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北如笙》 第一章苍山 高山之巅,手可摘云,脚下是洱海,依靠着的叫苍山。 世人大多只晓得苍山洱海,却很少有人知晓,在千万年之前,此地名为苍云山,只是出了一件事,而只见苍山不见“云”。 相传许久之前,一个落魄书生没有考中状元,心灰意冷之际,择苍云山而跳崖自尽,可谁知,那书生不仅命不该绝,反而身怀大机遇,竟于山中偶得了一本奇书。 书中近乎晦涩难懂,大多道家精髓,初见不显,仔细读来却发现,此乃一部成仙之法。 谁知那书生对此道反而天资绝佳,于苍云山中修行十数年便有小成,并借助奇书练就出了一身的本领,上可通天彻地,下可断人福寿。 又不知过了多久,适逢天时地利人和,书生竟破虚飞升成了神仙,世人大多称其为“云祖”“云仙”“书生仙”等。 而在其飞升之前,他以大神通将苍云山削去了一顶,又以大法力令其上浮,浮至与云比肩,从而建立了“云上神宫”,又传下了徒弟九人,继承了书生的无上功法,后经千万年来的开枝散叶,这才有了当世第一大门派的云宫! “呼!”苍山上的小童子朝后一仰,正躺在一块大石上,他随手拿过了一片比脸还大的叶子,半遮在了眼前,这才好躲开那刺眼的光,尽揽头顶上的气魄。 童子身旁的男人瞧他一眼,不禁咧嘴一笑,问道:“你又羡慕了?” “嗯,心里有点酸了。”小童子的目力极好,甚至好的有些可怕,一眼望向那百丈之外的云上神宫,仿若看到了传说中的仙宫一般,辉煌宏伟,仙气缭绕,不禁又感叹一句:“真气派呀,不愧是当世第一!”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摸着小童子的脑袋,似冷笑似嗤笑似憨笑道:“当世第一?为师一剑劈了他的仙宫,信不信?” 小童子听后不停的捧腹大笑,两只小短腿在空中踢蹬着,笑了足足十息,这才勉强忍住笑意,拍了拍男人的手,似安慰似嘲讽似戏弄道:“师父,虽说这苍山之巅就咱们俩,可也别吹的太过了,老天爷会打雷的。” 许是老天爷真的存在吧,说着,还当真的飘来几朵阴云,转眼间便要下起雨来。 那男人瞧了眼天儿,便撇了撇嘴,先是白了徒弟一眼,又撇撇嘴说道:“不和你一般见识,反正为师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就像师父说自己打天地初开活到了现在,都是真的!”小童子学着师父撇嘴的样子,还在打趣着。 此时男人的眼中蕴起一丝的落寞,隔了好久才微微一叹,他望着头顶苍芎和远方辽阔,这才说了句:“随便你吧。” 小童子倒是机灵,似乎看出了师父有心事,便也不多深究下去,转头又宽慰起来,露出一派老成的模样,颇为郑重的认可道:“不管如何,师父的本事还是天下第一的!” “噗嗤!”男人忍不住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他狠狠的揉了揉徒弟的小脑袋,被他气笑道:“为师还用你一个八岁娃娃解心宽?” “嘿嘿。”小童子傻笑了两声。 男人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如笙,八年了,不知不觉八年了。” 小童子似乎不善于算术,掰着手指好一阵,才点点头,眨着那对快要大过核桃的眼,说道:“嗯嗯,八年了。” “要不……下山?”男人试探性的说着,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徒弟,只见那徒弟一张小肉脸上,瞬间胀的赤红,布满了各种的沟壑,当沟壑汇聚到一起时,原来那叫喜悦。 “真的吗?是真的吗?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小童子难以置信的连问了三遍,可见这份喜悦,已然无以言表。 男人笑了笑,说道:“是真的,不过下了山你可要听话。” “这是自然!”小童子猛然起身一拍胸脯,摆出一副听话模样说道:“一切都听师父的。” “客气了不是。”男人嗤笑一声,对着他的脑门轻轻的一弹,哼道:“为师都得听你的,哪有徒弟听师父的呀。” “嘿嘿……”小童子干笑两声没有言语,他知道,师父这是在嘲讽自己。 男人朝他一伸手,将小童子拉了起来,小童子却是眼珠一转,一指男人的脖颈,笑道:“骑大马!” “……” 男人不禁气笑道:“八岁了!” “那也骑!”小童子撒娇着,三两下顺着男人的后背爬了上去,又极为麻利的一歪腿,正好骑在了男人的肩头。 男人倒也不生气,反而很是怜爱的瞧了一眼他,对他笑道:“你呀,下了山可真的不能再任性了,山下的都是狠角色,你这只小雏鸡若是遇到了狼,怕是不够人家一顿饭的。” “知道了。”小童子随口一答,又嘀咕道:“还说自己怎么怎么厉害,吹牛……” 男人抗着小童子朝前走去,前方是一座小木屋,看着有些破旧简陋,但若是有高人在,定然会被吓掉了下巴。 那小木屋的周身以“玄铁木”打造,因其坚如玄铁,故而乃是炼制神兵法宝的好材料,所以极为稀少,又因木身聚满灵气,常伴凶兽栖息,也更为难得。 有些高人为炼制法宝而寻过此木,不过也是巴掌大小,能以玄铁木造屋,可见其大手笔了。 “倒不是为师吹牛,双拳难敌四手你听过吧,再说了,真若遇了事,为师又如何能够顾及到你。” 小童子点点头,他倒是明白事理,也不再与师父顶嘴,但却是无意间露出一抹坏笑,说道:“师父,要不把无双剑给我吧,又能自保又能帮上您老人家。” “呵呵。”男人被他逗得差些噎住,一通猛咳这才好一些。 男人想要抬头白他一眼,却被小童子的一对肉手按住,男人一看无果,这才无奈说道:“就凭你?人家在把你的无双剑抢了去,反过来给师父一剑咋办?” “那要不……徒弟先滴血认主吧?”小童子眼放绿光说道。 男人连呸三声,佯装转身朝山崖边走去,说道:“为师还是把你扔下去吧,省得你总惦记为师的宝贝。” 小童子知他是在吓唬自己,倒也不怕,反而噘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呵呵,这话说的,若是在山下叫人听了去,还不笑话死你?那无双剑乃是上古神魔时期留下的神兵,丝毫不亚于云祖的那把‘千云’。” “真的假的?”小童子大吃一惊,一对大眼瞪得溜圆。 男人快走了几步,将他放了下来,自己则坐到一块巨大的‘天晶石’石凳上,眯眼一笑说道:“无双,无双,便是取的天下无双之意,神魔时期虽说神兵无数,但到此已没落万年之久,大多神兵不是毁坏了便是随主人而去,这把剑在如今来说,还真对得起‘无双’二字。” 小童子听后细细的一品,又琢磨道:“若是卖了……” “你打住!”男人一听便是一个激灵,赶忙止住了他的话。 小童子咯咯一笑,拍了拍师父的肩头,坏笑道:“师父,这无双剑已与您认主,召回来还不就是一抬手的事儿?咱们将这剑卖了去,带着大把大把的财帛返回苍山之巅,天下之大谁又能找到咱们?即便是找来了,谁又能上得来?” 男人直到听他说完,才狠狠的打了两个哆嗦,又仔细的打量起徒弟来,不禁摇摇头一叹,叹道:“唉!为师这‘天下第一大恶人’的名号应该归你。” “太客气了,师父。”小童子得意的将手在身后一背,摇头晃脑的笑了起来。 男人倏然面色一变,转而冷哼一声,说道:“你当为师在夸奖你么,这种小伎俩,若是放到山下那便是找死,滴血认主便是保全的么?据为师所知便有不下二十种法门,能够强行将法宝与主人分剥开。” 小童子“呃”了一声,疑惑道:“不能吧?” “怎的不能……”男人本是一本正经的说着,却是突然也露出了相同的坏笑,笑道:“你当这无双剑原本就是为师的么?” “这么说……”小童子略微一怔,暗道了一声“坏人”。 男人一抬手,将小童子拉到面前来,语气柔和了许多,他说道:“你当这苍山之巅很高?他高的过头顶上的云宫?你当自己天下无敌?你又打的过林中的虎豹?如笙,天下之大,如浩瀚星空,你我不过是一粒沙,莫要太招摇了。” 小童子身子一震,平日里师父对其百般宠溺,哪里会去想这些事,此时师父一说,不由得令他震撼,自己还真无法辩驳。 “受教了。”小童子将脸一板,对着男人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男人见他听了进去,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可下一刻小童子的话,令他险些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师父,你不是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么?” “……” “北如笙,你是讨打了吧?”男人眉头一竖,露出了满面的狰狞。 北如笙连忙赔笑着,搓搓手说道:“逗您呢,师父,这山下到底是个啥样啊?” “山下……山下么……” 男人想了想,先将一百种情感揉在脸上,这才说道:“山下是一条通往山上的路,你只有下了山,才知道山上有多好,多好……” “徒儿不懂。”北如笙摇了摇头,似懂但更非懂。 男人悠悠的叹了一声,转而一笑,说道:“不懂便不懂吧,你只需要懂一件事。” “什么事?”小童子问着,正巧那几朵阴云散去,一束金光落了下来,打在那比女人还俊三分的男人身上,仿佛披了一件天衣。 “你师父是东方辞!” 第二章夜幕 八岁的娃娃,正坐在一张玉髓大床上思索着,他左手拿的是一支“天一木”制成的拨浪鼓,右手握着一只‘天蚕丝’制成的娃娃,这两样宝物若是放到山下,随便一个也要引起腥风血雨来,此时这被做成了玩具模样,不禁叫人感到可笑。 北如笙的眼珠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微微的一叹,将那娃娃放到一边,吃力的拿过床头上鼓鼓的袋子,又把那拨浪鼓硬塞了进去。 此时月圆,此处又离圆月极近,睡不着的何止北如笙一人,还有东方辞和一条蟒蛇。 东方辞端起酒壶豪饮了一口,又喂那手臂粗的大蟒一口,大蟒喝到了酒很是开心,对着主人不停的吐着信子,好似在卖乖一样。 “到了山下,有你的酒喝。”东方辞笑了笑,月影穿过了他的发,在大蟒的身上留下了些许的纹,与那酒的纹路很像,也不知是酒映在了蛇身,还是酒映在了皓月。 北如笙收拾好了包袱,见屋外的师父对月浮白,不由得自那大床上跳了下来,蹑手蹑脚的朝东方辞走去,怕是要作弄一番。 趴在地上的大蟒一见北如笙靠近,吓的如同耗子见了猫一般,想必是平日里没少被这小魔头戏弄,此时倒也聪明,假装酒意上头,忽忽悠悠的假寐了过去。 “包袱收拾好了?”东方辞背对着正要伸手蒙他眼的北如笙,再一回头,见徒弟那般模样,不禁笑道:“这苍山之巅就咱们俩,你莫不是还要为师猜猜你是谁?” “嘿嘿……”北如笙傻笑了两声,又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一伸手便要取那酒壶,并学着市井的作派说道:“来,师父,徒弟陪你喝喝酒。” “滚开,你才八岁,敢喝酒为师扒了你的皮!”东方辞狠狠的一瞪眼,吓的北如笙赶紧缩回了手,连道了几声“不敢”。 见他听话,东方辞这才得意的笑了笑,心里美滋滋道:“看来我这师父还是有威仪的……” 北如笙悻悻的瞧了一眼酒,无奈一叹,随手摸着那大蟒,说道:“师父,咱们下山要去哪呀?” “北辰。”东方辞答的随意,但许是今晚的月色太暗,脸上多了一丝忧愁。 “哦。”北如笙顿了一顿,他偷偷的看了一眼师父,说道:“师父,北辰那里有谁?” “有人。” “……”北如笙气的一跺脚,语气也重了些,不耐烦道:“谁不知道有人!” 东方辞咧嘴一笑,笑道:“既然知道,那你又要问谁?” 北如笙人小鬼大,眼珠溜溜的一转,坏笑道:“怕是有个女人吧?徒儿听说,当世的大门派‘九霄瑶池’便是在那,那里面尽是女人,莫不是有师父的相好?” 