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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识》


 第一章相遇

那不过是场黄粱一梦。
只属于他自己的梦。
不被允许的虚幻的梦。
人总有活下去的动力，但是他的呢？
现实已然分不清了，他只希望每日的太阳可以快一点西沉东升，夜晚的清月能早一些阴缺。
他被押着前行，停不住脚步。
纵使把房间填满书籍，墙壁画满各种符号，也无法改变现状。有的只是更显凄凉的无力感。
甚至，连周围的人也开始怀疑起来。
父母、兄长、妻子，连同自己也......
这样下去只会更糟吧，在意识到这点后他停止了思考。
这是妥协后的最终答案，只不过是选择了更加让周围人满意的结果。
可是，这样做的话，如果继续这样走下去的话......
他，现在到底是谁呢......
······
“哦！终于到了！”
声音中带着些疲惫，男人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顺势将因汗水而滑至鼻尖的眼镜推了回去。
喉间开始发燥，背包里的木制水瓶早已空空如也。
已经可以看见城门了。
咕咕~~
“连你也空了啊。”
看着还有些距离的道路，胃开始抽搐起来。
得加快脚步了。无视掉身体上的感受，紧了紧背上的背包，径直地朝着那标注着大大的“宁州”二字的城门方向走去。
穿过城门，吆喝声、人群往来嘈杂的声音，各种声音充斥着街道，让这夏天的酷热更添一分。
现在刚好是正午，找家酒家应该不难。
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毫不在意汇聚在自己身上的眼光。
不远处一家写有“知味居”字样的酒楼，牌匾上的三字遒媚劲健、行云流水，十分醒目，一看便知是位书法大家所写。
刚到酒楼前，还没说明来意便被那站在门口的小二半推半拉地带了进去。
里面果然坐满了人，但也不至于没位置，找寻了片刻便被小二安排在一个角落。
还没坐稳当，四周就传来些许打量的目光，个别桌也开始一边观望一边低语。
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一叠酱排骨和一盘青菜，然后吩咐小二将水壶装满。
小二接过水瓶，脚步却没有半分迟疑，忙着干活去了。
放下背包，然后提过桌上的茶壶，往碗中倒茶。
连续喝了三四碗后，喉咙终于不再干涩，才缓过一口气。
这时候才醒过神，似乎不太需要让小二装水。但想想还是不太在意为好，也省得自己一些气力。
环顾四周，这座酒楼装潢虽不算豪华但也是中规中矩，西边靠墙处是通向二楼的楼梯，不知道楼上怎么样。
周围的打量的眼光也少了许多，但依稀还能听见零星的碎语，像是“那个短发的...”或是“衣服真奇怪”之类的。
等待了片刻，小二将菜上齐，同时装满后的水瓶递还。
在小二转身之际，男人叫住他。
“我想问一下，你们酒楼的牌匾是哪位帮忙题写的？”
小二眉头皱了皱，然后道：“您说牌匾啊，那是我们宁州苏家当家为我们店题的字。”
“苏家......”男人顿了顿，又问道：“苏家是不是有个叫苏贤胤的？”
小二的眉头更深了，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道：“苏贤胤是苏家二公子，客官您认识他吗？”，说完有些奇怪地盯着男人，虽然装束也挺让人在意，可似乎不是在这个点上。
“啊，没什么，只是听人提起过。”
向小二道谢后，小二愣愣地挠着头离开了。
之后男人便安心地吃起午饭来。
饭菜可口，尽管是两道简单的菜，也比起以往吃过的要好吃一些，也难怪会有人为其题字。
虽然只是简短的对话，在当事人看来都不太紧要的事，却似乎引起了周围人的兴趣。
“你听见了没，那人提到了苏贤胤诶。”
“你管他作甚，怪人罢了，怪人提起怪人有什么稀奇的，这世间从不缺什么怪人！”
“你这话要是被他大哥听到，怕不是出不了这个门哦。”旁边一桌插话进来。
“我，我在谈我的，干他何事。”那人显然有些慌了。
“不提他，不提他，喝酒喝酒。”同桌的另一位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赶紧劝酒道。
男人本想继续听着，但周围都仿佛有某种默契般不再不再提及此人。
只好扒完碗中的米饭，将盘子里的酱排骨吃尽后起身收拾背包，前往柜台结账。
结账之际，男人以多付了些银两的代价，顺便向掌柜询问当地的一些事宜。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男人便离开了酒楼。
“掌柜的，刚刚那个人真奇怪。”
“哪奇怪了？我看挺正常的。”酒楼掌柜瞟了眼身旁的小二，他刚刚接待过那个男人。
掌柜手中的算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想着自己的私房钱又多了一笔，心情不由得畅快了些 。“不是有那么一句吗，什么来着，哦哦对了，‘顾客就是上帝！’。”
“上帝？那是什么？”
“天晓得，估计是县老爷或是神仙之类的吧，我也是从朋友那听来的。貌似是西边一些国家的说法。”
“西边啊，不是说那边的人都是奇奇怪怪的么，难道说刚刚那个人也是从西边来的？”
“我说小伍你不去招待客人，在我这偷起懒来了？净说些有的没的。”掌柜停下手中的算盘，瞪着那个被叫作“小伍”的小二。
那小二这才如梦初醒，赶紧逃离了柜台，嘴里嘟囔着掌柜小气之类的糟心话。
“这小子！”掌柜没好气地笑骂道。不过转念一想，刚刚那个男人问的一个问题是有些奇怪。
龙的传闻？这年头关于这类的不在少数，但也终究是传闻而已。与之相对的告诉了那个人关于宁州的一些轶事，但那个男人的态度不像是要草草了事的样子......不，还是不深究为好。
“真是个奇怪的人。”掌柜也不免嘟囔起来。
······
宁州苏家，一个已经在本地历经百余年、传承数代的家族。只要提及有关苏家的事，上至百岁老人对其赞不绝口，下至幼齿孩童对其歌谣颂唱。其影响力已经隐隐超过宁州当地的刺史，就连刺史有时颁布国家诏令或是施行新政也需要苏家的帮忙。
苏家也深知自家的名望，懂得进退，安分守己，从不越俎代庖，因此深得每一任刺史的信任。
苏家同时靠着经商获得的殷实的家底，回馈着宁州的百姓。把府下的大部分土地交给穷苦人去耕种，在自己经营的店家收留一些流浪的孤儿。宁州的大大小小的事，只要不越界，苏家多少都有参与。
苏家可谓是宾客如云、门庭若市，一直到三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为止。
宁州百姓们对于苏家发生的事都有些暧昧，苏家对此也是讳莫如深。
人们碍于情面也很少讲起那件事，偶尔能听到些闲言碎语也被苏家大公子打发掉了，这也让大家更不愿谈及此事。
但若问及此事，有些人会说苏家是好人有好报，而有一部分人则是说苏家做了坏事遭到报应。
总之人们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希望那件事风轻云淡地消逝在时间里。
苏家，今天是八月十五团圆之日，整个府邸都是在为中秋佳节忙前忙后的布置，热闹非凡。
小玉一人嘟着嘴蹲坐在东北角的一处书屋前，看着府里的丫鬟伙计们都在忙活着，而唯有自己无所事事，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今天是小玉进苏府以来的第一个中秋，她也想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过完今天这个节日。
可是老爷今天一早就吩咐要照顾好二少爷，不能随便离开。
放在平时她一定是一百个愿意，照顾二少爷是个很简单的事情，洗洗衣物，整理整理书籍，偶尔少爷会吩咐一些杂事，而且二少奶奶平时也会照料二少爷，可以说是很轻松的。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次中秋了，而且早在几天前就听其她丫鬟说晚上会有苏府举办的灯会，小玉也很想去看看，昨天晚上也兴奋地差点没有睡着。
小玉回头瞄了下身后紧闭的房门，不禁小声地叹了口气，就连早上辛苦扎好的发髻此时也显得无精打采，仿佛随时要塌落下来。
“少爷什么时候出来呢？好想和翠儿她们一起去逛灯会啊。”
“小玉，怎么呆坐在这？”
银铃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二少奶奶！”小玉慌乱地站起身向声音的主人行礼。
女子身着淡绿色长裙，面若芙蓉，双眸含水，峨眉淡扫，带着一丝的若有似无的清冷。体态纤细，肤白胜雪，一头青丝用玉质发簪简单地盘起。面上不施粉黛，红唇轻启，神情柔和，明眸皓齿，宛若仙子落入凡尘。
“二少爷还没有出来吗？”女子问道。
“少爷午时用完膳就没出来了。”小玉如实回答，又像是记起什么：“啊，中间为了拿纸出来过一次。”
“好了，我看你也闲得无聊，去帮翠儿她们忙吧。”女子笑道。
小玉秀气的眼睛顿时弯的像月牙儿一样，应诺后立马往前厅方向跑去，两端的发髻欢快地跳动着，看来她确实是憋慌了。
女子微笑着目送小玉，待她身影消失后，刚刚才舒缓开的柳眉又微微蹙起，眉目间多了一丝忧愁。
她推开房门，刚打算向坐在书桌前的丈夫搭话，却发觉屋内并没有人影，书桌上的书籍与纸张随意的摆放着，两本《华国通史》和几张丈夫的作图。
按以往这个时辰丈夫都是在作图，画着一些很难看懂的符号，虽然自己看不懂，但多亏这些图纸苏家和自家的生意都变得更好了。
不太好的念头浮现在脑中，于是轻声呼唤：“贤胤，在吗？”
屋内无人回应。
女子又试着呼唤了几次，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心顿时沉下半分。
女子开始变得紧张起来，竟也没意识到眼里兀然淌出泪水。
她恍惚地走出房门，心想该不该告诉公公他们。
“不，这件事还不能让他们知道。”
女子拭去泪水，决心出门寻找她的丈夫，现在还不到伤心的时候。
可是要去哪找呢？
天色已经开始昏暗，西边的天空已然见红，墙壁的另一头也愈发嘈杂，可女子眼中流露的神情却是愈发坚决。
······
这美丽的夜景，无论多少次都看不腻。
并不是指夜晚那无人的田野或是天空那璀璨的星辰，单纯只是对眼前往来的人群和这灯火通明的夜市感到心安。
跟随着流动的人群前进，时而驻步等待，时而被不经意推搡着。
啊，我就站在这片土地上，真实的活在这儿。男人心头冒出别样的想法。
这种感觉真奇怪，明明每时每刻我都活着才对。
男人自嘲地笑了笑，不经意间瞧见前方有个卖着各式各样冰糖葫芦的摊贩，便迈大步伐越过人群来到摊前。
“老板，帮我拿一串这个。”男人指着一堆裹着一层亮晶晶红彤彤糖衣的苹果糖葫芦说道。
“两文一串。”老板咧嘴笑道，挑了个苹果给男人，又说道：“这苹果甜的很嘞！”
男人接过糖葫芦，从口袋摸索出两枚铜板递给商贩，倒也没在意这苹果甜不甜。
一口咬下去，表面一层通红晶莹的糖衣裹着果肉在口腔中演奏着酸与甜的交响曲。
“哪里甜了......”
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冰糖葫芦都不一定是甜的。不过换句话说，正因为酸才算是冰糖葫芦......吗？不过也没有机会去证实了。
“啊！不好！”
可能是咬的太大口，被咬碎的糖衣不能很好的附着在苹果上，稍不留意就掉了一大块。
赶紧将剩余的糖衣吃掉，只剩下光秃秃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有点不想吃这个苹果啊，但是不能浪费。
刚准备慢慢“享用”，后背却突然被冲撞了一下，男人一个踉跄差点撞到跟前的人，但是苹果却没这么好运了。
不过不好运的不只有苹果，还有后面那个摔倒的绿裙女子。
“小......姑娘，你还好吗？”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男人伸出手小心地询问道 。
绿裙女子并没有理会面前的着装奇怪的男人，皱着眉自顾地撑起身子，也不顾上手上的擦伤和裙子的灰尘，向男人行了一礼以示歉意便要离开。
男人看着那张精致却显得十分焦急的脸庞，似乎是想到什么，上前叫住女子。
绿裙女子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那个短发男人。
“可能这么问会让你感到困扰。”男人犹豫地开口，“姑娘家里是不是少了个人，现在正在寻找他的下落？”
“你怎么知道。”女子下意识回答道。
“我认为我们现在要找的人应该是同一人。”男人自荐道：“我想我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女子柳眉皱得更深了，她有些不太相信这个男人的话，但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应该能更快找到丈夫。
男人在等她的答复，女子思忖了片刻，问道：“你真的知道他在哪？”
男人轻笑，神神秘秘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女子听到这句诗更加疑惑了，问道：“你到底是谁？”
“姓启名识，一个四处流浪的人罢了。”



