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爱情不外卖》 爱杀 宣子腾把安眠药堆在茶几上,顺着用手指划在茶几上若有若无的字迹,沿虚线一粒粒码,码成大大的两个字,从心底里生出来的:爱杀。

宣子腾轻声数着1、2、3……手指合在蓝烟背上,温柔巡回,她双目迷离,像薄雾朦胧里的一弦月阑,微微上翘的嘴角,挂着一抹静谧的笑,在他温情的指下,睫毛慢慢合拢,像两扇浩淼的门,缓缓地合闭了。 夜夜如此。 因为,蓝烟是失眠的,常吃安眠药让她的中枢神经产生了顽固的抗药性,从一粒到两粒地添加,她试图把剂量增加到三粒时,宣子腾抓住了她的手:蓝烟,再吃会毁了你的。 她把剂量定在了两粒,宣子腾不在的夜晚,吃三粒,像她所说,纯属心理安慰,即使吞下一瓶,假若没有他的手指在背上游动,依旧是张着眼睛把黑夜看成天明,天生的,她就是那种精力充沛活力四射的女子。 早晨,她开着一辆小巧的士头小卡车去郊区园艺场,把还沾着晨雾的花朵拉进市区内的花店,花店地脚不错,前邻沙滩,背靠八大关风景区,法国梧桐的繁盛枝叶蔽天遮日,是这座城市著名的爱情天堂,所以,没道理生意不好。 估计她不太忙时,宣子腾会顺路去找她,常是见她歪歪躺在粉绿与白色相间的格子布沙滩椅上,修长的腿被海上阳光镀上一层浅浅的棕色,优雅地交叠在一起,双目专注,手指灵动翻飞,她总是这样,逮着点闲散的时间,一刻不停地发短信。 远远地,宣子腾喊她:拇指小姐。 她喜欢安徒生在童话中描述的那个小巧的拇指姑娘,也喜欢宣子腾这样叫她。 她抬眼看他,她每笑一次,宣子腾的心就晕一下子,晕电梯的那种感觉,周围的一切99lib?刹那恍惚,从云中坠落般的晕旋。 宣子腾很爱她,爱到不知道该怎么着好。 她爱的那个男子,在香港,掌握着一家投资公司的资金去向,这一点,蓝烟从没向宣子腾隐瞒过,他怨不得她,第一次带她回家,宣子腾还没有把她当成良家女子,看上去,她像是来自棕树林的热带女郎,热力张扬的媚惑,想必没男人抗拒得了。她颈后的拉链开到一半时,宣子腾忽然被推开了,她揪着大开的领口一本正经说:做爱和爱情不是一回事,你明白吗? 宣子腾在心里偷笑,正色说:当然,大家都是过来人。她粲然一笑,手指松开。 早晨,宣子腾的床单皱得像被牛嚼过的手帕。 蓝烟在地毯上做瑜伽,绵软的肢体像初春的柳条随意盘旋,宣子腾看得目瞪口呆。 后来,她席地坐了,抱着一盒光明牛奶,边吸边坏坏地瞅着宣子腾,有些狡猾的叵测,浅浅的汗水顺着宣子腾的脊背滑下来,她会不会向自己提什么条件呢?有点对峙的味道,一直持续到牛奶盒子里发出哧哧的声音,她撇了空盒子:我男朋友跟别的女人上床了。 宣子腾说哦,他要跟你分手? 不,他爱我,只是他在香港,身体有些寂寞。 你要离开他? 不,我爱他,身体也寂寞,我总不能心里装着一个人,青春的身体却荒芜了。

宣子腾问过一次:我们的事如果他知道了,会怎样? 蓝烟瞥瞥他:他会假装不知道。 两人若有所思,良久不语。空气渐渐沉闷,蓝烟掏出手机,嘀嘀按键,发短信,她总有发不完的短信,有时,宣子腾凑过去,看文字从她的指下逐个跳跃到显示屏上,很是缠绵的情话,拇指做结束性的一按,就飞到香港去了。然后,她别过脸,冲露出熠熠生辉的贝壳般的小牙齿。 宣子腾的心就疯了,幸好有衣服和皮肤隔着,她看不见。 她睡着之后,宣子腾咬着唇齿伏到她脸上,雾里看花般的,猜不出这个妖媚女子的心思,躺在一个男人的床上,肆无忌惮地给另一个男人发短信,在欲望和爱情之间,她是如此自如地抽身游离,真的令人匪夷所思。 她喜欢裸睡,翻身时,胸部的曲线像曼妙的流水,小巧的乳房下方,心脏平稳而规律地搏动,忍不住地,宣子腾的手指会在离它咫尺地方,食指做一个虚拟的挖掘动作,总有要把它挖出来的欲望,看看它的构造是不是和别人的不一样,是不是比别人多长了几个心室。 也是在那时,宣子腾知道,专注的目光是会唤醒人的睡眠的,在他的凝视里,蓝烟常是倏然掀起睫毛,唇齿清晰问:干嘛呀? 宣子腾感觉心被嗖地一下惊飞了,手快快合下去,调侃说:看看你是不是九尾狐狸变的。 蓝烟便勾了他的脖子:每个女人心里都住着一只九尾小狐狸呢,看见喜欢的男人,它就跑出来了。 看见我,你的九尾小狐狸有没有跑出来呢?这句话一直蠢蠢欲动在宣子腾心里,每一次,都被她无谓的慵懒神色挡回去,没问出口过,自己这样混迹在写字楼、看老板脸色度日的城市小民,与那个在香港掌握着大笔资金去向的男人相比,有什么资格呢? 连她的家坐落在哪条路上,宣子腾都不曾得知过,总是她来,而不是宣子腾去。

宣子腾知道,自己爱上这个充满媚惑的妖媚女子了。 她发短信时,宣子腾恨不能夺过来,恨不能手机立马坏掉,一次,他故意把她专门用来联络爱情的手机碰到大理石地面上,一声清脆的响声后,她腾地瞪着宣子腾,眼神冰冷:故意的? 宣子腾讷讷:哪能?不小心呢。 她转而笑:最好不是故意,你知道的,我不想被除他之外的男人爱上。 宣子腾笑得爽朗:吓我不是,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敢爱上一只妖精。 蓝烟不依不饶追着打,宣子腾乖乖举手投降,抱起她调笑着滚到床上,心,却塞着满当当的怯怯灰暗。 每隔一段时间,蓝烟会失踪几天,连招呼也不打,宣子腾有些恨恨,转而一想,这也是蓝烟的聪明之处,用这种方式暗示他,她和他之间本就没有丁点责任存在,去哪里做什么,自然不需要跟他打招呼。明明知道手机关着,宣子腾还是没命地打,反正她不会知道自己打过,哪怕听听那句千篇一律的关机提示,也会让空落的心塌实许多。 几天后,蓝烟会没事人样出现在他面前,身上的衣服和一些零七碎八的东西,明确表明了她去了香港,问和说都没必要。除了初次相见时,蓝烟再没提过那个男人,好多时候,宣子腾感觉那个远在香港的男人是虚幻的,像是不曾存在过,只每每在蓝烟失踪归来后,才会嗅到些许他的气息。 每每此时,宣子腾便感觉,自己的内心,长满了锋利的刀子,带着唇齿俱寒的冰冷。

春又来了,花又开了,当夏季在树叶上跳舞时,因为失眠越来越厉害,蓝烟习惯了塞在包里的安眠药,塞进了宣子腾的床头柜抽屉里,她几乎不回家住了,这和爱情没关系,只因贪恋着宣子腾温情的手指滑过脊背以及摇篮曲般的数字歌谣,可以让她讲入婴儿般的安宁梦乡。 蓝烟搬进来,宣子腾并没表现出欢天喜地,倒很是平淡,甚至玩笑的时候,赶她走,让她快快滚到香港男友怀里去,甭住在这里妨碍他结交新女友。 蓝烟顺手拿起些绵软的东西扔他,并不恼,边扔边说:等你找了新女友,我立马把这床的另一边让给她,她还没出现前,闲着也是浪费,倒不如暂借给我睡。 宣子腾抓起她,高高举起,轻轻扔落到床上,看她媚笑得像修炼多年的狐狸,总想着在不知道的某一天,这只柔软的狐狸就要落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从此与自己了无干系,心就难受得如有千爪在挠、万刀攒心。 她熟睡的时候,宣子腾会滋生出许多魔幻念头,比如把她变做自己口袋里的火机、指上的一枚戒指,甚至是胸口的一块肌肤,被自己严严地藏在身上,这一辈子都跑不掉。 却毕竟只是魔幻,离开床她就不属于自己了,甚至在床上,她属于自己的,也只是一个身体,蓝烟曾爱过谁,宣子腾不在乎,在乎的是她的未来,属于自己。 蓝烟之于宣子腾,就像不经意间捡到了一件爱不释手的精美器皿,玩赏过后,让之物归原主,他是多么地不甘心。 这才叫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疼,响彻肺腑。

锁在写字桌抽屉里的安眠藏书网药越来越多,一粒粒,滚圆整齐,像蓝烟贝壳般的牙齿,是从床头柜抽屉里换出来的,她吃的,不过是宣子腾偷换的维生素片,她的中枢神经并没有对安眠药产生抗药性,每次偷偷把她瓶中安眠药倒出来再装进维生素时,宣子腾都会喃喃自语:安眠药吃多会中毒的。 蓝烟依旧频繁发短信,依旧隔段时间失踪到香港,她不在的夜晚,宣子腾把安眠药堆在茶几上,顺着用手指划在茶几上若有若无的字迹,沿虚线一粒粒码,码成大大的两个字,从心底里生出来的:爱杀。 还差好多笔画没有药填充,宣子腾算了一下,大约四百粒,就可以填满这两个字的所有笔画。 还差100粒。 用不了几个月的时间,蓝烟就再也不能跑到那个男人怀抱里去了。 设计的情节,在暗夜中一遍遍滚过宣子腾心头的过程中,日益臻于完美,大约晚上十一点左右,蓝烟会准时吃药,等宣子腾哼着数字歌谣手指滑过脊背,当安眠药可以填满所有的笔画那个夜晚,宣子腾应该在黄岛区的一家酒吧中买醉,当时钟迈过十一点一刻的门槛,他会打电话告诉蓝烟自己烂醉如泥,那时她会开着的士头小卡车穿越青黄高速公路来接他的,然后,在车奔如飞的漆黑高速公路上,将会有倦意,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淹没了她清醒的意识…… 开夜车兜风的习惯,在设计情节的最初,宣子腾就已给蓝烟培养出来了,在吃了安眠药也睡不着的夜晚,宣子腾表示不相信她已经对安眠药产生了抗药性,于是,蓝烟表演午夜飞车证明给他看,后来,午夜飞车成了他们黑夜的娱乐项目之一。 当然,未来的那个晚上,蓝烟将吃掉真正的安眠药而不是维生素。

赶赴现场的表情举止,不需要设计,是痛碎了心的不欲生,宣子腾的心,也会真的真的如此。 伴随着那个日子冬天来了。 宣子腾给蓝烟打电话时,看了一眼夜黑风高的天空冷风携裹着寒气穿透了身体。 蓝烟,我在荒岛,喝高了,末班轮渡没了,能不能麻烦你来接我?他们之间,需要谁帮谁时,向来客气。 呜呜……我马上就去了,呜呜……心情遭透了,正好咱们一起兜风。蓝烟的哭并没有多大悲伤如同在商店购物被售货员鄙薄伤掉自尊的孩子。 相识也算两年,只见过她没心没肺的笑遮掩内心倔强的主张,却从没听见过她哭,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呜呜……他不要我了。 哗啦一下,宣子腾听见了乌云散开的声音,响在自己心上,忙忙说:蓝烟你不要来,不要来。 电话已经扣掉了,再打,蓝烟不肯接了,宣子腾手脚冰寒到瘫软,远在香港的爱情是蓝烟飞走的翅膀,终于看见翅膀掉落时,却毁在自己手上…… 幸好,蓝烟顺利到达,尖利的刹车声响在暗夜中时,宣子腾一跃而起,从车子中拖出蓝烟,狠命攥进怀里,恨不能镶嵌进身体里。 后来,宣子腾问起蓝烟那晚有没有吃安眠药时,蓝烟圆瞪美目: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失恋的女子急于睡觉? 宣子腾长长地吁了口气,以后的情节,他已设计好了,捧出锁在抽屉里的安眠药,对她说:拇指小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如果蓝烟问:什么呀? 他会说:安眠药啊,我用维生素把它们偷换下来了。 如果蓝烟还问:为什么呀? 他这样回答:因为爱你,我当然不能允许安眠药损害你亲爱的身体啦。 …… 你听到房顶的脚步了吗 午夜时分,只有良心有愧的人,才能听到鬼魂的脚步在房项哒哒走过…… 得到的爱比付出的爱多,未必是幸福,如果那份爱不是自己想要的。

一、丢失的戒指

江村到郊区接我回家,我每个月都要回去陪母亲住几天,尽管我不喜欢她到了讨厌,江村总是劝慰说:再不好,她也是妈妈,何况她已经老了,最怕寂寞。江村是个不错的男人,宽厚善良到没有性格,换个角度讲,这种男人会给女人安全感,缺少莫测的激情又令人兴趣索然。 还没进市区,江村腾出一只手,在我左手上抚摩了片刻,车子一头扎向道边,把我的手放在掌上:你的戒指呢? 我看着光秃秃的无名指,喃喃说:是啊,戒指呢? 是不是落在你妈妈家了?我们回去找找吧。 落在她家跟被偷或丢了没什么不同,算了吧。 没人比我更了解母亲,她唯一干过的正事是年轻时一不小心造就了我的生命,她的热情都给了男人,任由我像荒原上的野草一样散漫成长,情欲和烟酒让衰老过早光临她,只有我打开钱包时,她眼里才会露出专注而狡黠的光芒,钱和男人是她追求了一生却未得的东西,我没法说服自己和她亲昵。 好脾气的江村叹息了一声,褪下自己的戒指:有时间,我们再去买一对。 其实,我知道,戒指没丢,它依旧戴在一个人的手上,以婚姻的名义。这是秘密,不能对江村说。

