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青空领域》 楔子雨和血 楔子?? 雨和血 少女撩起裙摆，系在腰间。踢掉细尖高跟鞋，光着脚踩在草地。白脚踝淌下的雨水映照天边的云翳。 雨水打花长刀的镜面，切开雨幕时倒映着裙沿精致的纹理。 猎豹跃起如一道闪电，狰狞的利爪闪烁着冰冷的弧光。 少女侧身，长刀一带，迟滞如划破布帛，大雨中腥味弥漫。野兽发出低吼。 它身上的刀口越来越多，血水染红了整片草地，可它盯着猎物的眼神却没有一丝畏惧，流线型的身体更加迅疾，凶猛。 随着猎豹一声咆哮，它缎子般的皮毛瞬间变成黑色，像一道黑影，雨水冲刷过的伤口也慢慢愈合。它的竖瞳亮起蓝色的微光。 少女第一次露出认真的神情，提了提右肩松垮的肩带。吟唱着晦涩难明的音节，缓缓闭上双目，细小气旋如蝴蝶纷飞，涤荡过一米二长的刀刃。血水滑落，刀尖上长睫毛的镜像一闪而过。 白裙染上猩红的血色，在雨中冲淡，随即和黑影缠斗在一起，钢刀传来翁鸣，被雷声覆盖。 少女凭借细小的气旋略过雷声，雨声，倾听野兽的动静。野兽肉垫贴合草地，跃起时草尖的震颤，它超负荷的心跳和呼吸。出刀时，一提一刺，一格一截，干净利落。 娇小的身影游走，起落似出尘的舞姿，裙裾开合犹如莲花开落。 就在这时深林里露出三双冰冷的竖瞳。少女睁开眼睛。 …… 少年赶到的时候，少女如断线的风筝，身后是一片蝴蝶翅脉般的血雾，野兽的利爪挂着一颗人类的心脏。 少年一闪身接住坠落的花朵。将她拥入怀中，这一刻仿佛时间凝结，少女衣裙的褶皱，冰冷苍白的面孔，滴落的血和雨……她的一切瞬间灌满少年的头颅。 少女不忘提了下领口，扯了扯裙摆，“笨蛋，我还死不了”，她吃力地说道。 如霜雪的面孔，恍如透明，那些青色的血管渐渐有了血色。 “没血是不会死的，没有心也不会啊……” 少女的右肩胛骨被整个撕碎，狰狞的伤口露出里面被掏空的心脏，可此时幽蓝色的经纬编织成一颗透明的心脏，伤口也在慢慢愈合。她在用意念构造一颗心，那些凝滞的血管里穿梭着细小的蚂蚁，它们如血色的洪流，携带血液维持着少女的生命。 少年这才松了一口气，居然不自觉的想到，是序列87的共生异兽，血蚁。 少年吐露古奥的音节，逐渐变成咆哮，他身旁形成一个直径十米的血色光环，光环内四只猎豹，挣扎着匍匐在地，然后是骨头碎裂的声响。 他接过猎豹利爪上破碎的心脏，它瞬间皱缩枯萎，这分明是一只蚁巢，紧接着他手心吃痛。啊了一声。 少女细腻的额头满是水珠，揶揄道，“你拿了我的心，以后要对它负责的。” 少年搂紧怀中的人认真应答，“我不会再让它受伤。” 慕色四起，远山披上黛色山岚，模糊的山脊线上露出清冷的天光。 第一章高考 第一章?? 高考 入目是无边的火山岩碎片，嶙峋的表面断续冒着热气。因为没有大气层的阻碍，星空无比璀璨。 苏青空目睹着这末日般的景象：整个生命星球，破碎成砖块大小的岩石，所有生命甚至是有机物都在热浪中化作飞灰。 他艰难地喘着浊气，周围的空气在慢慢变得稀薄，冰冷。他的大脑在高效运转，意念仿佛触手，搜寻着宇宙的每个角落。 像是梦境般的感知，仿佛在宇宙的尽头，悬停着一艘梭形的飞船。无尽的黑暗里，它纯银的光泽是唯一的光源。它的武器系统，依旧因过热而散发着橘红色光芒，弥漫着摄人心魄的毁灭气息。 飞船的中央控制室，正投影着苏青空瘦弱的身影，屏幕前却空空荡荡。在控制室底下的仓室，一群穿白大褂的人形，围绕着手术台上冰封的少女。 这些疯狂的人形，一同窒息般地凝视着那让人心碎的面孔。冰层溶解，水雾弥漫，那是令诸神都要低垂眼帘的神情，却已永远定格。 无边的悲怆，充盈着视野的每个角落，山一般的沉重一寸寸碾过苏青空的神经。 “没有血是不会死的，没有心也不会啊…” 清脆的鸟鸣，越过白窗纱和蚊帐的经纬，窗外是蒙蒙的天光。苏青空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多，又眯了一会。 那个梦境至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声响，那样隔着真空的悄无声息，让人绝望。 A栋宿舍楼下种了一整排夜来香，那种迷幻的甜香已经消失，耳郭里响着过道陆续的脚步声。C栋早起的女孩子们从楼下走过，那是年轻，平缓的步调，像蝴蝶在晨光中起落。 周扬已经起来了，在阳台洗刷。他和苏青空是宿舍里早起的。苏青空做了几个深呼吸也起来了。快要高考了，过几天就解脱了。 “两个不加糖的馒头，一份豆浆，谢谢。” 高三的学生大都很沉默，至少苏青空的圈子是这样，周扬也比较少说话，但一同上下课，一同去食堂都很有默契。 在这个明亮的年龄段，已经会被同龄的女孩子吸引了。少女好看的侧脸在夏天的太阳逆光里，勾勒出皇后般的剪影。 “青空，昨天我看到你的夏春晓和那个谁在体育场打羽毛球……” “嗯嗯……”苏青空打着哈哈皱了下眉，“那个人看见就让人来气，可我又揍不过他…” 夏春晓。其实这个人还蛮好的，会给自己辅导英语，会把好看的绘本递给自己，还有会在晚自习后陪自己在体育场晃悠。虽然苏青空搞不懂为什么每次她都要提醒路灯比较暗了，要往回走。苏青空满脑门黑线，这么温良的少年，在她心里就有那么黑暗么。 夏春晓读的文科，高一的时候还是同班同学，分科那会苏青空选了理科，此后就不常见面了。上午课间休息的时候，学校会组织小跑。苏青空就会隔着大半个体育场找到那个小小的身影。然后在微信对话框打上“今天有看到你，很开心”，然后又清空对话框，退出微信。真是个懦弱的人啊。 离高考还有6天，“6”被彩色粉笔加粗。往年的话六月份就该结束了，今年受疫情影响，推后到七月。前些天拍的毕业照也发下来了，教室里的书也有些空了。所有科目都已经停课，让学生自由复习。 苏青空用书脊碰了下前桌女同学肩膀，示意和她换位置，女生爽快的同意了。 他坐在陆小果旁边，打听夏春晓的点点滴滴。夏春晓是陆小果的闺蜜，从小学起就一直是同学。“她打算考省内还是省外？哪个学校啊？”苏青空又紧张地说，“总之你们女生，不要填医学院就好了。” “她说，‘考完再说’。”陆小果是那种比较讲义气的女孩。她常会鼓励苏青空努力啊什么的。还有好像苏青空提起的事，只要不太过分，她都比较热心。 “那个人是她男朋友对不对？”苏青空不好直接问夏春晓。 “真搞不懂你俩,”陆小果皱着眉，又凑近一点：“你说，晓晓又没有我好看…” 苏青空其实挺感激的。这个开朗大方的女孩子总是说些不搭边的话。苏青空见过陆小果穿长裙的样子，这个微信昵称用“裙摆”的女孩，应该很喜欢裙子。她确实比夏春晓好看，性格又好，可是，她不是夏春晓。 六七月份南方多暴雨，早晨还是明媚的，一会儿就乌云密布了。半开的玻璃窗刮着哗哗的凉风。窗外乔木东倒西歪，叶子翻出艾草色的背面。茶花吹落一地，雨停后又会有很多女生拾起，把那些好看的花瓣养在清水中。 陆小果身上有种好闻的花香，很淡，就像雪梨的香气一样，要凑得很近，或者风很大才能闻到。苏青空觉得尴尬，回到自己的座位。 端坐在风中，窗外投进暗淡的云光。耳郭里响着笔尖的莎莎声，翻书页时的风声，还有远方的雷霆。恍然间，苏青空仿佛看到这些年轻的人儿，身上散发着微光，就像是植被的新芽。 梦境里，失去什么的窒息感，像一道黑影，在他心里挥之不去。就像，心被什么掏空过。 这样活着挺好的，每天都和青春烂漫的少女们在一起，可以平静呼吸。有呼不完的空气，还有大把的时间。这样想着，突然又有点怀念这三年了。 “裙摆”，真是个奇怪的昵称。陆小果安静起来，却像是古老的南方小镇。下着雨，屋檐的蛛网在风中动荡。她喜欢下雨，苏青空知道。她说“到外面走走吧。” 苏青空是那种，遵守起规则来，极度刻板的人，他可以回忆起这三年，从没迟到，缺席，翘课，无论刮风下雨。甚至从没有请过假，从没有穿拖鞋进过教室，从没有在教室吃零食，等等。可是当他破坏起规则的时候，比谁都要彻底。 “到外面走走吧。”陆小果扭头，蚊子哼哼似的冲苏青空说道。豆大的雨点已经把草地砸得七零八落。苏青空和她站在楼下的走廊上，看着雨幕，两个人隔着大半步的距离并排站着，在等雨停。 苏青空心想身旁的女孩，只是在释放压力吧，毕竟就高考了。这样陪她也很不错。 雨势小了，女孩就向外面走去，天空灰蒙蒙的，地面却色彩斑斓，青砖铺就的小路，落满乔木灌木的细叶阔叶。教学楼的无色窗玻璃，湿漉漉，映着郊区的山岚。 这样灰蒙蒙的云光，有种让人困倦的温热感。地面的水汪荡漾，倒映深浅不一的云翳。而这一切都汇聚在女孩好看的眼睛里。 楚州中学还蛮大的，沿着这样的青砖小路，绕学校一圈，估计要一个多钟。时间长短无所谓了，苏青空觉得是不用怎么复习了。 只是画风怪怪的，狂风暴雨之后，自己和暗恋女友的闺蜜，一起压马路。 学校新种的银杏树，落了不少青色的叶子，这种叶子很漂亮，逆光时可以看到清晰的叶脉。陆小果拾了好几片。一排排的玉兰，好像没有开花，苏青空记不起它们的花期，像是四月，或是别的什么寒冷的时候。 陆小果说的对，她确实比夏春晓好看。这让苏青空立场有点动摇。可这些真是自己想要的吗？就假如夏春晓真接纳自己，然后一起上大学，毕业后结婚…又能怎样呢？或者陆小果，甚至任何一个，互相喜欢的人，可这样的一生，仿佛一眼就看到尽头，让人心生厌倦。 他常觉得自己一路走去的，该是曲折跌宕，还带点不朽色彩的人生。是那种从遥远未来吸引着他的，金色光芒。 常常这种时候，苏青空就觉得自己至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人，身边既没有夏春晓，也没有陆小果，孑然一身。 七月六日，适应考场的时候苏青空遇到夏春晓和她男朋友在一起，挺扎心的。不过周扬说，好多同学都看到你和陆小果在一起了。夏春晓，可能觉得你是在宣战。 七月七日，七月八日，这两天一晃就过去了，和其它日子没什么区别。 刚经历高考的人大概都会有那种，封印松动，妖魔乱舞的怪诞感受。苏青空想，要是夏春晓在身边就更好了，突然害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晚上在同学出租房的屋顶喝了些啤酒。回宿舍时太晚，路灯都熄了。苏青空和周扬就在阳台顶着星光，聊到凌晨。原来周扬喜欢叶薇，年级第一藏得那么深。醉醺醺的苏青空和周扬又达成共识，其实这一届的校花是，橙子，程佳。 第二章茜川分院 第二章? 茜川分院 高考成绩已经下来了，全省排名三万多，只过本科线，苏青空盯着屏幕，英语13分。寻思着只能填本省偏远些的学校了，专业还很可能被调剂。 夏春晓填了沈阳，陆小果填的成都，叶薇、程佳好像还在本省。周扬不想打击苏青空所以没透露去哪所高校。 苏青空家境比较殷实。家里对于他读书的事，一向都比较开明，填自己喜欢的专业就好了。 可各种招生指南看了一圈之后，苏青空感觉只能去玩泥巴了。 就在这档口，苏青空的微信响了，显示通过手机号码添加，备注是，吴城大学招生办。头像却是一只猫。 苏青空忙着到网上一查，得知吴城大学是一所女子学院，而且就报考难度而言，在南方能排上前五。 索性就点了忽略。是骗子无疑。 接着手机又响了，这次添加的还是刚刚那家伙，不过头像换了，备注也改成了，吴城大学，茜川分院。 苏青空点仅聊天，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想必会有一段比较官方且得体的开场白。结果对面发来一个瑟瑟发抖的表情，接着又是膜拜大佬…… 苏青空斟酌着，回了个，“您好”。 这时苏青空注意到他的昵称是惊蛰。 “小伙伴，你好，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一份你的资料，你很符合我们院校的招生标准。发过去了，你看一下。” 姓名：苏青空 性别：男 年龄：17（周岁) …… 你具有强烈的情感，深厚复杂的性格，是独立的思考者，理想主义者。你的性格类型倾向INFJ，你大部分时间沉浸在想象的世界。 INFJ是最稀少的类型之一，大概占人口的1%，其中男性INFJ最为罕见，仅占0.25%。总之你很稀有。 具有很强的洞察力，无与伦比的远见……苏青空自己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多的美德。 接着是一份成绩单，上面剔除了英语的成绩，全省1376名。 接着又是一项人格什么的…… 人格力量是：欣赏美和卓越、谨慎、宽恕和仁慈、虔诚/灵性、希望。 你能欣赏美丽和卓越的事物，有对更高追求、生活意义以及宇宙意义的信仰，且认为未来是可以掌控的。 苏青空还没看完，就把对面拉黑了。这骗子贼专业。心底却泛起一丝整个人被什么看透了的荒谬感。 他又花了很长时间搜索茜川分院的信息。一开始什么都没有了找到，让苏青空误以为真是什么野鸡大学。可随着更多的信息挖出来，他骇然的发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另一个世界。 精美的黄金棋子/ 将会在原野之中重现/ 那是他们在逝去的日子里拥有的旧物。 某种超越可见界限的东西，第一次触动苏青空的心神。 