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踏云望风颜》 楔子 这个故事要从二百年前说起。 话说那时,人间本一片祥和,天地浩然正气,百姓安居乐业,上中下九流各司其职各安其位。 直到有一天,人间有一名叫莽越之人。他苦心修炼,终得道成仙去往天届。按常理说,这本是件好事,可在天神举办的神宴上他偏偏失手砸碎了天后琉璃盏。 要说这本不是什么大事,琉璃盏在天界本就常见,不过是稀松平常之物。但这莽夫刚刚得道还未摆脱人的三情六欲,仍留有一丝恐惧之心。他心生恐惧不敢承担自己的罪责,生怕天神惩罚降罪于他。惊恐之下他偷了天后的玄铁锤,抢了仙女司的万里云便想逃向天届之外,这天届之外的地方乃是天神管辖范围之外,传说,人只要到了天届之外便再没有人可以管束他们。 但这莽越仙力不足,不出一日便被天神捉回。 偷窃仙物乃是大罪,天神大怒,将莽越用锁仙链掉在了闪电之中,鞭笞了足足三百六十五日,让他活活在痛苦中死去。这还不够,人间百姓也因此受了牵连,四海内的五国子民,自此每三年都有一国,要向天神进奉一年收成的七成。 要知道,人间不比天上,每年本就要受天灾人祸之苦。各国收成刚刚可以供应本国百姓的吃食,一旦天届收走七成,基本那一年该国的百姓要活活饿死半数。 因此,人间五国都不想成为进贡的那一国。于是五国君主商议了三天三夜,终于商议出了一个办法。他们决定每三年举办一次比试,哪国在这次比试中失败便要成为进贡国。 各国招兵买马,大力招募能人异士来至本国,以在比试中获得胜利。可五国国力本就不均,有的国家君主贤明国力昌盛,而有的国家君主荒淫无道,百姓置身傜役之中苦不堪言。 至此,形成了人间两极化的局面。 至于百姓们对于比试的看法,则是能躲则躲,说是比试,实则是送死。甚至有一年的比试,五国参与的选手共计三十人,全数死伤。因此,没有人想要自己的孩子成为炮灰。 人间大苦,百姓的命运掌握在比试的选手手中,举国的命运掌握在各国君主手中,而人间的命运则掌握在天神的手中。这定局究竟是否会有人改写呢? 第一章我本人间一孤魂(1) 红鸾帐内,年近不惑的女人朱唇紧闭,呼吸平稳的沉浸在睡梦中,她斜倚在一个身着红袍的妖媚男子的怀中。金雀殿中弥漫着龙涎香的味道,男子轻柔的抱着怀中的女人,面无表情。 紫金木制成的大殿门旁,似有一个身影在来回走动。这身影弯着腰弓着背,欲进入大殿却又有所迟疑。 红袍男子似注意到了门口的身影,小心翼翼的放下怀中的女子,他轻轻的推了推女子,发现她确是陷入了沉睡之中,于是便放心的走出了宫殿。 “什么事,在门口鬼鬼祟祟的。” 门口一袭紫衣的宫人慌忙欲跪,却被红袍男子一手扶住。 “别那么大动作,惊醒了君主夫人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宫人擦了擦额间的汗珠小心的回应着。 “国国师,今年卫国为五国比试准备的国内备选赛安排在了郁渊林中,全国共计四十九人入林。” “四十九人,这么少。” “不不少了已经,大多数的劳力都被发配去兴修运河了,这余下的四十九人还是从刽子手,狱卒,宫人中抽调了一部分呢。” 鹫贤甩了甩自己红色的宽袖,嘴角一勾 “现在的人啊真是不知好歹,胜者赏金三百石都没人愿意要了,真是不知好歹。” 宫人连忙点头应着,心里却在想,谁不知道入了林便生死由天,宁愿去修运河也不愿去干这送死的活啊。 “招银,四十九这个数字我不喜欢,你想想办法凑个整。” “国国师,实在是凑不出来了。” 鹫贤眉头一紧,眼神霎时凌厉了几分。招银还算机灵,见到鹫贤的眼神有变,急忙开口答到。 “臣下有一人选,只是……,不知君主夫人会不会有所顾忌。” “谁?” “公子流风。” “哦?” 听到这个名字后,鹫贤似乎无比满意,凌厉的眼神中化出一丝笑意。 “你是说君主夫人那不争气的小儿子?招银,有这等合适的人选为何不早说。” “臣臣下怕…….” “怕什么?你是怕流风,怕君主夫人,还是怕我这个国师呢?” “臣……臣下自然是怕国师。” “既然如此,那就遣流风去吧,就当是我这个做继父的送给他的束发之礼了。” “那君主夫人那边…….” “我教育自己的儿子,夫人难不成会有什么不满?” “自是不会了。”招银小心的答道。 鹫贤满意的抻了个懒腰,用慵懒的声音说道“今日炉子里的沉香下的不错,再多添些,让君主夫人一觉睡到明晚,我这腰啊,酸的不行,要回去好生歇息才是。” 招银急忙跪地,做出一个恭送国师的手势,他低着头听着鹫贤离开的脚步声,额头的汗早已浸湿了发带。 卫国十五年,君主暴毙六年,国师辅佐君主夫人执政,兴修运河,征收傜役,实行酷刑,百姓苦,无人敢言。 郁渊林中,微风徐徐,一白衣少年倚靠着大树的枝干嘴中叼着柳叶,怀中抱着一只金渐层的小猫。他一边温柔的抚摸着小猫的脊背,一面望着树下的光景。 “好大的业力味啊,看来这人身上有不少血债。”白衣少年突然皱了皱眉头。 “喵!”金渐层小猫舒服的伸直了前臂叫了一声。 “那人是个刽子手,业力不大就怪了。”一个沙哑的男声在白衣少年的斜前方响起,那是一个长相极其恐怖的人,双眼布满了伤疤,似是没有了眼珠,头发散乱着,黑发与白发肆意生长着,男人一手高高的拿着酒壶,倾倒向自己的口中。 “好酒好酒!”男人慨叹着。 白衣少年不禁有些愠怒“你这臭老头!又偷我钱买酒喝!如今这世道,本来咱家就够穷的了,你还去买酒喝!” “嗯?”男人斜睨着眼看向少年“嘿嘿,别生气嘛。你这小守财奴,等老子拿下这三百石金,你回去天天和煎饼数钱玩。” “喵!”煎饼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小声的回应着。 “切,最好是这样。”白衣少年心里想着。 “老头,我们什么时候下去玩玩啊。” “不急,让他们先打着,等他们打累了我们直接下去收钱。”男人依旧闭着眼喝着酒,看都不看向树下一眼。 而此时树下的人根本不知道树上还坐着两个人,这刽子手身着一身麻布衣,身高八尺,体态壮硕,下巴上留着络腮胡,长相凶狠就算了,身后还背着一班长柄斧,十分唬人。只是他步子碎,行动的十分慢,似有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草木间响起了窸窣的声音。 “老头,有人来了。”白衣少年本能反应下抱紧了怀中的猫。 “嗯。”男人随口应着。 林间果然走来了几个**着上半身的男人,这几人的手臂上纹着七拐八扭的符号。 “哟!这不是二壮吗,没想到你也来了啊。”男人中为首的那个走向刽子手打趣着说道。 “嘿嘿,王二哥,这不是没办法嘛,上面让刽子手报名参加,大家都不愿意来,我就来了。”刽子手呲了一口黄牙笑着说道。 “啧啧啧,二壮你可快别笑了,你本来长得就吓人,你这一笑更丑了。” 二壮听到这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急忙收敛了笑容,不仅不将对方的讥笑放在心里,反倒像是真的担心自己丑到了对方。 “咯吱!” 白衣少年不小心刮蹭到了一个树枝,树枝直直的从树干上掉了下去。 “完了,这么早就要被发现了。”白衣少年心里觉得没趣。 “不好!”二壮突然抽出了身后的长柄斧冲向了树枝落下的方向,白衣少年眯起双眼,做好了攻击的准备。谁知二壮手一挥,一道银光切断了树枝。 “啪!”树枝断裂开来,二壮收起了斧头,小心翼翼的蹲下身,抱起了吓得趴在地上的小白兔,他一边安抚着受到了惊吓的小白兔,一边用粗狂的声音小声说着“小乖乖别怕,哥哥已经把树枝砍断了哟,已经没事了哟。” 后面的几个纹身壮汉听到这,不禁汗毛倒立。 “大哥,要不咱们先把这傻子解决了吧。” “诶,现在体力正好,应该先解决那些难解决的,二壮这种傻子,回头下副毒就毒死了,犯不着这么早就下手。” 一群人点着头,走向了林深处。 “嘿,这刽子手有意思,杀了那么多的人竟然像个女人一样抱着一只小白兔。”白衣少年不禁笑了起来。 “他虽杀了许多人,可那些人也不是他想杀的,他身为刽子手本就是要杀人的,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对了,老头你怎么知道他是刽子手?” “我跟他爹当年是旧相识了。” 原来如此,白衣少年心想,看来老头和刽子手的父母一定有一段感人至深的江湖往事,于是拄着下巴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他爹是杀猪的,他娘杀鱼的,我总去他们家买猪肉和鱼肉,说起来,你也吃过。” 呵呵,原来如此,难怪业力重,白衣少年讪笑了两声。 二壮检查了几遍发现小白兔并没有什么事,就把它放到了草地上,小白兔一溜烟便跑走了。二壮看着兔子的背影呵呵傻笑着“可真可爱呀,回家以后一定要说服爹娘养一只。” 他的眼神似是注意到了什么,并未移动,他向面前的草丛间走去,拨开层层杂草,发现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躺在地上,那少年身上布满了血痕,手腕处则系着一块白玉。 “嘿,兄弟!醒醒!你没事吧!” 二壮紧张又小心翼翼的摇动着躺在地上的少年,他从腰间拿出了娘亲塞给他的金创药一点一点帮少年涂抹着。 “这刽子手有点意思啊,自己就那么点药还给陌生人涂了,有意思。”白衣少年慨叹道。 “喵!”煎饼也应和着,似是也对这刽子手充满了兴趣。 黑衣少年隐隐觉察到痛感,缓缓睁开了眼睛,模糊中看到了一个身背长柄斧的彪形大汉正趴在自己的面前,他本能的挥起了手臂打向了面前的大汉。 二壮没有防备,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子,痛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捂着眼睛看到少年醒了过来,于是傻笑着说道“嘿嘿,兄弟你醒了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黑衣少年不禁诧异,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发现这壮汉给自己的伤口都上了药。 “对对不起,我以为…….” “骇,没事,你醒了就行。” 黑衣少年努力撑起身子。 “兄弟,不是我说,就你这小身板可真犯不着为了三百金来一趟,看你这体格搞不好会死在这林中。” 黑衣少年苦笑了一声,答非所问的说道“所以,你是为了三百金来的?” “我我不是,我是因为大家都不愿意来我就来了。”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心想这壮汉虽长的吓人心却善良。 “兄弟,你不然就跟着我吧,虽然我也没什么本事,但起码身体壮硕,没什么人敢动我,咱俩一起走,肯定可以活着走出去的。” 黑衣少年一怔,似是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他。 “兄弟,我叫二壮,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嘿嘿” “我本世间一孤魂,兄台若不嫌弃唤我流风就好了。” “流风?这名字好听,比我的名字文雅多了。” 听到树下的对话,男子放下了酒壶。缓缓开口道“橘芷,他说他叫什么?” “好像,好像叫流风来着。” “哦?” “那刽子手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那个黑衣服的男孩啊,虽然心好但总是看起来有些笨拙的样子。” 男子笑了笑“别小瞧那个刽子手,听他刚刚的斧速,恐怕卫国没几个人的刀有他的斧头快。”老头说着话将酒壶别向腰间“有意思,我倒想看看这二愣子刽子手到底能不能护住这病秧子。” 若说这卫国国境内的比试,时长为十日,往年的卫国比试点到为止,百姓还可活命。可自从十年前鹫贤执掌朝政后,国境内的比试必要血染比试场,最后只有四到五人可以活着走出赛场,而这胜者就是代表卫国参加五国比试的人。 “鹫贤,你看我是不是老了,我这眼角,这眼角好像都有皱纹了。”君主夫人望着黄铜镜中的自己皱了皱眉。 鹫贤温柔的用食指勾过君主夫人的下巴,轻轻的吻在了君主夫人的眼角上。 “君主夫人眉目如画,是这世间最最美艳的女子,若您这容颜还叫衰老的话,叫这世间的女子又该怎么办呢?” 君主夫人大喜,满含深情的望向鹫贤,娇羞的扑向他的怀中。 “夫人,鹫贤有一事要禀报。” “你我之间还谈何禀报,你说便是了。”细碎的吻落在君主夫人的颈间。 “五国比试在即,我想着风儿是男子自该历练历练,于是就将他送去了卫国国境内的比试场先试炼一番。” 君主夫人满脸娇羞的扯着鹫贤的腰带,喘着粗气说道“风儿是你的继子,无论你做什么总归是为了他好的,让他去便是了。哈哈哈哈不要这样,好痒。” 红色的帷帐慢慢落下,帐内,一片春光。 黑暗渐渐笼罩了郁渊林,黑色的天空中偶有几颗星子绽放着光芒。 “橘芷,我们不能再躲在树上了,前面是一片蛇林,现在是晚上,难讲会不会有毒蛇藏在树上。” “那我们……” “下去。” 橘芷点了点头,抱紧了煎饼,二人轻巧的便从树上翻身下地,橘芷小心前行着,隐隐看到前方有一片火光。 “老头,前面好像有人起了个火堆。” 老头皱了皱眉,心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生死攸关的比试,绝大多数人在前期都会选择躲藏,即便再冷也不会在还未了解对手能力的时候便点燃火堆,这无异于昭然告诉大家——我在这,你快来。因此,这人不是菜鸟,便是…….高手。 “你可看得清火堆边的人是何样貌?” 橘芷试探性的伸长了脖颈,小心的看向火堆。火堆旁一个没有头发的男子拿着砍柴刀,一下一下的拆着一个肉架子,看起来像是羊的骨架。拆下肉后放在火上一燎,便吃了起来,猩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边流淌下来,那男子双目无神,只是砍着,用牙齿撕咬着,像人又不像人。 