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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树之下》


 第一章风雨雷城，云家弃子

位于东境国西北端的一座繁华大城名为雷城，身为雷城第一大家族的云家同时也是响彻五境之地的十世族之一。
云家之大，不输王室。
云家传承千年，经过世代繁衍生息族内分支不在少数，旁系出身的族人分布在各地打理云家的产业，而他们的子嗣则送到宗家统一培养。宗家生活在雷城云府之内，府内楼屋建筑不下百座。从空中俯瞰，云家府邸泾渭分明的分成前后两块，前府是宗家活动的场所，楼阁雕梁画栋，每座楼阁都配有假山流水、竹林花园，婢女侍卫随处可见。
与前府相比，后府就显得和贫民生活的地方差不多了，不但屋子矮上一截，而且婢女下人少的可怜，一些地方废弃已久，长时间无人打扫显出一副破败之相。寄养在云家的旁系弟子们一概生活在后府，包吃包住，其余生活自理。后府人流最多之处就属其中的十几座书塾，旁系弟子们需得每天来听夫子先生授课。
正值入冬的季节，寒潮涌动，雨水滴落在肩膀上，让人不禁打个寒战。
此刻后府的一座私塾里，一位老先生正在传道授业，讲的却不是仁义礼智，而是修行之道。
“欲修行者，需先修气，气贯经脉，乃入初识。”
在座的学生有二十余人，大多十二三岁，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四岁。学生们听得极认真，就算平常最不用功的那几个也都竖起了耳朵恨不得记住先生说的每句话。因为按规矩，三日后就是云家的族会，族会上云家长辈将对这些云家子弟进行考核。
考核成绩优异者，将会提拔至前府为宗家效力；考核通过，成绩尚可但达不到入前府要求者，可留在后府继续修行，也可回到父母身边经营云家的产业；而考核不通过的旁系子弟，云家族谱会将其除名，从此不得再入云家。
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刻，私塾角落处的一个少年正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雨若有所思。
“啪”的一声，接着又是三声。
这是老先生的戒尺落在某个倒霉蛋身上的声音。
“云小生！考核在即，你还有心观雨，神游四方？”老先生斥道。
被称作云小生的少年揉了揉受了四下戒尺的肩膀，急忙跪伏在地上，羞愧地垂首说道：“学生知道错了，这就去抄十遍《内气经》。”
说罢，云小生便准备动身去他已经不知去了多少次的训诫屋抄写经书。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想要再训诫几句的老先生似又想到了山门，欲言又止，叹息一声道：“罢了，人各有命，既然无心修行，你走吧。”
云小生从老先生的口气中听出了恨铁不成钢之意，心怀愧疚地给老先生再磕了三个响头，接着起身出了私塾。
一手持着一把老旧的黄皮伞，一臂夹着从自己床上拉下来的被子，寒风吹在云小生单薄的身子上使他不停地打哆嗦。穿过一道道院门，来到一处云家废弃多年的屋子，按理说这里已有十数年不曾住人了，但云小生推门而入后却现出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从其娇小而单薄的身子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少女，云小生进门时，少女被冻得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听到云小生推门的声响，少女转过脸看向湿了一半衣衫的云小生。
少女年约十二，生了一头好看的金发和一双水汪汪的碧色眼眸，原本应当是个小美人胚子，可惜都被其破旧衣服和脸上的泥垢所掩盖了。云小生轻轻为少女擦拭着脸颊的污渍，并将抱来的被子裹在其身上。
少女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刚刚认识两天的陌生少年，心中却莫名生出一股暖意。趁着少年为其清理脸上泥垢的间隙，少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个心地善良的少年一番，少年长的白净，一双紫色眸子甚是好看，尽管穿着不像富家子弟华贵，衣衫发饰却打理得井井有条，一看便知是个家族子弟。
少女的目光最终落在少年湿了一半的衣衫上，小声怯弱地问道：“少爷，你的衣服湿了。”
云小生瞅了一眼湿了的衣物挠了挠头，嘿嘿笑道：“伞旧了，有些漏雨，被子不湿就好。还有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少爷，我就是个普通家族子弟，可没那福分。”
少女闻言一怔，水汪汪的碧色眸子几乎要渗出水来。少年云小生没有注意到少女的情绪波动，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少女摇头。
“你叫什么？你爹娘是哪里人？”
少女又摇头。
一问三不知，云小生挠了挠头，一时间没想出其他问题。
“那个珠子是哪来的？”少女突然问道。
云小生闻言一怔，这才想起来少女所指的应该是那颗娘亲留给他的宝珠。
前日他在街上遇到一穷酸打扮的人，说要把女儿卖了别人做童养媳。这等言辞就算是年方十三的云小生也知道不可信，若所料不错那穷酸打扮的人应该就是个人贩子。奈何那人贩子见小姑娘生的水灵，出价很高。恰好云小生从小便无父无母，深知没了爹娘的滋味，若这小丫头被卖到别处，恐怕一辈子都别想找到亲人了，兴许是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他狠下心来用母亲留下的那颗珠子换了少女的自由。
少女见少年不做声，索性也不问了，拎起少年湿透的衣角，小手用力地挤出里面的雨水。
就这样，他为她擦脸，她为他拭衣。
“小生，你在吗？”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
云小生连忙跑了出去，生怕被人发现他“金屋藏娇”。
“大姐？你怎么来了。”
来人宗家长姐云嫣红。云嫣红是云家嫡长女，生活在前府，地位并非是云小生以及那些旁系子弟所能比的。尽管地位有别，云嫣红却像亲姐一样从云小生记事起便隔三岔五地来看这个旁系子弟。对此云小生的那些同窗不知议论了多少次仍不知其解，云小生一开始对此也满脑子疑惑，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年的疑问早已被抛掷脑后，现在的云小生只知道这个刚满二十的云家嫡长女，是偌大云家里少有的那个对他好的人。
云嫣红撑了一柄粉色的伞，衣着并不如何华贵，相貌也谈不上美丽，但其亭亭玉立的身姿散发出一种成熟女子独特的气质。云嫣红每次来看望他都会带些糕点或是铜钱，今天也不例外。
“老先生说今日你早早地回去了，我去你房间不曾找到你，就知道你在这了。”见到云小生，云嫣红温婉一笑，丝毫没有怪罪少年不好好上课这件事。她知道小生这孩子从小自卑，和其他孩子也打不成一片，所以常常来这个没人的地方喂养些小猫小狗。
云小生住的地方与其他旁系子弟相连，房间不大却也谈不上简陋，毕竟云家家底丰厚，纵使有千张口，那也是养得起的。
云嫣红放下饭盒，说道：“来尝尝大姐给你做的糕点。”云嫣红取出饭盒的最下面一层，这一层是她特地为云小生准备的，她知道云小生是个纯朴心善的性子，每次给他送的糕点都会给那些同窗分了去，所以云嫣红每次都会为他单独准备一份。
云小生吞了一块糕点，嘴里还不忘念叨“大姐做的糕点就是好吃”。吃到一半，想起了那蜷缩墙角的可怜少女还饿着肚子，将剩下的糕点包了起来，云小生嘿嘿道：“姐，我吃饱了，这些留着晚上吃。”
云嫣红白了他一眼道：“又偷偷养了什么小猫小狗吧？”
云小生嘿嘿一笑带过。
云嫣红从袖中取出一只木盒，神情严肃地问道：“三日后的族会，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云下生摇了摇头像犯了错一般惭愧说道：“不管我怎么努力，始终感受不到体内的内气存在。”
云嫣红闻言并不感到失望，打开手中的木盒，里面显出一枚灰色的丹药。
“这是化气丹，考核前服用，即便不能帮你突破壁垒，也会在体内产生一小股内气，靠这个应该能蒙混过关。”
“丹药何其珍贵，大姐，这个我万万不能收。”
“你要是离了云家，以后就别叫我大姐！”
云小生沉默，没有这丹药他确实过不了考核，那注定是会被赶出云家的。
“乖，就当是为了大姐，收了这丹药吧。”云嫣红抚摸着云小生的头，声音里满是宠溺。
棒槌敲打在衣物上，云小生满头大汗地望向堆积如山的衣物，这是同窗们每日换下来的衣物，他每天都得像这样洗上三四个时辰。尽管累的恨不得闷头就睡，但他云小生不曾埋怨过。同辈们忙于修行，而自己身为一个内气尚未感悟到的公认废柴，他努力地想为家族献上自己的绵薄之力，至少要让别人觉得他不是个无用之人。
“喂，这是柱哥的衣服，不想没饭吃的话，你小子就洗认真点。”一个身材壮硕的少年一脚踢翻了云小生正在洗的衣物，接着给他换上了一盆“柱哥的衣服”。
“小生不是你们的下人，帮大家洗衣服是他好心好意，要是你觉得洗得不够好可以自己洗！不要以为有铁柱撑腰我就怕了你们。”说话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云小生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是除大姐外云府唯一的好友云惊雷。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黑子，柱哥前两天的已到了修气二层，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了。”壮硕少年轻蔑笑道，可当其看到云惊雷身上涌出的气流便再也笑不出声。
“你也到了修气二层？这不可能！”壮硕少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小生望着好友云惊雷身上缓缓上升的气流，心中暗道这便是内气吗。
待壮硕少年怀着惊讶和愤怒离去时，云惊雷走到云小生面前道：“没事吧？”
云小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恭喜你啊，惊雷，咱们先生教的子弟里面达到修气二层的也就三四个人，明天族会你一定会大放光彩的。”云小生道。
“嗯，区区族会是难不倒我的，我的志向可不止于此。”
云小生知道自己这个好友一向志向高远，将来说不定能进前府为宗家效力，好友如此，云小生自然也替他高兴。
“说到族会，你现在还没突破吗？这样下去明天你可能会被赶出云府的。”云惊雷道。