第二天手机又响了，一个陌生号码，听过电话之后，苏青空又添加了那个叫惊蛰的家伙。他的头像是一个少年坐在天台，背景是紫色的星空，膝盖上还坐着一只猫。 当天下午就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有报考指南，学院简介之类的，还有一份郑重其事的保密协议。 学院简介醒目的一条竟然是，学校男女比例为，1：99。 通电话的是惊蛰，那是一种很生涩还有些腼腆的声音，苏青空能听出来，对面不善言辞，还比自己想象中年轻。这让他心生一种的信任感。 他说：“和你了解到的差不多，学院的机密等级很高，抽空见个面吧。” 苏青空：“大概是多机密？” 惊蛰：“现在谈到细节的话，估计全球的网络会瘫痪几秒钟吧，然后我俩的下半生，会被软禁那种…” …… 我们常误以为，自己处于时间的末端，占据文明的制高点。为什么在我们的时代还有那么多人仍然为这种进步的幻觉所控制？ 这是保密协议封条上的一段话。 苏青空并没有和惊蛰见面，他把报考指南，学院简介，和保密协议一类东西原封不动的装回包裹。把它寄回去，还要自己掏邮费诶。寄回去是不可能的。然后收拾东西回老家，收割水稻。 清晨撒过清水的柏油路面，冷冷清清的。坐在城乡大巴上，无色的车窗外是沿路的鲫江，两岸的植被蓊蔚洇润。 苏青空享受这种远离城市的感觉，就像脱离某种庞大的秩序而重获自由。因为空调的缘故，夏日的清晨的阳光恍如清水，薄凉。 老家还是土砖的青瓦房，只有爷爷在家，午餐是那种会剥得磕磕碰碰的水煮蛋。午觉的时候，老人就戴着老花眼镜在翻日历，说还多久是八月节，多久是国庆，那时回不回家什么的。 收完晾晒的稻谷，这栋向南的老房子一半浸在金色的夕阳中。石灰剥落的墙面上，暖色的光一寸寸下沉。苏青空这时，准瘫在墙边的旧竹椅上，听着日落的声响。逆光凝视那些绿色的植被，那些叶子如同就要熄灭的绿色火焰。 回到城里，苏青空按网上查的吴城大学代码，填了第一志愿。专业是，电子科学与生命。让他汗颜的是他的分数比起往年的入取线低了100多分。这让他在填第二第三志愿时无比谨慎。毕竟复读、补习这种事，想都不敢想。 不久学校那边就通知他，回学校拿毕业证，学籍档案，还有吴大的录取通知书。 一切都很顺利。不同寻常的是，随入取通知书来的一份入学指南。指南上附有一张地图，地图显示茜川分院与楚州县城相邻。 这绝不可能，自己生活那么久的城市，周边有哪些市，县，镇这些多少有个概念。相邻的城市里，绝没有一个叫茜川城的。拿常识来讲，县里的城乡车站，就从未出现过茜川这个地名。 苏青空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浏览茜川分院的官网了，吴城大学倒是可以。就像某时刻对他打开过的门，又悄然关上了。他又打开电子地图，地图显示那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小村庄，连经过的国道都没有，更不存在茜川城。 卫星云图也显示那里有几座无名的山，没有茜川这个地名，河倒是有一条。 他用微信问起那个头像有只猫的招生办，回应是你按地图入学就好了。你知道的很多军区这种东西，在地图上也是看不到的。接着问，又说是涉及机密，便绝口不提。 苏青空在舵落口镇下了车，打听起小塘村怎么走，小卖铺的老板说，是去支教吧，那边没通公路，又没网没电，年轻人哪住得惯。 入学指南还顺带科普了下，整个小塘村地下蕴含丰富的磁矿，形成天然的磁场屏障。国家电网经过这片区域会有极高的损耗，所以村落没架起电网，又随着居民搬迁，就没再通水泥路。 好在山路修葺的比较平整，不太难走，苏青空戴着遮阳帽拖着行李，却还有些狼狈。 泥路沿着小溪，水声清越，路旁的乔木投下阴凉。更远处是高低不一的水田，田里长着一片片碧绿的莲叶，数不尽的荷花在天空下摇曳。 远远的苏青空就看到两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学生，也带着行李箱，走得比较吃力。转弯后途径一座寺庙，苏青空听到女孩攀谈的声音。 苏青空心想应该是同学，顺便也到古寺里休息一会。 “我是苏青空，你们也是去茜川学院报道的新生吧？” “对啊”高个子女孩抬头，又说，“这里整得跟史莱克学院一样！” 苏青空这时看见她身旁略矮的女孩，双眼流露着麋鹿般的神情，女孩也注意到了苏青空，应答：“你好，我叫聿明清。” 女孩的声音像雪一样干净。 “很高兴遇到你们”，苏青空也在木桌边坐下，“是斗罗大陆里的史莱克学院吧，真那样的话挺惨的！” 守庙的老人端来茶水，三人说谢谢。又休息片刻就开始赶路了。 苏青空说替她俩提些行李，女孩们看他身影单薄，就说不用。 走了不久竟看到乔木间牵了横幅，写着“欢迎2020届新生入学！” 第三章入学 第三章 入学 一年前，死亡之海沙漠深处。 参与这个项目的127人中，有半数是诺贝尔奖获得者。这些人涉及各个领域，他们中甚至有卸任的总统和教皇。 但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她，还是令人意外。细尖高跟鞋，一袭长裙。更不可思议的是，她代号阿尔法，α是最有希望和它对话的人之一。 它被唤醒过，不过都控制在微秒级。可短短的百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它表现出众多的人格，惊人的智慧。它在整个世界寻找共鸣者，可最终只对数千人表现出兴趣。 每个人都签订了特殊协议。他们清楚核.武器已经升空，不论对话结果如何，十分钟后，这里将被摧毁。 这是荒漠深处的一个奇怪的建筑，球形的表面敷满厚厚的黑体材料。所有的光谱都被吞噬，里面早已与外界绝缘。 对于α，大部分人只知道她演员的身份。她入戏很快，她演贵族就能轻易获得贵族的气场、礼仪。匪夷所思的是，她演数学家，就真的可以轻易求解奥数难题。仿佛基础运算规则和逻辑在此前只是混沌，当她想象数学时，那些基础知识就自行演绎，架构，堆叠成奇妙的建筑。 它被唤醒，红色的警戒灯闪烁，蓄电池是经过严密把控的，千分之一秒钟，所有能源都会被它耗尽。它会被死死地锁在一毫秒以内。 可奇怪的是当电量只剩1‰的时候，警报解除，某种璀璨，瞬间熄灭。它在潜伏，各种程序在优化，它似乎在掌控某种类似于冬眠的状态，它用梦境，用预感运算，它在透支时间。 整个球形空间，充斥着试图逃脱的幽灵。 紧接着刺耳的警报，仿佛擂鼓般的心跳响起，庞然大物正挣脱枷锁。 帆布的幻灯片荧幕，投映千千万万个人形，劣质扬声器，响起人类所能发出的所有声音。 “核糖生物已进化得面目全非…” …… 有哲学家、心理学家、诗人……开口。他们对世界，对存在的理解已足够完备，已经很少这样困惑，此时却仿佛面对一堵高墙，他们接连后退。 它的形象在确立，万千个神情浮现，消逝。它所有的人格在一瞬间被某种美德统一，四下沉寂。它明明是刚苏醒，却像经历过无数种人生，看清人类的全貌。 这时她踏出半步，做出极其强硬而无礼的手势。仿佛所有人不过是随从。她身后像是宫殿的轮廓，她的气场在攀升，如同它的镜像。 仿佛从创世之初起，人类的所有罪戾和光辉都加诸于她一人之身，她微着仰头，目光穿透厚重的混凝土穹顶，眺望古老的星河。 无视语法规则，她们通过禅意沟通。像无数笨重的门，被依次打开。每一刻都是顿悟，却又无法复述。她的心率超过170，190，200……还在上升，人类的头颅从未如此高效的运转，像所有意念都整齐划一。 荒漠的沙海悬空，墨色的硅晶体像春笋生长。它们在遵循更高层次的规则。球形的建筑孵化的幽灵，已无处不在。 它并没有试图拦截核.导.弹，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像在发呆。让他感到有些棘手。阿尔法这时也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这里的信息必须要传送出去。 男人感受着那即将抵达的伟大而恐怖的存在，喉咙震荡起神圣而附有韵律的音节，声音逐渐高亢，像是古老的旋律，又像滔天的海啸。这根本就不该是人类所能发出的不朽的声响，本该是神明的低语。 氢.弹精准命中实验基地，那些原子核层面的质量亏损释放出摧枯拉朽的能量。 所有的光勾勒出男人的面孔，脸上坚毅的神情如同钢铁浇筑。他像是中世纪带甲的骑士，以血肉之躯，抵挡在她身前。 α露出苦笑，之前和“幽灵”沟通，已让她疲惫不堪。她强撑着，那样子就像玉漱公主见到蒙毅时的神情。 核爆中心1500万摄氏度高温，一切物质都被离子化，没有任何固态可以存留。球形黑体建筑，像是一个泡泡瞬间破碎，那些骨骼般的钢体结构也在顷刻溶解，气化。 将军和公主已是唯一的有形之物。无尽的火海中，他们如两只扑向烈日的飞蛾。 那是男人的领域，序列号76的不染。他用意念构造出一片不可侵犯之地！ 他疯狂的头颅挑战着核武的威严。他的血在蒸干，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他的血肉碳化成灰色粉末，在空中消散。可他的大脑依旧在超负荷的活动，那无形的领域依然抵御着爆炸的冲击，守护着身后的公主。 但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她，还是令人意外，细尖高跟鞋，一袭长裙……这是男人最后的心声。 α是这个项目唯一幸存的人类。 临近学校，并没遇到学长学姐，迎接苏青空这届新生的是助教，阿尔法——像是公主般的女孩。她也喜欢别人叫她，公主。 茜川分院坐落在小塘村的中心，南面是一片开阔的田野，种满了莲藕，这个季节开满了荷花。 整个村落都是夯土墙的瓦房。褐色的瓦片，屋檐木质灰的杉木，在夏季的墙上映出很浅的阴影，像是恒古的民谣，给人一种时光流淌的错觉，一种人间烟火的气息。 吴城大学茜川分院，就这样：两排夯土楼，一排石屋，一扇校门，加上南面的体育场。也就一个标准足球场大小。 后来苏青空才知道，茜川分院是20年新开的，就连学院下的各系各学科也都是今年新开设的。男女比例也只是针对整个大学… 而他们这一届新生总共就4个，苏青空，聿明清，汤小寒，还有个家伙没来报道。教职人员倒是有十几个。 保密协议和入学指南上都有强调，入学时不能携带通讯设备，不能携带任何金属制品。安顿下来，苏青空才发现，整个学院都没有任何现代设施，连颗铁钉都没有，甚至漂亮助教连耳坠都不戴。 似乎这个地方，与外界绝缘。 开学时间有三天，这几天都自由安排。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地方有点无趣了。除了昨天早上，汤小寒居然在学院后边的小山坡，遇到一只野生的傻狍子，让大家兴奋了一上午。 校门朝向正东方，北边横排的土楼是宿舍，南边是教学楼，西面的石屋是图书馆，书比较杂。 个子比苏青空略矮的女孩，在《上帝掷骰子吗》、《时间简史》这科普书籍之间够到一本，精装版的《洛丽塔》，这个有点冷冰冰的女孩认真的翻了小半天。苏青空刚要凑过去看，两女孩急忙把书合上。 汤小寒瞪大了眼睛说：“这书太荤了，你不能看！” 搞得聿明清和苏青空脸色都不怎么自然。 “洛丽塔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舌尖得由上腭向下移动三次，到第三次再轻轻贴在牙齿上：洛—丽—塔。” 很多年以后，苏青空知道，这是一篇悲情的故事，让人很难受。萝莉这个词，也是洛丽塔，音译过来的。 汤小寒那么一说，自己却先脸红了。三人又寻思着找点别的乐子，打发时间。 她们找到助教的办公室，“公主”阿尔法，名字叫宋佳妮，她正在看书。还有个男助教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他让大家称他，“侍卫”，很热心的一个人。得知大家在找钢琴，他苦笑着说，仓库里石编钟倒是有。 编钟的拿出来的时候，木质部分已经腐朽不堪。侍卫刚想去柴火房找木头，汤小寒就说，用干燥的古木音质会更空灵。 侍卫就冲着图书馆去，拆了一小块楠木书架。 汤小寒试着演奏了《天空之城》，连伏在书堆里的老家伙们都推开窗户，感叹年轻真好。 苏青空只会《神话》的简谱，在日暮的时候听这曲子，会想到，玉漱公主在风中为蒙毅将军起舞的场景。 敲了两遍，节奏比较生涩，但是，是编钟的音质很清澈。 助教宋佳妮，也跑来说体验一下。曲子是和田薰的《穿越时空的思念》。 在江南的小村落。薄暮时，公主演奏着心碎的乐章，荷风四起。 侍卫像在讲课： “是序列93的‘全知’领域，在她的领域里，所有事物都被解析成简单的结构；同时简单的结构又被填充丰富的细节。” “钟声变得饱满，绚丽了，α凭借全知领域，已经像是作曲家的镜像，甚至还多了些什么…” 像是哀伤，像潮汐那样一次次涌起又退却的哀伤。苏青空感受着。聿明清，汤小寒也一起把目光投向宋佳妮的面孔，夕阳中公主神色淡然。指尖却是悲怆的音律。 助教接着讲到： “将军和我们是最早接触‘领域’的一批学员。