随即珍妮便领着她去参观农场各项设施,包括奶品场、织布场、洗涤场、酿酒厂、与烟熏场等等,甚至还参观了奴隶、长工、与领薪工人等的住处。珍妮每至一处,便介绍妮可为艾夫人。妮可抗议过两次,但是珍妮仍然将头抬得高高的不予理会。 当妮可跟在珍妮后面逛了半天,珍妮尚宣称妮可只参观了农场三分之一,见了一半不到的工人时,妮可不禁告饶了,“我看这里像村庄,不像一户人家嘛!” 珍妮得意地笑了,“就是呀!这边每户人家都距离得很远,交通要靠河道,所以每一家都必须自给自足才行。” “那你的工作是什么呢?”妮可好奇地问道。 “我负责织布场所有作业,”珍妮露出驾轻就熟、胜任愉快的神情,“美姞负责厨房所有设备,你有事也可以找她。” 妮可从远处眺望着艾家人居住的主要建筑,觉得这栋建筑主要美在它的设计简单,韵味古典,虽然只有六十呎长,但是却气势不凡,卓然特出。 “你还想继续参观吗?”珍妮询问道。 “我很想参观一下大房子,我今天早上只看了一下我睡的卧房,不知道其它房间是不是也和我卧室一样漂亮?” “漂亮是漂亮,不过很久没有清理布置了,”珍妮率先往大房子走去,“克雷把房子外面整理得很好,但是房子里面就没有另外雇人清理了。他那人对于吃住很随便,为了懒得多跑,他经常倒在树底下就睡过一夜了。” 进到屋内后,珍妮让妮可自行参观,她则赶回织布场去监工了。妮可悠哉游哉地开始参观每一间房间。她发觉楼下有着四间很宽阔的房间,分别是图书室、餐室、正厅与起居室。 每一间房间都和屋子本身一样简单而别致,处处可见到精细的手工和匠心的设计。不过诚如珍妮所说的,由于太久没有清理,到处都蒙上了厚厚一层灰,看了令人心疼,而有不忍卒睹的意味。 她没有再继续去参观楼上,因为她突然发觉自己有事可做了。她准备去向美姞借一条围裙,把所有染上灰尘的地方清理干净。她还有一个念头,她刚刚在奶品场看到一架制冰淇淋机,好像很久没有人用了。既然克雷不重视吃,她准备做点新鲜的东西让克雷换换口味。 当天晚上,妮可正换上一袭宝蓝色真丝长袖礼服,准备下楼吃晚餐时,一阵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妮可,麻烦你来图书室一趟好吗?”克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妮可未作答,又听到克雷的靴子声走远了。 妮可带着一丝惶惑的心情,绑好发带。这是她和克雷第一次正式谈话,她不知道克雷要跟她说些什么?当她力持镇静地步下楼梯,走进半掩的图书室时,克雷正站在书桌后等她,手上正拿着一本书在阅读。 “晚安。”妮可静静地招呼道。 克雷注视她好一会儿,才把书摆在书桌上,“请坐,我觉得我们应该把目前……情形商讨一下。嗯……你要不要来一点饭前酒?雪莉怎么样?” “不用了,谢谢,我不能喝酒,一喝就会醉!”妮可说着,往一张皮椅上一坐。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因为克雷听了以后眉毛一扬,彷佛有什么含意似的。在明亮的烛光下,她详细打量着克雷,觉得克雷实在是个属于严肃型的男人;尤其眉心中的小山峯,更衬得他深棕色的眼眸格外忧郁不解。 克雷自己倒了一杯雪莉,“你说话法国腔不重。” “谢谢,不过我还是常常先用法文想,再翻译过来。” “有时候还会忘记翻译?” 妮可有些惊异,“是的,不过只是我很累或……很生气的时候。” 克雷坐了下来,拿出一封信,“当珍妮告诉我真实情形后,我马上就写了一封信给我一位法官朋友,请教他我们的情形该怎么处理。” 妮可点点头,看样子克雷没有回到家就开始进行注销婚姻的事了。她第一次了解他对碧安用情之深。 “今天我那法官朋友写了一封回信,还寄给我一本婚姻法。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是证明你是在被胁迫的情形下结婚的。” “证明?怎么证明?我说的话还不可靠吗?再说,我是古妮可,不是梅碧安,你也可以证明啊!” “如果结婚证书上写的是梅碧安的名字,那么只要我们两个的证词就够了。”克雷啜了一口酒,眼睛却注视了一下妮可低凹的衣领。 妮可差一点便像孩子般掩住自己的领口了,“那……那船医怎么样?找他证明可以吗?”她开始后悔当时在船上还固执不肯假冒梅碧安的名字。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在抵达美国后又搭另一班船回英国去了。我已经派人去追他了,可能还要好几个月他才能来出庭帮我们做证。”克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默默注视着她。 妮可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那我们只好等他啦!……真抱歉我没有用碧安的名字!”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这件事全错在我,我只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 妮可站起身,“我接受,不过,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一下。” “没问题,你说吧!” “我想,既然我一时还不能离开美国,那么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份工作?我受过教育,会讲四种语言,我有把握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家庭女教师。” 克雷猛然站起身,并走开去,九九藏书“不行!”他断然拒绝了,“不管我们的婚姻合不合乎法律规定,你现在名义上还是我的太太。我不要我太太像奴工一样去伺候别人的千金少爷。我不能答应你,你就住在这里,等我们找到船医后,我再和你商量以后的事。” 妮可大表惊异,“你想替我计划未来吗?” 克雷两眼闪过一丝笑意,“是啊!因为你现在由我照管啊!” 妮可傲然抬起下巴,“我不是自愿受你照管的,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一份差事,因为我还有账单要付!” “账单?你还需要什么吗?我会派人到波士顿去替你买,”当克雷看到妮可尴尬地揑弄着身上的衣服时,他若有所悟,“哦,你是说衣服啊?我很抱歉指责你偷窃!这些衣服就算是我送你的礼物好了。希望你能笑纳。” “我不能接受,因为这些衣料实在太昂贵了!” “难道你因为我所受的屈辱和所浪费的时间就不值钱吗?我送你衣料只能代表我一小部分歉意而已!再说,我要这些衣料干什么?还不如穿在你身上比较好看呢!” 妮可开心地露出了笑,她两眼发光,向克雷敬了一个屈膝礼,“谢谢你的赞美!” 克雷凝视着妮可,待她缓缓起身时,他伸手握住了妮可柔软的小手,“我很高兴你的腿伤已经恢复了。” 妮可惊讶地望着克雷,她的腿伤在大腿深处,她不知道克雷怎么会知道的?莫非珍妮替她清洗后告诉克雷的?总不会是克雷替她清洗的吧?她突然觉得不放心起来,“我昨天晚上有没有说什么或做什么不平常的事?” “你不记得了吗?” “我想我大概太累了,我只记得你帮我赶走两条野狗,然后带我骑马回来,再以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克雷注视她半晌,两眼留连在她诱人的双唇上,“你昨天晚上很可爱!”克雷终于开口道,“来吧,我已经饿坏了,”他将妮可的手插入自己臂弯,“我好久没有和漂亮女孩一起共进晚餐了。” 当他俩进入餐室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菜肴,好像有客人光临似的。不过克雷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妮可知道这种盛筵在埃达农庄是不足为怪的。他俩才刚刚坐下,餐室门立即被冲开了。 “克雷叔叔,克雷叔叔。”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一面嚷着一面跑了进来。 克雷立即扔下餐巾,往他们迎去,并半跪在地上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三个人又亲又吻。 妮可带着笑意看着他们的举动,内心却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因为克雷听到孩子们的叫声时,他严肃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虽然不是难得一见的笑容,但却是一种极其快乐的神情。她静静站起身,走到他们身后。 “你们在贝家有没有乖乖的?好不好玩?”克雷一手抱一个,站起身来。 “好玩!”在他右臂中的小女孩崇拜地望着她叔叔,“爱伦小姐还让我骑她的马呢!我什么时候可以有我自己的马?” “等你的腿长长,可以踏到马镫的时候,”克雷又转向他左臂中的男孩,“你呢,亚力?爱伦小姐有没有让你骑马?” 小男孩耸耸肩,似乎对骑马的兴趣并不大,“罗吉教我怎么射弓箭呢!” “真的吗?等那天有空,我也替你做一副弓箭,你呢?曼廸,你要不要一副?” 曼廸没有回答,因为她一双晶莹的眼睛正忙着打量克雷身后的妮可。她用甜腻的嗓门偷偷问克雷,“她是谁?”她的耳语大概奶品场也可以听见。 克雷转过身,妮可终于可以好好打量他怀中两个宝贝了。只见这一对孩子同样有着深棕色的头发和湛蓝的眼眸,而且相貌酷似,准是双生无疑。论年龄,则大约七岁左右,而且一眼看去,便知道个性调皮活泼,八成是捣蛋精。 “来,我替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妮可小姐,妮可,这两个可爱的双胞胎是我侄子;艾亚力和艾曼廸。下去,去和妮可小姐行礼。” 正当亚力和曼廸行礼如仪时,门口传来清脆的女人声音,“我叫你们等一下,你们偏要自己跑!” 他们四人同时往门口望去,只见门口站在一位身材高佻、大约四十几岁的美貌妇人,她嘴巴虽责备着,两眼却一片笑意。 “克雷,我怎么没有听说你有客人?你好!我是贝爱伦,”她伸出手向妮可致意,“我和我丈夫哈洛就住在隔壁农场,沿着河流下去大概五哩的地方。” “你好!”妮可也伸出手,“我是妮可……嗯……”她犹豫地望着克雷。 “妮可是我太太。”克雷毫不犹豫地补充道。 爱伦楞了一下才握住妮可的手。不过随即放开妮可的手,热情的拥住妮可,“我实在太高兴、太高兴了,克雷是个大好人,唯一比得上他的只有我丈夫而已,”她又松开妮可,转身拥住克雷,“你结婚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这附近好久没有聚会了。尤其你这里,上一次聚会还是杰姆和贝丝在世的时候呢!” 妮可很在乎克雷的反应。当她看到克雷听到后来似乎全身一颤时,她心里也莫名地泛起一股凉意。 当爱伦像旋风一般匆匆离去时,妮可和克雷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僵持起来。幸而曼廸和亚力像小鸟一样吱吱喳喳个不停,晚餐总算在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 当天晚上妮可躺在床上时,不免感慨她的冰淇淋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因为克雷仍然一副食欲不振、索然寡欢的样子。幸而曼廸和亚力反应热烈,一看到她端出冰淇淋时便开始对她倾心了。这或许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第二天早上妮可是在童稚的喧闹声中醒来的,当她看到满室阳光中漂亮的卧房时,她先就绽出了笑意。她拥着欢欣的心情略事梳洗,便打开卧房另一道门去找双胞胎。不过,令她大吃一惊的是,连接她卧房的另一间房间不是双胞胎的睡房,而居然是克雷使用的卧室。尤其令她尴尬的是她闯进去时,克雷正在穿衣服。 “早安!”克雷无视于她的尴尬,自然地招呼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双胞胎……” 克雷拿起椅背上的衬衫。“你要不要喝杯咖啡?”他用下巴朝茶几上的咖啡壶指一下,“我应该请你喝茶才对,不过我们美国人现在对茶没有那么偏爱了。” 妮可带着一抹羞意走到茶几旁坐了下来。从眼角余波中,她发觉这是一间男人味很重的卧房,尤其一张大床更占据了卧室绝大部分的空间。她开始倒咖啡。当她发觉咖啡壶旁放了两只咖啡杯时,她知道美姞一定误以为她和克雷同床共枕了。她递了一杯咖啡给克雷,眼睛则有意无意地瞄了一下克雷衬衫敞开下的古铜色皮肤与强健的肌腱。 “谢谢。”克雷接过咖啡,看着她立即退开的身影,“还怕我吗?” “当然不怕。”妮可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眼睛则不敢迎接克雷的视线,“我从来没有怕过你。” “我认为你应该怕我才对,我很喜欢你头发垂下来的样子,还有,你身上穿的是什么?我也很喜欢。” 妮可终于忍不住望着他粲然一笑,“我穿的是睡衣。”她很高兴她刚刚没有罩上睡袍,而遮掩住她一身高领无袖,略带透明的衣服。 “我今天起晚了,来,给你。”克雷把咖啡杯递给妮可,神情中隐隐有着命令的意味。 妮可毫不介意地上前接了过来,脸上仍然泛着盈盈笑意。她没有立刻退回茶几旁,而站在克雷旁边看他穿靴子,“你眼睛旁边为什么会有一道疤?” 克雷正准备回答,但又止住了。他望着妮可,眼睛熠熠发亮,嘴唇也不像平日那么严肃,“是革命战争时被刺刀刮伤的。” “我怎么有种感觉,好像你在取笑我?” 克雷认真地说,“我一辈子也不会取笑一个站在我床旁边,只穿着一件睡衣的漂亮女人的。”他用手指拂过妮可的唇,“去把咖啡杯放好,回房间去吧!” 妮可笑着听从了他的指示。不过当她正准备开门时,克雷却又叫住她,她心一跳。 “妮可!我要做两个钟头的事,大概九点的时候,我会在厨房吃早饭。” 妮可点点头,头也不回的穿过门,走回自己的卧室,她觉得自己像孩子一样开心,因为克雷第一次用亲昵的口吻呼唤她的名字,又称赞她美丽。她回味了半天,才换好衣服下楼去。 她在接下来的两个钟头裹,一面和美姞忙着做桃子薄饼,一面抽空找双胞胎。但是无论她问到那一个人,那一个人都只是耸耸肩或摇摇头。 当克雷从农田里回来,开始大快朵颐时,妮可又问道,“双胞胎呢?”克雷又是耸耸肩。妮可气得用叉子指着他,“艾克雷!你敢说你不知道,我就……我就……” 克雷嘴巴嚼着,一只手不费力地便拿开了妮可手上的叉子。“他们就在附近, 等饿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回来了。” “你是说没有人管他们吗?他们就像野孩子一样到处乱跑吗?如果他们受伤了怎么办?你找都找不到!” “他们经常躲的地方我都知道,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吃过?是不是你做的?” “是啦!”妮可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他们怎么没有上学?” 克雷忙着往嘴巴里塞东西,根本没有回答她。 妮可用法文诅咒了几句,把克雷面前的薄饼拿开。“你专心跟我说话好不好?我已经受够了一问三不知。” 克雷跳坐在桌面,从后面一把搂住了妮可的腰,紧紧压在自己胸前。待妮可肺部吸不进空气时,克雷终于成功地拿到了他的食物,“你不应该打扰男人吃东西的。”他取笑着,手臂仍然没有松开,一直到妮可虚弱无力时,他才吓了一跳,“妮可!”他把妮可转过来,轻轻揽在自己胸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妮可靠在他胸前,气息终于恢复了平稳。不过她仍然依恋着,希望克雷永远都不要放开她。 克雷温柔地推开她,把她按在椅子上,自己也恢复就坐,“你大概是饿了!来,吃一点东西吧!”他替妮可也装了一盘薄饼,放在她面前。 妮可重重叹口气,拿起了叉子。 早餐后,克雷带着妮可,东问西问地,终于在一棵胡桃树上发现了双胞胎的踪影。妮可好言好语地想呼唤他们下来,但他们却爬得更高,还嘻嘻哈哈个不停。她无奈地转向克雷。 “你叫他们下来好吗?他们或许会听你的。” 克雷耸耸肩,“又不是我要找他们,我还有事!” 妮可厌恶地望他一眼,再度命令双胞胎下来。但是双胞胎仍然不予置理,似乎向她的权威挑战,“如果是你找他们,你怎么办?命令他们吗?”她又转头问克雷。 “他们也不会听我的话的,”克雷看看双胞胎,脸上一副同谋的神情,“如果我找他们,我会上去抓他们!” 妮可立即知道克雷在骗她。她不相信双胞胎敢违抗克雷的命令。她知道克雷也是向她下战书的意思。她毫不犹豫地脱下鞋子,准备上树。“你借我踩一下好吗?”她要求克雷。 克雷两眼一亮。“没问题。”他合起两手,托着妮可攀上最低一根树干。 妮可刚刚站稳身体,便发觉的树干的另外一面竖着一个梯子,她狠狠瞪了克雷一眼。她并不怕爬树,因为她从小便在家里一棵苹果树上度过了不少童年。她揽着裙子,爬来爬去的,首先成功地逮到了亚力,送到克雷手中。不过当她追着曼迪爬上一根细枝干时,树枝却承受不住了。 曼廸大嚷,“你太重了啦!”她往下一看,发觉她的克雷叔叔正站在她下面,“我要跳下去啰!”她哈哈笑着,跳进了她叔叔的怀里。 妮可想退回去,但是细枝又剥裂了一声,使她吓得不敢轻举妄动,“跳下来!”克雷的声音传入她耳际,她没有多想便放开了枝干,降落在克雷怀里。 “你救了她一命呢,克雷叔叔!”亚力开心得大叫。 妮可心有余悸地望望克雷,不料却发觉克雷居然在笑。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迷人的笑,地也忍不住报以灿烂的笑容。 “再来一次吧!”曼廸兴奋地往梯子处九九藏书跑去。 “不准了!听见没有?”克雷拿出了权威,“妮可小姐逮住你们了,你们以后就要乖乖听她的话。如果她告诉我谁?99lib?不听话的话……”他眼睛一瞇,双胞胎居然有点害怕的样子。 “你该把我放下来了吧!”妮可静静说道。 克雷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困惑,“我实在很好奇,你是一直就是个麻烦人物呢?还是碰到我以后才变的?” 妮可嘴角仍残留笑意,“当然是为了你才变的,我是自己绑架自己、强迫自己嫁给你的。” 克雷不理会她语气里的讽刺意味,反而欣赏着她为爬树而裸露的玉腿。当妮可拉了半天,仍无法盖住腿时,克雷又笑了,“我不知道我比较喜欢你这个样子,还是你早先穿睡衣的样子。” 妮可觉得娇羞无比,脸上红成一片。 克雷把她放了下来,“虽然我很想看看你怎么对付双胞胎,但是我真的还有事,必须走了。”他说完话,便往田间走去。 当天晚上,妮可做了一个决定,她不能再陷下去了。她承认她已经爱上了艾克雷;也承认她来到农庄后十分快乐。但是如果照这种情况再发展下去时,碧安一旦来临,她将如何割舍?她深爱她的父母,但是她的父母被暴民拖走了;她深爱她的祖父,但是她的祖父也……。她不知道如果她再深深爱上克雷,克雷又离开她,回到碧安怀里时,她将如何自处? 为了自保、为了自存,妮可决定从第二天起和克雷保持距离。她知道这是违反她自己心意的困难之举,但是再困难她也得试试看。 第四章 当妮可借口太累、太忙而展开她的疏远战术时,克雷虽然很失望,但是并没有起疑,同样情形进行了三个礼拜之后,克雷却自己获得了结论。 他之所以突然间获得结论,是因为他发觉他所居住的环境有了巨大的改变,家中四处一尘不染,到处都是花香,亚力和曼迪不再整天不见人影,反而常和妮可一起读书,餐桌上的菜式不再一成不变,还天天翻新,尤其他的卧房,不但许久以来第一次注入了生气,而且衣服干干净净,没有掉钮扣,也没有裂开的地方。 当他领悟是妮可的手在后面推动着这一切改变时,他首先吩咐美姞去找两个女孩来帮妮可的忙,随即支开亚力和曼迪,硬拖着妮可和他一起骑马野餐。 妮可早已无法忍受对克雷的可望而不可及了,因此当克雷表现出毫不妥协的姿态时,她只有顺理成章地屈服了,她带着三个星期以来第一次觉得轻松的心情,和克雷漫游在田野间,她听着克雷用骄傲的口气形容他辛勤努力的成果,也深切地领会到克雷对他的土地爱恋之深切。 当妮可第一眼望见河流对岸有一轮水车时,她脑筋内立即回想起逃难期间她和她祖父共度的岁月,“那边是不是磨坊?” “对!”克雷兴趣索然的回答。 “那磨坊是谁的?为什么没有用呢?我们能不能去参观一下?” 克雷惊讶地望着妮可,“你要我先回答那一个问题?那磨坊是我的,我没有使用,是因为我从来没有雇用多余的人手去操作,也因为我们的产品都拿到贝家去磨,你如果真想看的话,我就带你过河去看。” “我真想看!” 克雷在河边牵出一只小木舟,将马鞍袋与妮可分别安置好后,便驾轻就熟地划着小舟,到达了对岸,他略感兴趣地看着妮可在磨坊前前后后仔细端详,当妮可要求进去看石磨时,他也自动掏出钥匙,帮她打开了磨坊门,不过妮可像连珠炮一样问个不停时,他开始招架无力。 “这个磨坊还好好的,你为什么不用?反而把作物拿到贝家去磨?”妮可99lib?又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觉得分身乏术,以前我哥哥在时还好,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负责,我情愿拿给贝家去磨,这样比较省事,好了,你先别问东问西的了,我们是来野餐的,后面有一片草地很漂亮。”克雷说着,拿了马鞍袋率先往前走去。 当他们在林地间消化美姞替他们准备的美味野餐时,妮可反而沉默下来了,因为她无时无刻不感到克雷和她的接近,倒是克雷对于妮可在磨坊方面的熟谙感到颇有兴趣,而追问起来。 “你和你祖父在磨坊工作了多久?”克雷躺在毛毯上,将头枕在两手上,“你看,我们在一起有一个月了,我却对你的背景一点也不了解。” 妮可望着自己的手,非常不愿意谈到自己的过去,“不太久,”她勉强回答了一句,又回头望着磨坊,“你有没有考虑把磨坊卖掉?” “我不可能卖的,告诉我,你父母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也经营磨坊的?” 当妮可想象着她母亲秀发如云,扑着白粉,眼角贴着三颗星状装饰,身上穿着又厚又重的锦缎在磨坊里忙上忙下的模样时,她不禁觉得好笑起来,她母亲一生娇贵,以为面包是厨房里变出来的。 “有什么事那么好笑?” “没什么,你刚刚说这附近有幢房子,我们去参观一下可以吗?” 他们将剩下来的食物收好,毛毯折好,便在克雷的引导下来到藏在树丛中的一幢小屋,这座小屋只有一间房和一个阁楼,样式虽古老,结构却很坚实。 克雷没有多做留连,“我们渡河去吧!有件事我想和你谈一下,此外,我也想带你去参观一个地方。” 克雷没有带她顺流回农场,反而逆流划到一个两岸垂杨、树丛密布的地方,克雷对这附近显然很熟,因为他带着妮可拨开树丛,三转四转地来到树丛间的一片林地,妮可望着这片围绕在野花与绿草间的林地,内心有种既隐闭又亲密的感觉。 “真漂亮!”妮可呼吸着青草的香味,“这地方一定是有人开辟的!不可能天然生成的吧?” 克雷坐在草地上,舒服地靠着一个巨石上,“这是我们小时侯弄的,我们偷工具、偷花苗,费了不少工夫才完工,不过我们一有空就来这里,这里就像我们的密室一样。” “你说的我们应该不只是你和你哥哥吧?我很难想象两个小男生会去偷水仙花的种子。” 克雷的脸色阴沉下来了,“水仙花是贝丝偷的。” “贝丝?……哦!就是你嫂嫂啊!对了!你哥哥嫂嫂究竟出了什么意外?” 克雷沉默半天才回答,“沉船。” “哦!……是不是因为他们的死,使你悒郁不乐,很少笑呢?” 克雷终于冒火了,“你对于你自己的事守口如瓶,却猛来探问我的隐私,你是什么意思?” 妮可大为震撼。她原以为克雷被她骗过,才不再追问她的过去,“对不起!”她喃喃说着,“我不是故意的。” 克雷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躺着,面容悲凄。 沉默片刻后,妮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刚说你要跟我谈一件事,是什么事?” 克雷伸了一个懒腰,将思绪转到眼前比较愉悦的事物,“我一直在考虑碧安的事……” 妮可一听到碧安两个字,内心便如同刀割一样,她没有去听克雷解释他绑架碧安的动机等等,只是望着不远处的磨坊,既然磨坊空置着没有人用,那么以后她应该可以搬到这里来住、来工作,那么至少可以距离克雷近一些。 “我当初派人绑架碧安的同时,也写了一封信给她父亲,向他老人家告罪。不过,当珍妮把事情弄错的经过告诉我以后,我又立刻写了一封信托另一艘邮船带给碧安了。”克雷的声音又飘进妮可耳中,“我把我们被迫结婚的事情告诉她,并且寄了一笔旅费给她,要她赶紧到美国来,当然,我当时还不知道我们婚姻不能立刻注销……” “我知道!”妮可口气平淡地回答了一句。 “其实,按照碧安以往推三阻四的情形看来,我怀疑她肯不肯来,而我这边忙碌的情形你也是知道,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到英国一趟……我是在想,这一个月来,我对你很……很感敬佩,双胞胎很喜欢你,下人们也很服从你,你把我的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而看你的态度举止,将来当女主人的话也一定胜任愉快……” “你不必兜圈了,有话直说好吗?” 克雷深深吸气,“我是说,如果碧安不肯来的话,我们的婚姻就不要注销好吗?” 克雷的说话语气,使得妮可有种大受其辱的感觉,她忍住气,讽刺道,“要结婚当然就要有孩子了,对不对?” 克雷淡然一笑,“当然,我也得承认,我觉得你很漂亮、很动人。” 妮可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气得几乎发抖,她缓缓站起身,勉强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件事是行不通的,我拒绝。” 克雷跳起身,及时抓住了妮可的手臂,不让她走开,“你是觉得埃达农庄不够,你还想凭你的容貌去钓更大的鱼吗?”被拒绝的难堪,使他一时口不择言起来。 妮可举起手便甩了他一个耳光,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树丛间。 克雷脸庞上出现了红色的手印,但是他仍然站着不动,只是抓住了妮可手臂的力量加重了,“你至少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他冷冷说道。 妮可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臂,“你真的一点也不懂得女人,对不对!你这狂妄无知的人!你真大胆,居然向我提出这么侮辱人的建议!” “建议,我好心好意向你求婚,而且这一个月来我那一件事不是尊重你的,我怎么有侮辱你?” “尊重我?你根本不知道尊重是什么意思!不错,你是和我分房而眠,不过你的动机是尊重我呢?还是为了向你心爱的碧安证明你没有碰过我?” 克雷的表情已经回答了妮可的问话了。 “你看着我!”妮可嚷着说,“我是古妮可,是一个真实独立的个体,不是碧安的代替品,你美其名为向我求婚,但事实上呢?如果碧安来了,我就像破鞋子一样被你甩开了,如果她不来呢?