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道外之主》 第一章奴才不易 九道山中。 高阁矗立,山色清新。 鹤鸣声零碎,悠悠而起,只需抬头看,就可见仙鹤成群结队,自头顶掠过。眨眼间没入云雾之中。 慈雅府外。 少年李安目送白鹤西去,流连忘返。 “小安子,小安子!” 府内传来呼喊之声,很是急躁。 李安好像没有听到,依旧昂着头仰望,目光停留在白鹤消失的远方。 “嘿!”出来个青衫的中年人,昂头挺胸,很是神气。来到李安身后,伸手就在其脑后来了一巴掌。 只听“啪”一声,这么重的手直接把李安打回了现实之中。 “喊这么半天都没听到,聋了还是怎么着?”中年人撇嘴道:“雨太君到处找你呢?我说怎么哪都找不到你,搞了半天在这发呆呢?有什么可看的,还不赶快去复命,去晚了有你好受的!” 李安回过神来,手抚在脑后,刚才那一下,头火辣辣的疼,可瞧见打自己的人,却又堆起笑脸来,敢怒不敢言。 “呦!是沐总管,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招呼我一声就得了,哪用这么大张旗鼓呀!” 李安笑的跟尊弥勒佛似的,尽显讨好之意。 “别在这废话了,雨太君找你,你赶快去回话,要是过了时辰,保你吃不了兜着走!”对方没好气的警告。 “哎!我这就去!” 中年人鼻子出了口冷气,鄙夷的看了李安一眼,转身离去,嘴上还骂骂咧咧的:“哼!狗奴才!净耍些小机灵糊弄老太君,土胚子一个,有什么呀!要是哪天老太君不开心了,头一个杀的就是你!” 李安弯着腰,低着头,送中年人远去。 其面却冰冷,咬牙切齿,带着无限的杀意。 “狗奴才?说的就跟你不是奴才一样,老鼠的头子就不是老鼠了?也不知道在骂谁呢!总有一天,我得让你跪着叫我叫爷!” 李安在心底里琢磨着,直到对方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起了身来,快步往府里去。 他李安是慈雅府里的一个奴才,慈雅府是九道山的一处洞天,位高权重。至于他们口中的雨太君,则是这慈雅府的主人,也是宗主的干娘。 他李安本是21世纪的一位三无好公民,无房无车无老婆,只是个小公司的职员,一切都再平凡不过。 可他穿越了,这再真实不过。 这种只发生在小说电视里的剧情,真真实实的在他身上得到了印证。到现在,还恍如隔梦。 本来高楼林立、汽车横行大城市一梦醒来竟然变成了山雾相照的九道山,任谁也会傻眼。 至于为何穿越,他倒是记得清楚——因为被戴了绿帽子,又被那**的姘头给推下了楼。 或许连老天也觉得他可怜,一世碌碌无为不说,到头来还遇到了这种绿色之事,天也垂怜呀! 等他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这慈雅府里的少年了。 搜寻少年的记忆之时,一片苍白。只记得这身体的主人是山下一位穷苦人家的孩子,能到这九道山工作也纯属运气使然,就因为那来挑选弟子的女人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说他长得像个故人。 然后,这小脑袋里想的就全是那女子的音容相貌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呀!我是舔狗,你也是舔狗。我花了半年的积蓄她才肯开房门,对方不过是开车送她回家却连床都上了。唉!什么世道呀!你也是惨,那女人可是张小姐,是这九道山的大红人,哪能看上你呢!” 话锋一转,李安眼中含光,拳头紧握。 “好在你遇见了我,我上辈子做了一辈子冤大头了,此生是说什么也不当缩头乌龟了。老话说的好,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我李安到现在……转运了!等再过个几年,我叫那张落霞对你服服帖帖的,给咱俩当奴才!” 李安越说越激动,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穿廊过园,李安来到雨太君所居住的门外,不停朝门口的侍女抛着眉眼,弄得侍女哧哧而笑。 “今天我去府外办事,得了俩果子,红灿灿的,看上去就觉得诱人,就跟你一样。我吃了一个,嘿,那个甜啊。可不敢独享,留了一个给你,你天天伺候老太君,甚是劳累,这也算我的一番心意了!” 李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果实,果然如他所说的一样:果子通红,饱满诱人。 不由分说,他就把果实放在了侍女手里,这还不完,他又贴着对方的耳朵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这果子再甜,也没你来的甜!” 侍女娇羞,红霞满面。 “没正经,老太君等着你呢!快去吧!” “诶,得嘞!别忘了我们的约定,等发了月钱我请你吃酒!” 朝侍女眨了眨眼睛,李安整理了一下衣衫,擦了擦颊面,直起腰来迈步往里走。 房内昏沉,少见日光,对门的桌上有一炉香,青烟袅袅。 女子躺于卧榻之上,一袭金色长裙在身,其眉角有皱纹几许,低目垂眉,似是休憩,又像是在思索。 李安小跑进门来,也不拘谨,弯膝跪倒,手扶着地,头向前杵。 “小安子给雨太君请安来了,雨太君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好久,雨太君才正了正身子,眉挑了李安一眼,说道:“风风火火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请太君赎罪,我一得到消息就往这赶,心里别提有多急了,真是恨不能多生两条腿,多生一对翅膀。好眨眼间就到太君面前来伺候您!” “你还知道急,我那会儿就差沐五去找你,这都一个时辰了,你这才到,我看你一点都不急!” 雨太君这话有责备之意,可李安却一点都介意,稍稍抬起头来,面露震惊之色,回答道:“什么?您都找了我那么久了?奴才真是该死,昨个走了以后就一直在房里呆着,是费尽心力的给您老人家想故事呀!直到刚才觉得饿了,打算去厨房找点吃的,顺便等着您召见。这不巧了,正碰到沐大哥吃东西,这一交谈,他才跟我讲。我这不立马就赶来了,饭都没来得及吃。” “你反倒说起旁人的不是来了。”雨太君面无明显的表情,“也是,你近些日子老是在我这呆着,也苦了你了。等会找绫子写个条子,去瞻木峰领瓶辟谷丹,就当犒劳你了!” “谢太君,太君真是体恤下人,让我这做奴才的……”李安直立起身子,假装擦起眼泪来,“让我这做奴才的感动啊!” “别现眼了!”雨太君嘴上不悦,嘴角却微微翘起,“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懂,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怎么长的,也忒灵巧了。不但会说话,讲的故事也天马行空。自己搬个凳子过来,接着给我讲昨个的故事!” 李安立即爬起身子来,轻车熟路的搬了个凳子到近前来,正襟危坐,有样学样,跟个说书先生一般无二。 做了半天排场,李安低一低头。 “昨个咱们说到哪了?” “你这记性,那紫薇格格,被嬷嬷捉了去了!” 雨太君故作嗔怒的回答,举手抬足之间,风情万种。 李安咽了口唾沫,立即收回眼神,轻声开口讲述。心里想的却是乱七八糟。 别看这女人看上去就跟个三十多岁的少妇一般,他心里清楚着呢,这雨太君已经快五百岁了。就算老木头她保养的再新,长的再结实,他李安也下不去那凿子。 她那个年纪,自己这个岁数,叫老祖宗估计都不过分。 李安与雨太君说的故事呢,也都是前世翻来覆去看的那几个电视剧。什么张贵人与阿哥不得不说的事了,什么马贵人与阿哥还有皇上不得不说的事了,什么皇上与阿哥不得不说的事了,要是坐这儿说,他能说到雨太君一千岁生日那天。 以前总觉得窝头难吃,看吧,现在窝头救命了! 前世的李安下班除了打游戏就是看那些个流行的电视剧,对宫斗之事,权斗之术那是聊熟于心。以前想着跟姑娘家聊天时能插上个话题,可那时人家谈的总是钱。本以为这屠龙术没用了,转念一想——还是没碰上龙啊! 李安到这九道山来也有一年多的时光了,好不容易才弄清楚这个地方的道道,也趁着个机会,得到了雨太君的瞩目。如今对方深受荼毒,他也摇身一变,从劈柴挑水的小杂役变成了如今雨太君面前的大红人。这一切,可都亏了以前的“不务正业”呀! 可别说,李安自打到这地方来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从前跟女人打个招呼都费劲,话都说不利索,今来一看,出口成章。把故事说的是天花乱坠,想让这雨太君笑就说段相声,想让她哭就说点琼瑶,百试不灵。 这估摸着吧,可能前世受的伤害太大,被憋屈坏了。如今出了笼子,哪有不张牙舞爪、尽情放纵的病态。 究其根本——就是魔怔了。 俩人一个活灵活现的讲,一个仔细认真的听,不一会儿的功夫天就黑了。 雨太君已经坐起身来,屁股只着了半点榻檐,身子使劲朝李安靠拢,那个认真劲,平生罕有。说到酣处,李安是一拍大腿,她也抓紧了裙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安瞧。 李安被瞅的心里直发毛。 对方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吃掉一样。 “太君,宗主求见!” 就在此时,沐五探进头来,低头轻喊。 李安也识趣的停了下来,哪知雨太君却不耐烦起来,朝沐五摆了摆手,那意思很明显:让宗主在门外候着。 “别停啊,继续说!” 李安机智的没说多余的话,继续讲述。 这一开口可就过去了半个时辰,李安才慢了下来,这个段落也差不多讲完了。 “今个,就到这吧!”李安说道。 “没了?”雨太君蹙眉,意犹未尽。 “老话说得好,来日方长,故事虽好,却不能贪多。再说了,奴才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今天就饶了我吧!” “行,下去吧!” 雨太君叹了口气,觉得不无道理,挥挥手让他走了。 临走时李安还不忘对她行大礼,口中还是那套词: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奉承话虽然老套,可偏偏对方就爱这套,怎么都不生厌。 起身往外走时,沐五又探进头来,提醒道:“宗主可还在外面候着呢!” “还没走啊!真是不让人安生,行了,让他进来吧!” 李安出门的时候,正碰上一位白衣男子,生的俊俏,面冠如玉,颇有青年才俊之风。 可惜了,是个银枪蜡头。 擦肩而过以后,李安撅起嘴来,不屑一顾。 这怕亲妈的世上无数,可对八竿子打不着的干娘唯唯诺诺的可是屈指可数。 脚步不停,李安直接去了厨房。 别看他之前怎么怎么卖力,说的惟妙惟肖,入耳清晰。现在累着呢?只觉口干舌燥,肚子也咕咕乱叫。 “这给人当奴才容易,可要把主子舔舒服了可不易啊!还是当主子好,有人伺候着,啥也不用管,别提多惬意了!” “我憋屈了半辈子了,今生必定要当一回主子乐呵乐呵不可!”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呸!串台了。叫*******,一遇那个风云化为龙啊!” “现在看来,也不远了!” “老范,给我来只烤仙鹤尝尝!” 第二章通往强者之路的大门 “烤鹤?那可没有,这山里那几只鹤还是扶摇阁风老的心爱之物,谁敢动啊!李兄弟,你要是真眼馋了,我可以现给你烤只鸭子来尝尝,反正差不多的味!” 厨子叫范备,原是山下贺阳楼的一位名厨,可染了怪病,无处寻医问药,就到了九道山来寻求一线生机。 命保住了,一手点心绝活也颇得雨太君心喜,也就留下了。 李安捻起一枚兔子形状的糕点放在口中,大快朵颐,一点也不拘谨。 “唔!那可不成,不是一回事啊!鸭肉虽说也好,可那鹤可是仙人之物,是通灵的。你说我们身在这大道正统的九道山里,哪能跟山下的凡人一样吃鸭子这种凡物呢?” 李安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的头头是道。 “那我就等着兄弟你发迹,等你哪天也混成雨太君的干儿子,到时候别说是鹤,就是后山那头黑虎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李安如今是雨太君身旁的大红人,范备当然得巴结,捡好听的说。 “要真到那个时候,我变着花样给你做。不过有一点,等你成了人上人,成了大仙人,可别忘了我。事到如今我可从未亏待过你呀!” “说这话见外了不是!”李安扬起头来,暗自得意,“这九道山里,除了雨太君,就属你对我好。我怎么能忘了你呢!我啊,都记在心里呢,今天有我一口吃的,明天也就有你一口吃的,我可不是忘本的人。” “你不是看上了星天府的晓月了吗,到时候……” 话说到这,彼此心照不宣,嘿嘿笑起来。 “行了,就冲兄弟你这句话,我把那只鹅给你烤了!” 说干就干,范备撸起袖子,升起灶火,又是腌制又是刷酱,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 房中鹅香四溢。 东西好了,也拿油纸包严实了递到李安手里。 “有酒没有?” 刚出门的李安又折了回来。 “有!”范备急忙去里屋,翻箱倒柜提拎出一壶酒来,“百花酿,前年酿的,就留下了这一壶了。你都拿去吧!” 李安也不是那种遵循繁文缛节之辈,多余的谢意不讲,提了酒就走了。 茫茫夜空之下,几颗星子点点,黯淡之至。唯有月光,明亮皎洁。 出了慈雅府,顺着左侧的石阶往上走,过松林长亭,去了山的另一边。 这是九道山陇雨峰的山腰处,说高不高,说矮也算不上矮,站在山巅处,可触云雾。朝下仰望,可见其余几峰中的阁楼和其中点点微光。 按理说雨太君现今已是九道山的魁首,位高权重,说什么也得占下后方那处最高的山峰作为洞府才好。他也曾这么问过,可得到的答案却意味深远。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她雨太君在这慈雅府中和平无事的渡过了四百多年,而住在那最高山的人,最年长的一位也不过两百年而矣。 现在住在那座山上的,正是雨太君的干儿子,也是这九道山的宗主——风亦扬。 搞清楚此中缘由以后,李安心中也有谱了:那风亦扬——怕是活不长呀! 李安干别的不成,看好戏的热情可谓当仁不让。看他人倒霉,可能博自己欢心。 林荫下的无人之所,小风徐徐,虫鸣阵阵,的确是个喝酒的好地方。 