云小生瞅了瞅四下无人，小声说道：“大姐给我送了一枚内气丹，明天族会前服下，应该能通过考核的，只要留在云府，我们又能做好兄弟了。”云小生拍了拍云惊雷的肩膀。
云惊雷闻言先是一怔，接着露出一个微笑，拍了拍云小生的肩膀说了一句“太好了”，接着二人闲聊几句后便分开了。
阴雨连绵的云家后府广场，今日早早地搭起了帐篷，摆上了桌椅。广场中央放置着一块石碑，石碑上端横向刻有三个大字“感气碑”。
云家老少陆陆续续入了场，云小生也不例外。今天将决定云家培养多年的旁系弟子的去向，有的“鲤鱼跃龙门”，有幸进入前府，有的则要面临被赶出云家的悲惨局面。
此时的云小生脸上布满了焦虑，因为今天一早他发现那枚关系到他能否留在云家的化气丹不见了踪迹。若没有了那枚丹药，他铁定过不了考核。
像云小生这样的旁系弟子来了一共有两百余人，其中达到参加考核年龄的约有五十人。族会即将开始，任何云家子弟须在此听族长教诲，不得随意走动。云小生站在同辈子弟的队伍中，显得局促不安，他看了看离自己稍远的云惊雷，想上去说几句，可又怕坏了规矩。
长辈就座，位于正中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云小生曾远远见过一眼，此人正是现任的云家家主云中岚，除非是几年一次的族会考核，云家家主是不会轻易到后府来的。两边坐着的均是云家的长老，云小生之前并没有见过。云小生把目光定在云中岚身后站着的一名女子身上，女子样貌普通，气质非凡，正是大姐云嫣红。见到云嫣红，云小生立刻想起了丹药的事，心情愈发复杂。
家主云中岚终于开始了讲话，有对云家后辈的教导之言，有对某些子弟修行有成的赞赏之语，不过焦虑的云小生根本无心去听。
“都说后生可畏，那么接下来就让我看看我们云家后浪究竟能不能推掉我们这些前浪！”云中岚说道。
场下众弟子一片欢呼，一个个跃跃欲试。
听到这句话，云小生猛然惊醒，终于要来了，在云家前后修行了八年，今天是考验成果的时候了。
考官走到感气碑前，拿出一本名册，对着上面念道：“第一个，云梦宇，上台测试。”
一个瘦削的少年走到石碑前，将手放在一圆形凹陷处，只见石碑上亮起了一道白光，紧接着考官便宣布“云梦宇，修气一层，考核通过。”
接着又测试了几人，这人中大多修气一层，也出现了一个修气二层的，长辈给予了赞扬，而修气一层都未达到的一人，则被宣布了“考核不通过”。
“下一个，云惊雷。”
云惊雷走上去，伸出一手，只见感气碑上出现了之前没有的一幕，是三道白光！
全场寂静，考官也楞在了一旁，在确认无误后终于高声念出：“云惊雷，修气三层，考核通过！获得进入前府的资格！”
修气三层，这是宗室那些嫡系天才才有的成绩，而此刻却出现在了旁系子弟云惊雷身上。台下一片哗然，曾经的同窗们有羡慕，有敬畏，有难以置信，就连家主云中岚的嘴角也勾了起来。本该替好友感到高兴的云小生此刻却如遭雷劈。虽然修行方面资质愚钝，但这不代表云小生并不了解修行的常识。想要在几天内从修气二层突破到修气三层，一般人至少也得花上一两月的时间，云惊雷突破至修气二层不可能超过一个月，分明就是这几天的事，要想短时间内做出突破，除非服用了那些昂贵的丹药，比如化气丹！
云小生想到昨晚云惊雷到自己房间闲谈，不一会儿自己便不知怎么的睡着了，早上醒来后那枚化气丹便不见了。云小生心如刀绞，他不敢相信那个与自己无话不说的好兄弟居然会拿了自己的丹药。
不，这不可能。云小生不断告诉自己丹药不是惊雷拿的，只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而已，惊雷是不会背叛自己的，这绝不可能。
“下一个，云小生。”
怀揣着激烈的心里斗争，云小生走上石碑前。
云嫣红察觉到他的表情不太对劲，喃喃自语道：“小生这是怎么了？”
考核成绩立刻被朗读了出来。
“云小生，未能修气，考核不通过。”
“怎么会？”云嫣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云小生低垂着头缓缓走了下去。考核仍在进行，不过这与他云小生无关了。
一炷香的工夫后，考核结束，考核子弟又出现两个个达到修气三层的人。这场族会无疑使得包含云惊雷在内的三名弟子脱颖而出，而云小生则面临被赶出的命运。
雨还在下，离开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云小生背上干瘪的行囊，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几年的云府，踏上马车。
马车上还有其他六人，都是此次未通过考核的子弟。大家兴致都不高，马车内就此陷入了沉默。
云小生回想临行前与云惊雷见的那一面和他说过的话。
“丹药是我拿的，但我不后悔。云小生，你只不过是个修气失败的废物，修行之路不适合你，就算你今天留在了云府，你也没有什么前途可言。可我不一样，以我的资质如果服用了那枚丹药日后必定能够出人头地，成为云家培养的重心。我比你更需要那枚丹药！”
大梦初醒的云小生心里真的很难受，今天他失去了云家，失去了大姐，失去了兄弟。他内心自嘲道：“惊雷啊，你想要那枚丹药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我会给你的啊。”旋即他又想到大姐之前的那句“你要是离开了云家，以后就别叫我大姐”。最后他离开时，大姐没来见他最后一面，他想自己一定让大姐很失望吧，大姐以后或许不会再认他了。想到此处，泪如泉般从他的眼中涌出。
“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离开云家嘛，我爹娘替云家在边城经商，你要是没处去就跟我混怎么样？”说话的是马车内的一个少年。
云小生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是啊，修行未必就是唯一的出路，云家也未必就是归宿。
云小生与那少年攀谈起来，三言两语过后，兴许是因为遭遇相同，二人聊的很是投机。
“到了。”车夫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车上六人陆续下了车，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道悬崖。
“大伯，不是说送到城门口吗？这是哪里？”其中一名少年问道。
“这里叫葬血崖，每过十几年都要送几个和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这里。”车夫甩了甩手中的马鞭，面无表情地说道。
少年们听得云里雾里。
“自己跳下去吧，这勾当干了这么多年，每次我亲自动手，都他娘三天吃不下饭，真是晦气。”车夫埋怨道。
机灵的少年已经听出车夫口中的杀机，转身就跑。车夫的马鞭迅速抽出，打在那个逃跑的少年身上，直接将其抽下了悬崖。
听着那少年坠崖时的嘶喊，其余少年们吓得浑身哆嗦，有的甚至腿都站不稳了，失禁也在情理之中。
“就知道你们这些孩子没这胆气，每次都得老子亲自动手。”说罢，车夫又是一鞭，两个少年滚下山崖，其中一人正是那个之前与云小生攀谈的少年。
云小生呆了，那个少年告诉自己今天是新的开始，可他自己也没想到今天是他们的结束。
“下去之后莫要找我寻仇，我只是奉命行事，来世投个寻常人家，别再来云家了。”车夫道。
“不要，不要，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一个少年已经吓得摊在地上嘶吼。
又是一鞭，下去二人，悬崖上只剩下云小生与车夫。车夫抬手又欲挥出一鞭。
“等等，在我下去之前，我有个问题。”
车夫看着眼前颇有些胆识的紫眸少年，停下了手。
“我们已经是没用的人，为什么要杀我们？”云小生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是家主的命令，为了不让外人得到云家的血脉，为了以防家族血脉外露，即便是修气未成的孩子，依然留不得，只有你们的死才能让云家放心。”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车夫没什么好隐瞒的。
“就为了一个所谓的血脉就得杀了我们吗？”云小生自嘲道。今天他失去了一切，现在连命也快没了。这一刻，云小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从前努力地想要为云家卖力的他，迎来的不过无情地索命，而正是他视为兄弟的好友，把他推向了死亡。他发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想得通透。
活着，好难。
一跃而下，至少这再也不是别人强迫，而是他自己的选择。在跃下葬血崖的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了娘亲临别时的那一幕。娘亲亲吻着他的额头，将一颗珠子挂在他的脖子上，亲昵地在他耳畔说道：“小生啊小生，知道娘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么，娘不求你大富大贵、权倾天下，娘只希望你好好活着啊。”
今日的雨是这几天来最大的，撑着一把老旧的黄皮伞，橘子近乎疯狂地追赶那辆云府的马车。“橘子”是那个紫眸少年给她取的名字，说她一头的金发裹着圆鼓鼓的脑袋像极了秋天的橘子。
全然不顾雨水打湿了衣衫，橘子拼命地向前迈着步子。紫眸少年告诉她在城门口相遇，可当她见到云府的马车不曾在城门口停下时，她急了，她以为那个少年要抛弃她，她当时只觉整个人都空了，不假思索地追向马车。马车的速度显然不是她能追赶上的，纵然马车已不见了踪迹，她仍不罢休。泥泞的山路使她不停地摔跟头，雨水打在身上冷得刺骨，可她毫不动摇，仿佛有一个声音再告诉她，若没有了那个少年，她就失去了全世界。
山路的尽头是一处悬崖，这一路上她可以说是连走带爬过来的。
“救命，谁来救救我。”
虚弱的呼救声加载在雨声中进入她的耳朵。她四下张望，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走到悬崖边，朝下望去，她看到了一双满是鲜血的手，和那张她早已铭记于心的脸庞。
云小生死死地抓着悬崖上的藤曼，双手渗出的鲜血被被雨水冲刷了去，又有新的血液渗了出来。当他看到金发少女时，他感觉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好。
橘子取来一株藤蔓，一端系在自己身上，另一端扔下悬崖。经过一番拼尽全力的拉拽后，云小生总算逃出生天。
二人瘫软在悬崖边上，大口地喘着气，任凭雨水冲刷。
云小生侧过脸看向旁边的橘子，喃喃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你买了我，就永远是我的少爷。”橘子回道。