我就被你勉为其难的当作现成的太太,谢谢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克雷也气了,他又抓住了妮可的手臂,忿忿地质问,“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我真不了解你!如果碧安不来的话,这附近的女人我几乎可以爱那个就挑那个,我只要你,这有什么不对?” “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感到很光荣啰?很光荣我身无分文还能当上埃达农庄的女主人啰?……你真以为我愿意一辈子靠你救济,靠你施舍吗?我跟你说,我情愿去和一个爱我的男人辛苦一辈子,我也不愿意留在你身边,看着你为其它女人憔悴。” 克雷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妮可,似乎第一次发觉妮可就是妮可似的,“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是有意侮辱你的,”他平静地说着,“你是一个很可佩的女人,你虽然处在逆境,但是却使得周遭的人都很快乐,我想,我们每个人都在利用你,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并不快乐。” “我也不是不快乐……”妮可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的喉咙已经被泪水堵住了,而且,再说下去的话,她会冲进克雷坏里,答应他任何要求的。 “我们回去吧,好吗?我会想想看的,或许我会安排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妮可默默跟在克雷后面,感觉一片麻木。 妮可回到自己卧房后,泪水便像决堤一样泛滥成灾,积于一年多逃难的经验,她学会了默默垂泪,不让任何人知道的本事,但是她红肿的眼睛与阻塞的鼻子却是瞒不过人的,她没有下楼去吃晚饭,当珍妮与美姞先后在门外呼唤她时,她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开门,随后她又听到双胞胎在门外窃窃私语,不过,他们也难得一次没有打扰她,当她换好睡衣准备睡觉时,她又听到克雷沉重的脚步声在她门外徘徊的声音,她惊惧不已,幸而不久后脚步声也远去了。 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觉得天气特别闷热不适,在迷糊间,她听到隆隆雷声,继之雷雨交加,闪电霹雳,使她又回到久远前磨坊阁楼的一幕,也再度看到她祖父在闪光中吓人的情景,她忍了再忍,终于承受不住而尖叫起来,她凄厉地叫着,两手蒙住耳朵,世界碎成了一片。 她感觉有人将她拥进怀里,随之克雷沉重的声音传人她耳际,“不要叫了!我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你的。”他像抱着孩子似地摇晃着妮可,轻摸着她的头发,口中呢喃地说着安慰人的话。 妮可紧紧地将脸埋在克雷赤裸的颈窝,仍然无法自回忆中脱困。 “告诉我怎么回事?是不是作恶梦了?” 妮可摇摇头,而当一道闪电又使大地一刹间变为白日时,她又打着冷颤,两手紧抱着克雷不放。 “我们该好好谈一谈了。”克雷说着,用被子包着妮可,将她抱入自己卧室。 克雷将妮可放在椅子上,转身倒了一大杯雪莉酒给她喝,等妮可喝完后,他又添了一杯,才将妮可抱起,坐了下来,将妮可放在自己的膝上。 “你为什么离开法国?为什么没有留在磨坊?” 妮可将脸藏在克雷颈窝,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告诉你,你是不是一直和你祖父住在一起的?” 由于晚餐没有吃,雪莉酒的威力立即在妮可体内产生了作用,她带着一抹微笑,忆起了在古堡中欢乐的时光。“对!我一直和祖父住的,我们都住在古堡里,古堡里有好多房间,我的房间里还画满了小天使!” “你父母也和你一起住吗?” “对!我们住在中间一栋,祖父住东厢房,西厢房是留给国王来玩时住的。” “哦!”克雷终于知道妮可出自名门,还和法国皇家有关系,难怪会在法国革命时流离失所,“你爸妈呢?”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妮可的泪水直往下流,克雷赶紧拿起旁边小茶几上的雪莉,喂妮可喝了几口。 “告诉我,好吗?”克雷低声劝说道。 “那天祖父从巴黎回来,我跟他一起去骑马,结果我们远远看到家里有烟冒出来,祖父马上往家里奔去,我也跟在后面,等我们赶到家里时,只看到我们漂亮的家已经到处都是火陷了,我一直看、一直看,祖父不让我回去,只叫我躲在马廐里。” “你爸妈呢?” “我们一直以为爸妈出去参加宴会了,我们不知道妈妈因为衣服刮破,结果提前回来了。” “然后呢?” “然后祖父偷偷跑到家里拿了一盒珠宝和文件后,就和我一起躲在马廐的地窖,我们听到外面有一大堆乱民的声音,还听到妈妈的尖叫声……”妮可泣不成声。 克雷又喂妮可喝一口酒,平抚她激动的心情。 “我一直要出去,但是祖父抱着我,不让我出去,他告诉我,如果我们出去的话,古家人就一个也活不成了。” “暴民离开以后,你们怎么逃的?” “暴民走了以后,祖父带我走出地窖,把我们的身分证明一起丢在火堆里,然后,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久好久,到后来祖父抱着我,我就睡着了。” “你们后来是不是就住到磨坊里了?” “对。”妮可闭上了嘴,似乎不准备再讲下去了。 克雷将酒杯放在妮可手上,让她将剩余的酒喝光,他并不希望灌醉妮可,但这却是让妮可把心事说出来的唯一方法,他必须了解妮可,因为妮可指责他的话是对的,他在今天以前,每次看到妮可,都希望是金发蓝眼的碧安站在他面前,但综观妮可到农庄后的表现,却丝毫不输给任何人,他开始了解妮可就是妮可,她虽然不是碧安,但是她却是一个外柔内刚、勇敢的小女人,他必须了解这个可佩的女人。 克雷将妮可手中的空酒杯拿开,“你为什么离开磨坊?磨坊里的生活不好吗?”他温柔地追问道。 妮可倚在克雷赤裸的胸膛上,两眼中浮现一抹回忆的光彩,“磨坊的生活很好,磨坊主人和女主人都待我们很客气,祖父帮着他们磨麦谷、做生意,而且也教我做。”她抬起头对着克雷朦胧地一笑,“你的磨坊我也很喜欢,如果你交给我的话,我一定可以维生的。” “妮可!”克雷柔声命令道,“你为什么怕暴风雨?是不是磨坊里出事了?” 妮可用手臂围着克雷,感受着他身体的温暖,在晕晕然中,她第一次有勇气将她恶梦中一再重现的恐怖遭遇说了出来,“有一天,也正好是暴风雨的天气,我正在阁楼上清点谷袋的时候,看到远远走来一群人,手中拿着草耙和镰刀,有些人我认识,因为我替他们磨过麦子。” 克雷感觉到她在颤抖,而将她搂紧一些,“你祖父有没有看见他们来?” “看到了,而且立刻赶到我的身边,我要跟他一起面对那些暴民,我问他我们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什么地方得罪他们了?祖父一生待人平等,上至皇帝,下至贩夫走卒,都是客客气气,真诚对人,他们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妮可两眼中闪烁着泪光,但神情却是骄傲的,“我求祖父,但是祖父说古家只剩我一个人了,他要保住我这唯一的后代,他用空的谷物袋把我包在裹面,把袋口扎好,然后又在我身上放了好几个装满谷物的袋子,我一直哭,但是祖父只是?99lib?t>偷偷叮嘱我,如果我爱他的话,我就不要动、不要出声。……”妮可开始哽咽失声,“后来那些暴民真的到阁楼来搜索,好几次都几乎碰到我了。” 克雷亲吻妮可的额头,将她的面颊抵住自己面颊,“你祖父呢?”他忧惧地问道。 “等我好不容易挣出袋子,往窗外望去时……”妮可颤抖着,想挣扎出克雷的怀抱。 “怎么样了?” “我不要告诉你,你放开我!”妮可拚命捶着克雷的胸部。 “妮可,告诉我你的到底看到什么了?”克雷紧紧搂着妮可,不让她挣出自己的坏抱。 “你要知道吗?你真的要知道吗?好!我告诉你,我看到祖父了,而且他正在对我笑!”妮可歇斯底里地叫嚷着。 “那又怎么样呢?”克雷百思不解。 “你不能想象吧,对不对?那羣禽兽砍掉我祖父的头,插在竹竿上,结果闪电一亮,我正好看到祖父的头在窗外晃来晃去的,......”妮可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抽泣着,声音凄厉而悲痛。 “我的天!”克雷呻吟一声,把妮可紧紧搂在自己怀里,他摇晃着妮可,用手抚慰着她,嘴里也轻轻嘘叹、呢喃着。 不知过了多久,妮可的哭声终于停止了,埋藏在内心的郁闷也消散了,她觉得自己像获得解放的囚犯一样,走出了自己的心牢,她又淡淡补充道,“后来磨坊主人和女主人就帮我把仅剩的三块翡翠缝在裙子里,偷偷把我送出了法国,这三块翡翠和我身上的金项链就是我唯一从法国带出来的纪念。” “后来你就和碧安一起住,不幸又被我绑架来?” 妮可轻哼一声,“你不要把我讲得那么可怜,其实我小的时候真的很快乐!古堡很大,我又有一大堆表亲和我一起玩。”她又陷入另一个愉快的回忆。 克雷很高兴妮可的语气里不再悲伤,他也默默祈祷这一次妮可真正摆脱了往事的束缚,“哦?那你赢得多少男孩的心?我相信一定有不少男孩子爱上你了吧?” “才没有呢!只有一个表哥吻过我,但是我不喜欢,而且从那次以后我就不让任何人吻我了,只有你……”妮可停住了,并媚然一笑,她用手指拂弄克雷的嘴唇,克雷自然地吻了她手指一下,妮可悠悠的看着她被吻的手指,轻轻叹了一口气,“蠢妮可!笨妮可!”她喃喃念着。 “你为什么说你自己笨?” “因为我觉得这整件事回想起来实在很好笑,我前一天还在公园里驾马车,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坐在船上往美国来了,结果还被迫嫁给一个骂我是贼的人!”妮可没有注意到克雷一缩的表情,“我们的遭遇如果改编成戏剧的话一定很精彩,美丽的女主人碧安和英俊的男主角克雷情海生波,被女坏蛋妮可破坏了,观众们一定看得提心吊胆,一直到男女主角终于团圆才会松一口气。” “那妮可呢?” “啊!法官会给妮可一道判决,宣布妮可查无此人,她和克雷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数!” “妮可不是正希望如此吗?”克雷静静问道。 妮可把克雷吻过的手指放在嘴唇上吻了一下,“可怜的儍妮可已经爱上男主角了,你不觉得好笑吗?她十分钟内便完成了结婚手续,而且男主角根本没有出席,她却爱上男主角了,你知道男主角说她是一个可佩的女人吗?她儍儍呆呆的站在那里,想要把满腔热情献给男主角,结果男主角一件一件叙说她能做什么事,好像在买母马似的。” “妮可……”克雷深深感动了。 妮可吃吃笑着,在克雷怀里伸了一个懒腰,“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二十岁了?我许多表姊在十八岁就已经嫁人了,但是我就和她们不一样,她们都说我太冷漠、太没感情了,没有男人会要我的。” “她们错了,你一从我这里获得自由,就会有成百的男人抢着要娶你的。” “你实在急着要把我甩掉,对不对?你情愿去爱碧安的影子,也不会爱我,是吗?我实在太笨了!我又不性感,又像老妈妈一样,居然不自量力,去爱一个根本无视于我存在的男人!”妮可幽怨地望着克雷,发觉克雷在取笑她,她两眼内再度噙满了泪水,“你放开我,让我走,你要取笑我就等到明天取笑我好了,我现在受不了!”她挣扎着,想离开克雷怀里。 克雷紧紧抱住了她,“我不是在取笑你,我是在笑你说什么不性感等等!”他用手描绘着妮可上唇,“你真的一点概念也没有,对吗?我知道你表姊为什么要批评你了,因为你太耀眼了,衬得她们黯然无光。” “求求你,放开我好吗?”妮可喃喃低语。 “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还会欠缺自信呢?”克雷说道,用手指压住妮可的唇,不让她回答,“你还记得我到船上去找你,一见到你就吻你吗?”克雷笑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你那样吻过我的——没有需求,只有付出,后来当我看到两只野狗在威胁你时,我当时就有一个九九藏书念头:无论赴汤蹈火,我都要把你救回来,你懂得我那时的心情吗?你说我无视于你的存在,但事实上农庄每一个人都在笑我,因为自从你来以后,我每晚都找借口回家,她们早就知道我离不开你了。” “我根本不觉得你有多在乎我,你说真话,你真的觉得我很漂亮吗?我一直觉得只有金头发蓝眼睛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大美人。” 克雷俯首吻住了妮可,他留连而爱抚似地吻着,先是用嘴唇吮吸,随之用舌尖舔舐,继而又用牙齿轻啮,几乎遍尝了妮可嘴巴每一部分,“我这样回答了你的问题了吗?有几晚我必须留在田间睡觉,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真正睡个好觉,否则你就睡在隔壁卧室,我最多也只能睡短短几个钟头。” “你应该到我房间来的。”妮可嗄声回答,“我想,我大概不会把你赶走的。” “这样最好。”克雷又俯首吻着她的耳垂和颈侧,“因为我今天晚上已经决心要占有你了,即使是强暴,我也顾不得了。” 妮可用两臂抱住了他,“克雷,”她低语着,“我爱你!” 克雷站起身,将妮可抱至床上,然后点燃了床边的蜡烛,“我想要看你。”他说着,坐到床缘。 妮可睡衣上面有十六颗包着缎子细致钮扣,克雷缓缓解开了每一颗扣子,当他终于将两手盖在妮可裸露的乳房时,妮可闭上了眼睛。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晚把你带进庄园时,是我替你脱衣服的?那天晚上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一个人留在床上。” “我一直不敢问珍妮,是不是她脱的。” 克雷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地将妮可的衣物一起卸下,妮可仍像他记忆中那般美丽,虽然身材不算高大,但是每一部分都匀称柔美,他的手从上爱抚而下,然后俯首在妮可小腹上吻了一下,并用面颊温柔地摩擦着。 “克雷,”妮可将手插入他的头发,“我好怕。” 克雷抬起头朝妮可一笑,“不知道才会怕,你有没有见过裸体的男人?” “我看过小表弟,那时候他两岁。”妮可坦白道。 “那跟现在的我大不相同了。”克雷抬起身,将他身上所穿唯一一件长裤褪去。 妮可羞怯地注视着裸裎的克雷,她所见之处,无一不是力与美的表现,虽然和女人不同,但是仍然用美丽来形容——一种阳刚的美!她不再害怕了,她轻笑一声,伸开了双臂,“到我这里来!”她低声乞求着。 克雷含着笑容,躺到妮可身边。 “这么漂亮的笑容!”妮可用手指描绘着克雷含笑的嘴唇,“我希望你有一天会告诉我,为什么我这么少看到你笑!” “也许吧!”克雷迫不及待地吻住了妮可。 对妮可而言,克雷的贴近像是触动她体内一种本能而原始的反应似的,她突然领悟到克雷是属于她的,她可以尽情探索了,她开始热情地回吻克雷,并用舌尖品尝他整齐洁白的牙齿,在克雷高大宽阔身材的搂抱中,她只觉得自己分外娇小、分外女性化,她蠕动着,两只手也大胆地抚摸、摩擦,热情的本性一发不可收。 克雷先是惊异妮可的野性,但不一会儿,他喉头发出了愉快的笑声,“过来,小野猫!”他把妮可拉近自己,一起滚入床中央。 妮可娇笑着,整个人散发着柔媚的魅力,在他们彼此毫无保留的施与爱、给与取当中,体内激情很快便高涨了,克雷虽然知道他不应该太急躁,但是他却克制不住他的饥渴与欲念。 “我要你!”他半命令,半乞求地轻语着。 “我也要你!”妮可温柔地回答,并主动倚向克雷,不知是酒精的影响,或是心事的披露,她觉得整个人像飘在云端一般轻松自如,她只知道她是和所爱的男人在一起,因此当她感觉到一阵疼痛的感觉传来时,她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因为能更贴近克雷而感到满足。 片刻后,妮可睁大了眼睛,感到奇妙无比,她一直以为男女间肌肤之亲是神圣的,是一种亲近与爱的感觉,她完全没有料到克雷带给她的感觉竟然像火焰一般,而且在她周身流转,愈来愈炽热,她闭上了眼睛,弓起身体,任由感官的感觉自然爬升。 克雷原本带着犹豫与自制,不想吓到或伤到妮可,但是妮可的反应太热情了,反而助长了他体内原已狂热的欲火,他从来没有碰到一个像妮可一样充分享受做爱乐趣的女人,他所碰触过的女人,不是有种忍受与施恩的心理,便是有种驾驭而索求的心理,他压在妮可身上,不再有所保留。 当他俩共同登上极乐之高峯时,他们不但汗水交流在一起,连灵肉也交织成一气,对妮可而言,她初次领略到肉体之欢是近乎兽性而非神性的,她觉得精疲力尽,立即坠入梦乡,而就克雷而言,他虽然经验不少,但如此身心俱达到至乐之境却也是他第一次经历的,他合上眼,多年来第一次面带笑容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妮可清醒时,她没有立即张开眼睛,而是带着笑容先伸了一个懒腰,昨夜的一切,她不能清晰记得,但是昨夜和克雷的缱绻,却是刻印在她心版,令她永生难忘的,她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仍然像往常一样躺在自己床上,只是身无寸缕,就像她第一天在庄园醒来一样。 她快乐地起身选了一件淡蓝色的软绵日服,觉得自己特别容光焕发、艳丽照人,她在桌上发现一张克雷的字条“九点早餐时见,克雷。”她甜蜜地吻一下,便像蝴蝶一样,飘出了自己卧房。 当她走出后门时,她突然心血来潮,没有往左边走到厨房,却右拐往克雷的办公室走去,克雷的办公室平日很少人进去,她也没有参观过,但是现在才七点,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克雷了,何况,她也很见识一下克雷花很多时间停驻的地方究竟有什么特性。 她敲敲门,里面没有反应,她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仍然推开门,往里面走了进去,一进门,她便看到两扇窗户,以及高及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她走到书桌前面,浏览了一下有关农业、测量、和法律的书本名称九九藏书,这才转过身往壁炉方向望去,当她看到壁炉上悬挂了一张巨幅人像时,她整个人都楞住了。 画像里的人是碧安,而且是她所见过最美的碧安,只是画中的碧安带着一抹顽皮的笑意,一双湛蓝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似的,一头金色秀发则编成一条辫子垂在肩头,真是人见人爱,我见犹怜,如果说画中的碧安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便是画像中的碧安比较瘦一些,而且比本人美化了一些。 震撼之余,妮可往壁炉缓缓走去,发现壁炉上还放着一顶红色丝绒小帽子以及一只金手环,都是妮可看见碧安戴过的,妮可的心缩成一团,因为由这两样东西放置的方式,配上上面的画像,就好像是圣殿一般,不准俗人侵犯似的。 妮可的希望在一刹那间便殒灭了,她如何能和碧安竞争?碧安在克雷的心中已经像神一样圣洁化了,她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离开了伤心之地。 她到厨房便随便吃了点早餐,没有理会美姞的喋喋不休,并立即回到了卧室,换下了一身质地细致的日服,而换回了她平常做事时穿的粗棉服,她拿着清洗用具往起居室走去,意图藉助单调辛苦的工作,忘掉她心灵所受的创伤。 她正在擦窗枱的时候,克雷悄悄走到她身后,在她脖子上吻了一下,她赶紧跳开,像是被灼伤一般。 “你怎么没有等我一起吃早餐?”克雷用懒洋洋的声音问,“我本来想睡晚一点,好陪你的,但是现在正是收割季节,田里太忙了。”他垂着眼睑,眼内一片柔情。 妮可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她留在这裹的话,她会每晚陪着克雷睡觉,一直到碧安到来,她被一脚踢开为止,“我有话想和你说。” 妮可冷淡的语气立即激起了回响,克雷懒散迷人的样子消失了,他挺起背,用同样冷淡的语气问道,“什么事?” “我不能留在这里,”妮可用平淡的口吻说着,不让克雷看穿她内心的痛苦,“碧安快要来了。” “你没别的地方可去!你必须留在这里!” “当你的情妇吗?”妮可愤怒地质问道。 “你是我太太!” “是吗?如果碧安现在就从这道门进来的话,你还会要我当你的太太吗?” 克雷没有回答。 妮可有种心碎的感觉,她别过脸,满腹愤怒变成了沮丧与绝望,“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也有我的自尊,也许我在你面前表现得太下贱了……” “妮可,不要这样。”克雷伸手触摸她的头发。 妮可立即跳开了,“不要碰我,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已经把我玩弄得够厉害了,我求你放我一马,不要再伤害我了。” 克雷退开了一步,“请相信我,我从来不想伤害你的,你告诉我你要什么,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妮可很想向他尖叫:我要你的心,但是她克制住了狂野的一面,“我要磨坊和磨坊那幢小屋!”她坚定地回答,“现在正好是收割季节,我清理一下,大概两个礼拜就可以开工了,后面那幢小屋也还好,我想住在那里。” 克雷很想断然拒绝,但是他强忍着内心的冲动,拿起了桌上的帽子,“好!我会把你要的东西转让给你的,我也会派两个男工和一个女工给你,你没有帮手不行!”他戴上帽子,转身便离开了起居室。 妮可像是骤然丧失了生命力一样,颓然往椅上一坐,她没有料到一夜缱绻后,竟会经历如此恐怖的一早。 第五章 妮可和克雷摊牌的当天便住进了磨坊后的小屋,而克雷也在当天派了珍妮和两名男工来帮忙,并且送了一些家具过来,妮可和珍妮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不但同心协力清理着、安顿着,而且珍妮也奉克雷命令,和妮可共同生活,只是工钱仍由克雷照付。 妮可知道克雷一直在暗中帮忙,因为在石磨正式操作的当天,就有生意上门了,而且都是大批生意,足够妮可舒适地维持生活,她的生活开始忙碌了起来。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克雷,但是她的自尊不容许她渡河去探望克雷,足以告慰的是,她有两次瞥见克雷在河对岸的田间骑马而过,她贪婪地注视着克雷的身影,两眼模糊成一片。 在她和克雷分别两星期后的一天早上,她在天色微亮的时候便起床了,她匆匆穿好衣服,披着头发,便往磨坊走去。当她远远看到克雷正背着两手注视着水轮时,她并不感到惊讶,反而有种相互约好的感觉。 “你的工作成绩不错!”克雷没有转过身,似乎早已确信来人是妮可似的,“如果我那些仆人有你一半能干就好了。” “我是迫不得已。” 克雷转过身望着她,眼神十分专注,“不是迫不得已!你随时都可以回来的。” “不行,”妮可困难的回答,“这样比较好!” “双胞胎一直在问你,他们很想来看你。” 妮可笑了,“我也想念他们!你可以让他们来嘛!” “我是建议你今晚来看他们,顺便一起吃晚餐,昨天有一艘船进港了,从法国运来不少的东西,有奶酪、葡萄酒、还有香槟,而且今天就可以送到农场了。” “听起来很诱惑人,不过……” 克雷上前一步,抓住妮可两肩,“你不能逃避我一辈子!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要我坦白我有多想念你吗?我觉得农庄每一个人都在生我气,认为我不该放你走!美姞做的菜不是还没有熟,就是烧焦了,没有一次是可以下咽的,双胞胎昨天晚上也在哭,说我不会讲法国童话,什么一个女的爱上一只怪兽等等。” 妮可笑了,“所以你找我回去做菜、讲故事?”妮可眉毛一扬。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根本不要你离开的,来吃晚餐好吗?”克雷将她拥进怀里,重重吻了一下,才转身离去。 “你们不是闹翻了吗?”珍妮的声音从妮可身后传来。 妮可没有回答,直接走进磨坊,开始一天的工作。 对妮可而言,这一天显得特别漫长,而对她手下的人而言,妮可这一天的表现也格外反常,有许多次妮可都心神不宁,连对她讲话都听不见,下午六点,农场经理安德划着克雷的小船来接妮可了,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 安德一面和妮可闲聊,一面频频往上游望去,他的举止终于引起了妮可的好奇,“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我们的货船怎么还没有回来?克雷今天一早就派货船到港口去接货了。” “你在担心吗?” “我倒不担心!”安德将小船划至岸边,“是克雷一直坐立不安,自从杰姆和贝丝翻船遇难以后,货船一有延误,克雷总是不放心。” “你和杰姆、贝丝很熟吗?” “对。”安德扶着妮可步下小船。 “他们为人怎么样?是不是和克雷很亲近?” 安德考虑了半天才作答,“他们三人非常亲近,等于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他们的死对于克雷的刺激很大,克雷简直变了一个人。” 妮可其实还有满腹问题想.99lib?要询问,但是她还是忍住了。这些都是克雷的隐私,如果克雷信得过她,他自然会找适当时机向她披露的。 安德把妮可送到门口便径自离去了,妮可一进门,双胞胎便跑上来迎接,嘴巴还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妮可全神应付他们的夹攻,并且应他们要求送他们上床以后才算喘了一口气,她姗姗下楼时,克雷已经等在楼梯口了。 克雷伸出手,“你比我记忆中还要美!”他静静赞美着,两眼内一片饥渴莫名。 妮可略感羞怯地将手放入克雷的大手中,她今晚穿了一套杏色的低胸礼服,真丝的衣料配上藏书网珍珠镶边,显得柔美之外,分外性感迷人。 克雷紧紧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入餐室,两眼没有须臾离开她身上,妮可一进入餐室,便发觉美姞太小题大作了。 “美姞不会指望我们把这桌菜全部吃完吧?”她笑谑道。 “我想她只是借机让我晓得,如果你回来的话,我就有好菜可以吃,否则我只能吃生的、焦的。” 妮可入座时,关心地问了一句,“货船回来没有?” 克雷皱起眉,摇了摇头。 正当他俩就坐,准备开动时,餐室门突然大开,一个农场工人冲了进来。 “艾先生,我实在没有办法,”那名工人手中拿着帽子,不停地绞扭着,“有个女人一定要我带她来见你,而且我不答应的话,她还威胁要勒死我!” “慢慢讲!罗吉。”