东方辞眉头一锁,似看怪物般看向他,不禁奇怪道:“你这娃娃莫非是哪个上古大神转世不成?怎的一肚子花花肠子,为师可从来没教过你这些。” “嘿嘿,近朱者赤嘛……” “你这是夸还是骂?”东方辞在他的脑门上轻轻的一弹,转而洒脱道:“不过你猜对了一半,是个女人,但与为师毫无暧昧,只是到她那里取一样东西而已。” 北如笙哪里会信,他老气横秋道:“哦,既然如此,那是‘取’还是‘娶’徒儿便不多问了。” “……”东方辞倏然一巴掌打了过去,北如笙弯腰一闪,正巧扑了个空,再就地一滚,已然离他老远。 东方辞见他躲的倒快,唯有摇头苦笑两声,自己这个徒弟的无赖本事堪称天下第一,还是莫要惹他为好,索性将话题一转。 “如笙,师父还从未与你长谈过,明日咱们下山,今夜听师父唠叨唠叨?” 北如笙恐他是“缓兵之计”,也不敢凑过去,便站在原地一叉腰,笑道:“好呀,师父请讲。” 东方辞懒得与他计较,他自提壶饮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当世仙门繁多,但有十大门派乃是独一档,这,你知晓吧?” 北如笙点点头,掰着手指算道:“正派的云上神宫,飞鸿剑派,九霄瑶池,南潮仙岛,慈悲禅寺,邪派的九天魔宗,万兽神山,繁花教,大墨雪山,莲花魔宗,嗯,这十个。” “不错,这十个里……你师父得罪了九个。”东方辞的食指一勾,又颇为自豪的仰头大笑了三声,笑声震的圆月微微一颤,忽的听他继续说道:“唯独剩下一个大墨雪山不曾得罪,其掌门林一,还是九霄瑶池掌门花绛雪的追求者,换句话说,十个全得罪了。” “呃……”北如笙嘀咕着“十、九、一”,又掰着手指算了算,小脸忽的一鼓,气呼呼道:“那咱们下次直接就说得罪了十个,这样好算。” 东方辞点点头,满不在乎道:“听你的。” “师父真厉害,得罪了十大门派还能全身而退,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恶人!”北如笙不禁崇拜道。 这记马屁拍的东方辞颇为舒坦,他得意的摆摆手,又将脸一板,严肃道:“为师说这些倒不是炫耀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做我东方辞的徒弟,好听,但不好玩。” 北如笙微微的一怔,他知道东方辞还有话说,便没有插话,果不其然,东方辞接着说道:“为师养了你八年,这八年来,师父可曾害过你?可曾打过你?可曾欺负过你?但……” 东方辞的话还没说完,北如笙很是配合的摇摇头,点点头,点点头,却换来了东方辞的作势要打,这才连忙赔笑直道几句“我错了”。 “但,山下的人也许会。” 北如笙小小的年纪脸上划过了一丝冷笑,他颇为豪迈道:“也要他们有这个本事!” “呵。”东方辞只是笑了笑,便屈指一弹,射出一颗金光,金光打在了北如笙的身上,令他如遭电击一般,脚下一麻便跌了下来。 “这样的小法术,山下会的人多如牛毛,不,多如牛群的毛。”东方辞摇摇头,又说道:“八年以来,为师不曾传授过你任何的功法,以你的本事,十岁以上的少年郎若是揍你,犹如揍狗一样容易。” “……”北如笙揉了揉酸麻的身子,不忿道:“那师父你为何不教徒儿?莫非是徒儿的天资不够?” 东方辞再摇摇头,他说道:“什么天资不天资的,你终日吃的是叫人半步飞升的天材地宝,睡的也是洗髓伐毛的玉髓大床,便是一根木头也该成了精了,天资?呵呵。” 北如笙一听自己原来这般厉害,腾的自地上翻了起来,似狗皮膏药一般朝师父身上一扑,殷勤道:“师父,好师父,那快教徒儿几手吧,也好对得起您这辛苦栽培呀!” “你想都别想,为师的功法你学不去的。” “为啥?”北如笙眨着大眼望去,见东方辞的脸上满是真诚,丝毫没有遮掩。 东方辞说道:“为师只想你快乐的活着,你可知为师因何给你取名叫‘如笙’?笙,娱也。” 当东方辞说完,北如笙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悲意,借着月色,似乎看的清他的面色一黯。 “怎么了?”东方辞饮了一口酒,见徒弟悲伤起来,不禁大感奇怪。 北如笙却是转悲为喜,将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暗自思忖了一阵,不知冒出了什么坏主意,又笑道:“没什么,师父,以前您总讲故事给徒儿听,今夜月色不赖,要不讲一个助助酒兴?” “呃……”东方辞一顿,疑声道:“为师自己讲故事给自己助酒兴是么?” “嘿嘿,讲一个吧,特别想听。”北如笙强烈祈求着,那对可人的大眼闪烁着,令人难以拒绝的光和人影。 东方辞微微一叹,地上的大蟒也缓缓的睁开了眼,忽的月色一明,东方辞也缓缓的开口道:“你这娃娃都八岁了,怎的还缠着师父讲故事,要知道为师八岁那年,已然能够御剑飞空了,当真是奇材呀!罢了,既然明日下山,今日便讲一个吧。只是为师寿已三百余岁,所经所历之事繁多,这故事也着实多了些,嗯……这样,便给你讲上一个师兄弟的故事吧。” 北如笙很是配合的鼓了鼓掌,咧嘴一笑,似乎就在等这个故事一样,他忙说道:“这个好,听起来就有趣的很,是上次讲的那对师兄弟么?” “……” 东方辞白了他一眼,似这样露骨的马屁,他着实不愿意听,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讲过吗? “听你的故事吧,从前呀,有一对师兄弟,师兄天资极差,师弟天资极高……” 东方辞正说着,北如笙偷偷的嘀咕了一句:“看来还是那对师兄弟……” “曾有一日,师兄弟二人于山中修炼,哪知突然窜出一只大虫……”东方辞讲了许久,但故事还没有讲完,他便睡了下去。 那大蟒很是机灵,见主人正要躺下,它自身子一张,将主人缓缓的缠住,形如一张大床。 北如笙嘿嘿的笑了一声,拍了拍大蟒的尾巴,说道:“师父就是这样,每次讲故事都会讲那对师兄弟的事儿,每次也都会睡死过去,这等法子呀,百试百灵!” 大蟒朝他吐了吐信子,想必是在偷笑,北如笙又一指那小屋里的玉髓大床,大蟒很是聪慧的托起主人,朝那小屋里滑去。 见大蟒将东方辞送到床上,又极为细心的扯过被子为他盖上,北如笙这才放下了心,晃了晃还残存些许的酒壶,学那师父饮了一口。 酒液入喉,辛辣没有令这八岁的娃娃大呼救命,反而是回甘叫他暗道了声过瘾,看起来北如笙不是第一次偷喝。 “唉!师父呀,师父,徒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还说什么快乐不快乐呢。”北如笙对着圆月自嘲一笑,一口酒,喝到了底。 壶底薄如纸,透过了月光,似那惨淡的未来一样亮。 第三章下山 晨,月和日擦肩时,北如笙已然穿好了衣衫坐在屋外,他的衣衫是东方辞给的一件道袍,一颗大星绣于漆黑的布料上,几道金线贯穿上下,犹如黑夜中的明星,倒是好兆头。 这件道袍北如笙穿起来时格外的小心,即使是坐下来,也要将道袍撩起,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刚穿新鞋的娃娃。 东方辞悄悄的倚在了门框上,他见那规规矩矩坐着的北如笙,不禁偷偷一笑,当窗外的日头升高了些许时,他的影子也触到了徒弟的脚踝。 “师父!”北如笙一回头,见那颧骨微红的东方辞,他一指小屋说道:“床头有醒酒汤,缺了一味山椒,今次下山后师父你买一些回来。” 东方辞笑道:“听你的。”说完,他转身回屋去喝那碗汤,直到听见了瓷碗落桌之声时,一句话自屋内飘了出来。 “你这娃娃,还真他娘的聪明,不愧是我东方辞的开山关门大弟子,你是咋知道的?”这句话愈来愈近,当听的震耳时,东方辞又不知不觉的坐到了北如笙的身边。 东方辞也是精明之人,他似乎从那句“师父‘你’买一些回来”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好似北如笙发现了什么一样。 北如笙嘿嘿一笑,他笑道:“猜的,徒儿猜这次下山,恐怕不会再回来了,呃……徒儿不会再回来了。” 说着,那种悲意用上心头,是一个八岁娃娃无法掩盖住的。 “乖乖。”东方辞摸了摸他的头,并没有去解释什么,而是问了相同的问道:“到底咋知道的?” 北如笙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身上的道袍,笑道:“算的,今日是初八,**屯征凶,一去不复返啊!” “迷信……”东方辞尽量冲淡此时的气氛,他掐了掐指头,略微一算又笑道:“咱们辰时走,蛟龙出海,大吉大利。” “已经是巳时了……”北如笙咧了咧嘴,样子上看不出一丝的悲伤,他反安慰师父起来,说道:“不过不重要了,师父,咱们走吧。” 说完,北如笙拍了拍脚边的大包袱,那大包几乎胜过了他的个头,惹的东方辞好不惊讶的回头望着屋子,说道:“你莫不是把咱家搬空了?” “一来留点念想,二来出门在外,说不准哪样就救了命。”北如笙得意的一笑。 东方辞那张英俊的脸,这一刻近乎扭曲的有些丑陋,他似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那八岁的徒弟,注视了好一阵,这才开口说道:“八年来你未曾下过山,怎的比师父还明白?” 北如笙小脸一红,一想到反正自己也不会回来了,便把心一横,说道:“师父外出时,弟子有偷偷的下过山。” “啥?”东方辞惊讶之余,苍山之巅很是配合的吹了一阵凉风,他不禁一抖,又赶忙说道:“苍山高千丈,你是如何下去的?” 他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那正晒着太阳的大蟒却是狠狠的打了一个激灵,快如闪电一般游走于草丛之间,顷刻间只剩残影。 “……”东方辞见自己的大蟒这般模样,此时早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心中大怒之下,又思索着几道蛇肉的美味来。 北如笙倒是义气,他并没将大蟒卖出去,而是一拍自己的胸膛,笑道:“我自己下去的。” “瞎说,你有那本事?”东方辞没好气的说着,心中暗想着,这么聪明的娃娃,怎的撒了这么蠢的谎。 可不等他想完,北如笙却是双膝一盘,身子轻盈而升,对应着头顶云朵,他悠哉悠哉的在东方辞的头上盘旋,将自己这师父看的傻了眼。 “我……你……”东方辞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倒也不怨他,世人求仙,但肉身有限,大多以灵御物而行,不借外物而御,非是修为高低之事,还要参破天地法则,实乃不易,如,曾有绝世高人渡江,也必须一苇以用,可见“御”之不易。 而眼前这个八岁的孩子,丝毫功法未曾修炼,却能不借外物而御空,又怎能不叫他惊讶呢。 北如笙朝师父吐了吐舌头,便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待他坐定,他得意的笑着:“师父,如何?” “神仙?”东方辞刚问完,又问了一句:“妖怪?” 北如笙知他风趣,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师父教的好。” “瞎说,为师何曾教过你。”东方辞瞪他一眼,忽听得北如笙连说了几声“有”。 “师父,您每次下山时,可就是这么下的,怎的,徒儿厉害么?” 东方辞被这话气的一笑,说道:“你厉害!还当真厉害!仅凭看上几眼,便能参透内中奥妙?嗯,为师活了三百多年,与你相比,还当真可笑。” 后一句话,东方辞说的时候是那般真切,但还是不太相信。 北如笙连忙谦虚道:“师父的心不在这上,否则以师父的本事,三岁就能斩龙了。” 这马屁漏洞百出,但却逗的东方辞哈哈大笑,北如笙见师父还是不信,心想自己下山许是与师父不在相见了,倒也不怕什么。 “师父,徒儿说的是真的,不仅这御风之术,徒儿还学了几样。”北如笙说着,他扫向了地上的一块花岗石,大石与他一般大小,若按常理,休想动它一丝一毫。 北如笙缓缓的落到地上,只见他食中二指一并,运起灵海之气,又随之一曲,那大石竟然微微动了动,再一发力,大石自地上摇晃而起,不出片刻便升的老高,将东方辞看的呆住了。 “轰!”大石升到丈高时,北如笙好似虚脱一般,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灵气一散,大石突然落了下来,摔在地上碎了几块,也惊醒了痴傻中的东方辞。 “这……这是……”东方辞吱吱唔唔了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来,这次则满是佩服道:“这是御物之境,常人习之至少五年。” 北如笙知他在夸赞自己,但还是略带害羞和些许的不要脸,得意道:“徒儿练了一年,厉害吧?” 东方辞忍不住摇了摇头,又忍不住鼓了鼓掌,他是发自内心的赞道:“何止是厉害,应该说是旷世奇才!不!天下无双!” “别……别吹了,徒儿快听不下去了,吃了师父那么多的天材地宝,自然了得了。”北如笙小脸一红,他虽说不要脸,可也不能太不要脸了。 “不!没吹,这与天材地宝无关,是对道的悟性,是你的天资。若是给一个傻子吃天材地宝,他能有你一样厉害?”东方辞的双眸泛着坚定,又在北如笙的肩头重重的拍了两下。 “……”北如笙“呸”了一声,一把拨开了师父的手,气道:“拿我和傻子比什么!” 东方辞“嘿嘿”一笑,他看着徒弟的眼神有了一丝混浊,此时无人能够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惋惜。 正如北如笙所说,他命不久矣,东方辞除了悲伤之余,见如此出色的徒弟,也不禁大感惋惜。 忽的,东方辞缓缓的舒了口气,他摇手一指山外远方,此时日头当空,正与他要说的话绘成了一幅景:“要不要和为师比比,谁先逐到日的影子?” “比呀!”北如笙的眸子精光一闪,他一指地上的大包袱,趁其不备坏笑一声,说道:“师父,你拿着包袱,徒儿先走一步!” 说完,北如笙的小短腿一步踏出,好似踩着阶梯而行,身子宛如一把利剑,嗖的射进了朵朵白云之中。 望着徒弟逐渐微小的背影,东方辞笑了笑,笑的不大,但却眼角有泪,直到揉进风中,他才缓缓将手伸向那包袱,正要起身去追,却被那沉重如山的包袱反拽了个跟呛…… 南末城,街头。 “师父!你快点来呀!”第一次“下山”的北如笙兴奋的就像一只进了桃园的猴子,那种喜悦堪称癫狂。 东方辞英俊的外表之下,是满头大汗和背后大包,他艰难的迈出两步,有蹒跚着退了一步,这般模样也引来了周围行人的侧目,令他好不尴尬。 “你……你慢点……慢点跑!”东方辞关切的喊了一句,又小声的嘀咕道:“老……老子莫……莫不是把苍……苍山背来了?” 他的话,早已淹没在了人潮之中,半个字也落不进北如笙的耳朵里。也难怪,这边是“包子,热乎的大肉包子”,那边吆喝着“祖传秘方,一针除病”,一个八岁娃娃哪里禁得住这般诱惑,只怕是沉醉在喧嚣之中了。 倒是苦了东方辞,大包袱将他那“三百多年”的腰压似虾米,本就行路难,还要东跟跟西追追,在这人潮如海的南末城中,着实是步步艰辛。 北如笙与其相反,他知自己命不久矣,干脆大玩特玩一通,如此反倒轻松洒脱。忽见一处围满了人,他那小脑袋一低,自大人们的脚下钻了进去。 “各位看官,在下名叫张三,乃是天上的火德星君转世,自打生来便烈火不侵。在下襁褓之时,娘亲一手抱着我,一手炸着油甜糕,哪知一不留心,各位猜怎么着?”张三笑着一顿。 “怎么着?”众人很是配合的问了一句,北如笙也自人群中钻了过来,就地一蹲,看起了热闹。 “娘亲一不留心,愣是将我掉进了油锅里!” “嚯!”众人齐齐的一惊。 张三很是满意这效果,他越说越是来劲,一拍胸膛说道:“可各位再猜怎么着?” “怎么着?” 张三笑道:“我却在那油锅里游起了泳,大家说厉害不厉害!”众人刚说了一声“厉害”,那张三忽的一变脸,满脸鄙夷道:“也许这个时候有人不信了,他得说呀,张三,你吹牛,人哪有掉进油锅里没事的。” “就是啊!”众人又齐声说道。 张三突然大笑道:“因为我娘忘了点火,那油锅一点也不烫!” “嗐!”众人纷纷斥了一声,气的将这南末城跺的直晃。 可偏偏这个时候,张三又话锋一转,目光透着一丝凌厉,他大喝了一声:“不过我见灶下无火,便随口吐了一团火球,将那油祸烧了起来,就像这样!” 正说着,张三一仰头,一团火柱自口中喷出,约有一丈之高,好不神奇! “哇!”北如笙和身旁的一个丫头,眸子中倒映着火光,同时大吃一惊的笑了。 第四章宝儿 北如笙和那小丫头同时惊的长大了嘴巴,二人十分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隔了一会才将嘴闭上。 小丫头蹲在地上,一对大眼盯着张三盯出了神,满满的崇敬之情流露其中。 那张三又连吐了几口火,北如笙也与那小丫头一般,不住的鼓起掌来。 小丫头又瞧了一眼同样双眼狂热的北如笙,不禁“嘁”了一声,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嘀咕道:“这有什么的,我家阿九比他厉害多了。” 似乎小丫头的话既想被北如笙听到,但又怕他听到,刚一说完便红了脸,却见北如笙也不屑道:“嗯,确实一般般,不如我师父厉害。” “咦?你还有师父?”小丫头蹲在地上,侧过头来看向他。 北如笙朝她蹭了过去,自豪道:“那是,我师父可是天下第一!”他将后面的“大恶人”三个字咽了回去,也不知是怕那小丫头恐惧还是怎的。 小丫头嗤笑一声,挥动着指头在脸蛋上刮着,说道:“这般胡吹大气你羞不羞?我家阿九才是天下第一!” “呦呵,你这就不是胡吹大气啦?”北如笙笑了笑,朝人群后遥手一指,笑道:“我师父就在人群外,你若不信,便让你家阿九和我师父比一比,可敢?” 小丫头并未立时答他,而是咬了咬嘴唇,凝视着北如笙一会儿,忽的说道:“你是道士?” 北如笙穿着一身黑道袍十分明显,但他却摇摇头,说道:“不是,散修一位。” “还……还散修?”小丫头上下打量起北如笙来,眼前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小童,怎的这般脸皮厚? “你不信?” “信你个鬼!”小丫头咯咯一笑。 北如笙点点头,他倏然间起身,将小丫头吓的一个激灵,但还不容她反应过来,便一把将她的手牵了起来,三两步便走到了张三的面前。 “各位!各位!在下乃是苍山北如笙,途经此地刚好弄丢了盘缠……”北如笙说了一通,似乎是张三在此之前的话,不同的是后半句,他说道:“今日在下给各位卖弄一番。” “你个小娃娃,快快躲开,休要妨碍老子!”张三说着,便要伸手拨弄北如笙,可他却反手一抬,不仅将张三挡了下来,还将他推了个跟呛。 张三退了两步,心中暗惊道:“这娃娃,好大的力气呀!” 小丫头见自己被一群人傻傻的望着,不由得小脸一红,正想要挣脱他的手时,却怎的也挣脱不开。 “你……你要干嘛?”小丫头急得直跺脚,今天可算是丢人了。 哪知北如笙却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小丫头,露出一抹白月牙,笑道:“你,会飞吗?” 小丫头被这句话说的一怔,顺口说道:“不会啊,你会?” “会!”北如笙重重的点了点头,只见他紧了紧抓着小丫头的手,目光坚定的似两块宝石,借着东升的光,他的脸逐渐的藏进了黑暗,也许在准备冲向光明。 北如笙突然咧嘴一笑,身子突然朝上一窜,小丫头只觉得自己也跟着变的轻盈了起来。 二人的脚尖刮到了地面上的最后一粒沙,正要飞起之时,却是一只大手落了下来,一把将北如笙抱了起来。 “你……你……”东方辞背着那大包,一张黑脸足以见得他有多恼,若非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怕是早就骂了上去。 “师父!”北如笙惊叫了一声,缓缓的松开了小丫头的手。 东方辞板起脸来,提着徒弟便朝人群外走去,边走边训斥道:“为师背着大包找了你半天,你倒好,跑到……” 渐渐的,东方辞与北如笙没进了人群,小丫头望着他的背影,不知心里想着什么,但却有些痴了。 “小姐。”忽的,一个年轻人提着一方糖糕,自稀疏的人群中穿了过来。 小丫头听他唤起才回过神来,一见那年轻人,又满是天真的笑道:“阿九,你买到啦!” “是,小姐,我们快与宗主汇合吧。”说着,那年轻人朝小丫头伸出了手。 小丫头正要伸手,却眼前突然一黑,那会喷火的张三横在了二人的中间。 “想走?搅合了老子的买卖,便要这样走?”张三见这小丫头居然还有下人,想必身份定然非富即贵,索性不如敲上一笔。 众人原本见没了表演,正准备离去之时,又发觉可能会有热闹,不禁重新的聚了过来。 阿九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挪了挪脚步,眼神中又满是小丫头,恭敬的说道:“小姐,走吧。” “嗯。”小丫头伸手牵着阿九,二人正要离开,那张三不依不饶的又横了过来。 “呵呵,老子乃是火德星君下凡,岂容你这般戏弄,今日若不说个明白,休,想,走!”张三一字一顿的说着,看来是不见黄白不罢休了。 阿九微微的舒了口气,又与小丫头挪了一步,看似不愿意节外生枝。 这边忍让,可越是如此,那张三便越觉得二人可欺,他更四嚣张的一抬手,拦住了阿九的去路。 “想走可以,今日的损失你要赔!”张三坏笑着,心里多半是盘算好了。 “怎么赔?”阿九冷声问道。 张三是江湖人,自然懂得什么叫“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他一伸食指,得意道:“一百两!” “哎呀,一百两?” “他喷一年的火可赚得百两?” 四下看热闹的人不禁感到气愤,这张三怎的如此无赖,着实过分了些。 阿九点点头,他瞥了一眼抬头望着自己的小丫头,他又换上了一副慈祥的笑,随手扔出一块金子,便与那张三擦肩而过。 “真给了!”人群顿时哗然了起来,看来这金子的力量,要比那喷火强的多。 这下反倒是张三不言语了,他捧着那块沉甸甸的金子,先是冷汗,后是哆嗦,突然一回身,再想去找寻那小丫头和阿九,已然是没了踪影。 一个下人能随手给自己一块金子,这已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了,莫非自己招惹了什么大人物? 张三越想越是恐惧,他想要冲出去找那阿九,却被人群围的死死的,怎的也撞不出去。 “啊!”随着小丫头的脚步出了街头,远处的人群突然一散,不知谁先大喊了一声。 小家客栈。 “爹!”小丫头与阿九刚踏进客栈大门时,见得一桌上坐了两人,一人是男,年约三十,老爷打扮。一人为女,年岁相仿,不过美艳如仙。 听的她的清脆声,那女人先笑了笑,开口说道:“宝儿,你和阿九去了哪,怎的才回来。” 宝儿本想扑向爹爹,许是那女人朝自己的一笑太过美丽,惹的宝儿脚下一转,干脆朝女人扑了过去。 富商笑了笑,收回了张开的双臂,略微尴尬但不脸红,满是怜爱的看着她,笑道:“宝儿,有了锦姨便不要爹爹了?” “锦姨,宝儿想问您一件事。”宝儿干脆略过了亲爹。 “嗯?什么事?” 宝儿一指一旁的阿九,说道:“宝儿刚刚和阿九说,见到了有人能够腾空而飞,阿九不相信!锦姨,你来说,相不相信宝儿?” 锦姨抿嘴一笑,对她说道:“这有什么不信的,自古大能者掌握天地,便可御风而行,当世的几位高手中,也有不少人能够办到,甚至是宗主大人也能够办到。宝儿,你见到的是谁?此地在南末,莫非你遇到了云宫的老怪物?” 宗主听后颇为得意,但得意了没多大会儿,又觉得“甚至”二字用的不太好,不由得瞪了一眼锦姨。 