 第二章巧言令色是书生

相传千年之前某位人族大能者种下了一棵神树，神树赋予了人类修行的能力，从此人类中不断有修行之士脱颖而出，修行者凭借着强大的奇门异术结束了人族多年的战乱纷争，成立了五境之地。终止了战乱的人类迎来了和平的日子，人们不必过着颠沛流离、饥肠辘辘的生活，短时间内整个人族便出现了一片欣欣向荣之景，故有人称道：“古树之下皆安生。”而那棵赋予人类神力的神树千年不倒，如神灵般屹立在仙留山穹。
清水镇是东境国内南方的一座古镇，因其所处地理位置偏僻，临近深山，遂鲜有外人到访。生活在清水镇的居民大多都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也有少部分人是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此地谋生活。清水镇四周皆为山脉，水源较少，所以此处的作物大多难以生长，因而清水镇的百姓务农的并不多见，反倒常常看见一群挎刀负箭的猎户。这里的猎户所猎之物并非野兔野猪之类，而是一种能够修行的兽类，当地有人通常称之“成精了”，而较为普遍的叫法则称之为“魔”。猎户们常常三五成群进山狩猎，这些魔物比之正常的飞禽走兽要残暴凶狠数倍，很有可能一支猎户小队上山时无人归来时只剩下两三人。将狩猎得到的魔物转手卖到附近的大城中能得到一笔不错的报酬，这也是为什么猎户们愿意顶着风险进山狩猎的原因。
近日，清水镇的气氛显得有些阴沉，不少人家门口挂上了白事，有些人家还经常出现锅碗瓢盆砸落的声音。一个疯疯癫癫的人从马路上走过，瞅了一眼一袭白衣的两人，接着便疯笑着扬长而去。
白衣二人一男一女，男的约有三十岁，身材宽大，面相和善；女的十八上下，肌肤白嫩如雪，柳叶细眉，一根蓝色布条简单地将三千青丝束起，一看便知是个绝世美人。两人身后各负一柄剑，眉宇间气质不凡。脚步沉稳地走到一家铺子前，年长一些的男子给铺子老掌柜行了一礼。
“老伯，我看镇上好多人家都在办白事，可是镇里出了什么事？”
“说来晦气，近来镇上不少人得了怪病，老头子在这镇上过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见过这种奇怪的病，发病者一开始神志不清，后来逐渐变得疯疯癫癫，最后干脆一觉不醒死在床榻上。我看两位面生，可是外乡人？”
“老伯说得没错，我师兄妹二人外出历练，见此地似有魔气作祟，特来查探一二。”
“原来是斩妖除魔的侠士，两位应该是修行者吧。不瞒你们两位，小镇上也有几位修习内气的，他们本想搞清楚镇民的病因，可惜啊，一个一个的都死了。老朽看两位年纪不大，修为恐怕还不及本镇的那几位修行者，还是速速离开这个晦气之地吧。”
“多谢老伯好意。斩妖除魔本就是我等修行之士分内之事，既然遇上了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白衣男子忠厚一笑。
“既然如此，老朽便给两位指条明路，那里或许有人能帮的上两位的忙。”
听完，白衣男子恭敬地谢了一礼便告辞离开了铺子。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清水镇的猎户有一个习俗，那就是猎来的魔物换了钱后定要去镇上唯一的酒馆喝上几杯青梅子酒。干这行的，说不定哪天就栽在山里头了，喝完一杯青梅酒，就当庆祝自己劫后余生了。
太阳刚下山的时候是酒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大厅中齐聚着各色各样的猎人，有一口能干掉一碗青梅子酒的扣脚大汉，有不乏男子气概的中年妇人，即便是非常时期，也阻挡不了这群人把酒言欢。白衣二人进了酒馆，找了个偏僻角落坐下，点了些粗茶淡饭。到酒馆不喝酒的人倒是新奇，酒馆内的众人很快将注意力放到这二人身上。只见那女子生得出尘绝艳，如天上仙子下凡，一对柳叶眉不知夺走了多少男人的芳心，只是看上去性子冷淡，缺了些妩媚，不然今日怕是要有人为这绝美女子的美人一笑大打出手。而那个年纪大些的男子，看上去普普通通，忠厚老实，要不是背后背了一把剑恐怕都要有艳丽妇人来上一句“大郎，该喝药了”。
酒馆的座位布置呈半环状，四周坐着的是来此喝酒拉家常的酒客，环正中只有一坐一站两个人，坐着的是个身穿粗布衣的紫眸少年，站着的是个金发碧眼男子装扮的豆蔻少女。这二人对于清水镇的猎户们来说已经不是生人了，每日晚间除了在这儿喝上几碗青梅子酒，最大的兴致莫过于听这个紫眸少年讲书了。这里的人大多不曾出过清水镇，都是些识不得几个大字的粗糙人，但这少年是个读书人，所谓书中有天地，少年的见识反而比他们这些年大爹大娘来得多，所以他们都很乐意听少年讲解外面的世界。
少年讲书，少女斟茶。此刻紫眸少年讲的是五境十氏。
“人类之地分五境，分别为东、西、南、北、中。有十大家族分散在五境之地，人们常称之为‘十氏’。十氏都是一等一的大家族，各自族内有世代相传的功法异术，然这些异术只有继承了家族血脉的子弟才能修炼，没有血脉的修行者就算修炼一辈子都难有小成。”
“那岂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修行者一辈子也练不成那些至强的异术了？”一名酒客感概道。
“那是不是只要我嫁给那些家族的人，我的孩子有了他们的血脉，就能习得那些个传承了千百年的强大异术了？”一名长相一般却有着一副妖娆身材的少妇问道。
酒馆内立刻哄堂大笑，有一粗糙大汉跳出来道：“得了吧，你这骚娘们，克死了夫君还要祸害到人家家族里去，不如先试试老子的硕大器物如何？”
又是一阵大笑，少妇似是习惯了般一点也不恼怒，给紫眸少年递了个媚眼道：“怕你吃不消老娘，瞧瞧你肉都长身上了下面哪还有肉，要试老娘只试小生的。”
众人顺着话将目光聚集到紫眸少年身上，这少年年约十六，生得确实俊俏，尤其是那双透着阴冷的紫色眸子格外出众。
紫眸少年给少妇回了个眼色说道：“刘姐，小生的剑尚未开封，还不想死在姐的肚皮上。不如等小生七老八十了无牵无挂再与刘姐大战三百回合。”
少妇拱了拱嘴，心里骂这小子圆滑得很，等他七老八十自个儿在不在世上还不好说，至少也得是个老太婆了！到时候别说大战三百回合，他提枪上阵都还是个问题。
紫眸少年方才忙于讲书，这才得空瞥了一眼远处那桌白衣外乡人，见到那出尘绝艳的女子借机下台高声道：“那我白衣姐姐长的真是好看，若是能为我剑开封，就算死在刘姐肚皮上小生也死而无憾了。”
由于少年故意拉高了声音，白衣人将这调戏之言听得一清二楚，绝美女子细眉微皱却并未有其他反应。年纪大一些的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对绝美女子说道：“寻常百姓的打趣之语，师妹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男子起身穿过在座的酒客，来到紫眸少年身前施了一礼道：“在下陆大真，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紫眸少年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大自己十多岁的男子，本以为是为了女伴找他算账来了，可谁料此人其面容和善，脸上没有一丝怒意。见他像是个知书通理的人，云小生起身回了一礼道：“我叫云小生。”
“原来是小生兄弟，幸会幸会。方才在下也听了讲书，想必小兄弟也是个读书人吧。”
“只读过几本破烂书，勉强算是个半个书生。”云小生谦虚道。
说读过破烂书不假，只读过几本却不是真的。每次狩猎回来将货物卖了钱，到手的份子钱他都会抽出一半托人去大城的市集上买几本别人已经翻烂的书回来看。久而久之，三年下来，云小生攒了整整一箱的书，有关于行针诊脉的医书，有关于天象地理的图志，也有关于修行界的奇人轶事，林林总总每本看了不下三遍。
“方才小生兄弟所说的女子是在下的小师妹，我那小师妹从小面子薄，还望小兄弟看在在下的几分薄面上莫要再打趣她了，在下先行谢过。”陆大真又施了一礼。
“陆师兄客气了，方才在下不过是开了个玩笑，并非蓄意调戏。”云小生还了一礼。
“哈哈，小生兄弟快人快语，那我便放心了。说来我师兄妹此行下山一来是为降妖伏魔，二来是为历练自身，我等平日都在山上修行，涉世不深，若有惊扰之处还望海涵。”
说到降妖伏魔，在座的猎人们便来了劲头，毕竟别的本事没有，猎杀魔物那可是他们的擅长。于是有人道：“我李大壮在这清水镇也算得上一等一的猎人，要是斩杀一些土狼兽不在话下，两位可需要帮手？只需三十枚铜钱即可。”
对于这些猎户们来说，外乡人就是一块大肥肉。比如上个月就有几个年轻的家族子弟被家里安排前来历练，几个猎户为他们猎杀了一头修气二层的土狼兽拿回去交差，那几个家族子弟很是满意，大大重赏了这帮猎户。
有人出价，自然有人抢生意，马上就有人说只要二十枚铜钱。接着便是纷涌而上争先恐后的拉生意了。这倒让陆大真有些尴尬起来。
云小生白了一眼这些满脑子都是生意的俗人，给身边少女吩咐了一声，橘子从桌下取出一本装订完好的书册。
“这本书上记载了不少修气二层以下的魔物，修气三层的也有几只。陆师兄既为降妖伏魔而来，此书记载齐全，定然用得上，要价不高，十枚铜钱。”
“别抢生意啊，小生！”
“八枚铜钱，山里的魔物我全都认识，亲自给你们向导！”
“这就过分了啊！”
......
众人一时间七嘴八舌，吵吵嚷嚷。
“那个...其实在下是想打探一下镇里怪病的事...”陆大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打断了众人。
众人静默，怪病的事镇里面众所周知，只是一直找不到来头，有修行者说是魔物作祟，可那些修行者都陆续患上了怪病死了。这事说起来晦气，镇里人一般只有私下做讨论，不敢拿到台面上来。
见到就酒客们不作言语，绝美女子总算张开了玉口，清冷的声音响起，“各位不必担心，我师兄妹二人觉得此事和魔物有关，希望各位能提供所知的线索，待我们找到那作怪的魔物后将其斩杀，也好还清水镇一个安宁。”
众人面面相觑。
“就凭你们两个娃娃能有那么大能耐？”有一酒客说出了众人的疑问。
“我二人自幼在太上清学宫修行，也曾斩杀过几只修为不凡的魔物，相信此行定能除魔卫道。”绝美女子接着说道。
“太上清学宫？没听过。小生，你知道吗？”一名酒客问道。
云小生听了，露出惊讶之色，“我从书上看到过一点，说是学宫藏书万千，修行大能者辈辈皆出，地位超然。两位是学宫的人？”
“书上言过其实了。”陆大真谦虚道。
“各位，修行者当以降妖伏魔为己任，我二人义不容辞，只是对目前的情况的所知甚少，而且我们二人人生地不熟，想要找出病因更是难上加难，可有哪位义士愿意助在下一臂之力？”陆大真朝众人拱了拱手，说道。
见众人无人回答，陆大真将背上的剑取下，双手握碰，“在下身上并未携带多少钱财，若是有义士愿意带我二人进山找到怪病的来源，我愿以此剑相赠。”
众人将目光聚集到陆大真手中那柄宝剑之上。
剑柄剑鞘均由罕见的黑木雕刻而成，其上纹路精致，一看便知是由能工巧匠打造而出。剑抽出鞘，剑身光亮如镜，透着一股淡淡的寒气。
“好剑！”
即便家里是开铺子铸剑的铁匠都对此剑发出由衷的感叹。
尽管这柄宝剑不凡，依然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如果这怪病真是山里的魔物所为，能够让镇上的几位修行者先后毙命，说明这只魔物已经不是在座的能够对付得了的。对于这些对付一只修气三层的魔物尚需多人合力的猎户，自然无人敢去招惹那只取人性命与无形的魔物。况且虽说这两个年轻人似乎来历不凡，可毕竟还是娃娃，年轻人心高气傲，他们这些在山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老猎户比谁都清楚那些魔物的凶恶。
陆大真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正欲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虽然没什么狩猎的本事，但常常跟着大家上山，山里的路能认识七八，陆师兄不介意的话我倒可以相助一二。”云小生淡淡的声音打破了酒馆内的沉寂。
众人惊讶地看向云小生，心想这小子不要命了不成？
一旁的橘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一脸担忧之色的揪了揪云小生的衣袖。
云小生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句“没事”，接着望向陆大真等待其答复。
“小生兄弟侠义之心，在下佩服，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启程去山里探个究竟。”陆大真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
“侠义之心还轮不到我，我是奔着你那柄似乎不错的宝剑去的。”云小生指了指陆大真手中的剑说道。