克雷把餐巾扔到桌上,“那个女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原以为她是英国来的坏女人,想要骗我的,但是后来我仔细一看,她很像……” 妮可和克雷都没有继续听他解释了,因为就在此刻,碧安施施然走进了餐室,而且金发披肩,一张小嘴翘得高高的,连妮可也不禁为她的娇颜动容了。 妮可往克雷望去,当她看到克雷一副难以置信而惊喜莫名的表情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被撕成碎片,她原本希望克雷在见到碧安时,应该发觉他已经不爱碧安了,但是由克雷此刻的表情看来,她是彻底输定了,因为她相信克雷是永远不会用这种表情来注视她的。 碧安像是没有看到妮可一样,只是望着克雷媚然一笑,“你不高兴见到我吗?”她左颊的酒窝忽隐忽现,动人之至,“我是千里迢迢来看你的呢!” 克雷猛然站起来疾步往碧安走去,连椅子也差一点掀翻了,他抓住碧安两肩,并用热情洋溢的眼神凝望着她,“欢迎!”克雷呢喃着,低头在碧安面颊上一吻,“把箱子拿到楼上去,罗吉。”他吩咐着,两眼却依然凝望着碧安。 “克雷!”碧安挣脱了克雷紧握的手,“你不请我坐下来吗?长途跋涉这么久,我累都累死了!” 克雷还想握住碧安的手臂,但是碧安却巧妙的避开了,克雷匆匆拖开他左手边主位的椅子。“你一定饿了!”他说着,又转身在碗柜裹拿出一套餐具。 妮可冷冷注视着克雷像老母鸡一样伺候着碧安,而碧安也像皇太后一般,将克雷的殷勤视为理所当然,她注意到碧安比在英国时至少胖了二十磅,不过身材很高,所以脸上还看不出来,只是手臂已经粗了,她知道在礼貌上她至少应该打个招呼,但是她心里有数,她的招呼只是不必要的干扰而已。 “你是怎么来的?”克雷热切地问着,“是搭什么船?”他俯向碧安,两眼仍然饥渴地扫射着她。 “别谈了!想起来就可怕!”碧安望着桌上佳肴美馔,食指大动,“我是看到你写给爸爸的信,才知道他们弄错人,我当然就搭下一班船来了。”她想起她看到克雷来信的爆笑不已,又想到两天后席阿比的来信暴跳如雷,她仍然痛恨克雷没有告诉她他的巨富!如果不是她远房表亲正好住在克雷附近,而写信恭贺她钓到金龟婿的话,她一定不会到美国来,而她一切财富就会被妮可那个小贱人夺走了。 她抬起头望望静静坐着、面色惨白的妮可,“你怎么不开始吃饭呢?”她露出女主人的慷慨笑容。 “你好,碧安,欢迎你来美国。”妮可勉强笑道。 “你走之后,你的一个表姊来找过你!”碧安甜蜜地说着,“她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我也没搞懂,不过她走后,我到你房间搜查,找到一笔钱,我想那笔钱应该是我们的吧?我就正好拿了当旅费了。” 妮可力持镇静地开始进餐,不愿让碧安看出来她的话有多么伤人,她仍然记得她是多么辛苦筹措那笔钱,而今一切都化为虚有了。 “能再见你实在太好了!”克雷宛如沉醉在一种幻境似的,始终着迷地望着碧安的一颦一笑,“就好像美梦成真一样。” 碧安开始嘟着嘴,抱怨她在航行中所遭遇的种种折磨。突然间,她注意到妮可的漂亮衣服,“你衣服是那里来的?”她问着,手中还忙着在面包上倒了一层厚厚的蜂蜜。 妮可觉得一阵臊热,不知该如何回答,幸而克雷及时帮她解围了,“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谈!” 正在此时,餐室的门突然大开,美姞好奇地走了进来,“艾夫人,你们用过餐没有?”她问妮可道。 “艾夫人?”碧安惊呼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美姞,你先下去!”克雷吩咐道。 “我只是想知道,现在需不需要上甜点了?”美姞说着,两眼不停打量着坐在主位上的碧安,罗吉刚刚激动得在厨房报告农庄来了一个女恶魔,但是长相却像极了一个人,她喂了罗吉四杯啤酒,才让他平静了下来。 “现在不要……” “克雷!”碧安静静插嘴道,“既然她来问了,就让她端上来好了!” “当然好!”克雷立即依顺了碧安的意思,“你就一起端上来吧,美姞。”他歉然向碧安道歉,“对不起,我一直发号施令惯了,忘了先问你的意思了。” 妮可没有办法再待下去了,她无法忍受她所热爱的男人在短短期间内竟变成了一个陌生人!“我不想吃甜点了。”她站起身,“请原谅我,我想先告退了。” 克雷也跟着站起身,“妮可,不要这样,我不是有意……”他突然止住话,往下望去,因为碧安盖住了他的手,第一次主动触摸着他。 当妮可看到克雷眼中的表情时,她只觉得一阵翻胃,她匆匆离开餐室,离开大房子,步入凉爽的夏日夜晚中。 碧安在妮可走向餐室门口时,便匆匆将手抽回来,不过她已经看到她的碰触对于克雷所具有的影响力了,克雷仍然像她记忆中那般令她恶心,尤其他外衣也没穿,胸口的扣子也没扣好,更让她觉得污秽。如果不是为了她刚才顺流而下所经过的那一大片产业,她根本不可能去碰克雷的,甚至连坐在他身边也不可能!她暗自痛下决心,等到他俩结婚以后,她一定要命令克雷滚得远远的。 “克雷……”她正想开口,美姞却捧了一大盘令她垂涎的甜点进来了。 “艾夫人呢?”美姞诧异地问。 “回磨坊去了。”克雷简短地回答。 美姞疑心重重地望了克雷一眼,才悻悻走出餐室。 碧安先选了一道鸡蛋甜饼,才瞄了克雷一眼,“你应该把事情解释给我听了吧?” 当克雷解释完时,碧安已经吃掉两块甜饼了,“所以我就像多余的人一样被甩开了,对不对?我那么爱你,又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你,这难道都不算数吗?”碧安恨极了妮可,觉得妮可真是个不知耻的投机份子,“克雷,如果那些绑匪说明是你差遣他们去的,那么我根本不需要他们强迫,开开心心就会跟他们来的,你该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爸爸身体不好,我早就来了。”她埋怨着,泪水也涌了出来,她一想到那一大片产业平白无故地便被妮可捡去,便觉得心伤不已。 “不要哭!碧安!你是属于这里的,也永远属于这里的!” “那等证人到了以后,你会马上注销婚姻吗?你不会让我留在这里,然后就把我抛弃吧?” 克雷将碧安的手压在自己的唇上,“当然不会。” 碧安望着他粲然一笑,然后站起身,“我真累死了!我能不能现在就去休息?” “当然能!”克雷握住碧安的手臂,想领她到楼上去,但是碧安却借着顺顺衣服的机会,领先往前定去。 “你的仆人呢?”碧安问道,“我怎么没有看到管家和领班?” 克雷跟着她上楼,“以前妮可在这里的时候,有几个女工会来帮忙,不过她们主要在织布厂工作,也住在那里,我一直不觉得需要管家或领班。” 碧安气喘吁吁地爬到二楼,望着克雷一笑,“现在你有我了,难道不能为我改变一下吗?” “当然啦!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克雷说着,打开了原本属于妮可的卧房。 碧安高傲的巡视一下她觉得普普通通的卧房,忍住没有批评。当她反过身,看到克雷正以一种渴望掺杂着绝望的表情望着她时,她不禁骇然了。“克雷!”她的手不自觉地摸着自己颈部,“你要干什么?” “对不起!”克雷立即恢复了正常,“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他匆匆离开了卧房。 碧安在内心诅咒着克雷几句,才耸耸肩,把注意力移到以蓝白色调为主的卧室,“粉红色!”她暗自有了决心,她准备把这间卧室改成粉红色系的!她一面更衣上床,脑筋内一面思索着种种变革。当她睡着时,脸上还挂着一抹笑容。 在此同时,克雷却独自漫步在花园裹,内心有着满足,也有着空虚。满足的是碧安来了,他彷佛有种杰姆和贝丝还在世的感觉,而空虚的是,他仍然思念着妮可,也渴望着妮可。他仍然记得妮可的娇笑,以及妮可倚着他痛哭的神情,他尤其念念难忘的,是妮可的爱,妮可的爱是广被到每一个人的,甚至最坏的乔那也对妮可九九藏书赞不绝口,他摸出雪茄,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着。 碧安第二天早上一睁开眼,便开始觉得兴奋,似乎整个世界已经踩到她脚底下了。她在镜子前流连了半天,方带着庄园女主人的气势出发,先到厨房去找美姞宣布她的改革计划。 到了下午时分,碧安终于挫折连连忿然步出了庄园,她没有想到美国是如此粗俗无礼的地方,一点上下尊卑的观念也没有。先是厨娘美姞公然反抗,而且以辞职做要挟,其次经理安德又笑话她想买马车的建议,而以路况不佳为借口,最气人的是,她和每一个工人谈话时,没有一个人不提到妮可,而且误认妮可才是庄园的女主人,她受够了,她要去找妮可,让妮可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她走到码头,命令罗吉带她到磨坊去,罗吉虽然神色高傲得令她愤怒,但是总算把她带到磨坊外的码头了,她原本等着罗吉扶她上岸,带她去找妮可,但是罗吉却断然拒绝了,而且她脚还没有站稳,便把小船开走了,害她差一点掉到水里。 她怒气冲冲,爬了半天坡,才到达粗鄙不堪的小屋,她看到一个体躯庞大的女人正在一座大型壁炉旁升火,她大声问道,“妮可在那里?” 珍妮站起身,望着不请自入的金发美人,“你是碧安吧?”妮可昨夜便告诉她碧安到来的消息了,由妮可的神色来看,似乎遭到很大的打击,“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碧安不屑地望着屋内简陋的设备,才用手指挥挥灰尘,勉强坐了下来,“你帮我把妮可找来就可以了,你告诉她我在等她,而且我不是整天都有空的。” 珍妮把茶壶往桌上一摆,原来这就是令克雷着迷的女人!可惜的是,她看到的是这女人丑陋的心和很快便会胖得变形的身材,“妮可正在忙,她有空的话,自然就会回来。” “我已经受够你们仆人的侮辱了,我警告你,如果……” “如果怎么样,小姐?我告诉你,我是向妮可负责的,不是向克雷!”珍妮半实半虚地说,“而且……” “珍妮!”妮可走进屋里,大声喝道,“对客人怎么可以没有礼貌?”她走到碧安旁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碧安?珍妮刚刚做了一点煎饼。” 珍妮虽然满心不情愿,但是仍然没有拂逆妮可的意思,碧安一面品着茶,一面尝着甜煎饼,表情却像行尊降贵勉为其难一般,“原来你就住在这里啊!”她勉强空出嘴巴说道,“其实,克雷应该让你留在庄园的,比如当个助理厨师之类的,总比在这鬼地方好。” 妮可及时按住珍妮的手臂,不让她插嘴,“我是自愿离开庄园的,我希望能自己谋生,而艾先生也很慷慨的把这片地方让给我了。” “让给你?”碧安大为愤怒,“你是说,这地方原来是克雷的,克雷就这么拱手让给你了吗?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拿的,尤其你对我和对他还干出那种事!” “妮可干了那种事你说说看!”珍妮忍不住插口道,“她根本是无辜的。” “无辜!”碧安嗤之以鼻,“你是怎么发觉克雷很有钱的?你自己说!”她转而指责妮可。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是吗?你难道不是自愿和绑匪一起走的吗?我倒好奇你是怎么诱惑船长替你主婚的,是用你那瘦巴巴的身体吗?你们下流女人就会干那种事!” “珍妮,别理她!”妮可先制止珍妮想要扑上去的冲动,然后转向碧安,“你走吧!” 碧安带着胜利的微笑,得意地站了起来,“我是来警告你的,埃达农庄是我的,你别想来插手,你已经从我手上偷掉不少东西了,别想我再给你一分一毫!” “那克雷呢?”妮可静静问道,“克雷也是你的吗?” 碧安笑了,“啊哈,原来如此啊!我们真是寃家路窄,你说对不对?是的!他是我的,当然啦,如果我能有整个财产而不要他的话,我会更乐意!不过,即使我把他甩掉,你也别想得到他!自从我遇到你以后,没有一件事不是被你搞砸的,所以除非我死,你永远别想得到我的东西!”她笑得更开心了,“昨天他看到我时的样子,你注意到了吗?你觉得难受吗?哈哈!我告诉你,他就在我这里!”碧安伸出手,缓缓握成一个拳头,她骄傲地掉过头,离开了小屋。 珍妮颓然往椅子上一坐,整个人像是刚被石磨辗过一般,“难道这就是克雷要我到英国去迎接的天使吗?”她缓缓摇摇头,“我真奇怪,那么精明的男人,为什么一碰到女人就毫无理性了?她到底看上碧安那一点?” 妮可瞪着碧安走出去的门口,内心一阵绞痛。如果她是输给一个真正爱克雷的人,她或许不会这么难受;而今输给碧安这种毫无感情的人,她只替克雷感到悲哀。因为克雷迟早会发现碧安的真面目,到那时,克雷的生活也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正当她俩心情沉痛已极时,双胞胎却意外冲了进来。 “那个肥女人是谁啊?”亚力上气不接下气的问。 “亚力!”妮可责备着,珍妮却爆出大笑,“你不应该用肥来形容别人!” “如果真的很肥也不行吗?” 珍妮的笑声使得妮可无法严肃,她放弃了碧安体重的话题,“她是你克雷叔叔的客人。” 双胞胎互相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往外奔去。 珍妮和妮可互望一眼,也先后跟了出去,她们都不放心碧安的态度,怕双胞胎受到她伤害。 当她俩先后到达岸边时,看到亚力正站在河边彬彬有礼地向碧安行绅士礼,碧安也一副开心的样子,但是就在那一刹间,亚力的绅士礼太过于虔诚,而使他失去了平衡,而几乎落入河中,他出于本能,抓住了碧安的衣服,只听见“嘶!”的一声,碧安的衣服被撕开了。 “你这个小混蛋!”碧安大叫一声,顺手就甩了亚力一个耳光,亚力再度失去平衡,终于往河中坠去。 妮可立即往河里走去,不过当河水高及她脚踝时,亚力已经冒出了水面,还笑嘻嘻地往河岸游来,妮可和珍妮都松了一口气,不过正当她们关怀亚力的安危时,曼迪却已潜到碧安后面,而且将正在检查衣服破损情形的碧安用力往河内一推。 碧安凄惨的叫声吸引了每个人的视线,只见碧安狼狈的摔入河中,而一旁的曼迪睫毛上和鼻尖上溅着闪亮的水珠,得意洋洋地望着亚力嘻嘻笑着,珍妮不禁又是一阵爆笑。 “你们不要笑了!”妮可命令着,嘴鱼却忍不住漾着一抹笑意,因为碧安刚刚摔入河中的样子实在太滑稽了。 碧安这一跤摔得很结实,虽然河水还不到膝盖深,但是她全身却没有一处幸免。当她挣扎着站起身时,只见她满头费尽心思卷好的头发已经成了清汤挂面,湿淋淋地乱成一团,而她薄纱高腰衣服更透明地贴在她身上,显出了她已然发胖的身躯,她远比妮可估计的还要胖,因为她的腰几乎已经消失,而两条大腿也又粗又肥。 “她真的很肥呢!”亚力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十分惊讶。 “你们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把我拉出去!”碧安尖叫着,“我的脚陷在泥浆里,走不动了。” “我看还是找男工来比较好!”珍妮就事论事道,“我们两个人怎么拖得动一只大鲸鱼?” “嘘,别讲了!”妮可到小船边把木桨拿了过来,“碧安,你抓好,我和珍妮拉你上来。” 珍妮果真不再啰嗦,而帮忙抓住了桨的中段,她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碧安拉到岸边,而直到此时,躲在树丛后面好一阵子的罗吉才终于现身了,他两眼闪闪发光,一面哼着歌,一面扶着碧安踏上小船藏书网,快乐地往庄园划去。 第六章 妮可站在山顶上,郁郁地遥望着山脚下的小屋和磨坊,时序已经进入秋季了,只见处处一片艳红与橙黄,为大地平添了许多色彩。她暗自计算,碧安到庄园前后有一个月了,但是感觉上却似乎不止一个月。她原本以为磨坊的辛苦操作可以让她忘却克雷,但事实上她却是愈来愈想念,而且想念到饮食无味、工作无心了。 “你喜欢这里的安静吗?”克雷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使她吓得差点跳起来,“珍妮告诉我你在这里,希望我没有打扰你。” 妮可缓缓转过身,望着她正在思念的人。一个月不见,克雷显得苍老憔悴了一些,而且满脸倦怠,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你没有打扰我,你好吗?烟草田收割完了吗?” 克雷露出淡淡的笑容,而且大而化之地往地上一躺,接近妮可使他立即感到轻松起来,心情也好多了,“你的磨坊好像经营得不坏……我是来找你帮忙的,贝家要为我们举办一个宴会——真正维琴尼亚式的宴会,前后有三天,爱伦特别邀请我们去,她想把你介绍给左右邻居。” 妮可看到他一脸轻松自在,有如回到自己家的表情,真的恨不得踢他两脚。她一看到克雷,就心跳不已,两腿发软,而克雷却把她看成是他母亲似的,脸不红,气不喘,岂不可恨?她沉吟半天才回答克雷的话,“你难道.99lib.没有代我拒绝吗?” 克雷睁开一只眼望着她,“她遇见过你了,而且也知道我俩结婚了。” “不过,她不知道我们的婚姻快要注销了!”妮可转身想下山,但是克雷却抓住了她的脚踝,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克雷立即坐起身,把她举了起来。 “你为什么生我气?我几个礼拜没有见到你了,而且又是来邀请你参加宴会,你为什么不开心?” 妮可无法回答,她是因为克雷表现得太平静而生气的,“我去有什么意思?我们不久就要分手了,你应该去请碧安才对。” “爱伦已经见过你了!”克雷坚持着,他一想到能和妮可度上三天两夜,他便觉得人生再度充满了欢乐,他拿起妮可的小手,一只一只亲吻着妮可干净整齐,而又能带给她无穷乐趣的指尖,“请你去好吗?”他静静要求,“我所有朋友都会去,而且,你辛苦很久,也该休息一下了。” 妮可并不想同意,因为克雷把碧安供在家里,把她驱逐在外,使她觉得自己像是见不得人的情妇似的,不过克雷的亲吻,与三天两夜的相聚,却使她没有拒绝的力量,“克雷!”她柔弱地乞求着。 克雷温柔的吻着她手腕内侧,“陪我去好吗?” “唉!好吧!”妮可昏眩地说着,眼睛也半闭着。 “好!”克雷扔下她的手,跳起身来,“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和双胞胎,珍妮也一起去。”他转过身,吹着口哨得意地下山去了。 “你这狂妄自大……”妮可骂了一句,又自己笑了起来。 她卸下了一个月来的沉郁心情,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该收拾那些衣物了。自从双胞胎和碧安誓不两立后,她便自然而然地收容了双胞胎,虽然她也因而更加忙碌,但是生活中却也增添了不少欢笑,她带着笑容缓步往小屋走去。 克雷第二天清晨果真准时和罗吉来到磨坊码头,而珍妮、双胞胎、和妮可也已经守候在岸边了,克雷轻松地跳上岸,和大家道了一声早安,便开始将衣物等扔给罗吉,放在船底。当他分别把双胞胎也扔给罗吉时,双胞胎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把每个人都逗笑了。 “你今天早上好像换了一个人。”珍妮批评道,“我在想,你或许已经恢复清醒了吧?” 克雷抓住珍妮的腰,在她面颊上热情地亲了一下,“或许吧!不过,你不赶快的话,我也要把你扔到船里了。” “你扔她的话,我可不负责接哦!”罗吉连忙声明。 珍妮哼了一声,在克雷的扶持下进到船里。 当轮到妮可时,罗吉笑着说,“她的话,我可以接。” “这次轮到我了!”克雷将妮可整个人抱起,小心翼翼地走进船里。 妮可瞪着两眼望着克雷!觉得克雷变得陌生了起来,她所熟知的克雷是严肃和沉默的,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不过严肃也好、轻松也好,她已经爱定了克雷了。 当他们抵达贝家时,镇上一半的人都已经齐集在贝家的农庄上了。罗吉将小船绑好后,克雷便开始穿戴起来,短短几分钟内,他一改平日一身工作服的形象,转身化成了翩翩绅士,他伸出手臂,挽着已然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妮可,登上了河岸。 “对了,我有样东西要给你!”克雷从口袋里摸出一条金项链,正是许久以前妮可遗留在邮船上的。 妮可紧紧将金项链握在手裹,抬头对克雷感激的一笑,“谢谢你!” “你等一等还可以更适当的谢我!”克雷露出一丝欲情,在妮可额头上吻了一下。 “你们总算到了!”他们一路走向宅邸,一路有人嚷着。 “克雷,你把她藏那么久,我们还以为她四肢不全呢!”一个熟朋友往克雷肩上一拍。 “我把她藏起来就像我把白兰地藏起来一样!”克雷嚷了回去,“好酒和太太都是不能太曝光的!” 妮可尴尬地望着自己的手,对于克雷的表现觉得困惑不已,克雷当着众人的面宣称她是他太太,使她真宛如是他名媒正娶的太太似的。 “嗨,克雷。”爱伦迎了上来,“你太太借我一下吧,你已经霸占她几个月了。” 克雷非常不情愿地松开了妮可的手,“你不会忘记我吧?”他朝妮可眨一下眼睛,便随着一羣男人一起往赛马场走去了。 “你真是创造了奇迹!”爱伦笑道,“自从杰姆和贝丝过世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快乐。” 妮可顿觉无话可答,因为今天这个笑谑、开心的克雷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的,幸而爱伦根本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便开始拥着她介绍给许许多多客人了。 正当妮可夹杂在一羣太太们中闲话家常时,远处传来了一声号角声。 “快,快!”爱伦连忙招呼着众多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太太们,“赛马就要开始了。”她又拖着妮可领先往赛马场跑去。 妮可笑着随爱伦狂奔到马场。当她正站在马场边,整理跑散的头发时,克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我帮你弄。”克雷的手不时碰触到妮可肌肤,使得她感到一阵阵颤悸,克雷将她反转过来,“好玩吗?” 妮可点点头,痴痴地望着他,克雷的两手按在她肩上,脸庞低俯着,使她心猿意马,不克自制。 “我的马要上场了,你要不要给我一个吻,祝我幸运?” 妮可的答案早已浮现在她一双蕴含着柔情的大眼睛中了,她感觉克雷两手滑至她腰际,随即她被拥至克雷胸前,克雷没有立刻吻她,而只是将脸埋在她颈窝。 “我真高兴你肯跟我来。”他喃喃低诉着,嘴唇由妮可面颊滑至她期待的柔唇。 “克雷!”有人大叫道,“你有整个晚上可以亲热的,现在先来照顾你的马吧!” 克雷依依不舍地抬起头,“整个晚上!”他呢喃着,用手指轻拂着妮可的唇,然后才像下定决心一般,猛然放开妮可,往向他大嚷的人走去。 那人朝克雷背上一拍,“我不怪你,换成我也是一样,说真的,英国还有没有像你太太这么漂亮的女人?” “最后一个已经被我娶来了,老兄。”克雷大笑。 “不管你怎么说,那一天我也要到英国去亲眼看看。” 妮可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内心觉得甜蜜蜜地。 三个小时后,马赛进行到最后一场,场边的先生和太太也忙着下注,笑闹声不绝于耳,妮可一直没有参与赌马,但是她看着克雷准备出赛的马。 “克雷,我看你太太对于你的马没有什么信心嘛!”爱伦的先生哈洛取笑道。 克雷连头也不回地便自信十足道,“我太太是和我站在一边的,不信你可以问她!” 妮可眉毛一翘,“你的马不会赢的!”她反驳道,“牠比例不对,腿太长了,这种马永远跑不好!” 她的话刚说完,她四周的人便静下来了。 “赌啊,克雷!”哈洛大笑,“你太太向你挑战了。” 克雷忙着绑马的腹带,只略微停了一下,“你要赌什么?”他瞄妮可一眼。 爱伦用手肘戳了妮可一下,“赌你输的话,让他在床上吃一个礼拜的早餐。”她的声音响亮,更吸引了许多人的好奇与注目。 “满公平的。”克雷咧嘴一笑,内心十分感激哈洛赐给他享受的机会。 “如果你输的话呢?”妮可大声问道。 “那我就伺候你在床上吃早餐。”克雷说着,还装出色迷迷的样子,使得旁观者大笑不已。 “我情愿要一件冬天穿的斗篷!”妮可冷静地谈判,“红色,羊毛制的。”她说完话,便退开跑道了,围在她身边的太太们也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团。 当克雷的马终于输了三个马身时,他立即成为众人嘲弄的目标,还有人劝他干脆把烟草田也交给他太太经理算了。 在一片笑闹声中,大家纷纷往花园自助餐场地走去。克雷帮妮可装满一盘各式菜肴后,便带妮可往一棵老橡树下走去,他往地下一坐,便大嚼起来。当他发觉妮可仍毫无动静时,他不禁奇怪地抬起头来。 “怎么了?为什么不坐下来吃?” “草地会把我裙子弄脏。”妮可无奈地回答。 克雷把盘子往身旁一放,“你的盘子给我。”他又把妮可的盘子放在自己盘子旁边,然后抓住妮可的手,往自己膝上一拉。 “克雷!”妮可大惊失色,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克雷却将她抱得紧紧的,使她动弹不得,“克雷,不要这样,这里是公共场合。” “别人才不会理会我们呢!”克雷的嘴唇贴着妮可耳朵厮磨着,“他们忙着吃东西,对我们的举动不会有兴趣的。” 妮可极力避开他的嘴唇,“你是不是喝醉了?”她疑心地问道。 克雷大笑,“你问话的语气真像地道的太太了,我承认我有点醉,你知道你有什么不对吗?你就是太清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喝醉的时候最迷人了。”他吻了妮可一下鼻尖,并拿起方才仆人送来的鸡尾酒,“来,喝一点。” “不要,我不想喝醉。”妮可断然拒绝。 “我要开始喂了哦!如果你不吞下去的话,你的衣服就要报销了。” 妮可还想坚拒,但是看到克雷那么可爱,像是淘气的小男孩时,她不禁心软了,她被迫喝了半杯,克雷才把酒杯拿开。 “觉得好一些了吗?” 不知道是否真的因为酒的关系,还是克雷的关系,妮可真有些飘飘然了,她垂眼凝望着克雷,并用手指划过他脸颊,“你是这里最潇洒的男人。” 克雷笑了,并把一盘食物递给妮可,“吃点东西吧!” 妮可将头倚在克雷肩上,嘴唇贴着他温暖的皮肤。 “来,坐好!”克雷命令着,并叉起一块玉米面包,“你不是饿了吗?”当他看到妮可另一种饥渴的神情时,他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快吃!” 妮可无奈地将注意力移转到食物上,但是她最喜欢的,还是坐在克雷膝上的感觉,“今天下午还要不要赛马?” “不赛了。”克雷回答,“我们下午通常都让马和骑师休息一下。” 妮可默默吃了半天,才抬眼望着克雷,“那我们下午要干什么?” 克雷歪着嘴一笑,“你再喝一点酒,我再告诉你。” 妮可睨着眼望着他,俯身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她娇慵地伸了一个懒腰,“我觉得我需要午睡了。” 克雷把外套脱下,放在旁边地面,并把妮可放在外套上。当妮可讶异地望着他时,他亲吻一下妮可嘴角,才解释道,“我等一等还要穿过花园呢,你总得让我像点样吧?” 妮可吃吃地笑了起来。 “快吃啊!小妖精!”克雷假装扳着脸命令道。 当他俩无心地吃完午餐,往屋内走去时,又碰到了哈洛。 “想休息啦?真奇怪,新婚夫妇好像都特别容易累!” “你嫉妒吗?”克雷笑着,将妮可带到贝家帮他们安排的房间。 