选好位置坐下,累了一天,也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了。打开油纸包裹的烤鹅,鲜香四溢,他急切的撕下一根鹅腿叼在嘴里。又打开了酒封,嗅了嗅味,确有百花的香味在其中,芬芳逼人。 “老范这人吧,说憨厚又有点鬼,说奸诈吧又不够格。不过这手艺真没得说!这么好的酒他也真拿得出手来,这有人恭维的感觉可真好!” 李安饮了一口酒,陶醉在其中。 明月在天,云雾眼前,无人之地,人影相照,饶是李安这人,也不由感伤起来。这其中有酒作祟,当然也有别的东西掺杂在里面。 “这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莫道前路无知己,是天下谁人不识君啊!唉,大话谁都会说,可谁认识我呢?” 近两年来,他第一次想念起自己的家来。在那狭小的房子里,自己虽说过的不怎么精致,可至少自由,打打游戏看看电影,别说多自在了。对生活心灰意懒的他,自以为可以这样直到死去。 可谁知道世事无常,自己竟真到了这异世界来。你说老天好不容易开了一次眼,给了他个机会吧…… “俗话说得好,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说都这样了,为啥不让我穿到那王公新贵的身上,哪像现在一样,跟在人家屁股后头伺候人家。现在别说做个纨绔子弟了,就算是做个正常人都是奢侈,反倒成了个奴才。” 庆幸的同时也不免谩骂。 “哪有那么好的事呢?我呀!天生就没有那个命!” 这人有多没心没肺,丧起气来就有多死气沉沉。 这一来二去的,他竟抹起眼睛来。想哭一会吧!是既无雷也无泪,酝酿了半天,都付烤鹅中去了。 无风,草却徐徐而动。 半只鹅下了嘴,肚子里有点东西了,他也就没有那么多愁善感了。小小的身子喝了半壶酒下去,面已红,人也醺醉。 仰天而喝: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千尺楼。” “一万年来谁铸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好诗,李中堂真是好诗啊!也不枉咱俩是本家子……” 兴致正高之时,一侧的树下草中怪声大作,李安早已喝的大醉,这些细小的动静他压根也没在意,继续高歌。 像是蛇。 突然之间,李安的手脚瞬间被捆缚,动弹不得,这还没等反应过来哭喊求援,嘴也被封住了。可左右看去,什么都没有呀! 自己像是被无形的空气制服了,心中说不出的惊恐。 “我可告诉你,我是雨太君的人,你敢动……” 李安含糊不清的说出这句话,可话没说完,束缚自己的无形绳索上传来一道力。 嗖一声。李安没了人影,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他怀里那半只烤鹅和那壶百花酿。 月明星稀,风又起。 慈雅宫所在的山脚下,分割两山的河岸旁,柳树与芦苇的掩盖下,一所洞穴难以被人察觉。 李安摸着发胀的脑袋,抚着生疼的身子爬起身来。 酒劲已消了大半,李安这时也缓过神来,只当自己是喝多了从山顶上滚了下来。颤颤巍巍的想站起来,头却撞到顶上,蹭了满头灰尘下来。 “晦气!” 叫骂的同时他又朝一侧看去,吓得是胆裂心胀,脸煞白,不停朝后退去。 淡淡微光的映衬之下,有一长发披散的怪物,满身的泥土,脏不可言。手中抱着一个人头,大口朵颐,脚边还有一坛人血呢! 只是那坛子看上去有些熟悉? 怪物,妥妥的怪物!你看他生啖人肉的恐怖像,再清楚不过。 既然他能穿越来这九道山来做奴才,也一定能遇上吃人的妖怪! 想到这里,李安打了个寒颤,这才回忆起自己昏迷前遇到的场景,那捆缚自己的绳子仿佛还在脖子上,后背也已湿漉漉。 “你、你、你!” 李安连说三个你,至于要说什么,要问什么,脑中一片空白。 对方却没搭茬,囫囵的吞咽,骨头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我、我可是雨太君的人,你要是敢动我,她老人家一定不会饶你!” 老半天,李安才说出这些话来。 对方像是哑巴一样,又饮了一口人血,手中的人头眼看就要被吃完。或许下一个被吃的就轮到自己了! 既以为对方是妖怪,又怎么能奢求对方能听懂自己的话呢! 他已经恐惧到了极点,直接跪倒在地,大声的求饶:“您就饶了我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可是雨太君身边的红人,我说什么她都听的,只要你……” 话还未完,对方突然暴起,眨眼间就来到自己跟前,手捂住自己的嘴,也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嘘!别说话!” 这声音压得很低,李安觉得这声音倘若提高,肯定是又洪亮又有气势。 怎么有股子烧鹅味?这酒味怎么也这么熟悉? 李安皱起了眉头来。 这时,洞外的草窸窸窣窣,像是有人来了。 “快来,来嘛,都老夫老妻的了,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这声音也有些熟悉,李安瞪大了眼,这不是自己的死敌沐五吗?他怎么在这?这声音,这语气,听着不对劲啊! “着什么急啊,跟个饿死鬼似的,这荒山野岭的,多羞人啊!你就不能等到十五休息那天再说?” 女的声音清脆,也是熟人了,正是雨太君身边伺候茶水的蝶儿。 这俩人……竟然有猫腻? 正猜着呢,就听到亲吻的声音,再之后,就是不堪入目的媾和之音,简直是不堪入目。 李安却一时忘了惊吓,目瞪口呆,津津有味的聆听。再看捂住他嘴的那妖怪,嘴都笑裂开了,双目更是神采奕奕。 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沐五也有把柄在我手里了。 这可是死罪! 俩人折腾了楞有一炷香的时间,临走时又重复了一遍彼此的心意,手拉着手离去了。 李安也张开嘴,微笑起来。 “呸!呸!什么味啊!” 皱眉的同时,他才又记起自己的处境来,冷汗又开始流了,身体不停的发抖。 “我说,你是不是该放开我了。” 他试探的问。 对方也从梦里醒来,想起手边的事来,放开了手,又退了回去,端起李安以为的人血,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您是人?” “你看我像鬼?” 对方也不再装神秘,没好气的回答。 是人就好,李安长出一口气,擦了擦脑门的汗,也不再那么害怕了:“您这么平白无故的抓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胆子大了,李安也敢正眼瞧对方了。 对方是个健硕的男人,虎膀熊腰,窝在这山洞里,就跟个黑熊瞎子一般。 而在其左半边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找你来了?” “能,怎么不能。只要您一句话,我随叫随到。” 说着,李安蹲起身子,慢慢朝外退去。 “说你小子识相吧,你又老是做些愚蠢的行为。我既然能悄无声息把你擒了来,难道还能让你跑了不成!” 李安又一屁股坐回地上,赔着笑,“不敢不敢,我刚才偷听坐的累了,起来活动活动。” “要不要我帮你疏通疏通筋骨?”对方嘴抿成一道勾,眼中的光冷冽。 “不用了不用了!” “可别跟我客气,你今天给我送来了酒食,我哪有不感恩的道理。” 李安见事不好,就要往外跑,可手脚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一样,对方的手在身前,好似带有某种吸力,手指一抓,他就到了对方手旁。 “我可得好好感谢你!” “好”字,对方咬的很重。 李安动无可动,眼睁睁看大汉将自己的上衣剥开,双指成剑,在自己胸前戳戳点点。 疼,却喊不出声来。 末了,对方沾着油污的手青光大作,直接拍在自己的心口位置。 李安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低目一看,自己白花花的胸口已然狼藉一片。 一顿操作下来,对方收了手,继续喝酒。 李安也得了自由,急忙伸手扑棱自己的胸口,火辣辣的,疼痛不已。 “啊!啊!你对我做了什么?”李安叱问,话中三分愤怒,七分惧怕。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这个时候给我送一壶酒和一只鸡来。倘若你能办到,那这就是对你的恩赐,倘若你要是做不到,那这就是你的催命符!” 对方咧嘴一笑,“你这么聪明,应该听得懂我说的话吧!” “懂!懂!” 李安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胸口,不停的点头。 “那就好!滚!” 出了山洞,李安找了条出路,顺着山下的石阶而上,眼中不但没有怒意,反而得意的大笑不止。 “老天待我不薄呀!这不正是高人给我送功法的剧情吗?”李安抖落身上的灰尘,笑的跟朵尾巴花似的,“我就说嘛!既然穿越了,那就肯定会有剧本让我走的,我笑傲天下的时机已然成熟!” 微风轻拂之下,李安的胸口也袒露出来,其上一只青色猛兽,这兽肥头大耳,鼻子占了脑袋的四分之一。 在旁人眼中这或许是只猪,可在他李安眼里,这可是通往强者之路的大门。 第三章新道联盟 在慈雅府自己的房间里,李安陷入了一种接近癫狂的兴奋。 坐在床上一边傻笑,一边高喊着“牛逼”。在做这一切之前,他总要袒露胸口,看胸口处的像是纹身一般的烙印。 那可是通往强者之路的大门。 常言说的好:做得好不如生的好。不过一切在上天的眷顾之下,都是泡影。 “有命运给我做后盾,你们拿什么跟我斗!”李安扬起头,拽的跟二八百万一样,“什么九道山,什么雨太君,都是浮云。” 话说到这份上,他又嘀咕起来,那洞穴里的大汉究竟是什么身份? 应该小不了,许就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拿,今儿个遇到了难事,流落至此。刚好碰上了九道山的慈雅府的一个小小仆从。短暂的相处之下,对方感激涕零,大手一挥,倾囊相授。而自己也天赋秉异,是千万年来难得一遇的天才,修为日进万里,见人杀人,见佛**。 就跟洪七公和郭靖一样。 想到这里,李安简直合不拢嘴了,仰卧在床上,手舞足蹈个不停。 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李安便穿衣出了门去,打算去厨房叮嘱一下厨子范备。 不过这才什么时辰,林中的鸟都还感觉时间尚早呢。慈雅府内寂静无声,都还在沉浸在梦乡之中,哪像他李安一样清闲。 虽说没见到人,不过兴致丝毫不减,他溜达着出了门,打算感受一下清晨的山景。 这九道山就跟仙境一般,九峰并立,云雾缭绕。 自己到这九道山来少说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多少也有了些细微的了解。 九道山身在大陆的北边,是整个北方区域数一数二的领头宗派。九道山九峰九道,各有长处,合在一起,更是天下无敌。这也是九道山在北方经久不衰的一个倚仗。 至于这个世界是以什么为修炼的基础李安却是一概不知。九道山宗规明文规定的第一条就是:仆从们不得修炼,不得干涉宗内所有的事物。换言之,这些仆从只是用来伺候那些仙人们的,根本就算不得人。 所以他也就搞不懂,在这里究竟是练气结丹,破劫成仙呢?还是斗气功法,证道成帝。说不准的。 不过李安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机缘已到,甭管是什么,都不过是他的囊中之物罢了。 到那时,先占了这九道山,整个山大王先做做再说。 想入非非之际,山巅处的浓雾突然散了些,紧接着后方最高的山峰之上,突然传来钟声。 钟声悠扬,连响五下,彻底扰破了九道山的宁静与祥和,山中的鸟兽躲的躲,逃的逃。 钟声久久回荡,在注意不到的云雾中,每座山峰的阁楼上,许多人御空而行,直奔主峰而去。 “怎么回事?”李安摸不着头脑,到此地一年多了,他还是第一次听主峰敲钟,而这钟声所代表的的含义,他也一点都不懂。 “难道出大事了?跟洞里那人有关?”李安犯了嘀咕。 苦思无果,却被自己的推测搞得心神南宁。现在只想去找个人问个明白。 钟声响过以后,慈雅府也彻底从宁静中摆脱出来,归于热闹。 好巧不巧,沐五捂着惺忪的双眼往外走。因为是整个慈雅府的总管领头人,他所住的地方非常之靠近雨太君的卧房。这九道山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肯定第一个知道。雨太君在九道山何等身份,作为她话事人的沐五更是举足轻重。 任你多忠诚的心,抵不过雨太君身边人的一句耳旁风。 近些日子来,因为李安和雨太君亲近,沐五也因此对他生出了仇恨之意。 虽说彼此间心有芥蒂,可同在雨太君手下做活吃俸,明面上还是没有撕破脸皮的。 “沐总管起得早啊!”李安小跑着上前,笑脸相迎。 沐五不愿搭理似的,摆摆手,打了个哈欠。 “您昨夜干什么去了?怎么累成这个样子?”李安习以为常,话里有话。 “除了伺候老太君起居,还能做什么?”沐五撇撇嘴,完全没领悟话里的深意,不耐烦道:“有什么事吗?” 伺候老太君?你昨天做了什么我还不清楚?还敢在这跟我打马虎眼! 李安心中揶揄,却不露于表面,依旧讨好似的问道:“不知道刚才的钟声您听到没有?” “那怎么会听不到,议事钟一响,整个九道山也得抖上三抖。”沐五眉目一挑,带有得意之色,“你知道不,这钟就是咱老太君敲的!” “是出什么事了吗?如此兴师动众的。” “这是你该管的事吗?该干嘛干嘛去!” “您说这话就生疏了。同是伺候雨太君的人,要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为雨太君分忧呀!虽说我李安没有多大力气,可能尽一份力可是义不容辞的!” “哼!”沐五轻蔑一笑,“就凭你?实话告诉你吧,要打仗了,就凭你能出什么力!” “打仗?”李安百思不得其解,“九道山可是这北方的领头宗派,谁不长眼敢来打我们?” 嘀咕了半天,抬头一看,沐五早已远走。李安脸上的笑也瞬息间瓦解,“拽什么拽,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事全给抖露出来,到时候看谁得意!” 李安憋了一肚子气,去厨房吃了些早饭。期间饭同嚼蜡,心中翻来覆去的想鬼主意。 既然已经拿了他沐五的把柄在手里,又该怎么将这把柄变成他沐五的催命符呢? 把这事捅出来不难,可要置身事外,把自己撇干净却不容易。 