 第三章剑材少女，算命道士

三年前，一对少男少女半乞讨半赶路地来到清水镇，酒馆老掌柜见二人可怜，少年又识得一些字，于是将二人收留了下来。作为回报，少年凭借幼时私塾里学到的一些东西，在酒馆内设了张茶几开始给酒客们讲书。清水镇人见识不广，听书成了一大乐趣，酒馆的生意比以往红火了一倍。酒馆老掌柜喜上眉梢，不仅给少年二人寻了一处住处，而且定期给他们发放月钱，待遇与馆内小二无差。
一开始云小生靠在馆内讲讲书维持二人的生计，可除去买书的钱剩下的二人只能勉强够用。后来二人跟着猎户们进山狩猎，帮忙打打下手，三年下来总算攒了些钱。随着进山的次数逐渐增加，加上老猎户的耳濡目染，云小生对猎人这个行当有了逐步深入的了解。将常见的草木、魔物整理成册卖给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云小生以此赚了不少外快。那本推销给陆大真的书便是出自云小生之手。
二人的住处是个单间的草屋，四周是厚厚的泥墙围砌而成。屋子不大，内部设置简陋，但对住惯了的二人来说已经足够。
床铺只有一张，云小生躺在上面翻看着一本因为翻过无数次而布满褶皱的书，书名为《阴阳太极篇》。
镇子上有一个邋遢老道士给了他这本书。邋遢老道是个算命道士，可惜铺子“生意”惨淡，压根就无人光顾。云小生路过算命铺子，邋遢老道如见了财主一般硬是要给其算上一卦，云小生看老道瘦骨嶙峋像是好几天没吃上饭的样子，心头一软赏了老道一个白面馒头，也没算那一卦便走了。
第二日，老道人将这本墨迹尚未全干的《阴阳太极篇》交到云小生手中，说是修行秘籍，五境内仅存的孤本，接着便狮子大开口称此书值三年的馒头。
云小生知道对方多半是个骗子，可常言道好人做到底，谁还不是为了生计，馒头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进一次山就可以买上一箩筐，所以云小生索性真的给老道送了三年的白面馒头吃，而那本《阴阳太极篇》也被其收了下来。
书的内容如老道所说讲的是一种修行之法，但却与市面上广为流传的《内气经》大不相同。《内气经》是无数前人钻研出来为后世公认的一种修行内气的心法，当今修行界绝大多数修行之士都是遵从《内气经》修行。关于《内气经》的内容，三年前云小生在云家时就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照着上面修炼数年，迄今为止都未曾感悟到内气，云小生对于自身资质，可以用心灰意冷一词来形容。
对《内气经》不抱期望，云小生只好将注意力放到《阴阳太极篇》上。如果从《内气经》所讲之法的角度来看，《阴阳太极篇》的内容可以说成是在胡言乱语。
云小生不服气，硬着头皮反复将这本《阴阳太极篇》看了数遍。按照书上之法修行了几次，与之前一样，体内没有丝毫的变化。
云小生吐出一口气，仰了仰脖子，“老骗子诚不欺我啊，他真的是个骗子！”
橘子坐在床的另一头，顶着油灯的残光一针一针地缝补衣裳。
“今日说媒的柳姨来给王伯家的姐姐提亲了。”橘子不理会自家少爷的自言自语，话锋一转说道。
“拒了拒了，整个清水镇所有人家的闺女我都见过，要么生的五大三粗，要么瘦骨如柴，没一个看得上眼的，还没我家橘子好看！”云小生摆了摆手说道，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紫眸瞅了一眼正在缝补衣裳的橘子，那补了又补的衣裳已经遮不住她胸前的峰峦，加上丫头本就不错的容貌，若非平日里用男装遮掩，上门提亲的人怕是要把门槛踏破了。
橘子俏脸微红，忽然记起一事，面露担忧之色道：“少爷真要进山吗？最近镇里死了好多人，都是前些日子进过山的，我有点担心。之前少爷说，钱攒够了就离开清水镇，现在已经差不多了，我觉得没必要再去冒险了。我听隔壁发疯的刘叔说，他在山上遇到了吓人的鬼怪，这场病是鬼怪所为。”
“疯子的话你也信。别怕，有两位学宫的高人在，应该没什么大碍。那把剑我看了，比张铁匠铺子里打的好了不知多少倍，我看你喜欢使剑，平日里总用根树枝笔画也不是个办法。”躺在床上的云小生双眼微闭着说道。
就像云小生喜欢读书一样，橘子天生喜欢舞剑，平日里总拿着一根削尖的树枝在院子里比划，猎户们教了她几招剑术，她立马就能学会，而且还能举一反三，琢磨出更多招式。猎户们看了，不禁啧啧称奇。云小生觉得这丫头天赋很好，而且难得有她喜欢的事情，于是早就想给她配上一柄好剑。看到陆大真的那柄宝剑，云小生第一时间便想到将其送给橘子。
“明天我们就要走了，对吗？”橘子将缝补完的衣物叠整齐后放回原处，说道。
“嗯，有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来了，”云小生打了个哈欠说道。
橘子把油灯吹灭，爬上床躺下，一人睡一头，给两人盖上被子。三年了他们二人一直睡的同一条被子。
橘子整理好二人的行囊，锁上门，望着生活了三年的小草屋怔怔出神。
屋檐下的麻雀屋里住着一只**雀和三只小麻雀。当年这只**雀还是少爷见其受伤捡回来的，伤好后麻雀便不走了，在他们的屋檐下筑了巢，当了邻居。如今麻雀已经长大还诞下了小麻雀。橘子从包裹里取出几粒米丢入巢中，口中念叨“这是最后一次喂你们了”。
尽管这三年过得清贫，每天都要挤在狭小的屋子里，可她心里不觉得苦。有时候她在想，要是能和少爷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小地方也不错。可是少爷说这里临近深山不安全，说不定哪天魔物就袭击了镇子。少爷要带她去更安全的地方，去寻她的父母亲人，去过一个女孩子该过的日子。
她痴痴地望着争抢米粒的小麻雀，莫名来了一句“外面的世界真的比这里更安全么，山里的魔物真的有外面的人危险么”。
......
给酒馆老掌柜道完别，云小生走出酒馆，心中感慨万千。
此番离别之后，他除了给橘子寻找亲人外，打算继续摸索修行之道。《内气经》与《阴阳太极篇》无用，那他便去找寻其他的什么经啊篇啊。即便一辈子不能修行，那只能说命该如此，他也不会抱怨什么。
既为修行问道，那清水镇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云小生打开放置干粮的布袋，从中拿出一个白面馒头，将其递给眼前这个穿着一身破旧道袍的邋遢老道人。
老道人坐在一张茶几前，两边分别挂着两个大字，左侧为“观相”，右侧为“估命”，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做派。
老道人接过白面馒头，笑嘻嘻地露出一排黄牙，说道：“老道吃你的馒头有三年了吧？”
“你这老骗子记性倒不差。”云小生笑道。老骗子一本破书骗了他三年的白面馒头，称其一声“老骗子”不为过。
“怎么样，老道那本书是不是值得这三年的馒头了？”老道人一边啃着手里的馒头，一边问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本破书分明就是你连夜赶出来的，不知道从哪东拼西凑抄录而来，到手的时候墨迹都未全干。”虽说发牢骚，云小生脸上却没有愠色。
老道人用衣袖擦了擦嘴，“书是老道写的不假，但里面的东西不是胡乱拼凑的，你之所以觉得荒唐是因为书上内容多处有违正统修行心法《内气经》。是是非非，孰是孰非，岂因众口能铄金而定？”
老道人的这番话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云小生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我明天就要走了，可能不会再回清水镇了。”
“你可想好了？修行界未必有清水镇安定。”
“书上言男儿志在四方，无论如何我都要去闯一闯。”
“既然如此，老道两袖清风，便送你一卦作为离别之礼。”
“你的话能信？”
老道人哈哈一笑，“信不信在你，说不说在我。”
老道人正襟危坐，其他动作一概没有，“黑龙飞升，与天同高，天降天罚，击落黑龙，万劫不复。这是老道给你算的一卦。”
“人家算命的好歹摇一摇龟壳铜钱，你一样都没有也能算的出来？”云小生哭笑不得。
老道人白了一眼，“老道何须那些东西招摇撞骗。不过你此行实乃大凶，还要走吗？”
云小生不信老骗子的话，“你不会是想我留在清水镇继续给你送馒头吧才这么说得吧？”
老道人知道这是玩笑话，他比谁都了解这小子的善良秉性。
“既然你意已决，去吧去吧。记得好好练我那本书，不骗人的！”
云小生给了个信你才怪的表情，转身离开了算命铺子。
看着离去的背影，老道人感叹了一句，“大凶不至死，小福乃非生。你我还会再见的。”
来到约定的地点，白衣两人已经早早地到了。



 第四章行途

清水镇的猎户一般活动在山林的最外围，一来路途不远，二来外围的魔物大多修为不高，狩猎的风险不大。至于山林深处就很少有人去了，不谈其他，光是听到那里的魔物吼叫声都人觉得毛骨悚然。
云小生从包裹里取出一个壶状的物件，挑了一块平整的地方放置。
此壶外观似壶，内部却分为两层，两层之间开了一个小孔，上层装满了细沙，通过小孔缓慢地向下流动。
“原地休息一会儿。”云小生说道。
橘子一直都很听云小生的话，乖乖地找了个干净地坐下。
陆大真点了点头，在云小生旁边坐了下来。
绝美女子取出一张手帕，垫在地上，双腿微和，端坐在地上。一路以来，她的行为端庄，举止体面，云小生猜测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
出发之时，陆大真介绍过此女。
她的名字与她清冷的性格很搭，叫作苏沐清，是陆大真在学宫的小师妹。
苏沐清见到云小生取出那个奇怪沙壶，初次历练的她心生疑惑，表情却没有丝毫改变，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这是什么？”
云小生知道她所指何物，答道：“这是漏沙壶，记录时间用的。猎户们在山里休息时，若停留的时间的太久，留下的气味太重，会一次性引来不少魔物，所以用此壶记录时间，时间一到就立刻离开。”
“你这都不知道，小师姐？”
小师姐这个称呼是他临时想出来的。
既然她在学宫排行最小，年纪又比云小生大上两岁，“小师姐”一词再合适不过。但云小生的话语中别有一番意味。
既然年长者为“姐”，又何必加上一个“小”字，这话里分明是在嘲笑苏沐清见识浅薄反倒不如年纪小一些的他。
苏沐清听了，不理会对方的挑逗，反而一本正经地问道：“镇里的怪病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大户人家的姑娘有些小姐脾气很正常，可苏沐清表面上冷冰冰，脾气却很好，这倒出乎了云小生的意料。原本冰霜美人的形象，在云小生心中有所改观。
“这事说来古怪，患病的人都是近半个月来进过山的猎户。这些人回来的时候还好，除了看上去有点疲惫之外并无异样，后来过了几日，便有人出现神志不清的情况，整日里迷迷糊糊，跟丢了魂一样，开始胡言乱语。”
“再后来就开始疯疯癫癫，嘴里念叨什么‘遇见鬼了’，随着情况越来越糟，过几日人就莫名其妙睡死在床上。”
“镇里的大夫看了，说看不出什么端倪，请城里的大夫来看，一样找不出毛病。”
“后来镇里的几位修行者觉得是山里有魔物作怪，于是组了一支队伍进山查探。归来时不但一无所获，而且和其他人一样染上怪病，一个都没活下来。”
陆大真与苏沐清相视一眼。
“大师兄，你觉得是什么魔物所为？”苏沐清问道。
“依小生兄弟所说的病状，我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病，如果和书上所说的一样，这些人应该是魂魄受到重创所致。”陆大真道。
“魂魄一说玄而又玄，这世上真的有鬼魂存在么？”苏沐清疑惑道。
“难说。听说有奇门异术，能控人魂魄，有的甚至能请灵上身，我想应该是存在的吧。”陆大真一副思索的样子。
云小生静静地听着，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世上真的有魂魄存在，不禁觉得后背发凉。
橘子似乎一点都不怕，认真地擦着那柄陆大真作为“报酬”的宝剑。
陆大真给此剑取名“真言”，云小生觉得这名字起得很好。
少爷觉得好，橘子就觉得好。
漏沙壶中的流沙静静流淌，云小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招呼众人继续赶路。
“过了前面那片林子，就是猎户们平时狩猎的最深处了，如果到那里还没有发现什么的话，我们就要原路返回了，更深的地方太危险，我和橘子是不会去的,毕竟命才是最重要的。”云小生道。
“小生兄弟放心，到了那里便由我师兄妹二人继续前行，小生兄弟尽管回去便是。”
“我二人远道而来也有所准备。不瞒小兄弟，学宫派我二人来此地其实是为一把辟邪神剑而来，辟邪神剑有镇压魔气之功效，应该就藏在此山中。如我所料不错，清水镇的怪病应该与我们此行目的息息相关。”
“从清水镇一路到此，我已能从四周的天地之气中感应到越来越浓厚的魔气。想必应该不远了。”陆大真说道。
云小生点了点头，转而闲聊道：“我从书上读到过一点关于太上清学宫的事，曾有人评道‘修行可登仙留山，修心只去秋水畔’，这里的秋水畔应该就是指的学宫吧？”
“学宫确实坐落在秋水河畔，而仙留山指的应该是九阳圣殿。”
“与主张修力的圣殿不同，学宫一直认为修行须先修心，无德者不成材，所以在我们学宫往往读书人居多。”
“心境如止水，习得大仁大义，修出浩然正气，这才是走上修行正途。”
陆大真侃侃而谈。
“陆师兄现在在什么境界？”说到修行，云小生不由问道。
“说来惭愧，在下在学宫苦读二十年圣贤之书，勉勉强强才达到了成丹境中期。小师妹来学宫八年，便已经修到了成丹境前期，与我只剩一步之遥，真是自愧不如啊。”陆大真憨厚一笑。
云小生听了，脸上露出惊讶神色，不为别的，只为这二人的修为。
修行者成功修气后，突破十层的修气期才算达到一个境界即初识境，初识境跨过前中后三期才能达到成丹境。
清水镇的修行者大多停留在修气期，修为最高深的一位不过只有初识境前期的实力，而且还是基于苦修四十余年的基础上。由此可见，学宫的两位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简直是天纵奇才了，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学宫弟子。
此等修为，对付那只近来搞出怪病的魔物，应该不在话下了。