橘芷毕竟年轻,看到这一幕惊了片刻,突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他紧紧捂住了煎饼的嘴生怕它发出一点声音引起了那似人似兽的注意。他看到了,那火堆边的人撕咬着的哪里是一只羊,那地上赫然放着一只五指分明的手。 那是人的骨架!他在吃人! “老老头,他好像,好像在吃人。” 橘芷瑟缩的紧紧抱住煎饼,小心的描述着眼前的场景。 听过橘芷的描述后,老头不禁做好了随时发出袖刀的准备。 “他是蜮,为何他也会来这林中?他并不是卫国人。” “蜮是何人?” “蜮不是人,他乃是魔与人私通所生的孩子,他素喜食人肉,力大无比,生性残忍,行走于五国之间,只是为何会来卫国?” “哼,还用猜吗,肯定是那个不男不女的鹫贤把他搞过来的。鹫贤荒淫,那个君主夫人就像被下了蛊一样,没有脑子。” 老头不禁仔细思索起来,他想不通的是,鹫贤荒淫世人皆知,可是鹫贤怎么会有力量可以召唤蜮来卫国? 正在老头思考之时,二壮与流风也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这林子到了晚上愈发冷了起来,流风兄弟,我看你身子单薄,不如披着我这件麻衣吧,我身体壮实不怕冷。” 流风笑了笑拒绝了二壮的好意“二壮,谢谢你,我没事的。” “哟!二壮,你这是在哪捡了个病秧子啊。” 说话间,一个脸上布着刀疤的男人走了过来。 “虫二哥?” 虫二乃是卫国有名的混混,因小时候学过几天棍棒便当起了街头霸王,平日里以收百姓们的保护费为生,就连二壮的爹娘也不得已缴了钱。 “虫二哥他不是病秧子,这是我刚认的小兄弟,名叫流风。”二壮笑呵呵的说道。 “流风?你这傻子,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还带着一个,啧啧啧,要不说你脑子不好使呢。” 虫二上下打量着流风,他的目光被流风手腕上的白玉所吸引。 “哟,这病秧子手腕上的白玉不错,借兄弟玩两天。” 虫二说着便要去夺流风手腕上的玉,流风急忙背过手,紧紧的咬着唇。 “别这么小气嘛,二壮还不把你兄弟的玉拿给哥哥我。” 二壮看了看咬紧了唇的流风,深知这玉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虫二哥,这玉我兄弟宝贝的很,况且大家现都在这郁渊林中,钱财乃身外之物先保命吧。” 虫二讥笑道“保命?保命是你们这些小喽喽的事,哥哥我来这林中就是为了钱财而来的。既然你不愿意把玉拿给我…….”虫二目光一斜,笑容瞬间收敛了起来。 “那我就只有把你们杀了。” 二壮听到这话急忙摆摆手摇着头“虫二哥,你还是别动手了,我答应过我娘绝不和人打架的,万一你打我们,我怕我控制不住还手伤到你。” 虫二听到这话,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二壮呀二壮,大家都说你脑子不好使,你还真是脑子不好使,就你这大傻子还打的过我?你来呀,你来呀,你过来打我呀。”虫二一面笑着一面挑衅的走向二壮和流风。 二壮不停的摇着头,拽着流风后退着。 “虫二哥,你别逼我了,我真的不能动手。” 虫二哈哈哈大笑着突然奔跑了起来,挥舞起来手中的匕首冲向了流风和二壮。眼看着虫二即将奔向二壮和流风,林中忽的风声大作,二壮和流风觉得肩头似被什么提了起来,倏的飞向了空中。 风起时,卷起了林间的黄沙,虫二被突然飞起的沙石迷了双眼,于是他努力揉搓着犯痒的双眼,等到终于看清晰的时候,却发现二壮和流风早已不见了踪影,原本漆黑的天突然变得更黑起来。 “这天怎的突然更暗了?”虫二自言自语道。 不仅是天更暗了,虫二还觉得身后起了一阵阴风,他不自觉的回过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哪里是天更暗了,分明是一个身长十尺有余的光头巨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这人嘴角带着血,哧哧的笑着。 “吃,吃,蜮要吃你。”说话间,蜮张开了嘴不知吐出了什么宛若沙石一样的东西,只是这沙石并未打在虫二的身上而是落在了地面上。 虫二本已吓得腿软,可眼见着沙石并未打中自己,只是掉落在了自己的影子上,恐惧瞬时减少了几分。虫二心想,这家伙怕是跟二壮一样空有个大个子和唬人的长相,不过是个草包,于是他试图拔出匕首取它性命。 可谁知,虫二的手根本动弹不了,何止是双手,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以动弹。 蜮哧哧的笑着,两手拿起虫二横在了空中。 “咔嚓。” 虫二就这样被蜮撕成了两半,它大口大口的啃嚼着虫二的尸体,一面啃嚼着,一面鲜血顺着它的嘴角流淌了下来。 煎饼紧紧的闭着双眼缩在了橘芷的怀中,似是着实被吓到了,浑身的猫毛都立了起来。橘芷一只手不断的抚摸着受到了惊吓的煎饼,另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流风,生怕这瘦弱的少年因为害怕,而一个不小心从树上栽了下去。 谁知,橘芷望向流风的时候,却发现,这黑衣少年面色出奇的冷静。仿佛眼前的场景早已是司空见惯的景象一般,脸上毫无波澜。而另一边,老头紧紧的用两只手勒住早已吓得四肢瘫软的二壮,二壮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的汗毛抖的比煎饼还厉害,老头虽双眼看不见,但仅凭双手也能感受到二壮剧烈的抖动。 二壮紧紧的把头埋在老头的怀里,不敢睁开双眼。 老头心想,这刽子手见惯了死人,怎的还是这样没有出息,胆子还不如煎饼大。 蜮心满意足的吃干抹净了虫二,迈着愉快的步子继续向前走着,片刻后,便不见了它的身影。 橘芷看到蜮彻底离开了当下的这块土地,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松开了紧握着流风的手,不断安慰着仍旧发抖的煎饼。 “煎饼乖,没事啦,妖怪已经走了。” 煎饼听到这样的话,小心翼翼的打开自己紧闭的双眼,目光从细缝中探索着周围,当它确认过蜮真的不见了之后,才终于渐渐停止了抖动。 “臭小子!蜮都没影了,赶紧从老子怀里出去!”老头狠命试图把二壮从自己的怀里拽出去。 “我不!你骗人!死我都不会放手的!” 老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个用力便把二壮从怀中扯了出去扔到了树下。 “诶哟!”二壮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橘芷也拽着流风飞到了树下。 “二壮,二壮你没摔坏吧。”流风急忙跑过去确认二壮的安全。 “这小子皮糙肉厚的,哪那么容易被摔坏。”老头冷哼着。 二壮这才睁开眼睛,摸着自己的身体,发现四肢和头都还在,笑出了声“嘿嘿,我还活着,还活着。”说话间二壮的目光和煎饼对视上了,可能因为二者都被蜮吓得不行,仿佛遇到了知己一般。 “哇!好可爱的小猫咪!”二壮看着煎饼,眼中突然闪现了小星星,仿佛刚刚的恐惧霎时间烟消云散了一般。 煎饼因为终于遇到了和它一样恐惧的人,或许是觉得投缘,一下子跳到了二壮的身上,于是一个八尺壮汉怀抱着一只小小的金渐层猫咪的奇异景象就这样诞生了。 橘芷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这煎饼可真是个绿茶小猫,当年他一心要收养煎饼,可老头百般劝他,说金渐层这猫最绿茶,劝他想想清楚,他还不信,如今…….。 流风看到二壮无事,便急忙伸手向面前的二人作揖。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橘芷笑笑说“你这小子还真是客气。要谢就谢旁边这老头吧,是他执意要救你们的。” 二壮急忙也学着流风弯腰向二位作揖。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流风仍旧弯着腰。 橘芷扶起了流风“别那么客气嘛,我叫橘芷,这是盐老大,至于那胖子怀里的小东西叫做煎饼,是我的小猫。” “嘿嘿,煎饼这名字取得好,二壮最喜欢吃煎饼了。”二壮仍傻兮兮的笑着。 “你这胖子不该爱吃肉才对嘛,怎么爱吃煎饼呀。”橘芷打趣的说道。 “橘芷小兄弟,你别看我胖,可我,我可是个素食主义者,从不吃肉的。” 橘芷心下生了三道冷汗,他心想果然吃素减不了肥,看这胖子就知道了。 “话说回来,老头,刚刚为何这虫二一动不动,连跑都不跑?” “他不是不跑…….他是无法动弹。”盐老大一脸严肃地说着。 “无法动弹?” “蜮口中的沙石一旦打到了人的身体或影子,人便会浑身麻痹动弹不得。”流风一脸平静的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的望向流风。 “流风兄弟真是见多识广啊,一眼就看破了蜮的招数。” “这招数听起来倒跟煎饼的摄魂术有点像,只不过啊,我们家的煎饼是个小怂货,刚刚吓得差点没从树上掉下去,别说摄魂了,能保命就不错了。”橘芷摇摇头无奈的说道。 “喵~”橘芷愠怒的叫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橘芷,似在反驳主人的取笑。 “没想到,今年这林中竟多了这些许奇人异士,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了。”二壮突然正色道。 “该死的鹫贤,竟然将蜮放到林中,真是不给老百姓们一条活路。” 当流风听到鹫贤二字时,他白净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凶狠,他紧紧的攥着右拳,青筋外露。而他这一切的变化都被盐老大看在眼里,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倾洒至林中,未来的路似是越来越难走了。 第一章我本人间一孤魂(2) “千鸟踏歌归嘞,雨尽落霞归嘞,风散云归兮嘞,想家的娃归家嘞~” 太阳缓缓地从层层叠叠的云中散发出了光芒,一位花甲之年的老伯伯牵着不足六岁的孩子在郁渊林中走着。那孩子紧紧的牵着爷爷的手,刚刚经历一夜的黑暗,他似乎还无法从恐惧中走出,老伯伯不断的高歌着,想用歌声安抚自己孙子的情绪。 “千鸟踏歌归嘞,雨尽落霞归嘞~风~风散,咳咳咳咳~”老伯伯似是走的有些急了,突然咳嗽了起来。 “爷爷~!你没事吧!”小孩急忙抬起头望着爷爷,一脸的担忧。 “爷爷没事,小翼别怕。” 小男孩看到爷爷回答了自己,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爷爷,我想回家,我想奶奶。”小男孩突然低下了头。 “小翼乖,爷爷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拼了这条老命,我也一定会带你回家的!老伯伯攥紧了右手的中布满图腾的弓,他发誓他要护住小翼!不惜一切。 一个月前 “我说赵老伯啊,无论如何你们家可都得派一个人来郁渊林参与卫国的比试,上面可都交代了,你可别为难我啊。”嘴角有着一颗痣的官兵坐在赵老伯家的茅屋里翘着脚,抽着草烟。 “官爷,你这不是,不是为难我们吗,我的两个儿子都被调去修运河了,家中就剩下我和妻子两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带着一个刚刚六岁的奶娃娃,你这让我们谁去啊。”赵老伯一脸为难的祈求着官兵。 “这我可不管啊,赵老伯,你年轻的时候可是卫国最厉害的猎人,人家可都说您有屠龙的本事,我看,不如就你去吧。” “咳咳咳咳,官爷,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如今我有肺痨,体力早就大不如前了,如何能进这郁渊林呢?” 官兵的眼睛一眯,嘴角露出了一丝贪婪的笑。 “不去~也不是不行。”他突然伸出手在赵老伯面前比了个数字。 “给我这个数,我就随便在街上抓个人顶替你们家,如何?” 赵老伯面露难色“官爷,你看我们家的房子,破的连顶都快没了,前几天我带着孙子出去打野兔,突然下起了大雨,老太婆为了补房子愣是一头从房顶上栽了下来,这家中最后的一点积蓄也都拿去给老太婆抓药了,哪里还拿得出钱啊。” 官兵突然脸色一变“没钱?!没钱你就更应该进这郁渊林了,胜者赏金可有三百金,你若赢了,你老婆的病,你们家的房都有钱来修了,这可是国师大人的恩赐啊,别不识好歹。” “可是我这,咳咳咳咳。”赵老伯还未说完,又开始剧烈的咳了起来。 “去去去,去那边咳去,可别把我这新衣裳弄脏了,你的名字我可报上去了,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去,毕竟你不去就是和国师大人做对。”官兵严肃的凑向赵老伯的脸“和国师做对,什么下场,您老清楚吧。” 赵老伯的眼神突然抖动了起来,他想起了七个月前隔壁的小帅因为穿了国师素来不喜欢的绿色麻衣而被当街五马分尸,又想起了五月前街头肆意横行撕咬百姓的老虎,更想到那敢于谏言而被吊在城楼上五天五夜的大臣,他低下了头没再做声。 官兵走了,躲在角落的小孙子迈着小碎步走了出来。 “爷爷,我怕。” “傻孩子,不怕,有爷爷在,爷爷可是卫国最厉害的猎人,我会保护你和奶奶,谁也别想伤害我们。” 然而,就在赵老伯出发去郁渊林的前三天,小翼的奶奶终究是没有熬住,因为没钱抓药茅屋又漏雨,终究是活活死在了家中的土炕上。赵老伯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六岁的小孙子一起入了这郁渊林。 他发誓,一定要让孙子活着走出去,不惜一切。 二壮认真的咀嚼着手里的胡萝卜,但同时他也小心翼翼的用余光偷偷瞟着盐老大。 