二、过去未来都是梦一场

28年前,母亲生下一对孪生女儿,其中一个被别人抱养,她的名字叫梦萦,就是我,27年后,我在一家专卖店做服务生,当我看见在镜子前试穿新衣的诺兰时,好长一段时间,我微微张着红唇,呆呆看着镜中那个雍容华贵的女子,除了发型和衣着不同,我们竟是如此的酷似,如同被克隆出的另一个自己。 再然后,诺兰停止了转动,用同样的表情,在镜子中和我四目相对。 不必考证,她是我的姐姐,我五岁的时候,养母生下了自己的儿子,他抢走我少得可怜的糖果还要跑到养母面前告状,我的身世和放浪不羁的母亲就成了被诅咒的对象。 我说这些的时候,嘴角上始终挂着笑,诺兰握着巴士奶杯的手,因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梦萦,你还能笑? 从出生起,上天给了我这样的生活,如果注定哭泣不能改变过去,我宁肯笑着走过苦难。 我们就那么坐着说啊说,一直说到诺兰的手机响起来,她接电话的声音很柔,像一杯在阳光下放久了的水,收线时,她瞅着手机半天没说话,眼里慢慢浮上泪光,我问:是姐夫么? 她晃了一下头:不,是我最爱却爱不到的男子。 诺兰在婚前爱着却爱不到的男子,就是丁琮,已婚的他拿走了诺兰的爱情却不能给她婚姻,无奈之下,诺兰于两年前带着与丁琮的藕断丝连嫁给了江村的婚姻。 两个月后,诺兰面带哀伤来找我:梦萦,你要帮我。 我答应了,在这个世界上,她是我能够找到踪迹的唯一亲人。 所谓帮,就是以诺兰的名义回母亲家,而她抽身而出,和丁琮去附近的城市过几天肆无忌惮的偷欢生活。

三、迷上诺兰丢弃的风景

我和诺兰每月几天的互换,没人看出破绽,母亲只关心诺兰会给多少钱,除了床上需要注意的细节,江村的嗜好和家庭状况,诺兰都交代的事无巨细,甚至,她躲在一边让我到江村面前演习,他没有丝毫的怀疑。 直到一个月前的最后一次互换,诺兰像离线的风筝,被风吹向我不知道的地方,给她打手机,关机了,我的短信一个比一个焦灼,诺兰就是不回复,三天的时间点滴滑过,直到江村来接我,发现心爱的妻子丢失了结婚戒指。 被江村接回家是预料之外的,我一下子无措,只因他当我是妻,而我知道不是。 为了逃避上床,我在客厅里看电视,在书房看杂志,他的手拢在肩上时,我听到了心在狂乱地挣扎,不是出于对男人的惊恐,而是我不知,作为妻子应该以什么借口拒绝丈夫的身体,这拒绝能坚持多久? 脸越来越红,恐慌让我的肩开始发抖,江村问:诺兰,你不舒服么? 一下子,我找到了逃避的理由:是的,我不舒服。 他抱起我,揽在怀里:又是肚子疼? 诺兰说过,她总是用肚子疼拒绝江村的身体,在情欲上,女人和男人是不同,即便不爱,男人同样可以用金钱从陌生女人身体上购买快乐,而女人的不爱,都是从拒绝身体开始。 我拼命地点头,恐慌的无措让眼泪纷纷落下,江村的手探进衣服,隔着薄薄的内衣,轻轻为我按摩小腹。 这个温暖宽厚的男子,我不讨厌甚至有那么一点喜欢,时间一天天过去,没有诺兰的任何消息,痴心的女人会做出不可理喻的举止,或许,她厌倦了以婚姻的名义应酬不爱的男人,所以,她跟丁琮私奔了,莫名的,我愿意这样设计并说服自己相信。 没有事的时候,我穿着诺兰的衣服戴着江村送给她的首饰,在家里走来走去,我愿意更逼真地表演那个叫诺兰的女子,这个家是那么温暖安宁,我一直向往的家就是这个样子,诺兰怎会倦了呢? 我没去找失踪的诺兰,所有女子面对情色诱惑时都会有一点点自私,我越来越喜欢江村了,喜欢他温暖的目光,喜欢他宽大的手掌扣在小腹上,喜欢看他穿着热裤在阳台上蹬骑马机,汗水顺着健康的皮肤往下滑,在幽蓝的月光下,闪.烁着炫目的金属质地,坚韧的肱大肌像来回跳舞的小老鼠,我常常看得失神,拼命地把着阳台门框,不让自己扑上去…… 扑上去,是早晚会来的一天,在和情欲打斗的挣扎中,理智太累了,我编造够了拒绝他身体的借口,在失去诺兰消息的第十个晚上,我蜷在了江村的怀里……后来,我咬住他肩上的肌肉堵住恐慌的哭泣,一旦诺兰迷途知返,这一切会像海市蜃楼,在雾气中腾然消失。

四、谁的冷汗在飞?

江村带我去谢瑞麟选订戒指,谢瑞麟的经营风格是一款首饰绝不生产第二枚,他认为只有独一无二的戒指才能代言我们的爱情。 在店门口,我们和高高瘦瘦的他迎面,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我,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刹那间被速冻,在冷风开放的店堂内,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上,目光一动不动地盯在我脸上,所有人惊诧地看着我们,江村问我:诺兰,你认识这位先生吗? 我摇头反问:你认识他吗? 江村低声说不,拉我看戒指,我的背上始终盯着一束目光。 从谢瑞麟出来,江村拉开车门,便扶了一下我的腰,然后仰头看天:今天真热啊。 我虚虚笑着说:我倒没感觉。 江村顺着我的后背抚摩了一下:都湿透了,还嘴硬,等会打开车上的空调。 我这才感觉到,后背上渗着一股潺潺的汗水,真丝旗袍凉凉地贴在皮肤上,心慌得不像样子,我努力保持波澜不惊的平静。送我回家,江村在我唇上盖了一个吻:我回来吃晚饭。眼里闪着男人向妻子求欢前的暧昧温暖。 我在家里走来走去,不停地转动这指上的新戒指,拼命地想啊想,想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看见我为什么会冷汗淋漓?新戒指把无名指转出红红的擦伤,浅浅的疼在指间蔓延,然后,我坐在地板上,脸埋在膝间哭了,看见我害怕是因为他应该叫丁琮,诺兰最挚爱的男子,他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他把诺兰丢在了哪里?

五、请相信我只是一个鬼魂

从电信局调出了诺兰的电话单,我选了一个被频繁拨打过的号码,用充值卡打过去:我找丁琮。 我就是,你是……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揣测。 泪水刷地跑出来,剧烈的痛疼让我直不起腰:亲爱的,我爱了你八年呐,你怎会听不出我的声音? 我听见,一声惊叫,电话被挂断。 我的自私不过是怀着一丝侥幸,利用诺兰的失误从她婚姻里偷得一丝幸福,而丁琮依旧呆在办公室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没有带诺兰私奔,更有一种可能是他把痴情的诺兰送上了去天堂的路。 我坐在地板上想诺兰的音容笑貌,提到丁琮的时候,她笑得那么生动,说他对她种种细腻温存的好,简直是呵护在掌心里的宝,她怎会知道,现在这个男人听见她的声音恨不能多生出两只脚去逃? 我不是江村最爱的女子,即使,我爱他爱到想到离开就心碎在地,但是,我却不能用一生的时间,把一条生命丧失的秘密严守在心里,那样,我会不快乐,即便我能够保守了这个秘密,我依旧会清楚地知道,在这场爱情里,我不过是一个叫诺兰的替代载体,我要以复仇鬼魂的角色,离去得不露痕迹,我承受不了以别人的名义和所爱的男子相守一生一世。 夜里,月光泊在床上,我说:江村,你有没有觉得我跟从前不一样? 他翻身,腿搭在我腰上:有啊,脾气越来越好了,以前你莫名其妙就会火冒三丈。 我们的眼睛在朦胧中咫尺对望: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诺兰,你还爱我吗? 他瞪着我,捏我的鼻子:别告诉我你是狐狸精,因为爱上我就把诺兰吃掉了变成她的样子。 我笑了笑:如果我告诉你我是鬼呢? 你打算骗鬼呀。他大笑着过来捉我,我一跳躲开了,在铺满幽蓝月光的房子里,我跳来跳去,宽大的睡袍花瓣一样起舞,栗色的头发在象牙色泽的肩上飘来荡去,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江村看着我,慢慢地张大了嘴巴,他向我伸出手:诺兰,你真美。 我软软地蜷缩进他的怀抱,抱着他的头,脸埋在他的头发里:亲爱的,我真的是鬼,一个月前,死在了郊区,我死不瞑目,回来补偿这两年对你的不公,让你帮我报仇…… 说完,我在手机上发短信: 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扔在了去天堂的路上,我正在你家房项上等你来陪我,好冷啊,我只好在房顶上走来走去,我要你和我丈夫说对不起,和他一起带我回家…… 诺兰,不准吓唬别人。江村按住我的手,不让发。 等会你就明白了,如果有男人给你打电话,你就说诺兰回来过,说她在外面好冷,让他带你去把她带回来。我按下了发送键。 江村呆呆看着我:诺兰,你怎么了? 八年前,我爱上一个已婚男人,他说非常非常爱我,却不能给我婚姻,于是两年前我嫁给了并不爱的你,我借口去母亲家,不过是为了和他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几天肆无忌惮自在的日子,我情不自拔,直到上个月死在他手里,我在天上飘啊飘地为我付出八年的真情哭泣,我要回来请求你的原谅,跟你说对不起。 江村紧紧地搂着我:诺兰,你不要编故事骗我,你的身体是热的,你走在阳光下有影子。 我没有骗你,新死去的鬼魂是有体温有影子的,这一切要等49天之后才会消失,你还记得我们去谢瑞麟买戒指时遇到一个看我看得冷汗直流的男子吗?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我已经死了。 江村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他拼命地摇晃我,好像要和我一起从梦中醒来,我的身体像初春柔软的新柳,在他的摇晃下折叠起伏,传说中,鬼的身体都绵软无骨,他不知我练过瑜伽的,我要表演得像真的。 江村渐渐泪流满面,头抵在我胸前,一动不动,手机响,我不接,它停下后,我继续按发送键,发同样内容的短信。 凌晨,电话晌了,我把听筒放在江村的耳朵上。

六、谁比谁幸福

一个人,一旦做过亏心事,他的心里就住下了魔鬼,每当夜深人静,就会出来扣响良心的大门,一直响到心智崩溃。 世上所有的鬼,本由心生。 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言多必失,我不说话,那个叫丁琮的男人神志恍惚,不停地絮叨:诺兰,我没有杀你,你是自杀的。 我回头嫣然一笑。 是的,我们是约好了一起自杀,直到你拿刀子让我帮你找心脏的准确位置,我还当你是在和我玩笑,你那么快就把刀子捅进去,我想抢都来不及…… 我仰着脸,看车窗外夜魅中的风景飞一样掠向后方,诺兰悲情的一生纷纷退向后方,姐姐,你怎么就那么傻呢,一个连你为他死去都要悄无声息隐瞒起来的男人,究竟哪里值得你去以命相殉呢? 江村抱起掩埋在草丛中的诺兰,她的双手合在刀柄上,面带抵达幸福彼岸的微笑,江村仰天大叫:诺兰,我就那么不值得你留恋么? 其实,江村比诺兰幸福,至少,他曾经和自己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这是诺兰无论怎样努力都得不到的,诺兰比丁琮幸福,因为她可以安宁地睡在天堂里。 他们抱着诺兰走向车子,我隐没在草丛里,以鬼魂的形式.从你们的生活中消失…… 在劫难逃 如宝的人生被两个梦境导演了,当其中一个梦境成为现实,她只能揣着不甘的惊恐,眼睁睁目睹自己,无可遏止地向无可改变的定局滑去……

一、惶惑

闭上眼,那个梦就来了,像反复重放的镜头:场景生动,可以看见芙蓉的枝叶在窗外摇晃,窗内两人面容清晰逼真,床沿边缘垂下的手,疲惫而苍白,腕上插满了碎玻璃,已没了生命存在的痕迹,蔓延开来的血迹,落红斑驳地凝固在地板上,偶尔,有一两滴残存的滴下来,像寂静午夜的零丁残雨,刺耳的清晰。如宝认识那只手,是自己的。梦里的沈浩良不见了昔日的精干,他对一位女子嘶喊:“心柔,你为什么要这样!”然后无力地伏到她肩上……梦戛然而断,醒来的如宝,冷汗淋漓。 在她试图绕过去看女子面孔的瞬间,梦像一截冰挂,清脆折断。 如宝大大地睁着眼睛,这个夜夜重复的梦境是不是一种预兆呢? 浩良睡得很香,嘴角不时漏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姿态坦然而幸福。 想叫醒他的欲望一次次被自己拦截,不会有实际意义,解释太太莫须有的怀疑,男人肯定感觉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尽管不问,如宝的心还是渐渐悬了起来,会在不经意间偷看他随身的东西,他洗澡时,偷看他的手机短信,转弯抹角从他朋友嘴里打探他女性朋友的名字,心柔不在诸多芬芳潋滟的名字中。 心却不能坦然,选了适当机会,干脆说出了心柔这两个字,若这是他的秘密,一经她说出,在他,一定不亚于突如其来的炸弹,他的眼神会给她一个恰当的答案。 是夜温柔,如宝勾住浩良的脖子,媚态万千:“如果我们有个女儿,你猜,我会让她叫什么名字?” 浩良吻她鼻子上的细汗,知道说了也会遭到否定,干脆任凭她说。 如宝盯住他的眼眸,故作玄虚说:“叫心柔吧,多柔美。” 浩良说:“好啊好啊,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绝无惊慌失措的掩饰和试图转开话题的意思。 如宝在庆幸之余有些许失落,有点阴谋未遂的味道,然而,如宝的心却没有因此而轻松,依旧惴惴着,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失眠。

二、上瘾

如宝越来越憔悴了,眼神空茫,身体像一张枯瘦的薄纸。书房堆满了解梦的书,星相网站让她留连忘返,看解梦答案时,心扑扑地跳着,像悬于头顶的魔剑正在坠落,心越来越乱。 她一定要解开那个梦,哪怕,只看一眼梦境以前或以后的某个瞬间,于是,如宝决定睡觉,睡意却远离了她,压迫性失眠成了习惯,她只能一夜一夜的睁着眼睛,倾听浩良的呼吸在黑暗中抚摩着他坚实的肌肉流泪,这是她最爱的男人,在梦境中让她失去了幸福的支撑点。 如宝开始吃安眠药总算顺利钻进睡眠。 依旧是那个梦,依旧是残血零丁滴答令人恐怖,如宝清楚的感觉自己就站在一侧,他们置若罔闻,她泪流满面的大喊着,被浩良从梦中晃醒:“亲爱的,怎么了?” 她颤抖着钻进他的怀里:“你为什么要伏在她的肩上!她究竟是谁?” 浩良按亮台灯,抚摩着她的泪痕:“是不是做梦了?” 他他晃了晃手,调侃说:“我向你道歉,不该在你梦里伏在其他女人的肩上,我发誓:……” 如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捂上他的唇,浩良一直这样的,包容了她所有的无理取闹。 那天夜里如宝终于看见了不同的梦境,在繁华的中山路,她依在栏杆上休息,一个小女孩从远处的阳光中走过来,仰起脸说“阿姨买束花吧,他们很漂亮的。”她摆了摆手,为摆脱女孩的纠缠,她仰起脸,忽然的,脑袋涌起一阵晕旋,小女孩惊恐的看着她…… 如宝一个激灵从梦中挣脱了,抬头挡了挡刺眼的晨曦,坐在床上傻笑,浩良凑过来问笑什么。 她笑着说自己真傻,这阵总在作乱七八糟的梦,刚才梦到自己把一个女孩吓坏了。说完,问浩良:“我的样子很吓人吗?” 浩良碰碰她的头:“当然吓人,你是我的妖精么?” 如宝很受用,很喜欢他叫自己妖精,妖精迷人哦,也感受自己可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和梦.较什么劲,谁的夜晚没有梦寐呢,如果都去和梦寐较真,这大千世界该多可笑! 如宝和梦没有了纠葛,对安眠药的依赖却成了惯,尽管浩良一再警告长期服用会伤害中枢神经,如宝亦是明白,却戒不掉了,如同吸毒上瘾。