 第五章青苍道院

“陆师兄，你们口中的魔气是什么？”云小生问道。
“修行者常说的内气属阳，而魔气正好相反，属阴。”
“其实早在一开始内气分为阳力和阴力两种，因为人类修的是阳力，所以后来人们口中的内气便专指阳力了，而阴力大多为魔物所修，所以称之为魔气。”
“于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内气与魔气指的就是阳力和阴力了。”
云小生心中了然，他总算知道《阴阳太极篇》中阴阳之力所谓何物了。
“有人能同时修得两种吗？”
陆大真摇了摇头，“自古以来也有人尝试过阴阳二力兼修，可最终都落得修为倒退的下场。”
“有人说阴阳二力无法共存于世间，总有一方消亡，并因此开始与修习阴力魔物展开争斗。当然也有人觉得阴阳之力应当维持平衡，不应该消灭哪一方。我倒觉得...”
陆大真不但知无不言，更是个话痨，一说就停不下来。
云小生这些年不曾少研究过修行之道，对于陆大真的话基本能听懂。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云小生对这位陆师兄本就感觉不错，一路下来好感倍增。
两女都是不爱说话的性子，所以只听到云小生和陆大真二人交谈。
“小生兄弟此行过后就要离开清水镇？将来路过秋水畔可定要来学宫与我一叙啊。”陆大真脸上挂着笑容说道。
“此行过后我便要去寻修行之道，路过学宫一定会去拜访陆师兄的，到时候陆师兄可不要已经把我了啊。”云小生脸上同样挂着笑容。
“不会不会，他日再见，定要与小生兄弟把酒言欢。”
......
猎户狩猎的范围距离清水镇并不远，如果不是抱着狩猎魔物的目的而来，不出一日便可抵达山林深处。
按照约定，云小生只需带路到此便可。
陆大真也是个豪爽之人，一番告别之后便与苏沐清进了深山。
云小生看了一眼天色，决定先在这里过上一晚，明天一早再动身返回。
从包裹里取出一瓶药粉，这是猎户门用来掩盖身上味道防止被魔物盯上用的。
将药粉均匀地撒在四周，吃完干粮，橘子以包裹为枕睡下，云小生则负责守上半夜。
山里狩猎，一般不轻易生篝火，因为那能引来许多魔物的注意。
漆黑的夜，云小生只能靠听觉辨别是否有东西靠近。即便撒了药粉，为了以防万一，留一人守夜是必要的。
自从有了怪病，山里的确比以往阴寒了些，深山里还是不是传来不知名的魔物的嘶吼声，其中有些声音像极了鬼号，听得云小生寒毛直竖。
倒不是说云小生胆子小，很多经验丰富的老猎户听到这种声音都难免会打颤，更何况他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云小生摸了摸已经睡熟的橘子的脑袋，丫头胆子大得很，来山里打猎每次都能倒地就睡。相比之下，云小生反而显得像个女子般胆小。
云小生说橘子“没心没肺”，因为这种人除了自己的事其他一概不考虑，睡得要比别人都香。
事实上，橘子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只不过她心里只关心少爷，其他人的事和她半毛钱关系没有。
橘子的这些小心思云小生早就知道了，其实云小生心里对橘子也是异常疼爱。
二人在一起生活久了，有些心照不宣的事，不必说到嘴上。就像一起生活了半辈子的老夫老妻，哪里还会去谈什么爱不爱的。
半夜，轮换之后，总算轮到云小生休息了。
翻个身，不小心蹭到橘子胸前的峰峦，云小生觉得心头一热，他娘的更睡不着了！
对于少爷揩油的举动，橘子从来都不躲闪，也许少女心中对男女之事的概念尚未成型，又或许她亦沉醉其中呢！
可惜夜太深，看不清表情。
清早，云小生迷迷糊糊醒来，发现橘子并不在身边。云小生知道，这丫头又去采果子了。
起身伸了个懒腰，将地上的包袱捡起来，云小生去四周找了找橘子。
“这丫头应该不会走远。”
来到一片灌木丛，前方似有人在对话。
“除了我和橘子，还有人在附近？”
带着疑惑，云小生向前走去，当他看到被围在中间的橘子时，面色阴沉了下来。
一群身着青衣的青年将橘子围住，其中男的有六人，女的有一人。
男的为首的年纪约有二十二三，手持一把黑色的剑。
女的年纪十八左右，却身材妖娆，妩媚动人。她一只手捧着一只灰白小兔，另一只手尽情抚摸着它的毛发。
其中有一个男子手拎一只血淋淋的成年兔子，其毛发颜色正与女子手中那只幼年兔相同。
青衣男子们时不时偷瞄一眼女的妖娆身材，看得有人直咽口水。但表面上除了为首的青衣男子，其他人都表现出一副敬畏的样子。
“小姑娘，不用怕，我们是青苍道院的修行弟子，是来斩妖伏魔的，能不能给我们带个路？”为首的青衣男子面带温和笑容地说道。
橘子怀里捧着刚采摘完的新鲜果子，看着青衣男子，默不作声。
妖娆女子将为首男子拉开，心道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对付不了，还是得要她出马。
“小妹妹，姐姐是来杀妖怪的，只要你给姐姐带路，姐姐把妖怪杀了之后，就不会再出来害人了，到时候你就是救了很多人性命的大英雄了。”
妖娆女子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温柔，但这只是外人看来。
在青苍道院众弟子看来，心里不免发怵。记得上一次她对一个男的用这种口气说话，那个男的之后的下场可谓死无全尸。
见橘子依然不作答，妖娆女子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姜师妹，不必与她客气了！”为首的男子冷哼一声。
妖娆女子闻言，挥了挥手。
一名青衣弟子得到指令，走到橘子面前，伸出一只手。
眼看一巴掌就要打在橘子的俏脸上，灌木丛中突然传出一个少年声音。
“几位大哥，见到我妹妹了吗？我妹妹长了一头金发，不喜欢说话。”
青苍道院众人循声望去，是个长相不赖的紫眸少年，不论行为举止还是说话语气都给人一种稚嫩的感觉。
云小生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目光从众人间扫过，当见到金发少女时，眼里露出难掩的喜色。
“橘子！原来你在这里啊！可吓死哥了，还以为你被魔物叼走了！”云小生上去一把搂住局促不安的橘子，并在其耳边低语，“少爷刚刚都看到了。”
见橘子没事，云小生连忙转头对青苍道院弟子道谢：“一定是各位大哥救了我妹妹，真是太感谢各位了，各位大哥侠义心肠，那位姐姐更是天仙下凡，小弟无以为报，要是各位大哥有用得着的地方，小弟一定竭尽所能。”
姓姜的妖娆女子以为云小生不曾看到刚刚那一幕，心道：“哪里来的傻小子，不过长相还不错，嘴巴也甜，既然自个儿送上来，倒是不用白不用。”
“松师兄，我看这小子挺机灵的，不如让他给我们带个路。”
为首的松姓的男子见姜姓女子开了口，脸上立刻换上温和笑容，“既然如此，那便听师妹的。”
“小弟弟，姐姐和几位哥哥觉得山里魔气太重，特来斩妖伏魔的，但是山林太大，迷了路，你给姐姐哥哥们带个路可行？”姜姓女子说道。
云小生挠了挠头，“不知道哥哥姐姐们要去师妹地方，山里魔物多，太深的地方魔物太凶，哥哥姐姐们还是不要去了，太危险了。”
青苍道院众人闻言一笑，心想这小子果然没见过世面。
“小兄弟，我们都是青苍道院的修行者，山里的魔物见一个杀一个，躲着我们还来不及呢！”为首松姓男子哈哈一笑说道。
“看，那只灰皎兔是一只修气二层的魔物，还不是即将沦为我们师兄弟的腹中餐。”松姓男子指了指那只血淋淋的兔子说道。
灰皎兔云小生当然认得，生性食草，没什么攻击性可言，跑起来速度奇快，一般的猎户很难捕捉到。能轻松捕获一只灰皎兔，看来这群青苍道院的弟子的确是有修为傍身的。
云小生将青苍道院带到山林更深处，附近已经是一些算得上强大魔物出没的地方了，云小生清楚的记得这里是一群玄爪妖狼的领地。
生起篝火，一名青苍道院弟子将那只血淋淋的兔子扒去皮毛内脏，放到篝火上烤了起来。
姜姓女子似是玩腻了手中的那只幼年小兔，顺手将其脖子拧断，扔到那名负责烧烤的弟子面前，留下淡淡一句“烤了”。
云小生和橘子默默吃着自己携带的干粮。
青苍道院众人并不理会少年少女两人，在他们看来，两个没有内气的普通人如同蚂蚁一般，想踩死随时都可以。
低贱的普通人，能与尊贵的修行者大人同行，已经是他们天大的福分。