 第二章迷雾

云璃梦还是无法相信走在前面自称“启识”的男人。
他们已经在附近转悠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这段时间里他们丝毫不像是在找人。
自己是越来越着急，男人却毫不在意，一边吃吃喝喝竟还玩起了猜灯谜。
两人也是刚刚走出闹市，来到宁州城外西南边的一处山脚下。
他们要进山。
这里已经几乎听不见喧闹的声音了，偶尔从远处传来敲锣打鼓的声响，却也不及脚下草丛虫儿的鸣叫。
估计现在家里已经发现我和贤胤不见了吧，可是自己现在已经走不开了，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男人。云璃梦隐隐觉得这个男人或许真能找到丈夫，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想。
“姑娘口渴吗？”启识问道，将包里的水瓶递给女子，因为这一路也没见她喝过水。
云璃梦道声谢后接过水瓶，她确实渴了，但她却迟迟没喝，她不知道如何打开这个水瓶。
“啊，这个要拧开的。”
启识帮她拧开水瓶的盖子再次递给她，云璃梦也再次谢过。
没有多犹豫，云璃梦扬起水瓶往喉间倾倒，可在下一秒却剧烈地咳嗽。
刚刚喝进去的是什么？。
整个喉咙火辣辣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鼻子也闻到了那股刺鼻的芬香，这个是......酒！
他在戏耍我吗？！
“怎么了吗？喝太急了？”
男人一脸真切，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难道是我想多了？他也没说是水，更何况他是男人，水壶里装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是我先入为主了吗？
“不，没事。谢谢你的...水!”
云璃梦故意加重某字的音量，可是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反应。
“不客气，你还渴的话可以再找我。”
他真的不是在和我开玩笑？看着男人的面庞，云璃梦开始怀疑起自己。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不是吗？”
启识的话似是提问，却并不想有人回复他。
他接着说道：“之前说的那句诗你有听闻过吗？”
云璃梦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记起，在脑海中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不，并没有。”
云璃梦出身书香门第，在诗词上虽不可以说精通，但若是问及此类问题也是能够回答一二，可即便如此却也是没有见过甚至是听过这句诗。
“是你自己作的么？”云璃梦越过横卧在小道上的粗壮树根，向男人问道。
今天天公作美，夜晚的星空格外清明。微风吹过，树叶儿“簌簌”作响，月光透过树叶，化作碎玉洒落在林间。
“不，不是我作的，我只是借用而已。”
启识留意着眼前女子，女子俏丽的面容有些憔悴，绿色长裙也因为长时间在山间走动而显得有些脏乱，即便如此她的眼神却还如最初那般坚定。
“你要找的人，答案其实就藏在这首诗中。”启识抿了抿嘴，考虑着该如何把话说请。
“在诗里？”云璃梦听出这是开玩笑了，有些恼火道：“莫不是到诗中找人？”
“先别急，我先把这首诗完整的说给你听。”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很简短的一首诗，也很明显地讲诉了诗人对于所要拜访的隐者的钦慕。
启识认为，按这位女子的学识应该是能知晓其中的含义。
“诗是好诗，可是你说的答案在里面，莫不是......”云璃梦有些迟疑，环顾着周围。
启识没有回答她，而是接着说：“我将这首诗告知于你，并不是要姑娘你去理解作诗之人的感情，而是要知道，你所要找的人如同诗中的隐者一般。”
“可是我丈夫他......”
“他不是一个隐士。”启识停下脚步，正色道：“可他不还是消失了吗？”
“......”云璃梦嗫喏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是不是隐士不重要，重点是如何见到他。”
启识重新向前走，他们来到半山腰间的一处凉亭，可他没有停下来。
云璃梦没有多说，继续跟在身后。
“对于一个想要消失的的人，你是无法找到他的，只能等他自己出现。”
“想要消失？为什么这么说？”云璃梦隐隐感到不安。
“先不提他是以什么方式消失的，有个问题我想问一下。”
“......你请问。”
启识轻咳一声，问道：“姑娘，你的丈夫是不是以前死过一次？”
不问还好，一问云璃梦便慌了，脸色霎时变白，刚刚还十分坚定的眼神一瞬间被击得粉碎。
难道是我问的太直接了？
“姑娘，你还好吧？”
“.....没事。”云璃梦咬了咬嘴唇，右手环在胸前。
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不过想要的答案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嘛，先找到人后再来和你解释吧。”
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了，不该问这个问题，明明彼此还是陌生人，却总是让对方难堪，自己还是需要注意言语。
也没有其他办法，**病太难改了，闭嘴先闭嘴先......
二人继续朝着山里前进，启识也不再提问。
两人之间相隔着一段距离，似乎达成了默契，你不言我不语，这才是陌生人之间的相处方式。
穿过了一片茂密的枫叶林，越过了一条布满青石的清澈小溪。头顶的皎月缓慢地向西移动着，夜已经深了，他们的路却还未走到尽头。
云璃梦还是第一次步行这么长的时间，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山里深处。尽管脚部已经酸乏，心中也难免生出一丝兴奋，但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一个人走回去了，她只能选择相信前面这个奇怪的男人。
可这样真的能找到人吗？
这时，启识停下来指着前方说道：“看见前面的杉木林吗？只要穿过前面就到了，我们要找到人就在那里。不过......”
话音刚落，那片杉树林像是感应到人的到来，竟慢慢的生出白色的迷雾向二人袭来！
“不好！快过来！”启识低喊。
云璃梦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便被启识一把手拉住手腕往杉树林方向跑去。她想尽力抽出，却发现被抓的死死的。
“发，发生了什么......”云璃梦有些气喘，她已经没什么气力了。
“山主在阻止我们，他不想让我们过去。”
“山主？”
那是什么？云璃梦还是第一次听说。
“总之是类似山神一样的存在，在他还没下定决心赶走我们之前赶紧穿过这片树林。”启识边跑边解释道，同时松开右手。
可启识心中此时有些疑惑，若是山主要阻拦，那一开始进山时就不会让我顺利进来，或者让我们迷失在森林里，又怎么会引导我过来又不让我进去呢？
难道说？
启识观察着弥漫在周围的雾，并没有潮湿或者湿润的感觉，没有一丝触感，也没有任何气味，所以也不会是烟。
这并不是普通的雾。
启识放慢脚步，示意云璃梦不用再跑。
“哈...怎么又不跑了？”云璃梦喘着气，有些难以呼吸。
这男人，怎么老是变卦。云璃梦没好气地想着。
“这不是雾，这是木灵。”
木灵？又是云璃梦没有听过的名词。
“木灵又是什么？”
不懂就问，更何况是眼下这种情况。
“真要解释的话，那就有点长了。不过眼下的这些木灵应该是山主作用周围树木产生的、类似树木灵魂的东西。”
云璃梦听得云里雾里，志怪小说她也是有看过的，即使被父亲责罚过，也抵不住年少时的好奇心。可真要碰见真实存在的鬼怪，这种不真实感让她后背一阵发凉。下意思向启识靠近了点。
“不用害怕，这些木灵应该是无害的，充其量会有些冷而已。”
启识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他伸出手试图去触碰包围着他们的“雾”。
云璃梦还没将“小心”说出口，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停止了思考。
只见那雾化作几道触手形状，围绕在启识周围。时而绕着他的腰部，时而跑到他的脚跟，像个小孩子找到新玩具一般。
不知为何，云璃梦似乎听见了如同孩童般的轻笑声。
“嘻嘻嘻嘻~”
那声音中参杂了一分戏弄和一分调皮。
“咦！”她吓了一跳，赶紧躲在启识身旁。
可是她忘记了启识现在正被“雾”包裹着，那些木灵瞧见旁边多出一人来，立马也飞到云璃梦周围。
奇怪的是，那些雾并没有向之前对待启识那般，仅仅是饶了一圈后，又缩到启识周围。
渐渐的，启识周围的“雾”越发浓郁，似乎是要把他吞噬。
云璃梦瞧着启识，明明他就在眼前，却又像是隔着一个世界，这种感觉她似曾相识。
那团白雾包裹着启识，在启识身影快要消失之时，启识从雾中伸出手喊道：“抓着我，要走了！”
云璃梦下意识抓住那只手，顷刻间，那团雾连同云璃梦一同包围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球状的白色物体。而这白雾急速旋转着，杉树林中的雾似是受到感应，纷纷与“白球”汇聚在一块。
白色球状的雾在短时间内急速膨胀，所掠所及皆被吸收在内部。在月光的照射下那团雾显得更加明亮，这不是错觉，在雾停止膨胀之时，它的颜色愈发白皙。
外部世界急剧变化，雾中却十分平和，二人如同进入了一个白色的无边世界，唯一能听见的也只是“呼呼”的啸声。
某一刻，白雾的颜色不再发生变化，雾中世界越发明亮。
“闭眼。”启识说到。
云璃梦照做，在闭眼的前一刻，她发现周围的世界绽放出如同白昼一般的光芒，她也不得不紧闭双眼。
光芒达到顶峰，那团白雾开始向内部收缩，不一会儿消失在了原地，仅剩下空无一人的杉树林，仿佛这座山、这片树林本就无人造访。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数个时辰，待云璃梦睁开双眼时，周围已然发生了变化。
先前的白雾已没了踪迹，身后是一片杉树林，他们已经走出了那片树林。
望着眼前的景象，云璃梦眼中绽放出光彩，那不仅仅是她个人的色彩，更多的是倒映在她瞳孔中美丽景色的瞬间。
映入眼帘的是一汪清澈见底的巨大湖泊，湖面静谧安稳不见一丝波澜，在月光的照射下犹如一块绿色的明镜。而云璃梦眼中看见的光彩正是湖面上无规则飘荡着的粒粒金光，那金光倒映在湖面上如同繁星，与湖中月一同构建了另一片夜空。
金光游曳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也多亏这样，云璃梦也看清了开满在湖边那些纯白花朵，那怒放的姿态向她诉说着生命的傲然。
这一汪清湖与杉树林形成了巧妙的融合，似乎这片湖理所应当就该存在于此。湖中倒影、深邃的夜空，一轮明月、飘荡的金光、还有这绽放的白花，加上这片湖一起达成了完美的统一。
金光从云璃梦和启识的身前飘过，照亮着他俩的脸庞。
这不是萤火虫，云璃梦心中一愣。
金光不时的从她眼前飘过，可她的目光却已经被湖面的一处吸引住了。
而这一看，竟再也没有挪开视线。
脸颊上变得温热，一行清泪滑落，她眼角不禁地往外淌出泪来。
湖面上，一道被金光们包围着的影子突然动了，启识连忙将女子护在身后。
影子踏着脚下的湖水缓慢轻松地向启识这边走来，他轻轻挥开周围的金光，而金光依旧是不厌其烦的地跟着他。
启识心中有了答案。
直到那道身影上岸后，借着月光启识才终于看清了对方。
只见那人身着白衣长衫，如丝绸般的黑发高高束起，五官分明，剑眉星目，十分俊俏，肤色苍白似是许久没见过阳光，腰间并没有任何装饰物，却自然散发着独有的神秘气质。
他的眼睛盯着启识，这种眼神他见过。
启识看向身旁的女子，而她早已失了言语，嗫喏着不知说什么。
只听见她轻轻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贤胤......”