思前想后,也没拿定主意,吃了个半饱,临走时又嘱咐了厨子范备,要他下午备好酒菜,自己来取。对方倒是敞亮,把美好的臆想都托付给了李安,哪有不尽心尽力的说法。 雨太君所在的院子里,绫子在花园旁的长藤下坐着,手拿着针线安静的忙活着,看样子像是在缝制香囊。 今天她一袭鹅黄的碎花裙,淡雅素朴。粉妆淡抹,发髻在后,一只朱玉簪子垂下两根银帘。唇红齿白,静若湖水。 李安蹑手蹑脚的绕到她身后,冲出来捂住她的眼睛,故作沙哑的问:“猜猜我是谁?” “除了小安子你,谁还要这么大胆子,敢调笑姐姐我!” 绫子微微一笑,握住李安的手,将他拽到自己面前来,“你来的不是时候,太君不在。” “谁说我是来找雨太君的。”李安反手抓住绫子的手,在掌心中搓,软的不像话,“我是专门来找绫子姐你的。” “我没空,你小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什么话,除了雨太君,我心中想的就只有你了,难道你现在还不懂吗?” 绫子挣脱了他的手,“你才多大,小屁孩一个,哪学的这些道道!说吧,什么事?” 李安也不再绕弯子,问道:“主峰发生什么事了?” 绫子一噘嘴,摇头不答。 “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李安又凑上前来,抱住绫子的胳膊,撒着娇,“只要你跟我透个底,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对方眉目一亮,“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安答应的爽快。 绫子也不再扭捏,说道:“其实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说是北方的新道联盟已经打到三涵关了,要是再不做出个决断来,恐怕就会到我们九道山来了。” “新道联盟?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词陌生,一年多来可一次都没听说过。 “好像是因为三百年前,一个叫古荣的人。联盟什么的,都是因他而起。” “难道真要打仗了?” 绫子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昨天你走以后宗主就来了,讨论的好像就是这事。” “讨论出什么结果来没有?”李安又问。 “宗主说了没两句话,太君就不耐烦了,两句话就把他打发走了。天不亮的时候太君就去了主峰,刚才议事钟响,多半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闻所未闻呀! 李安眉头拧成一团,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个事情他当真是闻所未闻,尤其是那个新道联盟什么的东西,既然能打到这北方来,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还有呢?” “没了,我就知道这么多了!”绫子摆摆手,不像是在说谎,“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轮到你了!” “恩?我怎么了?” 绫子伸手要打。 “你说你说,无论什么事,我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李安顿了一下,“除了以身相许!” “美得你!”绫子瞥了他一眼,从袖中掏出来一封信,交到了李安手里,“你待会儿去外院张作翁那里,把这封信交给他门下一个叫林知摩的人。记住了,一定要亲自交到他的手里。” “恩?”李安接过信来,琢磨了一下,感觉不对,窃笑的问道:“这林知摩,是什么人啊?” “别问那么多,照做就行了。”绫子又拿出一张纸条递到李安手里,“这是昨天太君赏的辟谷丹,你也顺道去瞻木峰领了吧!” 纸上清秀的写了几个字:辟谷丹一瓶。 右下角是雨太君的法印,朱红惹眼。 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就已开心的不得了,“你就放心好了,我保证给你把信送到。” “可别偷看!” “我是那种人嘛!” 第四章天鹅肉 没想到啊没想到,李安怎么都没想到。 绫子这样淑雅的女孩竟也背叛了组织。林知摩,什么鬼名字! 信在手中,怒在眼里,酸在心中。 尤其是信上的几个字:林大哥收。 李安看完气就不打一处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赢得绫子的欢心? 他今天可一定要去见识一下。 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嫉妒而已。 骂骂咧咧的出了慈雅府,沿着阶梯下了山。 九峰间有一条宽敞的大河,而林知摩所在的外院就在河的下游,也是九峰之外的山谷之中。 外院,顾名思义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地方。 每三年九道山都会派人下山去寻求根骨齐佳之人,上好的根骨当然亲自收为徒弟或是单独挑选出来任由九道山的几位峰主分拣。其余的,根骨稍差一些的,就会被安排在外院里,由外院的几位长老分别授予术法。 此举有两个好处:一来可以保住那些后天资质奇佳,却被忽略之人。这也是每两年外院举行一次选拔仪式的原因。只要进了前十,便可进入九道山,成为正儿八经的九道门徒。 二呢,因为九道山威名远扬,势力和派头都大。这山外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九道山这个大哥当然得要过问,大事有九峰主持。至于一些小打小闹,例如厉鬼伤人了,妖怪横行了,都需要外院去解决。 而这也是九道山长盛不衰的经营之道。 站在河畔往上游看,阒无一人,来的不凑巧,并没有船经过这里,看情形估计很长时间也不会有船来了。 没法子,只能步行了。 李安那个气啊,今天怎么都感觉不顺利。 有船在的时候,半个时辰便可到外院。倘若步行的话,至少要一个半时辰,一路上要途经真火、秋水、金铎、瞻木四座山峰,一山更有一山高,各有各的妙处。 不过李安都不熟,唯一认识路的也只有瞻木峰了,这座山峰就跟后勤部一样,地方挺大,楼阁也不少,其中一半装满了古籍典书,另一半是丹药和其他物品,而这些东西都与李安无关。 能进书阁预览的只有九峰之上的弟子,且必须持着腰牌才能入内。李安甚至连九道山的外院弟子都算不上,只是个伺候雨太君的奴才罢了,可没这资格。 真火峰上有火云老君,秋水峰是谭长老,金铎金长老,瞻木? 李安抓起脑袋来。这瞻木峰他可知之甚少,只认得那个兑换丹药的马师兄,还有守在藏书阁的鹿师兄,瞻木峰上里里外外好像只有这俩人。并没听说过有什么厉害的大人物蛰伏在山上。 李安越想越觉得奇怪,干脆先去瞻木峰上把丹药先领了,顺便问个明白再说。瞻木峰前转弯,拾阶而上。 这瞻木峰和慈雅府所在的陇雨峰截然不同。陇雨峰陡峭,上山艰难,下山凶险。这瞻木峰平和,一口气到山顶都不觉得累。而且山上除了竹子,别的植物一概没有。 这些竹子又粗又壮,都捅到云中去了,脚踩在石阶上抬头望去,看到的只有竹子交叉形成的竹顶,反而不见天日。 每次到这瞻木峰来,李安总觉得神清气爽,满目青竹,哪有不放松的道理呢! 李安也不由快乐起来,哼着小曲儿,直到山顶。 瞻木峰顶,丹鼎阁的大厅之中,李安甩了甩手中的单子,交给了看管丹鼎阁的马师兄。 马师兄是旁人对他的称谓,因为是看守丹药的肥差,旁人见他时都带着和气。现实不过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佝偻着腰背,满脸胡须的男人。真名好像是叫马踏車。 马踏車接过单子来,雨太君的法印立刻就入了眼里,脸上也挤出了笑来。 “原来是雨太君府内当差的小兄弟呀!真是有日子没见了,最近雨太君可还好?” 雨太君的名声在外,就算是府内的一个奴才,谁都不敢轻看一眼。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雨太君府内的人,自然不能以常识而论。 李安深谙此道,在漆红的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本来挺好的,可最近出了这档子棘手事,整天发愁呀!” “是啊!谁能想到他们那些旁门左道竟也成了气候呢!”马踏車点点头,深以为然,“原本对他们不屑一顾,这才过去了多少年,他们竟然胆大包天,敢到这太岁头上动土来了。” “是啊!马师兄你见多识广,那什么新道联盟到底有什么依仗,竟然能打到这北方来?” 逮住机会,李安就要问个明白。 “实不相瞒。”马踏車说,“我整日在这瞻木峰上当差,知之甚少。只知道三百年前古荣以新术立道升仙,大伙儿都说他那是运气使然,千万年也出不了一次,完全是投机取巧的典型,成不了大气候的。真要是得道大成,还是要看我们亘古以来不曾变过的古典之道。可这话也才说了不久,整个东方竟然全都倒戈向了新术,现在也自称体系,不容小觑了。” 李安眼珠子一转,又问道:“什么新术新道,他们搞他们的就好了,我们又不碍着他们,来找我们的麻烦算什么事呢?” “小兄弟你不是修道之人,有所不知呀!”马踏車笑起来,身为修道人的骄傲也挂在了脸上,“天下道共一石,而我们古典之术独占八斗。前三百年有古荣的余荫庇佑,现在他们成了气候了,胃口也大了。就想着要从我们口中夺食来吃。” 李安也大概明白了,说道:“可这八斗道都被像我们九道山一样的大宗派分干净了,可不会让给他们。所以,他们现在就来抢了?” “小兄弟通透啊!”马踏車对他赞赏有加,“就是这个理!” 现在,李安可算是弄白了。 对方要他在这里稍等一会儿,自己照着方子去后面取丹药了。 李安百无聊赖,起身在大厅中踱步,左看看右瞧瞧,就是闲不下来。 这房间古朴,红黑相间,看上去就有一种肃穆感。 看看花瓶的成色,再瞧瞧墙上画中之物的色彩,倒也自在。不知不觉,李安到了窗边。 窗分两扇,一扇紧闭,一扇半掩。 李安若无其事的朝外看了一眼,如遭雷击,急忙蹲下身子藏在了窗下。 丹鼎阁前的路上过来了一队人,各个锦衣华服,富有朝气,看他们腰间叮铃乱响的腰牌便可知晓,这些人可都是九道山近些年来的青年才俊之辈。 可这些人还不足以使他李安畏缩。 这队青年才俊拥簇着一个女子。艳紫百花曳地裙,鬓发垂于胸前,长发披于脑后。唇淡红,目黑亮,眉角一点朱砂痣,面柔似水,和蔼近人。 此女,同画中的仙女一般无二。 李安认得她,再熟悉不过。 三年前就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自己才有幸到这九道山来。 她姓张,名落霞。 心里那人曾千百次的念叨她的名字,反反复复的在脑中重现当日的场景。 今日虽是李安第一次见她,却感觉无比的熟悉,心好似已经不属于自己,好似已经随着风去往了云雾之中,静等落日降临。 “小兄弟,你怎么了?” 马踏車出来就看到李安瘫坐在窗前,以为生了什么事端,急忙向前搀扶。 李安却摆手,苦笑着回答:“今天估计是累着了,竟然跌了一跤,不碍事的,不碍事的。能不能帮我把窗关上,风有点大!” “风?” 马踏車诧异,这艳阳天里,哪有半点风的迹象。不过对方都开口了,自己也不好戳穿,帮他关了窗子。 窗关上以后,李安这才起了身来,又回到椅子上坐下。 “没事吧!” 李安瞅了瞅窗外,回答道:“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忙你的!” “这可不行,你可是伺候雨太君的,可不能在我着出了什么岔子。”马踏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枚豆大的丹药来,放到了李安手里。 “这定神丸可安神养魂,清除疲劳更是不在话下,你吃了它,不出半炷香时间,保证活蹦乱跳。” 我这可不是疲劳病,是心病!心里虽然这么想,可对方一片心意,自己也不好拒绝,把药吞到了肚中。 “你先休息一会儿,等等要是还没用的话我亲自送你回去。” 马踏車一片好心,叮嘱了一句以后,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怎么这么不争气啊!李安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暗骂道。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至于吗,连道都走不动了,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李安独自坐在大厅里,手扶着额头,明明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偏偏嘴角却高高翘起。 “这女人,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呢!” 怪不得你对她念念不忘呢,自打我住进你这身体里以后,别的事一概不知,她张落霞的事你倒是一清二楚。现在我懂了,哪个男人见到她会不心动,你看看她身边那群人,就跟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也难怪你对他念念不忘呀! 不过别担心,总有一天癞蛤蟆会吃到天鹅肉的。 第五章自由交易市场 过去了好长时间,李安才敢起身走到门口朝外看。 瞻木峰上从不缺人,此时依然人来人往,不过已经没了张落霞和拥簇着她的绿叶了。 手扶着门框,叹了口气,不知是侥幸呢,还是失落呢? 马踏車打理好了后面的事情,打算出来看看,顺便送李安回家时,大厅中已经没了人影。 上山时步步轻盈,下山时却步履蹒跚,双脚好似灌了铅一般,一步更比一步沉重。几次回头看去,步步高升的石阶和头顶的青竹相映成趣。 这次运气不错,有船从上游来,坐上了船,顺流而下。 夏日里,两岸的植被绿意盎然,微风的轻抚之下随风摇曳,不失为一种赏心悦目的风景。而此时的李安却没有欣赏景色的雅致,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张落霞的影子。 他觉得自己病了,得了无法治愈的幼稚之疾。 这一刻,他又变回了两年前那副安静的样子,少了那不属于他的奸诈和圆滑,重新变回了当日那个少年。