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请往西天去》 章一悟空 “你想要拥有真正的灵魂吗?” “你想要拥有真正的灵魂吗?” “你想要……” “不,老子什么都不想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猴子开始癫狂,毕竟这样的对话已经重复了五百年,癫狂才该是正常的。 猴子很痛苦,五百年了没有一个故交来瞧他一眼,能说话的除了那些小矮子土地,就是一本正经的珈蓝。当然,还有这个话痨的家伙。 这个家伙,是枚蝉蜕。 算了,他是什么也不重要,反正五百年来也就会重复问着那么几个问题。 “你想要拥有真正的灵魂吗?” “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救赎吗?” “你知道你是谁吗?” 猴子是谁?他可能是个保安,上班只为下班。只是自从他五百年前成功上岗齐天大圣之后,就再也没能下班。 相反,这个倒霉的家伙,被大boss如来逼迫,在五行山下坐班已经五百年了。 于是,我们的故事就要从猴子开始了。 猴子确实是个挺可怜的家伙,一出生就得接受自己没有爹娘这个事实,再然后冒着生命危险当了个没什么用的猴王,再然后吧,找了个师父还被逐出了师门,好不容易考上了公务员,还因为发牢骚被老板炒了鱿鱼,想要自主创业吧,被拘在五行山派出所五百年,出来还得服劳役。 唉,我们可怜的猴子。 “于是天也倾倒,地也裂开,仙佛都要失色,从此众生平等,这只因为他。齐天大圣--孙悟空!” 老猴子讲的很是动容,甚至不由得咬起了牙。 “那么?后来呢?”小猴子挠挠头,神色是那么天真。 “后来?后来我们就住到了这里。”老猴子还在咬牙。 “哦,这样啊。”小猴子什么也没说,低下了头。 门外,两个天将也在交谈。 “玉皇又快要开宴会了吧?这次又该请哪些人呢?不过说起来,那宴上酒席,什么龙肝凤髓,猴脑熊胆是真香,不知道何年何月轮到你我兄弟饱饱口福。” “喝~呸,你想的也是真美,还龙肝凤髓,熊胆猴脑?你也配!” “切,龙肝凤髓咱是空想,不过这里面关着的可都是鲜灵的猴脑。” “休要胡言,能关进天牢的,哪一个是简单货色?那老猴当年可是给那位打过旗的,还就是那杆旗。” “什么这那的?哪位啊?” 两个人越说越压低了声音。那位,是一个秘密。 “爷爷,你真的给大圣扛过旗吗?还是那杆大旗?”牢内,小猴子又激动起来。 “是啊,想当年,爷爷……”老猴不再咬牙,眉飞色舞讲起当年的征战。 二百年前,他也只是只小猴。 那年,猴子回到了花果山,那个遍布花果的地方。 接下来,除魔王,闹龙宫,借兵器,闯地府,销生死簿,闹腾出好大番动静来。 然后便从天上飞下这么个白胡子老头儿,他信誓旦旦,十分诚恳的请猴子上天当官。 当官当然是好事情了,猴子果断抛下结义兄弟,自家猴众,一个跟头就奔了凌霄殿。 后来却不知怎么滴,猴子红着脸就跑了回来,把牙咬得嘎嘣做响:“玉皇老儿,你他娘的欺人太甚!” 之后花果山上多了面旗,杏黄做底,草玄书就,明晃晃四个大字--“齐天大圣”。 不多时,老头又来了,言谈间十分亲切,一口一个大圣的称呼着,把猴子哄的心花怒放,又颠颠儿的上天去了,听说这次的日子可不错,猴子享受到了真正的上仙待遇,天天喝酒玩耍,快活的不得了。 再后来,有一天猴子突然跑了回来,还卷回些残席剩果,十分豪气的分给了一众猴兵后,就告诉他们:“从今天起,我们花果山就再也不归玉帝老子管了!” 想来是玉帝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家伙,反复要求提高待遇,提高待遇不算还要社会地位,不给就闹腾,闹腾起来还真膈应人。 玉帝拍了桌子:“来人,带兵给我削丫挺的。” 猴子一直在赢,不,应该叫大圣,大圣一直在赢,打过了巨灵神,打败了三太子,四大天王,九曜星君,林林总总斗败了那么多神将,十万天兵也没能奈何得了他。 那面旗举的更高了,玉帝的脸也更阴沉了。 可惜,故事才刚刚开始。玉帝调来了二郎真君,猴子的神通还是不够,被二郎的那条狗咬住了脚踝,又吃了太上老君一记金刚镯,被擒下穿了琵琶骨,拉上天去了。 一千二百草头神伙同天兵开始烧山,勾了猴众的生死籍?那就打到你灰飞烟灭。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那就烧了你的山,断了你的水! 那天死伤了无数猴族,也不知大圣闻听是否伤心,估计他也听不到,也顾不上想,此时他正忙在八卦炉里躲风火呢。 现在的老猴,也就是当年的小猴,其实他哪里扛过那杆大旗,只是爹娘被杀,家园被毁。他咬着牙咧着嘴想要掰断那根忽悠人的旗杆罢了。 狗屁的齐天大圣,骗鬼的众生平等。 然后天牢里多了个为妖猴扛旗的小猴妖,他很了不得,因为他是玉皇的功业。 听说大圣,不,猴子从八卦炉跑出来了?听说他打的天庭一片狼藉,神仙们抱头鼠窜? 哦,听说他被如来佛祖压在山下,每日只能吃铜丸,饮铁水? 嗯,这才对嘛,天庭威严不容践踏。 猴子很苦恼,五百年了没有一个故交来看他。 其实是有的,猴子记错了。 第一年他大哥就来了,平天大圣牛魔王。老牛差点在五行山上撞断了角,“贤弟,总有一天我们会救你出来的,出来后我们一起打上天庭。” “不不不,不去了,不去了,老孙向来不是那等人,那是年少无知,听了奸人的挑拨。” 猴子很真诚,于是牛魔很无奈,晃了晃角,回去讨了房小妾,天庭再也没有找他的麻烦。 第二年,来的是二哥和四哥。可惜蛟魔王淹不过五行山,狮驼王也移不走五行山。可能覆海移山也只是吹牛吧? 第三年,来的是五哥六哥,前两年他们忙着四处打探,终于从个和尚嘴里打探来了消息,猴子能出去了。 “老七,你肯定能出去的,你等着,五哥会安排好一切等你的。”猕猴王和当年的太白一样信誓旦旦。 “死猴子,当年死的是那些豺狼虎豹之流,非你族类,今天你我的族类快因你死绝了。不知你什么时候去死啊?”驱神大圣很生气,非常生气。 他们也走了,回去后,通风大圣死了,听说是自杀。禺狨王再也不说什么驱神,关起门来一门心思打铁。 春也去秋也来,猴子挺难过。 快五百年了,怎么还没有故交来看我,当年在天宫大家不是玩的都挺好吗?现在老孙落了难,一个来看我的都没有,那帮不可交的。 三清老儿年岁大了,驾不动云,不来倒也说的过去。 四帝嘛,可能公务繁忙,加上也得罪不起玉帝,不来好像也合理。 