妮可一进门,便觉得这间房间布置得十分奇特,今古合璧,但是她还没有仔细端详,便被克雷拉至怀中了,克雷辗转地缠吻着她,似乎永远也吻不够似的。 妮可屈服在他的热吻中,整个心涨得满满的,她可以感觉到克雷日晒后温暖的皮肤,也可以感觉到他又温柔又执着的嘴唇,与又甜美又湿润的舌尖,克雷紧紧抵着她,有着覇道的索求,也有着急切的恳求。 “我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得好久了。”克雷低语着,将双唇移至妮可耳旁,用牙齿轻咬她耳垂。 妮可推开了克雷,在克雷困惑地注目下,走到梳妆台前,开始卸妆。当她和背后的钮扣奋战时,克雷只是默默站着,欣赏着她。因为光是看着妮可,光是想着他俩独处一室,便是他长久以来所梦想的一刻了。 妮可缓缓宽衣解带,直至最后一片衣裙滑落到地面,她才转过身,面对着克雷,克雷像着迷一样,贪婪地注视着妮可每一吋肌肤,直至妮可伸出双臂欢迎他时,他才一个箭步将妮可抱至胸前,温柔地放在床上,他站在床前激动莫名地凝视着他心爱的女人,觉得在日光的照射下,竟找不出妮可一丝缺点,他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缓缓坐到床缘,并用手抚摸着妮可细腻的肌肤。 “克雷!”妮可呢喃着,似乎有所乞求。 克雷带着笑容俯身吻着妮可雪白的颈项,并逐渐往下移去,妮可将两手插入克雷头发间,不自觉地弓起身体,期待着更贴切的接触,克雷不禁侧卧在她身旁,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热情地爱抚着。 妮可感觉着克雷上身铜扣的凉意,与鹿皮长裤的暖意,并用腿摩擦着他马靴的靴筒,这一切一切都是如此男性、如此强劲,因此当克雷准备解衣时,她制止了他。 克雷低头看了妮可片刻,终于放弃了解衣的企图,而仅将长裤旁的钮扣解开。 当妮可感觉到克雷用马靴摩挲着她腿部时,她兴奋地笑了,不过当她感觉克雷的占有时,她又不禁呻吟着,晕然进入了另一种感官的世界。 他们彼此爱着、被爱着,不知经过多久,才缓缓由迷醉中回到了现实,妮可在克雷怀里伸了个懒腰,并重重舒了一口气。 “我觉得好像卸掉千斤重担似的。”她娇媚地笑着。 克雷大笑,他将睑贴着妮可颈侧,戏谵地说,“我很高兴能够为你服务,下一次我应该把马刺也戴上。” “你在笑我!” 克雷撑起手肘,“怎么会呢!我是在笑我自己,你真教了我不少事情。” “真的吗?比如什么?”妮可用手指划着克雷眼旁的新月型疤痕。 克雷坐了起来,“我现在不告诉你,我真的饿了,你刚刚没有让我吃多少东西。” 妮可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克雷望着她泰半进入梦乡的娇态,内心一片怜爱,他俯身吻了一下妮可的鼻尖。 “好好睡!小妻子!”他低语着,替妮可盖上被子,然后悄悄走出了卧房。 当妮可再度清醒时,她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快乐过,她闭着眼睛回想着和克雷似梦似幻的缠绵,脸上泛出了微笑。 “起来吧!别装啦!”克雷的声音从她上方传来。 妮可又笑了一下,才睁开眼睛,她看到克雷正对着梳妆镜刮胡子,似乎在准备赴宴似的。 “你已经睡掉了大半个下午了,难道连舞会也想睡掉吗?”克雷说道。 妮可朝他一笑,“我不是起来了吗?”她正想跨下床,忽然发觉自己一丝不挂,她左顾右盼地想找件东西披在身上,却无意间发觉克雷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瞧,她干脆把被子一掀,全身赤裸地走下床来,克雷咯咯笑了几声,又继续刮他的胡子了。 妮可换上一袭杏色缎质礼服,正在考虑配什么饰物,克雷却拿了一串珍珠项链给了她,“你试试这个吧!” 妮可开心地接了过来,但是却不知如何挂上,这是一串十分别致的项链,长得像腰带,设计也和一般完全不同。 “我来帮你戴。”克雷又接了过去,然后巧妙无比地帮她戴上,而在胸前垂下了四个圆环。 “真漂亮!”妮可望着镜子,惊叹不已地赞美着,“谢谢你借给我戴。” 克雷俯身在她赤裸的颈窝吻了一下,“这是我母亲给我,让我送给我太太的,还没有人戴过呢!” 妮可转过身望着他,“我们的婚姻不是……” 克雷用手指盖住她的唇,“我们先跳舞,其它的事以后再谈。” 妮可不再讲话了,她此刻是满足的,何必去想到现实呢?现实是碧安和克雷共同住在庄园,现实是克雷心底爱的是另一个女人,而这一切都不是她所能扭转的。 当他俩漫步到花园时,晚餐已经摆满许多长桌了,他们一面交际应酬着,一面开怀猛吃,直到克雷把妮可拉到舞台上大跳维琴尼亚旋转舞。 妮可一面跳、一面学,四支舞下来,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再也跳不动了,她向克雷告饶,克雷笑着将她拥下舞台,并牵着她走到一个三面垂杨的八角亭内。 “今天晚上的星星好美,你觉得吗?”妮可感叹道。 克雷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拥入怀中,并将她的头枕在自己肩上。 “我真希望现在时间能停止下来!”妮可低语着,“我希望永远在你怀里,永远都不要分开。” “妮可!”克雷感动莫名。 “我知道我只是在作梦而已!”妮可感叹着,不知道还能和克雷相处多久。 “妮可,你愿意嫁给我吗?”克雷突然推开她,兴致勃勃地问道。 妮可全身肌肉都绷紧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克雷摇摇妮可肩头,“我是说,我们正式举行一个婚礼,这一次,不但所有朋友都来参加,而且我们两个还要站在牧师面前,接受上帝的祝福。” 妮可大惑不解,“我还是不懂,你不是要和碧安结婚吗?”她虽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她的内心却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克雷脸色一变,妮可的心也为之一沉,“我想,现在是我该坦白的时候了。” 妮可很想逃开,因为她永远忘不了碧安第一次来到庄园时,克雷立即被碧安吸引,而把她抛诸脑后的那一幕,不过克雷却紧紧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同在石椅上坐了下来。 “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其实,碧安很像一个人,而且像得不得了。” “像谁?”妮可好奇地问道。 “像我嫂嫂贝丝。” “贝丝?” “是的,贝丝是我们农场工头的独生女,比我小四岁。由于她一出生,她母亲就过世了,而我妈妈又没有女儿,所以妈妈一直把她当自己女儿一样,和我们兄弟一起带大,杰姆和我都很喜欢她,到那里玩都带她一起去。” “所以长大后,你就爱上她了?”妮可觉得一阵莫名的醋意袭上心头。 “也不是长大后才爱上,而是从小就一点一滴的凝聚起来的。”克雷沉思道。 “但是她却嫁给了杰姆。” 克雷沉默良久,才解释道,“这整件事其实是很自然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将来会嫁给杰姆,所以他们结婚时,我并不觉得失恋或难过等等。” “贝丝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很快乐!”克雷回忆道,“她是我所知道最快乐的人,她的爱心好像永无止尽,而且又充满了活力,所以每个人都喜欢她。当我父母双双因为霍乱而过世时,就是因为她的乐观和勇气,才使杰姆和我很快振作起来。” “你自己难道不想娶妻生子吗?” 克雷摇摇头,“现在讲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那时候我真的很满足,我需要时,自然会去找女人,但是我却从来不想娶回来。” “那杰姆和贝丝也无所谓吗?”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有点微妙,很难解释。但是,真的,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有什么思想、有什么希望都相互了解,所以我们三个真的过得很快乐。杰姆和我天天一起工作,回到家又有贝丝照料我们,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克雷陷入回忆,两人间也沉默了下来。 “那你怎么会认识碧安呢?”妮可终于问道。 克雷像惊醒一般,“哦!碧安啊?说来很巧,有一次在宴会时,有一个从英国来的人,一见到贝丝就楞住了,他后来告诉贝丝,在英国他认识一个女的,长得和贝丝一模一样,那时候杰姆和我都一笑置之,但是贝丝却特别有兴趣,还把地址记了下来。” “那女的就是碧安?” “对!本来贝丝想趁我们农产品开拓英国市场的时候,顺道去看看和她长得很像的人,但是后来她发觉她又怀孕了,所以就由我去,而且叮嘱我一定要去看看。” “所以你就一见钟情了?” 克雷的手紧紧扣住妮可的手,“不是一见钟情,而是见到了碧安,就好像见到贝丝一样,我本来没有打算向她求婚的,但是就在我离开英国前不久,杰姆和贝丝淹死的噩耗就传来了……我不敢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因为先是我的父母去世,接着又是杰姆和贝丝去世,我实在没有勇气,所以我就向碧安求婚了,如果碧安在农庄的话,我会觉得至少贝丝还在。” “但是碧安不肯到美国?” “是的,我一个人在农庄做两个人的工作,甚至三个人的工作,但是仍然不能适应过来,我像是快要溺死的人一样,觉得唯有碧安可以代替贝丝,可以救我一把,所以我才托人把她绑架过来。” “结果却绑到我了!”妮可噘嘴道。 克雷将她拥入怀中,“感谢上帝我绑到的是你,我太蠢了,人与人之间是永远没有办法取代的。” 妮可觉得一阵兴奋,“那你还爱碧安吗?” “我从来就没有爱过碧安,我看到的只是贝丝的影子,心里所想的也是贝丝,在浑浑噩噩那段期间,我只觉得只要贝丝在庄园,那么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但是事实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哦?”妮可开始充满了希望。 “其实这件事也该感谢你,因为我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你这个小精灵,所以你在庄园的时候,我每晚都想回去,你不在庄园的时候,我却只想睡在田边——尤其是磨坊对岸的田边。” 妮可笑了,抬头吻了一下克雷面颊。 “我有个老朋友,魏斯,你认识吗?” “认识!我和他有生意往来。”妮可记起一个身体硬朗、满头棕发,对她十分友善的男人来。 “他有天来看我,而且很直率地告诉我碧安是个虚有其表、骄傲自大的母狗,结果我挥拳就是一记,不过那一拳却把我自己打醒了。自从那次事件后,我开始明了,贝丝已经死了,我永远无法利用碧安来取代贝丝。” “你为什么邀我来这里?”妮可屏住气息。 克雷大笑,并将妮可拥入怀里,“因为我爱你啊,小傻瓜。” “我不相信!”妮可低语道,“你在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每个人都知道,不信你去问别人!” 妮可吃吃笑了,“克雷,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呢?”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希望你能正式嫁给我,我们风风光光的补办一次婚礼,把全镇的人都请来当证人。” “那碧安呢?” 克雷犹豫了一下,“我准备和她摊牌,然后送她回英国。” “她会同意吗?”妮可开始忧虑。 “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啊!我会付她一笔钱的,幸好我及时醒悟了,因为我桌子上已经堆满了她的账单了。” “其实我很感激她,”妮可用爱恋的眼光注视着克雷,“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 克雷轻轻吻她一下,“你肯原谅我又愚蠢、又瞎了眼吗?” “当然肯,只要你永远爱我。”妮可轻语着,仰起头深情地吻着克雷,知道克雷爱她,使得她格外热情洋溢,她两臂圈搂着克雷的颈项,身体也尽量偎贴着他。 “我们回房去吧!”克雷气息不稳地建议。 妮可没有回答,只是率先站了起来。 当他俩躺在床上相互用身体诉说彼此的爱意时,妮可不禁微笑了,因为克雷已经完完全全、确确实实地属于她了,他俩在交缠中,共同攀升到极乐之境,并且在互拥中,共同飘入了梦境。 第七章 当妮可第二天清醒时,她几乎不敢相信昨晚发生的事;因为事情的变化实在太美好了,美得不像是真的。她睁开眼睛,发觉自己一个人躺在大床上,而阳光也已透过窗帘射进了房间。当她听到窗外传来笑闹喧哗声时,她绽出了微笑,一定是赛马即将开始了。她跳下床,迅速选了一件奶油色软棉衣服。 当她正和一位太太一面聊天,一面捧着盘子吃早餐时,她对面的太太突然停止了叉到嘴边的食物,四周也逐渐陷入静谧。妮可反身往码头方向望去,只见魏斯伴着碧安一起走了过来,她骤然觉得她的世界又开始崩溃。 碧安带着一副笃定而自信的神情往众人走来。她身上穿着紫色缎质礼服,裙襬配着一圈黑色大花,色彩艳丽无比。此外她领口处还镶着蕾丝边,丰圆的乳房也依稀可见,跃然欲出。 “贝丝!”“贝丝!”妮可听到四周的人窃窃私语着。 “魏斯!”爱伦从远处迎了上去,“你真会制造气氛啊!”她向碧安伸出手,“欢迎,欢迎。” 妮可低下头,觉得眼睛热热的。她并不担心碧安会看到她,因为她坐的地方离自助餐很远,而碧安两眼也全放在食物上。不过她感到纳闷、也感到伤心。魏斯为什么要把碧安带来呢?是不是她什么时候无意间得罪魏斯,魏斯想要她离开克雷呢?她暗自决定等一等便回房去,因为她不愿去见克雷,也不愿和碧安交锋。克雷如果真的如他昨
夜所讲的,已经不再迷惑碧安的话,克雷会遣走碧安,而给她一个交代。 由于一场骤雨,使得贝家三间大客厅都挤满了进来躲雨的客人。克雷坐在一张扶椅上,啜着啤酒,并默默看着双胞胎吃爆玉米。他方才上楼去看过妮可,只见妮可眉头轻锁着在睡觉,使他颇感忧虑。只是他想不透碧安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来,坐下来吧!”克雷突然听到魏斯的声音在不远处传了过来。他抬起头,见到魏斯正和一个背对他的女人在讲话,从那女人的背影看来,他知道除了碧安不会是别人。 他正想站起来,却发觉魏斯扔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他又坐了下去,不知道魏斯在搞什么花样。 “我想,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魏斯的声音一字一句都传入了克雷耳中。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碧安不安道。 “你不必避讳什么,克雷已经把整件事告诉我了。你远从英国赶来,想和克雷成亲,结果克雷却被另一个女人霸占了。” “哦!你真好!”碧安感激的嚷道,“这里每个人都对我好坏,我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其实他们应该和那个坏女人妮可作对的。他们不了解我受了多大委屈!” “告诉我,碧安,你当初怎么会想嫁给克雷的?” 碧安一时答不出来话来。 “我是在想,或许我们可以互相帮个忙。”魏斯继续说道,“克雷那家伙有的是钱,而我的农庄去年收成不好。所以如果你当上埃达农庄的女主人的话,你就可以帮我一点忙了。” “真的吗?你真的可以帮我当他的太太吗?” “当然啦!不过你先得答应帮我忙。” “我一定会的!但是,你怎么样才能赶走那个讨厌的女人呢?我一想起她就觉得恶心,像个娼妇似的,真不要脸!而克雷也真笨,居然会去喜欢妮可那种娼妇!” “我已经听够了!”克雷大踏步走到碧安面前。 碧安看到克雷像高塔似地站在她面前时,她吓得花容失色,“克雷!你真吓了我一跳!你怎么会在这里?” 克里根本没有理会他,而直接转向魏斯道,“其实你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我已经明白你的好意了。她不是贝丝!” “你明白就好。”魏斯站起身,“我把她交给你了!”他说完话,转身便离去了。 碧安知道魏斯设局套她的话,而她竟然中计了。她恼羞成怒,开口便骂,“你好大胆,偷听我说话!” “我偷听的话对我来讲并不新鲜,因为我早就知道了。”克雷往她对面一坐,“告诉我,你为什么到美国来?” “我是来和你结婚的!我带了几封你的求婚信来,如果你背誓的话,你就违反法律了。” “我已经结过婚了。”克雷静静说道。 “如果我告诉法官你们结婚的情形,那你们的婚姻还会有效吗?” 克雷下巴收紧了,“你到底要什么?要钱吗?我会赔偿你的时间损失。另外你用我的钱买一大堆衣服,你都可以拿走!” 碧安差点哭了出来。克雷这种乡野鄙夫怎么会了解她要什么呢?她要的是她曾经拥有的——财产、地位、安全感、和那种被需要的感觉,“我要埃达农庄!” 克雷往椅背一靠,“你胃口实在不小啊!我不能给你,也不会给你。我已经决定让妮可做我的太太了,所以,我最多也只能酌量赔偿你一笔毁约金。” 碧安勃然大怒,“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条肮脏无知的猪!你真以为我想嫁给你吗?我来美国是因为我听说你很有钱而已!你别想把我抛开!我不会夹着尾巴回英国。” 克雷站了起来,“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你最好尽快给我回英国去,不然我会亲自把你扔上船。”他转身匆匆走开,因为他再多待一秒钟的话,他便可能会动手打人了。 碧安简直怒不可遏。她不能忍受被甩掉的屈辱!她不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当她想起克雷居然选择她的女佣——那个小贱人妮可,而抛弃她堂堂贵族千金时,她更把一腔恨意都转到了妮可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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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梅碧安吗?” 碧安抬起头,看到一个年约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正站在她面前,贼溜溜的两眼溜到她胸前雪白的肉团上,“你找我干什么?”她没好气地回答。 “嘿!对我客气一点好不好?我是你表哥呢!我写了一封信给你,你收到没有?” “什么信?” “就是写到英国恭贺你钓到金龟婿的那封信啊!” 碧安立即记起了那封让她千里迢迢跑到美国来的信,“你就是席阿比吗?” “啊!我真感到荣幸!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阿此油腔滑舌地锐着,并大刺刺地往碧安对面一坐。 “你找我干什么?”碧安又粗鲁地问道。 阿比哈哈犬笑,“你该感谢我来找你呢!因为我正好听到了你和你金龟婿的精彩对话!依我看来,你的金龟婿可能快要飞了!” 碧安又羞又气,“我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你等着瞧吧!” “是吗?”阿比嘲笑道,“你一个女人,又在陌生环境,你能干什么?” 碧安无言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既然是我表妹,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的!” 碧安很想否认她和这个乡巴佬沾亲带故,但是她却听出了阿比有帮助她的意思,她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是啊,表哥!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只要你能帮我当上埃达农庄的女主人,我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阿比闻言哈哈大笑,“好极了!我就在等你这句话!我真高兴我老妈是姓梅的,使我多出来你这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小表妹。说实话,我那老爸成天只知道传教,一家人都快饿死了,我正想向你借几条牛,还有点资金等等的……” “这些以后再谈还来得及,你先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帮我。”碧安迫不及待地问。 “啧,啧!你这人怎么一点耐性也没有?好吧!反正事成以后我也不怕你赖帐。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我的计划。” 碧安勉强凑过头去,当她听完阿比的话时,她两眼发光,嘴角也荡漾着迷人的笑意。她很高兴她可以再度将克雷握到手掌心了!而且这一次,她下定决心绝对不让克雷再轻易逃开了。她有一个祖先认识英王的侄子,她是和皇家有关系的有权有势人物,她不能容许克雷像破鞋子一样把她甩掉。她两眼转动着,开始设计怎么样改造庄园的室内设计。 克雷站在前廊上气闷地看着雨水洒落在地面。他已经一再地诅咒自己是个笨蛋。没有看清楚碧安的真相;但是今天藉助魏斯,真正看到碧安丑陋的嘴脸,仍然使他震撼不已!他抽出一根雪茄,默默地抽着。 从碧安丑陋的一面,也正好明显反射出妮可的珍贵与难得。因为妮可一定早就知道碧安的德性了,但是他却未曾听妮可说过一句碧安的坏话!有的也只是退让,只是慷慨而已。 从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中,妮可不但爱他、爱杰姆和贝丝的孩子、爱手下仆人,甚至对于他所养的动物也充满了爱心。妮可实在是他所见到最肯付出,而不求回报的人。他抬头遥望妮可正在熟睡的卧房窗口,心中充满了感动与感激。他将雪茄捻熄,扔进垃圾筒。 妮可现在或许已经醒了!他期盼地往卧室走去。他要好好爱她,恳切地向她保证。从今以后,他的生命中将只有妮可,水远不再有碧安的阴影梗介其中了。 在贝家农庄的第三天,妮可伸着懒腰,在浓稠甜腻的爱中醒来了。这是一个天气大放晴朗的天气,也是碧安的阴影首度自她心上消除的一天。她发觉身旁的克雷已经不见踪影,不过枕头上却仍然有着克雷睡过的凹痕。 她又伸了一个懒腰,结果身上的被子滑到一边,露出她柔滑细致的胴体。她记起昨天下午的缱绻与夜晚的疯狂,嘴角不禁泛出媚人的笑靥。由于天气不好,他们昨天一下午都躲在卧房里卿卿我我的,彷佛有说不完的傻话,计划不完的未来。直到晚餐时分,他们才依偎着从卧房走出。晚上他们是和朋友们一起聊天和打桥牌度过的。在此期间她只无意间瞥见碧安和一个年轻男子窃窃私语,不知在商量什么。 入夜时分,克雷去厨房拿了一些水果、蛋糕和酒,护着妮可再度回到他们的爱之巢。当妮可喝了一杯酒以后便变得热情万分时,克雷乐不可支。他们吃着、吻着;调侃着、戏谵着,一直到彼此春潮汹涌,才疯狂地做爱。 妮可蠕动着身躯,从右边臀旁摸出一个苹果,她吃吃笑着,将苹果放到床头柜上。她知道,经过昨夜的放荡,爱伦的床单将永远洗不干净了。不过,她又该如何表示歉意呢?她能告诉爱伦,她把酒搁在克雷背部上方,她还没喝完,克雷便不耐烦地反身,结果把酒洒在床上吗?当然不行!这种事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她将被子踢开,摩擦着她光裸的手臂。空气中有一丝凉意,而她正好带了一件天鹅绒衣服来,看来今天穿是最合适的了。她略带哆嗦地跑到衣柜前,开始穿衣。 她站在镜子前审视着她的妆扮。她的衣服是高领长袖的,勾勒着她柔美的胸部曲线,而曳地的裙襬也流露出高贵典雅的气质。她梳理着头发,希望今天呈现出她最美的一面。今天下午便是贝家宴会结束的时候了,克雷决定在客人走以前,公开宣布他俩补办婚礼的决定,并邀请所有客人参加他俩圣诞节当天所举行的婚礼。 当她款款步出贝家宅邸时,第一眼便望见碧安独自坐在一棵榆树下的桌子前。她立即觉得一阵良心不安。不过正当她犹豫着想向碧安走去时,碧安却突然朝她望来,而且两眼隐藏着几可致人于死地的险毒。 妮可骇然退了一步,并避开眼去。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十分虚伪。她当然不能去向碧安表达同情与歉意,因为今天胜利的是她,如果易地而处,她也不会愿意碧安来向她耀武扬威的。她默默走向自助餐桌前,她的胃口却已经被破坏了。 “借问一下,你是艾太太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妮可抬起头,看到一个高壮的年轻人,“有什么事吗?”她不喜欢这个年轻人的眼睛,太靠近了,而且散发一种狂野的神情。 “艾先生请你到码头去一趟。” 妮可迅速将一口未吃完的食物放下,站起身来,“艾先生,不是在跑马场吗?”她一面问,一面随着那名年轻人穿过草坪,往码头走去。 “大部分男人都不会把自己所有行踪都告诉老婆的。”那年轻人邪笑着,并大胆的注视着妮可胸部。 妮可停下脚步,“我想回屋里去。麻烦你转告我丈夫,就说我在屋子里等他好吗?”她说完话便转身往后走去。不过她才走了一步,手臂就被箝住了。 “你给我听好,法国鬼!”那年轻人用轻蔑的眼神望着妮可,“我知道你是什么货色!那一天你在橡树下和艾先生表演得那一幕真是精彩万分!不过当你侵犯到我表妹的势力范围时,就算你要倒霉了!” 妮可停止了挣扎,瞪着那人,“表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不然我就要叫了。” “你叫吧!你一叫,你的丈夫就活不成了。” “克雷?你把克雷怎么了?他在那里?如果你伤害他的话,我就……我就……”妮可心急万分。 “你就怎么样?”那人调笑道,“哼!我老爸说过,像你这种浪荡的女人比一条母狗好不了多少!规矩人家的女人是不会像你这样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妮可瞪着两眼,内心又恐惧、又焦虑。 “我要你乖乖跟我到码头去搭船,而且一点声音也不能有。” “你要带我去克雷那里吗?” “当然啦,小宝贝!我告诉你,你只要听我的话,真我保证克雷一定会安全的。” 妮可芳心大乱。她无法运用思考,她只知道克雷有危险了,她必须赶快到他身边去。她觉得手肘处被紧紧扣着,接着便半拉半走的往码头走去。 当到达码头最远处时,妮可看到一只破旧的小船停靠在岸边,上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老人又瘦又干、臂弯裹还夹着一本圣经,一见到她便用手指指着她,“就是她,”那老人大嚷道,“她就是堕落、有罪的女人!” 