 第三章源来（一）

“老二！璃梦！”
“少爷！”
“少奶奶！”
“小姐！姑爷！”
不久之前，在启识和云璃梦刚进入杉树林时，山脚下来了一群手持灯笼火把的人，他们正是苏家和云家，他们各自高喊着所要找寻之人的称谓。
只见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人身形修长，一身青白色劲装透着一股英气，黑色长发用玉冠高高束起，白皙的皮肤却又为其添了一丝邪魅，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深邃有神，若不是紧皱的峨眉和微微下垂的嘴角表示他现在的烦躁和不悦，想必每个见到他的人都会认为他是个和颜悦色的“美男子”。
这个人就是苏家大公子，苏仲卿。
当小玉告诉他整个家都找不到老二和弟妹时，他第一时间叫上正在苏家过中秋的云家人一起来找人。
“阿肆，你确定打听到他们进了这座山？”苏仲卿向在旁边的贴身小厮问道。
阿肆听公子这么问他，言辞凿凿的说：“大少爷，小肆我问过山脚下那户人家了，那家人明确地说看见有一男一女上山，想必一定是二少爷和二少奶奶。”
“那就行，对了，有好好答谢那家人吗？”
“没问题的，小肆机灵着呢。”阿肆憨笑道。
“不过这么找也不是办法，这么大座山要找两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你去叫一些人过来，让他们分头去找。”苏仲卿抚着额头，轻轻揉捏着太阳穴。
“这就去。”
看着阿肆带着两三批人向不同方向去搜寻，他知道这样也做很难找到人，但就算有一丝机会也要把那两人带回家，更何况他已经在老爷子面前立下了承诺。
如果小玉能好好看住老二的话......不，这不是小玉的错，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有尽到责任，如果自己......
“大少爷你还好吗？”
被人从思考的悬崖边拉回，苏仲卿微微低头看着眼前发髻有些凌乱、双眼红肿的小姑娘，看着这个执拗的要跟来的小姑娘，他心头一软。
“我没事，小玉你才是不要勉强自己，要是累的话就和我说，我叫人带你回去。”苏仲卿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小玉摇摇头，说道：“我没问题的，谢谢大少爷。”
“那行，你就和云家的人一起去前面那片树林找找看。”
小玉点点头，和云家人汇合后慢慢地朝着树林走去。
苏仲卿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弟弟和弟妹要来到这座山，他们是要找什么东西吗？会和三年前那件事有关联吗？
太多太多的问题让他难以正常思考，于是干脆放弃。
他想，只有找到人后才能知道答案。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找人。
······
启识开始后悔来到这个地方，自己貌似是多余的。
他看着眼前这对夫妻恩爱的抱在一起，想着自己刚才冒犯那位姑娘的事希望千万不要爆出来。
自己又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说看不清氛围了，但眼下的情况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正因为如此他才如坐针毡。
启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在原地做做伸展运动，晃晃脑袋让脖子放松放松。
扩胸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
正压腿，侧压腿......
“不、不要盯着我啊，很尴尬的好嘛。”启识羞愤地回敬那两道看向自己的视线。
你们好歹也想想我的处境啊！启识在心中呐喊。
“噗！”
还是有人看清了气氛，主动打破这令人头疼的修罗场。
额，反向打破。
“噗哈哈哈~”
笑声的主人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那无疑是笑太大声造成的。
“你那个热身动作做错了吧。哈哈~”
“哪、哪有，业余人的事怎么能算错。”启识难得狡辩道。
“这哪分业余不业余，只是简单的热身动作小学生都会吧。”
“小学，小学那是老早以前的事了，怎么可能记得。”启识依旧不依不饶，嘴都不知飘哪去了。
不对，小学？这个世界哪来的小学？
启识瞪了过去，对方也意味深长的看向他。
“说吧，你是谁？”
“在下苏贤胤，江南宁州人士。”男人介绍着自己。
“你知道的，我问的不是这个。”启识有些恼火，语气不免重了起来。
这个人竟然说我不如小学生？哼！
苏贤胤松开怀中的妻子，对她说道：“我和他说会话，等会我们一起回家。”
云璃梦望着他，半日不见，却恍如数年，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为什么消失，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他有没有重视过自己......可话到嘴边，他的“一起回家”让她不知如何开口，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字轻声的应允。
“嗯。”
启识看见他俩“打情骂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生气。
于是没好气的说道：“说吧，为什么在梦里把我叫来这个地方。”
苏贤胤不急不躁，他已经做好了短话长说的打算，因为他才是提问者。
不过首先还是得要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想要你告诉我，我为何在此？”
“我去！不是你找我来的吗？这个问题你自己才最清楚吧。”
“你知道的，我问的不是这个。”苏贤胤狡黠地笑道。
启识无奈地挠了挠头，自己的短发已经有些长度，是时候找个人帮忙剪一下了。
“我能回答你的不多，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只能简单的说。”
“那就简单的说。”
“简单点说，那就是......你已经死了。因为你死了，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
启识很想吊吊这男人的胃口，然后报“一箭之仇”，可一见对方那张处变不惊的脸，也只好放弃这个打算。
你是帅哥，你说了算。
“死了......么？”苏贤胤喃喃。
“看来你一点都不惊讶呢。”启识说道。
“嘛，毕竟是在棺材里醒来的呢，虽然缺少了自己死时的记忆，但大致也能往这方面推。”苏贤胤苦笑，他决定死后也不进棺材，那地方太折磨人了，鬼才知道自己怎么在那撑过三天三夜的。
“那你记得以前的记忆吗？还有这具身体的。”启识问道。
“以前的记忆刻在脑子里呢。”苏贤胤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不过这具身体的就......”
“这样啊，那估计就没什么问题了。”启识捏住下巴，似在思考。
“现在换你问我了。”苏贤胤笑道。
“这问问题还分回合制的么？”启识忍不住吐槽，“算了，我也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你，既然你找我来只是寻求心中的答案，我想你也不会轻易的放过我，我也只好将我知晓的倾囊相授了。”
“感激不尽。”