四大天王我打过他们,那帮气量小的,等老孙出去再找他们算账。 可那九曜星君,五方将军,二十八星宿,十二元辰,五方五老,兄弟那么多,找个替班的也该来瞧瞧老孙吧? 唉,算了,大家都难,老孙不跟他们计较。 春去秋也来,岁月百无聊赖。除了听蝉蜕讲轱辘话,猴子就一直在等,等当初那个和尚。 和尚是他被压当夜来的,躲过了执法天神,避开了佛门护法,塞给他一枚蝉蜕,就说了一句话:“老实等着,等我来救你出去。” 这个世界总是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人,就好像他只是想发发脾气,就获得了那么大的声名一样莫名其妙。 猴子吃上了果子,是个来放牧的小孩儿摘给他的,果子挺甜,好像比当年八千年一熟的蟠桃还甜。 猴子开始不那么期盼和尚,相反开始期盼起小孩儿来,小孩儿来了有果子吃。和尚?和尚没一个好东西! 只是后来小孩儿也不来了,他腿脚开始不好,加上忙于生计,也没时间给他摘果子吃了。 猴子耷拉着脑袋想当年,云里隐隐约约传来声音,什么妖猴不奉公,私行兜率宫,无敌手有威风之类的怪话。 “哪里来的相识在这儿揭我的短?”猴子不太高兴,当年不过年少无知,这帮人怎么说起来没完没了了还。 “姓孙的,你认得我吗?”云中人答话了。 猴子很激动,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今天,终于有故交来看他了,拉着嗓子高声叫道:“我怎么不认得你呢,你好的是那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承看顾,承看顾,我在此度日如年,更无一个相知的来看我一看……” 接下来就是无味的吹捧,不过吹捧还是有意义的,观音给他谋了个差事,让他上西天。 不对,应该是保着个和尚上西天去,上西天干嘛?其实猴子不太关心。他知道,当年的事儿这就算了了,他也快能出去了。 和尚果然是靠不住的,什么来救我,老孙等了那么久,完全是拿老孙开玩笑。 又过了那么一年多日子,终于远远的看见两个人影牵着马过来了,牵马的是个和尚,长得倒是灵秀,只不过猴子越看越生气,妈的,这不就是当年忽悠我的那和尚吗? 算了算了,且不与他计较,可是终于来了。 “我师父来了!我师父来了!” 和尚终于走过来了,猴子很激动:“你可终于来了,我等你五百年了。快快快,救我出去,我保你上西天去。” 和尚还没说话,旁边那个拿着钢叉的家伙便走了过来,粗狂的把猴子脸上的杂草莎土弄去,伏在猴子耳边说了句:“大圣,五百年不见,你还真是自在呀,当年的咬伤可还好了些?放心,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然后立起身来,一本正经的说起自己的台词:“你有甚么说话?” 猴子却是不想搭理他--凭暗箭伤人的家伙。“我自然没话说,把那和尚叫来答话。” “你问我什么?” “你可是东土大王差往西天取经的吗?” “我正是,你问怎么?” …… 终于走完了过场,对过了切口。 唐和尚揭了封帖,猴子跃将出来。 和尚很是高兴,把猴子的头摸了又摸:“徒弟啊,你姓什么啊?叫什么啊?” 猴子定定神:“却是告过师父,弟子唤做孙悟空,愿凭师父驱使。” 和尚又与他取个诨名,换做孙行者,一时间两人各有所想,又各自欢喜。 猎户走了上来,“恭喜师父喜得佳徒,看来此人去得西天,我这就回去了。”说罢转身要走,又将凤目盯了一盯猴子。 如此说过,自也不必多提。 唐和尚喜得佳徒,孙大圣得出苦海。 此后经年,猴子杀旧识,斩邪魔,一概不说。 只是每夜还是那个声音在反复问着:“你想要拥有真正的灵魂吗?” …… 终于有一天,猴子打完妖怪要收工,八戒沙僧收拾行囊时,唐玄奘走了过来,一本正经的问道:“你知道你是谁吗?你想要拥有真正的灵魂吗?” 红旗漫卷,大圣悟空。 章二玄奘 “娘亲,都说玄奘法师生的好看,听说明天他就要登台讲经,给皇上做水陆法会了。唉,可惜亘古以来没听闻有娶妻的大德,育子的高僧,不然真想嫁与他,哪怕一同青灯古佛,参禅说经呢。” “不知羞的丫头,那法师哪是凡间人能配得的,休要发狂乱想了,速速睡下罢。待来年,娘亲与你办份厚厚的嫁妆,挑个殷实人家嫁了才是正理。” 夜色下的长安灯火阑珊,说不尽的风流物华,不知道哪阵风将谁家母女的交谈吹了过来。 长安城外土地庙里,观世音坐在案前,木吒在身后静静的立着。她奉了如来旨意来此度化取经人,日前打发走了原庙里的土地,将身安坐在此,已经三日了。 观世音将锦斓袈裟摸了又摸,又取出金紧禁三个箍来,一一看过。 明日要见的取经人,她是相识的,八百年前横空出世,一时佛法修为闻动三界,只是不知许下了何等大愿,三百年都未能成就,更因轻慢佛法被贬斥下凡,受这轮回之苦。 成就啊成就,一个佛陀果位也真是难得。她以千年修行,从舍手舍眼到千手千眼,发慈悲愿普济众生无量,被尊为西方三圣,万佛之师,但终究是没有成就啊。 修行,不就求一个明悟与成就吗?只可惜当年倒驾慈航,希望真正与众生受益,立下那么一个大誓愿--有求必应,拨难济苦。 誓愿不成,终不成佛。这么多年,修为难以精进,不是她修行不够,实在是意愿难平。 总有些妖精在唤她圣号,今日肚子饿了,南无观世音菩萨。明日天庭又杀妖了,南无观世音菩萨。后天被神仙欺负了,南无观世音菩萨。 纵然化身千万,恐怕有些求也难应,有些苦也难济。不为其他,只因正邪不两立! 阿弥陀佛。 …… 如果能重来,唐玄奘是不想出家的,或许他会是一个强盗吧? 因为,他是个强盗的儿子。 玄奘的父亲,叫做刘洪,是个真正的有想法的优秀强盗,当年暗害了一个叫做陈光蕊的男人,替他上任,替他成婚,更替他生出个声名赫赫的高僧儿子。 那年陈光蕊高中状元,又喜得娇妻,施施然登上了人生巅峰,却不料上任途中遇上这么个命里的灾星,前世的冤家,被一把推下船去,命丧洪江,据说是一灵不灭,来在龙王门下,日后他儿子江流僧寻根报本,终于一家团圆。 却不知人间泼天富贵难享受,鹊巢鸠占又是谁? 话说那日陈光蕊放生鲤鱼,与龙王做了一番了不得的人情,也确是真灵不昧,飘飘转转来到龙门,被龙王用白壁一枚塞入口中,定住了他的躯壳。 此后十八年时节,龙王不曾言语与他报仇雪恨,却是待他阴寿尽后,把那身躯上报给了天庭,天庭经过开会研究讨论,觉得南极星君家的二儿子很有前途,也很会做神仙,同时为了显示天地公正,让正义得到伸张,决定派星君次子入驻这幅躯壳。