三、击中

周末,拉着浩良去中山路买应季时装,非但没买成什么,反而被当头的骄阳折腾得人都蔫了。 浩良看着她有些干燥的唇,说:“你等一下,我去超市买瓶水。” 如宝懒懒地依在栏杆上,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忽然地,惶惶的不安蜂拥而来,这一幕的街景怎么有些致命的熟悉呢?当她看到一个小女孩向自己走来时,心忽然地狂跳不已。女孩举着一束玫瑰说:“阿姨,买束……” 完全是梦中一幕的翻版,如宝惶恐地摇头,仰起头,一阵晕眩涌上来,四肢绵绵无力地瘫软下去,她感觉疲倦极了,下坠的过程中看见了女孩惊恐万状的脸…… 醒来时,四周一片雪白,她躺在医院里。 她想告诉浩良今天发生的一切,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张开嘴巴,发现自己说出了一串自己也听不懂的声音。 她急了,想用手去掰掰自己的喉咙或嘴巴,手却不听指挥,她试着动动身体其他部分,它们好像都已不属于自己。 浩良攥了她的手,捂在脸上,久久地不说话,泪光闪烁,明白如宝啊啊的声音背后是怎样的焦灼,却无能为力。 如宝绝望地望着他,千言万语拥挤在心里,却无从表达,只能哗哗地流泪,她又是多么的惊恐,另一个梦也终将变成逃不过的厄运光临。 浩良不停地给她擦泪,哽咽着说这是暂时的,她会好起来,她还是从他荒凉凌乱的眼神中看到了虚脱的安慰痕迹。

四、倪端

望着浩良因求医问药而折磨得消瘦憔悴的样子,如宝心如刀剜。 从医生们的谈话中,如宝知道了自己是因过度依赖安眠药而导..致的植物神经紊乱,也就是说她瘫痪并失去了语言能力,他们接治过的类似病人,康复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浩良的脸上渐渐有了平静的痕迹,是接受现实的妥协,她的心里,生满了疯狂的绝望。 一个月后,浩良艰难说:“如宝,你需要安静的环境和恰当的理疗,你知道的,这些,我不懂,我想把你转到疗养院去。” 如宝用眼神拒绝了。 浩良说:“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只要我活着。” 浩良理会错了,在这段毫无进展的治疗过程中,在如宝的心里,始终纠结着两个字:心柔,她会在何时出现呢? 浩良还是坚持送她进了疗养院。 被浩良背进订好的疗养院宿舍时,如宝看了一眼窗子,心轻轻地就跌落下来,看见了自己的劫数,原来,在某些瞬间,人是可以预知将来的,譬如,似曾相识却拼命去想都想不起来在曾何时见过的人、某条街道或某些细节,它们都曾在梦寐中出现过,只是大多被人模糊在记忆里,而自己的悲哀在于因爱得深了而患得患失而拼命追究,记住了预知的未来,然后用预知的碎片一步步导演了人生。 床正对的窗外,芙蓉枝叶轻轻摇曳,清凉的泪,缓缓滑过如宝的鬓角。 当一位护士微笑着说:“我叫心柔,是你的特护护士。”如宝想笑却再一次落泪了,对面的镜子告诉她,面部的神经已不听指挥,她笑得很难看,甚至有些狰狞,她还看见了浩良的泪,凄清地落下来,这个名字,一定让他想起了在良久以前的某个温情之夜,她说要给他生一个女儿,叫心柔。 浩良白天打理公司的事,晚上会坐在她的身边,给她讲外面的事情,用虚弱的快乐逗她开心。早晨,心柔会来?.给她喂药,推她去理疗室做理疗,偶尔会说几句话,如宝只听不做反应,这位面容温柔的女子,最终将成为她的情敌,她试图做出反应,面部的肌肉就会显得狰狞不堪,喉咙会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如宝只肯给她看见安宁从容的一面,不肯给她看自己的任何狼狈。 浩良对心柔,除了适当表达一些感激,再无其他内容。 只是,渐渐地,如宝却看到了躁动在心柔内心的波澜,与爱有关。

五、隐疼

转瞬一年,如宝用眼神表示请心柔把床对面的镜子搬走,镜子里的她,光洁的面庞正日益枯黄,手臂以及腿上的肌肉因失去了知觉而开始了无法遏止的萎缩,惟一能活动自如的嘴巴和眼睛,一个终日紧抿,一个盛满了哀伤的绝望。 心柔能读懂她的每个眼神,搬走了,然后怔怔地看着她,许久才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幸福的女人,因为你拥有世间最好的男人。” 说完,不看她的表情,转身出去。 如宝还是看到了她眼角的晶莹,像冬季窗玻璃上的冰凌花,剔透而干净。 浩良来时,心柔总是飞快地交代完一天的事情,飞快地出病房,细细的高跟鞋在走廊中清脆响过,接下来的一幕,她看了,心会疼的,浩良会吻如宝的额头,握着她的手说话,空气温暖而粘稠。

六、情劫

像往常一样,心柔帮如宝活动四肢,谁都没有看谁地寂静无声。 忽然地,心柔直直看着她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如宝眨了眨眼,淡笑无声。 “如果有一个浩良这样好男人,像浩良爱你一样爱我,我宁愿在床上躺一辈子。” 如宝的心揪了一下,在肢体僵硬之后的一年多里,好像所有的敏锐都集中在了思维上,心柔向来是礼节性地称呼浩良为沈先生,而不是直呼其名。 如宝安静地看着心柔,面容干净安宁,细发柔软,举止温存,是那种令男人一见之下心生怜惜的女子,如宝忽然想起,浩良的唇很久没碰过她的额了,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并且平静解释说开会或是客户拜访……其实是,在她目光不能及达的地方,一个新的故事正在开始。 即使在道德意义上,他们亦不是坏人,只是情非得已而已。如宝的心,轻声凄笑。 晚间,浩良来时,如宝转了头,任他在耳边温暖地絮叨,不去看他,他越是极力要逗她开心,她的心碎得越是零落,对自己的照顾或许是迫不得已的道义,或许是良心的负疚,都不是如宝想要的,而是杀心利器,她管不住凄苍的眼泪滚滚而下…… 不忍看他的哄劝里搀杂上了愤怒的焦躁,如宝假装睡过去了。 浩良试探着在她耳边叫了几声,没见反应才放心出去,如宝睁开眼,顷刻,就听到了浩良怒声的质问心柔的低低辩解和隐隐的哭泣。

七、洞穿

早晨,心柔的眼睛是红的,进来后爱搭不理地望着窗外发呆,再转回来,眼神已镇定自如,一种有事铁定在心的样子。 她并始喂如宝吃药。 吞下药片时,如宝嗅到了永远不会忘记的淡淡药味,因为它,她躺在了床上,心柔用它换掉了其他药,燃烧的爱情让她等不及了,她要慢慢杀死自己。 如宝抿住微笑看她,一直一直把她看得落荒而逃。第二天早晨,如宝拒绝吃药,死死地抿住唇。 慌乱中,心柔手中的杯啪地摔碎了,弯下腰去捡时张皇中扎破了手,她呆呆盯着滚出的血珠,直起腰,呆滞的目光怔怔转移到她的脸上,胸脯开始大幅度起伏。如宝看着她,如果她能说话,她一定会说:傻女人啊,你会毁了自己的。 可是,她只能用目光表达。 心柔僵硬的目光渐渐瘫软,烫着一样把玻璃片扔进垃圾桶,如宝长长地吁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她帮自 5df1." >己活动一下胳膊。?t> 心柔迟疑着,顺着她的目光,把她的胳膊放在脸上。 如宝歪歪扭扭地笑了一下,轻吻着腕上的手链,示意她可以出去了,帮忙带好门。 心柔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如宝努力把嘴靠到腕上,触摸到了微微跳跃的动脉,张开牙齿,这是她惟一能指挥动的武器了,然后,拼尽了力气,合上牙齿,再然后,一条鲜艳的彩虹喷薄而出。 她要用这样的方式,成全爱她的男人,而不是让他一下失去两个爱他的女人,哪怕最后的爱里,有了谎言。 窗外的叶子轻轻摇曳,她改写了梦境,用了牙齿而不是心柔手中的玻璃片,她笑了。因为她看到了那个梦境的延续,浩良伏在心柔的肩上,她看到了心柔悲痛的面庞,那些悲与痛是真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所有的心事,被这个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生命的女子洞穿了。 请让我为你保守罪恶的秘密 素素看到了那些泛黄的书,明白了妈妈和叔叔的私情,也明白了他们不是死于妈妈的产后抑郁,而是死于爸爸的失败感和厌倦。这一切,都是因为做心理医生的爸爸,擅用催眠……

一、罪恶的许愿

爸爸关了音乐:素素,叫妈妈来一起切蛋糕。 客厅就静了下来,客人们的目光跟着素素的背影,然后,楼上传来了素素凄厉的尖叫,楼梯上响起了纷沓而至的脚步。 在众多亲友的瞠目结舌里,爸爸艰难地合拢了被素素推开的门,里面是张宽大的床,上面,有两个身体,雪白刺目裸露在秋天的阳光下,和妈妈在一起的男子,两年前披着两肩雪花闯进来,环视着整栋老楼说:爸爸走了,这个家应该有我的一半吧? 他叫强,3岁时随奶奶离开了爷爷,20年后,他的突兀出现,像一片不祥的云,笼罩了原本就已缺乏快乐的家庭,他占据了爷爷生前的房间,游手好闲地浪荡着,没人奈何得了他。素素的出生让妈妈患了产后抑郁症,她不爱见人不爱说话,认为所有的人都在嘲笑她日益发胖的身体,她闷在房子里,咀嚼着各种各样的零食抵挡莫须有的恐慌。 那天,是素素10岁生日,以凌乱收场,后来,爸爸攥着她的手,转身,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慢慢下楼,陪素素切开了蛋糕。夜里,爸爸呆呆地望着狼狈的客厅问:素素,你许了什么愿? 素素摇头,紧紧地抿着唇,眼泪忽然落下来。 妈妈下了一趟楼,她依在栏杆上,看着爸爸,表情淡定地穿过爸爸的目光,端起水果篮从容回房间去了。 第二天早晨,爸爸还在睡着,有寂寥的滴答声懒洋洋地响着,素素巡着声音找过去,又是一声尖叫,刺破了早晨的宁静。陈旧成暗红色的血迹,在客厅中央蔓延成一滩,天花板上残血依旧滴着。 爸爸跑出来,把她仰着的小脑袋按在肩上,血,来自妈妈的房间,她和爸爸分居很久了,她说爸爸以爱情的名义毁了她,她曾是个窈窕美丽而骄傲的女子。 妈妈死了,她用刀子划碎了叔叔的身体,然后写了遗书,再然后,划开了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 参加葬礼的亲友,没有人对死者表示惋惜或同情,更多是在宽慰爸爸。 事后的十几年里,素素听到别人对妈妈和叔叔死亡的评价,大多可以用四个字概括:咎由白取。

二、穿越睡梦的声音

成长淡化了素素对妈妈和叔叔的仇恨,十几年来,她被莫名的罪恶感纠缠,妈妈的死与自己有脱不掉的干系。 她不能忘记,推开门的刹那,妈妈的目光越过了叔叔的肩头,很茫然地望着她,没有丝毫的羞耻感,秋天的阳光,冷冷地站在叔叔光滑而坚实的后背上。 素素哭泣着把在心中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诉男友陈:你知道吗?传说生日愿望如果保密就会灵验的,爸爸问我,我没说,因为敞开门的刹那,我恨透了他们,是他们让爸爸的颜面扫地,那天,我许的愿是让他们去死吧。 陈抚摩着她的后背:那只是传说,又让你碰巧了而已。 可素素在心底里,笃..定自己是间接杀死妈妈的凶手,虽然妈妈不该和叔叔做出不齿的行径,但,毕竟,她是一个病人,且因自己而病,自己怎么能对自己的母亲滋生了这样恶毒的想法呢? 爸爸好像被十几年前的变故击溃了,消瘦苍白,有一双洞穿世间万物的炯炯眼神,有很多女人喜欢他,但,他没有再娶,偶尔会带女人回来,都是蹑手蹑脚的晚归早走,惟恐被素素撞在眼里,在爸爸眼里,她仿佛是尊玻璃樽,一不小心就会碎掉了。 爸爸从不会带同一个女人回两次家,破例是一个小护士,她知道怎样讨素素高兴,知道素素在爸爸心里的分量,那时,爸爸已是声名远播的心理医生,许多精神抑郁的人,经过他催眠治疗后,笑逐颜开地走在阳光下。 小护士笑起来腮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很甜的,爸爸带她回来,爸爸睡着后,她披着睡衣站在客厅中央,仰着头看天窗上的彩绘玻璃,她的下巴可真美啊,那时,素素忽然有了一种冲动,让爸爸娶了这个甜美的小护士,小护士一定是愿意的,她看爸爸时眼里有类似于敬畏的神态。 第二天晚上,素素在饭桌上说:爸爸,她很可爱呢。 爸爸顿了一下,然后,很慢很慢地喝汤:谁呀? 昨天夜里,我在客厅看见她了,她是爱你的。 你知道爱是什么吗?爸爸不理她的撒娇,起身去书房看书了,偌大的老楼,静得可以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素素躺在床上,一直睁着眼睛,后来,爸爸走进来,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说:很晚了,睡吧。 素素的眼睛就合上了,爸爸的催眠无处不在,闭眼的刹那,素素的心,忽然地惊恐了一下,却来不及说什么,就沉沉睡了过去。 夜里,梦见了小护士,好像还在大学读书的样子,她和一个中年男人在黑暗的阅览室里,主动褪下了衣服,冲中年男人妩媚地笑着,叫他年老师。 早晨,素素的头炸裂般的痛疼,床头柜的烟灰缸里,按着几只烟蒂,夜里,爸爸一直喜欢黑夜坐在她的床边讲故事的。 素素一阵沮丧,没有人骗得了爸爸,当他知道自己无法用语言说服宝贝女儿时,会用催眠,让她在梦里看见自己想解释的真相。