盐老大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嘛?”橘芷不由得警惕起来。 “臭小子你总看我干什么!”盐老大转身冲着二壮喊了一声。 二壮吓得胡萝卜一下掉在了地上“盐盐老大你竟然知道我在看你!我我我还以为你看不到。”二壮小声的说着,顺势赶紧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胡萝卜,用麻布衣谨慎的擦拭着,是谁说只要三秒钟内把地上的食物捡起来就可以接着吃来着。 “哼!就你小子这点小动作,老子根本不用眼睛就看得到。” “不用眼睛?那用什么?” 橘芷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用耳朵呀,盐老大的耳朵可是方圆十里内的声响都听得到的哟。” “太太厉害了。”二壮不禁慨叹着。 “与其说是用耳朵,不如说是心,心静了世间的杂音便都不见了,听得到的就只有你想听得到的声音。”流风沉静的说着。 盐老大突然皱了皱眉,一手就扯住了流风的耳朵“我说你小子少在这给我搞什么心灵鸡汤,说点你这个年纪该说的话,一天天文邹邹的!老子听的都替你累。” “嘶,我我知道了。”流风痛的皱了皱眉,小声的答应着。 盐老大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心中不禁有些惊讶,无论是见到蜮仍旧不慌不乱的流风,还是明明自己很用力扯他的耳朵也不会痛到叫出来的流风,他所有的一切都不似他这年纪本该有的模样。 流风,你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今天这幅模样呢。 剑眉星目的少年低着头揉着自己的耳朵,心想盐老大不喜欢自己说这些话,以后便不说了,绝不能成为让他人讨厌的。 “唉,好啦好啦,你别搭理这老头,想说啥就说啥,这臭老头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橘芷一把揽过流风的肩膀,安慰着说道。 “嘘!别做声,前面有人。”盐老大突然正色道。 王二一行人等在解决了几个壮汉后自信心爆棚,决定去杀它几个轻松的解解闷。走着走着,就遇见了赵老伯。 “哟!这不是卫国最厉害的猎人赵老伯吗?怎么您也想来这郁渊林分一杯羹,这怎么着,还带了个奶娃子?”王二叼着草戏虐的说道。 赵老伯速来知道王二这人品行不端,只怕难逃这一战“老太婆走了,我老头总不能留下孙子一个人在家。” “虽然我老头子年岁大了,但猎人的功底毕竟还在,谁要是敢动我孙子,我必要他好看!”赵老伯紧紧握着手中的弓,眉头紧锁。 “是王二哥,他们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对老头和小孩动手。”二壮咬着牙气愤地说道,正说着就要从大树后冲出去。 “先别急,看看再说。”橘芷伸手挡住了要冲出去的二壮。 “诶?别动怒嘛,我们可没想跟小孩计较,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那时只有人渣才干得出来的事。我们啊…….”王二笑着露出了一口牙大声说道“我们要动的是你。” 赵老伯将孙子护在身后,左手握紧了弓,眉中是前所未有过的凝重,此刻他眼中的人早已不是那个街头混混王二,而是他年轻时曾射杀过的无数只的老虎,猎豹,黑熊,只有杀死它,他和孙子才能活下去。 小翼紧紧的抓着爷爷的衣服,两只小手的手心里全都是汗,他怕,他怕像如同当初失去了爸爸,奶奶一般又失去了爷爷。 二壮看到这一幕再也按耐不住直冲了出去。 “王二哥!你别欺人太甚!欺负老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来打我!” “诶呀!这我原本还想着,杀一个老头没劲,这又多出来一个傻子,有趣。原本啊哥哥我不想这么早解决你,既然你冲出来了,那就。” “一起死吧!” “老大!杀了他们!拿三百金回家泡女人!”王二身后的小喽喽们激动的喊着。 王二拿起手中的长刀便向二壮刺了过去,二壮虽然胖却十分灵活,一个翻身就躲了过去。赵老伯见准时机便拉满了弓,箭在弦上,如鹰一般飞向了王二身后的一个小喽喽。 一箭穿喉 “爷爷真棒!”小翼兴奋的鼓起了小手,甚至身后突然来了一个小喽喽挥舞着刀便冲向了小翼,二壮慌忙将怀中的胡萝卜丢向那人。二壮虽身手不错,可从未在工作之外杀过人,下手凶狠的程度远不及王二他们。 当敌人刀刀要见血之时,仁慈的二壮便占了下风。 橘芷不禁有些担忧起来,他正欲起身帮一把二壮,谁知盐老大却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橘芷不解。盐老大素来嘴硬心软,平时即便在大街上遇见不平事也要出手相助,怎么今天却眼见着这群人欺凌弱小,不过他想,盐老大一定有着自己的谋划,既然他拦了自己那必然有他的理由,既然如此那就再等一等吧。 王二的刀,每一下都冲着二壮的命脉刺去,二壮再也不能忍了,慌乱中抽出了背后的长柄斧,银光四射,动作之快须臾间便横在了王二的喉间。然后便真的,横在了那里。 “这傻大个儿怎么不砍啊!”橘芷急得直跺脚。 “因为他的仁心不允许他在责任之外杀人,即便对方是坏人。” 王二看着斧头并未砍断自己的脖子,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傻子不敢杀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王二一脚便踹在了二壮的肚子上,二壮摔倒在地。而另一边赵老伯箭法虽准,但也奈何不了这三四个年轻的壮汉,更何况还要护着一个六岁的孩童。 不出四五下便被几个年轻人按在了地上,其中一个年轻人笑着举起了刀。 小翼大叫着,他狠狠的在冲着抓着自己的坏人的手咬了一口,那坏人一吃痛便松了手,小翼冲到了爷爷的面前。 “爷爷不可以死!小翼不许爷爷死!“ 霎那间一个黑色的身影一把抱住了跑到了刀下的小翼,他背向那个拿刀的人,怀中紧紧的抱着小翼,然后用这单薄的身躯挡在了赵老伯的面前。 他不允许,他决不允许另一个孩子在自己的面前亲眼看着至亲离去。 因为,他知道,无能为力的感觉。 在流风冲出去的那一刻,橘芷再也忍耐不住了。 ”煎饼!摄那个混帐的魂!“ 煎饼听到了橘芷的声音,一下便飞出了丛林中,它碧色的眼睛与那拿刀的人对望着,那拿刀人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的眼中只有数不清的绿色光点,再无其他。 “哐铛!“刀落在了地面。 流风睁开了双眼,他转过身,发现煎饼背对着自己,而那个原本拿刀的人如同稻草人一般呆立在了那里。 盐老大的手终于放开了橘芷,橘芷见状抽出腰间的弯月刀,只是几个转身便解决了王二和一群小喽喽。 雨水滴答滴答的从天空中滴落,落在了遍地的尸体上,橘芷小心的擦干净了弯道上的血迹,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望着地上的几个小喽喽大声说道:“敢在小爷面前欺凌弱小,找死!“ “国师国师大事不好了!”招银慌慌张张的闯进了内殿。 鹫贤听到招银的声音急忙惊坐了起来,他先是确认了一下君主夫人确实已在沉香的作用下睡了过去,便转身走下了床塌一脚踹翻了招银。 “死奴才!连内殿都敢闯,不要命了吗!” 招银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磕磕巴巴的说着“国国师,王二,王二他们死了。” “什么?”鹫贤一怔,王二等人本是他派去的,原想靠着他们让三百金肥水不流外人田,如今竟然死了。 “怎么死的?” “被一个白衣少年杀死的。” “少年?“ “就他一个人?“ “杀人的是一个人,但参与的有好几个,里里面还有公子…….公子流风。“ “哦?” 鹫贤的神色似有些紧张,他回身看了一眼沉睡着的君主夫人,转身对招银说道“出去说。” 二人将走出了殿外。 “你说公子流风和一群人在一起?”鹫贤不禁担忧起来,他心想这小皇子难不成什么时候集结了自己的党羽,可自君主死后,他日日派人囚禁折磨着流风,不许他学神力武艺,不许他诵读诗书,民间造就流传着宫中的小皇子不过是国师养的一条不会教的狗,怎会有人突然和他站在了同一阵营,难道自己这些年来的心血都白费了? “没没错,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 “有屁快放!” “蜮……是蜮出现在了郁渊林中。” 鹫贤原本紧锁的眉头再听到这句话后如天边的流云一般舒展开来,他忽的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鹫贤啊。” “国国师,这蜮乃是妖物,流窜于五国,他这突然出现在郁渊林只怕是不祥之兆啊。” “不祥之兆?招银啊,跟在本国师身边这么多年,你这脑子怎么就是不转啊。你说,这蜮和小皇子同时出现在了林间,这小皇子还能活命吗?” 招银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急忙跪地磕头,向鹫贤行着大礼“恭喜国师!贺喜国师!这招借刀杀人真的是妙计啊!这怕这公子流风被药物所杀,君主夫人也无话可说。” 鹫贤脸上的笑容越发邪魅了起来,他不禁挥动起红色的衣袖,任其在风中飞舞。 而此时的宫殿内,安稳的躺在床塌上的君主夫人倏的睁开了双眼,那双眼中有着数不尽的情绪,而她的嘴角则缓缓的向上扬起,露出了一抹读不透的笑。 二壮将睡着了的小翼抱在怀中,他跟在橘芷一行人的身后一起走去山洞中避雨。 橘芷从腰间摸出了一枚丹药“老人家,您把这粒丹药服下,我看您一直在咳似有肺疾,这药是我二叔的秘制丹药,可以治肺疾。”橘芷笑着递过了药。 “谢谢公子,诸位不嫌弃的话就叫我赵老伯吧。今日若不是几位公子出手相救,恐怕我和我孙儿早就驾鹤西去了。” “嗨,如今这世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人在江湖,何以言谢?”二壮拍了拍肩膀说道。 “橘芷,你们几个累了一天了,先睡吧,今日我在这守夜。”盐老大说着便坐在了山洞口处,拿起别在腰间的酒壶痛饮了一大口,似是打算坐至天亮。 “哟!老头,你终于良心发现啦,往常都是你出风头救人,看来今天这英雄没让你当成,竟是等着这个机会出风头呢。” “臭小子,睡你的觉吧!哪那么多屁话!” “睡睡睡,这就睡,煎饼走,我们睡觉去喽!” “喵!”煎饼伸长着四肢,在橘芷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安心的放下了它那胖乎乎的小脸,似是打算睡个好觉。 盐老大靠着山壁,仰头喝着酒,许是今日累了一天,没过多久大家便都睡去了。 “盐老大,你也去睡吧,我在这守着。”流风不知何时坐在了盐老大的身边。 盐老大随手握住了流风的手腕不禁笑道“你这小子,没有神力,又不会武艺,身子还不似二壮一般壮硕,又如何能守住这山洞?赶紧去睡觉去。” “今日一天都是你们几位在救我,若没有二壮兄弟和橘芷兄弟,只怕此刻的我早就死了。盐老大你放心,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再叫醒你就是了,我真不想连夜晚都要辛苦你们,想来想去我能做的不多,除了守夜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做了。” “小子,守夜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一夜不睡,时刻保持警惕可是很难的。” 流风苦笑低声说道“盐老大放心,若是比不睡觉这件事,只怕这世间除了神仙再没有人能和我相比了。” “哦?” “自我十岁起便没有睡过整夜的觉了。” 盐老大擦了擦沾满了酒的胡须继续问道“你为何不睡?” “我怕我这一睡,便死在了梦里。”流风的嘴角扬起了一丝无奈的笑。 “小子我且问你,今日你看到那小喽喽拿刀要刺向小翼,为什么自己冲出去挡在了小翼的面前,而不是求我和橘芷去救他们?” 流风摸着手腕上的白玉,低声道“盐老大,今日我虽落魄,不懂神力,武艺也不精进,可我仍懂君子之道。是我自己要救人,怎能将这责任和危险推脱到他人身上,这行为未免太过小人了。” 盐老大突然开怀大笑“小子我再问你,若有一日上天赐你一个愿望,你可有何梦想要实现?” 流风低下的头突然抬了起来,他消瘦的面庞上,双眼流露出无比坚定的目光,他说着“惩奸除佞,逆天改命”。 他扬起头深深的望着布满星辰的夜空,大声说道“还天下太平!”。 盐老大握着酒壶的双手难以自制的颤抖了起来,他记不清已经多久没有听人说过这样的愿望了。 自天神惩罚人间后,几乎所有的人都任其欺凌。奸臣横行,百姓过着人不人,狗不狗的生活,大家只想着自己该如何活到明天,屋漏偏逢连夜雨,哪来的人还想要大庇天下寒士呢?没想到世间竟有一少年,还有着这样的愿望,更何况这少年是个生活在炼狱中的孩子,他本可怨懑的对命运,对世间,可他的眼中却有星辰。 “你为何要跟我讲这些?”盐老大突然正色道,他期待着一个答案,他期待着少年的一份信任。 流风一愣,突然右手挠着后脑勺诧异的问“不是盐老大你问我,我才答的吗。” 盐老大收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空气瞬间尴尬了起来。 “盐老大,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想听这些心灵鸡汤,你快睡吧,我定会好好守夜。” 盐老大笑了笑,翻身睡去“你小子,好好守夜。” “是!” 那一夜安稳无事,而盐老大的梦中有一身着黑衣,腕带白玉的少年,他在地狱中发着光,他任牛鬼蛇神啃遍他的身体,任鲜血流满身躯,可他仍旧笑着仰天长啸 “终有一日!我要还天下太平!” 第二章何为妖?