 第四章源来（二）

“那按你的说法，我们是回不去原来的世界吗？”
“应该是有方法的吧，可你也要想清楚，你能来到这个世界的前提是你已经在原来的世界死去了。换言之即使告诉你回去的方法，你依旧无法在原来的世界里活着。”
启识蹲在湖边，摘下一朵白花，这是曼陀罗华，相传这种花开在阴阳交汇的彼岸，也称白色彼岸花。与曼珠沙华这种开在忘川河边的冥界之花不同，它象征着无尽的思念以及绝望的爱情。
“我只能接受现实吗？”苏贤胤苦笑，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掉。
“这样不好吗？至少在这个世界还有爱着你的人。”启识看向站在远处的云璃梦，那个姑娘到现在都还在默默注视着自己的丈夫。
“我也有爱的人，我有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更何况璃梦她......爱的并不是我。”苏贤胤仿佛随时要喊出声。
璃梦？谁啊？哦哦，是这位姑娘。
“那你刚刚还抱她抱得那么紧，莫不是吃人家豆腐？”启识鄙夷地看着苏贤胤。
“我只是在回应她的期待，毕竟她的丈夫死了，若是让她知道这个事实，我怕她受不了，而我也只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人。”
“我看未必哦......”启识意味深长地盯着苏贤胤，“而且在我看来你只是在逃避现实。”
“或许是吧，虽然我已经开始渐渐熟悉苏贤胤这个身份，可也同时让我开始恐惧。我每天都在想我该如何扮演好这个角色，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弟弟、一个好儿子，我过得是他人的生活。就在最近，我已经记不起我老婆女儿的样子了，前两年我还能偶尔梦见她们，就连自己的名字也开始记不清了......”
苏贤胤越说越快，他想要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虽然是个男的，但是这种熟悉感是确确实实的。
“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不也挺好的吗？”启识不负责任的说道，望着水面里的自己，他继续说：“有时候，遗忘才是治疗痛苦的药方，更何况是名为‘爱’的这份毒。至少你心里还存有对你妻女的情感，那么这便足够了。”
自己可不是什么心理大师，两辈子没正经谈过恋爱，哪能帮他解惑。
启识猛地站起，将手中的曼陀罗华丢进湖中，只见纯白的曼陀罗华并未沉入，竟在湖面上慢慢消散最后化作了一粒金光飘走了。
“你知道吗，其实你身边的这些发着金光的小东西，是留存在这座山的鬼魂哦。”启识坏笑。
“那为何你刚刚一直未提此事？”
“不是怕吓着你嘛。”
启识也学着苏贤胤，挥手赶跑围在自己身边的金光。可这并不管用，反倒数量越来越多。
“这种鬼魂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灵魂，它们是被山主剥夺了意识囚禁在这座山中，一般是山中动物们的灵魂，而它们对普通人是不会造成影响的。不过也有例外......”
“你是说山主？那个把我找过来的山神？”
“你搞反了，不是山主把你弄来的，是你自己跑来的。”
“我自己？”苏贤胤听的云里雾里，立马说道：“我可没有这样的能力。”
“你忘了你是怎么在梦里见到我的吗？”
“可我感觉并不是梦。”
“那就对了，因为那是我的梦。回到刚刚的这个鬼魂。”启识指着金光说道，“这些鬼魂并不会对普通人有影响，但是会对我们这种其他世界飘来的灵魂感到兴奋，它们会疯狂地舔舐我们的灵魂。”
“那我们不是要赶紧离开。”苏贤胤吓了一跳。
“暂时没事，估计山主会保护我们一段时间。这些鬼魂无法在人间现形，自然对普通人无害，但是像你这样的飘落在这个世界的灵魂来说，正是能干涉的好对象，它们想吞噬掉你的灵魂来摆脱山主对它们的控制。”启识解释道。
“可它们不是没意识吗？”
“这就要怪你自己了。”启识很是无语，“你看见这满地的白色彼岸花吗？这些花是因你而开的。”
苏贤胤看着满地的白色彼岸花，心中的疑问更多了，因我而开？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接触到了这些鬼魂，但正是因为你一直思念挂怀着妻女，这些金光才无意识地化作了这些彼岸花。”
“我和你说过，这个世界是意识决定物质的世界，即便我们身处在物质世界中，却依然能凭借无意识或有意识影响着世界，虽然大部分很难凭借人力看见。”
“你影响着这些鬼魂，它们则带你来到这个地方，这座山的山主发现了你的存在，便在你来到此地时，将你的意识与我的梦境相连，让我来帮他解决你这个麻烦。”
“按我的理解，你应该来这个地方很多次了，而刚刚你说你开始忘记你的名字，想必是因为次数太多，山主无法护你周全从而让鬼魂吞噬了你部分灵魂。”
启识没有等苏贤胤回话，噼里啪啦地一股劲说完，他不想再多费口舌。
可他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他的声音没有压低，以至于让站在远处的云璃梦也听见了他的话。
启识尴尬地瞧了一眼苏贤胤，又看了眼云璃梦，发现云璃梦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咳咳！”启识咳嗽几声缓解自己的尴尬。
苏贤胤环视了周围，这个地方确实很美，美到他想留在此地。
但是不行，这儿不是他的归宿，他原本的归宿已经消失了，但是他还是有归处的，即使它表面盖着一层虚伪的面纱，他必须回去，带着妻子一起。
“那我们该怎么回去？”苏贤胤目光如炬，神情坚定。
“很简单，让你的妻子带你回去。”启识打了个响指。
启识将云璃梦喊来，告诉她现在要回去了。
“我们现在就走吗？”云璃梦问道。
“难道你想和你的丈夫一辈子待着这？”启识打趣道。
云璃梦俏脸顿时微红，看了眼自己的丈夫后，又朝启识瞪了一眼。
启识假装没看见，苏贤胤则微皱着眉头，似是不悦。
不好，这家伙一点自觉都没有，吃在碗里，看着锅里。应该晚几天来，让他忘记过去才好。
启识心里想的，苏贤胤自然不清楚。
此时，水面上慢慢升起了白雾，白雾渐渐升高，缓慢地朝岸边飘来，那金光像是受到惊吓纷纷朝着没有白雾弥漫的地方飞去。
“这是什么？”苏贤胤看着慢慢袭来的白雾，有一丝心悸。
启识诡笑一声，说道：“这是连接天堂和地狱的通道。”