三、冷笑躲在暗处

小护士再拽她一起去逛街时,素素就不情愿了,有了一些审视的侧目。 当小护士小心翼翼问她是不是累了时,素素突兀说:你毕业分配,是不是年老师帮了很大的忙? 小护士的脸蹭地就红了,她却很会掩饰地指着街边的冷饮店说:是呀,你认识他?我们一起去吃冰点好吗? 素素说好哦,跟在她身后,兀自地就冷笑了,爸爸是个完美主义者,他不会娶一个为了一份工作就会和男人上床的女子,无论她看上去是多么纯情多么甜美。 吃了一盏冰点,素素借口肚子疼,就和小护士分手了,她不想掩饰自己的厌恶,走出不远,掏出手机给陈打电话,说晚上带他见父亲,然后哒哒地跑远了。 她要小护士明白,肚子疼完全是借口,她不想和她在一起。陈来,素素没有提前告诉爸爸,想给他一个惊喜,她要用热烈的爱情,为老房子增添些盎然的生气。 爸爸先是看见了陈换在门口的皮鞋,他顿了一下,换拖鞋时,用自己的鞋子把陈的皮鞋向一边挤了挤。 爸爸的举止被素素从门缝里看到了,就想起了一位台湾作家的话,大约是,天下所有的父亲,女儿出嫁的那天都会要偷偷流泪的。 素素想,自己出嫁那天爸爸是会失声痛哭的,这二十几年,他们是相互偎依着走过来的。 饭桌上,爸爸对陈的热情,完全是出于礼貌,还有点语无伦次地重复,爸爸再次问陈家里有什么人时,素素吃吃地笑了:爸爸,你都问三遍了。 爸爸尴尬地闭了嘴,讷讷说:外面治.安不是很好,别带素素出去,经常来家。 陈很爽快地答应了。 送走陈之后,素素抱怨爸爸对她的男友像审问犯人,爸爸先是沉默,最后突然地摔了一只杯子:你们认识多久了? 素素吃惊地看着暴怒的爸爸:认识多久重要吗?关键是我们相爱。 你还小,就那么急着离开爸爸?! 爸爸,我23岁了!爸爸不可理喻的愤怒让素素委屈,她冲进房间哭了,这时,她才忽然地意识到,有妈妈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至少,妈妈会心平气和地分享自己的幸福,而不是粗暴地干涉。 清晨,爸爸早早去医院了,餐桌上有做好的三明治,热好的牛奶杯子下压着一张纸条。 爸爸向她道歉,让她以后带陈回家吃晚饭,他只是担心她会受到伤害,自己需要端正对陈的态度。

四、惊悚

素素想让爸爸喜欢陈,经常带他回家吃饭,果然,爸爸对陈好多了,和他有说有笑,陈就说:其实,你爸爸是个满风趣的小老头。小护士也来,和爸爸一起,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素素和陈面前,也不掩饰对爸爸的亲昵,给爸爸递水果或茶水时,眼神嗳昧而温暖,身体接触似是不经意的自然得体。 送陈离开时,她挎着爸爸的胳膊,很是自谦的女主人姿黍,搞得素素反而有自己是客的感觉。 一次,陈悄悄说:你不觉得爸爸的小情人长得很像一个人么? 素素惊诧:像谁?该不会你认识她吧? 陈嘿嘿地笑着,把她拖到镜子前,素素的脸,一下子就寒了,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呢,小护±和自己确实有几分相像呢。她打了陈一下:就你能搞鬼。 陈的手从毛衣下探进去,在背上轻轻游弋,素素向后仰了头,唇就碰到了一起。 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咳,素素才红着脸,拉着陈跑到院子里,看满天的星斗,看着看着,心就伤了:陈,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再爱别的女孩? 陈吻了她一下:怎么会呢,我会陪你到老的。 素素黯淡说:当年,爸爸一定也跟妈妈说过这句话,可是,这么多年了,爸爸都不屑于提到她的名字。 那个晚上,莫名的感伤袭击了素素,她坐在院子里想远去的妈妈,想她茫然的眼神,穿过了叔叔的肩头,望着自己,好像有那么多的话,说也说不尽的样子。 她怎么可能会和浪荡的叔叔有私情呢?她是因为过度骄傲才抑郁了的呀? 陈安慰了她一番就走了,爸爸的房间里传出压抑的争吵,小护士梦寐以求的是像三十年代的上海小资情调的女子一样,在古香古色的老楼里做优雅的女主人。 爸爸说:这是不可能的。 小护士就哭了,嘤嘤的,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你不该用催眠套取了我的过去,更不该告诉素素,她会看低我的。 我没有催眠你,更不知道你的过去。 素素不想听了,钻进书房,翻书,全是催眠书籍,陈旧的书页都已开始泛黄了,她没兴趣,顺手合上,看到封底上的书店印章时愣了一下,原来,在20年前,爸爸就在研究催眠了。 一个念头,突然闯进来,似冷风穿堂,让她不寒而栗地扔掉了书,逃回自己房间,剩下的,就不敢想了。

五、尽管你用爱的名义伤害了我

爸爸让陈周末来,说有重要的事要宣布,素素低声说:她也来么? 你不喜欢她吗? 素素摇了摇头。 那就好,这件事与她有关。 素素就明白大概是什么事了,或许,她就要改变对这个比自己仅大两岁的小护士的称呼了。 周末很快就到了,小护士哼着歌在厨房里忙碌,显然她知道这一天对自己具有重大意义。 陈来得很早,在厨房里有说有笑地帮着小护士忙碌。爸爸忽然说:素素,你去帮爸爸订个蛋糕吧。 素素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去了,说真的,她更愿意爸爸娶一位中年知识女性,而不是一心做老楼女主人的小护士,她总感觉这个笑起来甜美纯真的小女子心机深沉。 蛋糕让素素等了两个多小时,经过路口书店,看见爸爸正一丝不苟地抱着一本书,她走过去:爸爸,你怎么在这里? 爸爸放下书,拉着她的手往家走:他们在厨房忙,我闲着没意思,就出来看看有没有新书。 素素没说话,忽然地心慌,莫名的,像有塌天的大事即将发生,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进门的刹那,几乎把蛋糕扔在了地上。厨房很静,菜做到半成品,小护士和陈在厨房的一角忘情地拥吻,她的目光穿过了陈的肩头,无所畏惧而茫然地看着她。似曾相识的目光,素素记忆的闸门刷拉一下就敞开了,她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妈妈,就这样看着破门而进的自己。 素素扔了蛋糕,软绵绵地坐在地板上,她慢慢回过头,看见了爸爸冷峻的目光,刀子一样。他伸手试图扶起素素,素素一摆手,挣脱了:别碰我,你的手,太脏了。 爸爸的脸,就呆滞了,僵硬地看着她,素素惨淡地笑笑:你不喜欢陈,可以直接说的,干嘛要拉上她?干嘛要用卑鄙龌龊的手段? 后来,陈逐渐苏醒一样,仓皇地看着自己的手,看着小护士:这究竟是怎么了? 素素说:爸爸,我们谈一下。她拉着步履沉重的爸爸,走进书房,关门:别告诉我你..20年不懂催眠,你第一个实验品就是妈妈和叔叔,在我10岁生日那天,你用催眠造了一起私情曝光,又顺理成章地制造了一场谋杀后的自杀,卸下了两个沉重的包袱。 素素闪开爸爸炯炯的目光:一个被击中了软肋、心乱如麻麻的人是实施不了催眠的,我不会离开陈,我爱他,哪怕你利用催眠让他背叛我千万次。 爸爸的目光软绵绵地坍塌下去:素素,男人会伤害你的,就像我怀着美好的愿望娶了你的妈妈,最终却是毁了她。 那是因为妈妈让你倦了,你医不好她,于是,你倦了,你选择放弃这个让你倍受失败折磨的标志,顺便稍带上了让你厌恶之至的叔叔,也许天堂更能让妈妈感到幸福,尽管你伤害了我,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因为你是我的——爸爸。 素素搬离老楼时,走出很远,又?99lib?忍不住回头,望着在楼下悲凉张望的爸爸,她突然地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喊:不!!我不回去。 可是,她还是像滑向低处冰面的陀螺渐行渐近地滑向了老楼…… 爱是火焰上的舞蹈 盛栀中毒样迷恋壁炉中的火焰,有张迷糊的脸,叼着冷笑,看她的颈上伏着一个男子唇;邝莫只看到了不忠的爱情给她的疼,却不知她爱上了他给的疼,他自以为是的救赎,给她的,是更疼。

一、秘密缝隙背后的伤口

夜晚寂静,盛栀趴在窗上,零零落落的车子,在空气里摩擦出长长尾音的呼啸,逶迤而去,因为爱着荒唐不羁的乐天,盛栀是爱哭的,手指白得像经年被泪水浸泡,眼睛水盈盈的,让人担心泪会随时滑出。 第一次目睹乐天和另外女子在一起,盛栀哭得痛断肝肠,乐天赌咒发誓慌了手脚,盛栀以为他会就此改过,然后又被不争的事实告知:根本不可能。不想失去,便容忍了乐天带着淋漓伤害的爱。在男人,感情的忠贞与身体的背叛,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盛栀没习惯给出差的乐天打电话,他有各种各样严丝合缝的借口不接手机,任凭响个不停的振铃,惹出诸多揣测,让心无限绝望地受伤。 乐天出差一周了,邝莫打来电话问:盛栀,乐天在家做什么?回来三天了,不到公司也不开手机,让他接电话,我有业务上的事问他。 盛栀咬着唇,低声说:你知道他回来了呀? 乐天什么时候才能不贪玩,我给酒店打电话了,服务台小姐说他订了三天前的机票,没回来才怪呢。 一丝一缕的疼,在盛栀心间抽过,这样的事数次发生,乐天出差回来直接奔到到某个女子床上,厮混一两夜才肯回家。 爱情上的背离,只要不知伤害便不会有,盛栀宁肯被乐天蒙在鼓里,而他的谎言他的掩饰总在不经意间露出小小的缝隙,变做冰寒的利刃,准确凌厉地扎来,让她无处躲藏:乐天早晨就出去了,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电话。 邝莫恨铁不成钢地轻声长叹,放下电话,盛栀摔在床上,泪刷地落下来,其实,乐天压根就不曾回家,彼时,他正以出差做了幌子,在某个女子的床上厮混。 盛栀固执地认为,只要心还在疼,爱就在,当心不再为他痛疼,情已成灰,所以,她宁肯承受着痛疼撒谎,让邝莫以为他确实已回,只是没去公司,也不肯道出真相。 因邝莫是乐天已故姐姐的丈夫,并无血缘关系,对乐天情深义重一如兄长,公司产业不菲,相貌落拓,守着一份被亡妻带到天堂的爱情,对频频向自己示好的女子面目冷清,是盛栀见过的最凄美动人的爱情绝唱。 或许是爱屋及乌,对乐天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舅子,邝莫又爱又恨又无奈,唯一能做的是为乐.99lib.天的桃色纠葛善后,再然后,把乐天厉声呵责得信誓旦旦痛改前非。 乐天是改不掉的,只是花得更隐秘些罢了。 那天夜里,盛栀拨了乐天的手机,不在服务区。 第二天,第三天……仍不在服务区,盛栀一点点慌下去,从如风过庭院渐渐如狂风穿堂。

二、爱情无法到达服务区

一周后,盛栀跌跌撞撞奔在黑漆漆的街上,失魂落魄地擂响了邝莫的门:姐夫,我失去了乐天的消息…… 邝莫望着盛栀被风弄乱的长发,脸上有轻微的惊诧:他没告诉你去哪里么? 出差之后他就没回过家,我怕你指责他,没敢告诉你。 邝莫忿忿:这个乐天也太出格了,等他回来,我要好好训他。 客厅很暖,盛栀还是感到慌乱导致的冷,从心底里泛上来,凭她对乐天的了解,隐隐预感他不是耽搁在外面的荒唐里了,而是回不来了,怕被不祥的预言击中,便不敢说出,只是抱着臂膀,眼眸无助。 邝莫恨恨不语地拨电话,全是无效劳做,看看臂膀微抖的盛栀,便去打开壁炉,客厅被映亮了,火焰的光泽在家具上舞蹈,盛栀的泪便落下来,乐天是个浪漫的男子,邝莫买下房子时,乐天极力怂恿他修座壁炉,当寒风在房外奔跑,雪花在窗外飞舞,与相爱的人拥坐在壁炉前,整座房子里会充满童话般的浪漫温馨,该多么美好。 深谙生活情调的男子,总能轻易就抓住女子的心,给予伤害也是轻易,浪漫情调哪个女子会不去心仪呢?面对女子的心仪,所谓男子的定力,不过是害怕承担责任的胆怯而已。 偷情的乐天一向戴着结婚戒指,在这个及时行欢的游戏年代,大多身体纠葛只是从平庸生活中偷得片刻肆无忌惮的方式,爱情不是目的地。 邝莫不停地拨打乐天的手机,始终不在服务区。 壁炉泄露出的光泽在家具上渐渐淡去,天亮了,盛栀幽幽说:给她们打电话吧。 邝莫是懂的她们是谁,婉转说:我去公司把所有认识他的人的电话打一遍。 现在打。盛栀只想知道乐天是否安好,哪怕,接电话的他臂弯里卧着一个潋滟的女子。哪怕他被邝莫呵责得灰头土脸。 犹豫再三,邝莫逐个打了,压抑着低低的声音,小心翼翼地看着满眼希冀的盛栀。 当他无奈地放下电话,最后一丝希冀已湮灭在盛栀心里,她默默地拿起电话,按上了110,大声说出我丈夫失踪了之后,被囚禁的哭声,腾地散落满地,邝莫直直站在面前,双手一次次摊开又合上,想给予的拥抱徒劳落在温暖的空气里。