妮可两眼瞪着那老人,正准备开口说话,她身旁的年轻人却用力把她一推,使她栽到船上另一个半大不小的小伙子身上。 “我警告你不准出声的!”推她的年轻人怒吼道,“把她看好,伊萨,不准她发出任何声音!” 妮可恐惧地望着那个叫伊萨的年轻小伙子,却只见他将两手按在她肩上,动作既温柔,神情也没有凶恶的味道。这时,小船已经开动,妮可往贝家方向望去,不料却看到克雷戴着宽边白帽,骑着马在草地上漫步。而由马脖上所戴的一圈花环判断,他似乎才刚刚赢得一场比赛。 妮可楞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那年轻人骗了她,他们根本没有抓到克雷。不过,正当她准备放声尖叫时,突然感到脸侧一拳挥来,她顿时失去知觉,倒在伊萨怀中。 “你打她干什么嘛!”伊萨埋怨道。 “我不打她才糟糕了呢!你像瞎子一样,光会瞪着她看,连她差点呼救你都没有注意!” “那也用不着挥她一拳啊!”伊萨扶着妮可失去理智的身体,“你这样打,会打死人的!” “难道要我去吻她,堵住她的嘴吗?”阿比嘲笑道,“其实她现在就在你怀裹,你想怎么干都可以,反正我爸和我帮你把风!” “不要讲亵渎上帝的话!”席老头叱责道,“那女人是妓女!是罪人!我们带她来是拯救她的灵魂的。” “是的,爸。”阿比回答着,朝伊萨眨了一下眼。 伊萨不理会阿比的讪笑,将妮可抱在自己怀裹,靠在船缘坐着。他不知道妮可是这么娇小,抱在怀裹像是抱着孩子,而不像成熟的女人。当阿比扔给他一些绳子和一条手帕,命令他把妮可绑起来时,他默默照做了。因为他知道由他来绑的话,至少不会去伤到妮可柔嫩的皮肤。 伊萨把妮可抱在膝上,再度为绑架之举感到惭愧。阿比坚称妮可是妓女,霸占了他们表亲的丈夫,所以他们应该帮忙碧安把丈夫夺回来。但是伊萨一直半信半疑。后来阿比提议把妮可绑来几天,等碧安和克雷正式成亲才放她回去时,伊萨也极力反对。不过伊萨一向听命惯了,所以当他哥哥拿出权威来时,他只有俯首听命了。 如今当她将妮可搂在怀裹时,他更不相信妮可是妓女,只想谋夺克雷的家产了。他爸爸和哥哥一直谴责妮可是坏女人,太轻佻,真正的好女人应该像他妈妈一样,既沉静又保守。不过他始终没有同感。如果他要选择的话,他绝对会选择像妮可这样甜蜜可人的女人。 “伊萨!”阿比命令道,“你不要光作白日梦,留神一点。那女人要醒来了,用手帕堵住她的嘴!” 伊萨乖乖将妮可的嘴堵上。不过当妮可睁开眼睛时,他立即轻声安慰道,“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他附在妮可耳边又建议着,“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等到了以后,我会帮你把嘴巴裹的手帕拿出来。” “那个魔鬼的女儿醒过来了吗?”席老头问道。 妮可望着抱着她的年轻人,心中惊疑不已。不过当那年轻人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时,她了解地闭上眼睛。 “还没有,爸!”伊萨叫道,“她还在睡觉。” 克雷在赢得马赛后便一直在找妮可,因为他们约好吃午饭时宣布他们补办婚礼的喜讯的。不过当他遍寻不着,而直到午餐开始后一个小时还见不到妮可时,他意识到妮可一定出事了。 当妮可失踪的消息传开时,每位客人都放下了私人的事,加入了搜寻的行列。女人们负责搜寻森林,男人们负责搜寻河道,孩子们则一起留在屋子裹不准出去。哈洛特‘’加龙省别牵出他的藏书网狼犬到妮可房间内闻了半天,才放出来,用牠们的鼻子发挥人力所不及之处。 他们的搜索一直到夜晚也仍然继续着。只见到处都是火炬,把黑夜点缀得格外璀璨。当黎明到来,一队队人马都徒劳无功、倦怠不堪地回到贝家时,克雷已经急得快发疯了。他颓然坐在前廊上,两眼深陷,胡子未刮,使得每个人都不忍心看到他焦心如焚的样子。 “克雷!”一个女人的叫声从速处传来。 克雷抬起头,看到一个叫蔼梅的邻居太太从码头方向跑来,手里还挥舞着自己的草帽。 “你太太是不是失踪了?”蔼梅还没跑到,便着急地问道。 “你有她的消息吗?”克雷的眼中浮出希望。 “是这样子的。”蔼梅气喘吁吁地按着胸部,“昨天晚有个男的到我们家,问我们有没有看到你太太。我和班恩当时告诉他没有。但是今天早餐我们谈起这件事时,我那个女佣黛拉却告诉我们,她昨天看到妮可和席阿比一起在码头附近。” “什么时候看到的?”克雷兴奋地跳起来。 “昨天早上。我当时是吩咐黛拉到船上去拿围巾的。她说她看到阿比握着妮可的手臂走向码头,不过她一直不喜欢阿比,所以她拿了围巾就走了。” “她有没有看到妮可上席家的船?” “没有。其它的她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和班恩今早提起,她甚至整件事都忘了呢。” 克雷握着蔼梅的肩膀,重重在她面颊一亲,“谢谢你!”他再度呈现出生气。 当他们讲话时,许多朋友都已经围上来了。 “走吧!”哈洛拍着克雷的肩,“席老头的老婆说不定又要生了,阿比抓到妮可就去当产婆了。” 克雷和哈洛互望着,彼此都知道事情不像哈洛话里那么简单。席老头是个精神异常的人,难保他不会做出伤害人的事。而他儿子阿比更是个脾气凶暴、性情诡异的人,他几次公开对他四周富有的农户表现出敌意,更是个不值得信赖的人。 克雷感觉有人碰他一下,他转过头,珍妮塞了一篮食物给他,“把这个带去。”她静静说着。 克雷有种落泪的冲动。因为他认识珍妮多年来,珍妮两颊上第一次消失了红润的光泽,而呈现焦虑的灰白。他将食物接过来,抚慰而坚定地拍拍珍妮的手。 他朝哈洛身边的魏斯点一下头,三个人迅速往克雷的小船走去。不过魏斯先回自己的小船一趟,回来时手中多了两把手枪。当他们松掉小船往下游席家划去时,每个人的脸色均凝重无比。 在整整一天时间内,妮可都是在睡眠和无意识状态间度过。即使偶尔清醒,也只是看到天空上的一片树荫。伊萨将她仔细地放在一堆破布和粮食袋间,由于她面颊仍然灼痛不已,再加上小船摇摇晃晃的,她一直都静静地躺着。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忧虑她手脚的束缚与嘴巴中被塞住的东西。 维琴尼亚的河道繁复而密布。阿比熟练地穿梭在小支流间,有时候河道还狭窄得必须兄弟各站一边用桨抵开河岸上盘错的树干。 “阿比,你到底要开到那里去?”伊萨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阿比神秘兮兮地回答。他是多年前无意发现他即将落脚的小岛的,他一直埋藏在心裹,准备有一天派上用场,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临了。他望着静静躺在船上的妮可,不自觉地舔舔嘴唇。他已经把他老爸送回家了,他老爸糊里胡涂的,即使克雷找到他老爸把事情问清楚,他也已经达到他的目的了。他得意地露出一抹淫笑。 日暮时分,阿比终于将小船停靠在岸边。 伊萨站起身,皱着眉打量着眼前荒凉的小岛。他一点也不喜欢这裹,因为这裹的河水不但混浊、空气间也散布着一股恶臭。更教他不放心的,是这裹距离他最后见到的一户人家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航程,“我们离开遣里好不好?”他望着他哥哥,“这里臭气熏死人了。” “你少啰嗦!抱她下来吧!”阿比领先跳下船,并在树丛中找到一盏煤油灯。 伊萨无奈地抱起妮可。当妮可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时,他在妮可耳边低语道,“我等一等就帮你解开绳子,不要怕!” 妮可虚弱地点个头,将头靠在伊萨肩上。 “快一点,我们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呢!”阿比催促着领先往树丛小径走。 当他们终于抵达一间小屋时,天色已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了。阿比推开木门,高举着煤油灯,眼角立即照射出一间满布灰尘与落叶的石屋。 伊萨将妮可直放在地上,先替她拿掉嘴中的手帕,随即松开了绑住她两只手腕的绳索。 当他跪在地上替妮可解开绑住脚踝的麻绳时,阿比嚷了起来。 “你在搞什么鬼?我又没有叫你替她松绑。” 伊萨在昏暗的灯光中瞪着他哥哥,“你怕她怎么样?你难道看不出来她累得连站都站不住了吗?这里有没有吃的?有没有水?” “后面有一口井!”阿比没好气地回答。 伊萨嫌恶地望着他们置身之所,“这是什么鬼地方……” “你少啰嗦!如果你想提水的话,井旁边我留了一个桶!” 伊萨悻悻地摸黑走出去了。 妮可靠在石墙上,欲动乏力。她两手和两脚绑得太久,到现在仍然没有什么感觉。 “累了吧,是不是?”阿比像山猫一样欺近她身边,并伸出手掌抚摸着她颈侧,“等到明天我爱过你以后,你会更累的。你绝对不曾尝过我爱你的滋味。” “走开!”妮可低喃着,想退开去。但是她麻木的脚却不听指挥,使她踉跄地摔了一跤。 “你在干什么?”伊萨在门口质问着,并赶紧俯身扶起了妮可。 “我的老天!”阿比半笑着说,“别人看到你这副德性,还以为你爱上她了呢!其实她关你什么事?她根本就是个妓女!” “你有没有怎么样?”伊萨两手握着妮可的肩,关切地问道。 “没有。”妮可吶吶地回答。 伊萨把木桶拿来,用手喂她喝水。妮可贪婪地喝了又喝,“够了!一次不要喝太多。” 伊萨将妮可扶了起来,“坐下来,休息一下!”他拥着妮可慢慢走到远处墙角坐了下来。 “你真是幼稚!”阿比觉得恶心。他还想再骂几句,但想想又闭上了嘴。 伊萨坐在地上,然后想拉着妮可坐在他身边,但是妮可挣扎着,“不要怕!”伊萨连忙保证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妮可停止了挣扎。她实在太疲倦、太冷、太麻木了。她坐了下来,倚在伊萨肩头,并任由伊萨将她拉进怀裹,迅速进入了梦乡。伊萨劳累了一天,也几乎和妮可同时沉沉睡去。 “伊萨!”阿比叫道,并猛推他弟弟的肩膀,“起来!”他两眼望着妮可,心里却愤恨不已!这个贱女人居然这么信任他弟弟,让一个才刚满十五岁的小伙子搂在怀里睡觉!他盯着妮可乳房,以及其下伊萨的手,内心更是一阵恶心,“伊萨,你想睡上一天吗?” 伊萨和妮可都被阿比吵醒了。伊萨将妮可搂紧一些,并俯首望着她笑了一下。 “起来,起来!”阿比厌恶地命令着,“你回船上去一趟,把干粮拿来。” 伊萨顺从地点点头。他关切地问妮可,“你觉得还好吗?” 妮可木然地点点头,“你们为什么要带我来这裹?是不是要向克雷勒索赎金?” “你赶快去拿东西!”阿比抢先命令着伊萨,“我会回答她的问题。去吧!”他不让伊萨有犹豫的时间,连催带赶地把伊萨支使走了。 当伊萨走后,妮可开始感到一阵危险的感觉逐渐包围而来。她昨天昏昏沉沉的还比较不觉得,但是此刻她却明白的意识到阿比是个邪恶的人。 阿比站在门口望着伊萨不见人影后,立即转过身望着妮可,“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人了!”他阴森地说着,“你以为你很高贵,我不够资格碰你,对不对?我亲眼看到你勾引伊萨,让他碰你、让他抱你!”他逼近妮可一步,“你是不是那种只喜欢小男孩的女人?” 妮可站得直直的,拒绝让阿比看出她的恐惧。她瞄了一眼木门,思索如何闪过阿比,冲到门外去。 阿比阴沉地笑了几声,“你不可能闪过我的。我劝你干脆好好躺下,享受享受。你别以为伊萨会来救你,他来回一趟至少要一个钟头。” 妮可靠着墙,慢慢往后退去。无论后果如何,她都不会轻易屈服的。不过,她还来不及反应,阿比却已长臂一伸,抓住她的头发。 阿比慢条斯理的将妮可头发一圈圈地缠在手上,将她拉进自己,“嗯,这是我所闻过最干净的头发。”阿比嗅了几下,“有些人不喜欢黑头发,不过我倒很喜欢!”他咯咯笑了两声,“这一点你很幸运!” “如果你伤害我的话,你就不可能拿到多少赎金了。”妮可力持镇静地说。她望着阿比细小的眼睛,嗅着阿比陈年汗臭与口臭味,觉得翻胃不已。 “你倒很冷静!”阿比咧嘴笑着,“你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求我?” 妮可冷冷望着他,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她突然想起她祖父,如果她祖父能一个人面对一羣暴民,那么区区阿比又何足畏? 阿比将她又拉近了一些,另一只手则从她肩头顺手抚摸下来,大拇指也贪婪地触摸着她乳房外侧,“我只要让你活着,我就可以拿到赎金了。这跟我准备要做的事没有关系。” “你是什么意思?”妮可想继续和阿比讲话,争取可贵的时间。 “你不要管我是什么意思了!我对于解释没有兴趣。”阿比的手已经抚摸到妮可臀部,“你这件衣服很漂亮,但是穿在你身上却很碍事。脱掉!” “不!”妮可静静拒绝了。 阿比用力扯着她的头发,扯到她的脖子几乎要断掉。 妮可因为剧痛而流出了泪水,但是她仍然拒绝屈服。她不会自动解衣的,她拒绝为任何男人扮演妓女。 阿比突然放开了她,并纵声大笑,“你真是我所碰到过最难缠的贱女人。”他走到门边捡起昨天伊萨松绑后遗99lib.留在地上的绳子,“既然你不肯自己来,我只好帮你的忙啰!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丝不挂的女人呢!” “你不要过来!”妮可低语着,往后退开,但是却立即碰上了石壁。 阿比带着捉弄的笑容,一窜身便扣住了妮可的肩,并使尽蛮力将妮可往下按。妮可挣扎着,但仍然被迫跪在地上。妮可往前一倾,用牙齿咬住阿比膝上肌肉。 “你这混蛋!”阿比咒骂着,往后跳去,妮可也失去重心,栽倒在地面,“我会要你付出代价的!”他狠狠抓着妮可,将她两手绑在一起。妮可狂乱地挣扎着,但是阿比很容易的便制伏了她。 阿比将妮可拖起来,像猎物一样往墙上的铁钩上一挂,并将妮可手腕紧紧绑在铁钩上。 妮可两脚勉强落到地面,但觉两只手臂却被拉得疼痛万分。阿比接着又将妮可两脚绑上。妮可此时已经毫无抵抗之力,只有任凭宰割了。 阿比后退几步,欣赏他的杰作,“你现在可摆不出上流小姐的架势了吧?”他轻抚着刚刚被妮可狠狠咬了一口的地方,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刀来。 妮可瞪大了眼睛,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惧意了。 “你终于知道应该尊重男人了吧?我老爸别的或许不成。但是对付女人确实有他的一套。像贝家宴会那些女人,我看得一个比一个恶!他们丈夫也不知道管管她们,又让她们讲话,又让她们赌马,简直无法无天。去年夏天,我向一个那样的女孩求婚你猜怎么着?她居然嘲笑我!我给她面子,她居然不要脸!就像你一样!你和那些女人都一样!你自以为长得很漂亮,又嫁到一个有钱的丈夫,所以连瞧我一眼也不屑。” 妮可两臂疼痛得根本弄不清阿比在叫嚣什么,“请你放开我!”她喃喃念着,“你要什么,克雷都会给你的!” “克雷!”阿比似乎处于一种狂热状态,“他能给我什么?他能替我换个老爸吗?他能叫一个地道的淑女同意嫁给我吗?不可能的!不过,他倒是可以把他老婆借给我用用!” 阿比逼近妮可身边,扬起刀锋,两眼闪烁着威胁的光芒。他手一挥,割掉了妮可胸前一颗钮扣,妮可倒抽一口气。他哈哈一笑,又割掉了第二颗。他像是享受着妮可的恐惧似的。 但见一颗颗钮扣飞得到处都是。钮扣一起割光后,他又将妮可腰带一割;至此妮可的乳房已经泰半呈现在他眼前了。他伸手拨开妮可天鹅绒衣服,隔着薄软的内衣抚摸着妮可右边乳房。 “很好!”阿比低语着,“好极了。”他用刀锋熟练地将内衣切开。 当妮可胸部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阿比眼前时,她闭上眼睛,泪水也从眼角流了出来。 阿比又后退两步欣赏着半裸的妮可,“你现在已经不像是淑女了!”他快意地笑着,“你现在倒像波士顿那些女人!”他的嘴唇突然抿了起来,“让我看看你其它部分怎么样。” 阿比又扬起刀子,从妮可腰部连外衣和衬衫一起切了开来。妮可忍受着毕生最大的侮辱,真恨不得当场死掉。 阿比贪婪地浏览着妮可的胴体,两颗眼珠几乎突了出来,“原来淑女们衣服里面居然是这个样子!难怪克雷那班人会让女人骑到头上了!” “阿比!”伊萨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当他踏入小屋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几乎要昏厥!他带着孩子气的脸庞由迷惑转为惊惧,又从惊惧转为大怒,“你说过不会伤害她的!”他咬牙切齿道,“我相信你了!” 阿比转过身,面对他的弟弟,“我叫你去拿干粮,你为什么不去?你要玩命吗?”他将刀子指向了伊萨。 “你叫我去,然后你才可以糟蹋她吗?”伊萨质问道。 “我糟蹋她又怎么样?”阿比狞笑道,“她既然可以在大庭广众面前表演亲热镜头,那陪陪我又有什么不可以?” “你!”伊萨痛心道,“没有女人会要你的!有些女的想对你好,但是你就是不要,你就是喜欢强暴不要你的女人!”他拿起地上水桶,往阿比砸去,“我看腻了你的变态心理了!我受够了!你放她走!” 阿比轻易地闪过了向他飞去的水桶,“你忘记上一次你抵抗我的结果了吗?”他摆出扑击的姿势,手上的刀也由一手扔至另一手。 “我那时候才十二岁!”伊萨镇静地回答。 “你以为你是男人了吗?” “是的。”伊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阿比,猛然挥了阿比一记。 阿比在一击之下,撞向墙壁,狼狈不已。当他总算站起身时,他的怒气已不下于伊萨了。他不复记得他的对手是他弟弟,而猛力冲向伊萨。 “小心!”妮可的呼声刚刚响起,阿比的刀子已经深深插入伊萨的大腿。阿比向上一抽,在伊萨腿上割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刀口。 伊萨大吃一惊,赶紧跳开。他抓住阿比手腕用力扭转,刀子终于落到地面,他立即像矫健的猫一样将刀子抢在手上。阿比也同时想来抢刀,但是刀子没有抢到,手臂上却被割了一个刀口。 阿比赶紧跳回墙边,掩住刀创,只见鲜血从他手指间流了出来,“你是不是想要她?”阿比咬着牙关,狠狠问道,“你要就给你好了!”他迅速穿门而出,将门一关,而且从外面将门闩关上。 伊萨蹒跚地走到门边,想把门撞开,但是他深痛的创口已经开始流血,而他也陷入震惊之境。他靠着门,几乎晕厥。 “伊萨!”妮可大叫一声,“来帮我把绳子解开,我帮你裹伤。伊萨!” 伊萨终于听到了她的呼唤。他忍着剧痛,拚着最后一口气来帮妮可割开手腕上的绳索。 当绳索断裂时,伊萨人事不知地晕死在地,而妮可也往前趴到了地面。 妮可迅速拿起血淋淋的刀,将脚踝的绳索割断。随即将自己的衬裙撕成一条条为伊萨止血裹伤。在忙碌中,伊萨悠悠恢复了一些意识,但是仍然不言不语,不怒不笑。 妮可突然觉得一阵疲倦的感觉袭来。她靠着墙坐了下来,并将伊萨的头枕在自己膝上。 她温柔的举动似乎抚慰了伊萨空虚的心灵,伊萨平静地闭上了眼睛。妮可知道他们身处绝境,危险仍然没有过去。但是她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一种劫后余生的舒坦。她合上眼,恍恍惚惚地睡着了。 第八章 碧安从窗口看到克雷匆匆从码头跑向屋子,不禁快乐地露出了微笑。她知道克雷迟早会发现她和妮可的失踪有关。不过她已经胸有成竹,蓄势待发了。她喝掉最后一口巧克力,解决最后一片苹果饼,然后优雅地擦擦嘴唇。 她正处在楼上卧室中,而每当她环顾左右时,都不自觉地绽出笑容。在过去两个月中,这间卧室已经由她改造得不再平淡无奇了,只见到处都是粉红薄纱,床罩镶了金边,壁炉架上也放置了许多小型瓷器。她叹口气,觉得这一切还不够完美;不过,她还在努力布置。 克雷冲进了卧房,粗重的马靴声敲在木板上,使她头脑都快炸开了。她下定决心,下一步是多订购一些地毯。 “她在那里?”克雷劈头便,声音毫不客气。 “你这样问,我应该听得懂吗?”碧安摩擦着她光裸的手臂,想到了她刚刚订购的毛皮大衣。 克雷朝她逼进一大步,两眼微闭着,似乎想抓住她。 “你敢碰我,你就永远见不到她了!”碧安警告道。 克雷立即退开。 “多恶心!”碧安嘲讽道,“我一暗示那个小贱人有危险,你就瑟瑟发抖了!” “如果你爱惜你的生命的话,你最好告诉我她在那里。” “如果你爱惜她的生命的话,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克雷咬牙切齿,却莫可奈何,“你到底要什么?我把财产分一半给你好吗?” “一半?我想她的价值应当不止一半吧?” “那我全部给你好了!我马上立契约,把整个埃达农庄转让给你!” 碧安笑着走到窗边,抚弄着粉红色真丝窗帘,“唉!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好像每个人都把我当成了傻瓜!其实,我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笨!如果你把农庄给我,然后带着那个贱货一走了之,那么这个农庄迟早会被你那些佣人败光的!我已经考虑过了。” “那么你还要什么?”克雷嘲讽道。 “我很好奇,你到底有多爱那个贱货!” 碧安开口小贱人,闭口贱货,使得克雷两手握拳,几乎想上前勒死她。不过和席老头纠缠半天的结果,虽然知道碧安是主谋,但是妮可和阿比、伊萨的去向却仍然是一个谜。为了妮可的安全,他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 “你可知道,我在美国有不少表亲。虽然都不是什么见得了人的上流人士,不过都很有用。比如阿比就很听话,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阿比把妮可带到那里去了?” 碧安用鼻子哼了一声,“你以为我那么容易就会告诉你吗?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羞辱我、利用我?我到这裹几个月,你每天都让我等、等、等,私下却和那个贱货公开调情。哼!现在轮到我让你等一等了……我刚刚说到那裹了?哦,对了,我的表亲。他们为了要几条牛,对我无所不从,其中,我想,还包括谋杀!” 谋杀?克雷震惊地倒退了一步。他一直没有想到谋杀的可能性。 碧安奸笑着,“我相信你应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吧?好了,我可以告诉你我要什么了。我要当埃达农庄的女主人,我要你替我经营,让我坐享其成。而我要名正言顺的当艾太太,不要像在贝家宴会上那样缩头缩尾的。我还要你手下的仆人乖乖的听我的话!”她停了一会儿,又静静说道,“你有没有听说法国大革命的事?直到现在那班暴民还在寻找贵族,把他们拉上断头台……这一次,阿比只是把妮可藏在维琴尼亚的河道里;下一次,妮可就会被送到法国去了。” 她微笑着,左颊又露出一颗小酒窝,“你也不要以为除掉阿比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还有其它表亲,而且其它人照样听我的话。所以如果你敢对我怎么样,甚至害我手中进了一个小刺,我都已经做好了安排,包准把你心爱的妮可送回法国!” 克雷畏缩了,因为他仍然清楚的记得妮可向他哭诉法国革命的恐怖与她祖父的惨死。碧安的威胁虽然未必属实,但是由这次情形看来,如果不能安抚碧安,那么妮可仍然随时可能会发生危险。他开始就碧安立场探试其它解决之道。“我送你一大笔钱当你的嫁妆怎么样?有了嫁妆的话,你回英国就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丈夫了。” 碧安嗤之以鼻,“你实在一点也不懂得女人的心理,对不对?我如果照你所说的回英国去,那么我的名声也完蛋了。别人会嘲笑我,说你情愿贿赂我,也不情愿娶我。而即使我找到丈夫,我丈夫也会在心裹嘲笑我,而不会看得起我。谢了!我不会过那种日子的。” 克雷激动了起来,“如果你嫁给我,你又能得到什么呢?你知道我会恨你的,你希望过那种日子吗?” “我情愿让你恨我,我也不情愿让别人嘲笑我的。尤其你的恨还带来大笔财富,我何乐而不为?其实,我觉得我们应该是一对很让人羡慕的夫妻。我替你布置家里,举办宴会,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女主人。而你呢,只要把你的农场管理得好好的,你可以自由自在地发展其他兴趣,包括女人在内。”碧安不自觉地打个冷颤,“不过,你别把那些女人带回家来。” “你可以放心!我永远也不会碰你一下。” 碧安笑了,“如果你认为这样说是侮辱我,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我既不愿意你碰我,我也不愿意任何男人碰我!” “妮可在那里?” “哦!我们又回到老问题了,如果你娶我的话,妮可就可以不受到伤害,甚至还可以保有她的磨坊。至于你们私下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也不会过问!”碧安知道这是她不得不做的让步,否则克雷宁愿死,也不会同意娶她。 “如果我同意你的条件,那你如何担保我们结婚以后,你那些表亲不会去伤害妮可呢?” 碧安考虑了一下,“这件事我恐怕不能提供任何担保,因为在没有担保的情况下,你才会信守诺言,不至于一找到妮可就不管我了!” 克雷无言了,碧安不肯提供任何担保,那就意谓妮可的生命随时掌握在一个贪婪而自私的妖魔手上。他如果不理会碧安,仍然和妮可维持夫妻关系,那么他不能永远看守着妮可,只要他一疏忽,就像昨天,妮可便会失踪了。他开始觉得绝望起来。为了妮可的生命安全,他别无其它选择,只有屈服在碧安的要挟之下。虽然妮可的安全仍然没有保障,但是只要他还有利用的价值,碧安就不会毁掉妮可的,“妮可在那里?”他静静问着,内心如槁木死灰。 “我有一张地图!”碧安笑了,因为她知道她赢了,“不过要先答应我的条件,我才给你。” 克雷觉得喉咙被堵塞着,几乎不能说话。他吞咽一下,才回答,“我和妮可的婚姻还不能注销,因为没有证人,要等到证人从英国回来才能进行。” 碧安点点头,“这一点我同意,等证人一到,你马上注销婚姻,然后和我结婚,如果有任何拖延,那么妮可就会失踪了,听清楚了吗?” 克雷轻蔑地望她一眼,“地图呢?” 当克雷拿了地图往码头方向走去时。碧安倚着窗前,觉得整个人浸浴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胜利感中。她终于得到她所要的一切了……财富、地位,和一个分床而眠的丈夫。她永远记得她临来美国之前她父亲的一番话。她父亲嘲笑她跟她的母亲一样,为了逃避贫穷,利用自己的肉体勾引男人,到头来还是被甩掉。她终于证明了她和她母亲是不一样的,她不但不像她母亲一样是个贱货,而且她还成功地找到了丈夫,逃避了贫穷。她自傲地笑了,笑得泪水盈眶,顺着两颊流了下来。 “她告诉你了吗?”魏斯还没有等克雷上船便连忙问道。 克雷举起手中的地图,“告诉我了。” “那条母猪!”魏斯大怒,“你真该打,把这种女人弄到美国来!幸好你没有娶到她!等我们把妮可救回来以后,我希望你赶紧把她送回英国,愈快愈好!” 克雷站在船上,默默地望着河水。他能说什么呢,他能告诉他的朋友,他可能还是免不了娶碧安吗? “克雷?”哈洛关心地开口了,“你没有怎么样吧?” 