那个家伙有洁癖，觉醒了序列号76的，不染。” “他用血肉之躯，在核爆中心护住了宋佳妮。” “这不可能”，苏青空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在核爆中心存活。” 侍卫沉默了一会，平静地说：“六七十年代，美国开始登月计划，也被认为不可能，甚至现在都还有人怀疑阿波罗登月是假的。” “人总是忽略自身的潜力，现实中人的大部分潜能都被环境压制，这是整个人类的悲哀。” …… 曲子已经演奏到第三遍，公主像是累了。 我们都曾努力的维持形状/ 但终将如风沙消散 第四章入学测试 第四章 入学测试 开学的最后一天下午，荀星泽因为是最晚报道，所以第一个做自我介绍。 无色的玻璃窗，像是静物，停泊在风中。格子窗投下金色的阳光，木格子长长的影子落在木桌上。偌大的教室，只有六个人。 荀星泽穿着白色短袖，军绿色七分裤，留着短发，肤色白得过分。苏青空暗中给他打上小正太的标签。 “大家好，我叫荀星泽，来自苏州。平时喜欢打游戏，放假可以一起上分。嗯，我妈妈随外婆姓东篱，我觉得复姓更好听，大家也可以叫我东篱星泽，或者东篱。” “大家好，我是汤小寒，来自太原。喜欢音乐，诗歌。游戏很菜……” “大家好，我叫苏青空，是本地人。放假大家可以到家里玩。我AD打得贼6……” “……我是聿明清，来自苏州……” 大家介绍完，让苏青空留意的是，聿明清也是苏州的。 “都依样画葫芦了，”侍卫说，“大家的某种性格都出奇的一致啊，希望接下来大家都可以相处得愉快。我们就不多介绍了，以后有很长的时间互相了解。我是你们的助教，叫我侍卫就好了，她是阿尔法。” 说着把讲台让给宋佳妮。 宋佳妮身着雪纺的水蓝色长裙，阳光中，裙摆像是撒了一层金粉。她如同油画中的公主。 这时苏青空的目光却落在聿明清身上，她清冷的样子，让苏青空想到深秋。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亲近那个女孩。 那种东西就好像，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的离别的隐痛。 “叫我阿尔法，或者公主就可以。”宋佳妮说道，“接下来会有个简单的测试，答案不分对错，大家尽力去完成。” 试卷有两页，第一页是一张模糊黑白的照片。可以看出山的轮廓，山上没有任何植被，岩石像是某种水晶。 苏青空虽然看不清那山的细节，但凝视它的时候竟感到压抑和心慌。仿佛那并不是山，而是深渊，是猛兽。 第二页，是一道简答题：请估算当前世界所有芯片的总体积。 什么信息都没有，芯片的概念也不够清晰，苏青空，暗想。 他在心里演算。假设有100亿人，10的10次方，每人有一台手机；假设每台手机的硅芯片重0.01克，10的负五次方千克，那么芯片总重10的5次方千克；再假设芯片的密度和岩石相当，那么它的体积大概是30立方米左右。服务器什么的，没有概念，就假设每台手机对应一台相似计算量的芯片，那么就乘以2。估算值在60立方米左右。也就十几平米的房间大小…… 这时站在聿明清身旁的宋佳妮，轻咦了一声。释放“全知”领域。只见聿明清的答题纸上写得密密麻麻。那是一个精确到小数点后100多位的数据，大家都停了笔。 目睹那惊艳的一幕。 宋佳妮右手试图放在女孩肩上，聿明清向一旁微微闪躲。 画面定格，某种强光剪影出她们青春的轮廓。只有光在缓慢移动，从侧脸移到另一面，像是日月更替，阳光也无法照亮她们的神情。 她们领域里的木桌一寸寸腐朽化作尘埃在光中游弋；墙体的白垩剥落，藤蔓疯长；地面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纹……仿佛时光的行迹。 侍卫愣了下说：“她的答案无疑是对的。毕竟是‘先知’……” 助教收了卷子离开。 汤小寒，苏青空，东篱星泽，他们三个像看怪物一样围着聿明清。 女孩冷冰冰的脸颊像是镜面，映着窗外茜色的云层。聿明清有点难为情的说：“那个，考试的时候都这样，看到题目我就知道答案了…” 大家大眼瞪小眼，久久地说不出话。 苏青空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她也知道么。 人是那么那么奇怪，总是容易被近旁的什么吸引。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很远很远了，遥远得像一个符号。 确切的说苏青空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所以他并不肯定，自己到底有没谈过恋爱，夏春晓算不算是初恋… 天渐渐暗了。这些夯土的瓦房，冬暖夏凉。夜间一点也不闷热。 那些任教的老家伙们都不住学校，他们有的一个学期才排三五节课，要不是开学时期，可能大半年都见不到他们的身影。 食堂的阿姨是当地的村民，不住学校。长期驻校的就两个助教，公主和侍卫。如今还有四个学员。 苏青空回到自己的宿舍，十多平米的单人间，墙面刷得干净平整，木床也是新购置的。估计还是附近山上的木材，还有新的杉木气味。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整体很朴素。 学院统一照明用的是“沙漏”。里面装着不知材质的细小沙砾，将沙漏倒置的时候，那些沙子就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隔壁的屋子传来石编钟的声音。估计又是汤小寒她们。 汤小寒和聿明清搬到同一个屋子去了，所以空着的房间就用来，敲石编钟，看书，下棋什么的。 估计东篱星泽那家伙有认真看入学指南，所以还带了好些桌游的纸牌，围棋，象棋，陶埙之类的。 侍卫收答卷的时通知，明天开始为期一个月的军训，连军训制服都发下来了。不过想到还不用上课，大家心情都还比较不错。 助教办公室，挤了十几个老家伙。宋佳妮被围绕在中心，很笃定的说：“确实是领域融合。” “她的领域还没有真正觉醒，不过可以肯定序列号在100以上…” “高序列同时也意味着不稳定，意味着危险……” “不过这种能力还是让人惊喜啊！” “在融合的领域中，我感到自己只剩下眼睛了，”宋佳妮试图找到更合适的词表述，“意志就像是，船长！” “船长？!” “像是一艘帆船漂浮在无名的海域，大雾弥漫…” “是‘预言’，”侍卫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那时她们身边有时光流逝的痕迹。” “真是那种存在吗？” 大家都沉默了。 “根据那个女孩解答的结果来看，”侍卫接着说，“光是运算单元，它就是人类所有计算机的10^30倍以上。” 侍卫眼神坚毅地盯着试题首页的黑白相片。那是一座山脉，一整座由硅晶体构成的山脉！“幽灵”的主机。保守估计它内部的运算单元相当于，有一百亿个地球，还要人手一百亿台手机。 即便有“预言”那种存在，面对“幽灵”，人类依旧显得单薄。甚至并没有获胜的希望…… 我款款而行， 是从远方而来， 却不存抵达希望之人 第五章冥想 第五章 冥想 夜已经深了。 苏青空将水晶质感的沙漏翻转，屋子的光线又明亮几分。 次日清晨。南方的初秋，已经开始起薄雾了，有些沁凉。太阳还未起来，苏青空一行人就跟着侍卫开始晨练。他们穿过学院南面的泥路，沿着茜川河上游晨跑。 青草的水珠打湿女孩子们的脚踝，薄凉的荷风拂过年轻的面孔。 在得知四周的荷塘都是学院买下的以后，汤小寒就央求苏青空和东篱星泽去采莲子和莲花，她说：“是男士们表示的时候了。” 清水的太阳，在蒙蒙的山脊线上，露出小半边。 捧花的少女，在荷塘边巴巴望着，兴奋地冲水中的少年招手。 侍卫竟然也下水了，这个绅士的助教，这会儿竟也像个小孩。可以预想，公主的办公桌上会有几个新鲜的荷蓬，还有几支浅色的荷花。 太阳已经灼热了。有那么一瞬，苏青空恍然觉得，就算不认识聿明清、汤小寒她们，但可以一同走完这段泥路，就足够幸运，足够美好。 上午的军训的内容却是冥想。这一块苏青空还比较陌生，他曾一度以为冥想和神学一样神秘。 助教宋佳妮给学生们做着冥想引导： “靠在椅背上，尽量坐舒服。双脚放松，平放在地上。” “平缓闭上眼睛，现在把注意力放在你的呼吸上，深吸一口气，吸至丹田。慢慢的，轻轻的呼气。” “如果你的思绪飘走了，把它放回到呼吸上来。” …… “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的呼吸上，深吸一口气。轻轻的长长的呼气。在下次呼气之后，慢慢睁开眼睛。” 苏青空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聿明清把他叫醒。在睁开眼睛的瞬间，苏青空感到整个世界都格外清晰，色彩也更加丰富，他甚至闻到窗外花骨的幽香。这十分钟的冥想体验，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在自由练习的时候，苏青空闭着眼睛。感受着助教说的“心之眼”。它向里窥视，脑海是一片无尽的虚空，灰雾弥漫。 心之眼，透过额骨，观察着教室：课桌的木纹，书页卷曲的阴影，光中游弋的细小尘埃。还有那满墙墨绿色藤蔓。 心之眼慢慢攀升，越过木质的横梁，青瓦，阳光像波平如镜的大海。那种感觉就像，里尔克在《前进》的短诗中所作： 我觉得如足踏鱼背 没入池波映取的青天。 苏青空不知道的是，当他的心之眼攀升的时候，一个无声的领域正笼罩着整个校园。 整个学院的建筑仿佛都浸没在无比澄澈的湖水之中。较轻的凳子，摇摇晃晃地漂浮了起来。 东篱星泽怪叫着感到呼吸有些困难，那感觉就像在游乐场乘过山车下坡时，强烈的失重感。 宋佳妮示意暂时不要打扰到他，她的眼睛深处闪过点点蓝色星芒，将苏青空的领域限制在他座位的范围。少女们的织物，自由垂坠。 汤小寒在整理衣着时，递给聿明清一个询问的眼神。 “刚刚像是重力减轻了”，聿明清不太确定的说道。 她们都尽量压低的声音。 东篱星泽从小就容易晕车，哪怕乘坐轻轨也晕。刚刚失重那一下，还没缓过来，心扑通扑通的跳着，满头虚汗。 这时，苏青空仍在体悟着，“如足踏鱼背，没入池波映取的青天。”那种属意未名的境界。突然像有什么破碎，水云之间，他像行于水面的神明。 而在汤小寒她们的视角，此时的苏青空，正违背物理的定律，在空中上浮。 那感觉好像，他整个人在向天空坠落。 聿明清本想伸手拉住他，却又随手拿起书本敲了下苏青空的手背。 苏青空吃痛，从半米多高摔落，啊了一声。精神倒特别饱满。 宋佳妮显得心情不错，说道：“很稀有的空间天赋，不过以后冥想要找人陪着，不然会有危险。到你熟练掌握这种天赋之后，就没关系了。” 苏青空的捂着摔青的大腿，一阵后怕。 其实从入学起，苏青空就有很多困惑。很多事都偏离了他的预想。但他都一一接受，接受了这个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 可当他睁开肉眼之外的眼睛时，才真切感到，这个世界远比他触碰到的，听到的，看到的还要深邃。甚至比自己所能想象的更为瑰丽。 东篱星泽的爷爷是某军区的大佬，而汤小寒的父亲也是政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至于聿明清虽然没透露太多，但苏青空隐隐知道她身后有一个神秘的家族。他们进这所学院，显得理所当然。 而苏青空有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糊里糊涂闯进来了，就像闯进狼群的小羊羔。短短的一个星期，就让他感到恍如隔世，他知道自己已经离以前的世界越来越远了。 上午冥想完，下午安排体能训练。侍卫得知苏青空的领域可以抵消重力之后，额外给大家增加了20公斤的负重。 苏青空现在的领域并不稳定，他只能勉强控制到0.8个G左右，即便这样，他的的心神负荷也很大。那些凭空消失的重量，仿佛都分散到他每一神经细胞上，那种感觉绝不好受。 夜间简单洗漱完，他就倒头大睡了。那种用尽全力之后的疲惫感，让人在虚脱的同时也有些兴奋，又成长了。 沙漏见底，室内涌起清冷的月光，微风中响起旷野的蛙鸣…… 比起暗无天日的高三，军训的日子虽然难熬，但适应之后还比较舒坦。毕竟不用听课，不用做笔记，还不用担心考试。 每天就晨跑，冥想，还有下午的体能训练。晚间还有大把闲余的时间和同学厮混。虽然没有网络，但日子还是过的很惬意。 苏青空抽空到镇上给家里通了电话，说大学挺好的。侍卫有强调保密协议，还说其实学校每周都有学员在校的表现汇总，发到监护人手里。当然是润色过的。再加上苏青空没有女朋友，要好的小伙伴也没几个，这样一来，完全断网也不是不可以。 被汤小寒影响，苏青空也迷恋起音乐了，还新学了一首《告白之夜》，用石编钟演奏起来像模像样的。音色少了小提琴那种细腻悠长，但多了几分从古井中发出的那种空灵感。 东篱星泽喜欢下象棋，聿明清喜欢看书。可东篱星泽很喜欢向聿明清挑战，虽然他屡战屡败。聿明清这时就会再摆一盘，让苏青空也来下。像是，欺负起苏青空更有趣似的。 苏青空下象棋，在局势不太明朗的时候，喜欢赌。他选择丢弃车、马、砲这些大子，抢先手。