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船已即将到达外院。 两岸各自伫立一根巨大的白色石柱,最终在半空黏连成一体,成一座巨大的牌坊。牌坊之上雕龙刻凤,在岁月的侵蚀之下变成古朴的黄色,更显庄重。 这牌坊上两个大字:龙门。 过了龙门便是外院,几千位弟子心中都向往着有一天能踏过这龙门,进入九道山修炼,一步登仙,成为人上之人。 只是万中挑一,好似无法企及的天堑,这和李安的梦何其相似呢! 过了龙门,外院的轮廓也就在眼前了。两岸的房屋鳞次栉比,人也密密麻麻,来去匆匆。 这外院已经没了龙门的另一边的仙气,反倒像常世中的城市,修缮整齐的河床,一座又一座的石桥横立头顶,还有热闹非凡的街道。 时刻透露出的烟火气倒让李安倍感亲切,他已经在慈雅府里待了有两年的时间了。抬头是山,低头也是山,说实话,他也有些倦了。 整理好心情以后,李安下船上岸,又换上了那副不正经的表情。 外院城里,什么人都有。小到和他一般大的少年少女,大到五六十岁的老汉,大都穿着统一的藏青色制服,像李安一样穿灰色长衫的屈指可数。 也正因为如此,走在街上更加的显眼,每走两步就有人回头盯着他看。彼此也都心照不宣,多是不屑一顾,少是妒忌羡慕。 在他们眼中,作为九道山正式的外门弟子可比一个山上的奴才要高得多。 还有一点就是:能在九道山伺候诸位仙人的,都是没有半点天赋的泥坯子。 不过李安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一点,他只知道九道山有规定,作为九山的仆从,都不允许修炼。别的倒是一点都不清楚,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每天竟琢磨一些有的没的的无稽妄想了。不过以他的思想来讲,就算是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太着急。毕竟他有胸前的纹身在,那可是钦定的——通往强者之路的大门。 转街过巷,李安打听清楚了张作翁管辖的区域。前前后后又兜转了好一会儿,这才找到了那个叫林知摩所在的院子。 站在门口喊了半天才知道林知摩现在不在这里,说是出去了有一会儿了,估计很快就会回来。林知摩的这位邻居也好客,就把李安请进了屋里,又给他倒了杯茶。 李安也不拘谨,同那人交谈了一番,互相交换了一些信息,也算是打听清楚了林知摩的底细。 林知摩是六年前到的这九道山,也是张作翁最得意的几个弟子之一,当然也被称为整个胡同里最有希望跃过龙门绝佳人选之一。这一番介绍下来,知道他林知摩在这里也算个小明星了。 李安也不吝啬,向这位新朋友透了个底,把刚了解到的实情添油加醋的跟他说了说,搞得对方又是叹气又是沉思,如坐针毡。看对方愁闷的表情,李安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好在这时门外传来动静。 林知摩归来了,的确一表人才,浓眉横飞,坚毅阳光,一样的藏青色制服之下难掩其不凡的神采。 “林兄来的正好,这位小兄弟从慈雅府来,说是要找你。” “恩?” 俩人从未见过,从上到下打量了李安一番,不过听到慈雅府三字,再加上那身灰色长衫,心中倒也有了底,眼中也有了些不屑之色。 “是绫子派你来的?” “正是!绫子姐有封信给你。”对方的眼神,李安一览无遗,不过看在绫子的份上,他也没多在意,把信交给了对方。 对方接过信来以后,李安再也没看过他一眼,转身就走。 旁人不给他好脸,他也没有硬往上靠的理由。现在已经不是曾经了,他也有了些许尊严,这是说什么也要守住的。 林知摩也没挽留,径直回了屋,倒是他的那位邻居,一直把他送出胡同,感谢他带来的消息。 李安也记住了他的名字,一个叫钱裘山的小胖子。 到了河边,抬头一瞅,太阳高高在上,天色尚早。要是现在打道回府呢,回去又无事可做,这好不容易得了闲暇,哪有荒度的道理。好不容易到这外院一趟,不如到处走走、看看。 以前看那些个小说,随随便便在街上走走,就能以低价淘到神器一类的宝贝。他现在也自诩是天选之人了,运气应该也不会差到那里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遇见个好宝贝。 到那时,有天运,有宝贝,还有山洞里的那个神秘高人在。自己的前途可谓是辉煌一片,做梦怕不是都要笑着醒来。 李安就是这样,稍稍一琢磨,就能想到好的事情,使自己顷刻间快乐起来。 到处问了问,终于是打听清楚了,确实有这种地方,就在下游的树林子里,每天下午外院的同志们都在那里摆摊,互相交易物品。用钱买也好,以物易物也罢,只要买卖双方都赞成答应,那一切就都好说。 不过时候还早,离交易开始还有着一段时间,一摸肚子,也饿了。沿着河岸往下,找了个还算不错的馆子,要了两个菜,细细品味起来。 期间,馆子里吃饭的外院弟子们议论纷纷,所讨论的无非还是那新道联盟的事。他也多多少少又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一年前新道联盟彻底统一了意见,举力朝北而来,也仅仅用了不到九个月的时间,就拿下了东北交界处的奉武宗、凤栾山、火剑门三大帮派,以及其附属周边二十几个小帮派,眨眼间就快到三涵关了。这三个帮派虽说不如九道山这般底蕴深厚,可也算是屹立大陆近千年的老帮派了。 不过眼下,却都成了过眼的烟云。此前对新道联盟不屑一顾的北方,现在也有点骑虎难下了。之前三大帮派多次求援,以九道山为首的七大古宗却并未放在心上,觉得那小小新道根本翻不起多大浪花。只是委派了少数弟子前去帮忙,可杯水车薪,白白送了性命。 传闻新道联盟的叛道者各个身怀绝技,以一敌三不在话下。这在悲观者的眼中可不是好兆头,或许七大古宗也会像奉武宗那三大派一样,被叛道者拍在沙滩之上。 李安结账出门的时候,他们还在不停的讨论,他倒是无心倾听了。这说着说着就把话转到道啊术啊的上去了,横竖听不懂,只有离去了。 又往下游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就看到了要找的那个树林,因为看到那个牌子,其上偌大的六个字:自由交易市场。 李安却皱起脸来,说不出的别扭,“这几个字……还蛮现代化的!” 话不多言,他闲庭信步间进了林子,虽说才到下午,可不少闲不住的弟子已经聚拢到了这里。摆摊的叫卖,淘宝的孜孜不倦的挑拣还价。可别说,还真有当初自己所想的那味道。 来都来了,好好看看吧,说不定真能挑到万中无一的好宝贝。在小说里浸淫多年的李安可是深谙此道,为此还总结出了一套理论:贵的不买,好的不买。要有黄金里面挑沙子,破烂里面找宝贝的觉悟。这越是不起眼的东西呀,就越可能是好宝贝。 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定律,李安就开始了自己的寻宝之旅。 “你这核桃看上去不错,怎么卖的?什么狮子头,不就是核桃吗?你说什么?这东西是大漠红石制成,揣在怀里便有有精进修为的功效?不怎么样,真不怎么样!” “这是什么?看上去跟普通的玉佩差不多嘛!就是普通的玉佩?那你也敢拿出来显摆?” “你这又是什么?看上去挺有意思的。北宇九连环?只要能解开就能找到北宇真仙的秘密?别在这现眼了……” “恩?” 李安在摊子前停下脚步,看到了一枚珠子,漆黑深邃,就跟个黑眼珠一般。不过他看上的并不是这珠子,而是盛放珠子的木椟,由暗色的红木制成,其上飘着淡淡的余香。 知识点来了,凡是装宝贝的盒子,里面装的宝贝肯定不值一提,不过那盒子可是价值千金,另有玄妙。 “你这珠子是怎么个玩意?” 李安不去看木椟,将珠子捻在手里,对着太阳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也不透光。 “我也不清楚,这是三年前下山时无意间得到的,一直没琢磨出个名堂,所幸就卖了吧!” “什么价呀?” 卖家抿嘴,回答道:“看您出多少吧!” “一枚辟谷丹怎么样?” 对方立即瞪大了眼,咽了口唾沫,好似不相信李安的话,小心的问道:“您说什么?” “一枚辟谷丹呀!你这玩意儿也就值这个价了,又没有什么名堂,你要愿意我就要了!倘若不愿意那就拉倒了!” “愿意,愿意!” 对方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重申道:“一枚辟谷丹,这珠子归你了!” “行!放盒子里给我装起来。” 李安心中暗喜,自始至终都没看那盒子一眼。 对方是一百个愿意,按照吩咐把珠子放进木椟里,拱手送到李安面前。 李安也从怀中拿出那瓶刚到手的辟谷丹,取出一枚来,交给了对方。 对方小心的接过丹药来,鉴赏许久,激动之色难掩。 “这上等的辟谷丹应该是出自瞻木峰的丹鼎阁吧?” “那是,今天刚出炉的,还新鲜着呢!” 一言出,四方皆动,所有人都靠近了来。 “不知您还看上了哪些东西,我都低价卖给您,只用您手里的辟谷丹交换,如何?” “这位小兄弟不要急,我这里也有宝贝,上好的龙香木,而且还是两块,只要您一枚辟谷丹,如何?” “别听他的,我这有家传的非鼎密藏法三章,只要一枚辟谷丹,绝对是好买卖,童叟无欺。”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李安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张两米多长的黑布,布上零零散散的摆满了所谓的宝贝,还有小半瓶辟谷丹。 “各位,走一走看一看了哈!瞻木峰丹鼎阁刚出炉的辟谷丹,吃一枚半月不闻饭味,证道成仙指日可待呀!绝对的货真价实,绝对的童叟无欺,在这分秒必争的修仙路上,每天浪费在吃饭上厕所这些琐事上得有多少时间?你和真仙可能就差一枚辟谷丹的距离,各位都来看一看了哈!” 眨眼间,李安已经忘记了到这林子里来的初衷,从淘宝者摇身一变成了卖宝人。都说这人生诡异多变,谁曾想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自从这自由交易市场开办以来,还从未有过李安这么好的买卖。 随便一点压根就值不了钱的东西,竟然能换一枚瞻木峰上好的辟谷丹,这买卖打灯笼可都难找。 半个时辰的时间,李安收益斐然。用辟谷丹换来的宝贝,那两米多长的床单已经有点装不下了。 这里面,可能就有将来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神器! 想到这里,李安脸就绽的跟朵向日葵似的。 “这枚戒指,两枚辟谷丹,卖你了!” 摊子前出现一位落魄的老头,手中一枚漆黑的戒指,其上的花纹早已磨去了大半。 这老头来的时候,其余想要跟李安交易的人都像见了鬼一样,转头就走。 “我看看!” 李安摸不着头脑,接过指环来,拿在手里把玩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不凡之处,倒是内壁中刻有一枚字,模模糊糊的。 可就是这模模糊糊的字,使李安眼前一亮。 不是凡物呀! 虽说心动,可嘴上却不饶人,一甩手,扔给了对方。 “生了锈的铁扳指罢了,你也敢要两枚辟谷丹?真当我是傻子啦!” 老头窘迫,却不罢休,“那就一枚辟谷丹。” “你白送我我都不要!” “那就再加上这本流放非虏之术,只要你一枚辟谷丹,如何?” “这什么术有什么用处?不会是唬人的玩意儿吧!” “这可是我依照着得来的残章推演而来,修至大成必有通天之能!” “别扯了,真这么厉害你能卖给我?去去去,该去哪就去哪!别碍我做生意。” “那就再加上这柄飞剑!” 一柄黑色的指头大小的飞剑自老者眉心而出,连同那指环和秘法一并送到了李安面前。 “一枚辟谷丹,我勉强收下了!” 李安脸上那向日葵此刻已经熟透了。 “这么说你答应了,愿意接手这戒指了?” “我要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的丹药,拿好了!” 李安取出一枚辟谷丹来,扔给了老头。 老头接过那枚辟谷丹来,愣在了原地。好久好久,他的嘴角徐徐绽开,一伸手将辟谷丹扔到天上,转身就跑。 边跑还边哭,边哭还边喊。 “我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 李安抓着脑袋,一脸纳闷。 “这人怎么回事,难道是个傻子不成?” 第六章怪女人 值此外院一行,收获满满。 两米多长的大床单被当做包袱皮,把所有的“战利品”拢在其中,别在肩膀之上龃龉前行。 到外院街道的时候,所遇之人无不停下脚步瞩望,心想这少年是去打家劫舍了?那么大的包袱皮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呀? 可也没人敢问,瞧李安那六亲不认的步伐,那睥睨天下的眼神和表情,就算他说去竞选宗主,旁人也不会觉得讶异。 回去的路途遥远,他当然不能步行回山上去,可外院河岸边又没有船在。整个九道山也就只有两班船,每半个时辰一趟,也不多留,也不多载。 太阳已往西方倾斜,估摸着时候也不早了,他可得抓紧回山上去,不然又赶不上为雨太君讲故事了。昨个儿就已经迟到了,要是今天再去迟了,就算老太君不放在心上。他却不敢保证对方心里会不会生出什么芥蒂来。 要是等船来,最少也得半个时辰。可要是步行吧,估计明个早上也回不到慈雅府。 可这点事也难不到李安,他花了几个钱,从旁边的酒肆里买了一辆推车,把背上的大包袱都放在车上,推车沿岸边的大路往九道山去。 龙门口处,有护卫把守,外院弟子没有召见令不得通行。就算是山上的人要重新进山也得持着身份牌才能入内。带上山的物品也得严加审查。 李安又花了一枚辟谷丹才求得护卫们放行,艰难的往陇雨山而去。 一路上走走停停,可是累坏他了,可想起那枚指环,又看了看车上堆积成山的包袱。也不觉得累了,浑身充满了干劲,又把缆绳绕到颈后,卖力的往前赶。 不过打从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自打“自由交易市场”出来以后,他就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起初也不以为意,或许是同路一起的人。在九道山里,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相信不会有那不开眼的人敢打自己的主意。 