 第五章归来

知味居，启识照旧点了一份青菜和一份酱排骨。
昨晚找了一家旅店休息，竟一睡睡到正午，也只好收拾东西直接来吃中饭。
不知怎的，昨日招待他的小二今天总是奇怪的看着他，让他好不自在。但好在启识已经习惯这种视线，慢悠悠地自顾吃着菜。
“小二，替我打满酒。”一个壮汉扯着粗狂的嗓子喊道。
“客官这就来！”
酒楼依旧是座无虚席，伙计小二们端菜送水忙里忙外，掌柜看着自家酒楼生意红火，满意的点点头，笑眯眯地敲拨手中的算盘。
“老钱，你这还是一如既往的红火啊。”
门口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只见身着青白色劲装的美貌青年带着两三个小厮信步走来。
“哎哟，这不是大公子么，今天怎么有空跑我这来了。”掌柜立马放下手中的算盘，迅速来到青年面前，一脸的谄媚。
“怎么，来你这吃饭还要和你打声招呼吗？”青年语气略显傲慢。
“哪里的话，您什么时候来我都很欢迎。”掌柜的脸笑得更开了。
“好了好了，我来这找人的，你忙你的去。”
青年不耐烦的挥挥手，然后环顾酒楼一圈，在看见一个短发男子后，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于是径直地朝那边走去。
掌柜一脸茫然地看着青年，他明白青年的性格，也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柜台拨弄算盘去了。
青年的到来，瞬间让整个酒楼炸开了。
“这不是苏家的大公子么，他怎么来这了。”
“怎么不能来，这家店可是靠着苏家才撑起来的，说是半个东家都不为过。”
“你看他是在找谁？”
“那个人是谁？装着如此奇怪。”
“怕不是得罪了咱们这位大公子，看来有好戏咯。”
众人一阵私语，这苏家大公子可是出了名的难缠，自小文武双全的他很是受家族重视，再加上前些年考取了进士更是让苏家下定决心让他当下任家主，可以说他的话代表整个苏家。谁要是被他找上麻烦，铁定是很难健全的走出宁州。
但这也只是宁州部分人的看法，实际上这样的事情几乎不曾发生，只是这位大公子性格自傲才惹人非议。不过这两年他因为苏家二公子，也确确实实地做过令人咋舌的事，会有人在背后议论也就稀松平常了。
不过酒楼里想看好戏的众人怕是要失望了。
启识看着青年端坐在对面，心想自己才来宁州两天，怎么就被人找上门了呢？
“阁下就是启识？”青年发问。
“正是。”启识回答道。
“在下苏仲卿，昨日我二弟的事情真是多谢了。”苏仲卿微微拱手道，然后看见桌上就两道菜，于是喊来身旁的阿肆，吩咐道：“让老钱再多上几道招牌菜，还有告诉他这桌帐记在我名下。”
阿肆应允一声便跑向柜台。
酒楼里的众人见苏仲卿不但没有打骂那个怪人，反倒将其作为座上宾招待，竟面面相觑，颇为扫兴。看来传闻也就是传闻，信不得真。
启识不是笨蛋，知道此人是昨日那苏贤胤的大哥，想必也是那二人将自己的行踪告知与他，于是也不好拒绝，毕竟谁也不会拒绝美食，而且也可当作自己辛苦跑来的报酬，何乐不为呢。于是拱手答谢：“多谢大公子一番好意。”
“听弟妹说，阁下也算是个奇人异士，颇懂玄妙之法，如果不嫌弃，仲卿称您为‘先生’如何？”苏仲卿语气颇有谦卑之意。
先生？我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吧？启识一脸黑线，连忙拒绝：“先生这个称呼太高看我了，我和大公子你年纪差不大，大公子像刚才直呼我姓名就行。”
苏仲卿也不勉强，浅浅一笑，说道：“那行，那我称呼您‘启兄’，你看如何？”
妖孽啊，笑起来都这么好看，苏家男人还让不让人活了。启识无奈的点点头。
二人陷入长长的沉默。
这时，几道招牌菜也已上齐，一道松鼠桂鱼，一道红焖羊肉，外加一道老鸭汤。这三道菜无论哪一个都让启识食指大动。也没有和对方客气，立马就尝起鲜来。
活着，真好！
苏仲卿看到启识大口吃着，自己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饭时二人并无过多交谈，谈及出身，启识也只道自己是孤儿后便转移话题，苏仲卿见其不想多提便只好作罢。
吃完饭后，二人出了酒楼，启识本欲离去，却被苏仲卿叫住：“启兄，能否到在下寒舍一叙。”
启识见天色尚早，自己也是准备明天离开宁州，于是答应下来。
······
苏府，东南角书房。
小玉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正在看书的苏贤胤，生怕一不小心少爷又消失不见了。
“我说小玉？”苏贤胤放下手中的《山河志》，小心翼翼地朝小玉搭话。
“少爷有什么吩咐？”小玉依旧死死盯着，不挪一分视线。她的眼睛虽然有些红肿，却依旧灵动，倔强的神情加上一点婴儿肥，直叫人想捏一捏她的小脸蛋。
“少爷我想喝点水呢，能帮我倒杯茶来吗？”近似讨好的口气，一点都不像是个少爷该说的话。
“那我去叫翠儿。”小玉说完就准备转身。
“啊，那不行！”苏贤胤有些慌乱，及时叫住小玉，“你看，我一直都是喝你泡的红茶，换了人会不习惯的。”
“可是红茶都是翠儿泡的啊。”小玉歪着头，一脸“少爷在说什么呀”的表情。
“啊这......”苏贤胤尴尬了，嘴角抽了抽，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你看，我也没喝过你泡的茶，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
话一说出口，连自己都不相信，前言不搭后语的，老双标了。
小玉眯着眼，冷冷道：“少爷不会又想跑吧。”
在小玉看来，昨天少爷的行为就是离家出走。
“怎么，怎么会呢。”苏贤胤心虚地哈哈道。
“既然少爷都这么说了，小玉也只好去泡茶了。”小玉最后还是妥协了，推开书房门去茶水间泡茶。
“哈~”苏贤胤重重地叹了口气，终于能稍微一个人独处了，被一个人一直这么盯着，心里总慌慌的。
苏贤胤揉着眉间，看着手里这本《山河志》，里面详细记载着这个国家的地理山川和奇珍异兽，可整本书却只字未提“山主”二字，甚至连昨天见到的那金光都没有任何记载。
“那个人是不是在欺骗我？难道是个神棍？”苏贤胤自言自语。
可是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想是梦境，而且璃梦也在身边，不会是假的。
只能选择相信他说的话么，苏贤胤对此无法释怀。他再次翻开手中的书，他想再仔细读一遍。
小玉泡好红茶，准备送去书房，路过前厅听见里面有人在谈话，这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于是停下脚步想听听看是谁。
“是大少爷吗？另一个人是谁？”小玉心想，“大少爷不是不会请人到府里做客的吗？”
这时小玉看见前面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女端着茶水向这边走来，看来是端给客人的，于是拦下她，问道：“翠儿，前厅里的那个人是谁啊？”
被拦下的翠儿小声地在小玉耳边说道：“听说是昨天送二少爷和少奶奶回来的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是他送少爷回来的？”小玉惊讶道。
翠儿立马捂住小玉的嘴巴，示意太大声了，然后说道：“你昨天不是也去了么，怎么？没有见到这个人？”
小玉摇摇头，翠儿于是神秘兮兮说道：“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似乎是少奶奶和大少爷说的，阿肆是这样告诉我的。”整个苏家只有一位少奶奶，那就是云璃梦，苏家大公子并没有成婚。
“听阿肆说他还会变戏法呢，昨天就是他把二少爷他们变出来的。”翠儿神色很是兴奋，她对这类的最感兴趣了。
小玉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昨天看见少爷回来后，只顾的在少爷怀里哭了，全然不记得其他事。想到这，小玉俏脸唰的变红了，急匆匆地逃离了此地，“我，我走了，还要给少爷送茶呢。”
“小玉怎么了？啊，我也得赶紧了。”翠儿终于也想起手中端着的茶水，也急忙离开。



 第六章过去

启识端起茶杯，细细品味着来自大户人家的绿茶。
茶叶的清香刺激着启识的嗅觉，浅尝一口，并不浓郁，也不苦涩，只觉沁人心脾，如兰在舌。一饮而尽
，唇齿留香，当有几分茶不醉人人自醉的意味。
“启兄，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坐在上座的苏仲卿放下茶杯，神情犹豫。
“大公子但说无妨。”
“能否请启兄留在苏府。”
启识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他显然没有想到苏仲卿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启识放下茶杯，摇摇头表示拒绝。
“恐怕我并不能答应大公子的请求。”
“为什么？”
苏仲卿开门见山，但是启识不清楚他的用意，于是反问道：“那我能知道大公子为何想要我留在苏府吗？”
“关于我二弟，启兄了解多少？”
“不多，但也能推测一二。”
“那我就先讲一讲他的事吧。”
······
三年前的八月八日，苏家府上张灯结彩，红灯高挂，一片欢腾热闹。这天是苏家二公子苏贤胤与云家大小姐云璃梦成婚之日，就连苏府附近的街道上都挂满了灯笼以示喜庆。
但是并非每个人在为这场婚礼感到高兴，苏家的新郎官便是如此。
苏贤胤此时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愁绪满腹。这并不是他期盼的婚礼，但是他却不能拒绝，因为这是自小就定下的娃娃亲，他已然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他不知道怎么被大哥扯进挤满人群的大堂的，恍恍惚惚间只听见管家在高喊叩首，父亲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着欣慰，母亲不知怎的倒落起泪来。
苏贤胤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的新娘，新娘身着红色华服，头戴金色凤冠，虽然被绣着鸳鸯纹样的团扇遮住，却也能依稀看见新娘眉宇间的羞涩和精致的面容。
她在期待这场婚礼吗？还是和我一样？
即使到了这一步，苏贤胤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已经和眼前的女子拜堂成亲了，对此他毫无实感。
和大哥一起敬完酒，走完一遍那些繁文缛节，苏贤胤跌跌撞撞地走进洞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坐在床上依旧手持团扇的新娘，或许是带着酒劲，他竟有些恼火。
“为什么你能这么平静？”
苏贤胤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他没有去纠正，反倒声音更大的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你能这么平静！”
“......”云璃梦没有回答。
“难道你真的想和我成亲吗？”苏贤胤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云璃梦听见苏贤胤对她的逼问，轻轻放下遮住面容的团扇，说道：“父母之命，夫君难道并不愿同我成亲么？”
父母之命？苏贤胤听见这四字更是怒火中烧，他已经受够了这四个字了。
自小他便被父母亲严格管教，每一件事都要达到他们所认为的完美，他也理所应当地承受着。苏贤胤一开始也以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不同的是他的大哥，父母从来没有按对苏贤胤的要求来对待过苏仲卿。开始苏贤胤以为只是大哥贪玩总是舞枪弄棒管不住性子，但是他错了，父母并不是不管，而是苏仲卿早就超过了他们的期望，从一开始，父母就是按照苏仲卿达成的成果来要求自己，而自己就像个木偶一样任他们摆弄着。
这便是父母之命！
就连这场与云家的联姻也是，苏仲卿不愿早早成家，父母便将视线挪到了二儿子头上，对他们来说，苏贤胤这个人只是满足他们私欲的工具罢了。
无聊之至，可笑之极！
“不要叫我夫君！”苏贤胤歇斯底里，近似疯狂地喊着。这儿地势偏远，离正厅有很长一段距离，他不担心会有人听见。
云璃梦被这一喊吓住了，手中的团扇竟掉落在地，她弯腰捡起，然后怯生生地说道：“不叫夫君？可是......”
“叫什么都好，以后不准叫我夫君！”苏贤胤近似嘶吼，语音一转，又见他近似央求地说道：“求你了。”
只听“啪”的一声，苏贤胤夺门而出，只留下云璃梦独自一人在房间。
他为何如此？难道是自己没有做好？
云璃梦并不愚笨，看见苏贤胤这样的态度，也清楚想要成为原本她期盼中的幸福眷侣是不可能的了。
两人并非是第一次相见，因为娃娃亲的缘故，两人也算是熟识，可是她并不了解他，她只知道他很优秀，甚至在她眼中比苏家的苏仲卿还要优秀，至少在她被安排的这段婚姻来说，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她并不反感这段被父母安排好的婚姻，相反她为能嫁给他而感到欣喜。
这，和她所预想的并不相同。
她原本以为两人即使无法相爱，也能够做到相敬如宾。可现在连这点都貌似成为了奢望。
云璃梦看着被烛火照亮的房间，此刻竟有种说不出的凉意。
他，会什么时候回来......
第二天，云璃梦从睡梦中醒来，自己昨晚等得太久，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身上的华服也还没换。
没回来吗？
云璃梦看着安静的房间，想起今早要向公婆敬茶，连忙起身洗漱，脱下身上的华服换了一身青绿色长裙后准备出门。
开门的那一瞬，门口正站着一位青年，这人身着墨色劲装，面容精致如同女子，云璃梦从其中看出了苏贤胤的一丝影子。
云璃梦连忙行礼：“兄长好。”
苏仲卿颔首，眼睛看向房内，问道：“贤胤呢？”。
“大概一早出去了。”云璃梦盯着地面，防止对方看清自己的表情。
“这样啊......”苏仲卿一脸无趣的说道，“成亲第一天就把妻子丢在这儿，果然是个不解风情的人。你先去前厅吧，父亲他们在等着呢，我会和他们解释的。”
云璃梦再次行礼，正欲离开时，却听见一位小厮跑过来，云璃梦认识他，他经常跟在苏仲卿身边，只见他高喊：“不好了大少爷，二少爷他......二少爷他......”他喘着气，似乎是冲泡过来没来得及休息。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没看见二少奶奶也在这吗？阿肆你这么久了还是这么不机灵。”苏仲卿皱眉，对小厮的行为并不满意。
“对不起，大少爷。”阿肆拍拍胸脯调整着呼吸，然后朝云云璃梦行礼：“二少奶奶好。”
“你刚刚说老二他怎么了。”苏仲卿瞧了眼云璃梦，云璃梦心则是噗通一跳，不好的预感跃然心头。
“啊，对了，二少爷，二少爷他昏死在大门口了！”
“什么！”