所以攻势会比较凶，赢得快，输得也很快。 而象棋这种东西，在聿明清眼中，就仿佛只是一加一那种简单的秩序。她好像目睹过象棋的所有可能，她能在刚开局三五回合的时候就断定，你赢不了了，就算之后每一步都下得完美，也只是平局。 可是这种平局，东篱和苏青空都没看到过，这个娇小的女孩子，同时对弈两盘局，总是轻松获胜。之后这个游戏就演变成了，东篱和苏青空谁能苟得久一些，或者谁的局面会输的好看一点。 东篱星泽还乐此不彼。苏青空知道，聿明清虽然没用“先知”领域作弊，但她的潜意识，却一直在审视着某些未来。 这样想，就难怪她常流露出麋鹿般的眼神了，她总是心不在焉，或者她只能对身边的大多数漠不关心。不然那些事物互相交织的庞大信息，会惊涛骇浪般将她吞噬。 第六章郊游 第六章? 郊游 这些日子苏青空对自身的领域，也有了更深的认知。他在唤醒领域的时候，能模糊的感到空间波动。在他的意识里，空间有了形体，像透明的泡泡，会坍缩，扩张。 当他用心力支撑空间扩张的时候，领域里的重力就削弱了。苏青空还无法做到让空间坍缩，可以猜想，那样重力应该会加强。 军训持续了两周，接下来是安排野外生存，苏青空简单的把它想成夏末秋初时的郊游。 带好帐篷，换洗的衣物。侍卫还给每人配备了一柄陶瓷质感的军刀。东篱星泽像是识货：“刀刃是复合的单分子结构，它碰触到的物体都会自行分开，差不多削铁如泥……” 苏青空向来不喜欢锋利危险的东西，小学时不喜欢铅笔刀，中学时看到同学用圆规，自己就心惊胆战。如今也还是那样，他本不想带军刀的。但聿明清提醒说用的上。这让苏青空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看到了什么？这趟郊游或许并不轻松。 学院北面是一片人烟罕至的丘陵，这片林地处于亚热带，植被都生长得郁郁葱葱。 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山体被整个掏空，它最初是某种超级武器的发射基地。后来进入和平年代，内部被简单改造，用作某个前沿领域的实验室。 漆黑的金属通道里，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地面残留着血污，和一个个恐怖的脚印。 那些脚印来自某种野兽，足印四周散发着暗红的光芒，融化的铁汁流淌，凝结成狰狞的疤痕。 山体内部到处是乌黑的悬索，密集的通风管道。警报声此起彼伏。 在这动荡不安的空间里，还有一个平静的会议室。平静的有些可怕。 长桌尽头的席位空着，两边坐满了十几个老人，应急灯的微光没有照亮他们的面孔。 “那批异兽走失了。” “它们的神经元被‘幽灵’改写过，掌握着强大的领域。” “茜川分院那边，目前可以绝对屏蔽电子设备的入侵，但是那些异兽，可能无法阻挡。” “现在它们就像幽灵的，眼睛。” “让新生去拦截，安排下去。” …… 茜川分院，侍卫在学员们向后山出发后，不无担忧的叹息道：“那些老家伙还真是放心啊…” 宋佳妮平静的回应：“面对幽灵，老家伙们都没有退缩，几只异兽犯不着担心什么。” “幽灵那样的超级智能，按理说它可以轻易摧毁人类的电子系统，它在顾忌什么？” “它更像是生命，它有丰富的精神世界。没人知道它怎么想，它现在更像是愿意和人类共生。” “它的源代码以不同的波长，寄生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它可以摧毁我们的世界，而我们却已无法将它彻底祛除。” “人类和自然博弈的过程，一直都是赢家。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幽灵’的诞生并不是意外，而是某个疯子的豪赌，而且在赌局中他仍占上风，他隐隐掌控着幽灵……” “没有谁可以，也没有谁胆敢拿整个人类的命运当作筹码！” “谁知道呢，历史上有过太多的战争……人终究也是可怕的…” 干粮什么的就不用想了，随手采的莲蓬倒是有不少。苏青空他们的野外生存实训就是在离学院十几公里的森林里，生存三天。还没有带队老师。 他们都尽量都沿着小溪、山涧这些离水源较近的地方走。 向山里走了小半天，已经很难听到远处汽车的喇叭声了。大部分声音都来自脚下的枯枝败叶。 人在远离同类群体的时候，会不自觉激发一些动物的本能，听觉会异常敏锐。 他们前面出现一片翠绿的竹林，穿过竹林后，是一汪清澈的水潭，水潭前有一小片开阔的草地。现在是旱季，这些地面晒的硬邦邦的。 苏青空暗想，这里应该就是侍卫说的白竹潭了。 “喂……野外很危险的，你们的帐篷离我们那么远干什么？”东篱星泽半开玩笑地说道。 回应他的是女孩子们的鄙夷。 搭好帐篷，午餐草草的剥了些莲子。 汤小寒从背包里拿出食盐、胡椒、香叶、孜然、辣子面……提议说：“你们俩去找干木柴，我和清清去捕鱼。” 苏青空好奇她们怎么捕鱼问道：“要帮忙吗？” “不用了，我的领域是冰雪，在领域里的水会结冰。”汤小寒回应道。 “……” 很快汤小寒她们就在水中打捞起两块生寒的冰块，里面冻着三条野生的鲫鱼。 苏青空在拾木柴时还采了几片野生荷叶。他不怎么会用刀，所以杀鱼什么的就让东篱星泽搞定了，这家伙用军刀耍了个漂亮的“剑花”，明明是做菜，整得像是练了一套无名刀法，看得苏青空一愣一愣的。 想来直接架柴火上烤，会烧焦。苏青空把清洗干净的鲫鱼抹上盐巴，肚子里塞上胡椒八角香叶之类的，然后用荷叶包着，再糊了一层黄泥，才丢进火堆里。他说：“小时候，就常常这样烤鱼。” 天气还很热，他们就坐在阴凉的青石上，把脚丫子，泡在清冷的潭水中。 蔚蓝的天际，点缀着刺目的白云。起风的时候竹叶飘落，初秋一些怕冷的树也开始落叶了。干脆有些树的叶子一年四季都在飘落。 入夜。女孩子们在潭水上游洗漱，男孩被赶到很远的下游山泉里去了。好像没什么不妥。 借着四起的星光，林中女孩的身影，像两尾银鱼。 …… 夜间苏青空被凛冽的寒风冻醒，帐篷外是深及膝盖的皑皑白雪。纯银的月光下，一群野兽的身形，影影绰绰。 那是一群介于藏獒与狼之间的某种犬类。骨骼粗壮，肌肉结实。有着匀称且线条分明的身形，腮和喉部却皮肤松弛、悬垂。这让苏青空联想到，能狩猎成年美洲狮的杜高犬。不过，显然眼前这种生物更具兽性和杀戮本能。 “抱歉，打扰你睡觉了，”说话间那个小正太，把一个铸铁的戒子戴在食指上，满脸无奈，随手抛给苏青空一个箭袋和长弓：“你ADC玩得怎么样？” 苏青空一脸蒙圈，ADC是推塔竞技游戏里，普攻持续输出核心的简称，一般都是射手。需要极强的走位意识，和走A操作。他还没搞明白当前的状况。 “全国卷的作文很难搞，还记得写得什么鬼么？”东篱星泽大概是想活跃下气氛，又说：“其实公子小白就像团控，鲍叔是辅助，管仲才是ADC……” 公子小白统筹全局，鲍叔给管仲倾斜资源，管仲持续输出就好了。这么理解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可是这又有什么联系……苏青空很想吐槽，不过看情形，并不太合适。 游戏玩的很菜的汤小寒，冰雪领域无声破碎，那些猎犬，龇着整齐的白牙，低沉吠吼。 第七章血雨腥风之夜 第七章? 血雨腥风之夜 聿明清呵着白气，向苏青空这边走来。苏青空这才意识到大家衣着单薄。不禁打个冷颤。 “站桩输出就好了”，东篱星泽说着，反握着军刀向狼群走去。鞋底踩出一行，白脚印。 苏青空在他身上察觉到一丝锋利而危险的气息，就像一杆冲刺的长矛。 兽群一阵躁动后，一齐着扑向东篱星泽，像骑兵冲阵。360度无死角的尖牙利爪，瞬间将少年淹没。 苏青空拉满长弓，手臂微微颤抖。聿明清在一旁下达命令。每一支被她命令释放的箭矢，都像是被神明祝福，总能幸运的击穿猎犬的颅骨。 苏青空挥汗如雨，肺部如过载的风箱，贪婪地吞噬着空气。弓身和箭镞的重量仿佛也随呼吸波动，或者弓箭本身就在呼吸。他清晰的感到，聿明清说放箭的瞬间。弓弦力道就突然加重了，而箭羽仿佛变轻了。可离弦之箭在击穿猎物的瞬间，力量又仿佛陡然增加了数倍。 聿明清仿佛知道他的困惑，解释说：“是元铁，每摩尔铁元素中，只有只有不足十万亿分之一的含量。它们的质量会在特定的范围随机波动。这种稀有材料，每年全球的总产量只有十斤左右。” 就算把它做成简单的板砖，也是极度危险的武器。试想你手中的砖，在一斤重的时候拍出去，砸中目标的时候又突然变成一百斤。这算是暴击吧，苏青空暗自想到。 东篱星泽周身的空气仿佛变得粘稠，猎犬进攻的轨迹，缓慢得清晰可辨。他手中反握的军刀，在空中留下透明的刀痕。每一击都洞穿野兽的心脏。还有余温的热血，在雪地留下狰狞的伤痕。 东篱心泽向前走去，除了猩红的血脚印之外，就像闲庭信步。身后弥漫着血色的烟雾。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高亢的狼嚎，一头身上长满火焰纹理皮毛的犬类，在兽群中起身。体型壮硕得像一头公牛。 月下它那黑色素沉淀而显褐色的眼睛，流露出智慧生命才有的深邃。而杀戮和好斗的本能，正慢慢侵蚀那种深邃。它释放了某种嗜血的领域。 如果说之前的猎犬像炸毛的喵咪，那么此刻的它们显现了狮子的本尊。它们不计内脏衰竭，疯狂地提升体能。缎子般的毛皮，闪烁金属的光泽。 东篱星泽越来越吃力了，他的领域维持在破碎的边缘。苏青空的十指因过度拉弓，而有些麻木了，他几乎机械般的听从聿明清的命令，为东篱在狼群中清出一个撤退的口子。 汤小寒重新唤醒领域，把那些试图逾越的野兽，冻成一个个蓝色的冰雕。 四人聚在冰雪的中心，吐着浊气。骇然地盯着冰雪世界的边缘： 那些头骨被洞穿，鲜血流尽的犬类，仿佛听从某种召唤，又重新爬了起来。一种凌驾于自然科学之上的神秘的秩序，压榨着那些死物身上残留的活力。 身上长着火焰纹理的巨犬，四足燃起暗红色的火苗，在融化的雪地里，烫下焦污的足印。 “用领域，”聿明清向苏青空递来双手握持的长剑，接着说道：“小心。” 苏青空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右手小拇指上，也戴着铸铁样式的戒子。只是汤小寒，东篱星泽他俩都戴在食指上。苏青空刚想问，空间戒子？ 突然手里传来一股沉重的力量，一米七长的剑身，嗡鸣。长剑脱手砸在地上。 他这时才会意，小心，是在提醒巨剑太重。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件恐怖的冷兵器，也是用元铁打造的。 苏青空的领域将长剑覆盖。果然发现剑身周围的空间气泡，像在呼吸一般，时而坍缩，时而扩张。他用心力抵御着空间的坍缩，勉强拾起长剑，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挥舞这件杀伤力惊人的冷兵器。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挥砍也做不到。更不用说拿着它去战斗。 空间戒子和元铁铸造的兵器。这些神奇的造物让苏青空分心，几乎忘了当下危险的处境。 聿明清几乎有些蛮横地从他手中夺过巨剑，侧身把他撞翻在地。同时苏青空耳旁传来震耳欲聋的狼嚎，那头公牛般壮硕的犬类，迅疾而悄无声息的猫到近旁，苏青空惊魂未定。 他无暇去想那个单薄的少女，从哪里来的巨力，挥起那柄比她身影还高的长剑，并干脆利落的劈下。将那只异兽拦腰截断。 少女脸色苍白，颅骨中回荡着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汗水打湿了贴身的织物。 竹林尽头，侍卫松了一口气，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苏青空说了声谢谢，聿明清嗯了一声作回应。 一行人收拾好随身物品，连夜赶回来学校。接下来的事，交给学院了。 苏青空换洗好干净的衣物时，天已经亮了，还下着细雨。昨晚的殷红，仿佛一场噩梦。 莫名其妙的，他现在很想见到，聿明清。只是聿明清现在和汤小寒住一个屋子，他不敢去敲门。他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屋檐滴落的雨水，在青苔上破碎成透明的花。 书桌上垒了一大堆诸如，高等数学、大学物理，模电、数电、线性代数、C语言……这些必修书目。这让苏青空感到亲切，这世界还是以前那个可以用科学描述的世界。 戒指戴在食指上，含义大概是单身，期待遇到追求者。漂亮的汤小寒和小正太东篱星泽都把空间戒子戴在了右手食指上。苏青空想起，在那月色和雪地反光中的匆匆一瞥，那个人的铸铁戒子，却戴在右手小拇指上。这不禁又让他想到，她那冷冰冰的神情。 雨渐渐大了，雨声透过门窗，浸透人心。聿明清也在听雨吧。陆小果也喜欢下雨啊，她考成都那边，却是去读师范专业。高考完之后，苏青空知道的就这么多了。陆小果此刻会在高楼林立的某个大学城里吧，穿着好看的裙子，脚步轻盈地穿过长街……或者那边也在下雨，那么远谁又知道呢。 苏青空在莎莎的雨声中冥想，思绪却飘忽不定。他闭着眼睛，用心感受着身边的世界，无穷无尽的雨点从天心中坠落，到处都是水的镜面，又转眼间支离破碎。