阿九则是将糖糕放到桌上,对锦姨笑道:“小锦,小姐说她遇见了一个与她年岁相仿的孩子,不仅能飞,还要带着她一起飞。” “这不可能。”锦姨听后摇了摇头,她笑道:“宝儿,正邪两派,高手无数,能不借法宝神兵御空的,两只手便能数的过来,若是一个七八岁的娃娃也能够做到,那我们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是啊,宝儿,不如这样吧,爹爹带你飞可好?”宗主说着,将两只袖子撸了起来,跃跃欲试的等着宝儿的话。 “可……那小子真的做到了呀。”宝儿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脚,对锦姨说道:“锦姨,当时他拉着我的手,我可以感受的到,自己真的像是飞起来了一样,虽然也仅仅寸许之高,但……但那一定是飞。” 宗主一听“小子”二字,突然没来由的谨慎了起来。 锦姨摇摇头,笑道:“宝儿怕是错了,寸许?便是跳起来也有半尺了吧?” “真的……”宝儿说着,拉起锦姨的手不住的摇晃。 “我不信,除非你将那小子带来。”锦姨将宝儿的一束羊角小辫解了开,一边说着一边梳理着。 宝儿委屈道:“锦姨,宝儿到哪里去寻他呀。” 正说着,店内的小二却是窜了出去,迎上了一个背着巨大包袱的年轻人,刚要说声“客官里边请”,便见那大包袱之后,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住店。” “住……”还不等小二说话,一旁的宝儿却是倏然一怔,似乎觉得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她一回头,正与那北如笙的双眸柔在了一起。 北如笙见到宝儿先是一喜,又不住的拉着东方辞的,说道:“师父,就是她,就是她说的,什么什么阿九比你厉害!” “是你!”宝儿一见北如笙,心里似吃了阿九的糖糕一般。 东方辞“噗通”一声将那大包袱丢在了地上,忽的感到天清地明似的,又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同时口中含糊道:“什么阿九阿八,为师可算是活了!” “可你马上就要死了!”阿九冷声说完,朝着东方辞缓缓的抬起手,汇聚成了一指。 第五章客栈 东方辞愕然的看向阿九,不禁奇道:“我可招惹你了?” 阿九说道:“阿九这名字你觉得不好,那便是招惹我了。” “哦。”东方辞了然,不过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拍了拍北如笙的肩膀,笑道:“确实不怎么样嘛……” “……”众人皆是一怔,几乎是看死人一样的看着东方辞。 宝儿见状小眉一蹙,她可深知阿九的脾气,被人如此嘲笑怎会善了,怕是要动手了。 “阿九!”宝儿先唤了一声,又三两步跑了过来,一侧身挡在北如笙和东方辞的面前,愠怒道:“阿九,你不能动手!” 阿九看了一眼宝儿,那对大眼睛里满是坚定,无奈也只好咬了咬嘴唇,这是宝儿的话,自己一定要听。 既然如此他也不多想,便一口应了下来,同时也冷冷的扫了一眼嬉皮笑脸的东方辞。 见阿九作罢,宝儿这才松了口气,她又转过身来一把拉起了北如笙,将带他走到了锦姨的面前,笑道:“便是他,他懂御空之术!” 一听“御空”二字,东方辞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辣之色,可当他听见北如笙说的话时,狠辣之色又瞬间消退。 “御空?我哪里懂什么御空,我那是吹牛!”北如笙人小鬼大,虽说涉世不深,可他乃是天下第一大恶人的弟子,人心叵测二字还是懂的,自然不敢轻易的暴露自己。 宝儿还当他在作弄自己,便掩口笑道:“瞎说,你明明……” 北如笙不等她说完,眼珠一转开口道:“就你信,我若是会飞,何至于将我师父累的和死狗一样?” “……”东方辞狠狠的瞪了徒弟一眼。 宝儿听他说完,那一张可人的小脸“腾”的憋红,指着北如笙结巴道:“那么说……你……你骗……骗我了?” 北如笙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来,坏笑道:“是啊,骗你啊!” 宝儿气的鼻尖一酸,大滴大滴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划成两道弧线,终在下巴尖重新凝结成泪。 她大大的“哼”了一声,一头扑进了锦姨的怀中,小粉拳不住的在锦姨身上捶打,将那美人逗得哭笑不得。 阿九见小姐被气的大哭,顿时火气上涌,说话间正要发作之时,那久而不语,语了又被无视的宗主,开口道:“阿九,小孩子吹牛而已,你要干什么?” 宗主的话似一道毒咒,阿九那修罗般的性子,一听了宗主这话,先是打了一个激灵,瞬间如坠冰窟一般,全然不敢多想,只能唯唯诺诺道:“阿九不敢,阿九不敢。” “呵呵。”宗主笑了笑,又站起身来朝东方辞走去,忽的一伸手,将他自地上拉了起来,这才继续说道:“这位先生,我家阿九多有不敬,莫怪,莫怪呀。” 东方辞倒也不在意,只是干笑两声,并没有接他的话。 这边不语,宗主并未觉得难堪,仿若习惯了被人无视,他又抱拳笑道:“在下田帝仁,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东方辞“呵呵”一笑,他自地上扯过大包,又一手牵起了徒弟,自田帝仁的肩头一擦,仿若看不到他一样的离去,与那里面的掌柜交谈起来。 田帝仁也不恼,他悻悻的收回了抬起的手,又在腰间搓了搓,想要以此来遮掩一下羞愧。 阿九张了张嘴,但一看田帝仁并未动怒,自己便也不再多言,而是走到了宝儿的身边,想哄却又不知如何哄。 倒是锦姨有法子,她摸着宝儿的头,轻声一笑,笑道:“宝儿,那小子骗了你,本就胜你一筹,若你再哭个不停,岂不是颜面上又落了下风?” 话音刚落,宝儿“嗖”的一声自她怀中起身,赶紧胡乱的抹了几把鼻涕和泪,一边大眼泛光,一边强颜欢笑道:“锦姨说的对,不能让那坏蛋瞧低了!”宝儿说着,正与那远处的北如笙四目相对,二人略微一怔,又急忙别过头去,谁也不再理谁。 “天字房五两一晚,地字房三两一晚。”小家客栈的掌柜,鼓着一张皮球一样的肉脸笑道。 东方辞说着便要掏银子,北如笙却小脚一踮,一把按下了师父的手,转而对那掌柜问道:“贵呀,便宜些。” 掌柜的看师徒俩穿着得体,一身道袍也属名贵,便想着赚上一笔,于是又搓搓手赔笑道:“小神仙,这个价可是不贵呀,天字房南面洱海,地字房东临苍山,那都是一等一的美景儿。” “她们住的是哪?”北如笙突然想到了宝儿,不禁问了一声。 “她们?她们住的是地字房,自然与二位比不得的!天字房的景色多美呀!”掌柜的将声音压的极低,但又刚好能叫师徒俩听见,显然精通此道。 北如笙却是苦笑一声,说道:“可这俩地方我们都看够了呀,算了,还是换个便宜的吧。”这话倒是不假,师徒二人看了八年。 “这……”掌柜的心中不由得恼恨起来,这小娃娃问了半天,结果还是嫌弃贵,怎能不叫他生气,但面儿上却佯装为难,一脸苦相的看着东方辞,还望这当师父的说句话。 哪知东方辞却是笑了笑,问道:“确实看够了,听我徒儿的,还有别的么?” “晦气,原来是对穷道人,莫不是这家底都置办了袍子……”掌柜的暗骂一声,此时态度也差了许多,假意不耐烦的翻着账本,足足有盏茶的工夫,这才懒洋洋的说道:“玄字房还有一间空的,一两银子一晚。” “一两……”北如笙嚼了嚼,一咬牙又问道:“那有黄字房么?” “……”掌柜的一张肉脸顿时胀成了猪肝色,如此小气之人,生平还是第一次见。 掌柜的“啪”的一拍榆木桌案,强压火气道:“没有黄字房,咱们做生意的最忌讳这个字了,一两银子的玄字房,你爱住不住!” 东方辞被掌柜的这样子逗得不禁捧腹,他自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丢了过去,转而将大包袱背起,大笑道:“掌柜的莫怪,我这徒弟小气的紧,天字房一间,头前带路吧。” 那张金叶子足有二两,掌柜的似疯了一般,一把将它抄进怀里,此时怎么看北如笙怎么顺眼,他又猛然一拍桌子,唤来了两名店小二。 “快帮大爷拿包袱!瞧把这为大爷累的!”掌柜的刚吩咐完,东方辞便摆摆手笑道:“不用,你们拿不动,莫要多言了,快快头前带路吧,重死我了!” 掌柜的真乃人精,他连连称是,又假意帮着东方辞托着包袱,一边引路一边摸索着包中之物。 眼见北如笙上了楼,宝儿略有不舍的又偷瞄了一眼,却正对上了那对精眸。 北如笙朝她做了个鬼脸,故意气她道:“我住的是天字房,有洱海看!”说完,便与师父一同上了楼,留下了气的直跺脚的宝儿。 “爹!宝儿也要看洱海!也要住天字房!” “呃……贵呀。” “贵呀!”与此同时,掌柜的也说了一声,他边上楼便边解释道:“我也嫌贵,可这个时节就是贵的时节。” “哦?这时节怎么了?”东方辞艰难的一步一步上着,却还有心思与掌柜的闲谈。 掌柜的笑道:“一看您就是贵人,不问世事,咱们南末城出宝了!” 一听“宝”字,令那身后的北如笙为之一振,赶忙问道:“宝?什么宝?” “回小神仙的话,我也不知是个啥宝,听说是一把剑,叫月什么星什么的。” 这一口一个“小神仙”的叫着,不禁让北如笙觉得有银子真好,当掌柜的说完,他突然一怔,疑声问道:“月随星流?”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拗口的很呀,真不愧是小神仙!”掌柜的是铁了心的谄媚,他也看的出,师徒二人里,师父听徒弟的。 “乖乖,这可是云宫遗失的神剑之一啊,师父,神兵出世了!”北如笙说着,又补上一句:“相传云祖留给九名弟子一人一把神兵,历经千百年的时光,遗失了几把神兵,这月随星流便是其中一把,据说藏有星辰之力。” 东方辞却不甚感兴趣,他“哦”了一声,淡淡道:“难怪他会在,看来这无主的神兵引来了不少人。” 北如笙年纪虽小但心思却沉稳,他也不急于问“他”是谁,直到掌柜的将他们带进了房间,北如笙便以饭食之事将他支走,这才问道:“师父,您说的‘他’可是那位田帝仁?” 东方辞将那大包袱朝地上一放,震的这家客栈微微一晃,得以解脱不禁先松了松筋骨。 北如笙极为识趣的凑了过去,一双小肉手在他的脖颈处按捏起来,又问道:“这人不简单吧?” “你倒有对好眸子,说说,怎么个不简单?”东方辞享受着问道。 “观此人面相了了,但气度却是不凡,怕也是同道中人。” 东方辞莞尔一笑,嘲弄道:“你这点微末本事,谁和你是同道,光是气度是不够的,还有什么?” 见师父小瞧自己,北如笙的手上力度又大了几分,略带不满道:“还不是师父不肯教,若是肯教的话,徒弟可厉害哩!” “嗯,说完再吹。” “嘁……那阿九,徒儿猜他该是邪派中人,一身暴戾之气盖都盖不住,却能被田帝仁的一句话治的服帖,可见其本事。” 东方辞点点头,赞道:“算你蒙的对。” “嘿嘿,那师父,这个田帝仁倒地是谁啊?” “九天魔宗宗主。”东方辞很平淡的说着。 北如笙点点头,仿若猜到了一般,并无太大的波澜。 “不过为师说的‘他’并不是那个田帝仁,而是在街头遇见的一个人,他是一个和尚,一个吃肉喝酒的花和尚。” 第六章日月 “糖馒头,刚出锅的糖馒头!”街头上,吆喝声盖过了枝头的鸟,如潮水的人群挤在这条街上略显的拥堵。 卖糖馒头的摊主正瞅见一位小和尚路过,他突然闪身窜了过去,赔笑道:“大师,来个糖馒头吧,满满的糖水!” 小和尚年纪不大,看样子十二三岁,唇红齿白生的极为好看,想必出家前家世一定很好。 小和尚瞥眼瞧了瞧那一个个的“小光头”,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憨憨的问了一句:“有肉的吗?” “啊?