可自打过了龙门以后,那人还在屁股后头,离自己不远也不近,就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可李安多奸诈,早早的便注意到了他,虽不曾看清他的长相,可记住了对方那身茶色的衣服,还有那只斗笠。 既然他能过了龙门来,肯定是这山中人。不过我这是有束缚在手,走不快,对方手里可一点东西都没有。竟然走的比自己还慢,肯定有鬼。 “鬼鬼祟祟的,究竟是干什么的呢?”李安百思不得其解,可越是不明白越是要琢磨个清楚。 这一车宝贝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前方是个不大的小坡,李安在坡前停了下来,假装擦汗休息,并趁此机会四处打量。好巧不巧,那斗笠人也装模作样的停下,倚着一棵桑树休憩。 “行!等会有你好看的!” 李安咬了咬牙,阴笑连连。他也确实需要休息了,身体到头来不过是个少年,体力终究有限。推车走了这么长时间双臂已经麻木了,好似已经不属于自己。 这次足足休息了有一刻钟的时间,根本没有动身的迹象。对法也好似放松了警惕,就在此时,李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车把就往小坡冲去。 牟足了劲力一口气上了坡顶,这还不完,又顺着下坡的道直冲下去。 等斗笠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李安已经消失在了坡外。对方气的一跺脚,急忙加快脚步到了坡顶,朝下看去,路上空空如也,李安一个大活人连同他那一车子的东西竟然都没了踪迹,这可不符合常识。 下了小坡,斗笠人四处张望,对方只是个青少年,根本不会有什么步量天地的本事。 肯定还在附近。 确实如此,就在斗笠人朝河对岸看去的时候,枝繁叶茂的桑树树冠之上突然传来声响。李安如同利箭一般从天而降,一记泰山压顶将斗笠人压在了身下。 “敢打你李大爷的主意,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天我……” 斗笠下的那张脸有些不对,手心中传来的感觉也不对,是非常不对,怎么就跟海绵一样软软糯糯的。再看那张脸,乱发隐藏下的皮肤怎么水灵灵的。 “你……你是个娘们?” 李安彻底呆住了,本来一肚子咒骂的话要说,到此为止,全扔到风里去了。 手足无措,场面一度有些尴尬起来。 “你起开!” 对方羞红了脸,无力却又焦急的喊。 “昂!” 李安倒也听话,双手一撑,又抓了一把坐到了地上。女人也急忙抓住斗笠,罩在了自己的头上,捂着自己的胸脯对李安怒目而视。 双方一时无话。 过去了老半天李安才回过神,又盯着女人看起来,“不对啊!你一个娘们鬼鬼祟祟的跟在我身后,还是这么一副打扮,肯定有问题。怎么现在反倒搞得像是我的不是了?” “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对方支支吾吾,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我路过,有什么问题吗?” “路过?”李安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你腿是折了还是怎么着,这都快到瞻木峰了,你竟然还没追上我。麻烦你编瞎话能不能有点谱啊!” 李安下颌包住上颌,大张着鼻孔,恫吓道:“快说,是谁派你来的!不从实招来我就把你交到岄土峰去!” 对方不但不怕,反而笑起来,嘴唇轻轻上抿,声如银铃。 “你还敢笑,有什么可笑的!” “你明明是个孩子,说话却跟个大人一样……还真是奇怪!” 李安听闻心头一震,大声为自己开脱,“我这叫老成持重,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对方语气中有了不悦之色,反问道:“女人怎么了?” 犯了忌讳了。 “女人很好,自主自立,自尊自强,能撑起半边天!”李安去树后艰难的推出了自己的车子,“所以啊,您犯不上跟着我,你将来可是要为女人的自由解放做贡献的。” 李安推着车就要走,女人不依不饶,跟了上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别跟着我了。” 可人就不是讲理的生物,你越是制止他做一件事,对方就偏要打破这束缚。现在行迹已经败露了,女人也不再躲藏,干脆光明正大的跟他走在一起。 “你这人还真奇怪呀!”女人似是很开心。 “有你这身打扮奇怪?” “你知道你都买了些什么吗?” 李安急忙停下,护住自己的东西,凶狠的说道:“我警告你,可不要打我这些宝贝的注意,就算你是个女人,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女人哧哧笑起来,“你管这些东西叫宝贝?不过是些一无是处的废品罢了,怎么算得上宝贝呢!” 李安撇撇嘴,“你懂什么?在你看来是废品,在我看来,可都是无价之宝!” “你这句话反倒又像个孩子了!”对方幸灾乐祸的意味越来越浓郁,“就拿那枚戒指来说吧,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那老翁如此费尽心力想要脱手,难道你就没觉得有问题?” 想起那个疯癫的老头,李安莞尔一笑,毫不在意,“能有什么问题?” “那戒指可是能传播灾厄的不详之戒。” “啊!真的?”李安故作夸张的问。 女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不曾有半点虚假!” “要不要我取下来给你!”李安吐出舌头来,“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整些骗小孩子的把戏。我跟你讲,就算这是真的,我也一点都不后悔。” “厄运?我李安从没怕过!别打我主意。” 车子又开始前进了,女子跺了下脚,呢喃道:“不识好人心!” “说吧!你是哪个山上来的,谁派你来的?” 女人一扬头,“我哪个山上的都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又胡扯了,不是这九道山的人,你是怎么过的这龙门?” “我自有办法!” “行吧!”李安懒得跟她废话。 远处有船,匆匆而过,李安打了一眼,看到了位熟人。 正是沐五沐管家的相好,手里提拎着一个包袱,眼望着远处,并未发现自己。 “天都要黑了,这女人下山干嘛去?”又多看了两眼,并未发现沐五的踪影,“这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肯定有什么企图。” 不过看了看手中的车子,李安有心却不能顾暇,只能任由她去了。 “你在嘀咕什么呢?”旁边女人的声音又起。 “与你无关!” “那就说点与我有关的。”女人也不在意,“你最近在九道山有没有见过什么生人?” “有啊!你嘛!” “说正经的,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男人,他的左脸眼旁有一道长疤!” 洞穴内那男子的脸浮现在眼前,和女人的描述一模一样。 原来这女子真的大有来头! 不过,李安还是摇头否认,“没见过!” “你没骗我?” “还没闲到那份上呢!” 慈雅府所在的陇雨峰近在眼前。 “我到家了,你难道要跟我到山上去见雨太君吗?” 女人抬了抬斗笠,重新审视李安,说道:“原来你是雨太君身边的人,真没看出来呢!” “你没看出来的还多着呢!”李安朝她摆手,“您慢走着,我这里就不送了!” 女人重新盖上斗笠,微微一笑。 “我们早晚还会再见的!” 第七章偷媚取容 李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也顾不得安置鉴赏自己得来得“宝贝”,锁了门急匆匆的往雨太君那赶。 绫子在门口,比了个嘘声的手势,侧首一瞧,发现九道山的宗主风亦扬守在雨太君榻前,正悉心听取雨太君的教诲呢! 绫子拉李安到自己身边,唇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询问:“信都送到了吗?”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信我亲自交到了林大哥的手里去了!” “他有说什么嘛?” “有!问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有没有遇见什么难事啊!问的可清楚了,我都不耐烦了,到最后是逃着离开的!” 李安面不改色的扯谎,至于林知摩真实的反应,不说也罢。 “净扯谎!”绫子撅起嘴来,食指点了李安的脑袋一下,可脸上却说不出的愉悦,“他我还不清楚?肯定撇下你就不管了吧?” “哪能啊!”李安将错就错,澄清道:“他见你的时候是不好意思说,在我面前可就露了像了,又问这个又问那个的,三句话总少不了你!” 假话总比真话来的顺耳、动听。绫子攥紧了衣角,面带掩饰不掉的红晕。 “对了,雨太君什么时候回来的?” 绫子又做出那个嘘声的手势,在李安耳边嘀咕道:“刚回来没一会儿,正打算传你来呢,这不宗主就先到了。” “讨论出什么结果来了?” 绫子苦涩着脸,摇摇头,“你自己听吧!” “仙母,此乃我北方各宗危急存亡之秋啊!不能掉以轻心的,依儿看来,我们一定要整合其余六大古宗,举全宗之力,一举将其拿下。否则,后患无穷啊!” 风亦扬痛心疾首,振臂高呼。 “一股宵小邪派而已,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的。举全宗之力?杀鸡可用不到宰牛刀。”雨太君不置可否,“九道山开宗立派也才万年,这万年来虽说积攒了些家底,可比之其余六宗依然不足。可不能将老祖宗遗留下来的底蕴全都浪费到他那个小小新道之上。” “蝼蚁虽小,亦有溃堤之力。东曲五门本来也是这个想法,可结果呢?千万年的基业不还是说没就没了,如今大势已去,躲到我们北方来做了他人的裙下之臣,这是何等的憋屈呀!再说奉武宗、凤栾山、火剑门三大帮,倘使当初我们多派遣些战力过去,他们也不会死,我们也不会有如今的困局呀!” “仙母……” 雨太君手抚在唇边,打了个哈欠,摆手道:“你现在是一宗之主,万事都由你来决定。是竭尽全力去打也好,是借刀杀人也罢,都随你。可你始终要记住,千事万事,一定要以九道山的利益为重。有什么事可以去找金长老,他对九道山的忠心天地可鉴,你俩一定会商讨出个好办法的!我困了,你就自己着手去办吧!” 风亦扬还想说什么,话却仿佛被卡在了喉咙之中,只得起身行礼:“仙母早些休息,儿告退了!” 听到这里,李安急忙躲到绫子的身侧,看着风亦扬满脸倦意的离开了这慈雅府。 “事情好像不容乐观呀!”李安唇在绫子脖颈处,嗅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不觉间竟入了迷。 “没正经!” 绫子赧颜,一把推走了李安。 “你俩在外面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李安朝绫子吐了吐舌头,进屋跪下。 “雨太君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我一猜就是你小子。”雨太君蹙眉,“你呀!到哪哪都没有平静的时候,听绫子说你今天下山了?” “是,您昨天不是赏赐给小子一瓶辟谷丹吗?我今天趁着空暇就去瞻木峰兑了来,顺便去外院逛了逛,买了些玩意儿回来。” 正说着呢,李安从怀里掏出来一样东西,正是下午在林子里淘换来的那枚黑珠子,双手捧着呈了上去。 “奴才日夜谨记太君天恩,不敢独享,这不刚到家就给您送来了。” 雨太君手捻起那枚珠子来,置于面前轻轻把玩。 “这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瞧不出名堂来?” “这东西看上去剔透,放在太阳下却透不出一点光来。卖货的那人说这是龙眼,我想龙是天上的瑞兽,配太君您这样的仙人再合适不过。” 听到这里,雨太君脸上洋溢出微笑来,力一催,五彩的流光自手心处绽放。而透过珠子,却看不到分毫。 “有意思!”雨太君惊奇,这是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你有心了。今天去了主峰一趟,到处是在气我的,走到哪都不顺心,还是你懂得讨我这老婆子的欢心!” “哪的话,雨太君您还年轻着呢,随便找个人来,你问他,他们也肯定像我一样,说您还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呢!” “可别再说了,净扯谎!”雨太君笑的花枝乱颤,“还小姑娘呢!这些漂亮话都是跟谁学的?” “句句肺腑之言!” “行了行了。今天说点什么?” “既然老太君您今天不畅快,那我就说点诙谐的让您开心开心,保您听了能忘记所有的烦心事,一觉睡到大天亮。” 李安思考片刻,开了口,说的是刘宝瑞的《斗法》。使出了浑身解数,说的绘声绘色,汗如涌泉。效果当然也显著,雨太君在榻上哪还有之前的贵态和典雅,掩着嘴唇,大笑不止。就连门口绫子的笑声都传了进来。 李安挑了挑眉,觉得满足,心中又在琢磨,是不是自己当初入错了行。做什么外贸呀!要是专心往相声表演方面靠拢,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个腕了。哪能走到这一步呀! 前世的他,没日没夜的听那些相声,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殊不知在这个消遣活动匮乏的世界上,就算李安面无表情的背出来,也一样能讨旁人开心。更别说这么卖力的表演了。 雨太君拿着手帕不停擦着眼角的溢出的笑泪,颤声道:“这都五百多年了,我还从没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小安子,你多大了?到这慈雅府里多久了?” “回雨太君的话,奴才十三岁了,到慈雅府也快三年了。托太君宏福,能到这山上来伺候您,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你以前都是做什么的来着?” “在厨房劈劈柴,在院子里修修草,都是些杂活!” “恩!”雨太君说,“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你这小小年纪的怎么能做那种事。