贼子之心也(1) 盐老大一行人已在山洞中躲了三日有余,几日以来众人轮番守夜,采摘野果。赵老伯的肺疾也在这几日内渐渐痊愈了。 盐老大坐在洞口,听着林中连绵的春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橘芷见状问道“老头,怎么了?” “这雨下了可有三日?” “确有三日了,而且这雨一天比一天大,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橘芷扁了扁嘴,怀中的煎饼似是还未睡醒,听到谈话声似有一丝不满,一溜烟的跳到了地上,爬去了小翼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着。 “嘿!煎饼你这可是一天比一天懒了啊!” 盐老大并未听到橘芷对煎饼的抱怨,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它怒了。” “老头你说谁怒了?煎饼?” “是蜮,百鬼列传中记载,蜮怒则阴雨连绵。我想许是这山中之人死伤大半,早已被它吃的差不多了。它饥肠辘辘定然心情躁郁。若没有新的口粮,恐怕它就要走出这郁渊林,去往卫国都城了。”流风紧锁着眉心,正色道。 橘芷眨了眨眼,无所谓的把玩着手中的草芥“去往卫国都城?那不是正好,先吃了那鹫贤,再吃了那君主夫人,我看不错。” 流风看着天真无邪的橘芷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怕还未轮到王侯将相,这卫国都城的百姓会先成为它的口粮。” 橘芷一听惊坐起来“这怎么行!平日里贪官享福,受苦的是百姓!大难临头之时,先任妖孽宰割的还是百姓!我们定要想个办法拦住这个蜮,对了,流风你刚刚说的那个百鬼什么什么,里面有没有写除去蜮的办法?” 流风摇头。 “这咋办!我爹娘还在都城里!我跟蜮拼了!”说着二壮火急火燎的就要冲出山洞。 盐老大抓起腰间的酒壶就冲二壮的脑袋砸去“诶诶诶!你小子给我回来,怎么听风就是雨呢,就你那两下子连王二都打不过还要去杀蜮,不过你去了也好,反正你这一身肥肉,估计他吃了心情能好不少。” 二壮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肥肉“要是,要是真的没办法,与其让它去吃都城里的百姓,不如,不如还是吃我算了。” 盐老大长叹了一口老气抓起酒壶又是一砸“蠢材!真真是个蠢材!就你一个人,它吃完心情顶多能好上几个时辰,他这胃口大的,怕是不吃他个三五十人是不会离开卫国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怎么办嘛。”二壮说着蹲在了地上。 “二壮你别急,办法总归是有的。反正,最后若真的没有办法,你我定是都要被蜮吃掉的,你也不急于这一时嘛。” “喵喵喵!”听到橘芷这话,煎饼突然从梦中醒了过来,一下窜到了二壮的怀里,两个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沉默许久的赵老伯突然说道“不如老汉我躲在暗处,射它一箭。” “蜮的身子刀枪棍棒均伤不了,恐怕不行。” “说起来,这蜮就真的没有什么弱点?”橘芷不禁开始惆怅了起来。 流风低头思索着。蜮既是妖,便一定有弱点,只是这弱点不见得是外在的弱点。它之所以会沦为妖,无非是因为一个贪字,贪婪地啃食着比自己弱小的生物。而除去蜮心性上的弱点还可以分析一下它的优势,蜮之所以令人恐惧,除了刀枪不入的身子,另一方面便是它的攻击,无论身子还是影子都不能被它攻击到,不然必死无疑。这样来看,首先便要想办法将它引到一个它看不到众人影子的地方。 “利用其贪性,躲避其沙石攻击,至于外攻恐怕不太行,要想办法攻击其五脏六腑才是。”流风无比严肃的说道。 盐老大赞赏的点了点头“你们几个在这好好照顾赵老伯和小翼,我先出去打探一下。” 橘芷不禁有些担心“我跟你去!” “你好好在这呆着,你走了,就这胖子还有这弱不禁风的书生小子,我可不放心。” 橘芷觉得盐老大的话不无道理,于是心甘情愿的留了下来。 “煎饼跟我走。”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煎饼拼命的叫着,一下越到了橘芷身上,无论橘芷怎样把它往外拽,它都死也不肯放开爪。 “煎饼,盐老大叫你去肯定有他的道理,我看…….” “喵!” “十个小鱼干!” “喵!”煎饼愤怒的摇着尾巴,似乎在标示着本猫岂是十个小鱼干就可以摆平的猫。 “二十个!” “喵!”本猫可不为二十个小鱼干折腰。 “五,五十个!”橘芷咬着牙喊出了这个数字。 “喵!喵~?”煎饼突然抬起了头,爪也有些松动。 橘芷发现敌方似有些动摇,于是加快了洗脑策略“煎饼啊,只要你去这一趟,五十个小鱼干!本小爷说到做到,盐老大有多厉害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跟他去一趟没事的。” 于是,煎饼心不甘情不愿的,在五十个小鱼干的利益驱动下跟着盐老大上了路。 盐老大之所以执意要带煎饼上路,是因为煎饼的摄心术不仅可以将敌方的魂与肉短暂冻结住,还可以将周围的环境短暂冻结,而这一切都将被记录在煎饼的绿瞳孔中,被记录的景象可以随之以同样的方式传达给其他人。 蜮虽为妖,但从未在一个地点停留超过三日。这郁渊林很可能被妖人下了阵法,设阵之人恐是故意将蜮困在这阵法之中。 恐怕将蜮放在这林中之人便是设阵之人。 想到这盐老大的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他抱着煎饼并不敢落地,只是在树的顶端用内力运气而走,行至一小溪旁盐老大顿住了脚步。他听到了击打声,闻声他感受到蜮在小溪的一侧,手打脚踹着,只是这声音不似打到了实物,宛若这空中有一道透明的墙,拳拳只有风声。 “想来是没错了,果真有人在这林中下了阵。”盐老大摸着煎饼的额头“小乖乖快用摄魂术把这一幕记住。” 煎饼抬起了头,绿色的瞳孔瞬间放出了光芒,这不用摄魂术还好,偏偏这一望与蜮来了个四目相对。 蜮瞬间兴奋了起来,是人肉的香气,它挥舞着手脚,口水顺着下巴流成了柱。 “糟了。” 盐老大抱着煎饼便转着圈在树顶盘旋,想要绕晕蜮,果然,蜮虽然强大但脑子却不太好使,没过多久就开始晕了,可它拼了命的开始向空中吐沙石,空中阴雨大作,煎饼瑟瑟发抖的蹲在盐老大的头顶。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煎饼快用摄魂术!” “喵!”煎饼早已吓得腿软根本不敢睁开双眼。 “你个怂货!不想我们一起死在这的话,就快!” 煎饼听到这话颤抖的飞向了空中,谁知这时蜮忽张开了嘴,血盆大口吓得煎饼一个激灵,一颗沙石猛的向煎饼飞来,盐老大俯身便向煎饼冲了过去。 “就是现在!” 煎饼努力的睁开颤抖的眼皮,霎时间蜮停止了动作。盐老大一把抱起了煎饼像空中投掷了一枚烟饼,他利用这短暂的冻结时间,带着煎饼飞身在林间穿梭,他知道这短暂的摄魂是无法躲开蜮的,只能利用丛林中繁茂的树叶作为掩护。 斜风细雨,蜮大叫着不断的抽打着树枝,盐老大又丢掷了一枚烟饼,用尽了气力飞身向山洞的方向赶去。 “什么,果真有人在林中布了阵?难道真是鹫贤?”橘芷安抚着怀中抖个不停的煎饼仔细猜测着可能性。 “现在这个情况,重要的不是猜测是谁布了阵,而是要破这个阵,阵在郁渊林的南侧,都城位于郁渊林的北侧,我们要在蜮前往北侧之前破了阵,并将它引回南侧才行。橘芷你速来熟悉阵法,煎饼已经对那个地形做了摄魂术,你来看看。” 橘芷拍了拍煎饼的头,可它宛如死了一般动也不动,橘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这小家伙儿因为受到了惊吓在闹脾气。 二壮这时走到了盐老大身边仔细嗅了嗅“盐老大你这头顶怎么一股臭味…….” 盐老大狠狠的砸了一下二壮“你这胖子话可真多!” 原来,是因为煎饼不满如此危险的事情,盐老大竟然死活拽着它一起去,于是一怒之下在他头顶释放了一把。 盐老大回想起当时的那一股温热,头顶仿佛有一朵小火苗在燃烧。 橘芷不断往外掏着小鱼干哄着煎饼。 “诶呀,小爷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让你自己出去,吃点东西开心开心,然后那阵法…….” “喵!”煎饼瞪了橘芷一眼。 橘芷看到煎饼这家伙不吃软的这套,瞬间严厉了起来。 “煎饼!你能不能有点大局精神,我们这可是为了卫国百姓在奋斗诶,想想你当年流落街头的时候,小爷我还不是一贫如洗,那时候我有像你一样考虑过自己吗!还不是把手里的馒头分给了你一半!” “喵~唔”这几句话说的煎饼心虚极了,于是急忙用它的小脑袋去橘芷的脚边蹭了蹭。 橘芷趁机抱起了煎饼“快把阵法给我看看。” 煎饼飞至空中,一阵微风,橘芷便进入了煎饼所造的幻境之中。 暗绿色的光芒中,橘芷隐隐看到了捶打着空气的蜮,仿佛一面透明的墙正立在他的面前,这阵法她听二叔说过,但对于破解之法二叔却并未提及。橘芷是精通阵法之人,善用阵者每每看到阵法时都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彩色光芒,而这一次橘芷所看到的是暗红色。 过了须臾,橘芷从幻境中醒了过来,他开口说着“这阵法似不是凡人下的,我看到的是暗红色,无形的墙通天至地,似是用符咒贴成了撒星阵,只是这符似不是普通的符……” “是血。”流风冷冷的说着“布阵者以自己的血画符将被封印者囚禁在阵中,被封印者越是挣扎,这符便会从被封印者的身上吸去更多的血,而阵法能够维持时间便会不断增长。” “流风你也会布阵?”橘芷好奇的问道。 “我不会布阵,但我儿时曾被囚禁在这阵里。” 山洞外的细雨敲打着岩壁,空中道道闪电划过,雷声阵阵,橘芷看着面色冷静的流风,那男孩眼中原本闪烁的星辰,此刻却像是点点泪光。 人都是愿意回忆过往的,当我们走过一段岁月后,总会难易抑制的回望从前的生活。然后人们发现,时间拥有一种独特的魔力,它会让你忘记那些记忆里不美好的片段,然后过去被美化,所以人们都说最美好的都留在了过去的时光里。 但对于流风而言,时间在他的记忆里留下的只有道道刀疤,每一道都入骨般疼痛。 九岁那年,卫国君主病危,流风作为卫国君主唯一幸存的男儿血脉得到了传召。 那时的他什么都不懂,他不懂母亲的心狠手辣,不懂鹫贤的介入导致了哥哥们的离世,不懂父亲被奸夫**毒害,不懂他们卫国的百姓即将面临的巨大灾难。 他只知道,他即将再也见不到他的父亲了。 他不停的流着泪却怎样也哭不出声,他稚嫩的小手紧紧的握着床塌上的父亲。他紧紧的握着,生怕一松手,那双曾经将他高高举过头顶的大手便失去了温度。 床塌上的君主嘴唇乌紫,早已没有了当年指点江山的风采,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枕头下的白玉石放在儿子的手中。 他曾想过要教这个孩子治国之法,练兵之术,他要在这孩子成年后亲手将江山教到他手里,只是如今都做不到了。 那冰凉的白玉石缓缓落在了流风的手心中,他稚嫩的面庞上眼泪早已混做了一团。 君主张开了嘴唇努力的,用尽气力说着“锄…….奸,安…….国,救…….苍生,莫…….忘。”说完这九个字后,君主便合上了双眼。 流风紧紧握着的那双手倏然便张开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 他眼看着父亲死去,却无能为力。 他无法抑制的流着泪,他从未感觉到这卫国的宫中竟然如此宁静,他努力伸出小手想要再摸一摸父亲的面庞,谁知他的手还未伸出,他便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挣扎的力量将他抱了起来。 “小皇子,这是不详之地,国师说小皇子不易久呆,要带你去新的寝宫玩耍。”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父王!”流风拼命的蹬着小腿挣扎着。 招银紧紧的抱着流风,不给他留有一丝挣扎的余地。 挣扎中,流风感受到自己的口鼻似被一个绢帕捂住了。他难以呼吸,他觉得自己仿佛要死了一般,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没有灯的屋子里,他坐在木凳上,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捆绑着,他什么也看不清。 片刻后,屋子里突然亮起来一阵烛光,他喜出望外,他以为是娘亲来救他了。 可他仔细眨着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切后,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举着蜡烛站在了他的面前,那男子生的十分好看,他记得这容颜,因为宫里的人都唤他做国师。 “小皇子,许久不见了。” 流风咬着唇不愿答话。 “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继父了。”鹫贤灿烂的笑着,他凑近了流风的脸“皇子叫我一声父亲可好?” “呸!我要见母后!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鹫贤脸上的笑瞬间收敛了起来。 “哼,我给你机会你不要,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如今都想认我做父,你可真是不知好歹。” “我要见母后!” “母后?你说的母后可是那个夜夜在我身下**的女人?” “我不许你这杂碎侮辱我母后!” 鹫贤笑了,他大笑了起来“没想到我们的小皇子有点骨气啊,那我倒要看看你这骨气能硬到什么时候。” 鹫贤转身便离开了密室。 