 第七章救人

“二少爷不知怎的昏死在咱府上的正大门，一时间没了气息。”
云璃梦听见阿肆的话，眼前瞬间一黑，身体竟无意识地倒下。
还好苏仲卿及时发现，一个跨步扶住了即将摔倒的云璃梦。
“阿肆，赶紧扶二少奶奶回房！”苏仲卿吩咐道。
“不，我要过去看看。”云璃梦强撑着身子站起身，他不会有事的，云璃梦心想。
苏仲卿见状也不好勉强，昨日刚成亲，今早就发生了这种事，任谁心里也不好受。他只好扶着云璃梦，以防她再次摔倒。
“现在人在哪？”苏仲卿问道。
“小的过来叫大少爷的时候，二少爷已经被抬进府里，估计现在已经被安置在东边最近的客房里了。”阿肆回答道。
“这件事我爹知道吗？”
“这时候应该已经有下人去通知老爷，想必已经过去了。”
苏仲卿暗道不好，连忙道：“你现在赶紧去趟永安堂把李大夫找来，我和二少奶奶去看看情况。”
阿肆欸了一声后，便立马又冲了出去。
“不会有事的，放心，李大夫是宁州最好的大夫。”苏仲卿安慰身旁的云璃梦。
云璃梦没作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紧咬着下唇。
苏仲卿扶着云璃梦来到客房，房门口站满了丫鬟小厮，他皱眉喝道：“都站在这干嘛，还不赶紧去做事？”
“大少爷。”众人齐喊，然后纷纷低头散去。
二人进入房间，只见一中年男子皱着眉站在床前，旁边坐着一名身着华丽的清丽妇人在一边抹泪一边哭泣，尽管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也未能夺取她本身的美丽。
“爹，娘，老二他怎么样了。”
中年男子听见声音，见是自己的大儿子，浓眉稍微舒展。他正是苏家当家，苏仲卿和苏贤胤的父亲，苏忠明，那位妇人便是他们的母亲唐氏。
“你们来了。”苏忠明叹气道，“还得等大夫过来才能知道情况。”
云璃梦朝二人行礼，还未开口便被苏忠明制止：“不用太在意礼节，既然你已经嫁入我苏家，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更何况还出了这档事，这么说来还是我们苏家的错，我会给亲家公一个满意的答复。也希望你不要介怀。”
苏仲卿听见父亲这番话，也听出了父亲最先在意的并非是自己儿子的性命，反倒是苏家的名声。他不知如何开口，看着床上毫无血色的苏贤胤，他知道只有一种方法才能改变现状，不过这要先等弟弟醒来。
“少爷，李大夫来了！”门外传来阿肆的声音，阿肆领着一名背着包的白衣老者进来。
苏忠明刚想作揖，却被老者摆手拒绝：“还是先看看二公子吧，人命要紧。”
“李大夫，你一定要救救胤儿，一定要救救他啊。”唐氏哭咽道。
“夫人还请放心，容老夫先看看再说。”
老者先是检查苏贤胤的瞳孔，然后为其把脉，只见他的脸色渐渐凝重，然后脱下苏贤胤的衣物开始观察他的身体。
过了一会，李大夫放下把脉的手重重的叹了一声，说道：“唉，为时已晚，二公子他气息犹如银丝，脉象微薄，已然回天无力。只是......”
“只是什么？”苏仲卿连忙问道。
“只是二公子他虽然脉象十分微弱，但仍有一息尚存。老夫观察到公子身上并无外伤，想必是二公子身体内部原因造成，也怪老夫学浅，这种病我生平第一次见，竟也不知这种病象的源头，也不知该如何下药。可若是能护住公子这一丝心脉，那公子性命大致能留存人间，只是想醒过来怕是没有办法。”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苏仲卿脸色很是难看，他昨日才刚刚成亲啊。
李大夫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眼下也只能尝试这一种办法，我这就写下护住心脉的药方，至于能撑多久，就全看二公子自己的造化了。”
一旁的唐氏听见大夫如此说道，犹如支撑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被人拔去，竟就这样昏了过去。
还好云璃梦和苏忠明同时扶住唐氏，不至于让其摔倒。
但是云璃梦也好不到哪去，她现在如同被抽离了灵魂，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昨晚就倒在那儿了吗？还是今天？我那时应该追上去的，我，不配做他的妻子。看着苏贤胤的脸，她心如刀绞，仿佛有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刺在她的心口。
将唐氏安置在另一个房间，李大夫说道：“夫人只是伤心过度，暂时昏迷过去，我同样也写下一些养生的方子，另外待夫人醒来后也不要轻易刺激她。”
“多谢李大夫。”向老者谢过，苏仲卿让阿肆跟随李大夫去抓药，云璃梦去照顾苏贤胤，自己则前往前厅，他想和父亲谈谈。
前厅，苏忠明背着手看着挂在墙上的白鹭图，一时入了神，也不知是在看画还是在想事情。
“我要当这个家的家主！”苏仲卿冷冷地朝着面前的背影说道。
“一开始你不是拒绝了吗？怎么，改变主意了？”苏忠明转过身，直直的盯着苏仲卿。
苏仲卿决然地回答道：“不是改变主意，这只是接受自己的责任而已。”
“接受责任？”苏忠明嗤笑，他不相信这句话会从自己的大儿子嘴中说出，他走到苏仲卿跟前，居高临下地说道：“十几年前你就该这么做了。”
苏仲卿偏过头，脸色十分难看，眉头紧锁，俊俏的脸庞泛着丝丝怒火，他现在不能像以往那样任着性子，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他心想。
“想做家主？”苏忠明冷冷地瞧了一眼苏仲卿，越过门槛，“这件事等你弟弟醒来后再谈不迟。”
说完便朝着唐氏休息的屋子方向走去。
苏仲卿咬着牙，他明白他现在的话父亲并不会听进去，十几年的任性也该到头了。他看着墙上的白鹭图，那是苏贤胤画的，他笑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云璃梦坐在床边，看着眼前人沉沉地睡着，夫君脸上的平静和昨晚大相径庭。她抚摸着他的脸庞，感受着他气息，他的嘴唇很薄，老人们说薄嘴唇的人薄情寡性，你会不会也是这样？
云璃梦握紧苏贤胤的右手，将头枕在上面，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触碰他，以前远远地看着便觉欣喜，而今却只能以这种方式才能接近他。
他醒来后，我们还能成为正常的夫妻吗？
“拜托了，赶紧醒来吧。”
清泪滑过，渐渐打湿了手掌下的床单。
苏仲卿望着两人，将手中的汤药轻轻的放在桌上，他听见了若有似无的哭咽声，轻咳了一下，说道：“璃梦，药送过来了，赶紧先让贤胤他喝下吧。”
云璃梦闻言赶紧起身，拭去脸上的泪水，苏仲卿乘机将苏贤胤身体坐正好方便喂药。云璃梦端过装着汤药的碗，用勺子微微吹凉然后送入苏贤胤的口中。
“放心吧，他会好起来的。”苏仲卿说出了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但他也只能这样安慰。
“嗯，会好起来的。”云璃梦应声，不只是说苏贤胤，还有自己。