三、请勿惊醒沉溺的希冀

乐天真的乘飞机回了本市,却没人知道他出机场后去了哪里。 或许,他知道改不掉花痴本性,倦了漫长的一生要为盛栀的眼泪不停忏悔,亦不屑于在邝莫的训斥下赚银子。所有人都这样安慰盛栀,包括邝莫,他们说健忘是一种幸福。 盛栀做不到。 他们又说,盛栀如果你忘不掉,就只记得他的不好。可是,太艰难了,乐天给了她三年的疼,那些刻骨铭心的疼,用优美的姿势,留在记忆里,它们不再了,在一个人的黑夜里,记忆的底片愈发清晰,哪怕他曾无数次惹自己哭泣,只是,他细腻温存好的好,还是抹不去的,盛栀知道乐天最大的弱点是心管不住身体,当美好的诱惑当前,他便脆弱成小小的孩子。 他喜欢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把她托在膝上,眯着眼睛一点点地吻她的睫毛,用牙齿咬开她颈下的扣子……只有在他的掌心里,盛栀才感觉自己是天使是公主,被宠被爱,柔弱无比,哪怕在离开的无数个瞬间让自己哭泣。 现在,盛栀夜夜拥抱着被乐天抛弃的身体,蜷缩在床上哭泣,她依旧是天使,是因折了翅膀而坠落在寒冷的荒原。 邝莫常来,陪她说话,或带她上街,心情好的时候,会去他家坐坐,很辛苦地说一些笑话,盛栀笑不出来。 邝莫便说:盛栀,人生还很长,你要让自己快乐些,如乐天在天有灵,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盛栀幽怨地盯了他一眼,转身哒哒走了,冬去春了,她不肯相信乐天真的舍自己而去。 邝莫自知说错话了,没有去追,即使追上,女子是天生的梦幻家,固执地按照意愿安排生活,却从不肯承认,这只是一相情愿的幻觉而非事实。 是梦,总有醒时,还是不去打扰为好。

四、远去的痕迹

夏季的繁花似锦渐次唤醒了盛栀的梦,苍白憔悴的面容渐见平静,甚至会主动和邝莫提起乐天,语调缓慢,好似往事幽幽不尽。 在海边散步时,邝莫小心问:乐天一次次伤害你,你真的不恨他么? 盛栀提着长长的裙袂,踩在浅滩的水里,来回涌动的海水,哗啦哗啦地吻着优美的脚踝,细细盈握,令邝莫心下砰然。 爱一个人,就是爱他给你所有的好和承受他给予的所有伤害,直到心被伤害到死去,如果不能承受一个人用爱情给的伤害了,那就是——已经不爱了。 海水哗啦哗啦响在身后,很静,盛栀回头,见邝莫站在潮湿的沙滩上,眉头弯曲,咬着一颗香烟,盛栀折回去,与他并肩,眺望浩淼无际的海,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滑过心间的一滴泪,在岁月穿梭中渐渐成为痕迹,在每一个貌似美好的人生里。 盛栀的手,垂下去,慢慢抵达他的手指,攥起:我们走吧。 离开沙滩时,邝莫的手翻出来,攥了盛栀,她没抽亦没做挣扎,这是令她一直仰慕的男子,完美一如无瑕疵的圣人。 圣人因心无杂念而被膜拜仰望。 下个冬季到来时,邝莫等在写字楼下,问走来的盛栀:可不可以让我疼爱你? 黄昏美好,身边人来人往,没有鲜花,亦没承诺,就这样一句简单的话,盛栀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沿着街道慢慢走,邝莫的车子缓慢地爬行在一侧,后面的车子响起愤怒的鸣笛,盛栀拉开了车门。 邝莫拨旺壁炉,温情望了她不语,之间关系的微妙转换,不自如的尴尬,多少是有些的,邝莫执了她的手,细细地看,慢慢放到唇上时紧张地留心着盛栀的表情,像个不知该不改对美好糖果下口的孩子。 盛栀闭上了眼睛,想要一个人来疼,为什么不可以是他呢? 邝莫的脸埋在了颈间的发里,温暖的唇,在颈间的皮肤上深情移动,在失去乐天消息最初的日子里,她以为爱情就此消亡,此生不再,其实爱是离离原上草,是会春枯秋荣的。 泪水溢出来,盛栀张开眼,望着红彤彤跳舞的炉火,恍惚之间惊叫了一下。 往颈下蔓延的吻便停滞了:盛栀,怎么了? 盛栀晃了晃头:恍惚了一下,送我回家好么? 邝莫拥抱了她一下,很用力的恋恋不舍。 其实,在恍惚之间,盛栀总感觉红彤彤的炉火里跳跃着一张面孔,模模糊糊似是乐天的样子,盯着自己,歪着嘴角冷笑。 不想破坏邝莫的心情,便没说。

五、在火焰里跳舞

邝莫给了盛栀一套钥匙:我不在家时,你来去方便。 每每邝莫回家,便会看见家被收拾得纤尘不染,桌上有盛开的鲜花,整个冬天被她打理得妖艳灵动。 邝莫便感动得不成,拥她在怀,他的额抵过来,顶着她的发,端详着她眉眼间的温婉说:今生今世我不再允许你受到任何伤害。 有时,邝莫不在家,盛栀便托了下颌,静静地盯了壁炉,凝视着火焰跳舞,乐天的歪着嘴角冷笑的脸,在其中闪烁模糊,盛栀擎着泪伸手:乐天…… 那张脸,便隐没在炉火深处。 她知道这是幻觉,却像中毒一样,对炉火越发痴迷,常常和邝莫说着说着话,眼神就飘了过去。 邝莫的目光追过去,小小的火焰映在瞳孔里跳舞:看什么呢? 炉火越看越像有张脸在跳舞…… 邝莫一把捧过她的脸:是幻视吧?然后用吻拦截了她的问。 盛栀再去时,就见壁炉的欧式铁艺炉门关闭了,盛栀默默看了许久,打开炉门,炉堂是空的,角落里散落着残存的灰烬,盛栀一撮撮地捧在掌心里,细细地看,最后一抹炉灰被捧起来时,泪水便刷地落下来。 在最里面的一撮炉灰里有一枚她左手无名指上一模一样的戒指,唯一的不同,它是男款。 她怜惜地套在右手的指上,在脸上轻轻磨蹭,连邝莫进来,站在身后,都没有听到,只在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时,转头说:你知道的,乐天任何时候都戴着结婚戒指的,哪怕花心时…… 邝莫潸然泪下:盛栀,我不允许他肆无忌惮伤害你。 说毕伸手,把如挣扎小兽的盛栀揽在怀里,梦呓般说:我爱你爱得令世间所有女子的颜色统统尽失,我要从不知珍惜的乐天手里接过你,用一生一世的爱让你远离伤害。 你把乐天怎么了?盛栀仰了脸问。 那天晚上,邝莫捆绑般地拥抱着盛栀,像迟暮老者在阳光下喃喃自语地梳理着过去,他是如此地爱着一个叫盛栀的女子,承受着她的疼,被另一种加倍的疼啃噬着,而与乐天的关系使他只能不动声色,仇恨像火山深处涌动的岩浆积蓄在心里,直到他再也无法承受,他让乐天出差回来直接去他家,他们喝了很多酒,乐天醉了,再然后,乙醚浸泡过的毛巾捂在乐天鼻子上,他一边声泪俱下的谴责这个不知好歹的花心男人一边分解了他的身体,那夜的壁炉真旺啊,是乐天的身体在里面跳舞,真的,他没让乐天受一点痛苦地在昏迷中从这个世界销声匿迹…… 盛栀的眼睛越睁越大,凄厉地尖叫一声,昏迷过去。

六、生活从无结局

转年春天,声名颇佳的邝莫娶了一位疯掉的女子,为他更添一份赞誉口碑:这样重情义的男子少见,丧妻多年未娶,照顾惹是生非的纨绔妻弟,又娶了因被妻弟抛弃而至失心疯的妻子…… 这年秋天,邝莫搬了新居,据说,他的新太太一高兴就要钻进壁炉去跳舞。 疯掉的盛栀,只会说一句话:我要跳舞,到壁炉里跳舞。 无非疯话而已,没人在意。 对于爱中毒着,哪怕得到躯壳,亦是足矣,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爱上你不是我故意 俊辉的人生愿望是一只只相互串联的气球,他一脚脚踏过去,响起一片破碎之声,向最后一只气球落脚的瞬间,他把愿望目的变成了:杀死自己。

一、背后的班驳老墙

瀚远坐在营业厅的沙发上,窗外不远处是一堵老墙,爬满蔷薇,粉色花瓣之间泻露着老墙的班驳和颓废,他的手不时在茂密的头发里穿来穿去,很是烦躁的样子,他的信用卡卡在取款机里了。 我递给他信用卡和身份证时,顺便递给他一杯水。 他握着水,看我,嘴唇抿得很紧,一仰头,一次性杯子就空掉了,扔进垃圾箱,生动地笑了一下,走到门口,忽然回头,指着我的胸牌说:王若夕,我叫伍瀚远。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瀚远,像姗姗来迟的翅膀,飞过我的生活。 我以为,只是飞过而已,他那般倜傥的男子,我这样平庸得到自卑女子,有些事注定是相互擦肩而过的翅膀而已,包括在想象里。 只是,我牢牢地记住了他的名字,伍瀚远,1973年出生。 后来,瀚远常来,与其他试图接近女孩子总以存钱取钱等行为做为欲盖弥彰的借口的男人不同,他从不掩饰目的,业务忙时,他双手插在休闲裤后兜,依在窗边,看我,或看窗外蔷薇花下的班驳老墙,没人办业务时,他走到柜台边,表情严肃地说一些笑话,别人用声音和表情笑,他的笑在目光里,隐隐闪烁,像顽劣的孩子观赏自己制作的恶作剧。 他在时,用来点钞的湿海绵就没了用武之地,我的手,从掌心到指尖,终日湿润,钞票却数错了N次。 瀚远喜欢熙熙攘攘的街道,说每一张脸背后都隐藏着一种别人不知的生活,精彩迷人或者灰暗碎落,人生的意义就是承担上帝安置给一份生活,挣扎越多伤害越深,在一起时,他爱说些奇怪的话,没边没沿,像一潭水,我探不到底。 瀚远第一次拉我的手,很小心,像胆怯的小小乞丐,担心被贵妇拒绝,我捉住他的中指,再没松开,瀚远沿着路基飞快走,不说话,好象世间布满了刺眼的光芒。 瀚远爱给我买衣服,化妆品,各种各样的,挂在他的家里,到处都是我的痕迹,妖冶而崭新,如同我做女主人已经很久。 他带我回家见母亲,一个时刻保持着警觉的老年女人,像是我怀疑和瀚远的爱情有做戏的成分,总以路过为由,敲开瀚远的门,默默地观察我们,目光里藏着哀伤,有时,我们进门,会看见床上换了新床单,多了一个柔软而漂亮的情侣枕头,客厅里多了一双女式拖鞋,甚至在茶几上留下了一对戒指,她用这种方式暗示:我想你们结婚。 瀚远从不表示什么,我靠在他臂上,问:瀚远,你爱我吗? 瀚远歪头看着我,眼神空茫。 我不想让他看见,此刻正有泪水在心间滴过:如果你不是爱我,请不要用你的好来误导我。 我走到窗前,刷拉拉开窗帘,在记忆中,窗帘从没拉开过,瀚远挡了一下眼睛,明净的阳光纷纷扑到他脸上,我抚摩他俊朗的脸,自卑让我从未好好端详过,我仰起头,闭上眼睛:瀚远,如果你爱,就请吻我。 相处半年,除了拉手,他的唇从未碰过我。 我环过他的腰,舌尖在他脸上爬行,触到了一滴咸咸的藏书网液体,瀚远流泪了,顺着舌尖,一滴滴爬进唇齿。 这是我的初吻,和泪流满面的、一直睁着眼睛的瀚远,然后,进卧室换上吊带睡衣,镜子里的女子,满面红晕,有优美而修长的脖子,裸露着美丽的蝴蝶骨,小巧而圆润的胸匍匐在滑软的睡衣下,遭遇了爱情的燃烧,再平常的女子都会放射出耀眼的美丽。 我走出来,望着他,轻轻抹下一根吊带,他的眼睛跟着睡衣跳了一下。 我伸手抹向另一根时,他的眼睛露出了惊恐,睡衣软而凉地滑到赤着的脚上,我裸露在缤纷的阳光里,说:瀚远…… 瀚远呆呆地看着我,我钻进他怀里,滚热的面颊抵在他胸前燃烧。 从那一天起,我住在瀚远的房子里,用他买给我的东西,幸福像夏天的雨,说来便来了,一度让我不知所以。 有时,瀚远的母亲来,我会来不及换下睡衣,她眼中则装满如释重负的笑容。 除了上班,瀚远很少出门,像贪婪糖果的孩子一样贪婪着我们的身体,边抚摩着我纤细的腰身边喃喃自语:多么美好,为什么我不曾在意呢? 夜里,我会蔌地睁开眼睛,总感觉温暖安宁的爱情之下,潜藏着一丝神秘,我不知道是什么,这种预感一直追随着我,不弃不离,从最初的开始………

二、宿命的幸福距离

瀚远失踪了,我找不到他,整整两天两夜,不曾回家,我给他母亲电话:阿姨,瀚远有没有回家? 她回答没有时我就哭了:瀚远有没有打电话跟你说他要去哪? 没有,或许,几天后他就回来了…… 我们抱着电话绝望地哭,瀚远从不这样,哪怕下楼买烟都会告诉我,当失去最爱的人的消息,总会情不自禁想到最坏结局。 瀚远就是这时回来的,我惊叫一声,扔了电话扑过去,他垂着头,胡子参差头发凌乱,满眼血丝。 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那是第一次,瀚远让我看见他的无助,把脑袋埋进我的胸前,无声地流泪,我的心很碎,不知该怎样去疼这个大男人。 眼前落了一双脚,门一直开着,一个修长苍白的男子,直直地看我和埋在我怀里的瀚远:对不起,这两天,瀚远在安慰被爱情抛弃的我。 我认识了俊辉,瀚远从小长到大的死党,一个爱惹事却不能担当的懦弱男子,每次挨欺负都要瀚远为他出气。他用阴郁的声音讲着自己和瀚远的过去,讲到好笑的地方,他大声地笑,仿佛沉滞的空气都在受惊奔跑。 慢慢的,瀚远紧抿的嘴角开始松弛。 走的时候,俊辉拍拍瀚远的手臂:你和若夕结婚,我要做伴郎的。 我爽快说好啊。瀚远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夜里,瀚远在黑暗中说:我不在家时不要让俊辉进来。 为什么? 他是个不祥之人,他走近谁,谁就和幸福有了距离。 没想到你还是个笃信宿命论的人呢。