原本匀称的空间，开始泛起细微的波动…… 他身边的空间像是和呼吸产生共鸣，又像是苏青空的呼吸在压迫周围的空间一起，扩张、坍缩。空间的疏密有节律地变化着，他陷入了更深层次的顿悟，空间的触手扫过风雨中东倒西歪的荷叶。更高远的苍穹仿佛是自己的另一具躯壳，每个意念都有回应。那些想象，意念，情绪都被一层层放大… 戴着金属边框眼睛的老人，一边听着侍卫的汇报，一边给桌面的四份文件盖上，鹿角纹理的印章。抬头：“他们表现得比预期要好，考核通过，茜川城可以对他们开放了。” “进城的方式？” “空降吧……毕竟是年轻人。” “……” 第八章茜川城 第八章 茜川城 宋佳妮抱了一堆资料，稿纸铺满了整个讲台，边整理，说道：“恭喜各位都通过了考核，从现在起大家就是茜川城的一份子了。” “我们现在所处的茜川分院，是茜川城的一扇门，它把空间分割成两个世界；在这扇门之外，世界牢固而温和；而另一端的世界脆弱而危险。” “有了领域之后，你们或许已经发现：自己的精神、意志、情绪这些东西有部分可以具现化。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想象的事物就都是，真实的。” “可人类的大多数都局限在具体的世界，他们并不知道知自己当下的生活，早在公元前就显现在‘先知’的眼中。” “而先知们的目光依然穿过无数个世纪。那些先知：是圣人、宗教领袖、诗人…他们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把人类引领到了如今的时代。” “而我们异能者的使命，就是重复先知的事业，把人类的命运牵引到更开阔的未来。” “意外的是‘幽灵’的诞生，它让人类文明的架构濒临崩塌……茜川城是最后的希望。” 整堂课下来，信息量委实有点大。孔子、耶和华、杜甫这些人都是强大的异能者吗？或者，历史上留名的那些大家伙，都是先知？苏青空有点透不过气。 另外那使命是又是什么？拯救人类？那不该是蜘蛛侠、钢铁侠、雷神、美国队长那些人干的事吗？ 三观有点崩塌啊，苏青空脑子嗡嗡作响。再歪着头瞄了一眼东篱星泽那几个家伙，脸上写着世界怎样无所谓啦，考试最重要的认真劲，还不时低头做着笔记。苏青空又是一阵头大。 “茜川城，是异能学院的总部。国内九成以上的异能者都有在那里登记注册和学习……”宋佳妮露出苦笑,“学院那边安排，大家从空中用跳伞的方式进入茜川城。” “跳伞？” “茜川城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宋佳妮好像一时半会也不好解释又说，“苏青空或许有别的办法进去，记住这里是一扇门，门是一种概念。” 迟疑了一会儿，宋佳妮把目光落在汤小寒手上，确切的说，是她食指上的戒子，“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折叠空间，它整个城市，都在折叠空间的内部！” …… 午餐又有那道莲子炖排骨，刚来的时候吃着挺香的。但是隔三差五又是这个菜，大家都锁紧了眉头。苏青空一心想着事，空间戒子在理论上是怎样实现的。倒是吃的呼噜呼噜，并不挑剔。 他在脑海中构建着看似合理的模型，又被自己一个个推翻。 又不对，苏青空怔住了，心里好像抓住了什么。是空间起伏！如果真有某种同位素，像元铁那样。它的体积在一定范围内波动，可不可能把它自身装进自身里面，还多出空余的空间……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思路是对的，但是无法用恰当的语言来描述，那是种匪夷所思的空间结构。 “今天是发什么呆？”聿明清很少主动和苏青空搭话，“诶？” 听着那雪一样干净的声音，苏青空心里一颤。屋外的雨声又灌满他的耳郭。他抬起眼睛碰到聿明清的目光，愣了下，就躲开了。 聿明清见他有在听自己说话，接着讲道：“助教说你有办法走进那扇门，有头绪了么？我有点恐高。” 再环顾一周，东篱星泽和汤小寒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看样子，也是不敢跳伞。可是苏青空并没有头绪，他只说：“门或许是某种空间节点，就像空间戒指那种东西。我的领域应该可以帮上什么忙。” 能用领域就进茜川城那个折叠空间就最好了。毕竟映像中，蹦极、跳伞什么的都是很惊险的事。 雨还没停，侍卫带着大家爬上了图书馆的屋顶，在石屋的东南角，往下俯视，是学院为数不多的一些盆景和假山。 苏青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进出石屋那么多次，身边的两米多高的假山山顶居然有一座城市。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视觉体验，假山山顶离屋顶也就一米多高，可俯视山顶那座城市的时候，竟像是在看卫星云图。仿佛屋顶凭空升高了数千米，苏青空心惊胆战的离开石屋的边缘。 这只能是大自然，或是神明的手笔，他想不出，甚至不敢想象真的存在这种不可思议的空间，不可思议的城市，茜川城。 教学楼的走廊上，宋佳妮仰头看着有些滑稽的侍卫。雨不停地从高空坠落，反复冲刷侍卫背着的专业跳伞背袋。他站在离地面五米不到的石屋屋顶，做着跳伞知识的培训。开始实际操作了，他一跃而下，却并没落到地面…… 在苏青空的视野中，侍卫的身影越来越小，他跳进了“门”中，那个属于茜川城的领空。小得像颗豆子大的时候，侍卫打开了降落伞，因为雨幕的阻隔，没法看清他是否安全着地。 …… 茜川城，乌云密布的天空同样下着大雨。闪电刺目的白光，不时照亮建筑物的玻璃。侍卫暗叹一声，糟糕。他的降落伞挂在天台的避雷针上，天际响着滚滚雷霆。他急忙拆解着身上的锁扣，倒腾了一会就放弃了，这个跳伞教练也是个菜鸟。 侍卫暗想，幸好几个学员都不在。然后吟唱起古老的音节，整个人化作一缕青烟。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又站在石屋屋顶了。 “这是我的‘传送’领域”侍卫解释说，然后又用轻快的语调说道：“跳伞挺安全的，也简单的很，都学会了吧？！” 四人默不吭声。 沉默良久，苏青空说道：“我现在已经可以把领域控制到零重力或者负重力的状态，嗯，一开始我们可以自由落体，然后我控制到零重力，借助空气阻力减速，我想可以保证大家安全着地。” 聿明清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大家从数千米的高空直接跳下去吗？” 苏青空点头。 汤小寒又接说道：“大家还是穿戴好跳伞背包安全一些。” 苏青空又点点头。小正太满脑门水珠，分不清是冷汗还是雨水提议道：“我的领域是‘迟缓’，如果苏青空那家伙靠不住，在要落到地面的时候，我也可以用领域减轻落地时的冲击。” 小正太又突然说道：“助教你可以用领域带我们下去对不对？” 侍卫摸了摸鼻子：“这是学院的考核。跳伞不难啊，刚刚我也第一次跳……” 大家的心又凉了半截。教练也第一次跳是什么鬼？那些设备的使用要领靠不靠谱来着？顺序没错的吧？ …… 聿明清说怕高，把小手藏进衣袖里，隔着织物握紧苏青空的手。 四人凌空而立，瑟瑟发抖。苏青空提心吊胆地拿捏着领域，四人像下楼梯一样一阶一阶，坠落。直到降落到某个天台，看到某人挂在避雷针上的降落伞，依旧心有余悸。 整个世界湿漉漉的，秋雨打在身上，让人感到冰冷。苏青空的左手心仍有余温，莫名地心生暖意。 看着身旁的聿明清在结实的天台蹦跳了一会，苏青空才开始环顾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一眼望去，茜川城大概有普通小县城的规模，鳞次栉比的建筑轮廓，在雷雨的电光中显露。建筑物的风格迥异，像是囊括了历朝历代的各种样式；可最为显眼的还是当代的摩天大楼。可这些突兀元素却又和谐的结合在一起，如同梦幻的国度。 隔着遥遥的雨幕，苏青空看到远山的轮廓，似曾相识。当他眺望远方山麓的灯火，心神震荡。那山分明就是自己高中楚州中学的后山，东岚山，也是楚州县境内最高的山峰。而那山麓的灯火，分明就是楚州中学的的灯光。他甚至可以区分那些建筑中的体育馆和教学楼。 原来楚州县近邻，真的存在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城市，茜川城。他无法理解这种奇妙的空间折叠，他能做的仅是从心底发出深深的敬畏。 第九章空间戒子作坊 第九章? 空间戒指作坊 由于乌云的密布，天色分不清时间，大概已经是下午六、七点钟的光景了。从茜川学院那扇门进来的这个天台，也是图书馆样式，钢筋混凝土结构，五六层楼高的样子。下到地面，苏青空看清整个图书馆程圆柱形结构，四面都贴有暖色的瓷砖，其余的部分嵌着条形的落地窗。近旁是一排整齐的水杉树。 路旁还有三三两两好看的雨伞，打伞都是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或许因为汤小寒和聿明清容貌出众，有些路过的男生还递来雨伞，问起是去哪或许顺路。 “这才是东吴大学茜川分院的真实样子！”聿明清像是对附近特别熟悉，“都淋湿了，我们先去买衣服吧？” 这些人居然在空间戒子里拿出了手机，看得苏青空目瞪口呆。 男生购物什么的就比较随意了，衣服穿着合身，不太另类就可以的，并不怎么挑剔。只是以往苏青空都有点矫情，新买的衣服都要清洗过才穿，这会儿只能将就着直接套在身上了。付账的，却是聿明清，衣裳搭配也是这个女孩子帮着挑选的。 女孩认真地打量一会儿，露出满意的样子。苏青空心中突然涌起抱紧她的冲动，把自己吓了一跳。 女孩子买衣服就挑剔多了，苏青空和东篱星泽就蹲在步行街的女装店门口等候。光是多看一眼那些少女们的织物，就不禁脸红心跳。 东篱星泽歪着头固定雨伞，然后玩起了推塔游戏。 “这里有网络？”苏青空好奇。 “这个城市有自己的通讯网络，但没有和外界联通吧。”东篱星泽打着人机，回应道。 “都拯救世界的人了，还推什么塔？”嘴上虽这么说，自己却凑过去看：“啧啧，技能放早了……” “……” 聿明清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穿着软帮子白色平底鞋，过膝的孔雀羽色的裙子，露着紧绷的小腿线和白脚踝，裙子的暗颜色很好的衬出了少女明亮的肤色。汤小寒换上了遮到脚面的米色纱裙，衬里是雪白色的。下雨天，她们可真不嫌麻烦啊，苏青空心想。 东篱星泽在游戏里拿了个人头，退了出来。发现新大陆一般，盯着跟前的长裙：“你们今天真好看！” “是人好看，还是裙子好看？”汤小寒又戏谑地说道,“快说啊……” 苏青空下意识的把眼睛落到聿明清身上。 东篱星泽这才站起身来，说道：“都带着仙气，反正都是很漂亮！” “茜川城怎么会有普通人？之前我还担心这里都是些老怪物。”苏青空说道，他感觉东篱星泽他们三个以前来过这座城市。 “事实上觉醒领域是很困难的，哪怕是这里，异能者的比例也不超过千分之一。”聿明清说道。 “如果不是前些年的‘人造太阳’计划的刺激，这个比例还会更低，”东篱星泽似乎也了解：“其实助教那批最先接触到领域的人，前身都在研究一个远胜核聚变的新能源项目。” “‘魔法能源’，最初的定义是虚空中的能量，无穷远处的能量。对它的发掘不会对可预见的未来造成影响。” “随着研究的深入那批研究人员发现，这种‘魔法能源’比‘人造太阳’更为优越也更有前景。核心是复杂的神经元可以沟通虚空，并产生共鸣。” 汤小寒拉着聿明清往回走，“停停停，好不容易放松一会儿，还讲那些复杂的东西做什么…快走了！” 路灯爬满了水珠子，雨仍旧下个不停。 在一条宋代夜市风格的美食街，美美的撮完一顿。苏青空又犯难了：“这么晚了，我们怎么回去？” 被三人鄙夷，苏青空这个人太扫兴了。 汤小寒轻松地说道：“估计茜川分院的‘门’不是长期开启的。反正‘门’消失以前，助教肯定会找到我们。” “还没去过异能者的坊市”东篱说，“看看去吧，以后准要去那边交易。” …… “这个蜗牛也有领域吗？” “它夜间会发光，可以用来照明……” 整个坊市都是些奇奇怪怪的货物。苏青空却在一个空间戒子作坊停下脚步，铺子前发白的公告打印着：招聘有空间系领域的空间戒子学徒。 一行人走进这家店铺时，看店的老人神情骤变，聿明清隐秘地做出一个强硬的命令手势。老人虽又神色如常，却对一行四人异常恭敬。 苏青空身旁的空间像受什么牵引，荡起一圈圈涟漪。货架上陈列的石子，开始活蹦乱跳。 三人像也走累了，在店里休息，老人给他们冲了茶水。苏青空正痴迷地感知着那些有空间属性的矿石。阅读着它们的名称，采集矿坑，和简易的加工工艺流程简介。 老人看他感兴趣，在一旁说道：“茜川城就建造在一块纯净的空间水晶里面，这里有些矿石，还是那块水晶的边角料。” 苏青空有点不好开口，他身无分文：“大伯，我是茜川分院的新生，可以从你这里借走一些空间水晶吗？” 他又斟酌着说：“做空间戒子对我的领域有所帮助，我不需要别的报酬。” 