 第八章线索

接下来的三天里，苏贤胤依旧未醒来，按李大夫的话说，苏贤胤之所以还能撑这么久是因为药物强行保住一丝心脉。可是这样也是不够的，药用多了自然会产生抗药性，迎接苏贤胤的只有死亡。
苏仲卿按往常一样给苏贤胤送药，他不放心下人，连煎药都是自己亲自来。
苏贤胤已经被转移到夫妻的新房，苏仲卿敲了敲门示意自己要进来了，房内并没有人回应。也不需要回应，云璃梦一定守在床前。
推开门，云璃梦正坐在床前，上半身倚靠在床柱旁，面容略显疲惫，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躺在床上的苏贤胤，也不知她维持这个姿势多长时间。听见“吱呀”声音，知道是苏仲卿送药过来了，便起身向他行礼。
“要不换我来吧，你已经一天没休息了。”苏仲卿将药递给云璃梦。
云璃梦摇摇头表示不用，接过药后说道：“我没事，多谢兄长的关心。”她的声音尽管有些沙哑，却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倔强。
苏仲卿见无法劝阻，也也只好任由她。
云璃梦开始喂药，苏仲卿深深地看了一眼，心中叹了口气，便带上门出了房间。
来到后院，阿肆已经在那等着了。
“有查出来什么吗？”苏仲卿问道。
“查出一点线索了。”
“说说看。”
阿肆咽了咽口水，说道：“小的从咱府前的巷子里的乞丐那打听到，初八那日，也就是二少爷成亲当晚午夜，见到过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往西城门方向走，想必那人便是二公子。”
苏仲卿颔首，示意阿肆接着说。
“然后小的便去询问了当晚西城门巡夜的守卫，也说看见了穿红衣的男子，但当时天太黑没看清脸，可是那日全宁州就咱们苏府一家有婚事，那守卫便认为是二公子，于是上去询问，结果那人一见守卫便转身跑了。”
“跑了？”苏仲卿有些摸不清头脑，“就这些？”
“就只有这些了。”阿肆挠着脑袋，自己没有做好么，他如是想道。
苏仲卿看阿肆脸色憔悴，估计就这点线索他也花了很大的精力，只好吩咐道：“好了，你去休息吧。对了，有没有给他们报酬？”
“给了，按大少爷吩咐一人给了十两银子。”阿肆连忙点头，这次他记得牢牢的，不然又要再跑一趟。  “那你去休息吧。”苏仲卿挥着手让他离开。
阿肆离开后，苏仲卿则陷入了沉沉的思考。
红衣男子？从二弟第二天的装扮来看，那应该是他本人没错，但为什么会看见守卫就跑呢？虽然已过宵禁时间，但凡只要说一下自己的身份，守卫也不会为难他才对，没有道理要跑。
而且关键的是，他为什么要去西城门呢？
至于为什么老二要跑出苏府，苏仲卿从云璃梦的态度也能看出一二，即使她对此事并没有开口。
这桩联姻终极还是错误的，但是......
“只能维持现状......吗？”他轻抚着腰间的玉佩，自言自语道。
这不是什么妥协，自己已经高中进士及第，虽然拒绝了朝中的编事，但也能借此作为条件和家族进行谈判，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是得去把问题问清楚。
苏仲卿走出苏府，身边没有跟着一人，他来到阿肆说过的那条小巷。
这是条死胡同，地方不大，却紧挨着苏府，估计这里的乞丐正是看上了这一点。
苏仲卿看见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坐在地上闲聊，便走上前。现在临近中午，气温也开始升高，两个乞丐正聊天说地，见到一身着劲装的男子走来，他们吓得连忙站起身。
这不是苏家大少爷吗？他怎么来这里了。
“大公子。”两个泼赖嬉皮笑脸地称呼着苏仲卿，这可是咱的饭主，可得罪不起啊。
苏仲卿点头，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俩中是谁在八月初八那晚看见了一个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两人互相对眼，齐声道：“都看见了。”
“看清楚是谁了没？”苏仲卿急切地问道。
“这个，倒没有.......”两人又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晃晃脑袋。
得到想要的答案，苏仲卿丢下一块碎银，说道：“你们自己找个地方避避暑吧。”
看见不费功夫就到手的银子，两人的眼神瞬间变得贪恋，其中一人连忙捡起银子鞠躬道谢：“谢谢大公子，谢谢大公子。”
即使苏家救济再多的人，宁州也还是会有乞丐和流浪汉，苏家并不能救济一些人的内心，这两个人就是典型。
不再理会二人，苏仲卿接下来要去西城门。
······
“你确定没看清脸？”
“虽然没看清，但是肯定是二公子，没有错的。”
“你怎么就确定是我家老二？”
“那天就只有苏家有喜事，除了二公子谁还会闲着没事穿那种颜色的衣服。”身体壮实的守卫瞪着一双虎目，回答的很是笃定。
拜托了巡城的卫队队长找到了阿肆说的守卫，但还是一模一样的答案，可盘旋在心中的这种暧昧的模糊感到底是什么？
这时旁边另一名精瘦的守卫似是听见了二人的谈话，开口道：“大公子别听老王的，那天他喝了酒，鬼知道那人是不是穿新郎服的，而且那个人也不是穿红衣的，那个人明明是穿着绿色衣裳。”
“绿色的？你也看见了？”苏仲卿惊讶道。
“看见了，而且是看的很真切，那人铁定是穿着绿色衣裳。”
一听这话，那被称呼老王的守卫不开心了：“就算是喝了酒，我，我也不会看错颜色，那分明就是红色。”
被反驳的那人见老王如此之犟，也来了脾气：“难道是我眼瞎？你也不问问兄弟们，我的眼睛在夜里可是最好的，我说是绿色那一定是绿色。”说着挑了挑眉，神情十分骄傲：“而且不是我说老王你，你已经多少次把红色说成绿色了，上次你要给你家婆娘买红绸缎结果买成绿绸缎，之后被你婆娘骂的狗血淋头，你难道都忘了？”
老王眼见撑不住了，黝黑的脸泛着一丝红润，可依旧嘴硬道：“那，那次是我看走眼了，这次绝对不是！”
“好好好，你说红色就是红色。”精瘦守卫敷衍道，然后对苏仲卿说：“大公子，你别理会这头牛，我是绝不会看走眼的，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苏仲卿笑道，“还有件事想问一下。”
“大公子请说。”
“那天晚上这边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那倒是没有，那晚巡逻只看见刚刚谈到的那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啊！”
守卫像是想起什么，高喊了一声。
“记起什么了吗？”苏仲卿问道。
“倒也不是怪事。”守卫揉了揉鼻尖，说道：“只是听在城门上面站岗的兄弟们说，那晚城门外的萤火虫特别多，明明已经过了那个时期了。”



 第九章异变

萤火虫？
这个时节确实难见，但也不能说这件事太奇怪，只是这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这个暂且先放一旁，就结果来说也算是得到了些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二弟没有来西城门。
难道是那两个乞丐撒谎？不，就动机来说他们没有撒谎的必要，如果他们还想继续呆在这儿的话。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没有到这儿？看来还是有必要再去问问那两个人。
苏仲卿拿出身上一部分的碎银塞到被叫做老王的守卫的手里，说道：“拿去和兄弟们吃顿好的吧。”
“大公子，这我不能要。”老王拉下脸，有些不开心。
可刚想塞回去，便被精瘦守卫挡下了，对苏仲卿笑道：“大公子，你别和这犟牛一般见识，他就是太老实了。”
苏仲卿没有说话，单单只是笑了笑，便离开了。
待苏仲卿走后，老王便拨开当下自己的手，略显生气道：“老李你刚刚为啥拦着我。”
精瘦男子无奈地叹了一声，说道：“说你犟还真是抬举你，你就是笨，你忘了你家婆娘大着肚子呢？”说完用力拍了一下老哥粗壮的肩膀。
老王说不出话，嘴巴张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放心好了，我不会说漏嘴的。既然是大公子的好意，我们也只是把这钱用在最需要的地方，所以没什么好愧疚的，安心用就是了。”
“那，那我该怎么谢谢大公子？”
“还谢谢？他没找你麻烦就不错了。听好了，下次碰见大公子不要乱说话，小心你这饭碗不保。”精瘦守卫恐吓道。
“诶？我看大公子人挺好的啊。”
“你来这没几年，所以不清楚，大公子自小习武师从咱华国剑圣，武功可是宁州最强的，你知道他以前的名号是什么吗？”
“是什么？”
“苏无常！”
老王倒吸一口凉气，哪有人的外号是鬼怪啊。
老李继续说道：“别看大公子长得俊俏，那要是惹到他，那简直是比死还难受，加上他性格难以揣度，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久而久之就被人取了这么一外号。‘宁惹小鬼，不惹苏大’说的就是大公子。”
“真有这么邪乎？”老王有些不信，任谁看见大公子那副模样都不会这么想。
“总之听我的准没错。”老李说完便走向道路对面继续站岗。
老王看着手里的碎银，甩甩脑袋，企图把脑子里烦闷的情绪甩掉。晚上给婆娘煲个鸡汤吧，想着自家大着肚子的婆娘，老王憨厚的笑出了声。
另一边，苏仲卿又回到之前的小巷，可是并没有看见那两个乞丐，这才想起自己给了他们银子，估计两人已经不知跑哪去吃饭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只好打道回府。
刚一进府，眼前便冲出一人影，是阿肆。
“怎么了，不是让你去休息了么。”
“大，大少爷......”阿肆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情赶紧说！”苏仲卿怒其不争，冷冷道。
“老爷叫我去请李大夫过来......”
没等阿肆说完，苏仲卿已经快步离开，阿肆也没久留迅速跑了出去。
苏仲卿和云璃梦的新房的门敞开着，苏忠明已经在里面了，唐氏则同云璃梦坐在一起。
苏仲卿紧张地问道：“老二他怎么了。”
苏忠明摇摇头说道：“还不清楚。”
云璃梦站起身，向苏仲卿解释道：“兄长你也走后，我像往常一样给贤胤喂药，一开始还能好好地喂进去，可是到了第二碗便是喂多少流多少，我试着重新煎药却也依旧如此。”
看着云璃梦憔悴的面庞，苏仲卿心中愈发自责。他面色痛苦地看了眼床上的苏贤胤，只见枕边已经被汤药打湿一大片。
“你刚刚去哪了？”苏忠明问道。
“有些事情要弄清楚，便去了。”苏仲卿移开视线，他不想这时候和父亲吵起来。
“竟然还有比你弟弟更为重要的事？”苏忠明冷哼。
苏仲卿被这么一说，立马来了火气，反口呛道：“你别假惺惺的，若你真替老二担心，他现在也不会躺在这儿！”
“你说什么！”苏忠明瞪着自己的儿子，苏仲卿也不甘示弱地回瞪。
“你们够了！”
房间传来了另一道霸道的声音，唐氏继续喊道：“你们要吵架去外面吵，胤儿都这样了你们还有心情吵架，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
苏忠明父子只好停止争吵，互相自觉隔开了距离，唐氏叹口气：“等李大夫来先看看情况。”
房间重新恢复安静，长久的沉默充斥着整个空间。
李大夫到苏府前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李大夫看见四人彼此你不言我不语，明明自己也一把年纪了，竟对进这房间产生了犹豫。
苏忠明第一时间把李大夫迎了进来，说道：“李老您再看看我这儿子到底怎么了。”
李大夫点点头，第一时间进行诊脉，没过一会便放下了手。
“怎么样了，李老？”秦氏有些焦急。
李大夫皱着眉，手掌缓缓抚着胡须，叹道：“二公子身体已经产生耐药性，刚刚老夫把脉，那气息竟比上次弱上许多，已经几乎到了察觉不到的地步。”
“那还有其他的药可以用吗？”苏仲卿问道。
李大夫摇摇头，说道：“我写给你们的药方已是宁州现有最佳，二公子身体既然对此都产生了这么强烈的抗药性，其他的药想必也收效见微。只是老夫唯一没想到的便是这时间竟来的如此之快，看来一切皆是天命，吾等不可违也。”说完又是长叹一声。
“怎么会这样......”秦氏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
“虽然身为医者不能说这样的话，但是你们也该考虑考虑二公子的后事了。”说完李大夫不等苏家人劝留，便扬长而去：“于其在这救必死之人，这世上还有着更多可救之人在等老夫，告辞。”
料理苏贤胤的后事？这是房间内四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尽管存有私心，但是他们都是认为只要坚持下去就能救活苏贤胤。
但是他们还是小看了命运的安排。
阴历八月十二，苏贤胤的遗体还是被抬进的那厚重的黑色棺木里。
苏家上下全部披麻戴孝，府内哀声四起，一片恸哭。
而宁州百姓这才知道，原来苏家二公子已遭不幸，纷纷为苏家感到可惜。但同时，宁州也是流言四起，什么苏家大公子依势欺人、苏家压榨百姓、苏家二公子去世必是遭到天谴，苏家必定不得善终等等。
可这并不是终点，这只是开始，直到苏家真正异变那日之前，苏州百姓还只是观望。
而那一日，才正是流言哗变的**。
那一日，苏府上下过了数年也依旧记得清清楚楚，那原本死去之人重新从棺木中走出来，无比骇人的场景。