有……是有的,可是大师您……” 见这里有肉,小和尚那张俊秀的脸顿时舒展开来,仿佛已经吃到了肉一般的满足,想到这,小和尚已然迫不及待,又竖起一根手指朝那摊主神秘的一笑。 “来一个肉包子?” “一锅都要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和尚傻笑一声,自怀中摸出一角银子递了过去。 摊主当时傻了眼,不禁打量起面前这个五寸娃来,迟疑片刻,又问道:“吃的完么?咱家的肉包子个大。” “他吃的完!” 小和尚回头一望,见那死狗一样的东方辞,被那大包袱压弯了背,说是站立倒不如说是“爬”。 “是你呀!”小和尚咧嘴一笑。 树荫下,小和尚坐在桥头,两只短脚在水面上踢荡,那摞起来比他还高出一头的“包子山”,不免令往来的行人为之侧目。 东方辞坐在大包袱上,看了一眼望着景的小和尚,忽的探出一只手,拿过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小和尚也不介意,似乎与东方辞是多年的老友,他只是朝他笑了笑,开口问道:“你怎的来这了?” 东方辞说道:“这话该我先问,你出现了,这里准没好事。” 小和尚嘴里塞着包子,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但依稀能够分辨,他说道:“你出现了,这天下准没好事。” “那倒是。”东方辞欣然接受,这也算是一句夸赞了。 “十年未见了吧?”小和尚问道。 东方辞撇撇嘴,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来,委屈道:“九年七个月零三天,亏你还算朋友,都记不得么?” 小和尚瞪大了眼睛,似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难以置信道:“你咋记得这么清楚?” 东方辞面色一正,大手重重的在其肩头一沉,坚定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小和尚当真有些感动,也不知是风迷了眼还是怎的,似乎有几抹红润悄上了眸角。 话锋一转,小和尚继续吃起了包子,边吃边说道:“师门叫小僧来的,也不知有何事。” “那定然是大事了,看来我得赶紧离开这里了。”东方辞说完,将手里的包子三两口吞下,又拍了拍肚子,对小和尚说道:“多谢款待!” 小和尚眯眼一笑,说道:“客气了。”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话想说。 东方辞凝视着小和尚片刻,最后两个人笑了笑,一起转身离开了两边桥头。 便是这样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和尚,又看似天真无邪,可谁又能知道,他却是一等一的大魔头。 邪派有宗,名为莲花禅宗,当世却暗称其为“莲花魔宗”。此宗庙信封黑莲神佛,以苦难为渡,与正派慈悲禅寺的善渡正是截然相反。 可虽说人家是邪魔外道,但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尤其是门中的三位高手。 莲花魔宗与其他宗门不同,其设有宗主与两位副宗主,千百年来一贯如此,从来不曾改变,而眼前的小和尚便是其中一位副宗主,人称“神秀绛曲”。 “神秀绛曲?”躺在床上的北如笙,听了这个名字后不禁脱口而出。 东方辞点点头,说道:“没错,为师曾和你说起过的,当年正邪大战中,一人独抗飞鸿和瑶池两大掌门,便是他。” “听起来好厉害呀,不过又不是对上云宫掌门。”在北如笙或很多人的眼里,云上神宫乃是当世第一大派,其掌门必然也是当世第一人。 东方辞躺在自己的床上翘着脚,听闻此话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对他斥道:“你懂啥,那飞鸿掌门逍遥子与瑶池掌门花绛雪,二人互为爱慕,又心意相通,合则威力倍增,即便对上两个云宫掌门也不在话下。” “哇!”北如笙一声惊叹,细细一想又倍觉恐怖,他忙道:“那神秀绛曲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东方辞摇了摇头,说道:“据为师所知,天下能胜他的不下十人,如笙,这天下太大,并非只是你眼前的一隅,莫要看低了他人。” “徒儿知道了。”北如笙轻声说道,不过又问道:“那怎的还打不过他?” 东方辞微微一笑,说道:“他的功法比较奇怪而已,是一个打不死的人……” “打不死的人?师父说笑了,若真有人打不死,那便是天下无敌了!”北如笙当他在逗弄自己,人若是打不死,可不就是无敌于天下了。 哪知东方辞却是摇摇头,笑道:“莲花的三位宗主各怀一门神通,其中绛曲所修功法,可令自己轮回,不过却没有什么大威力,他打不死别人,别人也……” “当!”忽的,只有一声响,打断了东方辞想要说的话,这轻轻的敲门显得有些诡异,此时已临夜幕,谁又会到来? 北如笙微微一怔坐了起来,他看了窗外的星空,红灯,说着便开口询问道:“谁?” 门外的人并未急于回答,而是踌躇了一阵,才略带羞涩的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一声的,我也住上了天字房,还是天字一号房呢。” “……”东方辞与北如笙相互看了一眼,前者不禁捂嘴偷笑起来,后者翻了翻白眼,懒洋洋道:“嘁,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这里还看的到南末城的水桥呢,哇!好美呀!师父快看!那个地方可真有趣。” 东方辞躺在床上,看着徒弟在一边自言自语,不由得浑身发麻,心道外面黑糊糊的,哪有什么水桥。 “咚!”一声重重的踢门声之后,隐约带着抽涕渐渐的散开,许是那人被气坏了。 北如笙见宝儿离去,喜的不住的拍手大笑,仿佛是打败了什么高手一样。 “你呀,孩子就是孩子,不懂什么是怜香惜玉。”东方辞笑道。 “师父,徒儿才八岁,一切还是……还是以后再说吧。”北如笙的笑容突然停止,他忽的想起自己命不久矣,本该是想说等长到师父那么大的,可只能黯然的将话咽了下去。 东方辞似乎察觉到了徒弟的怪异,他顿了一顿,只是略微的一沉,便又笑道:“来,师父继续和你说说,那神秀绛曲……” 子时整。 当东方辞讲完了最后一个字时,北如笙终于合上了本该紧闭的眼。 东方辞本想打一个哈欠,但又担心吵到刚睡下的徒弟,只好委屈自己强忍着,闹成了一张十分狰狞又滑稽的脸。 此时,他看了一眼微微打鼾的徒弟,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 倚靠小窗,不自觉的,东方辞将眼瞥向了远处的黑暗,不知注视了多久,他突然“嗯”了一声。 在南末城之外,忽的闪过一片红光,令人发寒的死气顿时席卷而来,令这个男人又“嗯”了一声。 直到他发觉无数的人影在这城中窜动,借着朦胧不清的月色,那暗黑的夜幕中,似乎有许多人影踏剑而行。 “嗯?”这是东方辞的第三声,他略微一想,不由得自言自语了一句:“死气……” 想了一阵,他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之相,遂即将脚踏上了窗沿,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徒弟,便一头栽了下去。 茫茫夜色,又多了一个前行的人。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的原本熟睡的北如笙一个激灵,他猛然自床上坐了起来。 北如笙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喊了一句:“哪里来的贼人?” “当!”房门被宝儿狠狠的推开,她一对大眼满是红润,楚楚可怜之中,也带着些许的恼恨。 “贼你个大头鬼!” 北如笙见是宝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瞥了一眼依旧黑糊糊的天,不禁怨道:“大黑天的,你怎么闯进来了?” 他倒也不在意别的,一直以来与师父住在苍山之巅,受惯了餐风露宿,哪里懂得什么礼数。 可当北如笙想到这时,他这才反应过来,房间里好像少了什么。 正在他疑惑之时,宝儿擦了擦眼泪,自怀中掏出一个水晶小珠,珠内似乎有水一样,而水中则沉浮着一团小火球。 “这是啥?”北如笙打着哈欠问道。 宝儿说道:“这是‘日月珠’,火球为阳,冰球为阴,以阴阳辩辰晚。” “有啥用?” “很多人修行时,一但入悟常常不可自拔,很是容易走火入魔的,而此物不仅能够计时,还能唤醒入悟的人。” 北如笙点点头,又一头栽进了被子里,说道:“嗯,好宝贝,我没有,你赢了。” 宝儿见他又睡下,气的一跺脚,对着他的胳膊便是狠狠的一掐,顿时疼的北如笙睡意全无。 “你是疯了?”北如笙狠狠的揉搓着胳膊,他刚想抱怨几句,却又心中暗道:“怪了,我从小便是吃天材地宝长大的,一身皮肉早已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怎的被她一掐却这般疼?” 宝儿白他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声,又将那日月珠捧向北如笙的面前,一只大眼被那一团火球照的通亮。 “你瞧瞧外面,再瞧瞧这里,现在是白天啊!” 北如笙刚想说一句“白天就白天”,可他却是一愣,翻身仰起头来,看着窗外的一团黑暗,慢慢的,缓缓的,长大了嘴。 第七章空城 “这……”北如笙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日月珠,一时有些吃不准道:“阴天还没这么黑的,莫不是你这珠子坏了吧?” 宝儿翻了翻白眼,略过了这句话,冷笑着说道:“你师父呢?” “我师父不就在……嗯?”北如笙这下可是吓了一跳,对面的床板上空空如也,哪有半点东方辞的影子。 “师父?师父呢?师父!”北如笙大喊了几声,吵的宝儿将耳朵一捂,同时大喊了一声:“闭嘴!” 宝儿的一声喝止,令北如笙镇定了不少,因为她的话,说的令人浑身发寒。 “我爹爹和锦姨还有阿九,也都不见了。” “什么?”北如笙略微一惊,当他再回过神来时,不经意间的打了一个冷颤。 “好静!”还不等宝儿反应过来,北如笙一步自床上跳了下来,疯了似的夺门而出,身后的宝儿被他的举动惊的错愕住了,连喊了两声,也追不上他的影子。 宝儿匆匆的跟了上去,直到看着坐在门口的北如笙,她才放慢了步子。 “你怎么了?”宝儿走到北如笙的身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荡荡的街,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同。 “你瞧,这城里,空了。”北如笙说完,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 听他一说,宝儿先是小眉一蹙,快步走上前去,刚一探头,左边是一条黑漆漆的长街,而右边,则是一张满是獠牙的怪脸! 宝儿微微一愣,遂即惊叫了一声,北如笙也看到了那怪物,一把将宝儿拉了回来,自己也是就地滚了回去。 那怪物怪叫了一声,自门外窜了进来,两个孩子这才看清,那是一只丈二高的人兽,青面獠牙,满目狰狞,两只大爪的指甲似刀般锋利,好不瘆人。 “啥东西!”北如笙惊叫了一声,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宝儿开始被吓了一跳,此时却异常的镇定,她拍了拍北如笙的肩头,说道:“这是魉!” “魉?”