 第六章山中大墓（上）

“少爷，他们看上去不像好人。”橘子悄悄在云小生耳边说道。
云小生瞄了一眼青苍道院的几人，见对方并没有注意自己这边，悄悄应道：“知道，待会乱起来的时候我们就跑。”
云小生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给橘子使了个眼色。
橘子立马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松师兄，你说此山真的有异宝现世吗？”一名青苍道院弟子问道。
也许是认定云小生和橘子是乡下的土包子，大字估计都不识得几个，对修行者的事更不可能听得懂，所以青苍道院几人交谈并没有刻意回避他们二人。
说到“异宝”，云小生不由地想起陆大真说的那把“辟邪神剑”，心想难道这群人也是冲那把神剑来的不成？
“此山魔气萦绕，隐隐是从某一处散发而出，我想应该是某处封印松动。”
“自古前辈高人为了封印稳固通常会留下异宝神器，若被我们找到，院里一定重重有赏！”松姓男子说道。
“可是师兄，既然封印松动，那里面镇压的东西不会出来？”一名弟子担忧地问道。
“笨蛋！平时有没有好好做过功课！”
“我等修行者即便有超乎常人的力量也不可能做到辟谷，相反，为了弥补自身损失的内气，我们吃的比常人还要多一些。”
“封印动辄便是几十年上百年，管你多大的神通被镇压在里面，就像是被关在牢里的犯人，不吃不喝几天就饿死了。即便以内气作为消耗，维持正常的身体活动，修为再高，也绝活不过一年。”
“所以说里面的东西早就死透了。现在封印松动，流出的魔气应该是那东西死后留下的，啧啧，看来这魔物生前修为不俗啊，不然死了这么多年哪里还会留下这么多魔气。”
“既然这只魔物不简单，那么镇压的异宝神器也该非比寻常，要是找到，我们就发大了。”
松姓男子脸上流露出难掩的喜色。
这群人哪里是来降妖伏魔的，分明就是来寻宝的！
这群贪得无厌之人原型毕露！
趁青苍道院几人交谈之际，云小生偷偷将瓷瓶里的粉末洒落在附近。
这粉末对于人类来说无味，对魔物来说却有着一股奇香。猎户们狩猎，常常以此粉引诱一些魔物上钩。
此粉效果很好，不宜使用过多。然而云小生一整瓶都给撒了。
“几位大哥姐姐，前方的路我和橘子许久没有走过，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我和橘子先去前面探个路。”云小生说道。
姜姓女子闻言，美眸微皱了片刻，旋即舒展了开来，“那怎么让姐姐放心呢，左师弟，你陪弟弟妹妹走一趟，保护好他们的安危！”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姜姓女子加强了语气。
云小生闻言，心里嘀咕。
这个女人倒不笨，要是自己带着橘子跑了，茫茫大山，人生地不熟的她们想要找到他俩如同大海捞针。
可是现在这女人派了一个“左师弟”跟着他们，此人大概也是修为不低的修行者，想要从他手中溜掉并非易事。
这位“左师弟”面容冷峻，不似姜姓女子那般热情。
“左大哥，我这有几块糯米饼，你可要尝尝？”
“左大哥，前面片果子林，我和橘子进去给大家摘些果子解解渴可好？”
“左大哥......”
云小生使出浑身解数设法摆脱这位“左师弟”，可惜不管他说什么这位“左师弟”都和木头板不予回应，这让云小生头痛不已。
“嗷欧。”
“嗷欧。”
后方，期待已久的狼啸终于想起了。
“这叫声...是玄爪妖狼！玄爪妖狼是成群行动，大家有危险！”
“左大哥！我们快回去！”
云小生惊呼道。
“左师弟”闻言，心中焦急，不管三七二十一扭头就往青苍道院弟子所在的方向跑。
云小生拉着橘子的手，跟在其后。
云小生开始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副体力耗尽的样子。
“左师弟”低声骂了一句“废物”，便头也不回地直奔而去。
云小生和橘子的速度越来越慢，远远落拉在了后面。
云小生的呼吸恢复了正常，紧接着便拉着橘子的手往反方向跑，尽量远离那些青苍道院的人。
“还以为是个撬不动的石头，谁知道笨得像个石头。少爷我厉害吧？”云小生咧开嘴一笑，在橘子面前显摆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嗯，少爷是最聪明的。”橘子的俏脸上也露出甜甜的笑容，奉承爱显摆的少爷也是一种习惯。
“这一片的玄爪妖狼至少也得有三十只，每一只都得有修气三层的修为，够他们应付的了。”
嘴上说着，脚下还不忘不停地奔跑。二人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知道跑到一点力气不剩才能停下。
突然，二人脚下一空。
脚下是一条又长又陡的斜坡，二人一不小心便滑了下去。
云小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发现自己和橘子除了衣服磨损外并未受伤。
两边是陡峭的山壁，仰天望去，自己正身处在十丈多深的山体裂缝之中。
云小生四下观望，裂缝很长，地上落满了碎石却没有长青苔，应该形成的时间不长。
当他确认了四周的环境后，陡然发现一个问题，该怎么上去？
正在云小生思索之际，橘子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衣袖。
“少爷，你看。”
云小生循声望去，那是一只正在以鼻嗅物的老鼠，似乎所在寻找食物。
“这个裂缝刚成形不久，而且这么深的地方怎么会有老鼠？”
老鼠双耳竖起，察觉到异样的声响，扭头窜走。
“快追！有老鼠的地方说明有水源，说不定能找到上去的路。”云小生大呼道。
二人一路追赶，可老鼠有四条腿，二人很快就跟丢了。
“洞，少爷，有个洞。”橘子指着一边的山壁说道。
云小生看去，那是个比人宽大一点的方形洞口。
此洞显然并非天然的，若是天然的山洞应该呈不规则的形状，而此洞是方形，应该是人为挖出来的。
既然没有别的上去的办法，云小生只好带着橘子进去一探究竟。
这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里面漆黑一片，云小生感觉到里面有阵阵阴风传来。
“有风，说明有出口。”
作为一个干了三年的打杂猎人，经验总归比这个年纪的其他人丰富。
烛光只能照亮一片狭小的范围，云小生在甬道的两侧墙壁上寻找有没有火把之类的。
“墙壁上果然有东西。”
云小生将蜡烛贴近那个从墙壁上凸出来的东西。定睛一看，并非是什么火把，而是一个生有獠牙的恶鬼头像。
其嘴部张开，里面似有一个小孔。
当云小山想仔细查看一番事，恶鬼头像嘴里的小孔“噗”的一声冒出一束苍白火焰。
“噗”
“噗”
“噗”
紧接着，甬道内又出现了好几束苍白火焰，将甬道内照得通明。
每一处生起苍白火焰的地方都是一个恶鬼头像。
“这应该是用来给甬道内照明的。”
“只是建造这里的人什么品味，非要做成恶鬼状来吓人。”云小生道。
“少爷，这里不会有什么机关吧，我看话本上都讲死人墓里面都有好多机关的。”橘子一脸愁容道。
云小生轻敲了一下橘子的脑袋，“笨蛋，坊市上的话本你也信？”
“修行者想要盗墓，这些机关能挡得了？修行者一剑就能把整个山都给劈了，多少机关都是白搭。”
“再说了，谁说这里就是墓地了？”
橘子听了，觉得少爷说得有道理，连连点头。
沿着甬道一直向前走，总算看到了尽头。出了甬道，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大殿。
“大师兄，帮我困住它！”
“青叶剑，寒杀！”
大殿内有打斗的声音传出。
云小生走进一看，一个面容和善的男子，一个长相绝美的冰霜美人，正是陆大真和苏沐清二人。
除了这二人，殿内还有一只长相丑陋的巨大黑鼠。
陆大真双手伏地，以他为中心，地面上正闪烁着一个棕色的图纹。与之相对应的，巨大黑鼠脚下伸出一只岩石形成的大手，将巨大黑鼠死死握住，巨大黑鼠动弹不得。
“青叶剑，寒杀！”
苏沐清手握一把青色宝剑，剑身上同样有着一个青色的图纹闪烁。
一剑隔空刺出。
刹那间，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青色宝剑四周源源不断有白色寒气扩散而出，剑气夹杂着寒气汇聚一点指向动弹不得的巨大黑鼠。
巨大黑鼠发出一声惨叫，挣扎着想要从岩石大手中挣脱而出，苏沐清这一招的威能足以崩坏一切，巨大黑鼠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不出两息的时间便化成一座冰雕，紧接着冰雕碎裂，散落于地。
苏沐清深呼了一口气，总算解决了这个麻烦。接着转向她早已感知到的那两个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已经走了吗？”
“本来是要走的，遇到点麻烦，不小心到了这里。”云小生挠了挠头说道，“这是哪里？我以前居然不知道。”
“我和大师兄也刚刚找到此地不久，我们发现清水镇的魔气就是从这里溢出的，觉得怪病应该与此处有关，于是下来查探，碰到一只鼠怪欲取我二人性命，所以将其斩杀。这里似乎是一座隐藏山中的宫殿，里面封印了某个东西，最近封印松动，宫殿里的魔气才会往外溢出。”苏沐清淡淡道。
云小生闻言，正要开口再问得仔细些，就听到大殿某处的一条甬道内传来交谈之声。



 第七章山中大墓（中）

“姜师妹，此处应该就是魔气的源头了，神器异宝就藏在其中。”
“既然如此，我们快点吧，以免被人抢了先。”
大殿内走进来七人，七人清一色地穿着青衣，正是青苍道院一行人。
云小生见此，心道大事不妙。
青苍道院的人很快也注意到云小生等人。
“小弟弟，真是冤家路窄呢！这下看你还跑不跑！”姜姓女子邪魅一笑，语气中透着阴冷。
“原来是姐姐哥哥们。我和橘子听到玄爪妖狼的嚎叫声，以为大家有了危险，于是和左大哥往回赶，可左大哥跑得太快，我和橘子就落下了，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就来到了这里。再见到你们真是太好啦！”云小生如见了救星般喜笑颜开。
“臭小子少装蒜了，你的那一套早就被姜师姐识破了！”左姓弟子一脸愤恨之色地说道。
“小子年纪轻轻倒挺会演戏，可惜了，区区几只修气三层的玄爪妖狼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你们跑了也就罢了，现在又遇上我们，看来老天要你们死呢。”
“在青苍道院还没人敢戏弄本小姐，小家伙你是第一个，姐姐今天可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了哦！”
姜姓女子踱步上前，她在考虑如何弄死这两个可恨的小东西。
云小生将橘子护在身后，眼神死死地盯着踱步走来的姜姓女子。他知道自己和橘子已经跑不掉了。
姜姓女子的眼神越来越冷，她现在恨不得把这两个戏弄自己的小东西皮给扒掉。
陆大真不知何时挡在了云小生身前。
“你是谁？不想死的话就给本小姐让开！”姜姓女子看了这个脸上一脸仁义的傻大个一眼，冷冷地说道。
“在下陆大真，是学宫弟子。几位是青苍道院的弟子吧？”陆大真抱拳说道。
姜姓女子以及身后的青苍道院众人听到“学宫”一词，脸色微变。
“学宫？太上清学宫？”姜姓女子表情突变，方才脸上的杀气荡然无存，转而换成了原本的妩媚之色。
“正是。在下陆大真，小生兄弟是在下的朋友，不知道他因何得罪了青苍道院的诸位，还请看在学宫的几分薄面上不要追究。”陆大真正色道。
“咯咯，陆师兄说笑了，我辈修行人士怎么会跟两个孩子计较，方才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姜姓女子掩面而笑，眉宇间透着妖媚。
学宫在修行界是什么样的存在，她们青苍道院可再清楚不过。“修行可登仙留山，修心只去秋水畔。”那可是和仙留山九阳圣殿齐名的存在。要知道，九阳圣殿是修行界第一大势力，其下修为高深者无数，几乎遍布整个五境之地。而太上清学宫与之齐名，大庇天下寒士，不仅修行天才辈出，而且其弟子更是饱读圣贤之书的正人君子，人品与修为一样都不落下。学宫弟子学成出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抢着嫁女儿，意图招揽这些修行君子。天下又有不知道多少女子只为学宫之人思春。
不管姜姓女子心中如何狠辣，她终究是个正值妙龄的女孩子，见到学宫的男弟子，不免心中动容。
“不知各位来此地所为何事？”苏沐清出言问道。
姜姓女子闻声一瞧，此女子冷若冰霜，容貌与身材均是时间罕有。都说学宫男弟子个个一表人才，没想到女弟子竟也如此出众。
同为女儿之身的姜姓女子对苏沐清极不感冒，甚至因为自己的长相略逊一筹而心生嫉妒。
至于青苍道院的弟子仿佛看仙子下凡一般看得目瞪口呆，直咽口水。
苏沐清与姜姓女子的妖娆妩媚不同，她身上透着一股书香门第才有的气质，出尘绝艳的容貌使得她仿佛高出世间一筹，天下所有的男子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
云小生看到这群痴汉模样的青苍道院弟子，心里偷笑。想不到所谓的修行之士的心境居然受不住一个女子的诱惑，反而不如他这个没有丝毫内气的少年郎。
再观姜姓女子，这女人似乎知道再怎么表现也不及苏沐清绝美的容貌，索性直接收起了她那装模做样表现出来的妩媚动人。
“咳咳，听闻此地有异宝现世，我等青苍道院弟子恰好路过，所以特来一看。”松姓男子作为青苍道院众人中年纪最大，修为也是最高的，定力自然强上一些，当众人沉浸在苏沐清的美貌中时第一个清醒过来。
“陆师兄出现在这里，莫非也是为了异宝而来？如此那我们一起寻宝岂不正好？”姜姓女子美眸闪动。
苏沐清闻言，黛眉微蹙。辟邪神剑原本就是她与陆师兄此行的目的，现在多出这么多人来，其他异宝倒无所谓，此剑定然不可以相让。
“既如此，那也好。”陆大真无论在哪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面对姜姓女子提出的意见，他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大殿内四通八达设了许多条甬道，四周墙壁上均是照明用的恶鬼头像，众人将大殿仔细搜寻一番后最终围到大殿正前方的墙壁之前。
这处墙壁与别处不同，上面刻了一幅长长的壁画。
众人仔细打量着这幅壁画，此画从左至右分为了好几个画面。
云小生从第一幅画面中看到五个持砍刀的山贼模样的人。
“小师妹你看，这五个山贼似乎误入了某个地方，从第二幅画面中可以看出那个地方黑天白雾，阴森诡异。”陆大真说道。
“接着他们五个人在迷雾中找到了一座神坛一样的地方，上面摆了五个大鼎，山贼贪图钱财，一人分得了一鼎。”苏沐清按照壁画描绘说道。
“五个贪图钱财的山贼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松姓男子不耐烦地说道，他觉得当务之急应该是去寻找异宝，而不是研究什么壁画。
众人没有理会松姓男子，而是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的壁画中不再出现五人，而是只有其中一个山贼。这个山贼得了一鼎后离开了那个阴森诡异的地方回到家，突然有一天练成了神功。山贼多暴戾，在练成神功后不久，这人就开始大杀四方，嗜血成性，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此人得了奇缘，却以此为祸天下，罪不容诛！”苏沐清脸色一寒说道。
接着众人便看到最后一幅画面。
在最后一幅画面中，这个山贼不像之前杀人成性，而是负手立在山头，脸上画有沮丧之色，而其对面的山头立着一位儒生打扮的人，似乎要将之收服。
“此人为非作歹，最后被正义之士所降伏，也算大快人心。”陆大真看完了所有壁画说道。
对于众人的理解，云小生却不以为然。他觉得壁画所能展示的东西有限，也许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辛藏在其中。尤其是最后一幅画中，那个杀人狂魔将被收服之时脸上是沮丧悲哀之色而非悔意，这有些说不通。
“小师妹，你可从这幅《五贼盗鼎图》中看出什么玄机？”陆大真问道。
苏沐清轻轻摇了摇头。
云小生心中虽有疑惑，但却因证据不足，所以没有提出来。
“既然大家什么都没看出来，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松姓男子说道。
“等等，这幅画的魔气似乎比大殿内其他地方要浓厚。”陆大真刚刚沉浸在观画之中，现在才反应过来。
除了云小生和橘子，其他修行者均静下心感受。
“果然！陆师兄说的不错！”姜姓女子也感受到画里逸散而出的魔气，大喜道。
“看来这画里另有洞天，诸位还请让远点。”苏沐清从剑鞘中抽出青色宝剑，对众人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后退。
“青叶剑，寒杀！”
雄浑剑气随着一剑递出，气势凌然。打在壁画之上，壁画周身发出白光，而剑气则在白光中硬生生撕裂出一道口子。
“小师妹的青叶剑诀加上浩然之气，此等剑气即便是我恐怕也难扛得下来。”陆大真感叹道。
青苍道院众人更是被这一剑的威势惊得说不出话。
“走吧，进去看看。”苏沐清率先迈出一步，淡淡地说道。
云小生觉得好奇，第一次听说壁画里还能进人，于是带着橘子紧随苏沐清走了进去。
陆大真随后跟上，只留下青苍道院众人面面相觑。
“走吧，我们也进去，宝贝可不能让学宫独占了。那两个小东西待会再收拾。”姜姓女子说道。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走了进去。
阴暗的空间内，伸手不见五指，一双猩红的眼睛猛然张开，却看不见其面容。
阴森沙哑的声音响起，“老书生，想不到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本祖肉身虽死，尚有一丝魂魄在世，待我冲出封印，再与你大战一场！”
无人回应，原来这个声音只是在自言自语。
“嗯？有意思，闯入的几个小老鼠中还有两人身负和你一样的浩然之气，应该是你这老书生的后辈吧？既然来了本祖的地盘，本祖就替你教育一番。你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有教无类’，放心，本祖不会因为那两个后辈和你有关就特别对待，本祖会一视同仁的，保准他们几个死得都很惨，哈哈哈！”