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便换了人受这一场人间富贵,做了那佛子生父。 话说回来,这一十八年间,殷小姐与刘官人也是夫妻恩爱,亲密无间,刘洪对殷小姐有求必应,疼忍至极。只可惜那日殷小姐一时错念,听了梦里神人之言,写下伪书,将亲子抛入水中,换得个日日悔恨,年年垂泪。 那孩子抛入水中,顺水漂流竟也未死,被金山寺法明长老救起,养在寺中,剃度出家,因其顺江漂流而来,故此被人唤做江流僧。 十八年后,江流僧得知生世,要报父仇,救娘亲,找到殷丞相,足足点将六万兵马除寇,将生父性命害在那法场之上,更是活取了心肝。 之后天下惊叹陈光蕊死而复生,荣任学士,再无人知殷小姐被逼自尽,以全名节。 佛子的父亲需是状元,高僧的母亲又怎能从贼? 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恐怕也只有长安那些富贵闲人还会在背地里偷摸讨论:“那刘洪一个强盗,十八年的公文过往谁替他处理的?”“那陈光蕊做了学士大人,怎么还忍心让儿子长伴青灯古佛?”“那殷宰相怎么莫名其妙就被罢了相,退隐归田了?” 秘密始终是个秘密,因为当年的江流僧现在叫做玄奘法师,更是唐王御弟,受观音菩萨点化,此时正走在去西天取经的路上。 玄奘和猴子差不了多少,命是一样的苦。 一出生就被亲妈咬下脚指头扔到江里去了,长大了好好学习学业有成还被酒肉僧喝骂。好不容易找到了爹娘,管他是不是亲的呢,爹忙着当官,娘忙着自杀,也没什么人管他。没关系,继续努力实现阶层跨越,哎妈呀,成功了,得了个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之职,刚走到人生巅峰,天下莫名其妙奇妙飞下个长得挺漂亮的姐姐来。 姐姐说:“你不是凡人,你是西天如来座下二弟子,我们层层选拔,觉得你是个好同志,决定派你去西天取经,放心,以你的资历,去西天那跟回家一样样色儿的。” 玄奘怎么听怎么不算好话,但咋办呢?不去?你不去试试?没见唐王心急火燎的又是准备通关文牒,又是赠送紫金钵盂,第二天就把他送上了路嘛。 临走前,唐王还很和善的给他倒了杯酒:“御弟啊,宁恋家乡一捻土,莫爱他国万两金啊。” 玄奘听懂了,唐王这是**裸的威胁啊:“小样儿的,你搁这儿有父母,有徒弟,你不回来试试?” 没办法,走走走,去西天!拜佛求经! 去西天的路不好走啊,路上奇葩有点多。 不知道哪个大舌头的家伙,嘴上一点儿也没个把门儿的,到处宣扬啊,说他是什么佛前二弟子金蝉子,还是什么十世修行的好人,吃他一口肉,那马上长生不老啊! 妖精们真是有点傻,这也信。他当初忍着恶心,一咬牙一跺脚,把自己一块脚皮塞嘴里,满心欢喜,管他呢,自产自消,绿色无污染。 嗯,除了有点咸没啥鸟用,倒是把偷偷看见的猴子差点笑掉了大牙。 算了,也没什么了不起,那些妖精把他抓到洞里,大多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有些还偷偷跑过来叫他大哥。不过这些傻妖精运气一个比一个不好,除了部分有关系背景的,剩下都被那个傻猴子轻描淡写搞死了。 猴子说,这是戴罪立功。 …… 一起走的除了猴子,还有头猪和一个红毛怪,猪起了个挺好听的名字,叫八戒。 八戒是个很正常的男人,或者男猪? 正常主要表现在,见了姑娘他就爱。路边的丫鬟小姐,美貌的红粉妖怪,甚至天上的神仙他都想要,还想一次性娶三个。 当然,最后神仙姐姐们也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想美事儿是要吃苦头的。 八戒很喜欢提起他在天上的日子,他说他现在这叫破罐子破摔。 红毛怪也有名字,叫沙悟净,我想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名。 因为他住的地方叫流沙河,而他是从天下搬下来的。 沙悟净绝对是个老实和尚,一不杀生,二不动欲。每天除了跟在马屁股后面走,剩下的时间都在拼那么一个杯子,杯子有个挺好听的名字--琉璃盏。 其实那杯子拼不起来的,因为少了很大一块,我跟他说了好几次了,可他除了笑就是笑,一闲下来还是拼那个杯子。 我叫唐玄奘,我是个有秘密的和尚。 秘密也没什么了不起,就是那些被猴子打死的妖怪老是出现在我的梦里。 他们一个个好像都很高兴:“老大,我们瞒过天庭了。”“老大,我们准备好了。”“老大,这次猴子靠得住吗?” 我实在是没什么搞社团的经验,每次看到他们那么兴奋我就有些难过--我想睡个好觉啊,明天还得赶路呢! 我把梦悄悄对猴子说了,猴子撇撇嘴:“切,出家人同情心泛滥,莫名其妙!” 算了算了,向西走,向西走,到了西天就跟这三个傻*分手。 去西天的路上除了对被妖精吃掉的恐惧,还是有些乐趣的。 比如那些貌美的女菩萨们,老是求我可怜可怜她们,搞到最后我真以为我是个什么特殊的男人,而且也越发坚定了我不能被她们轻易得到的决心,不是因为我有多高的道德修养,只是我总想着下一个或许会更好呢? 就这样错过了一个又一个,我想妖精界肯定早就传遍了,玄奘法师不近女色,是个真正的高僧大德。 嗯,没关系,世上的事儿本来就那么莫名奇妙,或许有一天传着传着,我就不再是什么佛祖二弟子了,直接被吹捧成佛祖也说不定呢。 …… 嗯,其实这世上的道理特别简单,你是谁有时候不取决于你自己,而是取决于那些看你说你的人,他们说着说着你就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家伙了。 就比如这样,你正跟一个喜欢你,迷恋你的有钱有权的女人在那里勾勾搭搭,就突然一阵风把你刮到个破山洞里,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就跳出来个女妖精,女妖精一本正经告诉你:“老娘要跟你拜堂成亲!” 其实你很想说你老娘早就死了,是自杀。但你不敢啊,妖精的逻辑你怎么能想到呢? 然后妖精打了猴子,捶了八戒,把你按在那儿亲了一口,还不知道往你嘴里吐了什么东西,就跑出去送死去了。 然后你就突然发现,原来你此前近三十年光阴都白活了,今天你才知道原来你那么了不起呢?原来那些妖怪管你叫大哥完全是你强迫的? 你摸了摸光头,对啊,我出身是金山寺啊。 你想了又想,寺里有这么一门绝学,叫什么来着? 对对对,大威天龙! 你去找猴子,问他要不要跟你一起去砍如来啊?