不由北如笙多问,那只魉的大爪子已然挥了过来,好在两个孩子身材矮小,身子一弯躲了去。 “不错,是魉,传说是地府中的野鬼之一。”说完,宝儿手中碧光一闪,多出了一支青铜小钗,上镶彩珠,很是好看。 眼看着魉的大爪来袭,宝儿急忙口中默念了几句不知什么的咒,只见那小钗“嗖”的一声腾空而起,忽的又碧光大作,伴随着阵阵彩音,那小钗恍惚间胀出一倍大小,犹如一把利刃一般。 那只魉许是没见过此物,竟然停手驻足打量起来,眨着一对凸起的怪眼,那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宝儿口中的咒一停,小钗“嗽”的一声飞了出去,其快如瞬电般正射向了魉。 许是宝儿第一次使这法宝,又或者是那魉有些本事,一个一偏,一个一闪,那小钗划着魉的脖子而出,只留下了一道没有血的痕。 魉伸手摸了摸脖子,看着掌心上的青烟,憨憨的轻声一“啊”,有些生气,又有些令人瞧不懂。 北如笙感到一股死气袭来,暗道了一声不好,急忙拉着宝儿朝后退去,边退边埋怨道:“你这是什么准头?” “少说风凉话,有本事你来,你不是道士么,降妖抓鬼你总会吧?”宝儿不甘心的狠狠剜了他一眼,小手一招,那小钗又回到了她的掌心,不过却少了之前的光彩,与死物一般无二,令她大感心疼。 北如笙盯着那小钗看了几眼,眉头不禁一皱,不屑道:“你这法宝可真弱,才使了一下。” “你……你有本事也拿法宝出来!你拿的出来嘛……”宝儿嗔了一声,真想给这小子推到那头魉的面前去。 眼见魉扑了过来,北如笙拉着宝儿再次就地一滚,自那魉的胯下而过,反手便祭出一招,说道:“嘁!拿便拿,叫你看看……” 不等北如笙说完,一道七尺剑光自客栈外劈来,轰然一声,魉抬臂一挡,二者相撞发出了“当”的一声,犹如砍在了铁柱之上。 可尽管如此,还叫魉痛嚎了一声,那对鬼眼射出一道凶狠的光后,转身撞破了窗子窜了出去。 这一幕来的快去的也快,两个娃娃还惊魂未定之时,客栈外却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东西真够硬的!看来我的修为还是不及……” 听见了“人声”,北如笙与宝儿不由得松了口气,二人携手走到客栈之外,却见那漆黑的天空之中,几个年岁大不了他们多少的人,踏着长剑浮于空中。 “长羽师兄莫要妄自菲薄,你乃是云宫中年轻一辈的天骄,只是你手中的法宝差了些,若是换作别人,怕是还不能将它逼退呢。”说话的是一位白衣姑娘,年岁大约十四五,肤白如蛋清,可人似水桃。 那叫“长羽师兄”的乃是一名道人,年岁十六七,鲜衣怒马,尤其是一身白袍,可着实要比北如笙还要俊俏。 长羽摇摇头,说道:“白瑶师妹过誉了,云宫胜我者太多,天下胜我者更是繁多。” 北如笙与宝儿的耳力极好,虽说两方相距甚远,可还是能够听清他们所说,当师兄师妹间的谈话一毕,宝儿对北如笙笑道:“你瞧那位大哥哥,同样是道士,人家可比你俊的多。” “瞧你这话说的,现在又不是比美。” “比修为你比的过?”宝儿嗤笑一声,朝天上的人一抱拳,笑道:“多谢这位大哥哥!” 长羽等人闻言扫了过来,见是两个小娃娃,不禁眉头一皱。 “你们是哪派的弟子?”白瑶开口问道。 宝儿与北如笙相互看了一眼,这两个比鬼还精的娃娃,突然想到了什么,异口同声道:“正派的!” “正派是哪派?”白瑶继续追问着,几人踏剑落了下来,这才看清,竟然有六人。 宝儿不傻,她自白瑶的话中听出,那长羽乃是云宫的弟子,当世正派执牛耳,也是第一仙门。 又显然,宝儿的身份大抵是邪派,否则不会一时语塞。 北如笙见她说不出话来,连忙一把将她牵住,对白瑶笑道:“仙子姐姐,我与我师妹乃是青松观的弟子。” 宝儿微微一愕,连忙大点其头。 “青松观?”白瑶一怔,看来这三个字她未曾听说过。 “我听说过!”说话的是一个小胖子,他胖如皮球,肚子顶出脑袋许多,不过也就十二三岁。 小胖子看了一眼白瑶,许是想要表现一番,便一拍胸脯,摇头晃脑的说着:“青松观在北辰之地,这说起来倒与师姐的师门有些渊源。北辰之地常年积雪,唯独有一山,山顶立于一棵青松,相传是得天地灵气滋养,后有人想借青松而修炼,便在青松旁传下了道统,这才建立了青松观。” 白瑶皱眉道:“渊源何来?” “九霄瑶池曾出过一位仙子,与那青松观里的某一代观主互生情愫,后二人一个弃了瑶池,一个弃了青松,双双归于凡世,成了千古以来的一段佳话,不过这也只是传说而已,我师父给我讲故事的时候讲起过。”小胖子肚里存货不多,唯恐白瑶继续追问,连忙朝北如笙和宝儿一抱拳,笑道:“在下叶宗,飞鸿剑派。” “你师父平时都喜欢给你讲这些?”白瑶无奈苦笑一声,也随着说道:“瑶池,白瑶。” 既然叶宗抢先喝了名号,其他人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也只能一一道了名号。 “云宫,长羽。” “天罡宗,段江。” “沧海门,齐峰。” 众人说完,齐齐的望向第六个人,那是一个略带羞涩的小丫头,一条马尾被顺下环在脖颈,既飒爽也有几分动人。 “我……我是云宫的小七。”小丫头说完,朝长羽的身后躲了去,一张俏脸红到了脖子,也不知是怎的。 长羽微微一摇头,说道:“小七是在下的师妹,第一次下山。” “嗯。”小七声细如蚊的回了一句。 北如笙见状咯咯直笑,笑道:“你这般胆小,也能入得云宫?” 小七被北如笙一笑,更是羞涩的将头低下,小手紧紧的抓着长羽的袍袖,好似伤心极了。 “你这人真是粗鄙!”宝儿瞪他一眼,朝众人一抱拳,说道:“薛宝儿。” 北如笙也连忙说道:“北如笙,各位师兄师姐,敢问一句,这南末城是怎的了?” 这几人以长羽为首,但却是白瑶话最多,她先是一叹,后说道:“想必你们也是为了那物件来的吧?” 北如笙眼珠一转,试探问道:“月随星流?” 白瑶点点头,说道:“云宫掌门李落凡真人曾对天下宣,谁能寻回云宫遗失的神剑,便可令他做一件事。如今神剑出世,固然引来了大批的人。” “可这与南末城有何干系?”北如笙看了看黑天,着实想不通。 “三个时辰前,那神剑出世了,天作红光,我们几位的师门长老也动身前去争夺,可谁知竟然一去不复返。而这头顶上的天,也在那时起黑了起来,我便猜想二者该是有些联系。” 北如笙听她一说,并未急着说话,而是思忖片刻,问道:“那那头魉是怎的回事?” 正说着,一群怪叫声此起披伏的响了起来,只见南末城的街道两旁,无数的黑影压了过来,数不清的孤魂野鬼渐渐显露出了身影,无一不是厉鬼模样。 长羽等人连忙面色一正,脚下再动,已然将二人和小七围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的看着那群怪物。 “不知道,不过南末城里突然冒出了这些东西,见人便吃,唯独不伤孩童。”叶宗说完,一柄长剑赫然闪现,明晃晃的于头顶盘旋。 第八章素心 “弥弥陀……”众人正说着话,一声佛号飘了过来,“黑夜”之中,属那里最光亮。 几人别头望去,见是一位红裟小和尚,年岁与北如笙一般大,他的出现也令其心头一震,不知怎的,竟然想起了“神秀绛曲”四个字。 “原来是慈悲禅寺的素心小师父。”长羽微微躬身,向那小和尚施了一礼,可以见得,长羽对他有些不同。 素心自黑暗中缓步走了出来,他那一张小脸不喜不悲,一双长睫大眼紧紧的闭着,只是小耳略微一动,似乎听出了说话之人,这才笑道:“原来是长羽师兄。” “素心大师,没想到你们慈悲禅寺也来夺宝,可真是四大皆空呀。”叶宗打趣道。 “弥弥陀,叶宗师兄误会了,小僧独身游历天下,偶然到此地而已。” 叶宗听后一怔,问道:“自己来的?” “嗯。” 叶宗不禁闹了个大红脸,他本要嘲讽一番,可却自己惹了一身的尴尬。 “素心大师,你可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白瑶狠狠的一拧叶宗的耳朵,疼的他“哇呀”一声大叫。 素心抿嘴一笑,点点头道:“知道,神剑出世,划破了天际,不甚放出了黄泉鬼王。” “啥?”久而不语的北如笙倏然大吃一惊,连忙问道:“这世上还当真有鬼?” 叶宗一边揉着耳朵,一边痛道:“这还用问,当然有了,既然有人飞升成仙,怎会没人身死做鬼。” 北如笙“哦”了一声,点点头道:“是这意思,那鬼王又是个什么东西?” 听北如笙开口,素心眉间一紧,又听他连忙补上了一句:“我叫北如笙,这是我师妹。” 北如笙大咧咧的环上了薛宝儿的脖子,后者一把将他拨开,又狠狠的一瞪,与素心说道:“青松观,薛宝儿。” “青……”素心砸吧砸吧嘴,突然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瞧他这意思,也令二人心头一震,莫非这和尚看出了什么? 隔了一会,素心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将话锋一转,为北如笙解答道:“相传,古之大能,破碎虚空而飞升成仙,但飞升有劫,历经生死,渡劫成则为仙,败则身死道消。而大能者常年修行异于常人,化身为厉鬼后,威能不弱反增,加之黄泉道阴气蚀养,灵气转为死气也名阴气,久而久之成了鬼王。据小僧所知,更有甚者还在鬼王之上。” “这么厉害?”北如笙傻傻的问了一句。 “嗯,小僧刚从城外南山而归,那里已然是一片修罗场,各大门派与之相抗,惨烈异常。”素心淡淡的说着,仿佛不是在说生死。 众人一听,心中一凉,尤其是白瑶,她面露苦涩,呢喃道:“这下遭了,那鬼王乃是飞升不成的高人所化,岂不是说至少也是举霞飞升的人物?” 一语惊醒梦中人,此话一出,众人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完了完了,这世间已经一千年多年无人飞升了,天下谁又能制伏那鬼王?”叶宗说完,重重的一叹,说道:“我师父是个老废物,那还不一口被那鬼王吞下肚子?” 素心莞尔一笑,笑道:“倒也不用如此悲观,正邪几大门派的长老都在,输不了的。” “那倒也对,长羽师兄的师伯唐观真人在,叶宗师兄的师尊无瑕子在,白瑶师姐的师叔丹辰仙子也在,鬼王又算的了什么。”说话之人名叫段江。 “素心小师父刚才说,正邪?”长羽略过了段江的吹捧说道。 “正邪”二字一出口,薛宝儿的身形微微一晃,北如笙牵着她的手不经意间紧了紧。 素心点点头,说道:“弥弥陀,九天魔宗宗主在。” “啪嗒!”薛宝儿不自觉的朝后退了一步,正踩在一棵树枝上。 长羽的目光一转,正要看向薛宝儿时,北如笙立时开口道:“居然是那老贼!来的好,等咱们除掉那鬼王,下一个便轮到他了!各位,不如我们也前去相助?” 薛宝儿偷偷的在他腰间一掐,疼的北如笙双腿一颤。 素心微微一笑,摇摇头道:“不可知,不可知。” “那些事怕不是我们所能参与的,倒不如想想眼前。”叶宗哼了哼,四下望去,又说道:“我等一路行来,见到不少的魑魅魍魉,虽说有心替天行道,怎奈修为低下,也只能够将它们逼退,莫说前去帮忙了,怕是自保都是不易。” 沧海宗的齐峰迈出一步,对众人说道:“依我看来,此时咱们当联手同行,想必南末城中还有幸存百姓,倒不如咱们前去相救,既积功德,也能磨练一番,若是遇上了同道,说不定联合起来还能杀几只小鬼呢。” 此话一出,长羽等人点了点头,许是觉得可行,北如笙却是眼珠一转,赔笑道:“我与师妹修为低微,与你们前去也是毫无大用,反倒成了你们的累赘。何不这样,我与师妹留在此地,若是遇上了同道,便将此计说与他们,也好前去与你们汇合不是?” 齐峰与段江的脸上同时映起一层不屑之色,心中同时暗骂了一声“胆小鬼”。 叶宗一拍大肚,憨笑道:“我修为也不高,要不我也留下来吧。” 白瑶一听,一对凤眼顿时射出两道凶光,瞪的那叶宗连道几声“算了”。 “也好,此地刚刚驱走一头魉鬼,倒也算是安全,便依你们所言。”