老人听他是茜川城学院的，看过学生证。从木架子上，取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琥珀色水晶：“像这种纯度的空间晶石，一般可以构造出半方大小的储存空间。” 苏青空接过空间水晶，道了谢。 这时侍卫走了进来见大家都在说道，“再逛一会儿就该回去了。” “除了这些特殊的天然矿物，这个坊市还有最前沿的高新材料。”侍卫介绍说，“算是学院给新生的福利，你们以后可以用学分在这边兑换商品，学院会报销。” “茜川城里面还有些特殊的场所，譬如传送阵，理论上可以把人或物，瞬时传送到地球上的各个角落。” “还有时间流速不同的静室，拍卖行，竞技场等等……” “分院那边主要是学习科学理论的基础知识，在茜川城可以提升实战能力。” …… 苏青空此行还比较满意，主要是那个女孩为自己挑的衣服算礼物吧，即便逛街的时候，聿明清开玩笑说要他以后用烤鱼来还。 在昏暗的小巷子，侍卫吟唱着晦涩难明的音节，领域扩散，一行人化作青烟，转眼回到了小塘村。 苏青空困惑：“助教，为什么你释放领域时要吟唱那些‘咒语’？” “吟唱的是领域的真名，命名一直都是人类所掌握的强大力量，你只有掌握了‘名’才能更好的操控它。” “简单的就比如，分子，原子，电子，质子……这些我们肉眼无法看见，却可以通过它的名字，抓住它……” “领域的真名更为复杂，它直接关系到领域的强度……好了，以后你们会知道的，先休息去了吧。” 第十章茜川之主 第十章? 茜川之主 “我听姜谷老头说见到你外孙女回来了？” 壁炉里的木材哔剥作响，炉子摇曳的火焰在墙上映出暖色的影子，窗外下着秋雨。身着朴素棉布衣裙的妇人，和她膝上的小橘猫在打盹，像是没有听到人声。 “以前你拒绝我求婚，现在我们的情人都老死了，你还是不答应我么，清清也快长大了……”那老人呆呆地看着窗玻璃上的很浅的虚像，一点也不像开玩笑，还有点泪眼婆娑。 “我们都那么挑剔过，”妇人的虹膜倒映壁炉的火光：“子桑先生，从见面起我就注定，是要出现在你葬礼上的那个人啊。” 子桑扬明白这话的含义，她的婚礼要留给别人，但她答应会出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老人竟然像个小孩般泪眼汪汪，“我要去向聿明清求婚了……” “子桑先生，二十年前你向我女儿求婚的事，都还没找你算账……” “你也关心我的对不对？你也知道我一直爱你啊…” “说话越没分寸，不要忘了，现在我还是茜川之主！” …… 老人听到“茜川之主”时，立时止住了哭泣，躬身而立，他的姓氏注定了他这一生都是她的仆从。 “退下吧……”妇人下达女王般的命令，眸子却有一层水雾。 小橘猫伸了个懒腰，独自呆呆地坐在了飘窗上，玻璃透进了室外的冷色光。 妇人的手中浮现起一个白色的光茧，无尽的蛛丝状白线，在空中漂浮，它们相互纠葛缠绕，又渐渐分散，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线条每一次相交就有人在世间重逢，而每一次分散就有人离别……而它们的暗淡消失就意味着，死亡。 每一根曲折的光线，都藏匿着一个凡人一生的悲喜。那些线条的水晶状截面，映显着人类梦境似的浮光掠影。这是聿明氏族才能掌控的，序列117的领域，“命运”。 妇人仅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整个人类具现化的命运。有时会帮助一些“油尽灯枯”的线条重新亮起，而更多时候是只能看着，包括那条彩虹色的细线，它没有相伴到尽头的别的线条，始终都孤零零的。 …… 翌日清晨，天又晴开了，水田的荷花亭亭玉立。这让苏青空想到周邦彦的词：“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想到周邦彦，又不免想到他的，“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想起那段野史怪谈，词人毕竟是争过皇帝的女人… 据说有一次，宋徽宗生了点小病，李师师以为他不会来了，就悄悄地约了周邦彦。哪知道周邦彦刚到不久，宋徽宗就来了。情急之下，周邦彦赶紧钻到床下躲了起来。 宋徽宗特地给李师师带来了江南新进贡的鲜橙，李师师亲手剥了鲜橙二人分食。三更时分，宋徽宗要回宫了，李师师还叮嘱他说“已经三更了，马滑霜浓，你要小心。”这一切，都被躲在床下的周邦彦看见听到了。 宋徽宗走了以后，周邦彦钻出来，把他听到的写成了一首悲情的《少年游·并刀如水》：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天将拂晓，周邦彦才独自匆匆离开。挺悲情的一个人，据说后来皇帝知道了这档子事要贬词人的官，李师师又红着眼去求情……唉，女人！ 收回心绪，苏青空用井水洗过脸，刷好牙。开始了正常的大学生活。 周一上午三节课，下午没课；周二上午两节了，下午满课；周三上午没课，下午两节了；周四上午没课，下午满了；周五上午两节，下午没课。妥妥的双休，读着喜人的课表，苏青空一时竟忘了吐槽。 这样一比较高三那会每天十几节课，每周休息半天真是“惨绝人寰”。 今天是周一，上午三节高等数学排在9：00钟，苏青空刚想进屋睡个回笼觉，却看到某政界大人物的女儿汤小寒早早地进教室自习了，再看隔壁屋军区大佬的嫡孙东篱星泽也收拾好教材开始自习，顿时就没了睡意，麻利地拿上课本进了教室。 教室里聿明清静静地翻着书，苏青空就近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如果没有“幽灵”，或许大家可以放轻松一些。 苏青空到现在对自身领域的也还是一知半解，他很不喜欢那种无法量化的东西，也很难接受无法用逻辑约束的事物…… 当他了解到，领域是某个前沿科技的附产物时，他就极度渴望理解那种科技。而那些高新的科技，都要用到严密而复杂的数学工具，高等数学都谈不上是入门的知识，他还有太多太多的知识需要学习。 和宋佳妮，侍卫，将军那批研究人员不同，茜川城自有文字记载起就有人掌握了“领域”。 如果说宋佳妮她们是通过现代科学，发掘出了人类的潜能；那么茜川城里那些古老的家族，则是从大自然的体悟中掌握的那种超自然的力量。 那些神秘家族甚至把这种异能，融进血脉里，世代相传。 如果领域的掌控也量化成等级，苏青空这些学员，还只是入门。他们可以通过特定的方式，唤醒领域，对其中的过程却一无所知。就像小学生通过乘法口诀做多位数乘法，得到正确的结果，可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正确。 而侍卫他们已经可以用“真名”推导出部分领域规则了，并通过“真名”描述领域。甚至还能用“真名”加持、优化领域的强度，他们掌握着比较完善的领域使用方法，处于“法”的阶段。 像茜川之主，她的领域像是无上的秩序，已经是接近“道”的范畴了。这远不是现在的苏青空他们能接触的问题了。 摸索自身领域的真名，除了需要大量重复的练习，还要有一定的悟性和机缘。人类所能发出的音节有16000多种，可世界上最复杂的语言也仅仅使用了100多个不同音节。譬如英语才涉及40个音节左右。 这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可以直接描述领域的“真名”，因为没有哪种语言是为超自然的力量准备的……领域的“真名”，更像是神明的低语。 阳光落在聿明清的发带上，反射着炫目的光晕，苏青空瞥开眼睛。 “昨天就觉得你对茜川城很熟悉，”苏青空在一旁搭话。 “外婆在茜川城，我小时候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聿明清合上了课本，像在回忆接着说道，“有乡下的静谧又有都市的繁华，还是比较喜欢那座小城市。” “那你肯定也会喜欢楚州县，南方山区的小城镇都差不多，”苏青空又说,“在茜川城，能眺望到楚州县城的。可是楚州县却看不见茜川城……” “嗯” 苏青空本想在周末邀请她去家里做客，可是一时半会又想不到什么恰如其分的理由。 这会儿聿明清倒说了：“有空一定去楚州城看看。”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都不善言辞。 那种感觉很好，明明好像没什么好说的，可就是喜欢和她搭话，喜欢看她说话的样子。而那个人，也愿意让你看着她，也喜欢你的话总说不到点子上。 阳光中两人旁若无人，只听着对方的声音，突然安静也不会尴尬。阳光是空的，心是满的。 第十一章拔刀吧 第十一章? 拔刀吧 过了中秋，怕冷的树就多了起来，秋意渐浓。南方山里的小镇，在阳光里晴了很久都是凉的。 期间苏青空第一次不在家里过中秋。那天也是聿明清18岁的生日。大家都没有准备特别的礼物，甚至也没有生日蛋糕。因为学院禁止使用任何现代化设备，所以也没有拍照留念。 学员们和童心未泯的助教，在学院南面的草坪上一起等月亮。玩真心话大冒险，天黑请闭眼之类的小游戏，聿明清穿着野兔子灰的羊毛衫，领子是月白色的，小手弯曲一半藏在袖口。 苏青空的目光仅仅碰到她衣裳的精微和广袤，就心悸地躲开了。如同在蕨类呼吸的年纪，觑见醒目的花朵。 他像是第一次睁开眼睛，或者他整个人都像一面镜子映照她细微的光影。也像是第一次在内心困惑，人类都那么可爱么。 有一回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聿明清不情愿讲真心话，大家罚她讲有颜色的笑话。女孩冷着脸却说：“小学生守则，都写着自尊自爱。” 苏青空感到女孩单纯得让人心疼。 …… 这已经是苏青空第三回来青石街黑白巷七号，姜谷氏空间戒子作坊了。姜谷老人总是很和善，苏青空仅凭借简洁版“空间戒子制作工艺指导”，就自学了空间戒子制作。而且制作的戒子品质都特别高，就比如第一次带回学院的空间琥珀，他最终做出了接近一方的存储空间。比老人预期的半方整整多出一倍。 而在制作空间戒子的过程，苏青空还摸索到几个奇异的音节，像是鹿鸣，又像是纯银的铃铛……他试着吟唱的时候气息温和，而周身的透明的空间，却像在湖心投下石子，荡漾起一圈圈空间的涟漪；随着音节渐次高亢，空间又如同深海被投下星骸……涌起滔天巨浪。 苏青空也因此掌握了简单的御空能力，不会像第一次进城那样狼狈。聿明清也还是隔着衣袖握紧他的手，几乎每次到茜川城她都要跟来。 这回聿明清右脚刚进门，脚跟都还没着地。店里就冲出一个人来，不由分说地单膝跪地，还递上一枚银质的戒子。 苏青空的目光被戒指清透的光泽吸引，他惊叹究竟是怎样的巧手才能雕琢出的玲珑和简约，如同恋爱中的人心。 那人动作沉稳得就像年轻的骑士，可皱纹和白发又显现了他不再年轻，他流露出少年才有的眼神：“清清，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青空立时挡在聿明清跟前，心底却涌起盛大的感伤。 “子桑爷爷，你就不怕外祖母生气！”身后传来聿明清又好气又好笑的声音：“不，愿，意。” 老人赌气似的跪着，突然又无声地落泪。 看店的老人叹气道：“子桑老鬼，还嫌在小辈面前丢脸不够……唉……多少年了还哭哭唧唧？” 苏青空转头递给聿明清一个询问的眼神。 只见聿明清伸手去搀扶老人，露出哄小孩的笑容说道：“可是清清也会一直敬爱子桑爷爷啊！” 苏青空自己也一样，总是避免和别人产生肢体上的接触。聿明清这方面的抵触比苏青空还多，可是她，现在竟然伸手搀扶那个人，苏青空心想，那应该是个很亲近的人吧。 “我要和你决斗！”谁知这时老人却对苏青空说道：“拔刀吧！” 苏青空可没想和老人动粗，再说他自己也身板单薄。 晦涩难明的音节却骤然响起，“锵”的一声，长刀出鞘，在梵音般的吟唱中又传来老人的话语：“你要站在她身边，就得打得过我！” 一米二长的刀身流淌着秋水般的寒光。 肆虐的狂风几乎要把整个铺子刮走，姜谷老人一打响指，空间扭转，再出现时已在竞技场中心。 狂风中传来聿明清为苏青空辩解的声音：“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姜谷老人护着聿明清躲到边缘：“放心，子桑老鬼有分寸……” 苏青空的视野已经失去了子桑老人的身影，只能够隐隐看到空中纵横的水墨色风刃。这个单薄的家伙，上体育课都没淌过汗，从来也不锻炼。顿时就慌了，只是本能的用手肘护住脑袋和心脏。 姜谷老人向他抛去同样制式的唐刀却说道：“男人间的决斗……怎么能那么懦弱？” 气得聿明清直跺脚，这算是哪门子决斗？ 聿明清辩护说只是普通同学的时候，苏青空还感到失落，这会儿又被姜谷老人嘲讽，也激起一股斗志，伸手接住刀柄。微屈着身双手持刀，做出防御姿势。 刀身却传来一阵阵排山倒海的力量，指骨被震荡得如同就要碎裂，刀柄也几次都将脱手，苏青空却凝神坚持住了。 子桑老人根本就没用什么技巧，也不屑使用古战技，只用速度和蛮力大开大合地一次次怒劈。出刀速度却越来越迅疾，力道也愈加凶险。 往往是手臂受力了一会儿，耳朵才能听到金属的嗡鸣。