屋子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烛光也消失不见了。 流风突然感觉到似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他的脚腕向上攀爬着,原本是一阵冰凉,继而两阵,三阵。 是三条草蛇! 鹫贤临走时交代看守的门卫“放草蛇进去,什么时候小皇子喊一句父亲我错了,便将草蛇拿出来,不然就一直让它们吃饱喝足吧。” 门卫于心不忍,小心的说着“只只怕,小皇子熬不过啊。” “你放心好了,草蛇没毒,这孩子现在还不能死,我留他还有用。” “不不只是死,这痛…….” “怎么,现在连个门卫都敢跟我叫板了不成,那不然你也进去,好好保护你们的皇子。” 门卫急忙跪在地上“属下不敢。” 冰凉的蛇似是终于找到了一抹温度,于是贪婪的索要着温暖,流风娇嫩的皮肤似是唤醒了它们饥饿的感觉,它们张开獠牙一口便咬了下去。 “啊!”流风吃痛的喊了出来。 鹫贤走后,门卫趴在门口劝着流风“小皇子,您就叫国师一声父亲吧。” 流风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咬着牙,忍着痛“他休想,我的父亲只有一个人,他已经……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即便我死,我也不会认贼作父。” 草蛇们仍旧向上攀爬着,他们爬过流风的大腿,腰间,在他的手臂上咬下一个又一个的伤口,他忍着拼命挣扎着,可他越挣扎那些蛇似乎就越开心,直至三年后,流风才从宫女的口中知道,那些蛇根本不是真的蛇,而是符咒,会吸人血的符咒。 流风仍旧忍着,他被捆绑在椅子背后的双手紧紧的交叉在一起,握着拳头。 拳头里是他父王留给他的那块白玉石。 无论多痛多怕,他都紧紧握着。 那白玉石透过流风的指缝间在黑暗里发出无比微弱的光芒,那光芒是玉石上刻着的两个字。 “苍生” 第二章何为妖?贼子之心也(2) 流风话断,山洞里的人都沉默着,大家久久都未开口。能听到的只有早已沉睡的小翼还有煎饼的鼾声,其余的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消瘦俊朗的黑衣男孩。 “对不起,之前瞒了各位我的真实身份。” 二壮一脸严肃的走到了流风的身边,他大臂一挥一把揽住了流风瘦弱的肩膀“没想到我这粗汉,有生之年竟能跟皇子做朋友,哈哈哈哈哈哈,我娘要是知道了肯定夸我光耀门楣啊,哈哈哈哈哈。” 橘芷一手便打在了二壮的后背上“二壮,你还真是会破坏气氛!不过话说回来,我之前只是听说鹫贤作恶多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连一个九岁的奶娃娃都不放过,真是太过分了。” “对对,橘芷兄弟说的对,太过分了,流风,哦不,皇子兄弟你放心,这仇包在我二壮身上了,我一定帮你杀了鹫贤,替你父皇报仇。” 说话间赵老伯却早已跪拜在了流风的面前“皇子在上请受草民一拜。” 流风急忙扶起赵老伯,笑笑说道“我如今这落魄的样子,哪里还算什么皇子呢,二壮,赵老伯你们还是叫我流风吧。” “鹫贤作恶多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二壮说的对!这仇我也帮你报了!我一定替你杀了鹫贤!替你父皇报仇。”橘芷话音刚落便望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盐老大“老头,你怎么说?” 盐老大拿起酒壶仰头便是痛饮一口“鹫贤要杀,不过…….眼前你们这些小鬼头还是想想如何破阵吧。” “切,真是破坏气氛。”二壮小声嘀咕着,盐老大反手用酒瓶敲了敲二壮的脑壳。 橘芷小声在流风耳边说道“这老头就是嘴硬,你别往心里去啊。”流风笑笑。 “所以,既然鹫贤在那屋子里布下了阵,你后来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盐老大冷静的问道。 流风的微笑突然收敛了起来“那阵是用血布下的,破解之法要用死人尸骨。” “那一日后,我再没见过看守的门卫…….” “这郁渊林里的人早就被蜮吃干净了,哪里还来的尸骨啊,这鹫贤根本就是要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到时候阵法无解,他再在北面再下一个阵,这招棋下的真是妙啊。”橘芷不禁慨叹道。 “他只怕早就选好了要参加五国比试的人选,今日这局不过是个过场。” 流风面向着洞口,寒冷的风吹过他额头的发丝,他单薄的身体显得更加单薄了。 卫国都城里 百姓们望着连天儿下的大雨愁容满面苦不堪言,小摊食们开不了门,餐馆妓院也没生意,反倒是药材店顾客盈门。 小二打着算盘,笑盈盈地说着“掌柜的,大喜啊,这阴雨连天,着凉风湿的人越来越多,咱这生意越来越好啊。” 掌柜的抽着烟袋听到这话,拿起烟袋杆就抽了小二的脑袋“胡说八道些什么呢,阴雨连天,百姓疾苦,咱卖药材的怎么能发国难财呢,明日起所有药材按成本价的一成利卖。” 小二挠着头,心想这掌柜的可真是奇怪,平时没生意了不高兴,如今买药的人多了他还是不高兴,真是奇怪。 深夜大家都睡下了,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流风靠着湿漉漉的岩壁,低头一下一下的擦拭着手腕上的白玉石。他想着,若这林间再找不到尸骨,一日一日拖延下去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这山林。 “小皇子,你看这弓如何?”赵老伯不知是何时起了身,他笑嘻嘻的拿出了自己的图腾弓在流风面前晃动着,那弓通体呈棕红色上面刻着奇奇怪怪的图腾。 “这弓十分特别,是桃木材质?” “是了,没错,这是桃木制成的弓可以除邪魔,最重要的是它可以除心中的邪魔。我想若是能用这弓配上狼牙制成的箭,从蜮的口中射入,必能拿下这妖物。” 流风忽觉赵老伯的话十分有道理“赵老伯,若是以您的气力!您觉得能否一箭射入它口中?” “老夫虽年岁已大,这开弓射箭常人都认为要靠力气开弓,眼神瞄准,的确二者均重要,可这最重要的是心静。” “心静?” “对,绝不能有一丝的杂念,这才是制胜之关键。小皇子,你可知道要如何开弓射箭?“ 流风摇了摇头“我并未拉过弓。“ 赵老伯左手握紧了弓,右手从身边的箭桶里拿出了一支箭,放在了图腾弓上,他拉着弓,箭指地,缓缓起身。 “赵老伯,这桃木弓真的可以避妖邪之物吗?” 赵老伯的动作一顿“这是自然。” 流风的左手慢慢从右腕的白玉上放了下去,他低声说道“即然如此,那为何…….为何,你又能握着这张弓呢?” 听到这句话,赵老伯脸色顿变,霎时间他举起了弓箭对准了流风,原本瘦弱的老人竟突然挺直了脊背,可赵老伯的弓中之箭却迟迟没有发出,因为他感受到自己的腰后突然一凉。 不知何时,盐老大早已用袖刀抵住了他的脊背。 赵老伯额头的汗出沁了出来“小皇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流风直视着赵老伯“你错就错在,不该靠近一个,九岁之后便日日夜夜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警惕的人的身边。” “我闻得到,你身上的妖邪之味。” 流风这边话音刚落,赵老伯通体便发出了蓝色的光芒,这光芒晃的流风睁不开眼,阵阵邪风中盐老大努力的稳住自己。弦上的箭如落叶一般飞出,橘芷反手一记飞刀便打落了那狼牙箭。 赵老伯匍匐在地面上如同一只巨型的蟾蜍一般上下起伏着,口中还不断发出“哈拉,哈拉”的声响。 “爷爷!”小翼被爷爷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他还是向赵老伯的方向跑去。 二壮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也感受到了,此刻的情形绝不能让小翼接近赵老伯,他一把抱起了小翼,紧紧箍着他的手脚,生怕他再跑了过去。 “小翼,他是妖不是你爷爷。”流风大声说着。 赵老伯的舌头不断吞吐着,橘芷见状,飞至空中,两手食指交叉放置眉心中间,黄色的光芒从他的指尖流出,蓝色的光芒与黄色的光芒交织在山洞里。赵老伯感受到了这光芒的力量,剧烈的灼烧感,仿佛要将他每一寸的骨肉都撕裂开来。只见他由原本的人型幻化为了一只八足蛇尾的怪兽。橘芷努力和这怪物僵持着,待须臾后他终于看清了这怪物的原型,他大喊着 “盐老大!是彘!” 盐老大闻音,迅速从腰间抽出了一张木牌,那木牌上点点红斑,木牌如箭一般飞至空中,直击彘。 蓝色的光芒渐渐弱去,直至终于消散。彘的身型一点一点的消散在空气中,完全不见了踪影。 可就在它真的离开的那一刻,流风听见了,他听见了彘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你我本相同。” 他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于是大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橘芷收回了双手落向了地面,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流风,盐老大也是一脸的困惑。流风看着周围的人,显然大家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流风还来不及思考便听到了小翼的哭喊声,他挣脱了二壮的双臂,飞一般的跑向了躺在地面上爷爷。 “爷爷!爷爷你醒醒,你醒醒。”小翼不断的大哭大喊着。 赵老伯躺在地面上,面色如土,似是所有的气力都在彘离开的那一瞬间被抽走了。 流风看着躺在地上的赵老伯,他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无用,六年过去了,他依旧无能为力,彘的原型若不现出,没有任何人有任何办法可以让它离开人的躯体,即便是精通阵法的橘芷,武艺高强的盐老大也无法做到。 橘芷慌乱的从腰间掏出了二叔赠予他的还命丹,二叔当年赠与他这药时,千叮咛万嘱咐“若非武学深厚或有神力之人是受不住这药的气力的。”可此时的他根本想不了这么多,于是胡乱的便要塞到赵老伯的口中。 盐老大听到了窸窣的声响,他知道,定是橘芷不忍心在拿还命丹。 他急忙握住了橘芷的手“你现在喂他服下这药,恐怕他即刻便会魂飞归天。” 橘芷冷笑,望向盐老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无非是想用赵老伯的尸骨去破阵,才故意不让我为他服药的吗?” “若是肉体凡胎确受不住这药…….”流风弱弱的说着。 橘芷看向流风一怔。 “有什么仙药赶紧给赵老伯吃啊!人都要没了,早死晚死都是死哪还顾得了那么多!”二壮急切的说着。 橘芷低着头,他不再言语,而是将还命丹放到了流风的手里。“你是皇子,你将来的手中会握着千千万万的苍生,所以,你来定。” 流风呆呆的看着手中的还命丹,他知道他不能犹豫,他必须当下立断。他承认,虽曾在古书中见过这还命丹,知道肉体凡胎难以受已。可是当下的情形,除了给赵老伯服药再没别的办法了。 他想他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他是想让赵老伯活吗?或者说他内心深处是希望赵老伯死去的,因为这样就能破阵,就能拯救卫城的百姓? 牺牲一粟换整个苍生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这样对吗? 赵老伯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他颤抖着,一股子腥红从他的口中喷出。 流风急忙稳住了赵老伯,他来不及想了,他急忙欲将丹药放入了赵老伯的口中。盐老大顺势挡住了流风的手“若他吃这药活了,我们便再也出不了这阵,你也救不了苍生,报不了仇。” 流风推开了盐老大的手赶忙将丹药塞到了赵老伯的口中。橘芷见状,他那颗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盐老大的嘴角流露出了一抹不经意的笑,他即刻坐下,帮助赵老伯运气,没过片刻赵老伯的气色就已如常人一般,众人见状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二壮抱着小翼安慰着他“爷爷没事了,他活过来了。” 小翼似懂非懂的看着面色如常的爷爷,跪坐在了爷爷的旁边。橘芷拍了拍煎饼,煎饼乖巧的跑到了小翼的身边,两只前爪趴在小翼的身边安慰着他。 盐老大起身走到了洞口,继续拿起了酒壶,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饮着酒。 “其实你和流风都知道,赵老伯本就不是常人,他是卫国最优秀的猎人,以他的气力是受得住这丹药的,对吗?”橘芷走到盐老大的身边小声的质问着,他不懂,不懂为什么一向刀子嘴豆腐心的盐老大今天这是怎么了。 盐老大擦了擦嘴,压低声音说道“对,一个人的命和几万人的命总要做个选择。” “可是在我眼里所有人的命都是命。”橘芷冷冷的说道。 “你说的对,可这道理你懂没用,我懂也没用,因为我们不过是百姓。” 橘芷皱着眉一脸的不解,好看的眉眼都拧在了一起,他并不懂盐老大在说些什么。 “我只想看看,我们的小皇子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毕竟他才是未来的君主。” “所以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他会是这世间最优秀的君主,因为他明白…….”盐老大举起酒壶,将壶中烈性的白酒撒至空中。