猴子不愿意,你兴奋起来了:“大胆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你叫玄奘,又名三藏,身三藏,意三藏,法三藏。 你说:“等我回来,西天才是真佛国!” 章三八戒 “八戒呀,你知道八戒是哪八戒吗?” 秃驴又开始卖弄学问了,你挺烦这个的。 “回师父,八戒是不杀生、不偷盗、不淫欲、不妄语、不饮酒、不眠坐高广华丽之床、不装扮打扮及观听歌舞、不食非时食。” 你回答的很是诚恳,这不是因为尊师重道,是因为棒子打在身上真的挺疼。 你叫猪八戒,这实在不是个什么好名字。 算了,囫囵吃了个半饱,你找了片草甸子,躺在那儿开始看星星,说是看星星,其实今晚月亮很亮,你根本没看到几颗星星。 月亮,对,月亮。当年你的不幸就是从月亮开始的,到现在你也没想清楚,之前一直百依百顺的霓裳仙子为何再三再四不依从,又为何大喊大叫起来。 还有那纠察灵官,老猪往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怎敢上奏玉帝,发令拿我? 这个世界变得太快,就像人变猪,仙变妖,一点儿道理也不讲。 嗯,还好还剩了这么个傍身的物件儿,你摸了摸手边的钉钯。 其实你是认识观音菩萨的,当年只是为了讨个前途,才鼓起勇气,使钯便筑将过去,卖弄勇力跟那惠岸侍者好一通打斗,没成想就换来这么个吃苦受累的鸟前程。取经成佛?佛是那么好成的?你想想自己下凡后的所作所为,娘的,做那等妄想? 唉,也不知师父怎么样了? 师父不是这个秃驴,秃驴是领导,不能算师父。 你是个有根底的妖怪,不,神仙。 当年做凡人时混沌不堪,日日颠倒流离。可老猪命好啊,睡大觉都能撞到机缘,天上忽然就飞来那么个老神仙,拉着你的手说不尽的家长里短啊。说完还劝你修仙去,从怀里掏那么颗九转大还丹给你吃,嘿,别提,老猪天生就是那么个修仙问道的材料,没几年就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修了个功圆行满。 修行有成当然要上天啦,上天去就更了不起了。 那天上仙人,哪个敢不来接老猪?一个个排着队的拉手问候。玉帝都得给老猪面子,马上大排宴宴,安排老猪去做天蓬元帅,水兵总督。 后来更是玉帝钦赐重宝,赐的还就是这根钉钯,好话说了一大堆,什么老君造就,五帝六甲共炼,端的是夸的天上少有,地下更无。 哈哈,想着这些事儿,你开始高兴起来,斜着眼偷偷瞪了猴子那么一下:“呸,该死的弼马温,也就够做个马官儿,什么玩意儿,现如今就这么欺负老猪,有朝一人把老猪得罪狠了,把你脑袋筑成血葫芦。” 其实你只敢想想,猴子是取经的重要人物,别说打不过,就是打得过,你也得让他三分。 还是得想办法让秃驴来整他,你暗自下了决心。 别看秃驴面相善,整起人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什么齐天大圣,天蓬元帅,卷帘大将,通通不是对手。没见猴子被整的抱头鼠窜,以头抢地?你摇了摇头,得和秃驴搞好关系。 做神仙不容易,做妖怪就更难,做个长得丑还想进步的妖怪,那是难上加难。 你知道,其实你回不去天庭了,大闹天宫时师父有意放水把猴子放进了凌霄殿,没成想跳出个如来来,三下五除二平乱成功,你从此也就成了没靠山的神仙。 知道的还是晚了啊,早知道就该安分守己的。也不知道玉帝把你卖给佛门,换了什么好处,毕竟猪肉还是挺值钱的。 说起来好久没吃肉了啊,在高老庄的时候还是能吃上肉的。 那年被按住打了两千锤,像丢面口袋似的丢出南天门的时候,你还是有理想的,万一哪天师父重新掌权了呢? 嗯,很有可能,天庭的事儿谁能说的准呢?为了做好准备,你决定不入轮回了--万一胎中之谜耽误了修行怎么办。 鼓起勇气挑好了人家,闭着眼就往里闯,这叫夺舍,细说起来是犯天条的,但都到了这般田地,你没什么好怕的了,就算真的追究起来你也还是有几个旧识的,不帮忙就大家一起倒霉嘛。 心绪万千间,你纳下了那口先天之气,呵,成了! 再睁眼,周围却是一间草棚,抬头一看,长嘴大耳黄牙,妈妈哎,这是什么情况? 不行,出差错了。“不对啊,我是选了个好根骨的男婴啊,不对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得跑!” 没来得及想,你咬破了母猪的肚皮,咬死了那些猪兄弟,用力拱开圈门逃了出去。 做猪的日子真挺难熬,但好歹做过一流的神仙,道经也算倒背如流,又成功纳下那口先天气,修行的根底算是有了。 修行呗,大不了重来一次,你这样想。 修了二百年,终于小有所成,你在周围也算个有名的妖怪了,老猪运气还是不错,撞见了个蛮漂亮的兔子精,强行与她入了赘,成了婚配,从此你是有家室的妖怪了。 对内你学过鏖战之法,又颇有些勇力,摆弄个小兔精自然不在话下。对外,说关系还占些关系,说本事就抄起钉钯。日子也过得还算安稳。 有时候你也不免想,做个妖精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那一天,兔子精,卯二姐死了。 你知道她定是被过境的天兵天将打杀了,最近几年常有天兵在附近巡视,说是要清理出条干净的路线来。你本以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没想到,她犯倒霉死了。 算了,死就死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这样对自己说。 只是当观音过境的时候,你还是举起了钉钯,你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前途! 其实,也是为了个好欺负的兔子。 观音走了,你是佛家弟子了,又有关系了,又有名字了。 你心里其实不很痛快,但哪儿来那么多痛快事呢?日子还得继续过。 终于又撞见个小姐,当然那时候小姐还只是身份,不是职业。你挺喜欢那个小姐,打听到她叫高翠兰,你决定上门求亲去。 高家虽然有些银钱,但也还是个庄户人家,看见你这身力气十分满意,就这样,你又入了赘,成了高家一个重要的劳动力。 你跟高小姐也挺恩爱,老猪对自己身体有信心。 只是不该贪酒,现了本相,现了本相也就现了本相。只是那老太公着实可恼,一点不顾及你与翠兰的夫妻恩情,三番五次的找些法师道人来降你,却是不知你才是那拿妖捉怪的祖宗。 