 第八章山中大墓（下）

踏入《五贼盗鼎图》内，云小生觉得一阵晕眩，等他站稳脚跟时，发现四周是一个空荡荡的洞窟。
洞窟中间修建了一座圆形的祭坛，祭坛的正中笔直地插着一柄长剑。此剑银色的剑身上刻有龙形的金色纹路，通体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静静矗立在祭坛上，气势远超寻常剑器，无论是橘子手中的“真言”还是苏沐清手中的青色宝剑都不能及。
“辟邪神剑！”苏沐清轻呼一声。
此时陆大真也走了进来，但他的目光只在那柄神剑上停留了片刻，便注意到洞窟深处似有什么飘来，“师妹小心！”
苏沐清闻言，立刻警惕了起来，之间祭坛后方有一股黑色的烟团飘了过来。
“这是......”苏沐清毕竟年纪不大，所知之物有限。
陆大真在学宫修行了二十年，看过的书比苏沐清多得多，在见到这团黑烟后，只是思考了片刻，便道：“这是残魄。书上记载，修行强者，若其死后魂魄不散，便会生出残魄，残魄附于人身后，靠吸食人的魂魄壮大，最终化作魔物。看来镇里的怪病就是流散出去的残魄导致的。残魄本身除了吸食人的魂魄并无其他危险性，甚至被魔物吸食了还可助其增长修为，那只巨型老鼠应该就是吸食了这些残魄才修炼到成丹境。”
“大师兄，为防这些残魄再为害清水镇百姓，与我一起将它们消灭了吧。”苏沐清说道。
陆大真点了点头，“阴间之物，本就不该留在阳世。”
旋即两人一冲而出，去往洞窟深处消灭残魄。
身后一阵脚步传出，云小生心道一声不好，可已经来不及了。
“小弟弟，学宫的那两位去哪里了呀？”姜姓女子的声音在云小生耳畔响起。
“呃...陆师兄他们马上就回来了。”云小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姜姓女子冷哼一声，提起一身内气，云小生只觉身后杀气腾腾。
“姜师妹，你看！”松姓男子出声打断了正要发泄愤怒的姜姓女子。
姜姓女子循声望去，那是一柄极为好看的长剑。
凭着修行者的直觉就知道那是一柄绝世好剑，称之神剑也不为过！
“快去取剑！”姜姓女子激动地说道。
一名弟子闻言，立刻跑上祭坛。
伸出一手握住剑柄，还未等其发力将神剑拔出来，就听到他惨叫一声。
“它...它在吸我的内气！”
那名拔剑的弟子声音颤抖，脸色苍白。当他说完这句话时，整个人干瘪了下去，倒在地上发出骨骼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成了一具干尸。
“哈哈哈，黄毛小儿，辟邪神剑也是你们说取就取的？先拿你们的内气喂饱了本祖再说！”
沙哑阴森的声音在洞窟内响起，众人急忙环顾四周却始终没找到说话的人。
“是谁在装神弄鬼！”松姓男子见一位师弟毙了命，心里愤怒，大吼一声。
可是沙哑的声音再也没有回应。
“管他是什么，先取了剑再说！”姜姓女子面色凝重地说道。
“可是师妹，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只要一摸那把剑，恐怕就得被吸光内气化为一具干尸。”松姓男子为难道。
其余几名青苍道院弟子又忍不住看了他们已经变成干尸的同门一眼，旋即面带惊恐之色地收回目光。
姜姓女子心里骂了一句废物，一群大男人还没有她一个女子胆大。接着把目光落在云小生身上。
云小生预感不妙，可是无处可逃，只能心里念叨这个心狠手辣女人别又想出什么坏点子。
“去，把剑给姐姐取出来。”姜姓女子森然一笑说道。
现在云小生不答应也不行了，因为那个姓左的弟子已经一把剑架到了他脖子上。
“走！”姓左的弟子喝了一声。
云小生十分不情愿地向前移动着步伐，他心里已经把这群青苍道院的修行者腹诽了不知多少遍。
橘子知道一摸那把剑是什么下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少爷去送死。从剑鞘中抽出真言宝剑，凭借着猎户们教她的那几招刺向左姓男子的后背。
橘子先发制人，本以为能一击得手，谁料左姓男子一个转身爆发出身上的内气，便将橘子震倒在地。
修行者与普通人的区别竟然如此之大！
橘子吐出一口鲜血，显然已经受了不轻地内伤。
云小生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现在的他不能轻举妄动。
“不自量力！”左姓男子冷哼一声，扭头不管这个已经受了伤的丫头片子，转而一掌将云小生推到了神剑之前。
众人兴奋的目光汇聚到云小生这边。
只有橘子目光黯淡地看着脸色苍白的云小生。
陆大真和苏沐清已经去往了洞窟深处，恐怕一时间也赶不回来了。
云小生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他怕死，三年前就是如此，现在依然如此。他只想好好地活着，空闲的时候琢磨一下修行，累的时候可以倒头就睡。他不想得罪任何人，可是却有人仗着修行者的身份欺负身无修为的普通人，将人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间。
或许不只是青苍道院如此，整个修行界兴许到处都充斥着这种弱肉强食。而像他和橘子这样身无内气的普通人只能像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修行之士宰割。
如果他不取剑，那么下一个被剑架着脖子上来取剑的就会是橘子，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看到那一幕。
云小生双目紧闭，颤抖的手握住剑柄。
异象并未发生，云小生的身体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无内气？还是阴阳兼修的体质？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此等绝佳容器本祖便收下了！”
沙哑阴森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并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黑色气流从剑下渗透而出，包裹住云小生。
云小生觉得形势不妙，想要收回握住剑柄的手，可是手却像黏在剑柄上一般怎么也收不回来。
黑色气流很快将云小生包裹在内，身后的左姓男子预感不对，下意识一剑刺向被黑色气流包裹在内的云小生。
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把这个发生异变的小子斩杀了看他还有什么办法。
一剑插入，似乎碰到某个坚硬的东西，左姓男子再怎么用力也插不进去。
黑色气流弥散开，现出包裹在里面的云小生。
此时的云小生双眸紫里透红，周身散发出猩红色的气流，有点见识的修行者一看就知道这猩红色的气流正是魔物所修的魔气。
那柄意图插死云小生的剑此刻正被他紧紧地单手攥住，尽管剑刃锋利，他的手掌却看不到一丝血液流出。
未等左姓男子来得及反应，“云小生”另一只手五指并拢，向前迅速一横。
左姓男子的胸膛竟被生生刺穿！
“云小生”毫不犹豫地收回那只血淋淋的手，面上居然露出阴邪的狞笑。
左姓男子血肉横飞，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活着的迹象。
“魔气！他身上哪里来的魔气！”一名青苍道院弟子见左姓男子惨烈的死状，面色煞白地惊呼道。
松姓男子和姜姓女子脸色凝重。他们二人不知道这个叫“云小生”的小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身上正有精纯魔气往外溢出，凭他们的修为根本无法判断对方此时的实力。
“云小生”脸上带着狞笑，眨眼间便移动到了青苍道院众弟子身前。单手一挥，魔气似刀扫向青苍道院另外三名男弟子。刹那的工夫三人人头落地，脸上还带着惊恐之色。
见到这一幕，仅存的松姓男子和姜姓女子二人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对于眼前的杀人狂魔，二人立刻跪倒在地。
“不要杀我们！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姜姓女子哀怨地求饶，哪里还有她原本的媚态。
“云小生”呵呵一笑，旋即单手成刀，从姜姓女子的喉前划过。
正跪伏在地求饶的姜姓女子突然停下，之间喉间鲜红的血液滋出，临死之前带着一脸的不甘倒下。
一同求饶的松姓男子此时已经绝望了，他不曾想到此人竟如此杀人不眨眼。
正当“云小生”准备出手解决他时，一道青色剑芒袭来。
“云小生”一挥手，似刀魔气化解了青色剑芒。
一袭白衣，头系蓝色绸带的苏沐清出现。而陆大真紧随其后。
“云小生！你怎么了？”苏沐清注意到云小生似乎不太对劲，他身上翻涌而出的魔气不容小觑。
“哈哈，青叶老书生，本祖今日就会会你这个得了你真传的弟子，看看本祖实力大降后还能不能胜得了你！”
“云小生”哈哈一笑，自言自语道。
“师妹小心，小生兄弟已被这魔物夺了心智！”陆大真提醒道。
苏沐清微微点了点头，清冷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凝重。
方才“云小生”大开杀戒的一幕全部落在了橘子眼中，从未见过少爷杀人的橘子一时间呆住了，等到苏沐清出现才缓过神来。见她用剑指着少爷，橘子连忙出声道：“苏姐姐，不要杀少爷！”
“他已经被魔物附了身，如果不把魔物斩杀，他就没救了。”苏沐清凝视着眼前的魔人说道。
“快杀了他！此魔杀我同门，其罪当诛！”见到救星的松姓男子立刻直起腰板说道。
“事隔多年没想到本祖还能再一次见到青叶剑诀，本祖可不喜欢切磋的时候被人打扰。”
说罢，“云小生”瞬间跳到祭坛之上，圆形祭坛受到感应竟张了开来，露出祭坛下的空间。
辟邪神剑随着祭坛的张开掉落下去，“云小生”纵身一跃跳下。
苏沐清以为他想跑，紧追而下。
陆大真刚想随师妹下去帮忙，不料圆形祭坛立刻闭合了起来，封闭了入口。
“青叶剑，柳叶飘零！”
苏沐清屈指一画，两道图纹浮现而出，紧接着无数道剑气如同柳叶般奔向“云小生”。
“初识境的青叶剑诀可奈何不了我。”
“云小生”落地，一挥衣袖，魔气化作许多刀刃与剑气碰撞抵消。
就在两者威能碰撞之际，苏沐清已经抵达“云小生”身边，一手执剑展开了近身战。
“云小生”魔气汇于手掌，徒手接剑，你来我往，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
“哈哈，痛快！以你对剑道的领悟，在本祖那个年代可以称得上万中无一的天才，不枉费青叶老书生的青叶剑诀了！”
苏沐清不像对方那么轻松，她能感觉到对方的修为在自己之上，甚至比大师兄陆大真还要强上一分。
“既然如此，那便一招定胜负吧！”苏沐清俏脸一寒，“青叶剑，寒杀。”
三道图纹浮现而出，苏沐清不仅将全身内气汇聚于这一剑，其中还夹杂着学宫独有的浩然之气和她天生的冰寒之力。
“成丹境的青叶剑诀剑招，加上浩然之气，还有一种苏家才有的异术神通，三种力量均是世间罕有，你却能轻松驾驭，女娃娃看来不简单呐！”
“云小生”的态度终于认真起来，他知道这一剑的威能必定非同小可。将周身力量汇聚到一点，他打算来个硬碰硬，虽然对方气势不凡，可毕竟修为不高，硬拼之下他大可能获胜。
就在这时，“云小生”的脸色剧变了起来，似乎实在挣扎，而他汇聚的力量开始逐渐散落。
“臭小子，这个时候醒来！”
“云小生”骂了一声，可当他看到苏沐清那一剑已经递出时，只好硬着头皮将已经汇聚完的力量掷出。
双方的最强一式碰撞，只听见“嘣”的一声，其扩散的余波威能引得整个坛下空间震动起来。
因为是倾力以及，两人不曾留下后手，均被碰撞的余波震得向后退了几丈，苏沐清干脆晕了过去。
等余波散去，坛下空间重新恢复了平静。
“云小生”这边也不好受，因为消耗过大，面色极为苍白。最重要的是，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也就是云小生本人挣扎了起来。
“你是谁！滚出我的身体！”云小生大吼一声。
而另一个“云小生”因为所剩力量不多，真得被云小生这一吼给赶出了身躯。
云小生顿时觉得浑身一松，看向那一团从自己身体逃逸出去的黑气。
黑气逐渐变幻着形态，最终露出一张老者人脸。
云小生一看吓了一跳，“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哼，本祖才不是什么东西，呸，本祖是个东西。”这话似乎怎么说都不对，人脸干脆不再纠结，“本祖乃混天魔祖，要不是因为这个女娃娃伤了我的根基，你的肉身早就归我所有，可惜啊，现在本祖不得不下黄泉了。”人脸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云小生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苏沐清，难道是她救了自己不成？