克雷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刚刚已经把灵魂卖给了魔鬼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呢?” 伊萨把吃完兔肉和烤苹果的铁盘洗干净,靠在小屋外的墙壁上略事休息。他两腿平放在草地上,立即传来一阵隐隐作痛的感觉。当他合上眼,沐浴在阳光中时,他不禁愉快地微笑了。这个小岛气味很糟,毒蛇出没其间,获救的机会也很渺茫,但是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两天来,他从来没有吃得那么痛快、睡得那么舒服过。 当他听到熟悉的衣裙声时,他睁开了眼睛,向朝他走来的妮可挥手打了个招呼。他对妮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一向以为生在高贵之家的淑女,一点用也没有,但是妮可却能干得连他都自愧弗如。妮可不但在他受伤后替他裹伤,在他睡着时用衬裙的蕾丝将她自己被割破的衣服绑好;而且和他合力将木门接头的皮革割断,使得出入的问题迎刃而解。尤其令他惊讶的,是妮可从她祖父处学得设井捉野兔的绝技,使得两人饮食也不成问题了。 “你觉得好一点没有?”妮可含笑慰问道。 “好多了。”伊萨觉得十分惭愧,因为直到目前为止,妮可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而且根本没有追究他和阿比绑架她的动机。 “你为什么这么奇怪地瞪着我?” “我……我不知道回去以后该怎么办?”伊萨想到了他一直在烦恼的问题。 妮可觉得一阵欢悦之情涌上心头。因为回去以后,她会和克雷共结成连理,而碧安也将永远无法拆散他们了,“我不知道你还想不想回你家去?如果不想的话,我希望你能来磨坊帮忙。我那磨坊可以再多用一个人手。” 伊萨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我做出那种事,你怎么还能找我去工作?”他吶吶道。 “你救了我的命!” “但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啊!” “如果不是你,而是别人和阿比一起把我带来的话,那么我就更惨了!”妮可将手放在伊萨肩上,“我欠你太多了,给你一份工作只是表达我一部分心意而已。” 伊萨感动地望着她,许久以后才诚挚地说道,“你真是淑女,真正的淑女!自从碰到你以后,我的一生便改观了!” 妮可笑了,披到腰际的长发也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光泽,“而你呢,小勇士?你到那一个皇宫都会受到欢迎的,因为你的勇气是没有人能够比拟。” 伊萨开心得咧嘴直笑,他一生当中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突然间,妮可惊了一下,“是什么声音?” 伊萨坐直身体,倾听了一会儿,“把刀给我!”他轻语道,“你去躲起来,没有确定安全以前,不要出来!” 妮可望着伊萨甜美的一笑,并将刀递给了他。伊萨目前还负伤在身,她说什么都不会留下他一个人单独对敌。她想帮忙伊萨站起来,但是伊萨却推开了她。 “快走!”伊萨命令道。 妮可溜到一排杨柳的后面,并缓缓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她先看到了哈洛,因为哈洛厚实的肩膀与粗犷的身材是绝对错不了的。她抹去了泪水,一时哽咽失声地望着哈洛往小屋走去。 她还没有转过身,便知道克雷已出现在她后面了,她头发飞扬地回首往后望去,只见克雷伸着两臂等待着她。她如逢大敌地冲进克雷怀裹,把脸埋在他怀里,并将身体紧紧熨贴着他坚实的身躯。 克雷稍微松开她,并抬起她的下巴,用含满泪水的两眼爱怜地望着她,“你还好吧?” 妮可点点头,并用久违而思念的眼神回望着他。 克雷再度将妮可紧紧拥入怀里,“我还以为我会疯掉。”他低诉着,“我再也不要忍受这种折磨了。” “不会有第二次的!”妮可含着笑容,轻松已极地依偎着她心爱的人,并享受着他身体的温暖与宽阔,“这一次是我太儍了,以后我不会粗心的。” “不会再有以后了!”克雷狠狠地发誓,并攫获住妮可的双唇,开始辗转地亲吻着。 妮可在两人嘴唇相接的一刻,便停止了思考,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在一起了…… “嗯哼!” 克雷愕然抬起头,发现哈洛和魏斯正含笑地站在一边,参观他和妮可的亲热。 “我们很不想打扰你们!”魏斯咧着嘴道,“不过,这个地方实在太脏太臭了,我们想要回去了。” “这小鬼怎么办?”哈洛指着趴在一旁,人事不知的伊萨。 “伊萨!”妮可惊呼一声,并挣脱克雷的怀抱,奔去将伊萨放在自己膝上。她发觉伊萨鼻息正常,只是下巴处微微肿胀着,“你怎么可以打他!”她怒视着哈洛,“他救了我一命呢!” 哈洛略带歉意地微笑着说,“如果他不是带着刀从树丛里跳出来,我不会为了自卫而打他的!” “哦!”妮可知道自己太武断了,“对不起。” “我们回去吧!”克雷说着,走到妮可身边。 妮可望着围绕着她的三个大男人,勉强眨去了泪水。能够回家实在太好了! 妮可停下了手中缝补工作,几乎是第一百次瞪视着窗外。她不需要强忍着泪水,因为她的泪水已经流干了。她大约有两个月没有见到克雷。初时的第一个月,她感到困惑、疑惧、震惊;再接下来的几个礼拜,她便哭了又哭;而今她只觉得麻木,似乎她身体的一部分被切除,而她终于习惯了。 在克雷把她从荒岛救回来后,便直接把她送到磨坊码头。在漫长的回程中,克雷只是紧紧将她搂在怀里,有时候搂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不过她并不在意,因为克雷的怀里便是她的归宿。 在到磨坊附近时,克雷嘱咐哈洛将船停靠在磨坊码头。妮可当时觉得很奇怪,因为她原本以为克雷会直接带她回埃达农庄。克雷没有说明原因,只是像绝望似地把她搂紧片刻,便将她一个人留在岸边,而和哈洛驾船径自离去了,而且连回头望一眼也没有。 自那时起,妮可便生活在等待与绝望中,她不了解克雷为什么一句解释也没有,便抛弃了她?是因为碧安的关系吗?还是因为克雷自始至终便在骗取她的感情?她已经厌倦了自己替克雷找出种种借口去尝试原谅他,因为她内心已经郁积了几乎满溢外泄的怒气,她已经无法理智的思考了。 “妮可!”珍妮静静建议道,“你带双胞胎去砍一截冬青树回来好不好?魏斯等一会来,我们找他帮我们把耶诞树竖起来。” 妮可缓缓站起身,接受了珍妮的建议,不过她却一点度耶诞的心情也没有。 “我不准你把那片墙去掉!”克雷愠怒地说。 碧安嫌恶地望他一眼,“这栋房子太小了!在英国的话,这种房子给守门的住还差不多!” “那我建议你回英国好不好?” “我不能容忍你的侮辱,你听到没有?你忘掉我那些表亲了吗?” “你开口闭口都是你的表亲,我怎么忘得掉!我还有事,你滚吧!”克雷狠狠瞪着碧安,一直到她高抬着头,怒气冲冲地离开办公室。 克雷又替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庆祝碧安离开了他的视线。他已经受够了碧安肥胖的身影了。除了贪吃以外,碧安也是他所见过最懒的人;由于下人们不肯听她的话,她动不动就发脾气,把家里弄得鸡犬不宁。起初,克雷还半真半假的训斥过下人,但是后来他就干脆放弃了,何必让他们也和自己一样痛苦呢? 他离开办公室,往马厩走去。他和一条母猪共同生活了两个月!每天他都自我安慰他的举止是高贵的,他的牺牲换取了妮可生命安全,但是他的划地自限行为已经不足以束缚他的决心了。他苦思再三,替妮可和他自己设计了一个脱困的计划!他决定带妮可离开维琴尼亚,到西部去发展。听说密西西比河已经开发了,他很想去看看那条河。 碧安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如果把整个农庄交给她的话,她不到一年就会破产了。克雷决定和哈洛和魏斯商量一下,等碧安的农庄维持不下去时,由他们出面把农庄买下,然后再转售给他。反正妮可和他在西部,碧安的鹰爪不至于延伸得那么远。 克雷骑马到磨坊对岸,遥望着小屋内炊烟袅袅。两个月来,他经常就这样楞楞地在山坡上凝望着磨坊附近的频繁活动。他渴望飞奔到妮可身边,但是他不愿意两手空空的去,他必须带着希望去!而今,他有了计划,他和妮可的未来也再度燃起了希望。 他跨下马,拍拍马屁股,看着它奔回马厩,这才解开河岸的小舟,往对岸划去。 自从妮可搬到磨坊后的小屋来住以后,他从未造访过小屋。所以当他跨进小屋时,立即被小屋的温馨感觉所震撼了。只见冬阳穿过雪亮的窗户照在小屋内,给小屋增添了一抹艳丽的色彩。屋内家具很少,都是他从农庄阁楼里搬出来的旧家具。但是到处一尘不染,比他现在住的猪窝漂亮多了。他忽然感慨万分,因为他实在愿意用整座庄园来换取这区区斗室。 “曼迪,圈饼才刚刚炸好,吃了会烫嘴。”珍妮一面忙着在油锅旁炸圈饼、一面应付着一左一右虎视眈眈的双胞胎,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门口站了一个人。 曼迪吃吃笑着,不顾珍妮的警告,偷拿了一个圈饼便直往嘴里塞。只见她嘴巴烫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你啊!就跟你叔叔一样冥顽不灵。”珍妮瞄了曼迪一眼,嘴巴里叨骂着。 克雷呵呵笑了起来,站在油锅前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往他望来,“下回你骂人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要知道,隔墙有耳啊!”他调侃道。 珍妮还来不及回答,双胞胎已经朝克雷飞奔而去,“克雷叔叔!克雷叔叔!” 克雷左右臂下各夹一个小鬼,带着他们转了几圈,逗得双胞胎吃吃笑个不停。 “你怎么那么久才来?你要不要看我们的小狗?”亚力抢先询问道。 “你要不要吃圈饼?已经做好了,但是还很烫!”曼迪也不甘示弱地讨好她叔叔。 克雷开心地笑着,将双胞胎紧紧抱在怀里,“你们有没有想念叔叔?” “有!”双胞胎同声应道,“那个肥女人走了没有?”亚力又追问道。 “亚力!”妮可站在楼梯口叱责着,“不要没有礼貌!”她缓缓朝克雷走来,内心则澎湃汹涌,有着一丝兴奋,也有着更多的愤懑与委屈,“请坐!”她有礼貌地向克雷说着,又回头问珍妮,“圈饼炸好没有?” “好了!”珍妮把一盘饼往桌上一放,然后双手叉腰冲着克雷便骂,“你跑到那里去了?你实在可恶、卑鄙……”她一时想不出其它凶狠的字眼了,“如果你再亏待她,我真的不饶你了!” 克雷讨好地笑着,并牵着珍妮粗糙的手,重重吻了一下,“你实在是最凶悍的监护人,如果我不了解你的话,我真的会被你吓昏!” “早就该有人骂你了!”珍妮叱责着,两眼却闪闪发光。 妮可背对着他们,倒了一小杯蛋酒,然后用微微发颤的手放在克雷面前。 克雷凝望着妮可,缓缓举起酒杯,“蛋酒!”他突然尝出蛋酒的味道,“我以前只有在过圣诞节的时候才喝蛋酒。” 双胞胎哈哈大笑,“后天就是圣诞节了嘛!”他俩兴奋地嘲笑他们叔叔的迷糊。 克雷悚然心惊,因为在碧安喋喋不休的饶舌中,他连圣诞节即将来临也恍然不觉。 “你明天要不要来吃耶诞晚餐?魏斯也会来……”珍妮兴奋地邀请道。 “珍妮!”妮可截口拦阻了珍妮,然后沉思片刻,望着克雷冷冷说道,“我很欢迎你和碧安一起来吃晚餐。” 克雷皱起了眉头,“碧安不能……” “我只欢迎你们一起来!”妮可愤怒地提高了嗓门,屋内气氛也顿时紧张了起来。妮可实在忍受不住了。克雷把她扔在磨坊岸边,然后两个月不见人影。现在又突然像没事似地晃进她的小屋,而且受到珍妮和双胞胎的欢迎,这种种实在令她忍无可忍!她不知道克雷为什么又来找她?不过,如果她不能收回珍妮的邀请的话,那么就让碧安也一起来罢!她拒绝再让克雷借机玩弄她的感情了。 克雷站了起来,“妮可,我能不能私下和你讲几句话?”他静静要求道。 “不能!”妮可断然拒绝了,“我正在忙。” 克雷点点头,黯然离开了温馨的小屋。他并不怪妮可对他的态度。不过他暗自发誓,即使非要碧安出席不可,他也要和妮可共度耶诞夜。他要妮可看一看他和碧安相处的真实情形,他也要找机会把他的计划告诉妮可。他独自摇桨渡河,并在暮色苍茫中踽踽回到了庄园。 “耶诞快乐!”魏斯嘲讽地欢迎克雷和碧安踏进妮可的小屋。克雷神情一片木然,碧安却结实地瞪了魏斯一眼。 碧安是在克雷威胁之下,才被迫来到她深深痛恨的小屋。她直接朝堆满食物的餐桌走去,脑筋内则一直思索着她岌岌可危的处境。两个月来,她苦候的证人仍然没有出现,阿比却勒索了她一笔钱后远走高飞了。如今克雷不但荒废了农庄的事务,而且又和妮可牵上了线。如果妮可捡在这个时候怀孕的话,那么她的全盘计划也要落空了。她一面猛往嘴巴塞东西,一面苦思如何采取先发制人的举动。 珍妮厌恶地望着旁若无人的碧安,转身倒了一小杯酒递给克雷,克雷感激地接了过来,两三口便吞光了橙黄的烈酒,“这是什么酒?”他又把酒杯交给珍妮添酒。 “威士忌。”魏斯回答道,“是从一处叫肯塔基的地方生产的,你喝慢一点,会醉人.99lib.的。” “今天是耶诞夜哪!”克雷又将第二杯一饮而尽。 正当此时,妮可穿着一袭宝篮色露肩礼服姗姗步下楼来。克雷站起身,渴望地望着她;但是妮可却回避着他的眼神,脸上也丝毫没有喜悦的神情。 魏斯迎上前,献上自己的手肘,“看到你的样子,已经抵得上耶诞礼物了,你说对不对,克雷?” 克雷目不转睛地望着妮可,没有回答。碧安却嫉妒地插口道,“这个料子是不是原来应该是我的?”她假意甜美地问着,“是不是你和珍妮偷用的?” “克雷!”魏斯大怒,“你最好管管这个女人,不然我就替你管了!” “请便吧!”克雷无所谓地回答着,又去斟第三杯酒。 “我们先喝一点蛋酒吧!”妮可息事宁人地吩咐着,“我去磨坊把双胞胎找来,他们还在和小狗玩。我去去就来。” 克雷将空酒杯放下,跟着妮可走到门口,并替妮可取下木钉上的斗篷。 “我不要你跟来!”妮可轻声说道,“请你留在这里。” 克雷不理会她的拒绝,径自打开了门,并跟到了外面。 妮可昂着头向前走,彷佛克里根本不在身后似的。 “你的小鼻子挺漂亮的,不过如果你不低下来一点的话,你待会儿会摔跤的。” 妮可停住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克雷,“你觉得很好玩,是不是?我认为生死攸关的事,你却当成玩笑一样。告诉你,这一次你别想再用花言巧语来哄我开心了,我已经被伤害、侮辱得太多次了。” 克雷痴痴地望着她冒火的神情,一直想吻住她诱人的小嘴,“我从来就没有蓄意要伤害你!更不用说侮辱你了。”他不疾不徐地回答道。 “是吗?我遇到你不到五分钟,你就叫我是妓女!你让我帮你管家,然后你心爱的碧安一出现,我就被甩到一边了……” “不要讲了!”克雷粗鲁地抓住妮可双肩,“我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太寻常……” “岂止!”妮可讽刺道,“我根本怀疑我们之间有没有关系。我像是妓女一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克雷调侃道,放松了手。 妮可用法文诅咒了一句,然后狠狠踢了克雷一脚。 克雷哀叫一声,连忙弯下腰去抚揉小腿。妮可走开后,他又一跛一跛地赶上妮可,握住她的手臂,“你今天非听我解释不可!” “我已经听够了!我告诉你,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妮可!”克雷一只手紧握着妮可的手臂,另一边手则爱抚着另一只手臂,“我知道你受到伤害了!不过我也是受害者!” “是啊!”妮可讽刺道,“你好可怜,只能跟二个女人上床!” 克雷下巴收紧了,“你知道碧安是什么样子!我一走到她身边,她的脸色就发绿了。” 妮可瞪大两眼,“你要我同情你吗?” 克雷扣紧她双肩,“我要你信任我!我要你爱我!你能不能暂时不要恨我,让我能解释我为什么没有来看你?我曾经到荒岛上把你接回来,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我这一点要求不算过分吧?也许我是做过某些事情,使你无法信任我。但是我爱你,这难道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吗?” 妮可终于屈服了,她眨回泪水,轻声道,“好吧!你解释为什么从荒岛上回来以后,你就好像跟我断绝关系似的?” 克雷将碧安如何唆使绑架,并利用妮可安全箝制他的经过,原原本本都叙述了出来。 “走!我们到屋里去和碧安摊牌!”妮可气愤地嚷道。 “不行!”克雷坚持道,“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冒险!如果不是顾虑这一点,我早就和她摊牌了。” “那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让碧安为所欲为,我们每个圣诞节见一次面吗?”妮可气愤地质问道。 克雷无法自制地用手指抚弄着她的双唇,“你的舌头很厉害,不过我情愿你用它来做别的事,而不是责备我。” “我为什么不能责备你?你根本就是害怕碧安!” “我怕个鬼!”克雷驳斥道,“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全,我早就把她宰了!” “伊萨说阿比已经不在维琴尼亚了,你确定她还有别的表亲吗?碧安可能是骗你的。” “我只知道碧安和阿比的妈妈有关系,而他妈妈在美国又有成百的亲戚。” “不过,他们都会替碧安办事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什么事不能办?碧安有整个庄园供她挥霍。” 妮可搂住克雷,紧倚着他,“克雷!我们该怎么办才好?我们不要理碧安好吗?她说不定是在唬人!” “也许是,不过也许不是。我在想,我们换个名字,离开维琴尼亚,那么就可以不必受制于碧安了。” “离开维琴尼亚?”妮可推开克雷一些,“但是这里是你的家啊!你走以后,谁来管农场?” “碧安吧!我猜。”克雷苦涩地回答,内心沉痛无比。他父母和他兄弟辛勤耕耘的一切,即将被迫毁于一个他深深痛恨的女人手中,这仍然是他难以释怀的,“妮可,我们出来太久了,你明天到我以前带你去过的那块林地好吗?你找得到吗?” “找是找得到……”妮可犹豫着。 “你还是不信任我,对不对?” “我不知道,克雷,每一次我相信你,相信我们可以团聚的时候,好像总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像过去两个月,我又茫然、又伤心……你永远不能体会我那种心境。” “对不起,我应该一开始就把事情跟你讲清楚,你的失踪实在太令我害怕了,我不敢告诉你,是怕你不顾自己安危,去惹恼碧安。碧安是魔鬼,你离她愈远愈好!”克雷紧紧拥住妮可,“你知道吗?她想毁掉我家的一片墙壁,再加一个边间。” “如果你走的话,她更可以为所欲为了。” 克雷沉默良久,终于回答道,“我知道,我们去找双胞胎吧!”他放开妮可,而牵起妮可的手。 在整个又漫长、又不舒服的晚餐当中,妮可一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克雷则是猛灌黄汤,只有碧安吃得最痛快。 “以后如果我也找到一个像你太太这么标致的美人时,我才不像你,把她扔在磨坊里工作。我要把她关在玻璃屋里,我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出来陪我!”魏斯又在大放厥辞,故做惊人之语了。 “是啊,我想,一个晚上放她出来三次就够了!”克雷又喝了一口酒。 “我实在不能忍受这种话题!”碧安抗议道,“你们应该记住还有女士在座!” “这有什么了不起!有些女士还没有结婚就跟男人同居了!”魏斯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 碧安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猛然起身,身后的椅子立即应声而倒,整个桌子也晃荡了起来,“我不接受你的侮辱!我才是埃达农庄的所有人!当我……”她突然没有说下去,而尖叫了一声。 原来曼迪趁着她旁边的胖女人发威时,将一盘曼越橘甜浆都洒在碧安的裙子上了。 “你是故意的!”碧安尖叫着,伸手想去打曼迪。 正当众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想阻止她时,她却又叫又跳地,泪水也涌了出来。只见她的脚踝上躺了一块热呼呼、黏答答的南瓜布丁,而她三番两次想踢都踢不掉。 “把它拿掉!”她嘶叫着,猛踢着脚。但是没有一个人自愿上去帮忙,只有妮可扔给她一条毛巾。 魏斯把躲在桌子底下的亚力拖了出来,佯装责备道,“看你,把一块好好的布丁浪费掉了!” “这不算浪费!”珍妮添油加醋道,“这比吃下肚子还要过瘾!” “艾克雷!”碧安怒吼着,“他们这样欺侮我,你为什么一声也不吭?” 克雷用醉醺醺的眼光瞄了状至狠狈的碧安一眼,又回头喝他的威士忌了。 “克雷!”妮可静静发话道,“你还是把碧安带回……家吧!” 克雷缓缓身,拿了一小坛威忌。然后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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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安手臂,像拖牛一样地把她拖到了屋外去。 碧安跌跌撞撞地被拖着往前走,泪水一面模糊。她新做的衣服被毁掉了,大腿上粘着甜浆,脚踝上原本灼热的布丁也在天寒地冻中硬得像冰了。最令她愤恨的,是克雷在众人面前羞辱了她。 当克雷把碧安赶上小船时,他嘟嚷地讽刺道,“如果你再胖下去的话,我们就要沉到水底了。” 碧安已经被羞辱得几乎麻木了,不过她却注意到克雷已经醉得很厉害了,她抹去泪水,在黑夜中开始筹划她的报复计策。当她到达庄园时,她已经有了腹案了。她颤抖着,觉得胃内一阵阵恶心的感觉翻涌不已。 克雷一进入屋内,便往客厅一坐,打开他带回来的一坛酒。反之,碧安则匆匆往自己卧室走去,并在抽屉裹拿出一小瓶鸦片酊。 碧安赶下楼时,克雷还在一个人独饮。她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酒,加了几滴鸦片酊,然后递给飘飘然而对四周事物浑然不觉的克雷。克雷扬了一下眉毛,没有追问碧安的动机,便一口饮干了杯中酒。随后,他又抱起坛子,痛饮了几口。 碧安站在一旁,嘲笑地望着克雷粗俗而毫无风度的举动,“乡下人!”她暗自咒骂了一句,拿着鸦片酊转身便回房去了。 她望着柔美而罗曼蒂克的卧室,缓缓脱下衣服,换上一袭粉红色睡衣。她必须鼓起勇气爬到克雷床上,因为如果她不如此做的话,她的一切都会失去了! 当她确定克雷回房后,她含泪吞了几滴鸦片酊,才推开克雷的房门。只见月光下,克雷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雄健而赤裸的身躯上泛着银光。她看不到克雷的美,只带着微微晕眩,有如在梦中的感觉,她躺到克雷身边,等待着狂风暴雨一刻的到来。 “妮可!”克雷在睡梦中低唤着,将身旁芳香的女人拉近自己。不过当他手触之处皆是一团肥肉时,他下意识知道,这不是他所爱的妮可,他咕哝着趴到一旁,又回到梦境中了。 当碧安终于知道克雷一点男性需求也没有时,她用恶毒的字眼咒骂着,又爬下床来。她昏昏沉沉想了半天,才终于想到厨房裹有她需要的东西。她摸下楼,蹑手蹑脚走进厨房。她从泡着药草的生猪肉里倒了一点猪血,又从纱厨裹拿了几块剩下的甜卷,才一面吃着,一面将猪血带到卧房。她自觉聪明至极,因为到明天早上,克雷便不得不相信他占有了自己了。 她将手中甜卷吃光,将猪血倒在床上。她把杯子塞在床下,诅咒克雷逼迫她出此下策藏书网,然后立即在鸦片酊的威力下沉沉睡去。 第九章 晨曦照耀在山顶薄覆的白雪上,并反射入克雷泛着血丝的眼睛,他只觉得两眼刺痛的感觉一直穿入脑内,使得他原本胀痛的脑袋更觉晕眩,他脚步沉重地往前走着,似乎每走一步都是极大的折磨。 除了剧烈头痛的感觉与恼人空腹的呜叫外,早上和碧安的一幕也不时萦绕在脑际,增添他宛如从噩梦中醒来的感觉,他不相信他会和碧安那头母猪做爱,但是铁证如山却使他百口莫辩。 他走到杰姆、贝丝共同清出的林地,黯然坐了下来,他曾经努力回想昨夜的一切,但是从他把碧安拖出妮可的家后,他的记忆便陷入一片空白。 他烦恼不已,因为,如果正如碧安所说不幸怀孕的话,妮可是不是还会同意和他到西部发展呢?他赶紧停止思考,不去设想坏的一面。 “克雷!”妮可的呼声传了过来。 克雷欣喜地站起身,迎了上去。 “你没有约好什么时间……哎唷,克雷,你怎么脸色这么坏?你眼睛痛不痛?” “痛。”克雷沙哑地应着,并伸出两臂。 妮可跑到他面前,又停了下来,“你有酒臭!” 克雷不顾妮可的批评,上前一步将她搂进怀中,“走,我带你到一个好地方去。”他搂着妮可,帮她提着篮子,又走进树丛。 妮可跟着他转来转去,一直到克雷蹲下身,拨开一堆蔓草,露出一个山洞口。 “我来生火,你先进去!”克雷说着,便忙着捡选枯枝,在一个粗陋的砖炉内生起火来。 “这是什么地方?”妮可打量着四周,发觉这个洞穴大约有十二呎长,十呎宽,里面不但摆了两张椅子,还放置着一张松木柜。 “是小时候我和杰姆、贝丝找到的地方,那时候我们觉得这里是世界上最隐密的地方。”克雷升好火,又走到松木柜前,抽出两床脏兮兮的毛毯。 “我真佩服你们,”妮可摇摇头,打开了她带来的篮子,“来吃点东西吧!我看你昨晚没有吃什么。” 克雷呻吟一声,“拜托不要提昨晚了!” 直到一个小时后,他俩吃了早餐,洞穴内一片温暖时,妮可才靠坐在洞壁上开始谈正事,“我昨晚一夜都没有睡,一直在考虑你的提议。”她悠悠说道。 “你答应和我一起走吗?”克雷紧张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你说碧安的事很难让人相信、而且,你对埃达农庄投入那么多心血,你真的忍心放弃吗?” “是的,为了你,我情愿牺牲农庄。”克雷斩钉截铁地说。 “真的吗?”妮可凝望着克雷,一时说不出话来,“我真希望如此!”她轻声道,“我也真的希望我在你心目中有这么重的分量。” “但是你还是怀疑我!”克雷说出了妮可心底的疑惧,他又回想起早上发现碧安在他床上的事,妮可怀疑他,是不是有其道理呢?“我从小长到这么大,从来很少发誓,但是一旦发过誓,便从来没有违反过我的誓言,”他坦诚地望着妮可,“我现在愿意对天发誓:我爱你,而且爱到我死为止。” “克雷!”妮可坐起身,盖住了克雷的手,“不要谈到死,”她有些骇然,也有些感动,“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的心了,”她感慨地说,“除了你,我再也不会爱任何人了。” 克雷将她拉入自己怀中,两人默默拥抱良久,“我们等到春天就走,反正随时都会有篷车队到西部,我们分开来走,不要让人怀疑我们在一起……” 妮可没有倾听克雷的计划,她只是想:春天还有好久、好久才会来,而春天又是插秧的时候,克雷真的会抛下一切,带她走吗? “你在颤抖,是不是觉得冷?”克雷关怀地问道。 “我在害怕!”妮可承认道。 “你不需要害怕的,因为最坏的已经过去了。” “真的吗?” “嘘!”克雷命令着,俯首吻住了妮可。 