只是终于倒了霉,那日前说好要拜的师父偏生来到这高老庄,又加上猴子那好管闲事的性子,非要替你和高小姐办离婚。 “妈个*的,死猴子,一点儿不懂女人的好,还不让别人体会。”你翻翻身,又骂了猴子几句。 离就离呗,写下和离的书信,又穿了高小姐缝制的僧衣,嘿,老猪这就上西天去喽! 当然,临走前你也没忘记最重要的台词:“高小姐,我肯定会回来的!” 你知道,吆喝这么一嗓子,这媳妇儿就跑不了了。 “取经取经,秃驴脑子里都是经,取经也不耽误娶媳妇过日子啊,还真想着到了西天立地成佛啊?做白日梦吧!” 你很清楚,就算去了西天,成佛的也不可能是这个肉体凡胎的唐和尚。你还发现,其实猴子也有些不对劲儿。 取经是个阴谋,可惜你已经不害怕什么阴谋了,不是因为强大,而是因为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你有意让自己变成个笑料,变得无足轻重。 荒山夜岭出现片庄园?庄园里还有四个漂亮女人?你信了,存在即合理嘛。 “娘啊,既怕相争,都与我罢。省得闹闹吵吵,乱了家法。” 即是藏拙,也就不怕做的过了些。什么这般菩萨,那般圣贤,戏弄老猪,老猪也戏弄一下你们。 撞上一夜天婚,醒来挂在树梢? “呵,有什么了得,偏还有那傻猴子过来玩笑,老猪也不做大圣,老猪也不闹天宫,还落了这个下场,再不惊醒机灵点儿,怕是要在西天变鬼了。” 西行队伍里,你觉得你该是最聪明的那个了。 直到那天,你突然发现猴子换人了,莫名奇妙跳出两个你不相熟的猴儿来,两个猴子还各有神通,打将在一起,甚至去见了如来。 你知道,真正的劫难来了。 正想着,秃驴笑着走了过来:“八戒,你说为师到底是师父还是秃驴啊?” 你知道,今天要凉! “师父,师父,徒儿错了徒儿错了,以后您指东,徒儿绝不往西!” “哈哈,你这呆子,怎么害怕做甚,不过,我们可是要往西天走的,你怎么偏偏说指东呢?”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你要去砍如来,不是因为佛妖不两立,只是因为大手印打在身上,他也挺疼! 章四悟净 今晚的月亮真亮。 吃过了饭,和尚还在念经,猴子挠来挠去抓虱子,猪躺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只有我是个正常人,我在拼一个杯子。 这个杯子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她的名字叫琉璃盏。 没走上这条路前,我是个挺有身份的人。当然也有身份证,上面刻了俩大字,仙箓。 仙箓上面写,玉帝侍臣,陪鸾侍舆,卷帘大将军是也。 名字挺牛,可实际没什么地位,不过我认识到这个问题的时间有点晚。 我负责陪侍玉帝,当然不是在床上,那得是另外一拨。 我主要负责每天的开道净云,执缰持鞭,撩珠卷帘这些小事,说白了就是生活秘书加保镖。 这个工作薪水一般,但福利待遇相当好,常常有些下界的散仙给我送些小玩意儿,自己用或者送人都不错,就因为这样,我的人脉关系还挺好。 当然,没有谁生下来就是神仙,我也是从下界或者说凡间修行得道飞升上来的。 那般时候,我还在人间游荡。 我生在个富贵家庭,从小将养的很是壮硕,还学了身好武艺,十几岁的时候便在县里乡间名动一时,所有人都觉得我该去投军,去做个元帅将军,自有一番前途。 我却偏不,在江湖上一番又一番的打转,既不图名,也不求利,所有人都说我是个真正的侠士。 没有人知道,我其实只是想找到一个姑娘。 那是我小时候的故事,那时练功刚刚入门,需得在月朗星稀之夜吐纳引气。 是夜,我正在野外引气,却听得狂风呼啸,刚刚定了心神,准备回去,便见一阵风卷了过来,风中依稀露出个丑和尚来。 丑和尚按下风势,絮絮叨叨说起了自己前世刻苦修行,却无所成,不料死后却做了精怪,反而自在。说完脸色一转,问我:“你觉得我为何修行无成反而做妖啊?” 我少来就是个坦率老实的性子:“看你这个样子,定然是没少吃人,既然这样,我觉得可能你就是适合做妖怪,也不必发什么善心,修什么菩提,反倒浪费了恶性根骨。” 不料那妖怪闻听,哈哈大笑:“你却是个妙人,说的不错!我身前做和尚时,日日想的无不是金银财宝,上香的女眷还有那些酒肉衣食,死后做了妖精,倒不再起什么妄念,只想吃个把人度日。” 我知道,今天怕是要死在这儿了,说来也是神奇,我没有一点畏惧之心,反而倒是十分坦然。 不过,人间多是英雄救美的故事,只是今晚我才是美,至于英雄,却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叮叮铛!” 天边只是传来这么一声铃响,那妖精和尚就抽搐起来,不一会儿就化作了堆枯骨,然后便烧了起来。 就伴着这堆骨火,天上悠悠然落下来个姑娘,长得娇滴滴的,没等说话脸就红了。 我那时年少,看见姑娘还不懂追求,只是傻乎乎的问了一句:“不知姐姐是何芳名,也容我惦念,日后相报一二。” 姑娘又笑了起来,声音像铃铛似的:“嗯,恐怕以后是不会再见了,我叫琳琅。” 后来我才明白,琳琅是种法器,道家说:“琳琅振响,十方肃清。” 她怕是哪位道家仙人门下童子吧,我这样想。 之后我便开始求道,走遍了三山五岳,十州九郡,沿地巡游,到处闲行,终于是遇得名师得传仙道,步入正朔。 之后登天阙,拜君颜,好生表了一番忠心,玉帝看我老实,安排我做了他的近侍,随口让人从宝库中取了件宝杖就做了我的兵器。 此后千余年,我没能见到琳琅。 天上的生活很枯燥,下仙是没有什么娱乐的,也正因为这样 玉帝经常摆宴邀请一下仙人,今天是上八洞神仙,明天是九州散仙,后天是中八洞神仙,再一天就是蓬莱诸圣。 这些酒宴都是由我来伺候的。 世人都说神仙好,神仙也是凡俗佬。 做陪侍的这一千年,我什么秘闻都没听到,听到也是没听到。 神仙的嘴很碎,天界的秘闻也很多。 玉帝的几个闺女又下界了,王母的童子思凡啦,张元帅的灵兽发情被煽了,李夫人寝宫半夜门开了,广寒宫一到晚上就空了,神兵阁倒卖兵器给妖界呀,御兽园里的神兽其实都是些杂血混种啦。 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但我还是忍不住了,我开始偷偷看起玉帝桌案上的奏章来,因为他是从来不看的。 奏章其实也没什么意思,除了行云布雨就是除疫收妖,但我还是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那封。 