也该承担一些责任了,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沐五,学着打理这慈雅府。有什么不懂的事就问他,争取干出个名堂来!” 李安激动的跪下,真诚的叩了一个头,“奴才一定谨遵教诲,为这慈雅府殚精竭力,死而后已。一定会把雨太君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你说儿子又当如何?净给我这老太婆添麻烦,这人要是都像你一样啊,我是做梦都会笑醒的。” “人生来使命不同,我别的本事没有,就适合讨您的开心。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行了行了,今天忙了一天也累了,回去歇了吧,明天一早就去找沐五去吧!” 还是那一套,李安临走高歌颂德,“雨太君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这还没喝酒呢,李安就已经头晕目眩,手舞足蹈,几乎是跳着去的厨房。 厨子老范早就将食物准备好了,也把厨房里里外外的擦洗了一遍,现在跟个空巢老人一样,手托着腮,迷离着眼,搁那儿神游。 “老~范~呀!老范~”李安顶着戏腔,故意拉长了音调,跳到范备面前,不停甩着自己的袖子。 对方摇摇脑袋,还恍惚着,“李兄弟,这是怎么了?” 李安抑制不住的笑起来,字字铿锵:“我们的好日子来了!” 范备打了个激灵,失声道:“沐五死了?” 这一盆冷水把李安浇了个透彻,高涨的喜悦之火瞬间熄灭,语调也散漫起来,“那倒没有!雨太君要我从明天开始帮沐五打理这慈雅府!” “好事呀!真是好事呀!” 这次轮到范备手舞足蹈起来。 “你等着你等着!” 范备去后厨翻箱倒柜拿出一瓶酒来。酒瓶瓷白、细窄,一看就不是凡物。 “这是七年前九道山仙会时诸位仙人喝的仙露酿,我费尽功夫才弄了这么一瓶,一直可都没舍得喝,今天为了给你道喜,咱俩一人一杯。” 酒封打开,整个厨房芳香四溢。 酒液纯白,无愧仙酿之名。 “从今儿个起,我范备也算是有后台的人了,再也不用受他们的气了。” “干杯!” 觥筹交错,酒一饮而尽,好似沉浸在仙梦之中,使人流连忘返。 “话不能说的这么满。如今我们才算是刚刚踏上正轨,叫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那沐五一天不倒台,咱俩就一天没有安稳日子可过。” 提起沐五,范备也咬紧了牙,对方自恃高位,处处针对于他,这口气可还在心里呢。 “有什么需要我的事你尽管说,我肯定义不容辞。” “还真有……” 在范备耳边耳语了几句,俩人都默契的露出阴笑来。 第八章道韵天经 李安提着东西到山下的时候夜也快要深了,月儿明亮皎洁,洒下一层白晕,道路清晰可见。 喝了一杯称之为仙酿的酒以后,李安不但没有醉意 反而一扫疲惫,说不出的畅快。踏步如飞,很快就到达了河岸边的洞穴旁。 “前辈!前辈?” 轻声呼喊了几下。 明明站立不动,脚下却一个踉跄,平地之上竟然摔了个跟头。 自己的脖子被牢牢攥住,霉味刺鼻而来,箍住自己的正是那疤面大汉。 “是我呀前辈!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对方看清楚之后,依旧丝毫不留情,质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呃……山上有事,耽搁了!”李安有些喘不过气来,急忙拍打对方的手臂,“作为赔礼,我给您带了一壶好酒来,还有一些点心!” 听到有酒,大汉放开了李安,心急火燎的抢过餐盒,启开酒封便喝,一口气饮了个痛快。 李安揉着发痛的脖子,却不敢有抱怨的情绪,强挤出一副笑脸来,“怎么样,这可是我偷偷带出来的好酒,可还合您的心意?” 对方不理他,抓起那只皮红焦脆的鸡就啃,胡乱的吞咽,一会儿的功夫就干掉了半只。 “昨天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问,前辈您从哪来呀?” 疤面大汉不语,抓起一把糕点来,放在嘴中囫囵的咀嚼。 这一问三不答的,要是旁人李安早就不伺候了,可对方是自己命中注定的贵人,不能一概而论,还是要小心的伺候着。 再者说了,传说中的高手都有自己的脾气,他俩才认识几天,冷漠也是常态。 “您不说我也知道,不是从中原就是打南方来。那里好啊,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有什么有趣儿的地方吗?您也说给我听听!” 回应他的还是鸡骨头碎裂的声音。 “最近东边的新道联盟猖狂,说是要拿下我们北方,以贯彻新道,都打到三涵关了,您知道这事吗?” “他们也不想想,有我们九道山在,还有其余六大古宗坐镇北方,是说拿下就拿下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真是可笑?” 这话是蛮可笑的,疤面大汉嘴角上扬,抿起一个冷冷的笑来。 “是吧!”李安也跟着笑起来,“你说他们新道问世不过三百年,也敢跟北方统治了千万年的古宗叫板?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我虽然不懂得修炼的事,可心底里也明白:冰冻三尺可非一日之寒。北方七大古宗能伫立不倒千万年,那底蕴何其深厚。怎么会被刚刚浮出海面的小小新道扳倒,这压根就是不可能完成之事,您说是吧?” 一只四斤重的烤鸡连骨头都没剩下,被尽数吞进腹中。疤面大汉打了个嗝,又抄起酒壶牛饮起来。 这个野人,他油盐不进呀!李安尬聊了半天,除了那个笑以外,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搞得李安好生失落。可又无能为力,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堆上,心中的焦躁感越来越重。 “行,这些你都不敢兴趣,提不起精神来是吧!那我就说点跟你有关的,保证你哭着喊着求我给你说下去!” 李安在心中冷哼一声,脾气也上来了,堆起笑脸,假装无意的开口:“今天我下了趟山,在外院里逛了一圈。那些外院的弟子也都在议论这事呢,有的说要打,给他们个教训看看。也有说不值一提的,等几日这些无名之辈便会散去了,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我横竖的听不明白,也就走了。” “回来的路上我遇见了一个生人,戴着个斗笠,一路上鬼鬼祟祟的跟着我。得亏我机灵,早早的发现了她,抓了个正着。我问她是哪个山的,她竟然说哪个山的也不是。你说不是我们九道山的人你跟踪我到这地方来干嘛!我也这么问她了,您知道她说什么吗?” “她说他在找一个人……” 果然不出李安所料,疤面大汉手里的酒壶停在了胸前,眼睛也第一次看向自己,其中隐射出的情感却难以言明。 “说下去!”虬髯大汉终于是搭茬了。 李安心喜,继续说道:“我说你找人就去主峰千阳山,去问我们宗主,他什么都知道。这九道山上到仙人长老,下到奴才弟子各个记录在册,你去找他准没错,跟踪我算个什么事呢?她却说她不找九道山的人,她要找的也是个外人。” 疤面大半扭了扭脖子,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你怎么说的?” “当然是实话实说了!”李安眯起眼来,“我们九道山戒备森严,哪有什么外人能进来。我说她要是找外宾呢,还是自己去真火峰看看吧,所有的外宾都在迎宾楼里住着呢!” 李安说完,对方无法抑制的大笑起来,李安仿佛被感染了,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俩人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却仅限于洞窟之内。 河水潺潺,草叶上的露珠点点,所听闻到的唯有风声而已。 “你这娃子,我还真是低估你了!”疤面大汉的笑声戛然而止,问道:“你在哪个山上当差?” “回您的话,在雨太君的慈雅府里。” “雨太君?那婆娘还活着呢?这骚婆子的名声,三百年前世人皆知呀,怎么,你是他新找的姘头?” 李安眼皮跳了一下,摇头否认:“我只是个打杂工的奴才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 “李安,安分守己的安。” “哈哈……”疤面大汉又笑起来,“安分守己,就你?” “生活不易,想要安分守己的活着,就得先翻腾点浪花出来。不然怎么安分守己呢?” “好!好!好!” 对方连叫三声好,将酒壶里的酒全部饮尽,“你可愿意跟我学点本事,有朝一日也占了这九道山,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山大王?” “九道山有规定,做奴才的一律不准修行,倘若行僭越之事,法理可容不下我。”李安面色平静的回答,“再者说了,我就算有心随你修行,可以我的资质,别说占了这九道山,能不能打得过下山的外宗弟子都是个问题。”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与人博弈,讲究个欲擒故纵。 对方是什么样的性格,他已经略知一二。况且在这九道山之中,自己可是他唯一的眼线。他接下来会怎么说……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疤面大汉嚷道。 李安一拍大腿,心花绽放。 下一秒,便有一股力迎面扑来,凭空将自己拖拽到对方面前。 “这世界上啊,天赋秉异之人何止万千,可真正得道之人有多少?天赋虽妙,可易夭折。修行之路坎坷,最终看的还是一个人的运气和努力。” “我费尽千难万险,才得到这部《道韵天经》,今日你深得我心,我便将这部天经的第一章尽数传授给你。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看你这油滑小子到底能走多远?” “道韵——起!” 悠悠旋律自四面八方而来,音律晦涩难懂,却又使人着迷,久久难忘。 音律之中的人,好似天地间最为渺小的尘埃。在憧憬的同时,你不由自主的对其顶礼膜拜,想要这声音一洗自己灵魂之中的垢秽。 李安迷茫,左右张望,想要看清那唱道之人的所在,想要听清道音的源头。 最后,他看了自己一眼。 这所有的声音皆是从自己的喉中传出。 那传道者,那唱道人,原来正是自己! “坚守本心,万不能分神。” 疤面大汉的声音如惊雷,直接打醒了李安。他使劲摇摇头,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受那道音侵扰。 “修行之始,最重要的是要打好地基。就跟兴高阁一样,地基打得好了,高阁便可入云。地基倘若虚浮,遇风雨便会倒塌为墟,白忙活一场。” “今天,我就帮你把这个地基打的深一点,划得大一点,用这《道韵天经》的第一章,再合适不过。任海辽阔,任山再高,任星空遥远,不还是在道之中?” “人生在世皆是天悯,何不豪赌一把?” “小子,机会可只有一次,只要你能保证清明,天下可图!” 话音刚落,李安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嘴大张着,眼白翻。 自我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垠的漆黑虚空之中,四周黢黑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自身好似也在这一片黑暗中祥和的存在着。 忽地,凭空掀起一阵风来。 李安的手三百六十度旋转,右胳膊肘搭在了右臂之上,皮肉也仿佛被拧成麻花一般。 咯吱!咯吱! 五指散开,歪的歪,扭得扭,像是一朵花瓣毫无规律可言的月季花。 李安哀嚎起来,全身冒着热汗,整只手臂好似在火上烤一般,疼的他想要将其整个砍掉,那时或许就没现在这样的疼痛了。 风起的同时,带来了云雨和雷。 几乎是同时发生,李安的左臂也凭空旋转一周,拧成了麻花,手成了花瓣。还有两条腿,直接曲折,从后方搭于胸前。 痛苦的叫声本该响彻云霄,却止于洞口。 雷激起火焰,火烧出高山,山上长出无叶的铁树。 一轮血日,自东方缓缓升起。 李安已经没有人模样了,眼睛凸出,眼看就要脱框而出。嘴巴狰狞的大张着,能吞下一只活兔子。这张面正对着的,是自己的屁股。 鲜血四溢,骨肉分离。 李安已经变成了个满布鲜血的肉球。 此刻的他,已经精疲力竭,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黑暗中出现的一切顷刻间消散,化成无数的光点,向着黑暗的四方散去。 悠悠道音自四面八方而起。 他看到一朵金莲,莲花缓缓盛开,其中躺着的是一个白稚如玉的婴儿。 出生的婴儿本该哭泣,可莲花中那婴儿眼神却迷离,怔怔望着天外。 忽然,一切都黯淡起来。 金莲连同四周的黑暗仿佛被罩上了一层灰纱。 才刚刚燃起的道火,竟要化为死亡的虚无。 “小子!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这点劫难你都过不去,还谈什么野望?我看你,是一辈子做奴才的命!” 婴儿凝望的天空之中出现一道裂痕。 茫茫人海的城市之中,一个青年每天准时从梦中醒来,穿过人山人海的地铁,一步一步,没有任何的生气可言。 傍晚,他回到家里,在电脑前傻笑半夜,多少有了些自在的表情。可回头望去,除了自己,便只有黑暗的房间了。 他手里有一束花,他敲开了门,却听到不对劲的声音。 他愤怒的挥拳,却被打倒在地。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青年也像这婴儿一样,怔怔的望着天空。 李安撕裂的嘴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眼睛也抽搐了起来。 他好像是在笑!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那一刻他曾这么想过。 可现在,苍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这一次,他是绝对不会再窝囊的活一辈子了。 一股怨气自内心中汹涌而出。 李安用尽全力嘶吼,可发出的动静却像青蛙的声音一般可笑。 可看他的身子,他的四肢,竟然慢慢反转。手脚撑地,再一用力,头也复归了原位。 