 第十章委托

“这么说来，二公子确实是死过一次？”启识挑眉，并没有对此产生疑问，毕竟事实摆在眼前。
这段故事不长，可意外的有些复杂，启识心想，自己还是对此能少做些牵扯，谁知道会不会扯出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本来自己也只是打算解决完苏贤胤的疑问便离开宁州。
苏仲卿来回踱步，听见启识的话让他停下了动作，眼眸眯着，意味深长地看向启识：“看来启兄事先也知道了这件事。”
启识暗道不好，他这副不怀好意的表情明显是要拖我下水，可不能着他的道。在心里摸索着话语，可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回复，只好打着哈哈：“只是先前二公子提起过。”
虽然两人相识不久，但凭借启识的直觉和对苏仲卿言行的判断，他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人爱装X！
这世间什么人不能惹？虽然有句话叫作“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但这句话并非是针对普通人的，而且也难套用在世人身上。这句话原句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句话是用来劝谏“人主”治家国时驾驭并防范好身边的人。而苏仲卿很明显是能做到这点的人，但这也是让启识觉得麻烦的一点。
对于自己的目标明确，并且能坚定实施，有强烈的自我意识感，不会受外人言语影响。这种人若是做事没底线，一旦想要达成某个目的，或许什么手段都会用。启识不知道苏仲卿是不是类似这种没底线的人，但作为人上人的苏仲卿，若是他想，那么一定有着各种办法。
从一开始苏仲卿来酒楼找启识，他没有直接告知自己的目的，而是带启识来苏府，想必是怕没达到目的后必要时可能会用强。
启识一介平民百姓，哪来的能力反抗宁州的地头蛇。
明摆着是挖好了坑等我跳进去，不，反倒是我自己自愿走进去的。
我只是喝了杯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启识想到这，前一秒还捧着的茶这一秒便有些厌恶起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这茶里不会有什么药吧。
启识搞不清苏仲卿要自己留在苏府的真正目的，但俗话说的好，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于其处于被动，不如主动进攻。
“所以大公子要我留在苏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仲卿抚摸着腰间的玉佩，淡淡一笑：“我想让你调查二弟成亲当晚的去向。”
那晚苏贤胤的去向？都三年了你还没有放弃？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可是我该怎么告诉他？
“其实那晚......”
启识刚想把事情原委告诉他，却被苏仲卿打断了：“启兄也不必马上告诉我，什么事都需要徐徐渐进。”
靠！你这是在拖时间啊，有必要这样做吗？可耻啊！
苏仲卿可不知道启识心里的想法，喊来站在门口的翠儿，吩咐她给启识准备好一间客房，便留下启识一人独自伤悲。
直接走了？启识懵了，见过霸道的，可没见过这么霸道的，说完话影都没了，至少听人把话说完啊。没办法，启识也只好跟着站在眼前俏丽的小丫鬟去客房。
夜晚，一轮圆月挂在黑色的夜空中，月光透过云层泄在大地上，静谧而朦胧，将整个宁州包裹在银色的纱笼中。风儿穿过枝桠吹动着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启识在床上思考着明日该怎么离开苏府，以及对付苏仲卿的说辞。
面对苏仲卿，他已经有了一套说法。不管是昨日还是三年前，苏贤胤的消失一定和山主有关系。要说为什么，苏仲卿所讲到的那个萤火虫就是证据。
那不是萤火虫，如果没猜错，那应该同昨日见过的金光是同一种，而且带走苏贤胤的也正是它们。
但同时启识心中也有疑问，那就是为什么山主要选择苏贤胤，苏贤胤因为什么而死。
如果不解释清楚这一点，那么在这之后的所有解释都会变空谈。
毫无头绪的思考让他开始有些烦躁，这是很少有的，他坐起身，下床倒了一杯茶。茶叶的清香让他些许放松下来，之后又躺回床上。
启识心中一直有一股违和感，这种感觉从昨晚见到苏贤胤时就有了，但是他不清楚这股违和感代表着什么。
带着这股违和感，启识渐渐沉入梦乡。
睡梦中，他想起了第一次和苏贤胤的会面，那一次也是在梦里，而自己也是这样被他叫来宁州。
通过梦境与启识对话，这是山主才有的能力，他当时是如何办到的？又或是为什么山主要我和他见面？
突然的，启识睁开双目，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但是这种“可能”很难实现，可是若要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推演，那么一切都说得通。
想到这启识不禁浑身哆嗦，全身冒出冷汗，脊背一阵发凉。
第二日，启识顶着一双熊猫眼走出房门，都怪昨晚想得太多，结果完全睡不着了。
可刚出来便遇见了最不想碰见的人。
“看来昨晚启兄睡的不**稳啊。”苏仲卿一改昨日的劲装，换了一身青白色长衫，整个人比起以往的锋芒毕露，今日则显得温润如玉，如果这是不建立在启识认识苏仲卿的情况下，启识大概会认为他仅仅是个文人雅士吧。
“贵府的床有点大了，我有些认床。”启识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干瞪眼了一晚上。
“那今日就让下人帮启兄换个床，你看如何？”
启识连忙拒绝：“这就不用了，在下今日就要离开苏府，大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还要换床？我随口一说你也信了，你是多想我留在这？
苏仲卿呵呵一笑，说道：“启兄不必多礼，你刚来宁州不妨多住上几日，认识认识宁州的风光也是不错的，也好让我尽地主之谊，莫让旁人看了笑话，说我苏家怠慢客人毫无待客之道。”
说到这份上，昨晚想好的说辞也没用了，启识也只能报以沉默。
苏仲卿的潜台词就是，启识没解决这件事就不能离开宁州。
可是你也不给我机会说啊，总吊在这也不是个事。
启识只好接受，于是和苏仲卿打招呼说想出去转一转，苏仲卿便让一个小厮跟着他，还吩咐说不要亏待启识。
来到宁州的街道上，现在正逢赶集，路边各式各样的小贩吆喝着自家的买卖，孩童们拿着小风车在人群中嬉闹奔跑。一个带着草帽的好汉推着自家的面条摊子缓慢地前行，偶尔被人叫住停下做生意。昨日是中秋，这几日都是做生意的好日子。
启识在一家早点摊子坐下，给自己点了一碗素面，看着跟在旁边的小厮，他又加了一碗。
“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小厮犹豫一回后，还是坐下，毕竟自己不能和肚子过不去。
“但是钱你来付哦。”启识坏笑，“毕竟是大公子吩咐的嘛。”
小厮一头黑线，想起大少爷给的钱袋，他喊了一声：“老板，再来两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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