奏章上写,为贺玉帝诞辰,北俱芦洲三千散仙打造了琉璃盏三千只,取了名字,献给玉帝赏玩,下面还附了礼帖。 不得不说,这些散仙够有趣的,给这些杯子都取了些好听的名字,什么青鸾,碧瑶,琳琅之类的。 琳琅?我又想起了那个笑声像铃铛的姑娘。 我开始期盼起玉帝的生辰。 那天终于来了,三界都轰动了,什么奇珍异宝像不要钱似的涌进玉帝的宝库,天宫到处是美酒佳肴的气息。 我就守在宝库门前,我在等那批杯子,等那只笑起来像铃铛的杯子。 来了,其实看起来没那么起眼,就是些碧绿璀璨的玉盏,但在我看来那么漂亮。 琉璃盏里,是些神魂,是些妖怪的神魂。 我又看见了那个姑娘,只是不再脸红,没那么娇滴滴了,她就那样站着,站在杯子里。 那夜,我收拾了千年的积蓄,来到了宝库主管的门前。 我说我愿意用所有一切换玉帝宝库里一只杯子,可他只是睥睨的看了我一眼,吐出冷冰冰的三个字:“你不配!” 我不配?我不是玉帝近臣吗?我不是大将军吗? 我有点迷糊,可能是今天多喝了几杯。 三百年,我看着无数的仙人摸过那个杯子,他们只是看着,赞叹,他们不懂,不懂那里面的灵魂。 我懂,但我不配…… 我忍,早晚有一天我会立下功勋,我不求任何赏赐,我只要她,琳琅。 可是,没机会了。 有只猴子打上了天宫,把陛下的面子扔在地上踩了又踩。 猴子被关起来了,王母的蟠桃会又办起来了。玉帝说要把这些杯子炼化,做个纪念碑,让这些妖精来记述天庭平妖的业绩。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业绩需要三千神魂,想来该是十分伟大吧? 一个个杯子从宾客手里收起来,火德星君就在一旁立着,我忍不了了,真的忍不了了。 我跳起来,夺下了琳琅,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 嗯,天庭的飞剑好快,穿过身体也是真疼。 我不在意,没什么了不起的,不是吗? 我也开始吃人,吃过路的和尚,吃来往的商贾。其实,人肉只要不去想是能吃的下去的。 他们说卷帘大将是妖怪的内应,上天来是为了破坏天界的和谐稳定,卷帘要谋反。 我不在意,生活给什么安排,我就走什么样的路。只是我还是能听到那串银铃似的笑,还能看见那个娇滴滴的姑娘。 我得出去,我要出去。 机会来了,终于有机会了,观音说要给取经人找几个徒弟。 “我合适啊!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我几乎要喊出来了。 观音低头看了看我脖子上的骷髅头,点点头:“你的确挺合适。” 就这样,我走上了取经的路。 白天赶路,晚上又开始了做凡人时的生活。 我走遍了三山五岳,十洲九郡,我就快找齐了,我天天拼,夜夜拼,可还是差那么一块。 和尚老是问我有梦想吗?我不太想理他,我的梦想就是琳琅,那个姑娘。 …… 我发现和尚有问题,那些妖怪好像很尊重他,那些下来镀金的家伙好像都凉了。 和尚又开始笑着问我:“悟净啊,你有梦想吗?” 这次我点了点头:“师父,我想砸几个杯子玩!” “好啊,有志气,先随为师去西天砸几个光头好不好啊?” “是了,师父!” 悟净空处,遍响琳琅。 章五敖烈 “来来来,吃草啦。” 真的忍不了了!这帮傻*脑子有病吧?劳资变个马就真给我吃草啊? “味道怎么样?” “哎妈呀,真香!” 少爷是个有身份的人,但身份不能当饭吃,特别在绝对的暴力面前,身份也确实不值钱。 而且这帮掌握暴力的家伙,一个比一个有身份。 少爷是个王子,西海龙王的儿子。 这个故事离不开当年,当年…… 当年,少爷还是条不用吃草的龙,当然也不用天天驮着个和尚往西走,更不用时不时被大棒恐吓。 那年,我烧了父亲殿上的宝珠,说来其实不是什么大事,龙族富有四海,一颗宝珠还不是随随便便就拿的出来。 但不知为何,父亲在殿上急得跳脚,吓坏了那些鱼鳖虾蟹,到最后竟狠狠的一剁脚,把我绑了送上了天宫金殿。 “儿啊,今日一去,你怕是少不了要剐龙台上走一遭啊,不必怕,为父会想办法的。” 上了金殿,父亲跪地伏声就是一阵痛哭,连声道我忤逆,求玉帝从重处罚。 玉帝低头扫了我一眼,淡淡的说了声:“既是忤逆不孝,如此重罪,便吊将在剐龙台上打上三百鞭,择日处死吧。” 父亲连连叩首,眼睁睁看着我被吊到了台上,狠抽了三百鞭。 后来,我从行刑的天将口中得知,那宝珠不是凡物,乃是玉帝所赐。 玉帝当年初登大位,调理三界,龙族举族投效,玉帝赐下宝珠四粒,分封四海龙王,我烧的便是西海那粒。 父亲说,龙族不容易啊。 不管是谁都不愿意看见自己治下有这样一个天生神通,肉体强横,生育能力爆表的种群。 佛家不愿意,渡了一拨入了八部众,拔鳞去爪,更令迦楼罗日日捕食,不得已下披了佛衣,归了释道。 道门不愿意,定下名额,限制生育,更将龙肝列入宴席,剩下的分封水域,施云布雨,隔三差五杀上几个。 龙族受不起了,所以哪怕送我去死,父亲也得跪着。 不过万年底蕴总还是有些积累的,龙族还有些人情在。 那年观音菩萨成道,八部龙王日夜涌潮相送,助得观世音南上普陀,立下道场,因而得道。 该是讨要人情的时候了。 …… 观音告诉我,此去灵山,只能苟活,怕是再难有伸张之日了。 嗯,活着就好,哪怕吃草做马,驮人受累。 我在鹰愁涧等了数年,取经人终于来了,只是牵马的却是个旧相识,那年在东海闹事的猴子。 说实话,我有点慌,但又想起观音菩萨的话:“因缘散聚,你得主动结缘啊。” 鼓起勇气跳出涧外,一口将他那凡马吞下,说实在的,味道不怎么样,但也是这几年难得的饱餐了。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少爷懂这个道理。 果不其然,着实被猴子好一通打。 打就打吧,挨打是进步的第一步嘛。 我知道,没有人希望一头孽龙太过抢眼,我是来保命的,捎带混些功德已然是了不得了,切不能把自己看的太重。 遇到妖怪,我是匹马,不擅打斗。 有人捉了和尚,且待大师兄去救好了。 小妖牵我进洞?跟他前去,又能奈何? 少爷什么都能忍,也必须忍。 …… 西行路终于走完,送罢了经书,再回得灵山。 如来很是高兴,金口敕封:“徒儿,汝前世原是我之二徒,名唤金蝉子。因为汝不听说法,轻慢我之大教,故贬汝之真灵,转生东土。今喜皈依,秉我迦持,又乘吾教,取去真经,甚有功果,加升大职正果,汝为旃檀功德佛。” “孙悟空,汝因大闹天宫,吾以甚深法力,压在五行山下,幸天灾满足,归于释教;且喜汝隐恶扬善,在途中炼魔降怪有功,全终全始,加升大职正果,汝为斗战胜佛。” “猪悟能,汝本天河水神,天蓬元帅。