李安沐浴着鲜血,从未像现在一般——自在与鲜活。 婴儿摇身一变,成了一道银色的影。 银影看了一眼四周,嘴上浮起一抹神秘的笑容。而后脚踩金莲,消失于无形。 疤面大汉看着重获新生的李安,畅然大笑:“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黄威的弟子了!” “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第九章闹剧 沐五,九道山慈雅府的总管家。 因为幼时生的成熟,个子也高,因此被一眼相中,得以脱离尘世苦海,到仙山工作。 他经冷暖,过万障,几经沉浮。用了二十载的时光才得以站到如今的位置。 可那个叫李安的毛头小子,这才进山多少年?扪心自问,他应该连其余八山的总管都认不得一半,毛都没长齐,光凭着一把嘴就蛊惑了那如冰山一般的雨太君,觅得她的青睐。 这算什么本事? 昨天夜里,雨太君火急火燎的召见了他,本以为有什么大事要托付。可谁曾想,她竟托付给了自己一只吸血的虫子,一只要吸干净自己千辛万苦经营下来的事业的虫子。 他怎么能忍,他如何舍得! 可那又如何?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空中的阁楼,去留全由她雨太君一句话。 可他不甘心,怎么都不甘心。 一夜无眠,他冷峻着脸,等待着李安的到来。 本以为那李安如今小人得志,肯定会早早的到自己面前来炫耀一番,故意气气自己。谁曾想,太阳都到天中央了,还是不见他的影子。 “好大的派头,是等我亲自去请他怎么着?这还没取代我呢,就已经这么大架子了,要是真有一天他取我而带之,这九道山岂不是就没我的立足之地了。想让我去看你摆架子,等着吧!” 端起茶杯来,想喝口茶压压火气,却倒了自己一嘴的茶叶沫子。这人要来厄运了,就会一霉到底。 咔嚓! 茶杯被摔了个粉碎,嘴中的茶叶沫子喷吐个不停。 到头来他还是没狠下那心,这毕竟是雨太君交代的差事,对方怎么做他不管,可自己总不能被挑出毛病来不是。不过心中也憋了一肚子气,琢磨出了一个主意。等见了面,一定要给那小子一点颜色瞧瞧不行。 沐五因为是慈雅府的总管,要时刻听候雨太君的调遣。他的卧房也离雨太君不远,就在慈雅府的大院之内。李安因为进山时只是个杂役,住的地点也比较偏僻,就在慈雅府外围的小胡同里。 一间小院子,一所小房子,简单至极。 敲了几下门,好久才得到回应,可开门的却不是李安,而是厨子范备。 “呦!沐总管好,您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呀!” 看到范备,沐五气就不打一处来。对方跟李安那小子狼狈为奸,没少找自己麻烦。此刻僵着个脸,冷声质问:“我还要问你呢,你一个厨子不在厨房好好呆着,在李安这干嘛?” 范备依旧弯着个腰,同笑面虎一般,“我刚忙完,给李兄弟送饭来了。” “我这还没走呢!他就摆上这谱了?是没有手还是没有脚啊,我是不是要给他派俩奴婢伺候着,等他睡足了觉,吃饱了饭才能见我?没这样的!” 面对这个低三下四的厨子,沐五终于是爆发了,尖锐着声音,就是要屋里的人听清楚。 “这……您、您误会了!”范备胆子小,一句话就把他吓个不轻,组织了半天的语言也没把话说明白。一甩袖,一叹气,“您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我就是亲自来看看他那副嘴脸的!”沐五嚷着,抬步往屋里走。 房内的摆设非常简单,除了一副桌椅,一张床和一台柜子以外别无他物。床上白花花的,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可并没有李安的影子呀! “范备,你给我滚进来!李安呢?” 范备畏畏缩缩,扶着门框,手指着床。 “那就是李安!” 沐五惊住了,走到床前,用力揉搓自己的眼睛,重新打量。 看清了,床上的确是个人。不过这人也没有人模样了,从头到尾严严实实的缠满了白色的绷带,和淡色的床单映成一色,不认真看还真分辨不出来。除了露出的眼睛和嘴巴以外,哪有半点李安的样子。 “你……”沐五也有点说不出话来了,咽了口唾沫,还是不敢相信,“你真是李安?” “这才一天没见,沐总管就忘了我的模样了?” 他这鬼样子,恐怕连他亲妈也认不出来吧!那话更是可恶,可又不能反驳,只能再问:“你怎么搞成这模样了?” 李安摆出一副人间不值得的颓废神态,耷拉着眼皮回答道:“意外!大笑话!” “什么玩意?”对方胡诌的话他一点没听懂,“什么笑话?” “我说我是个笑话!昨天晚上在后山吃饭来着,遇见了点动静,这黑灯瞎火的我什么都看不清,还以为遭遇了刺客呢!我又是跳,又是骂,吓坏我了。然后那玩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都快到脸上来了。我一个不小心,滚下山去,就变成了这模样了。” 沐五还是不解,眉头都皱成一块了,“你碰到了什么?” “呃~”李安全身一震,喉中发出怪异的声音来,“还能有什么,兔子呗!” 沐五也抽搐了一下,急忙捂住了嘴。 “想笑你就笑吧!要不怎么说是个大笑话呢,从今往后,我已经没脸在这九道山混了。这要说出去,我哪还有脸见人呀!” 李安抽着鼻子,呜咽起来,“我恨啊!本想着早点吃完饭睡一觉,一早去找您报道来着。哪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对不住您。你说我这干啥啥不行的挫样子,雨太君怎么就委派给我这差事呢!哎呀,您就跟老太君说……就、就说我已经死了吧!” “哪的话!”沐五使劲抿着嘴,抬手就在李安腿上来了一巴掌。只见李安整个身子拱起来,就跟炸熟的虾米一样,并伴随着痛彻心扉的嚎叫。 “不好意思,没注意!”沐五急忙收了手,可下一秒又把手搭在李安的腿上,看着是想要补救抚慰,可手上的力道却不清,狠狠的一抓。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身残志坚的杂技演员上演的一出滑稽戏。那尖叫声,听的人心里直发毛。 沐五又咽了一口唾沫,徐徐后退。这情形,不像是假装的。 “你甭管了,好好养伤,雨太君那里我给你打圆场,等什么时候伤好了,你再去找我便是,别多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府里还有一大堆事需要料理呢!” 沐五说着向门外退去,可脚刚踏出门框,声音又传了进来:“你那腿,还能走路吧?” 李安抽泣着回答:“估计是悬了,这辈子可能永远都无法再伺候老太君了!” “保重!” 嘴上说着,沐五的脸却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出了大门的时候,歌声就传了进来。 范备关了门,骂骂咧咧的回到了屋里。 “什么人哪!”范备看了眼李安,满脸的心疼,“李兄弟,你别着急。要是真不能动了,哥我养你一辈子!瞧他那模样,看着我就来气!” 李安收起眼泪,阴笑起来,“别怕,他得意不了几天了。我就算是命不要了,这条腿却不能折。” “这么说,你这腿没事?” “好得很!” “那你怎么还把自己缠成这个样子?” “我是真伤着了!” 李安可不敢说实话,昨个儿夜里他经受了非人的折磨。骨头碎成了片,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好地方。可紧接着他又恢复了原样,不但骨头重新粘合起来,就连血肉模糊的身体也一点点的恢复原样,肉眼可见。 就这样,没一炷香的时间,残破的身体就恢复原样了。可自己还是没有人的模样,本已拧成麻花的手臂恢复了不假,那一道道伤口愈合了也是真,不过愈合之处一道道粉红色的疤痕却清晰可见。 怎么说呢,李安现在就跟布满裂痕的泥人一样,倘若他把身上的绷带摘了,肯定能把范备吓个半死。在河边洗澡的时候,看着水中的倒影,他都吓了自己一哆嗦。试想那模样该有多可怕。 不过洞中的黄威说过了,他这副一点灵根没有的泥坯子得动点手脚,凿个缝才能有修炼的机会。可之前那是凿缝嘛?简直就是捏碎了重新拼凑! 不过话又说回来,经过黄威这一通折磨,他竟焕然一新。最直观的便是自己的身体,比之前更加健硕有力了,而且脚步轻盈,就跟天空中的飞鹤一般。还有自己的感知能力,变得更加敏锐了。风吹草动,一清二楚。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伐骨洗髓?李安在心里琢磨,啧啧称奇。恨不能再回到黄威面前,请他再来一遍。不过想到经受的那些痛苦,后背又一阵阵发寒。 这种事,能顶过一次已属奇迹,要是再整一轮的话,说不定真就变成肉球,被他人踢来踢去了。这种危险之事还是少经历的为好。 黄威不但为他伐骨洗髓,还倾囊相授,将那《道韵天经》的第一篇教授给了自己。正如黄威临走时所说的一般:道路坎坷,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全靠自己的努力,不然无论是多么高的天赋都无济于事。 李安也谨记在心,只要努力便会有所成就,这样的好事他可不会放过。 送走范备之后,立刻回到床上,盘膝静坐。默诵《道韵天经》的第一卷——开道之篇。 修道修道,要寻到道之所在才能走上道路。 道音起,自四面八方而来,悠悠传唱。 李安也沉浸在道音之中,忘我无他。 如《道韵天经》所讲:待黑暗之地被光取代,开道之篇便可大成。 可李安窥探自己的灵府,漆黑无踪,唯有一朵金莲,黯淡灰暗。 四周的黑暗无垠,要使光取代了它,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总有那么一天的,李安安慰自己,更加卖力起来。 也不知修炼了有多久,门突然响了起来。 第十章三虚之印 李安挣开双眼,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来,顿感神清气爽。一个翻越下了床,趴在屋门口往外瞧。 只见门被推开,绫子挎着餐盒走了进来。李安急忙回到床上躺下,又扮出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小安子!李安!” 先是绫子的声音在院中回荡,紧接着屋门便开了,绫子一身粉色衣裙,看着床上的病号,老半晌没缓过神来。 “原来是是绫子姐呀,你怎么来了?”李安有气无力的说,身子却挣扎着想要起来。 绫子立刻放下餐盒到了近前来,稳住了李安的肩膀,声音温柔的安抚:“别动了,别动了,安心躺着就好。我带了鸡汤来,还热乎着呢。” 绫子取出砂锅来,倒了一碗,其上果真冒着氤氲热气。 绫子耐心的吹温汤匙中的汤,送到了李安唇边。李安也乐得有人伺候他,心安理得的躺着,张嘴一口将汤饮下。别看范备平时唯唯诺诺的,一点男子汉的气概都没有。可经他手出来的食物都美味着呢! 李安吧唧了下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都传遍了!现在慈雅府没有不认识你得了!”心疼之余,绫子眼角也有笑意,“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被一只兔子搞成现在这幅样子,你说羞人不羞人啊!” 别猜了,肯定是沐五散播的消息。沐五这人果然还是没出乎李安的预料,这天还没黑呢,他的事已经世人皆知了。 “老太君也知道了?” 绫子点点头,又送了一口汤到李安口中,“就是雨太君派我来的。可把她老人家给心疼坏了,又是让我去瞻木峰领药,又是要我熬汤的。要不是宗主有事去找她,估计现在给你喂汤的就是她老人家了。” 说起这事来,绫子放下汤碗,取出一个青瓷的小瓶子,放在了桌边。 “雨太君说了,这是上好的疗伤丹药,只要你还剩下一口气,吃下这药,不出一夜肯定会活蹦乱跳。等喝完这汤以后啊,你就乖乖把药吃了,明天亲自去谢谢雨太君。我可真是嫉妒你,跟着雨太君少说也有十年了,还没见她这么关心过一个下人呢!” 说话的功夫,一碗汤就下了肚子。李安只觉得心里脸上都暖洋洋的,绫子用手帕为他擦去嘴角的污渍,起身收拾起碗筷来。粉红的影子在眼前不停的摇曳,好似误入了桃花林之中。 李安噘起嘴来,心中暗骂:这么娴雅且知书达理的女人怎么偏偏看上了外院那个臭小子呢?搞不懂,还真是鲜花配牛粪,猪挑白菜拱。 “你想什么呢?”绫子回眸一笑,手在他面前挥舞。 “我在想,如果你能当我老婆就好了!”这是实话,无半点虚假可言。他是真这么想的,这么一个娴雅懂事的小女人倘使嫁给自己,那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怎奈何…… “想得美!”绫子莞尔一笑,“都这样了你的嘴还是不老实。等你长大了,我都成黄脸婆了,那时……你还肯要我?” “要!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 “行了!等你长大了去山下寻个好人家的姑娘,那多好!目光可不能这么短浅。” 话送到了,也伺候李安喝完了汤,绫子垮起餐盒来准备离开。 “等会儿你就把药吃了,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就什么都好了。雨太君还等着你给她讲故事呢!” 李安目送着她离去,懒洋洋的躺在床上。 此刻,他什么都不想做。就要这么一直躺到累了、困了才肯罢休。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天色阴沉,似有下雨的迹象。 李安怒吼一声,爬起身来。总算是做了一件人事——把头上的绷带挨个拆除,露出那张满是裂痕的脸。跟个石头人似的,入目心悸。 翻箱倒柜,他又找出了一身肥大的长衫罩在身上,扯下衣柜里那张黑布,把自己的脸包了个严严实实。扭了扭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身装扮,心中甚是满意。出了门,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他就依靠着这身奇怪的打扮,先去厨房里吓了范备一大跳,按例向他讨要了一只烧鸡和一壶酒。趁着夜色下了山去,到黄威所在的山洞里的时候,已是午夜。对方收自己为徒,且毫不保留的将那《道韵天经》传授给自己,这让李安颇为感动。 他照例送来了烧鸡和酒,还有几样点心小菜。对方也还是跟之前一样,别的不顾,一心扑在酒食上面。李安也算是摸清了他的脾性,自知多说无益,在洞口处默默的开垦自己的道基。 