他们已经很久投有亲热了,因此当克雷开始吻妮可时,所有疑惧的阴影均自妮可脑海中消失了,当克雷用手拨开她的唇,进一步侵犯她嘴唇内部时,她也伸出两臂,搂住了克雷的脖子。 克雷对妮可渴望已久,此时更希望藉妮可的甜蜜忘却昨夜和碧安同床共寝的污秽,不过,碧安的幻象,粉红色睡衣,以及白床单上的血迹,依稀在他眼底晃动。 “克雷!”妮可喘息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概昨晚喝多了,”克雷将妮可紧紧拥在胸前,“你不要离开我,我太需要你了,需要你的温暖,你的生气,我好像一直被什么阴影追逐着,”他吻着妮可颈部,“帮我忘记吧!” “好!”妮可低语着,“好……我也需要你。” 克雷将妮可拉倒在毛毯上并排躺着,两人随即迷失在洞穴内的花香与草香中,妮可急躁地想要拥有克雷,但是他却只想延长这每分每秒的甜美,他缓缓解开妮可胸前的钮扣,然后将手伸入衣襟内握住妮可的乳房,并用大拇指摩擦着柔软的乳峯,“我太想念你了!”克雷低语着,用嘴唇取代了手的位置。 妮可弓起身体,脑海内闪耀着绚丽的色彩,她想解开克雷胸前的背心,但是克雷嘴唇和两手的爱抚却每每让她遗忘又遗忘,似乎连这件最简单的事也做不好。 克雷笑着妮可的笨拙,自行抽开身去,但见妮可两眼轻合着,又密又长的睫毛也显得格外可爱,他伸出手从妮可的面颊轻抚至嘴唇,而他对妮可的感情也由甜蜜转为奔放,他匆匆开始解衣,原先的缓慢步调已经不复存在。 妮可睁开眼欣赏着火光下克雷逐渐暴露的身体,当克雷像一尊神祇般转向她,全身都泛着金色时,她不禁赞叹了,“你真漂亮!” 克雷望着她一笑,然后迫不及待地吻住了她,他轻易地将妮可衣服褪下,并饥渴地抚遍她每一吋柔软而有弹性的肌肤,当他忍无可忍将妮可拉到他身上时,妮可也同样热情地举起臀部,引导他占有了自己。 克雷握着她臀部开始蠕动,妮可立即觉得一阵阵美妙而晕眩的感觉强烈冲击而来,她随着克雷的步调由缓而急,一直到最后一刻她紧紧扣着克雷,到达一种忘我的感官世界,她无力地倒卧在克雷身上,震颤着,也满足得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听错,夫人?”那个粗壮的年轻人吐了一口烟草汁在碧安脚边,“你要我给你一个孩子,但是不是已经生下来的,而是让你怀孕吗?” 碧安直直站着,两眼平视,“是的,”她费尽心机才终于探听到眼前这个可以用钱堵住嘴巴的人,“我已经调查过了,你家小孩很多。” “调查,呃?”郝欧利笑了,他对于站在面前的胖女人没有什么反感,因为他喜欢背脊厚实、热情洋溢的女人,不过他却不喜欢这女人的盛气凌人与娇贵气息。 碧安点一下头,她根本不屑和郝欧利这种人多讲话,“这件事要保持机密,而且在公开场合我们还是陌生人。” 郝欧利热切地点点头,为自己的好运当头几乎不敢置信,他不是个吸引女人的男人,矮短身材和破损的门牙是他的致命伤,但是现在居然有人自动送钱给他干这种事,这实在令他半信半疑,“好的,夫人,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不过,我要先警告你,我那六个小孩没有一个不像我的。” 碧安暗笑了,像他最好,这样才可以使克雷成为众人的笑柄,“没关系,”她静静回答,“明天下午三点钟我在埃达农庄制革厂后面等你。” “埃达农庄?难道克雷不能生育吗?” 碧安身体僵硬了起来,“我不打算再回答你的问题了,我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问。”她忿忿说完,反身便往雇来的马车走去。 欧利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巴泛起一抹淫笑,下午三点钟,大白天干这种事,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他笑着往回家的路上走去,他应该考虑改行当这种类似种马的生意了,去他的烟草田!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妮可觉得很满足,虽然还称不上快乐,她和克雷经常在树丛间的林地见面,也经常躲到山洞间缠绵,他俩像孩子一样,兴奋地计划着他们西部之行,研究着他们要带些什么行李,甚至将来要有几间卧房,几个孩子都商量过了,他们决定在适当时间告诉珍妮和双胞胎他们的远行计划,因为珍妮和双胞胎也必然在他们远行的计划中的。 珍妮很快便发觉妮可和克雷私下约会的事,不过她一直没说出来,一直到有一天妮可因为好几天没有约会而坐立不安时,她才终于忍不住了。 “你是不是因为不能和99lib.克雷见面,所以才走来走去的?”珍妮一面缝着衣服,一面开口问道。 妮可大吃一惊,“你……你怎么知道的?” 珍妮笑了起来,“我从你脸上就看出来了,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 妮可在火炉前坐了下来,“你真好!一直对我很有耐心!” “你才有耐心呢!”珍妮哼着鼻子说,“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会像你一样,忍受着克雷对你的待遇。” “克雷有他的理由……” “男人碰到女人,理由总是一大堆,”珍妮想想又改口了,“其实也许我太武断了,克雷或许真的有他的理由,为什么要和自己太太幽会!” 妮可笑了,“其实,我想等我跟他住在一起,天天看到他的时候,我或许还会怀念这段幽会的时光呢!” “你实在不应该太相信克雷,如果我是克雷的话,我老早就把你接回庄园当家做主了。”珍妮认真地说。 妮可默然了,她到现在为止还有点怀疑碧安在克雷心目中的地位,尤其最近克雷一直没有消息给她,也使她内心忐忑不安,彷佛总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突然一阵敲门声惊扰了她们俩,妮可立即站起身跑去开门,以为克雷终于来看她了,但是她又失望了。 只见门外站了一个穿着水手服的老年人,左颊上有一道痊愈不久的疤痕,背上还扛了一个背袋,“艾太太吗?” “是的,请问你是……”妮可觉得这个老人有些面善,但是却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婚礼上的证人唐医师。” 妮可终于想起来了,“啊!快点请进,珍妮,帮唐医师倒杯咖啡。” “谢谢。”唐医师含笑走进屋内,“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艾太太,我本来想来问一下埃达农庄怎么走!” “我真高兴你先来这裹了,你饿不饿?珍妮可以帮你弄一点吃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唐医师一面吃着珍妮临时搬出来的炒蛋、火腿、与派等等,一面告诉她们:她们所搭乘邮船的船长和大副法兰已经在一次航行途中双双淹死了。 “我因为不同意他们逼你结婚的卑鄙手段,所以一到美国就跟他们拆伙了,那时候正好有一艘船要到英国,缺了一个船医,所以我就应征上了船。”唐医师解释道。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在找你?” “我一到英国就知道了,不过因为船期的关系,所以现在才来。” 唐医师又和妮可和珍妮谈了一下他准备到波士顿去和朋友做生意的事,他没有探问妮可结婚后的情形,因为由妮可避居磨坊一事,他便猜出妮可的婚姻有了问题,当他不久后告辞时,他留下来一个维琴尼亚的地址,他准备在附近再待一阵子,看看妮可需不需要他帮忙,他总觉得他应该为妮可的不幸婚姻负责,而帮她注销婚姻也是他最起码应当做的。 妮可将斗篷的帽子掀掉,让微风轻拂她的脸,然后划着桨顺流而下,她凝视地面上的融雪与即将新绿的枝头,似乎已经呼吸到春的气息,这一天距离船医来访已经有两个星期了,妮可一想到船医刻意为她留在维琴尼亚便觉得好笑,她怎么会需要船医呢?她其实很想告诉船医,告诉所有人:不久后她便会和克雷一起离开维琴尼亚了。 她昨天接到克雷派人送来的字条时,她高兴得整夜没有睡好,她已经好久没有和克雷约会了,而据她推测这一次约会应九九藏书该是他们正式将计划付诸实行的时刻了。 她将船系好时,已经看到山洞口飘出的薄烟,她知道克雷已经先到了,而且已经生起了火,她匆匆拨开树丛往山洞方向跑去,内心兴奋不已。 当她看见克雷站在山洞口,伸着双臂迎接她时,她快乐地冲进了他的怀里,克雷将她搂得紧紧的,紧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妮可并不在乎,因为她无时无刻不想融入克雷怀中,成为克雷的一部分。克雷抬起妮可下巴,饥渴而深情地望着她,妮可顿时觉得体内窜流过一把火,她将克雷嘴唇咬住,并露出半是吼声、半是笑声的声音。 克雷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嘴角,她立即觉得双腿无力起来,克雷从喉头发出笑声,将妮可抱起来,走进了山洞。 这是一次不需要前奏的爱之曲,他俩都像近乎绝望的爱侣一般,渴求、贪婪而需索,体内的熊熊烈火也炽燃着,形成燎原之势,他俩在片刻间便卸下了身上所有衣物,只见洞穴四处都是他们散置的衣服。 他们没有说话,而用身体代为传达他们对于彼此的思念与爱恋,他们的动作没有温柔,只有激情,没有慢调,只有快板,一直到他俩舒解了体内郁积的情潮,两人才松弛下来,露出了微笑。 “克雷,”妮可低语着,“我好想你!” 克雷仍然紧紧拥着她不放,“我真爱你,爱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带着一丝悲哀的意味倾诉着。 妮可推开他缠绕的身体,然后重新倚偎在他怀中,“今天我第一次感觉春天近了,我还以为春天永远都不来了呢!” 克雷将妮可的貂皮斗篷拿来,盖在两人身上。 妮可甜蜜地微笑着,用大腿摩擦着克雷,这一刻是完美的——依偎在爱人的怀抱中、没有人干扰,肉体获得了满足,还有貂皮覆盖着。 “你近来好吗?双胞胎他们都好吗?” “都好,只是都很想你,尤其是我,我今天早上醒来时,觉得空气里已经有了暖意了,我不知道西部的天气会不会和这裹一样,你说呢?我一直想收拾行李,但总觉得没有概念,我也想告诉珍妮,但是又觉得时机还没有到……”当妮可发觉身旁的克雷没有一点反应时,她骤然停止了,她撑着手肘望着克雷,“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克雷淡淡地回答,“至少,跟我们的计划没有关系。” 妮可皱起眉头,“克雷,是不是碧安又在找麻烦了?是不是她发现我们的计划,又在威胁你了?如果这一次她再故技重施,我绝对不再忍受了,我的忍耐已达极限了。” 克雷用手臂圈住妮可,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我要你好好听我讲话,在我讲完以前不要说一个字,”他深深吸一口气,“首先,我想要告诉你,这件事跟我们原订计划没有关系,我们仍然按照计划迁居到西部去。” 妮可的心开始下沉,因为她已经意识到问题并不单纯了。 “碧安怀孕了!”克雷心情沉重地宣布,“而且医生来过,也已经证实了。” 妮可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撕成了裂片,她没有讲话,因为她一时词穷了,她没有动弹,因为她已经动弹不得了。 “妮可,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妮可强忍着哭泣的感觉,勉强回答了,“听到了。” 克雷被妮可的全无反应吓到了,他放松手臂,去看妮可的表情。 妮可借机坐起身,并背对着克雷,开始穿衣。 “妮可,你说说话好吗?我本不想告诉你的,但是碧安已经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了,我不希望你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 妮可仍然一语不说,木然地穿着衣服,并套上羊毛袜。 “妮可,”克雷真的着急了,他握住妮可两臂,将她反转过来面对自己,不过当他看到妮可的眼神时,他惊惧了,只见妮可原本充满爱意与温暖的眼眸、如今只呈现出冰冷与肃杀。 “你要我说什么?”妮可冷冷说道。 克雷又将妮可拉入怀中,但是妮可的身体却僵硬得不带一丝情感,“请说话吧!我们必须把话说开,才能拟定计划!” 妮可瞪着克雷,“拟定计划?计划逃避责任,把无辜的孩子丢给碧安吗?你觉得碧安会是个好妈妈吗?” “我才不管她是不是好妈妈呢!我要的是你,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妮可推开了克雷,“你怎么没有分辨这个不是你的?” 克雷紧紧盯着妮可,两眼眨也不眨,他早知道必须面对这个问题,而他也准备坦诚以告,“我当时喝醉了,只有那一次,而且是她到我床上来的。” 妮可冷冷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原谅你喝醉了?因为我就是在喝醉的情况下才第一次和你做爱的。” “妮可!”克雷倚向她。 妮可立即推开他,“不要碰我,”她嗄声道,“以后永远不要来碰我了!” 克雷固执地扣住妮可的肩,“你是我太太,我有权利碰你!” 妮可用力将手抽回,并用力甩了克雷一记耳光,“你太太,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太太看待的?我只是你的妓女而已,替你解决肉体需要,你有了碧安还不够吗?你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女人还不够吗?” “你明明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子,你也知道我一直对你很坦白。” “知道?我知道你什么?我知道你的身体,我知道你可以掌握我的一切,我还知道你能让我唯命是从,相信最荒诞不经的故事!” “你听我说,相信我,我爱你,我们两个一起离开这里。” 妮可仰头大笑,“现在轮到你不知道我了,我承认我在你面前从来没有表现过自尊,你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不过,我告诉你,真正的我不是这样子,真正的我也是有野心、有需要,我承认碧安实在比我聪明太多了,她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且全力以赴的去追求,她可没有坐在家里等,等到一纸令就赶去幽会,她知道这样子到头来是什么都没有!” “妮可!”克雷恳求着,“请你平静下来好不好?这些话都不是你的本意。” “你错了!”妮可笑了,“这些话是我第一次全心全意想说的话,我来美国这么久,没有一时一刻不是在等待中度过,先是等你告诉我你爱我,然后又等你在碧安和我之间做选择,我真是太笨了、太没有心眼、太不切实际了,我就像孩子一样信任你,即使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信任你,”她说着,又轻蔑地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阿比曾经撕掉我的衣服,把我绑在墙上?我真的很笨,因为我那时候光在想他玷辱了属于你的净土,你说可不可笑?你那时候说不定还和碧安在床上逍遥呢,我却在穷担心不能为你守贞!” “我受够了,你已经说得太多了。” “啊?艾克雷还有受够了的时候吗?受够了谁?受够了丰满的碧安还是瘦巴巴的妮可?” “你不要讲了,听我说,我已经告诉你了,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我们仍然照计画到西部去。” 妮可怒目瞪视着他,“这件事影响到我了,你以为我会把终生托付给一个不要自己亲生孩子的男人吗?如果我们到西部有孩子怎么办?你看到别的漂亮女人,不也会抛弃我们母子吗?” 妮可的话深深刺伤了克雷,“你怎么把我想成是那种男人?” “我不这样想,又该如何想呢?你对我所做所为就是如此啊!我真是大傻瓜,对你一见钟情,而你就借机会利用我不成熟的情感占我便宜。” “你真的这么想吗?”克雷静静问道。 “当然,我来到美国就是等、等,其它什么事都没有做,哼,以后我绝不再坐着等了。”妮可套上鞋子,忿忿往洞口走去。 克雷匆匆套上长裤,跟在她后面,“你不能这样子就走,”他抓住妮可手臂,“我必须让你了解。” “我已经很了解了,你已经做了你的选择了——谁先怀孕,谁就得胜,可惜我们古家不容易怀孕,不然今天胜利的就是我了。” “妮可!” 妮可低头望着克雷抓住她手臂的手,“放开我。”她冷冷说道。 “除非你肯理智一点。” “你是说,除非我再被你的花言巧语哄得自动投怀送抱吗?抱歉!我们两人间已经完了,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我不相信。” 妮可语气平静地说,“两个礼拜前,我们一直在等的证人船医来看过我了,他愿意帮我们做证注销婚姻。” 克雷瞪大眼睛,“不行,”他嗄声道,“我不要……” “现在已经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了,你已经什么都有了,现在轮到我了,我决心停止等待,重新开始生活!” “你是什么意思?” “我准备先注销婚姻,然后扩展磨坊的事业,美国是个机会之邦,我没有理由不好好运用,”妮可说完话,便推开克雷,步出山洞。 在清凉的空气中,妮可镇静地驾着小舟,回到了磨坊码头,她祖父告诉过她:不要恋栈过去,她从今后,要将克雷割除在她的生命之外,她昂着头往小屋走去,觉得一股新生的力量起自心田。 妮可在与克雷决裂的第二天,便请求魏斯带她找到船医,而在法官住处注销了婚姻,魏斯在听到妮可的要求时,一句话都没有说,事实上,没有一个人对妮可此举有所置评,彷佛他们老早便预料这一天的到来似的,妮可是最后一个对克雷丧失信心的人。 妮可很惊异注销婚姻事实上只需要短短几分钟便完成了,她原以为那么多人看到她和克雷在一起,至少应该构成法律瑕疵,但事实上,即使她和克雷生了孩子也是一样,由于有胁迫行为,不合乎法律要件,所以船医在提出证词后,她和克雷的婚姻便化为乌有了。 当妮可郑重谢过船医,并送走那位好心的老人后,她立即向魏斯请教起购买土地一事,因为她手头已经存了一笔资金,而她也看中了磨坊四周肥沃而平坦的农地。 “你买农地干什么?”魏斯大感惊讶。 “我准备来春天试种大麦。” “大麦?不过克雷会给你……”魏斯看到妮可的神情,便停止了说到一半的话。 “我和艾克雷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也不愿和他有任何来往,我自己会找出一条生路的。” 魏斯大为感叹,“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和克雷就这么结束了。” “其实很久以前就已经结束了,我只是瞎了眼,所以才不知道。” “妮可。”魏斯俯望着两眼晶莹有神,嘴唇柔软诱人的妮可,“你嫁给我好不好?你从来没有看过我的房子,我的房子非常宽大舒适,足够你、珍妮、和双胞胎一起来住,而且我赚的钱也用不完,你根本不需要做事。” 妮可愕然望着魏斯,终于露出了笑容,“魏斯,你实在是个好人,不过,你并不是真的想娶我。” “我是真的,我已经私下仰慕你很久了,我觉得你会是一个最完美的太太,不但把农庄管理得井井有条,而且每个人都会喜欢你!”魏斯真诚地说着。 妮可笑了,“你这样形容我,让我觉得我好像好老了似的,”她踮起脚,在魏斯嘴角下亲了一下,“谢谢你向我求婚,不过我不打算才刚刚结束一个婚姻,又立刻开始另一个婚姻,”她又板起脸威胁着,“如果你敢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就永远不跟你讲话了。” 魏斯拿起她的手吻了一下,然后握在自己的手里,“我怎么会松一口气呢?我还想哭呢!” 妮可哈哈大笑,抽回自己的手,“我现在最需要的是朋友,不是丈夫,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忙的话,你就带我去买那块地。” 魏斯也望着妮可笑了,他虽然很遗憾妮可不肯嫁给他,但是还没有到心碎的地步,“你放心,老罗杰早就想卖那块地了,我带你去,他说不定一高兴就会送给你了。” 妮可笑着挽住魏斯手腕,双双往老罗杰的家走去。 春天很快便降临了维琴尼亚的乡间,第一批谷物收割以后,妮可的磨坊便结束了冬休,而开始忙碌的碾磨工作,由于妮可低价招徕生意,所以几哩外的农民都把谷物运来给她磨。 妮可不让自己有片刻休息时间,她不但每天定时教授双胞胎读书,而且经常在磨坊帮忙,由于她自老罗杰手中购买的农田需要熟手负责,所以她又雇用了一个勤劳的好帮手。 双胞胎已经顺理成章定居下来了,妮可知道这是克雷放心她的意思,内心也不无慰藉,她吩咐伊萨每礼拜定期送双胞胎回庄园去看他们叔叔一次,双胞胎每次回来都说那个胖女人越来越肥了。 “他的情形很糟!”伊萨有一次送双胞胎回来时,向妮可报告道。 妮可根本不用问,便知道伊萨指的是谁了,事实上,虽然她表面不肯承认,但是潜意识里却无时无刻不想念着克雷。 “他酒喝得太凶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喝过那么多酒!” 妮可转过身去做别的事了,克雷自做自受,她应该感到幸灾乐祸才对,但事实上,她反而感到沉痛不已! 两星期后,魏斯带来了克雷与碧安结婚的消息。 妮可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仍然觉得摇摇欲坠,脸色也一片惨白。 “我一直和他讲道理,但是你也知道那人有多固执,”魏斯摇摇头,“其实他爱的还是你,当我告诉他婚姻注销的消息时,他连醉了四天四夜,后来还是他手下工人从沼泽附近把他抬回去的。” “我想,他结婚时至少是清醒的吧?”妮可冷冷说道。 “他说他是为了孩子才结婚的,那个混蛋,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有胃口和那条母牛上床。” 妮可觉得内心一阵刺痛,她转过身准备再回复工作,魏斯却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你没有伤害我,艾先生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魏斯望着妮可离去的背影,内心有着掐死克雷的冲动,克雷对于这位善良的漂亮女人伤害得实在太深了。 埃达庄园里又脏又臭,已经几个月没有人清理了,但是.99lib?碧安仍然我行我素的在餐桌上优雅地吃着冰淇淋与甜饼干,只见她大腹便便,已经像是即将临盆的产妇了。 克雷难得一次从农田里回来进餐,但是一走到餐室门口便失去了胃口,“多么美丽的画面,”他大声讽刺道,“我可爱的太太,未来的妈妈!” 碧安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品尝着甜美可口的冰淇淋,她一直觉得吃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快乐的时候吃,会增添快乐的感觉,痛苦的时候吃,更会抚平内心的创伤。 “一人吃、两人补!对不对?”克雷问道,当碧安没有反应时,他便无趣地上楼去了,楼上卧室到处都是脏衣服,他打开抽屉一看,连一件干净的衣服都没有了,他愤怒地关上抽屉,门一甩,便又出去了,其实他现在很少在家——白天里在农田里忙,晚上则关在图书室里喝闷酒,他屡屡藉助酒精的力量才能睡得着觉,而一夕酒精的力量消失了,他便开始想念妮可,而且也无法入睡了。 他走到河边,剥掉衣服,跳进了河水,沐浴后,他便躺在河边草地上,困倦已极地睡着了。 当他醒来时,已经是一片漆黑,星空高挂,他昏昏沉沉地回到家里,但是一进门便听到了呻吟的声音,他甩甩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只见碧安蜷缩在地上,两手抱着庞然大腹,“怎么搞的?”他跪在碧安身旁问道,“是不是跌倒了?” 碧安翻着白眼,“救我,”她呻吟道,“孩子……” 克雷没有碰她,只是立即跑去把庄园产婆找来,当产婆替碧安检查时,克雷点了一盏煤油灯,只见产婆两手都是血,碧安也已经失去了知觉。 “把美姞找来,”产婆吩咐道,“我一个人没有办法!” 克雷又去把美姞找来,当他们三人合力将碧安抱到卧室后,克雷便回到图书室,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许久以后,美姞安静地推门进来,“她流产了!”她静静通知道。 克雷惊异地望着她,然后露出了微笑,“流产了,呃?” “克雷!”美姞不喜欢克雷两眼中的神情,“我希望你不要再喝了。” 克雷又倒了一杯威士忌,“你怎么没有安慰我?你不是应该说:‘没关系,还会再生的’吗?” “她不会再生了,”产婆在门口答道,“她太重了,所以跌得也很重,我检查过她,我怕她活不成了。” 克雷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斟了一杯酒,“放心吧,她死不掉的,像碧安这种人是不会轻易死掉的。” “克雷,”美姞嚷了一句,“你把这件事看得太轻了,”她走到克雷身边,按住他的手,“请你不要再喝了,再喝的话,明天就不能工作了。” “工作?”克雷一笑,“我为什么要工作?替我可爱的太太卖命吗?”他喝了一口威士忌,然后开始大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克雷……”美姞还想再劝。 “出去,我连静一下都不行吗?” 美姞和产婆郁郁地走了出去。 当煦日东升时,克雷仍然在独饮,仍然在等待酒精的威力麻痹他的记忆。 克雷停止工作的第一天,工人们都很奇怪,但是仍然照常工作,不过,当克雷连续四天不见人影时,许多工人也就跟着不去工作了,自此,埃达农庄便像蛀满白蚁的屋子,开始逐渐崩塌。 第十章 一年后的八月,妮可站立在高岗上,欣赏着她整整一年来的成果,只见烟草田一片青翠,棉花田即将爆放出棉花球,金黄色的麦穗迎风飘曳,而碾磨的声音也阵阵入耳。这是她放弃婚姻,重新创造的天地;也是她辛苦耕耘,用血汗换得的成就。 一年来,她节衣缩食,存钱买地,如今已经在河流较高的一岸拥有一百二十五公亩的农田了,这片广大的农田土壤肥沃、排水良好,虽然靠近河边的地方经常过于潮湿,但是伊萨和她沿岸铺建石墙后,问题便迎刃而解了,她在这块较低洼的农田上种植了烟草,如今已经是繁茂的良田了,此外,他们还开垦了一块菜园,购买了一只乳牛,又饲养了一羣鸡。 由于所有积蓄都投资在土地上,因此小屋还没有扩建,不过珍妮却将小屋布置得十分温馨,明窗净几充满家的气息。双胞胎调皮如故,但是功课进步很多,而且可以用法文说一些简单会话了,妮可常常觉得,如果不是这两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她的日子是不会有笑声的。 自从她和克雷决裂后,她便一直没有见过克雷,一年来,她有时候觉得快乐的时光似乎距离她已经很远了;不过也有时候觉得似乎才是昨天的事,她几乎没有一夜不想念着克雷温暖的身体与有力的双臂;有许多次,她甚至想传话给克雷,约他在林地见面,在这种身体最需要的时候,便是她最软弱的时候,在这种时候,她再也顾不得自尊,再也顾不得崇高的理想,只要克雷坚实强壮的肌肤紧紧和她密合在一起。 