为汝蟠桃会上酗酒戏了仙娥,贬汝下界投胎,身如畜类。幸汝记爱人身,在福陵山云栈洞造孽,喜归大教,入吾沙门,保圣僧在路,却又有顽心,色情未泯。因汝挑担有功,加升汝职正果,做净坛使者。” “沙悟净,汝本是卷帘大将,先因蟠桃会上打碎玻璃盏,贬汝下界,汝落于流沙河,伤生吃人造孽,幸皈吾教,诚敬迦持,保护圣僧,登山牵马有功,加升大职正果,为金身罗汉。” 终于又叫道我名:“敖烈,你本为西海大洋广晋龙王之子。因汝违逆父命,犯了不孝之罪,幸得皈身皈法,皈我沙门,每日家亏你驮负圣僧来西,又亏你驮负圣经去东,亦有功者,加升汝职正果,为八部天龙马。” 我正欢喜,在化龙池打了个滚儿,准备攀附与那华表之上,却听唐和尚开口说话了。 “南无阿弥陀佛,我今住世,当为西天正果,请如来退位吧!” …… 少爷是个讲义气的家伙。 少爷是个王子,真正的龙王之子。 章六琵琶 天蓝蓝的,应该很是好看。 门外,又传来那野彘和尚的叫喊:“妖精,你却是个浪贱的货色,将我师傅囚于你那洞里,不知做了什么勾当,今日老猪将你这破落山门捣毁,定杀你个满门不留。” 接着便听到呼啦啦的石块砸落声音,几个丫头跑了进来哭喊:“奶奶,那野和尚已筑开我们前门,两个丑男人正在那里叫骂不休呢!”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如今唤做唐僧的男人,思绪却飘回了八百年前。 八百年前,兰盆会上。 天树宝华垂落,地涌金莲盛放,看飞天舞袖,睹异兽献果,见金刚罗汉欢歌,闻诸佛菩萨谈玄。 我那时还不被称作妖精,他那时也不是什么佛子。 我是一只蝎子,他是一只金蝉。 二人都是异种求道,又皆为虫属,平日自然常有来往。 那时我们都还只是小小妖修,不入正道法眼,于灵山苦苦修行千年也不过换一张小小请帖,还需被人呼来喝去,颐指气使。 这种盛会我等小修又怎配列席上座?便只能立在座后,为那些大修上真倒酒奉菜,以期三分机缘。 会上大梵天王以金色菠萝花献佛,并请佛说法。可是,如来一言不发,只是用拈菠萝花遍示大众,从容不迫,意态安详。当时,会中诸位皆不能领会如来之意,唯佛首徒——摩诃迦叶妙悟其意,会心一笑。于是,释迦牟尼将花交给迦叶,嘱告他说:“吾有正法眼藏,涅椠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之旨,以心印心之法传给你。” 会上诸位仍不解佛意,唯金蝉微微颔首,正被如来看到,如来大喜,赞道:“此子广有宿慧,颇有佛缘,正合入我沙门,可为我次徒,传我法门,他日定成圆觉正果。” 于是他便摇身一变,成了三界闻名的佛子,而我虽仍留在灵山,却也只能在阶下听经学法。 他突然变得繁忙起来,再不见他于树下静坐,也不见他洒扫经阁。 我每每看见他都不免怀疑,这真的是我相熟的金蝉?一身佛意贯彻,三点灵光炽热,更无一分旁门左道之妖修邪气。 感觉他突然离我已经好远。 转眼又是二百年,他已经证了菩萨果位,三界无人不赞叹他天资之聪颖,如来眼光之卓越。 可我却再次在树下经阁开始看见他,开初不过颔首微笑,后来也说几句昔年旧事,谈笑一番。 后来昔日同修邀请宴饮,不过客气几句邀请了他,没成想他竟真的如约而至,觥筹交错几轮,他的脸开始变红,吞吞吐吐说什么不胜酒力,要退席而去,随手一点就要我送他。 我看了看四周,大家都投来打趣的目光,我也只好低下头扶着他出了门去。 刚出门三四步,他的眼神就开始清明,立起身来瞥了我一眼:“你见过那位菩萨酒醉失态的?色相即空相,空相又何相?看它是酒可醉人,看它是水便清心。你这么愚笨,怪不得二百年无所寸进,真真是不可雕也……” 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强自辩道:“当然比不上你如此聪慧,当年佛祖拈花迦叶微笑,众人不解,唯你颔首,你当然是顶顶厉害的了,又何必在这里以言语刺我?” 谁知道他闻听此言,更是恣意大笑起来:“哈哈哈,聪慧?你可知那日我为何颔首?不过是闻到仙酿酒气,不胜酒力昏昏欲睡罢了,至于佛缘,我既全了如来颜面,缘法还不是他随口一言?” 没料到他会说出这般荒诞言语,我急忙合什一礼:“菩萨慢行,小妖告退了。” 说罢急忙转身离去,可却神使鬼差一般又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 月光下他丰姿神秀,白袍一袭不沾丝毫红尘意,眉心红痣正是谪仙风流。 此后我虽故意躲着他,他却是时时粘着我,只是不再讲那些放肆言语。 如来每每讲法,他本有座位,却总要立于我侧,引得众仙佛侧目,我只能低眉不语,心湖更是波澜四起,也因此误了我的修行。 转眼又是百年,一百年来因他时时相扰,我修为无所寸进。只是不知他为何也尚是个菩萨,之前三界众修都觉得他会在百年得证佛果,成为净土最年轻的佛陀。 有时我也会想这泼和尚到底是不是真的菩萨,每日厚着脸皮随着我东跑西逛,撵他也不走,轰他也不去,逼得急了他还会敲我脑袋,说什么他就是我的缘法之类的胡话。 周围的朋友都说他恋上了我,只有我一个劲儿摇头:“菩萨早已出尘离欲,以渡众生为念,哪里会喜欢我这么一小小妖仙,你们不要胡说,免得累及了他 ,我的颜面亦不好看。” 这话不知被哪个长舌头的家伙传给了他,他竟夜里跑到我的府外敲门。 “我为什么不能爱你,菩萨就不能有爱欲之心?还是我金蝉不能有爱欲之心?亦或是我配不上你?” “我…我……你胡乱说些什么?大半夜扰人清净,你又出什么幺蛾子?难道佛门又要出一个癫僧?” “佛门?哈哈哈,你还真把自己当佛门中人了?” 他仰头大笑三声,将我往门里一推,还没等着我反应过来就跟着进了门。 进得门来,他也不理睬我,自顾自的左翻右找,把我的东西丢了一地,终于摸出一壶酒,他长出一口气,仰头将酒倒入喉咙。 “我的佛缘因那一壶酒起,今日也用这一壶酒来结,此后我不再是什么佛子菩萨,我只是我,妖修金蝉!” 我伸手去抢下那一壶酒,又被他夺回,饮了一口叹道:“你还真听那老秃驴的,信什么四大皆空,众生平等?你可知昔年周武伐纣封神之时,多少我辈门人被接引西方,名曰渡化,实则被掳来做了坐骑脚力,堂堂金仙竟被打做原形,更有甚者被去势折辱,这就是众生平等!这就是佛门广大!” 他站起身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又吐出一桩秘辛:“你不会真的觉得我是什么佛子,什么如来次徒吧?