长羽说完,唤小七过来,又对北如笙说道:“如笙师弟,想必这里属你有些道行,我的师妹可否交于你照顾?谁叫她的胆子有些小……” 长羽的话中带有些许的强势,北如笙倒没说什么,薛宝儿却是暗斥了一声。 “这……”北如笙原本早已打好了算盘,既然弄清了这事,当然是想要将这些名门正派甩掉,自己赶快去与师父汇合,好一同离开这“龙潭虎穴”,此时多了一个正派小师妹,自然是不方便的。 长羽见他犹豫,眉宇间露出一丝不悦来,不禁冷声问道:“怎的,你有疑议?” 话一出口,叶宗偷偷的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道鄙夷之色。 北如笙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满是羞涩的小七,开口说道:“怎会,正好与我师妹作伴。” “那便好。”长羽见他答应,这才笑了一笑,又摸了摸小七的头,将她推了过去,说道:“小七,你留下来,师兄要去斩妖除魔了。” 小七抿了抿嘴,一对大眼不时的朝北如笙望去,听闻长羽所说,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路朝南山行去,若是遇到魑魅魍魉,咱们便合力除之!” “好!”段江等人附和一声,唯独叶宗与素心没有答允。 白瑶看看二人,奇道:“叶宗是个胆小鬼,素心小师父莫非也不敢?” 素心唱了声佛号,微微一笑,说道:“小僧不染尘劫,便也留下来吧。” “可是……”白瑶刚要开口相劝,长羽一抬手将她拦下,遂即笑道:“素心小师父是出家人,你莫要难为人家了。” 长羽实则另有心思,他知素心不简单,修为也是正派年轻一辈中的迷。当年慈悲禅寺遍寻天下寻佛子,寻得一个天生不能睁眼的娃娃,而这娃娃便是素心。 相传,佛有转世,转为肉身,却身怀大能,需历经千万劫,方能修成正果。若真如此,那素心岂不是深藏不露? 长羽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素心,心中冷笑一声,暗道:“不能叫你跟着,也不能叫你压过了我。” 想到这,长羽又是微微一笑,他一抬手指向南边,说道:“白瑶,你莫要多作怪,咱们的长辈正在与鬼王大战,此乃是我辈显露的好时机,还是速去帮忙的好。” 长羽本就生的俊俏,此时的话又颇具气概,难免令这丫头春心荡漾,连望着他的眼都满是水意。 “好,一切都听长羽师兄的!”白瑶重重的一点头,又瞥了一眼满脸哀愁的叶宗,颇为不屑的斥道:“你愿意躲在这便躲着好了,瞧你这样子,可真是丢人!” 长羽等人相视一笑,忽然齐齐的祭出了飞剑,眨眼间踏剑而起,向南方驶去。 “我……”叶宗看着白瑶离去,张了张嘴,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这位姐姐好毒的一张嘴呀……”北如笙目送众人离去后说道。 叶宗白他一眼,但对方只是个八九岁的毛头小子,自己也不好多说。哪知他不多说,北如笙却在一旁说个不停。 “真是的,难怪师父就总说女人不可碰,果真如此啊,人家又不是真的胆小,只是看见你和别人亲密,心里不痛快而已,又何必这样损人家呢……” 薛宝儿十分认可的点点头,很是郑重道:“一看就看的出,这大哥哥是喜欢那位姐姐,可惜那位姐姐的眼里只有那位好看的哥哥。” “……”叶宗也渐渐的听出了二人话中的含意,不禁老脸一红,连忙辩解道:“你……你们瞎说什么!” 北如笙人小鬼大的一踮脚,拍了拍叶宗的肩头,悠悠的长叹一声,说道:“别解释了,在座的谁都看出来了。” 薛宝儿点了点头,连羞涩的小七也随着点头。 素心唱了声佛号,莞尔一笑,笑道:“叶宗师兄,小僧这个瞎子都看出来了。” “呃……”叶宗干脆脸皮一厚,哼了一声,穿过众人走进了客栈之中。 “你师兄嫌你累赘。”北如笙坏笑着,指了指一旁的小七。 小七咬了咬嘴唇,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薛宝儿瞪他一眼,一把牵起了小七的手朝客栈走去,一边走一边冷声道:“别听他的,他这人嘴才是毒呢!” “弥弥陀……”素心笑了笑,见北如笙呆立在原地,正要上前安慰一番,却听北如笙悠悠道:“什么呀,我还没说完呢,我想说你师兄有眼不识金镶玉,你要比他厉害的多……” 素心身子一震,怔在那里,直到北如笙的影子没进了客栈。 第九章叶子 时光匆匆,想必过的很快,时光又缓缓,想必过的也很慢,谁叫分不清这天。 客栈的大门被紧紧的关着,任街上的厉鬼游荡,屋内丝毫不为所动,倒不是这五人镇定自若,实在是有一种东西,能够令他们忘却鬼怪。 “二索!”叶宗自手里抽出一块竹牌,狠狠的摔在桌上,若非是没缠绕着灵气,怕是这家客栈都要轰然倒塌。 “使那么大的劲儿作甚?能和?”薛宝儿白他一眼,坐在那比她大出不少的椅子上,摆弄着手中的叶子戏。 叶宗咧嘴一笑,笑道:“气势,你不会懂的。” 一桌四人,素心和尚坐在北如笙的身边,偷偷的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牌,不由得抿嘴一笑。 说来也巧,五人进了客栈之后,北如笙与叶宗,乃是闲不住的人,便自客栈里找寻一番,还真叫他们找出一套叶子戏来,又以金银做赌注。 叶子戏这等游艺,内含无尽乾坤,玩法少说百十来种,不出几轮这四人便掌握了其中精髓。小七玩的最好,但赢来的钱帛却不多,反倒是北如笙,小输多,大赢少,一算下来却是四人中的最大豪客。 “和!”北如笙将手里的牌朝桌上一铺,众人凑了过去一瞧,还真是差了这一张二索。 叶宗那一张老脸胀的通红,指着北如笙的牌,结结巴巴道:“你……你耍诈!” “瞎说,我怎么耍诈了?” 叶宗自杂牌中抽出一张二索来,气道:“小七刚出了二索,你咋不和?” 小七羞涩的将头一低,偷偷的望向北如笙,听他笑道:“你是庄家。” “……”叶宗被噎的“嗝”了声,又问道:“你咋知道我有二索,你咋知道我要出二索?” 北如笙撇撇嘴,笑道:“这有何难,你出了那么多张索牌,想必是不和索牌。小七出过了二索,拿着也是无用,最差的结果便是她再出,我再和。况且她又善于防守,桌上哪种牌少,她定然和哪种。我又知道自己手中的牌,能推算出宝儿的牌可着实容易呀。” 也不知他对小七的这翻评论是夸赞还是贬低,总之小七俏脸一红,嘴角强忍着挂起了笑。 “你……你……”叶宗气结,哪知北如笙得理不饶人,似要将他气死为止,又补上一句,坏笑道:“五千两,拿来吧!” “我……我没有!” “没有我就到飞鸿要去。”北如笙不吃他那一套,淡淡的一句话便令叶宗憋的够呛。 叶宗那紫茄子似的脸憋的老圆,一对眼睚眦欲裂的瞪着北如笙,隔了好久,终于泄下气来,无奈赔笑道:“兄弟,打个商量?” 北如笙本就是故意气他,倒也并未在意银钱。他一个将死之人,一身的仙门宝贝都不稀罕,何况是白银五千? “啥商量?”北如笙似大爷那般,强抬起眼皮瞥向叶宗。 叶宗搓搓手,赔笑道:“我传你飞鸿的入门法决,五千两咱们两清,怎么样?” “咳!”北如笙失望的一叹,摇摇头道:“我要你入门法决作甚,便是你们的仙术「飞鸿篇」,我也是倒背如流的。” 话音一落,在座的与不在座的均扫向他,哪怕是一向波澜不惊的素心,也是微微有些惊讶。 “那你可吹牛了,「飞鸿篇」不是长老不传,我派天骄弟子尊世安,那是正邪仙门中的顶尖人物,便是他也捞不到一个字。”叶宗满脸不信的说道。 北如笙也懒得与他辩解,他曾在东方辞那里观过「飞鸿篇」全章,加之他记性极好,倒背如流是假话,背出个八九不离十确实不成问题。 但,他也有一个疑问,东方辞是从哪里弄来的? “是极,你这人,忒的爱胡吹大气,之前还吹牛自己会踏云而行,怕是你连仙术是什么都不晓得吧?”薛宝儿怎能放过这个调侃他的机会。 北如笙“嘁”了一声,薛宝儿趁机卖弄道:“传说上古大能者,得到而飞升成仙,后经了一场大战,将这九霄天打出了残缺,故而世间灵蕴稀薄,气运大衰。从那以后呀,这尘世便再无一人能够得到成仙了。” 薛宝儿特意留了个扣子,正等着北如笙问她“这与仙术何干?”哪知北如笙根本不接她的话,将手里的叶子戏朝桌上一扔,大笑了几声“洗牌”。 “……”薛宝儿真想狠狠的踢他一脚,无奈二人坐的是对家。 “据……据说,世间最后一个仙人,散尽了毕生的大能,以九十九种仙人手段,化作了九十九篇仙术。”还是小七好,她恐北如笙折了面子,将薛宝儿的话补了全。 叶宗也忍不住开口道:“那些都太过浅显,我可是知道一个秘辛!” “啥秘辛?”薛宝儿上钩了。 叶宗偷瞄了一眼北如笙,不禁坏笑道:“你免了我的债,我就告诉你。” 北如笙被他气笑道:“又不是我问的。” “呃……” “但想来你能知道的秘辛,都不会太秘辛,是不是传闻练就九篇仙术,就能够飞升成仙?”北如笙笑道。 叶宗等人听他一说,顿时惊讶的合不上了嘴,前者是惊于他所知,后者是惊于他说讲。 “原……原来你知道呀……”叶宗整个人顿时一瘫,本向要拿捏一番,哪知对方居然先拿住了自己。 北如笙点点头,也换上一副正经的模样,明明只有八九岁,却那般的显老成。 “不过不可信,我见过有人学了九种仙术,还是好好的凡人一个。”北如笙心中一叹,自己那师父,手里何止有九篇仙术啊! “真的假的?”叶宗扯着脖子大喊了一声,若是放在一刻钟前,他会觉得北如笙在吹牛,可他说能将秘辛说出来,说明了北如笙也是接触到了仙术层面的人,那便不由他不信了,如此看来,这个北如笙也肯定不简单啊! 想到这,叶宗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只觉得这个八九岁的孩子并不带有寻常的孩子气,给人所感犹如璞玉,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似石头坚韧也似明珠般光彩,二者结合,可不就是玉嘛。 北如笙不知此时自己被人高看了一眼,但他也并未学叶宗那般卖弄,而是悠悠的一笑,笑道:“爱信不信。” “信!你骗我作甚,自然是信的。”叶宗反应过来,连忙一记马屁奉上。 “弥弥陀……”素心突然咧嘴一笑,惊的这四人为之一愣。 叶宗还当素心在嘲笑自己,不禁气恼道:“笑笑笑,你这和尚真不厚道。” 素心见他误会了自己,便解释道:“错了,叶宗师兄误会了,小僧笑的不是你。” “没笑我?”叶宗顿了一顿,又问道:“那你笑谁?” “小僧笑的是,好像猜到了北施主的渊源。” 北如笙身子突然一紧,在座的可都是名门正派,若自己这天下第一大恶人之徒的身份昭然若揭,那岂不是要…… 还不等北如笙想下去,那客栈原本关着的门猛的朝两旁一摔,接着一道黑影闪过,竟是一个活人自外扑了进来。 “有死气!”素心眉头突然一皱,一条红印似在额间一瞬而过。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北如笙一把牵过薛宝儿,将她甩在了身后,薛宝儿看了他一眼,仿若吃了蜜那般的甜。 “就……就在这……”那人十分虚弱的一指,指向了客栈内的五人。 “段江?”叶宗忽的看清了倒下之人,正是同行而来的,天罡宗段江。 段江虽说是段江,只是此时的他毫无半点生气,浑身瘦如干柴,脸上也满是阴色,犹如在地府中走过一趟似的。 叶宗也未多想,刚想要去将他扶起,只听北如笙与素心同时大喝:“慢着!” 这一声喝刚出口,客栈之外“唰”的一阵阴风,接着两只白影自地上滑了进来,一影一张脸,一为哭,一为笑,哭的半脸残,笑的透骨寒。 “啊!”叶宗吓的一身冷汗,不由得脚下一滑,大肥屁股顿时摔在地上,那两道白影各探一爪而出,哭的先至,一爪划开了叶宗的胸前肉,待那笑的刚一挥手,北如笙一把将他拽了回去。 与此同时,素心单手唱号,红裟环灵气而浮起,渐渐的褪开,露出了他腕子上的一串珠子。 “唵!”素心暴喝一声,红裟之外罩上一层金光,那金光普照,两道白影小鬼仿若见了阎王一般,吓的在地上胡乱滑走,与洼间泥鳅一般。 “嘛!”素心踏前一步,金鸡独立的踩在桌上立于客栈中心,只见周身金光大作,将这屋子照的通亮,那两道白影小鬼滑走几步便渐渐的慢了下来。转瞬后,已做垂死之状。 “六字大明咒……”北如笙轻声说着。 此时的白影小鬼被逼到了墙角,素心飘然落下,口中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朝它们走去,眼看便要走到近前,却是又一道死气逼来! 素心双眸紧闭,额间却是一动,他丝毫不在前进,反而纵身向后一跃,正跃到了四人的身边,忽听他沉声道:“有大鬼。” “呵呵。”果然,一记阴冷无比的笑声传来后,一位白衣公子也走了进来。 那白衣公子手脸青白,一把九寸折扇摆于面前,每摆一下,这客栈里便冷上一分。 “是鬼!高于魑魅魍魉的鬼!”素心说着,摘下了腕子的佛珠,拿在手中朝那白衣公子的眼前一放,又喝道:“安忍不动,犹如大地,诸鬼勿近,避阳归阴!” 白衣公子的扇子突然一停,他看了一眼那素心手中的佛珠,略带一丝惊讶道:“你这小和尚好厉害哦。” 白衣公子说完,那两道白影小鬼也恢复了过来,托着两张吓死人的脸便在地上滑行,直到躲在了白衣公子的身后。 “知道此物,便速速退去。”素心一扫之前的沉稳,面上明显带有焦急,并冷声说道。 “地藏成佛前的物件,好东西。”白衣公子赞了一声,却让素心心头一紧,忽的感到一阵危险,又暗问了自己一句:“它咋不怕呢?” 第十章公子 月光下,一抹皎洁扫向五人,白衣公子踩着月光朝前走了几步。 “小和尚,你此时可是在想,本公子因何不惧此物?”白衣公子莞尔一笑,笑的没有感情也没有温度。 素心眉间一皱,没有去答他的话,但显然那道皱眉刻画出了他的震惊。 白衣公子轻摇小扇,略带得意的解起了扣子,待白衫尽开,脖颈上的一挂珠链也显露出来,他笑了,笑的轻松,也笑的张狂,谁叫他说道:“地,藏,舍,利!” “跑!”当素心看清那珠链上的白珠时,他已然感到了无尽的危机,当白衣公子说完那四个字后,素心知道,除了跑没别的法子。 “妈呀!”叶宗怪叫了一声,原本悬着的最后一根弦,也随着一声“跑”而崩断,他率先一步朝客栈的后院逃去,这一刻,胜过了御剑飞行。 北如笙与薛宝儿相互看了一眼,前者一指后院,对小七和薛宝儿说道:“你俩先走,我与素心留下抵挡。” “你……”小七不知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红了脸,又见他不顾自己的安慰,她不禁羞涩的咬了咬唇,用力的摇了摇头。 薛宝儿则是在北如笙的胳膊上一掐,力道之大,险些旋坏了布料,疼的北如笙惨叫至极。 “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此时休要再装好汉,你先跑,我押后。”薛宝儿说完,抽出了发髻上的簪子,不过那簪子依旧有些暗淡。 “你不懂,我有宝贝!”北如笙见她小瞧自己,不由得哼了一声。 “宝贝,宝贝,拿出来瞧瞧?” 素心面色一寒,沉声道:“你们俩不要吵,它动了!” 白衣公子“呵呵”一笑,摇着小扇迈出一步,众人也随即退后两步。 “一群小娃娃……”白衣公子顿了一顿,先看了一眼年岁最小的小七,又一指北如笙与薛宝儿,笑道:“你们两个娃娃,是戌辰年的吧?” “要你管!”素心哼了一声,双手合十,作势掐决。 白衣公子晃着脑袋笑道:“小和尚,火气不要那么大,本公子可以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和他。” 北如笙顺着他指的方向瞥去后院,想必它说的是叶宗,不禁咧嘴笑道:“那就是会伤害我们三个喽?” “很有这个可能。”白衣公子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它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没办法呀,鬼门大开,上面下了任务,只要戌辰年的娃娃,呵呵,来吧,乖乖和本公子走吧。” “鬼门?什么鬼门?”北如笙故意耗些工夫,见白衣公子不再前进,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些东西。 白衣公子似乎不介意与他们多说说话,悠哉悠哉道:“鬼门就是鬼门喽,本公子也不太懂的,听说是有神兵出世,其威太盛,将幽冥划破了条口子。” 北如笙笑道:“原来如此,那神兵想必是月随星流吧,听起来蛮厉害的。” 白衣公子莞尔一笑,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又朝前走出一步来。 北如笙等人急忙后退,一边退着,一边心中暗想:“这‘鬼’也忒的奇怪了,以他的本事,便是将我们都拿下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为何愿多此一举浪费口舌?” “戌辰年,八岁多呀,你们要这样的娃娃做什么?”北如笙眸子里精光一闪,又突然佯装一副惊讶之色,故意在不经意间的抹去。 白衣公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举动,他不禁坏笑道:“小娃娃,你是戌辰年的?” “不是!不是!她们俩才是呢!我……我是……我”北如笙吓的连连摆手,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无奈只好朝着小七和薛宝儿一通乱指。 薛宝儿见他胡说八道,莲足狠踏,又一瞪北如笙,气道:“你瞎说什么!” 小七也是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辩解也不是,不辩解更不是。 “是么?本公子怎么觉得,她们俩不是,你才是呢?”白衣公子说着,踩着月光的边缘,那一对鬼眸忽的一闪,便朝着北如笙猛然一探爪,吓的他身子一蜷,又使出了那个“绝招”,就地一滚。 这一爪正好扑空,待白衣公子回过头来,北如笙也自地上站起身来,转身便朝客栈外跑去,只是边跑边叫道:“这鬼只能在月光下……” 北如笙一语道破了天机,白衣公子先是一惊,又愤恨的一跺脚,这一脚,依旧在月光的边缘。 它又看了一眼素心等人,心中略微思忖,便重重的哼了一声,飘然朝客栈外追了出去。 见白衣公子离去,两只白影小鬼赶紧也跟了上去,它们俩可没有地藏舍利,哪里又是素心的对手。 “被他猜中了!”瞧着那月光与窗影,素心此时也醒悟过来。 薛宝儿见北如笙跑了,气的朝身旁的桌子上重重的一拍,不由得骂道:“臭小子!说跑就跑!” “他是为了救你们。”素心说着,将佛珠收回了腕子上。 “我知道。”薛宝儿点点头。 她们岂会不明白,三人年岁差的不多,即便不是戌辰年,可那白衣公子又岂会相信,说不定会“宁杀错不放过”,北如笙故意装出一副吞吞吐吐之相来,便是令白衣公子认定,北如笙是戌辰年的娃娃。 此乃舍生之义。 小七的一对大眼顿时红肿起来,许是马上便都要哭出来一样,她抿着嘴,哑着嗓子问道:“既然那鬼只能在月光中,为何我们不躲在黑暗里?” 薛宝儿微微一叹,看着渐渐充斥满客栈的月光,暗道了一声“傻”。 “滋溜!”帘子一动,一颗肥硕的脑袋自后院探了进来,满是防备的眼神里,待见到四下无鬼才温和的些许。 “鬼……鬼呐?”叶宗躲进后院里许久,发觉一只鬼也没有追上来,不免有些奇怪,这才壮着胆子回来一瞧。 薛宝儿等人满是忧愁的一叹,此时心中思虑万千,哪里有工夫答他的话。 “叶宗师兄……”素心唤他过来,明明没有睁开眼,却能感知到叶宗的恐惧,仿若看到了他的瑟瑟发抖一样,无奈笑道:“放心,这里没有鬼了。” 叶宗狐疑的扫了一圈,见确实没有异常,这才探出了整个肥身子。 “叶宗师兄,这里该是安全了,那白衣鬼留下的死气浓重,便是小鬼也不敢靠近。这二位师妹还劳烦你来照看些许,小僧这里有事要办。”素心说着,朝叶宗唱了句佛号。 薛宝儿猜出他要做什么,忙说道:“我也去!” “我也去!”小七不差分毫的抢了一句。 素心摇摇头,说道:“那白衣鬼不仅不惧佛宝,反而受佛宝加持,于公,此事小僧要查,于私,如笙师弟也算救了小僧,当还。二位师妹,前路险恶,你们还是别去了。” 素心正说着,那边薛宝儿和小七已然走出了客栈,二女头也不回,哪管他说的是什么。 “……”素心摇头苦笑一声,也要跟上去,却被叶宗一把拉住。 若是三人都离开了,岂不是说这里只留下自己一个人,胆小的叶宗想到这,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素……素心啊,你可别不管我呀!”叶宗险些哭了出来,说来也巧,正好一道鬼影自客栈外闪过,吓的小胖子双腿一软。 素心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叶宗师兄,此地安全的很,没事的。” “别!别……”叶宗瞧了瞧四下,最终一咬牙,狠声道:“算了,老子和你一起去吧,不放心你们!” “那真……真谢谢你哈……”素心苦笑一声,也不想与他过多纠缠,怕是再耽搁下去,那两个女娃不知会走出多远。 此时的南末城中,孤魂野鬼遍地游荡,但说来奇怪,有些鬼见人便吃,有些鬼“目的明确”,轻易不伤人性命,只是捉拿戌辰年的娃娃,好似被分成了两派。 可尽管如此,也无人敢到街上来,前幕的繁华,如今的萧素,不免令人唏嘘。 空荡的大街之上,黑袍小道一边跑着一边回头望去,也不知跑了多久,他见身后并无白衣鬼追赶,这才松了口气也放缓了脚步。 “累了吧?”突如其来的一声,令北如笙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上去,他猛然抬头一看,月光下,白衣公子立于高墙之上。 北如笙喘了一阵,他倒并无恐惧之意,反倒与那白衣公子打趣道:“有点。” “呵呵,既然累了就别跑了,来,哥哥带你飞。”白衣公子笑着俯身一蹲,将那白乎透明的手伸了过去,刚伸出不远,便是猛然缩了回来。 此墙高有丈许,怕是哪家大户的豪宅,可丈许的墙高便得有两三丈的影子,北如笙一屁股坐了下来,靠着大墙,沉稳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白衣公子险些被这一问惊的坠了墙,若是真掉到影子了,还不知会怎样呢。 “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北如笙又问道。 白衣公子低头看着身下的北如笙,它身为一只厉鬼,竟然比人先害怕了。 也难怪,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鬼,竟然还吓不到一个八岁的娃娃,那只能说明,这个娃娃不简单…… “你到底是谁?”白衣公子压了压心神,虽说没有冷汗淌下,可还是习惯的擦了擦额头。 北如笙“噗哧”一声笑道:“明明是我问你呀,怎么反倒成了你问我?” “呃……在下常小白。”常小白琢磨了一下,便放松下来,大咧咧的一屁股坐了下来,坐在这月光照着的墙头上,两只脚却不敢在黑影中一荡,只得盘膝而坐。 “北如笙。” “失敬失敬,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说不得你我还有些渊源。”常小白问完,看了一眼天。 北如笙摇摇头,说道:“无门无派,渊源怕是攀不上了。对了,下面是什么样儿的?” “下面?”常小白一怔,遂即抿嘴一笑,说道:“下面很美,真的。” “有点想去看看了。”北如笙打趣道。 常小白眼珠一转,正好借坡下驴道:“这个简单,我带你去。” “我傻呀?”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