“他明白,所谓一粟便是苍生。而这是绝大多数的君主都不懂的道理,这才是我盐老大要追随的人。” 天空中的月光在刚刚滴落地面的酒所形成的水洼中,勾勒出了倒影。橘芷望着水洼中的月,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这深陷于泥沼中的月亮也可以绽放出光芒。他悄悄地看了眼坐在小翼身旁的流风,他心想能让盐老大死心追随的人必定是了不起的人。 而他橘芷,定要护这样的君主周全,不惜一切。 流风躺在石板上望着洞顶发呆,六年了,他没有任何长进。今日若不是橘芷的药他根本救不了赵老伯,每天自己口口声声说着,要救苍生锄奸臣,可是没有神力又没学过武艺的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今日战斗之时所有人都冲在自己的前面,那日在林中也是如此,若不是二壮护着自己,恐怕自己这薄如草芥的命早就呜呼哀哉了。 他有一个美好的愿望,一个炙热而伟大的愿望,可在这个愿望的面前,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六年前,他以为只要自己长大了,定会有力量去实现。可是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他耳边又回荡起彘说的那句话“你我本相同”,虽然他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而让朋友冲在自己的前面,这样的自己与附在赵老伯身体里的彘又有何区别呢?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闭上了双眼,又忽然睁开,他想到自己似乎还有点用处。 似乎只有这一点是他可以做到。 他偷偷拿起了二壮身边的长柄斧,走出了山洞,天空中仍旧下着小雨,他看着星辰,每一颗都是如此的明亮。 “父王,所谓懦夫大抵就是我这个样子了吧,儿臣唯一能做的便是留下这尸骨,让英勇之士们用这副躯体去破阵。他们都是至善之人,我相信他们。” 流风慢慢闭上了双眼,他听见风声在耳边流动,雨水冰冷的敲打在他的脸颊上,他用力将长柄斧挥向自己的脖颈处。 “叮!”铁器与铁器间相撞的声音。 流风回头看去,不知何时盐老大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打算用自己的尸骨来破阵?” 流风咬着唇没有讲话。 “你不是说你要拯救苍生吗?” “那只是一个愿望,像我这样不通武艺和神力的懦夫是无法实现这样的愿望的。” “你说你不通武艺和神力,你可曾学过这些?可曾付出过努力?橘芷练习阵法五年才有今日之成就,二壮斩杀了数不清的罪人才有今日之快的斧速,你什么都未做过怎么可以说自己无法做到呢?” 流风一怔,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他并不是不想学,只是没有机会可以去做这些。 “你不愿牺牲赵老伯是因为他本就是苍生中的一个,而你也是如此,所以你也不该死。” “这也不行,那些不行,我若不死,阵怎能破。” 盐老大笑笑,从怀中掏出木牌。 “你可知这木牌是何物。” 流风摇了摇头。 “这是无数为卫国的江山,付出了鲜血的英烈们留下的血迹刻成的木牌。鹫贤荒淫,他破坏了所有英烈的坟墓,我用一年时间,才将他们的魂灵找回。这也就是为什么今日的木牌可以轻而易举的镇住彘,所谓妖物不过是奸佞之臣的工具而已,但奸佞之臣是永远都不会斗得过正道的。” 盐老大严肃的说着“这阵法破解并不难,我们只要杀了蜮,用他的尸骨去破阵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蜮太过强大……..” “你若想拯救苍生,还要攻打无数个比蜮还要强的敌人,你连第一步都怕了,还怎么实现愿望?难不成你这小子只是说说?” “当然不是!”流风争辩道。 盐老大俯身蹲在了地面上,他伸手捻起了地上的沙土“若想成为星辰,必要沾染泥土,不然只会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明白了吗?” 流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柄斧,他俯身抓起了一捧沙土,任雨水浇打幻化成泥。 “多谢前辈指教。” 次日,橘芷为赵老伯把脉。 “问题不大了赵老伯,再休息四日便能恢复如常。” “多谢橘芷公子了,老头子我这一次又给诸位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举手之劳而已。” 二壮乖巧的坐在了橘芷的身边,一脸崇拜的说道“橘芷小兄弟,你可真是厉害啊,能看病,能布阵,武艺也高,简直没有什么是难得倒你的。” 橘芷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讪讪的说道“没有啦,这些都是二叔教的。” “哇!那你二叔一定是个世外高人了!” 橘芷挠着头思考着“是不是高人不知道,不过住在世外倒是真的,不然他那五十只猫也没地方养。” “五十只猫?!” “对啊,五十只,呐,那只小守财奴便是其中本事最小的一只。” 煎饼全然不顾橘芷的挖苦,此刻的它正一个一个的数着几日前橘芷答应给它的五十个小鱼干,它要确认清楚数量,毕竟这可是它拿猫命换回来的宝贝。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还真是多亏了流风,若不是流风发现了赵老伯与往日有所不同,恐怕事情就难办了。” 原来早在昨日清晨,流风便已察觉出了赵老伯的异常,于是提前告诉了盐老大与橘芷。 “诶?流风人呢?”橘芷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流风的身影。 此时的流风站在山洞附近的林间望着密密麻麻的雨滴,他在算着。 蜮的愤怒程度与雨滴的密集程度有着很大的关联,雨越密集说明蜮越愤怒,而它最愤怒的时候便是它最饥饿的时候,那时便是他体力最弱的时候,这个时候出击百利而无一害。 “还有三日。”流风小声低语着。 约过了半个时辰,浑身湿透的流风回到了山洞中。 “流风兄弟,你这是去哪了,怎么湿成这样,你一个人就这样跑出去若是碰到了蜮可怎么是好?”二壮一面拿自己的麻布外套帮流风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面担心的说着。 流风笑着推开了二壮的衣服“没事的,我刚刚去看了林中雨的密集程度,我想推测出还有几日会到蜮最饿的时候。” “还有几日?”盐老大坐在地上严肃的问道。 “三日。” “你可有何计?” “若说有百分百的把握我不敢讲,但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蜮之所以难以击败,一方面是其金刚不坏之身,另一方面是其力气之大可拔山河。所以若和它硬碰硬恐怕不行,昨日彘的话启发了我,若是可从它的内里攻击,定可一击制胜。” “首先,我们要先找到一片看不到影子的地方,从而减小被蜮攻击影子的可能性,然后煎饼对其进行摄魂术,不过由于煎饼能够进行摄魂术的时间很短,所以需要一个力气大的人将蜮放倒,这件事由二壮来做。正面放倒肯定不行。因此,我们要先在选好的地点布置好陷阱,到时候大壮只要将它推入木桩围城的陷阱中,就能多困住它一会儿。而此时则需要赵老伯在远处对其射箭,普通的箭定是无法攻击到蜮,但若是此时盐老大可以将英勇木牌用神力附在箭上,并用神力固定住周围的树木从而保证蜮难以挣脱,必可以一举得胜,杀了蜮后,我们便可用它的尸骨破阵,离开这个地方。” “好!!!流风兄弟你真是机智过人啊!”二壮不断的拍击着双手,表示着热烈赞同。反观煎饼,它可就没那么愉快了,它一溜烟的躲到了小翼的身后,但它跑得再快也没有用,橘芷一把便将它拎了起来,橘芷一脸坏笑的看着弱小、孤单、无助的煎饼。 “嘻嘻嘻,煎饼宝贝,我们出去谈谈。” “喵!”煎饼用力的在橘芷的手中挣扎,但也无济于事。 “只是,赵老伯的身体,不知道三日后能否恢复如常?”流风心里暗自担心着,所有人在那天都有自己的任务,除了赵老伯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老头子我没….咳咳咳咳….没问题的。”赵老伯努力撑起了身子,但彘所带来的伤害太大,他现在仍旧无法坐起。 盐老大听着赵老伯的咳嗽声,不禁有些担忧“流风不如你也试试射箭,万一那日赵老伯的身体仍旧无法支撑,也算有个人可以顶替这个角色。 “可我我……..“ “昨日你不是还说自己神力武学无一精通吗?今日有了这个机会你竟畏惧了?“ “小皇子,所谓射箭之人,要静得下心,每当老头子我…….咳咳咳咳,射箭之时,万物皆空,眼中只有自己与猎物二者。小皇子,草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说话间,赵老伯努力将弓放到了流风的手中。 “小皇子,不如你就站在这里,瞄准洞门口那棵槐树上的树叶,拉一弓试试。” “对对,流风兄弟,你试试看,我第一次拿斧头的时候也是怎么都砍不准,后来多试了几次速度就越来越快!二壮我这么笨都能做到,流风兄弟你如此聪明,一定也可以的!” 流风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弓,没人知道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握住一把弓。 卫国人是在马上得的天下,卫国皇子六岁之时便要学习射箭之术,那时母后还未被鹫贤迷了心魄,父慈母爱,兄长姐妹成群。那年的流风是皇宫中最受宠爱的小皇子,五岁便能书的一手好字,七岁便成为兄弟姐妹里箭法最准之人。 只是……… 只是如今的他,已经六年没有再碰过弓箭了。 流风抚摸着刻满了图腾的桃木弓,他凭借着记忆将箭负在了弓上,他以箭指地,挺直腰板举起了弓正对洞外的槐树叶,用尽力气拉了个满怀。 “啊!” “流风兄弟你没事吧!!” “流风哥哥!” 流风刚一拉开弓,胸口便是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感,如同撕裂身体一般的疼痛,弓箭掉落在了地面上,他痛的直挺挺的躺在了石板地上。盐老大闻音急忙握住了流风的脉。 怎么会? 盐老大皱着眉难以置信的又摸了一遍。 “橘芷!” 橘芷闻音抱着煎饼从洞外跑了过来。 “你把一下流风的脉。” 橘芷握住了流风的右手,此刻的流风仍旧痛的无法站立起身,他拉弓的右臂如同被雷劈一般的疼痛。 “抑天符?!怎会有人在流风体内下这种符?“ 抑天符乃是天外之界的高等神符,此符是专门用来惩戒那些不守规矩的小仙,以及残忍无道的小妖的。凡中此符者一生都不能学武艺,练神力,除非下符之人将此符解开。不然每每当中符之人欲行神力武学之时,定会受万箭穿心,百蚁噬体之苦。 橘芷慌忙点住了流风的合谷穴与内关穴从而抑制疼痛。 “难道鹫贤来自天外之界?” 盐老大摇了摇头,这摇头的意思不是否定而是不知。 洞外雷声大作,流风躺在石板地上痛苦的痉挛着,你欲逆天而行,可天偏偏要堵死你面前的路。 第二章何为妖?贼子之心也(3) 时间过去了一日,二壮在流风的指导下砍着大树布置着陷阱。 流风看着挥动着斧头的二壮他不禁有些羡慕。羡慕二壮力大无穷,羡慕他能挥动斧头,而自己宛若一个病秧子,坐在一旁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这是一颗野果树!!!”二壮兴奋的大跳起来,手舞足蹈的捡起了掉在了地上的果子,他用麻布衣简单的擦拭了两下便要咬下,可这果子刚到嘴边他便想起来流风兄弟还在一旁坐着,于是一步一跳着来到了流风的面前。 “流风兄弟!今天运气太好了!砍到了一颗野果树!!你快尝尝,我再去捡。”说着二壮便将野果树塞到了流风的手里,然后转过身急忙跑到了野果树下面一捧一捧捡着果子,他心想等一会儿回去了一定要在小翼和煎饼面前好好显摆一番。 而此刻的流风看到了二壮的斧头放在陷阱的一侧,他不禁动了心思。他想虽然盐老大说他体内被人下了抑天符,决不能动任何武器。但他总觉得万一是误判呢?万一他可以呢? 于是他偷偷举起了斧子,用力朝树干挥去。 “哐啷!” 斧头落向了地面,流风忍着疼痛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二壮听到这声音手中的果子掉了一地,急忙跑了过去。 “流风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呀!盐老大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千万别碰这些利刃,你你咋就不听呢,诶呀。” 流风咬着牙,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为了不让二壮担心,他努力牵扯出一丝笑“我我只是……..想帮帮你们。” “诶呀,帮啥呀,这人和人生来便是不同的,你注定是要靠脑子吃饭的,我这种粗汉注定是要靠力气吃饭的。这除去蜮的办法就是你想出来的,这已经是帮了很大的忙了,这种体力活你就别操心了。” 难道我真的只能当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废人了吗? 流风躺在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流风兄弟,我先背你回去吧。” 流风咬着牙紧闭着双眼摇了摇头“二壮,你…….你继续做陷阱吧,我…….躺一会儿便好了。” “这怎么行?你的脸色都不对了。”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别……别担心,我可是被打到大的,快去吧……..