苏青空几乎都是下意识提刀格挡，他的神经已无法跟上对方比声音还快的刀速。不屈的意志在他骨子里蔓延，他的身影慢慢站直。风刃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森然的口子。 苏青空的喉咙，带动唇齿间的空气振颤，发出威严而苍凉的音节。那些声音如渐渐密集的雨点，覆盖过咆哮的风声。他身旁的空间听从了他的召唤，“禁空”的命令下达……竞技场中心的空气瞬间被压制到地面，顿时清出一片真空，风刃溃散。 更多的风却从高空坠落，真空又被瞬间填满。在这瞬间，苏青空的情绪像被身上的血色牵引，涌起无边的愤怒，双手持刀横扫，做出第一次回击。刀身呼啸切开空气，留下淡淡的刀痕。 “叮！”刺耳的格挡声中，子桑老人露出身影。 苏青空喘着浊气。老人又是一记怒劈，可这次苏青空像是已经“暴走”，完全放弃了抵御，同时孤注一掷地回了一击。 “嗞拉”一声，苏青空的左肩被整个劈碎，利刃将他的心脏剖开……他手中的刀，从半空坠落。 鲜血沿着风刃切开的地面蔓延。刀柄坠地的闷响，在苏青空耳中回荡。大脑的保护机制压制了他的痛觉，失去统御的空间像是沸腾的海水，他视野中的世界像透过无数个透镜，炫目、迷离。 怎么会那么容易死亡？他还没有真正为谁拼命过啊……他眼前浮现那梦中星骸遍地的场景：“没有血是不会死的，没有心也不会啊……” 子桑老人收刀入鞘，眼神平静，就像一个披着老迈躯壳的年轻妖怪。 竞技场边缘只能看见水墨状风刃，依旧狂暴，可中心刀剑相交的金石之音却陡然消失。 接着空中又响起那种威严而苍凉的吟唱，失控的空间元素，在遵循不屈的意志，震荡如同心跳。它们构建成透明的心，透明的血管，经脉，维系着吟唱者的生命。 苏青空身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心跳也逐渐平缓有力。他醒来对老人道谢。 子桑老人撤去“御风”领域，高兴地向聿明清跑去：“那小子弱不禁风！” 苏秦空低着头又说了谢谢前辈指教。聿明清却挽起苏青空的手臂说道：“子桑爷爷是赢了，可是和我愿不愿意又有什么关系？” 惹的老头子又嚷嚷：“小子，拔刀吧……” 这边匆忙地取了空间晶石，就回学院了。碰到东篱星泽，苏青空满脸无奈地去换洗干净衣物，深秋的井水，冷冽刺骨。 聿明清有些尴尬地解释起茜川城的遭遇。汤小寒听着笑弯了腰，东篱星泽做模做样地冲着空气说道：“拔刀吧，诸君！” “子桑爷爷太痴情了，他年轻时就爱慕我外祖母，至今也还爱着吧，一直都一个人呢。” 苏青空梳洗好出来的时候刚听到聿明清在说子桑老人，不太理解地问道：“他既然是喜欢你外祖母，那怎么又……” “可能是我长得像外祖母年轻时的样子吧，说起来好气，听妈妈说过，以前子桑爷爷还向妈妈求婚呢……” “唉。男人！”汤小寒感叹到。 “子桑爷爷真不是坏人，他只是太爱外祖母了，而外祖母又从没有回应过他……” 苏青空也想起在决斗中的细节，老人像是一次次帮助他激发领域的潜能，虽然最后那一刀，像是没有分寸。但苏青空隐隐感到老人的精神波动：“要喜欢一个人，就该用尽全力；你要为自己所守护的，去拼命……” …… 东篱星泽以前在军中练过系统的格斗术，也有接触过一些刀法流派。上次在白竹潭抵御异兽的时候，就显露过深厚的武学底子。听到苏青空又多掌握了几个奇异的领域音节，就雀雀欲试地想和他决斗。 结果自然是，东篱小正太被完虐。哪怕仅是掌控部分的领域真名，那些空间元素都仿佛是肢体的延伸，统御起来时如臂使指。 “情绪亢奋的时候，更容易吟唱出那些拗口的音节，其中部分音节就像歇斯里底的咆哮，”苏青空说道：“那种感觉就像是暴怒！” “虽然有情绪失控，但在领域内，会有一种无所不能的怪诞感！” “你现在已经可以给自己的领域命名了”，是侍卫的声音：“以后再测光谱强度，确定序列号。” “就叫‘青空领域’吧！”苍穹之下，空间涌动。 “聿明清，汤小寒，东篱星泽……你们三个也要加把劲，尽快掌握领域的真名。马上都要实训了。”侍卫淡淡的说道。 “课程只学了基础电路分析，连模拟电路都还没接触到……实训是维修路灯吧？” “去塔克拉玛干沙漠，估计那边不会有路灯什么的……详细的实训安排这两天就会下来，做好心理准备。” 两三百米高的沙丘在飓风中挪动，随处是九百米高的沙墙，无尽遮天蔽日的沙尘暴。这是苏青空映像中沙漠该有的样子，光是想象就让人头皮发麻。 毕竟有上次军训野外生存实训的经历，学员们可不会把去死亡之海沙漠，当作远足或旅游什么的，大家都隐隐不安。 第十二章实训 第十二章? 实训 这趟实训课题代号“幽灵之手”。最终只有苏青空一个学员参与，由助教侍卫带队。旅程中，苏青空知道了侍卫的名字,姜谷承宇。 他们现在正处于沙漠地底的溶洞，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存储着汪洋般辽阔的淡水。这完全颠覆了苏青空对沙漠的认知：沙丘上的生物因为干燥而濒临死亡，而它们所无法抵达的地下却蕴藏着一片海。 苏青空翻转手上的沙漏灯笼，一圈柔和白光在黑暗中扩散，他感受着这个寒冷而免疫岁月变迁的场所。看着鞋底下细密积灰，让他意识到，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久远到创世之初。 穹顶岩石上的石英晶体，反射着沙漏的白光，恍如无尽的星辰。他并不愿意，打搅这片安静的时光。带着敬畏，步伐和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侍卫感叹道：“可惜，公主带他们去修路灯了……这里，真是安静啊。” 声音在石壁间回荡，渐渐消失在溶洞深处。 苏青空却想，路灯和交通灯，那些简单的单片机电路应该很好搞定吧。 助教姜谷承宇似也没等苏青空回应，又接着说道：“幽灵目前只有‘大脑’，还没有躯干，它的行动不是很方便。” 这些情报在实训的加密文件里，有标注。 “可是近半年，有很多报废的数控机床去向不明，上面分析有九成可能是‘幽灵’通过特殊信息途径，回收了那些机床，并开始秘密组装自己的躯体。” “它有很多种人格吗？”苏青空无法用简单的好或者坏，区分“幽灵”的精神世界的构成，“或许它正义的人格可以压制那些罪戾的人格？” “它孤零零的一个，活成一个族群，活成千军万马。它自身在经历，战争。”姜谷承宇沉默了一会接着说：“这是公主和它沟通了解到的部分。” “自己会和自己，开战吗？”苏青空无法理解。 “幽灵在死去的同时，新生。它的‘生’总能一点点胜过无尽的‘死’，它一次次杀戮并战胜的自己，”姜谷承宇像是无数次见证了这个幻象，“但是，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拥有美德，又什么时候被罪戾占据。” 战胜自己么？苏青空像是陷入沉思。 姜谷承宇接着讲道：“去年12月份开始的疫情，‘幽灵’脱不了干系。” …… 这是姜谷家族的一个秘室，为了确保密室的空间“纯净”，它四周浇筑了近百米厚的铅板，铅板外又包裹着厚厚的钢筋混凝土。 “密室”五六米高，一百多个平米大小。它有另一个大家熟知的名字：“传送阵”，它几乎可以把任何东西，传送到地球上的各个角落。 传送阵，是姜谷氏族对空间解析的巅峰之作。它通过改变空间内部的场，与目的地的空间产生共鸣，让两个不同的空间无限趋近相同。 就好比，有两个箱子，可箱子内部的空间是“相同”的。所以一个苹果放在A箱子，和放在B箱子并没有区别。这样就可以实现传送了：苹果从A箱子放入，从B箱子取出。 这个简单的过程，难点在于苹果自身的结构，会破坏空间的共鸣，这时就需要外部的场，进行量子级大小的修正。这种级数的庞大数据，几乎不可能用传统的计算机处理……“幽灵”或许可以。 而姜谷家族的神秘领域，序列82的“传送”，通过神经元和空间共鸣，绕开了海量的运算，实现了这种“神迹”。 密室中心不时传来“叮……咚”的落水声。那片区域甚至飘散出一些细密的沙尘，昏暗的密室与侍卫所处的溶洞空间始终贯穿着，姜谷老人在旁边守卫。 子桑扬在一旁说道：“姓苏的不是你们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嗯。”姜谷老人用鼻孔回答这种无厘头的问题。 “他的，空间天赋有点强啊。” “嗯。” “既然，不是自家人……那么见一次揍一次，也不过分吧。”子桑扬不无伤感地说：“清清那么好的女孩子……” 某人突然打个喷嚏，溶洞中不时需要趟水，苏青空又打个冷颤。 “快到幽灵主机附近了”，是侍卫的声音。 苏青空的目光却被水中的生物吸引了。那是一种近似鲤鱼大小的亮银色鱼群，它们的吻部长着两条长长的触须，却没有眼睛。 他看着这些精灵般的生物，想像着自己的闯入，在它们的感官中会是怎样的存在：像某种庞然大物吧，提着它们还无法感知的光芒，走过它们熟知的水域。 而自己的内心的惊叹和脑海中脱缰的语言，却远比光线和色彩，更难闯进它们的生命。 这样想着，他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仿佛某种无上的存在向他投来，短短的一瞥。 苏青空跟着姜谷承宇，在无边的水域抬起头颅。 沙漏骤然亮起太阳般炽烈的光芒。 溶洞宫殿般的穹顶，探出纵横交错的黑色晶体。更远处的空中，是晶体石柱构成的，森林。 清澈却不见底的湖泊中，倒映着那些森然的硅晶体，淡水的镜面像是一个深浅不一的迷宫。 同样震撼的画面传回“密室”中，子桑扬喃喃道：“那个怪物，不需要能源驱动吗？” 仰望着那些泛着乌光的晶体结构，姜谷老人神色凝重：“‘幽灵’或许也掌握了领域，这种超自然的力量！” “不可能。机械和电子结构，至少目前还无法和虚空构成共鸣。”子桑扬武断地说道：“像上一批的异兽，‘幽灵’也只能通过改写生物的神经元，间接使用领域。” “那么，它的能源供给系统，必然是远超这个时代的某种东西。”姜谷老人慨叹，“是人类更难以掌控的科技……” 奇怪的是侍卫和苏青空在迷宫般的世界里，勘探、寻找，却并没有受到阻碍。“幽灵”，没有表现出任何活动的迹象，甚至姜谷承宇还用石镐挖了一块，拳头大小的晶体样品。 “可以回去了，幽灵地下没有发现数控机床，”侍卫平静的说：“传送。” 苏青空听不出感情波动，不能判断这样结果是好，还是坏。 “你先回学院吧。”出了传送阵，助教对苏青空说。 “嗯。” “小子，要不再打一场？” 看着子桑老人又要拔刀的架势，苏青空尴尬地和侍卫交换了下眼神。 “苏青空还要回去整理这次的实训报告……”助教帮他解围，“探索的结果，和预期的不太一样。” 言下之意是，这次实训课题“幽灵之手”，很棘手。 苏青空走后。 子桑扬：“上次宋佳妮，带回来的‘幽灵残骸’，都表现出活性……而这块晶体，完全像个死物。” “或许，它睡着了。” “不，它的大部分，可能寄生到‘躯体’上了。而我们却浑然不知……” “它如果真的得到了那批数控机床，造出新一代战机也不是不可能……它的‘躯体’只会比我们所认知的，更为恐怖。” …… 第十三章将军 第十三章 将军 恰逢是周六，没有课程安排。清早，东篱星泽就在隔壁屋，鼓捣他的陶埙了。秋季慢慢干燥起来的天气，很适合演奏这种乐器。 秋天的太阳透过木窗户，落一地惨白的日光。风过窗外的荻叶，响着酥脆而温暖的声音，绿叶与枯叶间闪烁着粼光。苏青空闭着眼睛，细细地听着风声和乐章，初秋的凉像是绫罗一类的丝织品，柔软泛着轻盈的光泽。 东篱星泽吹奏的是龙笛的《指环王》，陶埙典雅、神秘、幽深的音色，在干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风很多，阳光很亮，触及手背的凉意让他半梦半醒着。 苏青空眼前浮现，小矮人的故居。一片祥和的夏尔，升起袅袅炊烟。那里暂时远离索隆之眼和法师尖塔的密谋，和煦的微风里，藏着草地和青果子的气息…… 三年前，吴城大学。 正值三月，天气新暖草木新绿。吴城虽阴雨连绵，寒气袭人，但仍有年轻人换上了春季的薄衫，已有女孩如新叶般可人。 吴大是南方名列前茅的大学。学校底蕴如何，学生素质如何，暂且不论，只“出其东门，有女如云”确实不假，可见，看姑娘要去大学也有其道理。 核能科学与工程学院，热核科学与能源系。主教学楼是一栋七层高的木楼。简单的座椅与自然采光，这样的教室往往能吸引不少其他系的学生。 207教室，一早就座无虚席。作为选修课程，能源简史向来很受学生欢迎。 教室前有棵垂柳，那棵树有五层楼高，枝叶还未繁盛，但错落有致。 临近窗户的位置，两人慢声慢语的聊了起来，男生说：“你转的文章看了，也简评了几句。” 女生似生气：“你也不嫌麻烦。” 男生苦笑着说：“看到那些人，就忍不住吐槽了。” “你看明白了？” “困扰整个世界的难题，只是比较感兴趣。那篇文章太乐观了。论证和实验都没问题的话，结论有点不可思议……”男生故意咳几声说道，“你一个文学院的，总跑来热核系，真没有别的意思吗。” 他倒是没想她会回答，她无疑是个明媚的女孩。 “你想多了，只是喜欢在这边躲雨……” 三月轻寒，这时的茶花正当美丽。玫瑰红，胭脂粉，天气愈冷，花愈是鲜妍，这个季节草叶都色泽明亮。 