三、你是自己的青衣

我没法不让俊辉进门,我喜欢听他讲和瀚远的辉煌过去,爱上一个人就会爱上他的一切,他的历史现在以及未来,而瀚远从来不说。 俊辉瘦得让人担心,白皙修长的手,会调很多种酒,做色彩诱人的沙拉,帮我把几件普通衣服搭配得抢眼,送给我蒸汽面罩时说:相信我,天下男人都爱美女,而所有美女都嫌自己美得不够,它会让你的皮肤更白皙细腻。 他教我做这些时,瀚远叼着烟,调侃旁观的架势,有时闹疯了,俊辉还会披上我的衣服,做个妩媚的倩然回眸一笑:如果演京戏,我是最好的青衣。 每每这时,我会看呆,真的,俊辉的回眸间有着女子都不可或夺的妩媚妖娆。 瀚远却腾地起身,冷冷说:你们不觉得无聊吗? 气氛就冷了,淡了。 好在俊辉够大度,从不计较,玩太晚了,他就睡在客厅沙发上,闯进我们二人世界的俊辉让瀚远很是不悦又说不口什么,只是闷闷地怒,我便替俊辉开脱:全当安慰一颗因失恋而伤感的心嘛。 因习惯性失眠的俊辉在客厅走来走去,搞得瀚远亦翻来覆去睡不着,早晨,顶着两眼血丝焦躁去上班。 有天晚上,我翻身时习惯地把胳膊搭过去,竟落空了,瀚远不在床上,我听见客厅里有压抑的哭泣,是俊辉,女子一样哀婉纤细,在我按亮床头灯时,嘎然而止。 我下床,忽然感觉有些头晕,视线也模糊,揉了一下,依旧模糊,听见动静的瀚远走进来:若夕,你怎么了? 最近总是头晕。 瀚远扶我上床:好好休息,可能睡得太少了。

四、开始遁匿

我频繁地头晕,食欲不振,甚至瀚远带我回他母亲家吃饭时,强烈的恶心挨不到跑进卫生间。瀚远的母亲幸福地看着我,以过来人的口吻悄悄问:若夕啊,你是不是…… 我不能确定,但没有否认,如果我怀孕能让一位老人幸福,哪怕是暂时的,为什么要去剥夺呢? 从母亲家出来,瀚远陪我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是我没怀孕,医生亦找不到病症,只好心地安慰我们,可能是眼下流行的都市病——亚健康,注意劳逸结合和补些营养就可以了。 可是我在一天天憔悴下去,梳子上缠满了脱发,甚至,轻轻一撸就能脱下一束,洗脸池里漂着零散的眉毛,我不敢照镜子,瀚远疯了一样地带我看遍本市的名医,无济于事。 我只能休假,躲在家里,看着头发越来越稀、眉毛几乎褪净、倾听死神慢慢逼来的脚步,除了手足无措就是绝望,原来,上帝给的幸福是有限度的,没有人可以拥有全部。 俊辉常常来,在瀚远的焦灼和我的绝望中拧着手指,用千篇一律一句话安慰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一次,瀚远瞪着墙角,一瞪就是半天,偶尔一声暴响是他在焦躁中踢翻了东西,好象俊辉真的是不祥之人,我们正在远离的幸福就是因为他的靠近。 俊辉默默地看着他,很受伤的样子,悄无声息地离开,像遁失在黑夜中的悲哀老猫,许多天后,他兴冲冲拿来一些粉末说:这些天我寻了许多偏方,不妨试试。说完,迫不及待地让瀚远倒水,喂我吃。瀚远将信将疑,还是照做了。 竟真的效果,吃了半个月后症状渐渐减轻,瀚远再看俊辉,眼里就浮着一层温和的感激。 不妙的是类似我的症状,正在俊辉身上重演,而且发展迅速,他的头发和眉毛大把大把地落下来,他不肯去看医生,我吃的偏方,在他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我和瀚远傻了。

五、谢幕的绝唱

俊辉病倒后一直住在瀚远家,或许是以恩报德,瀚远请假在家照顾俊辉,男人之间可以如此亲昵,是我从没见过的,瀚远总是握着他的手,一开口就别过头,大颗的眼泪顺着青苍的脸颊滚下来。 俊辉最后的日子,总在不停地睡,醒着的时候,亦是精神恍惚,语言喃喃,谁都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瘦得像一片落叶,在冬天的空气中单薄而脆弱,步履蹒跚如初学走路的婴儿,他没有丝毫的恐慌,很安详,阳光很好时,让瀚远背到阳台享受太阳。 当春天的阳光普照大地,俊辉的生命已走到了尾声,在一个黄昏,他带着微微有点不安说:若夕,帮我买套婚纱好么? 我惊诧,想问为什么,看着他眼里充满疲惫的哀求,不忍再问,便跑到街上。 拿婚纱回家,瀚远正在给俊辉化妆,扑粉底,画眉,擦口红,我说:瀚远…… 回过头来的瀚远泪流满面,俊辉努力地追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带着羞涩的笑说:真羡慕你们的幸福,我…… 俊辉穿上婚纱,一脸心愿满足之后的安详,睡在瀚远怀里,美好的晨曦再也不能唤醒他。 送他去火化场时,我拿出瀚远母亲送我们的那对戒指,把女款那枚套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瀚远默默地看着我,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最后一刻,我懂了那么多,瀚远母亲的种种眼神,她希望我用爱情救赎她的儿子;俊辉所谓的失恋不过是因为瀚远爱上了我,而他,对瀚远的爱,即将被弃。 俊辉是爱瀚远的,我出现之前,他们在一起。 回来之后,瀚远说:若夕,知道我追你的目的吗? 我摇头。 为了骗我母亲或者说给她一个安慰,因为你不漂亮,只想把你当作一个遮人耳目的幌子而根本不会爱上你,是我和俊辉商量好的,可是,你偏偏让我碰了你的身体,我不是故意却爱上了你,我要和你在一起,和俊辉提出了分手。 我周身绵软无力:为什么会这样?我们都不是故意,却导致了俊辉不再求生…… 俊辉是自杀,慢性自杀,知道我爱上你之后,他曾想不知不觉杀死你,但是,他眼见我因你痛苦而痛苦,还有你天真淳朴,他不忍了,他选择了杀死自己,他送你蒸汽面罩,又在美容水里放了铊盐,一种无色无味的化学毒药,让你慢慢中毒,如果不做专项铊盐化验,任何高超的医生都查不出病因,他把剩下铊盐一天一点自己吃了,他给你的偏方,其实是他加工过的硫代硫酸钠和普鲁士兰,专用来解铊盐毒的……他临终前告诉我的,让我替他求得你的原谅。 我不恨俊辉,即使知道他和瀚远的故事,亦不曾厌恶,只是,心里升起软软的疼,无边无际,爱情有很多张脸,有些,不必等到谢幕就预知了绝望,比如瀚远和俊辉,在鄙夷的冷眼旁观里,注定无从救赎。 瀚远说:原谅我曾骗你,你可以鄙视也可以离开我…… 我看着他,心如浮萍,飘荡在海的中央,找不到要去的方向。 谁动了木耳的小樱桃? 木耳要父亲活着,因为他要去天堂寻找小樱桃,那里有蓝天白云,她可以在他的掌上跳舞……

一、爱情只是被谎言困囚的鸽子

因为小樱桃,木耳是喜欢夏天的,这个季节的小樱桃喜欢穿难以打理的真丝长裙,花色或绚烂或是淡雅,裹着凸的胸、凹的腰、翘的臀。她有细腻的面颊,樱红的唇,像是成熟而饱满的樱桃,仿佛轻轻一吻,就会有甜蜜的汁水渗出,脖颈细长地柔软着,像魔幻世界的妖精,妩媚惑人,仿佛可被揉成绵绵的一团在掌中盘旋。 590f." >夏天一到,小樱桃会用牛皮纸袋子拎了真丝的华衣们,轻轻敲着柜台说:嗨…… 声音像冰镇的果冻爽,木耳能在十米之外分辨出她的脚步,她进来时却不敢抬头,埋着头接过袋子,手忙脚乱地清点衣服,写单据,22岁的大男孩,正是想象无限胆子渺小的年龄,很多事,只可被羞涩囚禁在想象里。 她用葱茏的指捏着笔签上名字:葛布。 木耳心甘情愿地为父亲打理干洗店,这样可以每周见一次小樱桃,她送来的衣服上浸润着淡淡的体香,不经意间钻进鼻孔,暧昧而温润地穿心而过。 父亲是个只在乎自己的快乐的荒唐不羁男人,把婚姻视做羁绊早早扔掉了,偏偏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木耳清楚记得自己八岁那年,被深夜的嘈杂惊醒,看见一个绝望悲愤的女子手握剪刀,而他的父亲,却不动声色说:生死由命,这是你的选择,我没办法。一个丰腴的女人躲在他身后,睡衣很随意地披在肩上,圆润的乳房像被困囚的鸽子不时从睡衣边缘蹦出来,有点点玄红的吸痕,宛如落红满是地绚烂着。 后来,剪刀呱嗒落地,女子萧瑟离去,那夜,木耳的眼惊慌失措地睁着,隔壁不时传来女人的尖叫,是源源不断的惊恐塞进他幼小的心,他想有可能父亲杀死了那个女人,他好象恨尽天下女人,喜欢咬她们,在她们的身体和心上留下伤痕。第二天早晨,女人披着父亲衬衣在厨房煮牛奶,两颊上有久久不散的红晕,看着他满眼的疑惑,还温暖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帅哥,想吃什么…… 晨风穿过窗子,掀起了宽大藏书网的衬衣,木耳脑袋里嗡地响了一下,他一览无余地看到了女人在衬衣里的身体,三张嘴巴,用口红画在她的臀和小腹上…… 木耳噔噔跑出去,身后的他们哈哈大笑,木耳莫名地想到了猴子,成功地捉弄了人之后,发出了得意的坏笑。 木耳习惯了父亲和他的女人们。18岁的夏天,父亲说:儿子,你长大了,女人是喜欢被骗的,骗得越高明她越是幸福,因为女人喜欢自欺欺人,所以遇到喜欢的女人,你该下手就下手,否则就是拱手把她们让给了其他男人。 木耳张望着青苍的天空没做答,那时的他喜欢隔壁一个女孩,眼神干净得透明,笑声清脆,像被敲响的玻璃器皿,和父亲的女人们截然不同,她们的脸上有种他说不清的东西,充满吞噬感。 高考后,木耳再没见过她,初恋没开始就以沉默结束。

二、阳光很冷

小樱桃来店里的次数少了,即使来,也不欢快地喊嗨,默不作声地把袋子扔在柜台上,慵懒地张望着门外,像是担心有位熟稔朋友可能擦肩而过,或是索性坐在店里的沙发上,点了一根香烟,眉头微皱地抽。 女人在两种时候会抽烟:不快乐和想哗众取宠的时候。小樱桃是前者。 木耳有点难受,想说话又担心她嫌自己多事,只好闷头做事,不时扫她一眼。 玻璃门无声地旋转了一下,夏季的强烈阳光折射到木耳脸上,他抬了一下手,看见了父亲,心忽然紧张起来,他看到父亲眼中闪过一道熟悉的光芒,像雨后第一束阳光。 父亲有各种看上去合理的借口靠近女子,他先是和颜悦色问木耳今天生意怎样,然后瞥了瞥柜台上的单据,转向小樱桃:小姐是我们店的老顾客了,想不想做我们的会员? 小樱桃擎着抽残的烟蒂找不到地方扔:没必要吧。 可以享受6折优惠的。父亲接过她的烟蒂,从柜台里拽出一个烟灰缸,用责怪的口吻说:去,给葛小姐倒杯水来。 木耳的心荒凉透了,想起小时候,每当父亲带女人回家,总是给他一张不大不小的钞票,让他上街吃东西。 木耳去倒水时,父亲已改变了主意,提议小樱桃到办公间喝杯咖啡,给她办优惠卡。 小樱桃拒绝了:等我需要时再说吧。木耳第一次在小樱桃的眼里看到了一种通透锐利的东西,好象世间万物都已洞穿而过。 小樱桃淡漠地看了一眼天空,撑开橘色的阳伞上街了,长长的腿在阳光下摆动,摇曳袅婷地把父亲的目光牵出了很远。 木耳哼了一支歌,很欢快,父亲恨恨抽了根烟,把收银台里的钞票塞进钱包,走了。 拐过街角就是小樱桃的家,在顶层的六楼,木耳会在夏天的夜晚看见她白皙的长腿,耷拉在月光笼罩的露台上晃悠,她仰着头的样子看上去很寂寞,离快乐很远。 木耳托着下巴遥遥望着,痴痴想象她房间的颜色,有一张云朵样软绵绵的大床,床边有一架小几,小几上有一盘鲜艳欲滴的水果,像她的唇。 小樱桃不在露台时,她的窗帘是合着的,白色的底子上开着大朵的郁金香。 小樱桃很久没有去露台了,亦没来拿洗好的裙子,很长很长的,木耳想象小樱桃穿上的样子,裙摆拖着万般旖旎的风情。 在裙子里木耳吊上了干花瓣,散发着清淡沁人的幽香,从香水加油站买来的,据说香味会让人心情开朗,木耳喜欢她快乐。 夏天快过去了,裙子还干净素雅的挂在衣架上,为此,父亲的女人差点和父亲翻脸,一口咬定是某个女人留下的,哪有干洗了衣服这么久不来拿的呢?甚至她还拿下来死命地往身上套,却拉不上拉链,裙子优美得令所有女人为之心动。 木耳?把裙子又干洗了一遍。 她身上有父亲的齿痕,在木耳感觉,粘过她身,裙子就被污染了。 干花的香味逐渐挥发殆尽,木耳买了新的换上,决定给小樱桃打个电话。

三、干燥的房间

木耳拨上电话号码:你好,我是干洗店的…… 没说完就被粗暴打断了:我说过了,那两件裙子我不要了,随便你们扔了或怎么处理。 是小樱桃,像暴怒的小狮子。 可是,这是我第一次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啊。木耳低声说。 电话已扣掉了,木耳呆了半天,再打,响过一阵后,就被掐断了,一定是父亲以裙子为借口,给小樱桃打过电话了的。 木耳愣愣地,秋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满街飞跑,那个晚上,他第一次在衬衣外打了领带,臂弯里挎着两条优美的裙子,穿过街道。 门铃只响了一下,门就开了。 小樱桃在即将扑进他怀里的瞬间刹住了脚步,失望哗啦哗啦地从眼中坠落,看来,她是在等人的,等得心焚,却不是自己。 木耳讷讷地笑了一下:你的裙子。 小樱桃没好气地接过去,随手一扔,翻包找零钱,优美的臀小巧圆润地翘在木耳面前,像她骄傲不屑的眼神。 木耳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几步,待她转过身,惊异地看着木耳,然后吃吃地笑了,薄毛衣里没有内衣,小苹果似的乳房随着笑声微微颤动。 她扒拉了一下沙发上的裙子:坐吗? 木耳捧着滚热的咖啡,只敢看到脖子,一粒红豆用银色的丝线穿了,悬在凝脂馥郁的颈上,毛衣的领口大得夸张,随时要滑下肩胛垮掉的样子……越喝咖啡木耳的喉咙越是干燥,像一枚丧失了水分的水果。 离开时,她说谢谢你陪我聊天。 木耳勇敢地笑了笑,盯了她的脸说:如果你想找人说话,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或我来找你。 她也笑,手碰了他的手一下,软而凉。走在街上,木耳快乐地跳了一下,很冲动地想到了赵飞燕,一个轻盈到可以在男人掌上跳舞的女子,小樱桃是少年宫的舞蹈老师。 父亲颓丧地坐在店里,脸上有一道明显的抓痕,他老了,倜傥已大不如从前,与女人们之间已开始了角色转换,从淘汰她们被她们淘汰,和男人们喝酒时依旧大言不惭地制造虚假繁荣,把花钱买春也吹嘘成猎艳成功记录,木耳一边为他汗颜一边偷笑。 听见门响,他飞快落下失望的眼皮,许久,环顾衣架说:葛布把裙子拿走了? 父亲很熟稔地直呼其名,让木耳反胃:我送去的。 他说喔。