来,来不及了。” 流风百般拒绝,二壮只好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做着陷阱。 正午时分,这片树林中枝叶阴翳密不透光,纵使二壮砍去了几棵树也仍旧看不到任何光源,这要求盐老大等人在打斗时只能靠着声音来判断蜮的位置。这样的地理位置盐老大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可对于二壮等人来说想要攻打蜮则是难上加难的事了。无奈之下,只好苦了煎饼。原本是备受宠爱的小猫咪,这几日却不得不叼着二壮捡来的树枝在此地奔跑着,而二壮等人则要紧闭双眼只靠声音来判断煎饼的位置,并出石击打树枝。 “喵!” “对对不起煎饼,我我又打错位置了。” “喵喵!!” “嘿嘿,煎饼宝贝,小爷我不是故意的啦,下次保证不打你头了,我我保证。” “喵喵喵!喵喵喵!” “哼,你这个小守财奴,老头我拿你个小鱼干你都不乐意”盐老大急忙收回了手,本想偷它一个小鱼干当作下酒菜,天天萝卜野果的吃的他脸都绿了。 煎饼一口吐掉树枝,两只前爪交叉放在身前,猫头骄傲的转向一边,它不练了!说啥都不练了! 橘芷见状,只好悄悄地拿出了一串小鱼干在煎饼面前不断晃动着,果然,煎饼的目光被小鱼干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喵!” 煎饼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盐老大一个浮云野鹤便将小鱼干全都拿到了手里,他不屑的看着煎饼讥笑了一声。 好厉害的轻功,流风在心里暗暗想着。 “咳咳。”赵老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这几日来他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要咳嗽出声以免让大家担心。 “赵老伯,橘芷不是已经治好了你的肺痨了吗,为什么还会…….” “许是这段日子山中阴雨连绵,加上彘吸走了我大多数的元气,所以引得旧疾又犯了起来,虽然老头子我身体大不如前,但……咳咳,射它一箭还是没有问题的。”话音刚落,赵老伯抬手掩口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小翼急忙乖巧的帮爷爷锤着背。 流风自觉内疚,若不是自己如此没用,怎又会麻烦病重的赵老伯仍要去射箭呢? 赵老伯布满老茧的右手轻轻的搭在了流风的左肩上,他自是一直以来都知道这个少年很是瘦弱,但这一搭才知道,这少年何止是瘦弱,单薄的身体似是全靠一副骨架在支撑着。“小皇子,明日麻烦你保护好小翼。若是一旦开战,我们几个必是自顾不暇,请你一定要照顾好他。” 流风坚定的说着“我保证必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小翼。”林中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林中的岩石遇上密集的雨水升起了阵阵白烟,小翼捂着耳朵蹲在了赵老伯的旁边。 “爷爷,我怕。” 赵老伯紧紧的护着小翼“小翼不怕,有爷爷在,过了明日爷爷就带你回家。” 次日,郁渊林中,漫天的顽云聚于空中,天黑风高,狂风催促着豆大一般的飞雨狠狠的砸向地面。 北风狂啸着,似是带着定要囫囵吞下整个郁渊林的气势奔涌而来。 今日,必是个流血的日子,不是用妖血彻洗这郁渊林,便是要用那卫国的万千子民之血来布成蜮的饕餮盛宴。 若此刻的你身处于郁渊林中,你会看到这样一副奇异之景。 北风怒号,一群身着木甲之人逆着风、顶着雨向南面奔走了过来。若是在其它四国,最英勇的勇士必是年轻力壮,身披金色铠甲,手拿四寸长刀,头戴红缨之盔英姿飒爽而来。但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是卫国的子民,身着的木甲已是这几日里他们所能找到的,最为坚固的树皮所做成的铠甲。仔细看去,这几人也并不都是身强力壮之士,除了一位身高八尺的刽子手,其余老弱病残一应俱全,甚至白衣少年的肩上还坐着一只因为淋了雨而不停发抖的金渐层小猫,而那黑衣少年的手中还牵着一个六岁的奶娃娃。 无论谁看,这都是要去送死的架势。 但在他们心中,即便是死,今日也必是要斩妖除魔,杀他个同归于尽! “阿嚏!”煎饼趴在橘芷的肩头颤抖的打了个喷嚏。 “煎饼,我们到了,你是时候时候去和盐老大引蜮过来了。”橘芷话落,盐老大便抓起了煎饼抱在了怀中,煎饼的绿色双瞳在黑暗的林中发着光,它的眼中噙着泪水,原本胖乎乎的身子在雨水的浇打下变得瘦弱了起来,它发着抖可怜巴巴的看着橘芷。 “哥哥,您就别装可怜了,你又不是普通的小猫,谁不知道二叔当年在你身上下了焱咒,虽然这雨打湿了你的毛,可你这身子呀可是一点都不冷哟!”橘芷笑眯眯的用手指点着煎饼的鼻子。 “喵!”煎饼不开心的一头别过去。 “我们走了,大概很快便会回来,流风赵老伯你们带着小翼在射击点做好准备,橘芷二壮,你们在昨日布好的阵型处做好进攻准备。” “我们…….去去就来。” “是!”说着,盐老大抱着橘芷一个浮云野鹤便飞入了黑压压的云雾中。 橘芷自从认识二壮以来,似从未在这胖子的脸上见过如此严肃的神情。 “二壮,你怕吗?” 二壮仍旧一脸严肃,好像并没有听到橘芷的话。 “二壮?”橘芷见二壮并未回答,于是又小心的问了一句。 二壮吞了吞口水“啊?嘿嘿,我不怕,反正平时我爹娘总说,我这个傻大个子除了吃饭便是杀人,天生就是来造孽的,我若死了,爹娘就可以拿着我的抚恤金带着弟弟去邻国过好日子,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二壮虽如往常一般插科打诨的回答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橘芷看着此刻的二壮,他心里竟有一丝难过。 橘芷拿起来手中的短剑,飒爽的在二壮面前挥舞着,他嘴角勾起了一丝好看的弧度,清秀的眉眼中写着无比的坚定“胖子,放心吧,有小爷我在!就算是蜮也杀不了你!” 说话间,林中的雨变得更加磅礴,风也更加猖獗了起来。 “这么快便回来了。”橘芷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如此快的速度,想来蜮恨不得立刻就将众人吃干抹净吧。 一阵狂风袭来,它来了。盐老大抱着煎饼飞身跳上了树尖处,此处一片黑压压,橘芷等人只能根据风声的流动来判断蜮的位置。而身处于无光林中的蜮,忽的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也停住了脚步不知该向何处移动是好,他焦虑的挥舞着手臂,口中念念有词着。 “饿~!吃~!” 黑云骤雨中唯有煎饼看得到蜮的位置,可它被蜮的阵势着实吓坏了。眼前的蜮比几日前更为恐怖,它的尖牙因为多日未被人骨所磨,所以变得又尖又利,眼中布满了血丝,不,与其说是血丝,不如说是大片的腥红,黄色的瞳孔附在红色双眼中,仿佛一旦与那样的双眸对视便立刻会被那对尖牙啃食。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们在等着煎饼飞身出去的那一刻,可煎饼发着抖,望着那双眼它不敢动。 盐老大感受到怀中煎饼所发出的剧烈颤抖,可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旦发出声音蜮便定会向这个方向袭来,随之而来的甚至可能是他口中的沙石,于是他小心的推了推煎饼,可煎饼颤抖的更厉害了。 若再等下去只会将蜮逼急,它定会胡乱的吐着沙石,到时候所有的计划都功亏一篑了。 不行!绝不能等了!盐老大狠命的仰头冲天吼叫,雨水灌进了他的喉咙,他仍旧大声喊着,若不能让煎饼飞身出去,那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将蜮引过来了。 “啊!!!!” 果真蜮听到吼叫声后发出了巨大的笑声,它张开了如同饕餮一般的巨口说着“找到你了!吃!” 蜮向盐老大的方向奔跑了过来,巨大的脚掌拍打着泥泞的地面,林间的树都抖动了起来,小翼紧紧的攥着流风的衣襟紧闭着双眼。 煎饼,不能再等了,快啊,橘芷在心里焦急的喊着。 纵使煎饼的头埋在了盐老大的怀里,可这巨大的阴影、奔涌而来的风也逼得它知道,此刻若不正面相对,必死无疑。 只见一只只有双手般大小的金渐层小猫霎时间飞入空中,天上雷电大作,蜮眼中的腥红色,煎饼眼中绿色的光芒,天空中的金色,风声,吼叫声,雷电声。 声声交响,**交映,这一战,终是开始了! 蜮口中的沙石还未吐出,煎饼眼中绿色的光芒便抢先一步定住了蜮,金色的小猫尖叫了一声“喵!“ 二壮和橘芷闻音果断的判断出来蜮所处的方位,二人一个飞身一个奔跑,一个攻其下盘,一个攻其上身,橘芷拿着短刀疯狂的刺着,唯有蜮的眼睛是可以攻击的地方,可黑暗中实在难以寻找,他只能胡乱的依据方位刺着。 “啊啊啊啊啊!我杀了你!!“二壮的声音回荡在郁渊林中,他以气拔山河之势猛的抱住了蜮的双腿,二壮的双眼也充斥着血液,他鼓足了远远高于平日站在砍头台上行刑犯人的勇气举起了蜮,他做到了。 而这一幕唯有煎饼看到了,它定想不到,平日里与自己玩耍的傻大个竟有如此气力。 “啊!“二壮忽的发出一声尖叫,这叫声与之前不同,似是痛的吼叫。 百密总有一疏,众人均低估了蜮的能力,从蜮被定住的地方到它们所布置的陷阱大概十米。 而仅仅到了五米处,煎饼的摄魂术便失去了作用,蜮大笑着,一个抬手便举起了二壮,正欲将二壮撕成两半之迹,煎饼猛的飞身向前,欲再来一次摄魂术。蜮见到绿光闪烁便停住了手,果断的将二壮仍向了地面,可它已经经历了一次摄魂术怎会再中第二次,于是当它看到那绿光飞身而出的那一刻便张开了口吐出了沙石,风雨大作间,煎饼被击倒在地。 ”喵喵喵!“煎饼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它只能发出急促的叫声提醒着众人。 一时间不仅众人慌乱了,蜮也慌乱了,他蹲下了身在地面摸索着刚刚丢下的那两个食物究竟落在了哪里。 盐老大的眉间紧促,他知道,此时他必要准确的判断出蜮的方位,不然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他努力的稳定着心跳,那一刻仿佛林中他只听的到自己急促的心跳与蜮剧烈的呼吸声。 西北方!盐老大一记木牌便飞了出去,正击中了蜮的眼球! “嗷!”如被火烧灼一般的痛感包裹着自己的眼球,蜮躺在地上捂着左眼打着滚。 煎饼见状虽动弹不了,却努力的叫着“喵喵!” 二壮闻音知道蜮倒在了附近,于是咬紧牙关挣扎着站了起身,一个猛子便向前蜮发声处冲了过去,他猛的抱住了蜮的双脚,他吼叫着,蜮尖叫着。 五米!四米!三米!二米! 再坚持一米!二壮咬着牙,他的双臂早已没了知觉,可他知道,哪怕丢了这双臂也绝不能放手。 到了!就在蜮被拖入到陷阱处时,它五个尖锐的指尖深深的扣进了二壮的上臂中,它不断的的用着力,血肉模糊,二壮眼前一阵金星可他不能停住脚步,好不容易才将蜮拖入这陷阱。二壮一个用力便向陷阱外跑去,他狠狠的咬着自己的牙关,这一跑他上臂上的一大块肉便被撕扯了下来,橘芷闻音,一把稳住了二壮,他终于如之间计划的一般拿起短刀刺向了蜮的眼珠,许是幸运,这一次刺中了盐老大未攻击的另一只眼。 蜮尖叫了起来,他的双足被木桩困着,双眼留着血。 “赵老伯!盐老大!就是现在!“橘芷拼命喊着。 赵老伯将弓弦拉了个满怀,盐老大也做好的发出木牌的准备。 蜮张着大口怒吼着。 就是这个声音的方向,箭牌齐发,二者在空中如之前预想般相遇。盐老大双手交叉用神力努力推动着箭的前进。 “咔嚓!”一阵撕裂的声音竟在陷阱中发出,许是蜮的愤怒已达到了极点,它竟挣脱开了木桩编制的陷阱。他的双足愤怒的踏着地面,山摇地动,众人皆摔在了地面上,林间刮起了似要卷走众人的龙卷风。 橘芷一手稳着二壮,一手捞起了动弹不得的煎饼。 而此刻卫国都城内,天摇地动,百姓们瑟缩在房屋里,难道是天神又发怒了吗?难道是郁渊林中的勇士们互相厮杀激怒了天神?他们猜测着祈祷着。 都城里,一个破旧的茅屋中墙上挂着两把有着点点锈迹的刀,一把用来杀猪,一把用来杀鱼,屋中一个身着罗裙的女子双手合十跪在窗前,她诚恳地祈祷着,祈祷着她那傻儿子定要平安归来。她发誓,若是这孩子能平安回来,她绝不再咒骂他让他去死了,也再不让这孩子为了填补家用,供二儿子读书而去当那耗尽业力的刽子手了。 只要他平安归来。 郁渊林中,龙卷风在蜮的身旁席卷着,流风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小蜮,尽管他整个人如此单薄,但他仍拼命的护着小蜮,绝不让他被狂风卷走。 “找到了!”蜮在林中疯狂的摸索着,终于,它一个捞手便抓到了一个人。 它兴奋的大叫着,高高的举起了这个人。 赵老伯就这样被举到了空中,他紧紧的咬着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他绝不想因为自己而牵连到其他人。因为,其余的人还要为了卫城百姓而奋斗。 “爷爷!!!!”许是血脉相连,小翼察觉到身边的爷爷定是被蜮抓走了,于是他大哭大叫着就要冲蜮奔去。 橘芷闻音,知道赵老伯被抓走了,可他的双手一个稳着二壮,一个抱着煎饼,此时若是松手这两人定是要卷入风中,一个都无法活命。 盐老大闻音便冲了出去,他一个袖刀便刺向了蜮,可蜮刀枪不入,这等攻击根本毫无用处。盐老大围着蜮吼叫着,并不断用利刃击打着蜮,他必须逼得蜮发怒,这样它才会松开双手,放开赵老伯。 