酒足饭饱之后,黄威吸吮着满是油污的手指,盯着李安看了许久。 等李安到达极限睁开双眼以后,他才拿起酒壶来,美美的喝了一口。 “如何了?”黄威问。 “一点进展都没有,别说是光了,就是个小火星子都没见到过!”李安摇头叹气,一天过去了,他依旧毫无进展。 “修道之初,无功而为是在所难免的,最重要的还是心性,只要保持一颗平稳的心,水流潺潺,早晚会汇成海的。” 李安点点头,“您看以我的天赋,什么时候可将《道韵天经》的第一卷修至圆满呀?” 黄威转了下眼珠子,伸出来五根手指。 “五年?” 黄威摇头,“五十年!” 李安咽了口唾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这么长时间?” “《道韵天经》可不是寻常的典籍,五十年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当年邢朝阳可是足足练了六十八年才将第一卷圆满,五十年你要是能修完,那就是天赋最顶尖的天才了。”黄威丝毫不给他面子,现实的回答。 “到时我都成老头了!” “什么话,修道路漫漫,五十岁才算是堪堪入门的小学生,你到底懂不懂啊!” “是,您教训的是。” 怪不得,雨太君这老妖怪活了五百年了,依旧年轻靓丽。而且看各山的态度,加上宗主的卑微,估计雨太君的确是功力深厚的老妖怪。 离去之际,黄威嘱咐他,也不要一门心思扑在修炼《道韵天经》之上,第一卷中有两门法术。抽空也将那两门法术好好研习一番,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来向自己请教。 还有,明天早些来,不要烤鸡了,想换点花样。 酒,要两瓶。 回去的路上,李安热血沸腾。终于有机会学那些上天入地,大杀四方的法术了。 就跟书里说的一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指头动一动,天地都要抖三抖,何其畅快。 越想越兴奋,越琢磨越是入迷。 半山腰的空地上,李安放下了餐盒,手痒难耐,钻研起那部《道韵天经》来。 这事说起来也有点神秘,黄威从头到尾都没给自己看过那部《道韵天经》。只是那道音响起的时候,第一卷的入道篇就印刻在了脑子里。字字清楚,就好像他原本就知道内容一样,只是突然间又记起来了。 吾二十七岁之时,得一印法残卷,名曰:三才,甚是喜欢。可这印法有头无尾,我苦心钻研二百余年,修修补补,终是将其补全。今日来看,已是面目全非,却深得我道。 今日更名三虚。 印法有三,太天地,三生千万,不竭不散,全靠修此印法者的悟性,万望珍重。 不愧是撰写经典的传道人,说话都那么有味道。从头到尾浏览了几遍,将其中关键的点熟记以后,李安也就操练起来了。 太天地三印,当然要从最简单的地字印学起。 手捻成诀,撩动神魂。诀化为印,震慑天地。 地字印修至大成,可湮灭一方小天地。 李安也想象着那场面:手搬起一方星辰,直接将万物碾碎。那份威武,何等的热血。 理想美好,现实却残酷。 李安手起之时,捻起的却是一个娘娘们们的兰花指。所谓的“地”字印却并未出现,他只是单纯的回归本性罢了。 一次未成,李安也不气馁,又连续做了好几次尝试。最终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那场面怪异不说,实在是叫人恶心干呕,身为当事人的李安也被自己彻底恶心到了。 “怪了,按他记载的说,这印法明明那么有气势,为什么到我手里反差这么大呀!感觉自己不像是要去江湖大干一场,反倒像是要净身去宫里大干一场。这可不对!” 他挠着头发,想不出问题的所在,又一次次的开始了练习。 大半夜里,翳云密布,四周可见度极低,不时有风起,吹在脸上冷冷冰冰。 李安的动作大开大合,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明明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已经满头是汗,累得气喘吁吁。在他看来,肯定是自己的气势不够,气势不够的原因是因为力道不足。所以……他现在累得跟个孙子似的。 “不行了不行了!这比劈柴挑水可累多了,我得歇一下。” 正嘀咕着呢,远处传来脚步声音。 “谁?” 李安警觉,循声看去。 脚步声止,对方也抬头看向自己。 互相打眼一望,虽然四周漆黑一片,视力大大受损,李安可是看清了那人。 正是这九道山的宗主——风亦扬。 第十一章夜中会晤 风亦扬皱起眉头,打断自己的人看不清模样,浑身上下漆黑一片,仿佛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倘若不细细端瞧的话,压根看不出有人的迹象。 这月黑风高的夜里,这人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风亦扬心中纳闷,嘴上也在问:“你是陇雨峰的人?大晚上的在这干嘛呢?” “我还想问你呢?你黑灯瞎火的上我陇雨峰来有何企图?难道是觊觎慈雅府侍女的美色,想做不轨之事?” 李安压根就没把这宗主放在眼里,平日里见时他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见过了雨太君,离去的时候脸没一次不带着愁容,如此懦弱的一个人,已被雨太君牢牢的攥在手心里。 就凭这些,李安就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你放肆!” 风亦扬怒喝一声,双指成剑,奔袭而来。 这一刻,他倒是有了点九道山宗主的风范。 李安却不惧,笑声连连,“宗主不去思考宗内存亡之大事,将所有的怨恨和不得意都撒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可真不愧是九道山的宗主呀!真有面子!” 剑指离李安一尺之距,凌厉的罡风迎面扑来,吹在脸上生生作痛。不过力却就此散尽了,风亦扬的脸上青筋毕露,阴郁连连,好似蒙上了一层灰尘。 “我啊,是来帮你的。”李安多少有些慌了神,手攥住面上的黑布,却不敢动。他也是得意忘了形,风亦扬再不堪终究还是这九道山的宗主。他一个初入道门的小学徒又怎么会是对方的敌手。 不过脑子转得快,立刻胡诌起来,“不知宗主是怎么看待新道联盟的?” 事到如今,还是尽量忽悠一下对方,万万不可能暴露自己身份。不过这句话也管用,风亦扬已经为了新道联盟的事愁了好几天了,吃不好,睡不着的,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甭管对方是谁,先一吐为快的好。 “新道联盟,虽说到今不过三百年的时光,可万不能小觑。我详细的调查过了,新道联盟原是古荣飞升之前所创的新日宗,可新日总吞并整个东方却只用了二十年。东方近来虽然羸弱,可也有自己的底蕴在。只用二十载的光阴就拿下了周边的各个宗派,这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就拿我九道山来说,虽然底蕴深厚,门徒众多,可别说拿下整个东方,就算是得一栖息之地都是妄谈。” “”试问?古荣的这新道难道真的是旁门左道的鬼把戏吗?倘若真有一天新道联盟打到山下,我们真的会比东曲五门,还有奉武宗、凤栾山、火剑门三大帮坚持的更久吗?要知道,这三大帮也只是支撑了五年而已!” 关于新道联盟的这些秘密李安可是闻所未闻,之前他还跟黄威吹捧,说新道联盟不足为惧。现在一琢磨,脸被打的“啪啪”作响。倘若对方所言属实,那大难临头的可能就是这北方了。 北方要是亡了,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心中也还是维护北方的,“按你这么说,我们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倾尽全力与否好像都无济于事?” “不!”风亦扬虽跟李安同样的心思,却摇头道:“虽说如此,可也并不是没有解决之法!新道联盟刚刚结束与奉武、凤栾、火剑三帮的战斗,正是疲弱之时。他们虽然夸下海口说要拿下我们北方七大古宗,我不否认他们的能力,可真要是开战,也得等个三四年。” 李安懂了,接过话茬来,“所以,你想跟七大古宗联手,倾尽各宗的精锐高手。趁他的病,要他的命,率先出击,一举将其击垮,永除大患!” “就是这个意思!”风亦扬攥紧了拳头,激动异常,现在终于有一个人能理解自己的苦心了,这是何等荣幸之事。 “可是……” 李安一句话又把他心中刚燃起的火焰浇灭。 “可是你虽然贵为九道山的一宗之主,却没有说话的权利!一切全都要看雨太君的脸色行事。” 到这儿李安就全懂了,为什么他风亦扬三番五次的来山上找雨太君,还不是因为资历不够,无法震慑诸位长老的原因。 “唉!”风亦扬长叹一口气,既憋屈又愤怒,阴晴不定,“九道山的这些长老各个好吃懒做,全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要他们出手帮忙何其困难。他们在九道山的庇佑之下已经变成了目中无人的狂妄之辈,压根不把那新道联盟放在眼里。可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仙母那里的态度暧昧,也不想出这个头,许只有等那新道联盟打到山下了,等我九道山灭总之后他们才会醒悟吧!” “我来问你!”风亦扬看向李安,“你说你是来帮我的,这种处境你可有主意?” 李安低头思索了半天,想出了个大概的方向,回答道:“常言说得好,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见鸟出箭,见兔子撒鹰。那些人不挪窝不就是因为无利可图吗?那你就先许诺给他们一点甜头嘛!就说打着平乱的由头赶走那新道,反正奉武、火剑、凤栾三宗都家破人亡了,你说只要赢了,就把这三宗许给他们,让他们自立门户。这个条件,总很诱人吧!” 风亦扬一根筋,摇头否决,“这种事可不能乱应,背叛宗门自立门户可是要得而诛之的。” “口头说的,能算数吗?还不是你风宗主的一句话,这总比被灭宗好得多吧!” 可对方还是下不定决心,“这是下记,还有吗?” 李安心中叹息,这人果然是个懦夫。 “那就从雨太君下手嘛!潜移默化的改变她的想法。” “我现在就是这个意思,可我几次去找她相谈,她都郁郁寡欢的,不说是,也不反对我。眼下,我已有了灰心之念。” “你这可是最笨的主意了。雨太君这人,你越是坚定对她灌输一个观点她就越是不信。要在她耳边吹风,你懂不懂!” 风亦扬皱着眉头,当然不懂。 “雨太君身边最亲近的人是谁?” “那个叫李安的仆人?最近老太君经常提起他,应该是他没错了。” 这话算是说到李安心坎里去了,一阵得意。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讲,他可不会给自己下套。 “一个孩子而已,你让他跟太君谈这些话题,就不觉得突兀吗?” “那就是慈雅府的总管沐五了!” 对嘛!李安在心中窃笑。 “那就委派沐五,给他些好处,让他无意间透露这件事的关键点,早晚会改变雨太君的主意的。” “说的在理。”风亦扬大喜,拱拳施礼,“多谢前辈指教,倘若此事成了,您就是我九道山第一的恩人!” 刚才还郁郁寡欢,离去之时已是红光满面。 李安抬手,掌心银色的光微微闪烁,正落在脚下的青石之上。 光散,青石之上满布裂痕。 李安满意的起身,挎起餐盒离去。 微寒的风又起,吹在青石之上,“砰”一声,青石化成小块向四方散开。 一夜无事。 李安一直休息到第二天中午,看自己脸上的裂痕也都好的差不多了,这才换衣出了门。 本想去找沐五商议一下自己职责的所在,可慈雅府内外找了一大圈,都没有发现沐总管的踪影。去找雨太君聊聊天吧,雨太君也不在,说是去主峰谈事去了。百无聊赖之下,只能去找范备讨了些吃的。并趁着这个时间让范备准备了些饭菜,还有两壶酒。吃饱喝足之后,酒菜也准备齐全了,李安也就提着餐盒下山去了。 这大白天的,李安可就不能像往日一样光明正大的去给黄威送酒。改道走后山的小径,一路上遮遮掩掩,就跟误入敌军的特工一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到山洞的门口。 黄威对今天的酒菜很是满意,话也出奇的多了起来。李安也问了他对那三虚印法的理解,临走之时,黄威再三嘱咐,一定要看好那个外来寻她的女人。 三天,只要再给他三天的时间,一切便可以完美的解决。 至于“解决”这两个字作何解释,俩人心知肚明。 李安现在是他黄威的弟子,俩人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对方做什么事他跟着便是。 回到慈雅府厨房的时候,天朦朦胧胧,下起了小雨来。这也是近一个月来第一次飘雨,干涸的石板上画出一朵朵水花,接着又消失不见了。 李安偏爱雨天,淅淅沥沥的小雨带着微风,再惬意不过的场景。难得的好时候,李安和范备各自搬了个马扎出来。范备有心,弄了一盘水果倒了两杯酒。 听着雨声,喝着小酒,舒适又惬意。 范备也是,手端着酒杯眼望着院子,不时绽出猥琐的笑容,露出满嘴的黄牙。 李安看了是觉得又好笑又可气。 “老范啊!你多大了?” 范备抿了一口酒,眼神不变,琢磨了一会儿,“再有俩月就五十了,不对不对,去年我就五十了,今年应该五十一了。” 李安翻了个白眼,“像话吗?自己的年龄都能想差了?娶过亲没有啊?” 范备抬起了眼,看向天外,摇摇头。 “你怎么混的,连个媳妇都娶不到。也不对呀,就凭你这厨艺,山下的女孩还不是大把大把的往你门里挤。” 范备露出满嘴的黄牙,实诚的回答:“人家不喜欢这口。”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感情的事,怎么都说不清的。 “有我呢,等我哪一天混出个人样来了,你想要哪个随你挑。” “好啊!好啊!” 莫名其妙的,李安竟想起张落霞来。 只匆匆见过一面,为何自己对她念念不忘呢? 雨逐渐大了起来,院中的水仙花也一次次的点着脑袋。明明只喝了一杯酒,俩人却已有些飘飘然起来。各自无话,静等雨落。 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人朝院子里喊了一嗓子,李安立马直起身子来。 沐五差人带话来,要他去一趟,说有事相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