四、伤情的葡萄

几天后,小樱桃打电话问木耳为什么在裙子里放干花瓣,木耳吭吭哧哧说:花瓣香可以驱虫,你知道真丝料子最容易招虫了。 小樱桃哏哏地笑着说真的么,又飞快问木耳有没有时间。 少顷,木耳就气喘吁吁地站在了门口,小樱桃额上还有微汗未干,隔着薄薄的毛衣,气味很是混沌的暧昧,木耳站在她身后看她洗水果,腰裸了一截,弧线优美地呈现在木耳眼前,小樱桃不时捻起一枚葡萄填进木耳嘴里,对他痴迷的眼神视而不见。 甜蜜的幸福从口腔弥漫到心底,木耳的手搭在裸着的腰上,小樱桃腾地直了腰,定定看他片刻,笑魇似花:你喜欢我,是吗? 木耳狠狠地点了几下头,小樱桃的身体就软软地靠上来,拎着水果篮的手勾在木耳脖子上,残存的水三三两两地泅透了木耳的后背,木耳身体里的野蛮哗啦一下被浇开了,他听到了山洪奔涌的声音在身体内回响,他小心翼翼地吻着心爱的小樱桃的睫毛,鼻尖,捉住了樱红的唇,她柔情似谁的望着他,牵引着他一点点向床靠拢:我知道,你喜欢我的。 木耳的身体绵绵无声地摔进绵软的床上,叼起凌乱在床上的葡萄一粒粒喂进小樱桃嘴里,唇沿着细腻的颈向下蔓延,小樱桃慢慢蜷缩起了身体,毛衣便落了下去,碎格子裙子飞了,她柔软的手指一根根爬上他的腿爬上他的腰,细小的齿啃咬着他的胸膛,小樱桃的身体是甜的,千般纠结中压碎的葡萄涂满了她的身体,木耳疯狂而贪婪地吞噬着她的身体,恨不能一点点把她吞下去,装进心里,此声不弃不离。 下午被疯狂成黑夜,木耳把小樱桃紧紧揽在怀里:小樱桃,我要娶你。 小樱桃没答,木耳伸手,摸到了满掌的泪,便声言铮铮说:小樱桃,真的,我要娶你。 小樱桃蜷缩了一下,鱼样滑出了他的怀抱:你以为我会要求你对今天负责么? 我主动要求负责。 小樱桃滑到床下,依着床沿,点了一支香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你生日。 是一个男人结婚的日子,我很爱他,但是他娶了别人,谢谢你用身体拯救了我。 木耳的手,刷地扬起来,慢慢收回,泪在小樱桃红晕未褪的脸上恣意流淌,是的,她不爱他,甚至连喜欢都谈不上,只是需要一个人或者一个身体在这个日子把她从绝望中打捞出来。 那两条裙子,是她爱的男人送的,送的时候温暖的幸福,爱走了,幸福就变成了残害心灵的利器。所以,它们被故意遗忘在干洗店。 木耳飞快套上衣服,出门后,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身体空空荡荡象被掏空的壳子,晃荡在街上。 再没见过小樱桃,试着拨她的电话号码,总是拨到一半便放弃或是拨通不等她接起就扣掉了,还能说什么呢?整个秋天里,木耳再没吃过葡萄,它们的样子它们的气息都让他的心碎片样散了满地的疼。 小樱桃也不能吃葡萄了,在冬天深处的一个夜里,死于他杀。

五、幸福就是找到小樱桃

雪下得很大,飘飘袅袅地落满街道,木耳看得想哭,想起了小樱桃的床还有和她的皮肤,那种疏离和欲近无力的思念在寒冷的冬天里折磨着他,他抓起电话拨上小樱桃的号码,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说:小樱桃,我爱你。 在扣下电话的刹那,似乎听见了那端有夹杂着男声的嘈杂。 然后警察就找过来了,他们说:你是木耳吗?认识葛布吗……一连串的问,没不给他回旋余地地直逼而来。 木耳点了点头:什么意思? 你的电话被葛布锁在电话一拨键上,还有,她在日记最后一页写着:木耳要娶小樱桃。她被谋杀了,希望你配合调查,能告诉我们小樱桃是谁吗? 木耳怔怔地看着门外的雪,答非所问:为什么? 强暴未遂杀人灭口。警察看了看柜台里的干花瓣:她床上也洒满了这样的干花瓣,小樱桃究竟是谁? 我喜欢叫她小樱桃。木耳举起双手:带我走吧,我爱她她却爱着别人,所以,我掐死了她…… ………… 父亲去探望木耳,不过短短的十几天,残存 4e0d." >不多的倜傥从他身上消失殆尽,老泪纵横地请求木耳原谅。 木耳笑了笑:记得把我葬在小樱桃旁边。 木耳记得,一个深夜,父亲踉跄着回来,双目发直地坐在灯下,仓皇无措着,双手抑制不住地发抖,几片干花瓣狼狈地参差在头发上,就在那个夜晚,小樱桃死了。 对于一个被噩梦追逐的人来说,活着是惩罚,木耳要父亲活着,因为他要去天堂寻找小樱桃,那里有蓝天白云,她可以在他的掌上跳舞…… 爱情是犯贱的理由 我还是犯了欧阳的贱,因为范城拒绝剪掉神经质的小指指甲,我需要 4e00." >一个赏心悦目的男人愉悦眼球,当然,这是借口,像所有红杏出墙的男人或者女人都要找一个宽慰良心的借口。

我不认识范城,现在,却住在他家,一栋非常之美丽的市郊别墅,他有一间很奢侈的玻璃顶花房,养满了热带植物,两只腊肠狗在其间跑来跑去。 我必须保证他回来时花房像现在一样生机盎然,腊肠狗不会瘦成风干的腊肠,我应得就差信誓旦旦。 一周后,范城把钥匙交给我,并警告我早晨不要忘记给腊肠狗喝牛奶,不准因忘记买狗粮而用面包糊弄它们,最后一条不准随便带人回来,我盯着这个既不高又不帅的瘦男人说:“可不可以带男友回来?” 他做吃惊状:“在我这里双宿双栖?” “若想双宿双栖就不要来给你照看房子了。” 他动身去北京,转机去公司的纽约总部呆半年,需要一个人帮他照顾热带植物和两条腊肠狗,而我,和陈肃同居三年,在某个月色凄迷的夜晚,在相互拥抱却情欲皆无时忽然意识到:我们的爱情,需要一点距离。 于是,给我的房客电话,跟他说对不起,请他另找房子,下个月我要搬回去。房客义正词严拒绝了我,因为我以低价诱惑他预付了两年房租,然后直奔车行,到手的房租变成了车子首付,现在,离合同结束还有一年半,我没钱退给他也就没资格请他搬出我的房子,我只习惯接受陈肃的礼物,不习惯接受他的钱。郁闷之极,在网上溜达,遇见了范城,他发了一个征看房人的贴子,我是第206个回贴者,一见面,我告诉范城我工作不错薪水不错有套一百多平的公寓,暗示他不要把我看成爱占便宜的女孩子,替他照看房子不过是一时形式所迫。 一拍成交,连合约都没签,范城说对于品质良好的人来说,合约纯粹是多此一举的废纸一张。 这一切,陈肃事先不知,想他不会反对,这些年,他习惯了我的自作主张。 果然。

我先是把随身用品搬进别墅客房,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想象,当陈肃忽然发现家里少了我的东西,人又未归,他会怎样揣测焦灼呢? 手机,放在手边。 是夜11点,接了N个电话,没有一个是陈肃的,终于,按捺不住,拨给他:“嗨,没觉得今天家里有些异样吗?” 陈肃说:“有什么异样?我还在公司呢。” 我失落得不成,陈肃追过来问怎么了,我恹恹:“我忽然想自己过一段,今天搬出来了。” 电话那段的陈肃愣了半天,欲说还休地扣了电话,不久,又打回电话,告诉我已经到家了,语气惆怅,我告诉他搬出来是为了更好地相爱,他在电话里吻了我,道晚安。 第二天中午,陈肃约我吃午餐,不待他问,我便细细交代替范城照看房子的来龙去脉,末了还兴奋地抓了他的手:“以后,我们在范城的别墅里做周末情侣。” 陈肃认真盯了我半天,玩笑说:“你莫因留恋别墅而喜欢上别墅的主人哦。” 我正色,拿起桌上的香烟,用小指指甲去挑烟盒上的塑封条,陈肃吓,劈手夺过:“你要学抽烟?!” 陈肃不喜欢女人抽烟,就像我深恶痛绝留长指甲的男人。 范城的小指上,就留着长长的指甲,我拿烟盒示范给陈肃看,范城怎样用小指指甲挑开烟盒上的塑封条,再挑开里面的锡纸,最后才拿出一根烟抿在唇上,眯上眼睛。 我惟妙惟肖的模仿把陈肃逗得大笑,对我99lib?住范城的别墅百分百放心,甚至周末拽我一起去给狗买狗粮,买花肥。我们坐在花房的藤椅上看腊肠狗叼着骨头玩具在植物间乱跑,我想,我们应该是快乐的,但,我找不回曾经的快乐,无从找回过去的激情。 许多个周末,我们在逗腊肠狗以及给植物施肥浇水中度过,甚至,他走后才会想起,我们很久没做爱了。 范城不时在邮件里询问植物和腊肠狗的情况,我懒得描述,就用数码相机拍了照片传给他看,他很快在MSN上警告我不准毫无节制地给腊肠狗吃东西,动物像人一样,太胖是影响健康的。我说:“好吧,以后我让它们在跑步机上跑步。” 几天后,我让范城在视频里看腊肠狗在跑步机上挥爪奔跑,范城的惨叫从遥远的大洋彼岸传来,嚷着要以虐待动物罪起诉我。我说:“随便,中国目前还没针对宠物制定法律。” 范城意识到了自己鞭长莫及,只好讨好我低声说:“我原谅你,谁让你失恋了呢。” 我大怒:“谁失恋了,你才失恋了呢?” 我啪地关上视频,然后发呆,抓起电话给陈肃打,占线,再打,还是占线,半个小时后,还是忙音。 我心乱如猫抓。

陈肃会在午休时约我回公寓,房间整齐,桌面无尘,连煮咖啡的蒸馏器都清洗得干干净净,恍惚间令我有做客的感觉,连亲昵都有些生疏了。 我蜷缩在他怀里,后脑勺抵在他胸上环顾房间:“原来,男人也可以生活得井井有条。” 他笑,手指在我裸着的背上跳舞,有鸟儿在窗外掠过,我问:“如果鸟飞出了笼子,它会不会自己飞回来呢?” 背上的指停住:“昔美,我们,谁是那只鸟呢?” “你、我,或许都会是那只鸟。” 就这样,我们蜷缩着身体贴在一起,望着窗外,不时掠过的鸟儿不会给我们答案,可是,我一直在看,看得眼睛生疼,感觉一切正在渐渐变得陌生,在电梯里,陈肃一直抓着我的手,很用力。 很久以后,我想,那些攥在手上的力气,极像情义深厚的朋友在临别前的握手。 大约一个月后,陈肃来找我,说回不了家了,钥匙丢了。我犹疑着看他:“要不,住在这里吧?” 陈肃晃了晃脑袋:“在别人家里和你住在一起,感觉像偷情,我不习惯。” 我想了想,是呀,在范城的别墅里,我们从未做过爱,连亲热都是僵硬的,我从手包里掏出钥匙递给他:“记得改天配一套。” 他说好,给我一个拥抱后转身离开了,秋天已经来了,他的影子摇晃在秋叶的苍黄之上,我坐在台阶上,望着他不曾回头的背影,一直望到泪水奔跑在橘色的夕照里。 我给陈肃打过多次电话,他应是知的,我在等他说昔美,我把给你的那套钥匙配好了。 可是,他总在说别的。 他还会来看我,买N多狗粮,买N多小礼物,却是行色匆匆,我试图在热带植物的叶子间吻他,他讪讪笑着闪开,我说:“忘记你不习惯在别人家里亲热了。” 他的笑,像虚浮的木雕飘荡在水面。

三个月前,我揣着对爱情的希冀搬离了他的公寓,距离并没有使我们的爱情产生美意,而是像一缕香,从小小的瓶子里跑了出来,在偌大的空间中被稀释了。 但是,我却不想深究。 只在深秋的一个夜晚,我驾着车子跑到陈肃楼下,仰头看他闭着窗帘的窗子,隐约的灯光透出来。 我按响门铃的瞬间,世界出奇的静,仿佛可听得见针落地毯。 一直很静。 我像恶作剧不得逞便不肯罢休的坏孩子,把手指按在门铃想不肯放下,世界还是很静。 走廊里的门开了几扇,几张脸都是与我相熟的,他们在泄露出的灯光里笑了笑,闪回去。 我走在昏暗的楼梯上,除了茫然还是茫然,没有恐惧,然后,站在马路牙子上,仰望16楼的窗子,一片黑暗。 萧瑟的风,从脸上路过,我终于知道,从表面上看,我是那只飞出笼子的鸟,.?其实,那只真正飞走的鸟,是陈肃。 笼子不是陈肃的公寓,而是,我们曾经的爱情。 躺在床上,我给陈肃电话,还未及问,他便说正在路上,等到家给我电话。 我说好吧,收线,然后,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揭穿他?我想我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爱着我,我需要隐忍着留一条小路,让爱全身退回,因为,爱他。 后来,电话响,他说刚进家门,我扔掉了哽咽强做欢快:“风凉了,记得睡前关好窗子,还有,毛毯不是用来搂在怀里而是盖在身上的。” 隔着手机,他吻了我一下匆匆收线,我能想象出他躲在卫生间或阳台上给我打电话的情形,握电话的手茫然地垂在床边,腊肠狗跳起来,抢去做了玩具,早晨,手机盖子和机身分家了,屏幕上划满了细细的咬痕,我笑了笑,扔进垃圾桶。 这个秋天,我学会了隐藏情绪,很少落泪,不再用眼泪去博一个走了心的男人的厌弃。