果真,蜮被激怒了,它定要吃了这个在空中戏耍它的人,于是它狠狠的将赵老伯砸向地面,盐老大闻音,一个翻身便捞住了赵老伯,可蜮的沙石也飞了过来,盐老大拼命转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朝向地面以此来减小赵老伯所受到的冲击,二人均被沙石击倒动弹不得,好在临在坠落之前,盐老大一个木牌飞向了橘芷,橘芷双手不得闲,于是只能用嘴接住了木牌,他紧紧的咬着木牌,这是唯一能够致胜的武器,可此刻不能发出。因为必要用木牌之力运送箭入蜮之喉,否则空亏一溃。 蜮知道,此刻躺在地上的盐老大和赵老伯都早已是囊中之物了,二者无法动弹不如一会儿再吃,于是他转身走向了橘芷。 盐老大知道,再等下去所有人都必死无疑,再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釜底抽薪,尽力一试了。 “流风拿赵老伯的弓箭!射它!!” 的确,二壮的手臂血肉模糊,盐老大和赵老伯无法动弹,橘芷的双臂又稳着煎饼与二壮,此刻唯一能够射箭之人便只有流风了。 流风的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双手紧紧的抱着小翼,而小翼在刚刚蜮抓走赵老伯之时,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了赵老伯身上的弓。 于是,此刻流风的怀里赫然躺着小翼以及那把图腾弓。 “小翼!抓紧我的腿,我要射箭了!”流风知道,他决不能够犹豫,此刻没有时间可以犹豫。 “好!!”小翼大应一声,紧紧的抓住了流风的腿。 流风单薄的身子不断在风中晃动着,可他尽力在稳着。 他左手附箭,右手开弓,他心中想着“流风你可以!你一定要可以!纵使你体内有抑天符,你也定要射出这一箭,因为这是最后的希望!” “啊!”流风右手用力,可抑天符的力量启是凡人的意志力便能够操控的,一口鲜血顺着流风的口中喷了出来,他重重的砸向了地面。 “流风哥哥!!”小翼大叫着,那口鲜血喷到了他稚嫩的脸庞上,他着实吓到了。 是鲜血的味道,蜮激动了,这个味道才是它所渴望的,于是它调转了方向,向小翼和流风跑了过来,许是因为先前盐老大与橘芷的攻击,它的速度也慢了许多,可即便它再弱,撕碎流风与小翼也是轻而易举。 流风瞪着双眼,他的胸口如被万千利刃不断刺着一般,他的喉咙里充斥着撕裂的鲜血,体内仿佛还有数不清的虫蚁在撕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蜮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近到,仿佛下一秒小翼和流风便会成为他今日的开胃菜。 赵老伯怒吼着“别动我孙儿!要吃便吃我!“ 小翼哭叫着。 橘芷挪动着脚步向蜮的方向飞去,蜮转过头便是一记沙石,双手与口都被占据着的橘芷根本无处可躲,他重重的的挨了一击无法动弹,可他的口中还咬着那枚木牌。 蜮继续向血的方向走着,他一边走一边发出狂妄的笑声。 喊叫声,哭闹声,雷声,雨声。 剧痛中流风的耳边充斥着种种声音。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在临终时挣扎着在床塌上将白玉石交给自己的父王。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身着红衣荒淫无道的鹫贤。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林中遍体鳞伤的朋友们以及卫国都城内万千无助的百姓们。 他手中紧紧握着那把图腾弓,紧紧的握着,他要救天下苍生!哪怕此刻痛到魂飞魄散!他也绝不低头,即便是将他撕扯成千块万块的抑天符也无法阻止!! 蜮伸出了双手一把捞起了紧紧抱着流风的小翼,它要用这小娃娃先来磨磨久未吃肉的尖牙,然后再一一享受这林间的美食。小翼哭闹着,挣扎着。 “啊!”一声吼叫,不是蜮,不是小翼,而是…….流风! “橘芷!发牌!我…….要射箭了!” 煎饼闻音,双眼看向蜮的方向,一道绿光笼罩住了蜮,蜮张着血盆大口马上就要将小翼吞食到了口中,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只沾满了鲜血的狼牙箭飞向了蜮的方向,橘芷见状用力的将木牌吐了出去,他默念咒语,木牌贴上了箭!二者合一,飞向了蜮的口中。 霎那间,身上沾满了口水的小翼落向了草丛,狼牙箭先它一步射入了蜮的口中。几乎是箭在进入蜮口中的那一刻,一个庞大的身躯忽的砸向了地面。 林间风雨骤停,浓密的乌云也都消散了。 流风看着湛蓝的天空,他再也撑不住了。 父王,我做到了,流风这样想着。 多日未曾放晴的天空终于守得云开,太阳的光晕一圈又一圈的浮现在了流风的眼前,耳边的世界倏然安静了起来,没有了嘶吼,没有风声,雷鸣声。一切越来越安静,渐渐的,他似乎听到了一阵歌谣声。 “风散云归兮嘞,想家的娃归家嘞~” 这歌声似乎越飘越远,父王,我…….好想回家。 第三章安能辨我是雌雄(1) 卫国都城的百姓们欢聚一团,终日连绵的大雨终于停了,农夫们扛着锄头与镰刀兴致勃勃的赶往田中,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继续耕作。街头巷尾也如往日一般热闹了起来,摊食小贩们也恢复了往常的生意,卫国百姓们虽不若其余四国的百姓富足,但好歹也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此刻的都城里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除了……..除了一家临近城北的医馆内,气氛冷到了极点。 “铛!”一把精致的短剑径直飞向了药柜,眨眼间便刺进了标有“灵芝”的药匣子上。 “小爷我最后问你一遍,这药你给是不给?!” 留着八字胡的医馆老板翘着二郎腿,右手不紧不慢的摸擦着自己的胡子似是根本不将那沾满血的短剑放在眼里。 “说了不给就是不给,我奉劝几位还是抬着这人赶紧埋了吧。” 老板话音刚落,橘芷大怒,抬起左掌便做出要打人的架势,而此刻蹲在墙角的店小二早就吓得腿颤,一见这白衣小公子先是放剑又是抬掌,生怕事情闹大。丢了饭碗是小,这要是命没了那可真是坏了。于是店小二哆哆嗦嗦的爬到了橘芷面前,一把抱住了橘芷的左脚“公子手下留情啊!您真是不能怪我们掌柜的,别说今日我们店的掌柜的不能给您这灵芝,您就是满卫国去找医馆,也绝不可能有一家会给您药材啊。” “为何!!” “国师放话了,哪家医馆今日若是敢放出一克药材,整个医馆都别想活命。求求小公子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吧。” “又是鹫贤。”橘芷攥紧了拳头。 自那日在山中橘芷等人用蜮的尸骨成功破阵后,他们一行人虽留下了条命,可各自的伤轻的轻重的重。若说别人其实还好,只是当橘芷握住流风脉搏的那一刻顿时便呆在了那里。 脉象极弱,腹腔内血管爆裂,这样重的伤势只能先用灵芝加上二叔给他的护心符先保住其命脉,日后再想他法。比起这样的伤势更让橘芷惊讶的是,流风是用怎样的意志拉开的弓箭呢?若说自己,是万万无法忍住这样的伤痛还仍能够精准的射出这一箭。 这少年,到底还有多少力量是他们未曾发觉的? 而另一边,招银颤抖的跪在鹫贤面前“国国师……蜮蜮死了……..” “什么?!”鹫贤抓起身边的琉璃碗便向招银砸去。 鹫贤蜷起了一条腿摩擦着右手的手指“没想到卫国还有能杀死蜮的能人异士?看来这三百金是省不下喽。” “据据说……..是……是公子流风…….射的最后一箭” 招银话音刚落,鹫贤疑惑的抬起了那双狐媚眼,他嘴角一勾似有所怀疑“就凭流风?他要是有这个本事我还能坐在这里?” 招银的幞头难以控制的抖动“据探子报,确实是公子流风射的最后一箭,只是他射了一箭之后喷了一大口鲜血便厥死了过去,现在…….现在生死未卜。” “哦?蜮死不死我不在乎,流风死了就好办了,传令下去,卫国都城内,今日若有一家医馆敢售卖药材全馆上下均受炮烙之刑。” “是………” 鹫贤缓缓放下了蜷起的右腿,左手从桌边的檀木盘中捻起了一枚刚刚从树上摘下的杨梅放入了口中。 “哟!酸!” 新鲜的杨梅酸的鹫贤皱起了眉,鲜红的汁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一路滴到了他崭新的白色袍子上,他低头望了望袍子,嘴角浮现了一抹笑,转头望向身边的小宫女“月儿,你说流风身上现在沾染的血,是不是如这袍子上大片鲜红的杨梅汁一般惹人喜爱呢?“ 月儿急忙跪在地上不敢答话。 空荡的宫殿里只有鹫贤的笑声不断徘徊。 “我说,几位,别说今日是国师放话不让卖药,就是国师不放话这药我也不会卖给你们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我们几个人出生入死的还不是为了让卫国的老百姓少缴点税钱,你们……” 盐老大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医馆老板打断了“为了卫国的老百姓?你们可摸摸自己的良心吧,在林子里杀了那么多的人还装什么好人,全卫国上下谁不知道你们就是为了那三百金的赏金才去冒死拼命的,说的倒是好听,还有,这三百金从谁身上出?还不是从我们卫城老百姓身上出,这几十年来卫国哪一次赢过五国之战?到最后又要交税钱又要交赏金,依我看还不如你们都死了起码我们还能省一笔。” “你!”橘芷攥紧了手中的短刀,他确是贪财没错,可一心想为天下苍生的流风又有什么错呢,今日的话着实戳在了戳在了他的心里。谁知他还没来的及张口,另一边二壮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一面大哭着一面嚎着“老板啊!呜呜呜,我求求你救救我这兄弟吧!呜呜呜,他是个好人啊,你就发发慈悲,呜呜呜,我我二壮愿意余生都在你这打工…….我我” “可快拉倒吧,你这大块头在我这打工,你这一顿不得把我这医馆都吃空了!” 二壮擦了擦眼泪委屈的说道“我我虽然胖,可我吃的其实不多,而且我还吃素,我我…….” 橘芷见状急忙一把拎起来二壮“盐老大,你带着流风他们先去对面的客栈休息一下,这边交给我。” 盐老大点了点头,他看着流风的伤势知道再在这里耗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几个人抬着流风便去了客栈。 此时的医馆内便只剩下了橘芷,老板,店小二。 橘芷把玩着手上的短刀笑了笑说:“老板啊,你说你卖了药,鹫贤杀你,你要是不买这药嘛,嘿嘿,你能从我手中活着出去吗?” 谁知医馆老板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他梗了梗脖子“既然横也是死竖也是死,那不如小公子就给我个痛快吧。“ “你!“ 橘芷当然不敢真的动手,无奈之下他只能愤愤的从医馆走了出来,他望了望天上的日头,已是正午了,若再找不到药,流风怕是真的救不过来了。 “千年灵芝!百年冬虫!十年山参!卖了卖了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正当橘芷在大街上彳亍难行之时,街角突然响起了一阵叫卖声,他转头望去,只见街角一身着青衫春袍,头发被一条靛蓝绸带高高的束起,手拿折扇的男子盘腿坐在地上,身前铺着一块麻布上面摆满了各色药材。 橘芷见状急忙跑了过去。 “嘿!兄弟!你这果真有千年灵芝卖?” 青衫男子应声抬起了头看向说话的人。 橘芷的双眼和青衫男子相对的那一刻他便惊呆了,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美美男子???? 青衫男子装作并未看到橘芷一般,只是伸手从麻布上拿起了灵芝“公子可要这个?” 这话音急忙将发着呆了橘芷拽了回来“啊!对对对,我就是要这个!!可是你真的会卖给我?你可知今日卫国之人谁都不可贩卖药材不然便会受炮烙之刑。” “哦?”青衫男子折扇一开似是蛮不在乎的扇了两下。“是谁下的令呢?” “当然是鹫贤了,还能是谁。”橘芷的话音里满是不满。 “鹫贤?这种人我是不会放在眼里的,这药我想卖就卖,干他何事。” 橘芷一听,心下想,没想到卫国国内还有如此识大体之人“那就谢谢兄弟了!” 橘芷正欲从青衫男子手中拿药,谁知那男子的手微微一转便躲过了橘芷的手。 好快的速度,橘芷暗暗想着。 “这药我虽然卖,只不过啊,我怕你买不起。”青衫男子笑着凑近了橘芷的脸。 这人不笑还好,一笑那张如玉的脸似乎更加好看了,橘芷急忙躲开了目光“多少钱我都买!这可是要拿来救我兄弟命的。” “哦?不惜任何代价?” “不惜任何代价!” “好!那我要你嫁给我!” “害!不就是嫁……什么?!我嫁给你?!”橘芷吓得站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好看的少年果然靠不住,竟然要娶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 “呵呵,公子您没搞错吧,我是个男的,而且我没有断袖之癖,不过不过!我知道城里有一家舞袖馆专为您这种喜好的公子服务,里面的伎人啊一定一的好看……..” 青衫男子听到这话脸上的笑突然消失了“你怎么知道那的男人好看?” “我我当然是去过啊!” 青衫男子冷笑一声“哦?没想到来自天外之境的橘芷姑娘还有看断袖男人的癖好?” 午后的阳光似是越来越刺眼,橘芷望着那青衫男子突然安静了起来,他们二人也未曾注意到此刻街角边站着一个壮汉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们。 二壮急忙扶着墙稳住了自己的身子“橘橘芷,竟然是个女人??!!” 阳光透过屋瓦上还未晒干的雨露斜射在了青衫男子的脸上,他嘴角仍旧带着明媚的笑,手挥折扇。 “如何?这灵芝你要买吗?”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