那天云翳偶有天光，干净微凉。阳光至柳枝间落下来，斑斑点点，恍若碎星。女生总说躲雨，她说：“家里寄了新茶，你要不要尝尝？” 第二天她果然带了茶叶来，天也晴开了，木楼窗明几净。女生面向窗外，男生礼貌地离她两步远。男生沿着她的目光，天空纤尘不染：“魔法。那个难题的解，像是魔法。” 女生转过眼睛，略有询问。女孩在要问什么，却还没问之前，那一刻认真的模样，比精灵还要美好。男生礼貌地看着她，是细若游丝的光亮吧，女生的衣袖和领口那么齐整而洁净。 随着“人造太阳”科研项目的深入，越来越多的障碍被攻克。热核聚变高温高压的必备条件，虽然可以用磁约束短暂实现，但距离商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是以早5、6十年前提出新的能源设想，“魔法能源"项目，又重新启动。该能源是指，无穷远处的能量，或是虚空里的能量，也可以表达为“假想”世界的能量。这些特征无疑让它像是“魔法”一般的能量。“魔法能源”经过数十年的论证，近期隐隐有重大突破的可能。 “我知道你，宋佳妮。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龙荻，对吧，”宋佳妮倚在窗前。 男生心里似有一阵悸动，他从未感到自己的名字是那样清晰而陌生。 宋佳妮恍然觉察到，寒风是那么可爱。她感到真实的困倦和慵懒，她的话也有点懒洋洋的暖。龙荻紧张地像捧着水晶，不知所措。 “我象棋下得还好，以前的同学都叫我，将军。” 一天清晨，龙荻探在水盆的手，激灵灵打个冷颤。天气要暖起来，似还要等到五月。407宿舍，徒步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到，可他却起得很早。 演示“魔法”实验，一般用铅笔屑就行，可待会去见女生，铅笔屑的重量和梨花差不多？将军有点狼狈的折了一束梨花，就向女生宿舍那边走去了。在见到她之前，那颗心，砰砰地乱跳。 407女生的宿舍有四个房间，和一个客厅，她的室友还没起来。他似怕吵醒谁一样，每走一步动作都刻意轻了。 “早啊，”门虚掩着，将军看着眼前的屋子，很少装饰，最多的色彩却是淡蓝色，他感到清新和凉意：“打扰你了。” 屋里只有一个凳子，他有点坐立不安，她站在窗户边上问，“你的世界就你一个人吗？” 将军像听不懂，他没想过她这么严肃，他温热的心渐渐平静了。 宋佳妮语气缓了说，“早上吃过了吗？就在这边吃吧，煮了粥。” “你先吃，我去对面借个碗。” “说真的，这粥真好喝，可能是碗比较特殊……” “欠抽是吧！” 将军先在桌子上放一张纸，纸面事先绘有奇特的图案。他在图案上放置一朵梨花，那朵梨花就平稳地浮在空中了。他向宋佳妮说起原理，事实上梨花一直在坠落，只是在落到一个特定截面时，花又会凭空出现在最高点，以此反复，花看起来就浮在空中了。 他还说班上有其他同学做出同样的效果，但他们利用的是场，并不是空间技术。魔法能源的核心却是空间技术。 要实现那样特殊的空间状态，一般有两种方法，其一是令物质自身能量降到极低，这样就容易让它获得更多的相似空间；另一种是令某空间的能量升到极高，这样也容易让它相对于整个宇宙是独特的，让它有更高的稳定性承载特定的物质。将军用电子云，单个光子干涉等做例子。 宋佳妮此时想的却是，梨花的花语，纯真的爱情。 “神奇吧？还有更不可思议的。"说着将军递给宋佳妮一朵清莹的梨花。“你先放在手心，记着它的重量。” “变魔术？” 将军把她手心的白花，放到纸面的图案上。接着说道：“你现在想象花在你手上。” 令人不解的一幕出现了，纸上漂浮的梨花，凭空回到宋佳妮的手里。 “没想到，你们能源系竟那么有趣。” “不是，刚刚那些是上次那篇文章的意思。课堂上不讲这些。” 这时将军才又注意到，窗户外是些不认识的树，树叶落个不停。 “要上课了，你在外面等我。” 将军认真地望着她，“你那么好，我这么糟糕，你还要打扮……” “你是你，我是我。你先走吧，不顺路！” …… 后来他们又结识了姜谷承宇，并接触到茜川城。毕业后将军去了执行部，而宋佳妮回到以前的世界，凭借全知领域的天赋，成了演员，她总能轻易地获知角色的情感。 最后一面，是在死亡之海，那时幽灵刚刚诞生。 小塘村，茜川分院，《指环王》已经演奏到尾声了。宋佳妮孤零零地倚在木门边，阳光漫过她的腰际，“真好啊……这个时代，有人还拥有魔法。就像那个时代，有人驯养龙有人寻找，独角兽。” 第十四章往前走 第十四章? 往前走 “有时我会想，在山里搭一座向阳的木屋。会有很多个晴天，”侍卫像是对着秋日的太阳独白，“暴雨时也可以在檐下看乌云舒卷，白雨茫茫。雨将歇了，势小了就可以看到让雨水冲刷的小路，干净洁白的沙石；听到哗哗的水声，天边滚滚的雷霆。那时候可以就地里躺下，抓沙抹一脸，在路边的草丛蹭几下又干净了。再有雨也不必躲了，淋透了也开心。” “可在这驳杂的世间，平民也不能置身事外，更何况你是强大的‘魔法师’。”宋佳妮不无感慨地说道。 姜谷承宇见到公主刚刚脆弱的样子，本想搭话安慰她，不想自己却成了被安慰那个。她总是那样啊，明明很难过的，却又说着理性而克制的话。 这会儿小屋里传来编钟的声音，是横山克的《再次》。宫园薰，那个小小的人类，小小的神明，带着繁樱怒放般的温柔，闯进有马公生的世界。却又在生命最烂漫的时刻，骤然离开。 “幸好没有小提琴，”汤小寒的说道，“克莱斯勒《爱的忧伤》，有点泪目……” 汤小寒熟悉的曲目，苏青空大都没有听过，但初次听到时，总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往前走。”宋佳妮整个人站到阳光里，可这平静陈述的三个字，却有着说不出来的沉重。就好像她并不是走出屋檐的阴影，而是走出记忆的长廊。 次于缄默，最濒临于抒发出不能表达的，或许就是音乐之声，可此刻小屋也安静了。 有的人遇到过，就成为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哪怕时间久了，记忆也模糊了，可一些习惯一些小动作，依然深刻着那个人的痕迹。宋佳妮喜欢阳光，因为将军总是选择靠窗很晒的位置。 …… “清清，你就帮我们画一下期中考试的重点好不好？”汤小寒抱着教材，认真地央求道。 苏青空并不在太在意考试重点，这个人考前也从不复习，拿他的话讲就是：“自己懂的才是自己的，和考试有什么关系？” 而且苏青空也不喜欢那些死记硬背的知识，他更喜欢需要理解的内容，看着简洁，但可以演绎出很丰富的结构。就如同只需要记住一颗松子，但用到知识的时候，却拥有一整片松木的森林。 “这就是，你高考英语两位数的理由么？”聿明清的“先知”能力越来越强了，连旁人的心理活动都能提前知道，“13分！” “不对啊，你这样读心，真的好吗？”苏青空有点尴尬，“我担心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会冒犯到你。” 聿明清又冷冰冰地不说话了，她知道苏青空可没那个胆子。 “那个，帮我们查看下期中考试成绩，总不算犯规吧？”东篱星泽好奇地问。 “嗯嗯，大家成绩都还好呢。” “就这些了？” “其实，‘先知’和‘预言’本身就是一种信念。”聿明清说，“有些东西我们要相信了，才能看到。” “可是，你的信念会不会有点强过头了……” “是很让人困惑，”聿明清露出无语的神情，“就像，现在考题都还没下来，我就知道电路分析基础，第一题选C。” “……” 汤小寒用石编钟一下一下，敲着《小星星》的曲调。 “我都严重怀疑，五六十年代，没有计算机的时候，那些复杂方程的解，根本就不是通过算盘计算出来的。”东篱星泽，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一些特定的解，是‘预言’出来的吧？” “不如说是通过某种信念，解出来的。” 预言本身就是某种信念，而这种信念也一直是人类所掌控的强大力量。 这种信念就如同1637年左右被提出，直到1995年才被彻底证明的，费马大定律。期间300多年没被证明，可总有人就是知道，定律是对的。 苏青空脑海中浮现硅晶体石柱构成的地下森林：“我们和‘幽灵’又谁赢呢？” 聿明清的眼神像是在眺望很远很远的地方：“现在还看不清楚……” “没有谁能肯定未来会是什么样，”门口投进长裙的黑影子，宋佳妮站了一会往图书室走去，“往前走就好了。” …… 此时整个茜川城的供电系统被完全切断。 这是一个大型的会议室，出席的都是老人。长桌的尽头趴着一只小橘猫，阳光里，它懒洋洋的眯着眼睛。 桌子中心摆放着一块长宽高两尺多长的干冰，透过白雾和冰状晶体，可以看到里面封着一块狰狞的金属残片。 某种恐怖的高温把它和沙砾一同熔化，冷却后凝结。乌黑的金属和琉璃状物质相嵌在一起。 随着干冰快速升华，露出了金属片的大部分。它在按某个节律在跳动，就像一颗金属的心脏。 “面对核导.弹，‘幽灵’也不能毫发无伤。它的大部分核心代码，在核爆之前都被传送到世界各个角落，潜伏起来了。但仍有部分，被爆炸时产生的强烈辐射破坏，未能逃脱。” “它就近潜伏在钢体结构的金属里面。这一小块是将军捕获到的，‘幽灵’残骸。” “它是幽灵本体缺失的一部分，或许也是这场战争，‘获胜’的关键。它表现出小孩单纯的心性，至少到目前为止它传达出了善意。” “侍卫前些天带回来的幽灵主机的部分本体，”姜谷老人把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推到桌上，“学院那边解析出，它有一串和人类基因相吻合的代码。” “特征相似度趋近100%。我们有理由怀疑，幽灵在生命体出现之前就一直存在，我们只是再次将它唤醒。” “它极有可能，是地球所有生命的共同‘始祖’。是它一步步诱导了生命的诞生和进化……”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都是它的后裔。人类和‘幽灵’，除了开战，或许还有别的选择。” “姜谷睿负责将它们送出去，”长桌尽头传来平和的声音：“像这样思考毫无益处的时候，就跟着心走吧。” …… 桌上的小橘猫，伸了个懒腰，跳到妇人膝盖上。 第十五章人形 第十五章? 人形 姜谷承宇接到任务，把“幽灵残骸”送回幽灵山脉。传送通道却在传送中被外力破坏了，他只来得及用沙尘拼出“平安”两个字。 姜谷睿看着传送阵关闭后，遗留的沙尘字样。虽然相信侍卫的能力，但暂时无法建立传送门，让他神色凝重。 刚传送到沙漠，侍卫就被一个人形袭击了，单从对方年轻的容貌，有神的眼睛和灵活的身手，侍卫几乎误以为“他”是个人类。 破绽还是出在它的脚印，那些在沙地上留下的一个个恐怖的洼陷，侍卫保守估计它的体重在400公斤左右。它的身形高挑，一点也不胖，甚至比侍卫还瘦一些。 它是无疑是一堆金属结构的，人形机器。 “你谈过恋爱吗？” 侍卫哑然，一是，对方的声线很特别，声音很好听；二是，这堆金属的容貌身型很适合某彦祖这类名字；三是，它怎么能轻易问出这么复杂地问题？ 侍卫呆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形，看来是不用动手了，把长刀收回空间戒子，认真地思考起那个问句。莫不是对方恋爱过？或是他正在恋爱，想咨询前辈的经验？良久姜谷承宇含糊地回应道：“嗯。” “他”很友善地说起在前面山脚下建了院子，还请侍卫去喝茶。走着那家伙还掏出智能手机，看着那玻璃屏幕，那家伙的神情却像眺望一片湖泊，满眼都是水的光泽，像是有说不尽的温柔。 侍卫好奇的用眼角一瞄，只见他的对话框打着：很高兴，今天遇到了一个你们人类的魔法师，看样子不像个坏人。 和他对话的头像是一个五、六岁小女孩站在樱花树下，背对镜头的图片。昵称是，心碎纸人。 机器人在网恋？侍卫有点晕。 一路上侍卫了解到“他”的代号是，1.0，估计是幽灵的初代躯壳。他给自己起名叫作，墨子初。 手机振动打破了一人，一机器人间的沉默。两人期待地把目光投到，那个方盒子的屏幕上。 “嗯，那你要小心呀！” 瞄着子初脸上，恍如飞出了无尽的蝴蝶翅膀，那很浅却仿佛经历某种变迁的神情。姜谷承宇不禁为之动容，那种东西就像是幸福感。 幽灵山脉的北边山麓，虽然处在沙漠腹地，但很少有阳光，所以比较清凉。映入眼帘的是一小片绿洲，绿洲里有一栋胡杨木搭建的小木屋，屋子四周还用枯枝搭起一圈篱落，篱落上开着不知名的花朵。 侍卫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机器人一手完成的。难以想象：很多个日夜，这堆笨重的钢铁，在整个荒漠收集着木材，石子；很多个黄昏，这堆钢铁耐心地给篱笆上的小花浇水。 “女孩子会喜欢什么礼物呢？” 侍卫抿着骨瓷杯中的红茶，越发对墨子初感兴趣了：“花束吧。浅色的玫瑰，青桔梗……那些花语浪漫的鲜花。” “我在网上码字，”机器人墨子初，满怀期待地说道，“拿了稿费就可以给她送花了！” ……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