她摇晃掉荒唐的心思,遥望着对岸荒废的埃达农庄,她是亲眼看着去年的收成枯死在农田里的,她虽然觉得很难过,但是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根据伊萨传来的消息,克雷原有大部分支薪的工人都已离去了,有些长工已经转手,而所有奴隶也都卖掉了,现在埃达农庄所遗留的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工人,而且都是一辈子在农庄工作与生活的。 今年春天,埃达农庄只在一块低洼的河流冲积地上种植了一片烟草,其它地势较高的农地均任其废置,伊萨说,克里根本就不在乎;而碧安则是将典当的钱都花在衣着与房屋的一再整修上,伊萨还说,现在农庄唯一整天忙碌的便是厨房。 “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对不对?” 妮可猛然扭过头,发觉伊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旁了,她并没有被干扰的不快,因为自从她被绑架以来,她和伊萨便十分亲近,她手下工人多少都觉得克雷才是他们的老板,连珍妮也有点这种意味,唯有伊萨完全以她为首,事事护着她,妮可常常觉得,如果必要,伊萨为她赴汤蹈火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如果烟草的收成不错的话,他还是可以撑过去。”她回答伊萨的问话,“只要天气不要太坏。” “我看克雷连收成的精力都没有,更别说运销了。” “胡说,艾克雷是很能干的人。” “那是从前了。”伊萨解释着,“现在他只是个酒鬼而已!再加上他太太一意挥霍,他即使工作也来不及应付,我每次带双胞胎到他那裹,都看到有人缠着他讨债,如果他这次农作物还不好好收成的话,他就什么都没有了,法官一定会拍卖埃达农庄的。” 妮可转身往小屋走去,不愿意再听下去了,“我还有一些账还没有记,你来帮我一下。” “好!”伊萨叹口气,缓缓跟着她步下山岗,他一直希望妮可能够轻松一些,但是妮可却像上紧发条的机器,停也停不下来。 碧安一直到大约开饭的时候,才施施步出卧房,而一出卧房,眼前的世界便从一片绮丽变为一团污秽,这幢房子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有好好清理了,只见天花板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都是蜘蛛网,桌子上也堆满了衣服、纸张,与枯死的花朵,连地毯上走起来也会溅起灰尘。 她一直企图好好管教下人,但是克雷始终阻梗其间,和下人联合起来和她作对,到后来,克雷干脆连佣人也不雇了,她屡次提出抗议,但是克雷始终充耳不闻。 “啊!我就知道你这个时候会下楼!”克雷倚着餐室门口,望着一摇一摆前来的碧安,只见他衬衫污黄地胡乱扎在腰际,高筒马靴满溅污泥,一只手还握着一瓶威士忌,“天塌下来了也好,饭?不能不吃的,对吗?”克雷讽刺着,摸摸许久未刮的下巴。 “你真令人恶心!”碧安不屑地望了他一眼,挤进餐室,她先仔细坐下,然后一面在膝上铺着餐巾,一面研究餐桌上的菜式。 “你如果能用这种眼光去看男人的话,男人早就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克雷站在门边,欣赏着他太太馋涎欲滴的丑态,“不过,你只对吃有兴趣,对你自己有兴趣,对吗?” “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的妮可那么下贱,”碧安故意冲着克雷一笑,“依她那种人尽可夫的德性,她这一年不知道跟多少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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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上过床了呢!我猜,其中一定有你的好朋友魏斯!” “你闭嘴!”克雷越听越火,把酒杯往碧安头上扔去,不过他已经喝得太多,失掉了准头,因此碧安很轻易地便避开了。 克雷抓起酒瓶,转身便往马廐走去,他像以往一样在河边一颗大树旁停了下来,并下马靠坐在树干上,从这个位置,他可以看到妮可的农田,但是却看不到磨坊和小屋,不过,他只要看到妮可的农地一片青翠与金黄,便已经聊可自慰了。他不知道妮可有没有想过他?甚至,还记不记得他?。他不相信妮可是随便和人上床的人,他更不相信魏斯会是妮可的情人,但是碧安的漫天扯谎却依然深深刺伤了他的心。 他喝了一大口酒,压下心绪的翻涌,现在他已经需要藉助更多酒量才能忘却一切了,有时候午夜梦迥,他总觉得他的父母、杰姆和贝丝都在指责他,埋怨他毁掉了他们辛勤建立的一切,他在那种时候,也未必不想重新振作,但是一早起来,一见到碧安那张肥脸,他便万念俱灰,又抓起了酒瓶,现在只有威士忌才能麻痹他的感觉,使他遗忘一切,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 他没有注意到乌云何时遮掩了烈日,也没有注意到远处隆隆雷声,与劈射而来闪电,当大雨倾注而下时,他仍然愕愕地靠在树干上,痛饮着瓶中的酒,对他而言,他已经是半死的人了,剩下的只是躯壳而已。 妮可望着窗外的滂沱大雨,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这场雨已经连续下了两天了,时大时小,几乎没有一刻停过,由于河水高涨,磨坊已经不能控制进水量而被迫停工了,她有点担心农作物受到影响,怕靠近河边的农田会太潮湿了。 当敲门声响起时,她吃了一惊,珍妮匆匆去开门,迎进来一个全身湿透的魏斯。 “你这种天还跑出来干什么?”珍妮询问着,帮魏斯将雨衣挂起来,“是不是跟河水有关系?” “是啊!”魏斯走到壁炉前取暖,“其实我是准备到克雷那裹去,顺便经过造里。”他接过妮可递给他的热咖啡,喝了一口,“如果雨再照这样下下去,可能会淹水。” “淹水?”妮可问道,“克雷那里有危险吗?” 珍妮瞪了她一眼,“我们这里有没有问题?” 魏斯回答了妮可的问题,“克雷那边地势比较低,尤其他现在种植烟草那块地,原来是河床地,河流一泛滥,他那里首当其冲。” 妮可一惊,“他今年春天就只有那片烟草田,淹掉了怎么办?” 魏斯耸耸肩,“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其实,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他父亲一直在洼地和高地都种有农作,就是用来防备万一的,他早就知道了。” “难道没有办法可以预防吗?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等着他唯一一片田被淹没吗?” 魏斯圈住妮可的肩,“如果你能命令雨停止就没有问题了,可惜谁也控制不了老天,”他望望四周,“双胞胎呢?” “在磨坊和小狗疯。”珍妮解释道。 “你到克雷那里干什么?”妮可突然问道。 魏斯没有立刻回答,在又走回壁炉前,似乎有什么事不方便启齿似的,“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他抬头望着妮可,“如果克雷这一次再没有收成的话,克雷就会失掉整个农庄了。” 妮可记起了伊萨也说过类似的话,“为什么?他难道一点积蓄也没有吗?”她静静地问道。 “有是有,但是已经因为去年一年没有收成而几乎赔光了,最糟糕的是,碧安挥霍得太厉害,而且拿农庄抵押借了一大笔钱回英国,说是买回祖产什么的。” 妮可觉得全身僵硬,几乎不能动弹,她依稀记得几年以前,还每天下午和碧安驰骋在原本属于碧安祖产的公园内,那时候碧安便口口声声要买回祖产了,“克雷难道就一点也不在乎,让碧安浪掷他的家产吗?” 魏斯又沉默片刻才回答,“克雷变了,妮可,变得一点也不在乎他的农庄,一点也不在乎他自己了,他走到那里都捧着一瓶威士忌;跟他讲话,他就好像聋子一样,他以前是绝对不肯服输的,但是现在……”他说不下去了。 妮可回想起她所认识的克雷,总无法和魏斯所形容的连想在一起,她沉吟着说,“我不知道克雷是不是真像你所说的,什么都不在乎,不过有一点我能确定,他虽然不在乎把庄园让给碧安,但是他绝对不甘心老天把庄园毁掉。” 魏斯楞了一下,“那又怎么样呢?” 妮可耸耸肩,“我一时也解释不来,魏斯,你告诉我,我们到底有什么办法防止河水泛滥?除了祈祷之外。” 魏斯沉吟许久,“我实在想不起来,你看……”他突然拿起火钳在壁炉内的灰烬上画了一个图,“这里是克雷的洼地,”他指着河流凹入的一片土地,“这里是你的小麦田。”他又指着对岸凸出于河流的一片土地,“由于这条河在改道,想要回复原来比较宽、比较直的河道,所以原本的河床一直往你这边移来,而在克雷那里形成了肥沃的冲积土,所以,除非以后河道变直,否则克雷那里永远有淹水的危险。” 妮可抬起头来,“如果我们现在就让河流变直呢?” “妮可!”珍妮抗议道,“你不要想什么新花样!” 妮可不理会珍妮,她接过魏斯手中的火钳,将河道画直,正好切掉凸出于河流的小麦田,“如果这样,会发生什么情形?” 魏斯直直望着她,“因为你切掉的这片田本身很潮湿,所以很可能被河水吞掉。” “那么河道是不是会变宽?河水也会下降?” 魏斯突然了解妮可的用意,他不知是感动,还是不信,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你决心牺牲小麦田,挽救克雷的烟草田吗?其实,我可以借钱给克雷,帮他度遇难关。” 妮可摇摇头,“你那样做是消极的做法,克雷未必会接受,我这样做,是希望表现出我们对他的关切与爱心,帮助他再振作起来。”她又回头望着珍妮,“克雷原本有一个快乐的家,现在大家都离开他了,甚至他自己的侄子、侄女都不跟他一起住,所以,这是我们拿出爱心的时候了。” 魏斯上前搂住了.99lib.妮可,“我只希望我将来的太太有你一半好,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挖一条河道并不简单哦!” 珍妮走到门前,穿起了雨衣。 “你要到那里去!”魏斯问道。 “我要去找克雷,你们觉得克雷是残废,我可不这么认为,他不是不会挖土,何况他手下还有几个工人。” 妮可和魏斯面面相觑。 “你们两个钉在地面了吗?还不赶快借圆锹,召集人手,还有,魏斯,要挖那里你也该测量一下了。” 魏斯挽起妮可的手臂,往门口走去,“走吧!我们分头工作。” 在倾盆大雨中,克雷一铲铲地将湿重的泥土堆到一旁,这是他一年多来第一次将全副精力投注于工作,也是他第一次清醒地振作起来,面对着未来,当珍妮跑到庄园,告诉他妮可的牺牲与爱心时,他几乎不敢相信,他没有想到妮可不但没有遗忘他,而且还完全原谅了他,他立即从半醉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并且领了六名工人一起加入了工作。 随着河水逐渐上涨,克雷的烟草田已经有几排陷入水中了,克雷拚命地工作着,心里所想的,已不再是他在摧毁妮可血汗换来的小麦田,而是全力挽救他自己的烟草田,此时此刻,烟草田的收成已变为他奋斗的最大目标。 他像魔鬼附身般的工作着,全神贯注,因此许久以后才发觉手臂上多了一只小手,他抬起头,望进了妮可一双美眸中。 “来,喝杯咖啡吧?”妮可用手掌遮着雨水,递给他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在雨幕中,克雷顿时觉得世界中彷佛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按捺住强烈的感觉,接过咖啡杯,默默地喝光了。 妮可接回空杯子,又去服务下一个工作者了。 克雷望着她穿着男人衣服,穿梭在雨水间的娇小身影,觉得自己实在渺小之至,他又环顾左右,发觉有十五、六个人都在为挽救他的家产而冒雨工作,他顿时有种哽咽的感觉——他终于知道他不是孤独的,还是有人关怀他、爱他的,他又将圆锹插进土壤,更加勤奋地工作起来。 当昏沉沉的天气愈加阴暗时,妮可再度来到他身边,招呼他休息一下,吃一点东西,他摇摇头,仍然继续工作着。 入夜时分,田间的人还在挖掘,由于无法照明,他们都凭借着直觉与夜视能力在工作,魏斯则极力将挖掘工作界定在他所测定的直线范围内,因此虽然摸黑,仍旧没有误差。 到了天明时,每个人的体力都已经消耗到“疲倦”二字已不足以形容的地步了,不过,他们的辛劳有了成绩,工作也接近尾声了。在一次握铲休息时,克雷发现妮可也加入了工作行列,而且其勤奋绝不下于任何男人。 “注意!河水要冲进来了!”魏斯突然大喊起来。 每个人都停下了工作,抬起头来,只见汹汹河水汹涌高涨,已经往人工河道的两旁涌进,他们连忙往岸边逃避,克雷也抱住妮可的腰,大步躲避到岸上。 在众人惊异的注视下,只见两边河水汇流为一处,填满了人工河道;而被切断、孤立在河中的小麦田也徐徐崩塌,落入汹汹的河水中。 “你看!”伊萨指着对岸,兴奋地大嚷。 每个人又朝伊萨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河水迅速退回河道,而原本淹在河水中的烟草田也逐渐露了出来,他们发觉被河水淹过去的几排烟草均被摧毁了,但是其它大片烟草田却得救了。 “万岁!”妮可领先嚷了起来,随即岸上的人也纷起效尤,一时间,欢呼声响彻云霄;天空中飞舞着帽子,伊萨也拉着罗吉跳起捷格舞来。 “我们成功了!”魏斯一把将妮可抱了起来,往空中抛了一下,转手又扔进克雷怀中。 克雷笑得合不拢嘴,“你成功了!”他将妮可紧紧抱住,“这都是你的功劳!好太太!”他俯首吻住了妮可微笑的嘴唇,吻得又深长又缠绵。 妮可一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也忘记了她已经不是克雷的太太了,她饥渴地回吻着克雷,有如久旱之逢甘霖,也有如长冬之遇春阳。 “老兄,等等有的是时间!”魏斯拍了克雷肩膀一下,克雷抬起头,见到魏斯警告的眼神,也感觉到别人投注在他们身上的好奇眼光。 克雷望着怀中的妮可,极不情愿地将她放回地面,他俩默默对视着,脸上掺杂着雨水与泪水,心中也积满着千百个问题。 “吃饭吧!”魏斯嚷着,“我饿得可以吞下一条牛了!” “放心!”妮可回到了现实,“美姞是主厨!包准够你们吃的!” 魏斯毫不客气地拥着妮可,率先往磨坊走去。 果真不出所料,美姞在珍妮的协助下,在锯木架上搭建了一个临时自助餐桌,上面不但堆着刚刚烤好的面包,而且鸡鸭鱼肉、火腿海鲜,样样不缺,此外,还有八种派、十二种蔬菜、四个大蛋糕、六种酒,大家立即毫不客气地大嚼起来。 为了避开克雷,妮可端着食物在石磨旁的阴影中独自吃着,她记起了方才克雷称呼她是“好太太”,但是事实上,除了在贝家宴会那几天外,她从来不曾感觉她是克雷的太太。 “累了吗?” 妮可抬头望去,见到克雷已经脱下湿的上衣,而在脖子上挂了一条干毛巾,她骤然有种冲动,很想将克雷抱在胸前,好好慰抚他,因为克雷看来是如此无助、如此孤单。 “我坐在你旁边可以吗?” 妮可默默点点头,他们所处之处可以挡住众人之视线,多少具有一些隐密性。 “你吃得不多嘛!”克雷望着妮可仍然堆得满满的餐盘,“是不是需要运动一下,才有胃口?”他两眼熠熠发光。 妮可很想笑,但是克雷的接近却使她紧张得笑不出来。 克雷从妮可盘中捡起一块火腿,放入口中,“美姞和珍妮做过头了!不然就是把人数算错了。” “她们用的都是你的材料,是你太大方了。” 克雷凝望着妮可,两眼中深情一片,“我们难道真的成了陌生人,只能彼此寒暄了吗? ……妮可,请让我说句真心话!我实在不值得你今天为我做的一切……。不,你让我说完,……珍妮说我一直在自怜,我想她说得不错,我一直觉得我是自作自受,所以注定痛苦一生,不过,你的行为却给了我很大的启示。”克雷沉吟着,“我开始了解,生命是靠我们自己创造的,不是坐着等就可以自动改变的,我以前太懦弱了,一碰到挫折就缩头缩尾,一点也不像个大男人。” 妮可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你不是懦弱我知道。” “你不会比我更清楚我自己的,我以前太对不起你了,而你却,你却……”克雷说不下去了,“你带给了我新希望,我发誓,我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你失望的。”他伸出手,盖在妮可柔和的小手上,“我一直爱你,而现在,我更爱你了。” 妮可觉得喉头不知被什么塞住,使她说不出话来。 克雷直直望着妮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对你的感觉和谢意。”他无法再说下去了,“再见。”他突然低语一声,站起身匆匆走了。 克雷不顾众人的呼唤与遗留的上衣,疾步走出了磨坊,在稀疏的雨幕中,他看到大地已经有了显著的改变,原本属于妮可的几亩小麦田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大片宽阔湍急的河道,原本汹涌的河水也已经减缓了流速,像是刚刚吞下一大块食物的巨兽,正在消化它的早餐。 他走到完好无损的码头,驾船渡过宽出许多的河面,回到了农庄,当他缓步走向庄园时,他似乎第一次清醒过来,看到了处处荒芜的景象,而当他步入屋内时,他也第一次看到屋子的肮脏与紊乱。 “你终于回来了!”碧安站在楼梯旁,身穿一件低胸高腰的粉红色衣服,领口、袖口中和裙缘都装饰着七彩羽毛,“你又待在外面一晚上了。”她指责道。 “你想念我吗?”克雷讽刺的问了一句。 碧安轻蔑地望他一眼,“我怎么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早餐呢?” “我还以为你在关心我呢!原来是关心你的早餐。” “回答我!早餐呢?” “早餐在对岸,妮可的磨坊裹。” “她?那个贱货!原来你又跑到她那里去了!我早该知道你没有那种恶心、原始的需要就活不了,她这一次又是用什么来迷惑你了?她是不是又在我背后说什么话了?” 克雷厌恶地望了碧安一眼,开始往楼上走去,“她本没有提到你的名字!真是谢天谢地!” “她这一点倒学乖!”碧安自翊道,“她终于知道我早就看穿她了,你们都瞎了眼,才不知道她根本是一个贪心、无耻的骗子!” 克雷怒不可遏,他一步便跳下楼,并抓起碧安的衣领,把她用力抵在墙上,“你根本不配提她的名字,你一生从来没有干过一件好事,你不配批评她!我告诉你,昨天晚上妮可牺牲了几亩土地挽救了我的农作,所以我昨天就在她那里挖河道!她也在我旁边挖,还有其它许多仁慈和慷慨的朋友也在挖!”他又把碧安用力按向墙壁,“你利用我已经利用够了!从现在开始,我负责管理农庄,你滚得越远越好!” 碧安被克雷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她因为肥胖而变型的脸也更形扭曲,“你不准跟她在一起!我是你的太太!”她喘息着抗议,“这个农庄是我的!” “太太!”克雷嗤之以鼻,“你不要亵渎了太太这个名词!”他放开碧安,往后退了两步,“你看看你!我觉得不但没有人喜欢你,连你自己都不喜欢你!”他转身往楼上走,不再浪费自己的睡眠时间。 碧安楞楞地站在原地,气息仍未恢复平稳,克雷指责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会不喜欢她自己?她出生自一个古老而重要的英国家庭,她只有以自己为傲,怎么会不喜欢自己呢?她觉得肚子又饿了起来,她按住自99lib?己胃部,缓缓往厨房走去,当她发觉厨房内一点残肴剩羹也没有,只有一袋面粉与生菜、生肉时,她开始流泪,她太饿、太饿了!饿得实在支撑不住了!为什么大家都不管她呢?她无意间发现一大罐糖,她立即饥不择食地吃了起来。 一个礼拜后,克雷向碧安提出了离婚要求。 碧安觉得青天霹雳,几乎摇摇欲坠,她正开心克雷滴酒不沾地开始勤奋工作,又吩咐下人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没有料到克雷居然想把她整个人都扔出农庄,她往长沙发一坐,觉得整个人像在噩梦一样,她其实早该猜到克雷的意图,因为她所处的起居室已不再是她原先装修的样式,而又回复了原样,显然克雷早已存心把她的一切都扫除在农庄之外了。 “我们的婚姻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克雷仍然在陈述着,“你也不关心我,我也不关心你!何必勉强维持呢?” 碧安坚决地摇摇头,“你只是想要她而已!你想把我赶出农庄,然后把她接过来,你和她串通好的!” “你不要血口喷人!”克雷极力按捺住满腹怒气,“你不要忘了,是你逼我娶你的,是你骗我你怀了我的孩子!”他愤怒地往窗口走去,他是前两天才知道碧安和郝欧利的事,姓郝的烟草田在豪雨后完全损失了,两个孩子又因为斑疹伤寒而夭折,所以找到他来勒索,他当时便把姓郝的轰出去了! 碧安觉得又惊又惧,“你恨我,我知道。”她低语着,不知如何处理这种局面。 “你错了!”克雷静静说道,“我已经不恨你了!我只想早点和你分手,你回英国去吧!我会寄钱给你,让你过得舒舒服服。” “你别想把我骗走!你以为我很笨对不对?你的农庄已经被我抵押了,你一有钱一定先还债,怎么会寄给我?” 克雷转过身,两眼几乎喷出火来,“不,你不笨!你只是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你知不知道我多想早点摆脱你?你知不知道你那样有多讨人厌?我告诉你,我情愿把整座农场卖掉,也不愿意看到你那张肥脸!”他还准备继续渲泄出他对碧安的厌恶,但是想想却闭上了嘴,疾步走出了起居室。 碧安坐在沙发上,久久无法言语,克雷的每一句话都敲打在她心版上,把她的心痛击得鲜血淋淋,她默默站起身,像僵尸一样走回自己卧室。 如果在以往,她即使再愤怒或再伤心,一回到她的粉红色世界,她便会陶然忘忧,但是今天的她却一直无法平静下来,她一直在回想克雷的话,克雷说她的样子讨人厌,还说她有张肥脸。为什么? 她已经很久没照镜子了,因为她觉得美国的镜子比较显胖,她不喜欢,不过她决心将自己看个仔细,究竟她这样子那一点不好?她一直以自己的丰腴为傲,以妮可的瘦削为羞,她要看看她那一点不如妮可?她开始解开自己胸前的钮扣,将衣服一件件卸下。 当镜中出现一个痴肥肿胀的裸体女人时,她先是不信,后是惊惧,而当确定就是她自己,而不是某种幻影时,她倒退几步,跌坐在床上,这就是她吗?这就是来自名门,追求者有如过江之鲫的梅碧安吗?她开始流泪。 突然,大门被用力甩上的声音使她一惊,她站到窗边,看到克雷往马廐走去,不久,便看到克雷往对岸磨坊奔驰而去。 碧安不再流泪,取而代之,是无边的愤恨与嫉妒,克雷以为他残忍的羞辱她不会得到报应吗?哼!他错了。她要克雷的鲜血偿付他的代价,她又想到了那个贱货,妮可以为她会得到克雷,对不对?她偏不让妮可得逞,她曾经向妮可说过,除非她死,否则妮可永远别想得到克雷,如今,她更下定了决心,即使她死,妮可也永远别想得到克雷! 她开始把衣服穿上,并且举起椅子,用力把镜子砸成碎片,她知道克雷办公室的抽屉有一把手枪,她准备用那把手枪摧毁克雷和妮可的一切!她望了卧室最后一眼,缓缓步下楼去。 妮可站在码头,目送克雷往对岸划去,她依然在回想方才克雷告诉她的话,也依然沉醉在克雷热情拥吻与温柔的抚触中。 她不敢相信克雷这么快便和碧安谈判离婚,她知道为了应付碧安日后生活所需,她和克雷的负担也必然加重,不过,只要能和克雷长相厮守,她什么也不在乎。 她又想起方才两人在山洞间的坦诚相对与绮丽缠绵,克雷告诉她,他不愿和妮可偷偷摸摸的。希望自此以后两人永远开诚布公,因此建议接她去和碧安把事情说清楚,妮可很高兴克霄这种积极的态度,不过要她立刻和碧安相对,她却仍然有些不忍,她已经将日期推到明天了,她希望明天能有妥善的心理准备,争取她和克雷的幸福。 虽然他俩已经一年多没有住在一起了,不过他们并排躺在一起时,却没有急躁,没有匆促,反而尽情地相互欣赏,相互探索,相互品尝,似乎彼此都希望尽量延长这美妙的情爱之旅。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解释,也没有懊悔过去的一切,因为他们重逢本身便是心颤而忘情的永恒,既不受过去的干扰,也不受未来的箝制,当他俩在一起时,他们并不觉得是两个独自的个体,而是融汇的一体。 她伫立良久,正准备走回磨坊,却看到罗吉斯从对岸狂奔而来,她好奇地望着罗吉的人影由远而近。 “妮可小姐,”罗吉挥着帽子高叫,“快点来!艾夫人开枪把艾先生打伤,她自己也自杀了。” 妮可觉得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她不知道是如何在颤抖不已的情况下渡河的,当她坐在罗吉身后策马往庄园奔去时,她好几次都几乎摔下马背。 “你不能死!不能死!”她在内心吶喊着,泪水一直往下流,她想起了自己悲惨的身世,先是她深爱的父母离开了她,随后又是她移情的祖父惨遭横死,此刻又是她深爱的克雷,难道她注定来世间受折磨的吗? 在泪水模糊中,她扶着罗吉的手跳下马,没命地往屋里奔去,她漫无目的地先奔往图书室,当她看到门口的血迹时,她心里大骇,不过当她抬起头时,却看到克雷坐在沙发上望着她虚弱地一笑,美姞则忙着替他包扎肩部的伤口。 “克雷”妮可又是哭、又是笑地奔到他面前,并跪在他面前,搂住了他的腰,“你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妮可惊恐未定的放声大哭。 “嘘,嘘!”克雷用手抚摸着妮可乌亮的头发,“我不是没事吗?” “没事?”美姞叱责道,“你至少要躺床三天!哼!那个恶婆娘,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这次算被你逃过了!” “碧安?”妮可含泪抬起头,内心仍然信疑参半。 “死了!”美姞答道,“艾先生说她这种人不会轻易死,她果真死得轰轰烈烈……” “美姞!”克雷插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 美姞昂着头,端着一盆红水走出去了。 克雷和妮可犹如浩劫余生般紧紧拥在一起,许久没有说话,克雷感慨着碧安毫无意义的一生,也遗憾是否是自己离婚的要求把她逼上绝路。不过,他知道,即使他预先知道碧安会出此下策,他也同样会提出离婚的要求,因为有些人虽然事实上很可怜,但却无法获得别人的同情。 妮可也暗自思量碧安的死是否与她有关,不过,即使与她有关,目前检讨也无济于事了。她更贴近克雷一些,内心更觉珍视她和克雷之间的感情,她在想,碧安其实是可怜的,因为她这一生似乎始终不知道爱是什么,反观她自己,她虽然失去了父母,祖父,和克雷的感情也挫折连连,但是她却有着丰沛的爱,“我们好好安葬碧安好吗?”她轻声问道。 “妮可!”克雷用未受伤的手臂将妮可更收紧了一些,“你真好!” 晚餐的时候,美姞发现妮可亲热地坐在克雷膝上,两人正吻在一起,她没有惊扰这对有情人,因为她知道,对这一对苦尽甘来的恋人而言,有许多事都比吃饭重要,她开始松一口气,以后她不必天天忙着弄吃弄喝的了!不过,问题是,以后经常误餐也是满头痛的事,她带着微笑,往她的厨房走去。 ——全书完——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