说来可笑,我修行千年最后竟因一次打盹声闻三界,可谁又知道我不过是棋盘一子?他们都觉得我是佛子,是什么狗屁菩萨,个个敬我怕我,就连你也躲着我。好好好,反正终究躲不过去,今日就通通告知于你,也让你看看仙佛黑心,见见我的真心。” 他越说越大声,我不免有些害怕,便急忙上前用手去堵他的口,却不料他头一歪靠在我身上呼呼大睡起来。 正想着耳边又有叫声传来,“奶奶,奶奶!那两个丑男人已打破二门,要杀将进来了,还请您赶快披挂,出门抵挡啊!”丫头个个花容失色,面目惊恐,慌乱大叫。 “休得惊慌,快快与我打水净面,奶奶此去出战,片刻即回,你等小心准备果蔬,回来我要与那唐和尚成亲。” 净面梳妆,提了我的三股叉便出得洞外,迎面两个丑怪,一个是毛脸雷公泼猴怪,一个是尖面獠牙野猪精。 我昔年也听过这二人声名,泼猴怪是大闹天宫齐天圣,野猪精做天蓬曾领百万兵。可惜如今一被鹊巢鸠占,一个志气全无,又如何能与我相当,加上泼猴日前被我所伤,我虽有意放水相让,但二人还是很快败下阵来,猪八戒言谈之间不甚老实,激得奶奶火起,也赏了他一记蝎尾毒针,正扎在其嘴边。 回得洞府,丫头准备好各色菜面,我斟了一杯酒,递到唐僧嘴边,却不料想他把脸一横:“妖精!我那元阳乃至宝,怎肯抛却于你粉骷髅。” “哈哈哈,粉骷髅,粉骷髅,未成想有一日我也会被唤作粉骷髅,还是被你这无情的和尚。” 看他那一脸正气,也实在是让我苦笑不得。 那一日他夜眠我府,惊扰得我一夜未能安睡,他倒是睡的安详,只是梦中反复提到四个字:“东去?西行!” 次日醒来,他竟一言不发,施施然推开府门,便离去了,全然不管众人围观。只留下我一人欲辩无言…… 奇怪的是执戒罗汉竟然没有找上门来,按理说此事于佛界沸沸扬扬,早该有戒律僧上门苛责。 可是,没有…… 此后他也多次见我,可次次目不斜视,好像根本不曾相识一样,真把老娘恨的牙痒,你个癫僧半夜来我府中胡言,损我名节,如今还这幅样子,真以为老娘好欺不成? 显然,我是好欺的,每每看见他,虽然总是恼恨的紧,却也只敢低下头暗自咬牙。 说着便是一百年,那日如来又于台上说法,忽听得门外罗汉急传,玉帝召如来瑶池降妖。 如来安顿善信各自修行,便带了迦叶金蝉二人驾云而去,只是我看如来嘴角,分明有一分说不出的笑意? 后来,便听说一只石猴打破凌霄宝殿,推翻老君丹炉,更是搅扰了蟠桃盛会。 那只石猴,被妖界同道称作齐天大圣! 佛祖去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那石猴压于山下,更敕帖封禁。 之后玉皇安排宴饮,自是宾主尽欢,只是听说宴上一位将军因为些许小事被打下凡间,更令飞剑日日穿心。更有天蓬元帅酒醉色娱,调戏嫦娥,推翻斗牛宫,被打了两千锤,扔出了南天门。 倒也真是多事之秋…… 佛祖降妖归来便闭关参禅,只说是一百年后要讲经演法,再宏三宝。 那夜,我的府里又多了个醉和尚 “哈哈哈,齐天大圣,哈哈哈,降妖伏魔。”金蝉又在那里自作癫狂,胡言乱语。 我将他扶到桌旁与他倒茶醒酒,却又听闻他言:“不要相信我们那些同道妖修,傻猴子被压前一夜,有个诨号鹏魔王的鸟人趁着夜色飞入了大雄宝殿。” 我还没来得及吃惊,他又开始乱说:“更不要相信那些道貌岸然的佛陀菩萨,将来我不在灵山了,这里就不是你能呆的地方了,早早离去找个洞天福地自己修行去吧。” 说罢便跌跌撞撞出得门去。 之后的日子里,他每每早出晚归,下了灵鹫峰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只是神色精神越来越颓败,到后来简直不像个修行人了。 百年光阴似箭,今日便又是如来出关讲经的日子了,佛祖在莲花座上妙语连连,妖修们更是频频点头,想来也实在好笑。只是金蝉不知为何今日一反常态没有立在我身旁。 “对,金蝉呢?” 没等我回过神来便听到如来呼唤:“金蝉!” 顺着众仙佛眼光看去,却见他坐在那里,不住颔首,竟然是睡了过去。 如来大怒,道他轻慢上教,不敬法门,将他一缕真灵贬入了轮回,不得解脱,难回净土。 他果然离开了灵山,只是我还是不懂他到底是为了些什么。 也许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我也开始常常离开灵山,只为寻找一个容身之地。 后来便寻到了毒敌山琵琶洞,这里实在算不上什么洞天福地,不过我在洞内发现了一枚蝉蜕,金光熠熠。我一眼便认出,那该是金蝉所褪。 再行百里,又在那女儿国王宫找到一枚。 这里怕就该是我的容身之所了。 我回转灵山,怒问如来为何贬斥我等妖修,又谈何众生平等,如来讪讪不能言,又故技重施举起了掌中佛国,我倒转蝎尾,将这些年的嗔怒之火尽数注入,一下破了他的丈六金身,趁他痛呼之际,现了原形,逃出了灵山。 一转就是三百余年,这三百余年我走遍大洲,看着他一次次投胎转世,一次次西行丧命,一次次精元顿创,我却只当没有看见。 我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仙佛的眼在盯着,他们在等,等我们露头。 终于,我看见孙悟空头上的山裂开,看见猪八戒离开了高老庄,又看见那个飞剑穿胸的沙和尚离了流沙河。我知道,他们耗不起了,再耗下去金蝉的元神就经不起轮回的冲刷要灰飞烟灭了。 我也等不起了,再等下去,那些遗蜕迟早被天庭一枚枚找到,一枚枚喂了杨戬的那条狗。 “妖精,速速出来受死!”洞外又是叫喊,还伴着不真切的公鸡啼鸣。我知道,天庭定是请了昴日星官前来,他那身神通,天生克制我等虫属,平日认了毗蓝婆做娘亲,不知道暗害了多少妖修。 我打将起披挂,取了兵器,又开了后门将那些凡人丫鬟们放走。回转到桌前,只斟了杯酒,问那绝情的和尚:“你这负心的妖僧,可还能记得奶奶?” 那傻和尚呆呆愣愣,没有一丝往日的精气,只是反复念叨:“我徒弟会来救我的,我徒弟会来救我的。” 看着他这幅模样,我不由得仰天长笑:“哈哈哈,贼和尚,往年次次调戏老娘,今日却让老娘替你去死,真是便宜了你。记住!你叫唐玄奘,不叫金蝉!” 说罢一口封在了唐僧嘴上,两粒蝉蜕滑落他腹。 “剩下的都在凌云渡了,也不知老娘这手灯下黑能不能瞒住那帮王八蛋。” …… 天还是那个颜色,我叫唐玄奘,我要去取西经!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