 第九章魔祖真传

云小生围着人脸转了一圈，“老头儿，你看上去很虚弱啊！既然仙女姐姐把你伤得这么重，我是不是该再补上一刀，省得你再害人！”
云小生阴邪一笑，就像鹬蚌相争得利的渔翁。
“喂，臭小子！本祖英名一世，要是死在你这个内气全无的小子手上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本祖阴力已经耗尽，不用你动手自己会死！”老者人脸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
“差点被你抢了身体，我心中这口恶气难消啊，不行，我必须亲手杀了你才能出这口气！”说罢，云小生捡起苏沐清掉落在地上的青色宝剑，作出一副要砍了老者人脸的样子。
“慢着！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本祖有一份天大的机缘要给你，你却要杀了本祖？”
“机缘？屁的机缘！我差点死在你手上，你的话能信？”
“本祖已经是快死的人了，骗你这臭小子有什么用！你且试试看感悟一下体内有何不同。”老者人脸说道。
云小生将信将疑地默默感受着体内的变化，除了一股寒流似乎也没别的的变化。
“我身体力有一股凉凉的东西在流窜，那是什么？”
“嘿嘿，本祖此番服了你的身，不得不说你也算因祸得福。那股寒流是我打通了你全身经脉后留下的小部分阴力，像你这样的阴阳兼修体质靠自己可能一辈子都难打通那些筋脉。现在尝试调动看看那股寒流。”
云小生闻言，静下心去感悟这股寒流，尽量使其按照自己的意愿流窜。
“不错，本祖留在你体内的阴力已经达到修气六层，现在你已经是修气六层的阴修了。”老者人脸点了点头说道。
“阴修？什么是阴修？”
“你现在修得是阴力，就叫做阴修，就像那个女娃娃修了一身的阳力，称为阳修。不过你是阴阳兼修的体质，将来若是修得了阳力，那便是阴阳兼修之士，啧啧，一人同时拥有阴阳两种力量，据本祖所知亘古难遇。可惜啊，这副身躯没能为本祖所有。”老者人脸遗憾说道。
“阴阳兼修的体质很特别？”云小生问道，他现在越来越疑惑了，难道这些年修不出内气并非他资质不够，而是体质特殊？
“能够同时修炼阴阳之力的体质能不特别？这世上的人族几乎只能修阳力，魔族只能修阴力，而你却能脚踏两只船，你说特步特别？”老者人脸白了一眼说道，“据本祖所知这种体质诞生有一个非常苛刻的条件，生你的父母必须是实力对等的阴修和阳修，这样也才能在极小的可能下诞下阴阳兼修的体质。自古一来阴修与阳修就是对立的存在，这种事情就更少发生了，小子，你父母是谁？”
云小生摇了摇头，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后来还是娘亲跟他说父亲过世了。娘亲是个特别美丽的女子，长着一双与他相似的粉色眸子格外的好看。只可惜娘亲也死得早，他并不知道父母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他姓云，长在云家，所以猜测父亲应该是云家的人吧。
“罢了，本祖时间也不多了，就不绕弯子了。”
老者人脸张开嘴，从中吐出一个虚幻的小鼎，云小生一看，竟然与壁画上的鼎极为相似，只是尺寸小了很多。
“本祖将死之人，不能没人继承衣钵，就便宜了你小子了。入口的《五贼盗鼎图》你看见了吧？那图上画了五人，每人各有其故事，所以除了这一幅，世间还有四幅，这里的一幅画的当然就是本祖的故事了。这鼎就是壁画上所画的我得到的那一份，此鼎别的功用没有，却能赐予持有者一个最适合异术。本祖的鼎是五鼎中的魔鼎，能够传予你的是一个阴力所驱使的术。现在本祖就把此鼎传给你。”
老者人脸张嘴对虚幻小鼎一吹，未等云小生来得及反应，小鼎已经飞到他面前融入了他的额头。
尚没弄明白的云小生突然觉得头晕眼花，两息之后彻底昏睡了过去。
老者人脸咧嘴一笑，“青叶老书生，本祖的衣钵总算有了传承。我在他体内藏了一枚魔种，此子打通了阴阳兼修之体后必定前途无量，未必会输给你的这个女娃娃，将来魔种开启便是惊世大魔，我看两人之间将来必有一战，就不知道这一次是你赢还是我胜了，哈哈哈！”
老者沙哑的笑声回荡在坛下空间内，只是他的面容开始逐渐黯淡，最后彻底消失化为了黑暗。
云小生迷迷糊糊醒来，四周是一片黑暗，只有一个发光的虚幻小鼎悬浮在空中。
云小生伸出一指轻轻一点小鼎，小鼎受到碰撞像破碎了一般化作了无数齑粉。
云小生吓了一跳，心道这小鼎也太脆弱了吧。可随后小鼎化作的齑粉又重新聚拢起来，排成了一行行的字。
待所有齑粉拼组完成后，云小生定睛一看，字的开头写着“阴极魅瞳”。
“这应该就是小鼎赐给我的异术了吧。”
云小生仔细观摩了一番小鼎化成的文字，这是一种靠目力施展的异术。云小生没有修习异术的经验，索性先将这套文字背了下来，以后慢慢琢磨。
云小生本来就爱看书，记性也不差，所以将所有文字背下倒没花多久工夫。
“云小生！醒醒！”女子清脆的声音呼唤着他。
云小生睁开眼，原来刚刚只是一场梦，不对，梦境不会那样真实。云小生思虑片刻，最终猜测刚刚那一切应该是小鼎让他看见的。
回想了一下已经记在脑海里的异术，依然像印在脑子里一般清晰，云小生确认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你醒了？”苏沐清清冷的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你身上残留的魔气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魔物去哪里了？”
“那个魔物受了伤，已经死了。我身上的魔气是他留下的，据他所说我现在是一个修气六层的阴修。”云小生说道。
“阴修？”苏沐清闻言，脸色微变。
“怎么了小师姐。”云小生不解地问道。
“自古以来人族都是阳修，若是你背后没有家族支撑，修习阴力会被人认为是妖魔邪道，在修行界讨不到什么好处。”苏沐清道。
云小生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他能走上修行之路已经是万幸了，才不管什么阴力阳力呢。
“小师姐，我们怎么上去？”云小生岔开话题问道。
“我现在内气耗尽，没有出去的办法，只能等大师兄破开祭坛我们才能出去了。”苏沐清淡淡说道。
云小生注意到，苏沐清的脸色苍白，才想起来她应该也受了不轻的伤。
“小师姐，多谢你救我，你的身体没事吧？”云小生道。
云小生突如其来的关心之语让苏沐清愣了一下，在她眼里，云小生是个假借读书之名的轻浮浪荡子，没想到此刻二人独处居然还能一本正经地给她道谢。说实话，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要是云小生对她做出什么龌龊之事，她绝无还手之力。
“我没事，你也不用谢我，我之所以要斩杀那魔物是怕他出去为非作歹，救你只是顺手之事。”
苏沐清侧过脸，坛下空间内微弱的白光照在其如雪的肌肤上，看得云小生不由地出神。
云小生定了定神，非礼勿视的道理他不会不懂。之所以给苏沐清道谢，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世上会在意他这样的小人物的人并不多，更不用说愿意以身范险来救他的性命。想到这里，他心中莫名涌上一阵酸楚。他长大的云家，不会把他的性命当回事，青苍道院那群假仁假义的弟子随手都可以取他的性命，修行者的世界真的如此险恶？若是如此，为何这个仙子一般的女子要顾惜他的性命，而不是把自己连同魔物一同斩杀。
苏沐清忍着伤痛站起身，可刚站起来就感到双腿脱力，身子一斜就要倒在地上。
云小生见状，赶紧上前扶住苏沐清。云小生的身体在战斗中也受了一些轻伤，一时脚没站稳两人齐刷刷地倒在地上。
苏沐清的香唇离云小生不到半寸，蓝色的绸带从他面前飘过留下一层淡淡的幽香。看着躺在怀里的可人儿，定力再强的男子恐怕也受不了这等诱惑。
苏沐清睁开眼，猛地坐起身，她是学宫的天才弟子，心中自有傲气，不愿被人看到落魄的一面，更不愿与别的男子有任何不雅之举。
云小生尴尬地坐了起来，一时间整个空间的氛围变得僵硬。
沉闷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祭坛的入口总算打开了，外面传来了橘子和陆大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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