陈肃打进电话时,我正在为一台晚会撰串台词,他问:“怎么不开手机?” 我告诉他昨天晚上被腊肠狗当作玩具啃坏了。中午就收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一部新的笔式手机,静静躺在里面,我喜欢这款很久了,陈肃记得。 深夜,我穿过车窗望着陈肃的方向,慢慢按上他的号码,说:“我爱你,晚安。” 夜夜如此。 我在等他说,昔美,钥匙我配好了,什么时候给你送去?陈肃却象彻底忘记了钥匙这码事,他不想让我不经意间撞进门去,因为,有了不肯与我知的秘密。有时,他的窗子会像电脑屏蔽样刷地黑了,声音懒洋洋说:“我还在加班呢。”或说:“亲爱,你过来吧……” 他知道我不能过去,这是我答应范城的首要条件,必须保证在别墅过夜,因为腊肠狗早晨是要喝牛奶吃火腿的,自从搬进范城的别墅,我们只能从午休中偷得片刻闲暇。 腊肠狗和热带植物的生长状态很让范城满意,在MSN里说直觉从没骗过他,果然没看错人。 事实是我的心无处寄托,只好放在植物和腊肠狗身上。我告诉陈肃,最近台里有大活动,接下来的几个周末怕是没时间陪他,其实,每个周末我都是抱着腊肠狗坐在露台上发呆,想给自己一段时间梳理这段爱情是该舍亦或该留。 在露台上,我认识了住在与范城比邻别墅的欧阳,一个回家时副驾驶位置上永远会坐着不同女孩子的男子,有着招牌式的落拓相貌和杀女子心的言行举止。 那天,他抱着一只腊肠狗对正找得昏头昏脑的我说:“喏,小东西跑到我阳台上去了。” 我接过腊肠狗,转身时说了谢谢。 他忽然说:“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我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不怕家里的客人等急了?” 他边摊摊手说家里没客人边跟进来。后来,他抿了一口咖啡说:“看我的眼神别那么警惕好不好?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居心叵测的坏蛋。” “你错了,不是警惕是戒心。” “我给你的印象很坏吗?”他咄咄逼视了我问,我语塞。 他起身告辞时突然伏近了说:“你点缀着绿叶的头发很可爱。” 我看了一眼镜子,脸刷地红了,在热带植物间找腊肠狗而钻来钻去时,头发上粘满了碧绿的叶子,像刚刚从树林穿出来的野姑娘。

很多夜晚没去陈肃公寓楼下了,他送我的手机再次被腊肠狗当玩具啃散架,本就是枚掩饰虚浮爱情的道具,如其看着心酸,不如毁掉也罢,尾期爱情的拯救就若绝症下药,都是徒留挣扎的犯贱而已,与结局无益。 我用视频让范城看腊肠狗,看热带植物,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次,他很三八地问:“你天天晚上在线,还没有男友吗?” 我啪地关了视频,敲字说:“干你何事?” 很久,他才回过来:“我考虑一下回国追你呀。” 门铃响,我下线,欧阳无论多晚回来,总进来坐一会,说真的,虽然知道他花心,虽然我讨厌男人无原则花心,但,因他风趣幽默,我并不讨厌他,甚至,若他不来敲门,我会惦记他是不是在外面喝醉了,或被某个手腕极高的女子羁绊在了床上,心下还会微酸。 这种男子爱了便是万劫不复,只可远远玩赏不可心动,所以,他来,我便把腊肠狗抱在怀里,聪明若他,定然懂得个中缘由,却不肯相隐,竟直直说:“知道为什么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跑来看你吗?” 跟这种倜傥成性男子,装不得傻,我晃了晃腊肠狗直截了当说:“就像它看见骨头,即使知道没肉可食,也要啃上一啃,是习惯使然。” 他恨恨:“是我犯贱。” “幸亏我暂时不想犯贱。”其实,我很想犯贱一次,却知心动的贱是犯不得的,犯了就是伤口,旧伤未平又添新创,我不想。

天空开始有零星落雪时,范城回来了,送我的圣诞礼物是一枚戒指,在MSN上,我们已把婚姻敲定,我问:“为什么向一个并不了解的女孩子求婚呢?难道不怕我只是爱上你的别墅你的钱么?” 他答:“爱上别墅爱上钱有什么不好?至少,我总算还有令你可爱之处,它们都是我的。” 范城回来前,我约陈肃喝咖啡,相对无语,我望着窗外掠过的飞鸟再次问:“陈肃,出了笼子的鸟会自己飞回来吗?” 他怅然:“你说呢?” 我说:“其实,鸟儿曾试图飞回去,但是,笼子的门关了,鸟知道笼子也知道,但是它们谁都没说。” 早在我决定搬出他公寓时,爱情就谢幕了,后来的细节,不过徒劳挣扎而已。

转年夏天,我还是犯了欧阳的贱,因为范城拒绝剪掉神经质的小指指甲,我需要一个藏书网赏心悦目的男人愉悦眼球,当然,这是借口,像所有红杏出墙的男人或女人都要找一个宽慰良心的借口。 请告诉小玫瑰未来是什么 不想让鸿毅知道自己来过了,她匍匐在地上,拼命地掏啊掏啊,她摇得自己泪流满面,纸条却不听话地越跑越深了……

飞机落地时,曾暖大口呼吸了一下伦敦的空气,与国内无甚不同,兀自笑着出了机场,然后就看见了滑稽的鸿毅,两肩各扛一单车轮子,象巨鸟收拢了笨拙的翅膀。 曾暖笑得腰都弯了,忘记了拿行李,惹起身后人的低声催促。 鸿毅一个箭步冲上去,抡起她的行李,想拥抱她,身上累赘太多而未能如愿,只能把脸抵过来,在她颊上亲昵地蹭了蹭,两滴清热的泪,便从曾暖面上滑下来。 为这一天,曾暖拼了两年,许多话忽然地找不到出口,鸿毅拖着行李箱边走边说:“呵,是不是如果条件允许,你会把中国打包带上飞机?” 曾暖亦步亦趋地挨着他的肩向外走,到了机场外广场,鸿毅张望,突然扔下行李,扛着两只轮子绕广场转了一圈,满脸沮丧地骂了句英国国骂:“Shit!” 曾暖望着他,不安问:“怎么了?” 鸿毅不声不响地拉她去叫计程车,把轮子和曾暖的行李一并塞进后备箱,末了,曾暖才知,尽管为防失窃鸿毅卸下了轮子,放在广场的单车架还是未能幸免地被偷了,她攥了攥他的手,表示歉意,知道在英国一架单车要一千多英镑,暗暗换算成人民币之后,曾暖的心轻轻抽搐了一下。 好在,久别相见的喜悦让鸿毅忘记了单车被偷的不快,手臂从背后围过来,温温的体热穿透了腰际的薄衫,好似千言万语都已抵心。 鸿毅的住处,除了满院子的老树蓬勃着生机,多少有些颓败的陈旧,因陌生而兴奋来不及让曾暖滋生失落,拎着小件行李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鸿毅上楼。 房间有些乱,随处可见吃到半残的薯片,散发着各种各样的气味,是鸿毅的主食也弄坏了鸿毅的胃,曾暖看着凌乱的环境,有些心疼,埋进他怀里说不出话,被鸿毅拥着进了卫生间,热水温柔地流下来,衣衫渐去,五年了,鸿毅不再是手脚毛躁的青涩少年男子。 被门响弄醒时,窗外已是昏黄一片,有人轻手轻脚地进了隔壁的房间。 大约是与鸿毅合租房子的人回来了,曾暖披着睡衣依在门上,对面的女子冲她疲惫地笑了一下,拍了拍小男孩的头,掩上了门。 是美凝,是小男孩的母亲,发誓要带儿子闯进西方世界,扔了婚姻憧憬懵懂闯进伦敦,在唐人街中药店做销售员,面目白皙得有些苍白,有略约哀怨的风尘气息,眼神里似有无尽的千帆故事。

曾暖的雅思成绩不需读语言学校,完全可以从大学预科开始。 把曾暖送到学校后,鸿毅继续边学习边工作,单车轮子被挂在墙壁上,像很有创意的装饰品,他发誓在两个月内买架新单车。 曾暖喜欢伦敦的公车,车厢干净安宁,乘客很少说话,几乎人手一本书,哪怕一站的路程也要抱在手里读,相比之下,自己张望着窗外街景倒有点暴饕生命的意味了。 鸿毅不放曾暖住学校的学生公寓,说太贵。曾暖却愿理解成是他不舍,毕竟久别重逢,爱意正浓。 只是,大约一月后,曾暖回去,在门外,举手未落,便听到了美凝的哭泣,好象她要带着儿子去伯明翰,鸿毅不让:“那些街头广告的话你也敢信?怕是费上十几英镑的路费去,一无所获你再费上十几英镑的路费回,而且这边的工也丢了,你想仔细些。” 语气强硬,像丈夫训斥异想天开的妻子。曾暖的心坠了一下,伸出的手,艰难收回,与美凝除了礼节性的问候,一向极少说话,她总是神情恹恹,好象所有的热情都被中药店的那份工给消耗光了。 美凝嘤嘤地哭,半天才听鸿毅小心翼翼的询问:“是因为曾暖么?” 哭声嘎然顿了一下,再然后,是美99lib?凝冷冰的答:“我腻透了伦敦的阴冷潮湿,有些事我看得比你透,无关她的。” 曾暖的心,呱嗒便坠到了地上,她不是个爱猜忌的女子,美凝与鸿毅分割一套房子,在她的以为里,不过是身在异国他乡为生活所迫而已,何况一个34岁、带着孩子的母亲,一个是眼高于顶的青春茁壮男子。 原来,环境特殊,偏出常理也在正常,不正常的,倒是自己的惯性思维了,或许,是寂寞的相互慰籍,与情感无关,只是,其中一个在不经意间把另一个装在了心里。 至于后来怎样,曾暖不知了,只听美凝柔柔说:“你别总吃薯片汉堡的,我这里有本菜谱,让她学着烧烧菜。” 曾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泪刷刷地落,忽然有种罪过感,自己和美凝到底谁是爱情的入侵者? 雾愈来愈浓了,十尺之外一片模糊,爱尔兰风笛声支离破碎地在雾里穿行。 一位满目沧桑的黑皮肤老人,忘情得不像在街头卖艺而是在盛大音乐会的演奏现场,礼帽里,钱币寥寥,曾暖蹲下去,仰着头看他,把零钱一张张地投进去,在一侧坐下,抱着膝盖。 鸿毅找过来时,曾暖已决定向学校申请学生公寓,却还是怏怏跟他回去了,得到学校的批复前,她无处可去,甚至,没有一个人可以熟悉到让她肆无忌惮说话,在爱情上,有些妥协只与无奈有染与爱无关。 路上,鸿毅说:“人生地不熟的,你别乱跑。” 没问她为什么呆在街上不回,手里,拎着她的背包,心境仓皇中,竟给忘记在门口了,上面插满了被人从背后插上的广告传单,刺猬一样扎心刺目。

美凝的房间,整整齐齐地空掉了,片纸都不曾遗落,惟有菜谱寂寞地躺在垃圾桶里,曾暖拿起来,有些页码是折了一个小小的角,纸张比其他页明显陈旧许多,被翻过N遍的样子,那些菜,在国内她常点,两年前是因为鸿毅爱吃,后来就是,她嚼着他爱吃的菜回忆温暖的点滴。 没有自己,照旧有人陪鸿毅共享这些美味。 鸿毅落寞得有些暴躁,劈手夺了菜谱,三下两下撕了,塞进垃圾桶,用脚踢上盖子:“别从垃圾桶里往外掏东西,不卫生的。” 曾暖的心,剧烈地疼了一下,为美凝。 是夜,鸿毅去华文报社打工,曾暖躺在床上,唇齿紧抿,冰冷的寒锥心刺骨。 有些东西,张不得口,愈是解释碎得愈是厉害,当事实无可辩解,鸿毅选择了沉默,只在回来后,下厨,叮叮当当地烧东西,都是曾暖喜欢的,像极了温柔的赎罪,在曾暖品来,却都已是了苦涩。 学生公寓批复下来了,曾暖细细地收拾东西,鸿毅站在背后看,不声不响的,眼里腾腾着一种生猛,他明白曾暖的这一去意味着什么。 曾暖收拾得满心是泪,想,若是鸿毅此时诚恳挽留一下,她会怎样呢? 鸿毅始终没有说话,只凌乱了一地烟蒂,在她拖着行李箱擦身而过时,一把抓了她的手,眼里的绝望哗啦哗啦地碎下来,曾暖一下子就慌了。 被他拦腰抱起来,塞到床上,衣服一件件狼籍着覆盖了满地板的烟蒂,汗水和泪滴进曾暖嘴巴,她轻轻抿了一下,泪就出来了,她想起了美凝,在出门的刹那,他有没有这样抓住了他表达自己的挽留呢? 心,腾地就冷了,猛然坐起,把衣服胡乱套在身上,拎起行李箱,上街。 到了学生公寓,才发现自己竟在匆忙中穿错了底裤,它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滑稽得可笑。 她脱了,扔了,第二天早晨又从垃圾桶中拎出来,一遍又一遍地洗,洗得自己泪流满面。 偶尔,在街上看见在车流中敏捷躲闪的单车以及肩上扛了两只单车轮子的人,曾暖就会想起鸿毅,想现在的他,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再无鸿毅消息,在偌大的伦敦,路遇是件不易的事,偶尔也会想起自己来伦敦的目的,极像米兰·坤德拉的书名 href='2132/im'>《为了告别的聚会》。 渐渐有了的几位朋友,也是国内的,像被隔绝在异国他乡的一个小圈子里。 周末,和朋友约好逛街,到了第十四大街,没见朋友的影子,曾暖在街心广场上溜达得腿软,便靠在一座铜像上小憩,铜像被阳光晒得暖暖得,有了些人体的温度,曾暖很是惬意,换了个更休闲的姿势,脑袋便被拍了一下,一个浑厚的声音道:“小姐,换个地方靠好吗?我快支撑不住了。” 曾暖大惊,然后面色绯红,怪不得看这铜像眼生呢,原来是行为艺术者。 曾暖讷讷着说抱歉,退了两步,铜像跳下来伸个懒腰,坐在纸箱做成的基座上,拍拍空出来的一侧,示意曾暖坐。 他叫Terry,有一间古老的画廊,喜欢尝试各种各样的、刺激的生活方式,譬如把周身涂满古铜色做一天街头雕像,还会抱着整整一盒粉笔在街心广场的地面上极有耐心地画《最后的晚餐》。 和他在一起,曾暖总会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样子,在黄灿灿的铜色里,碧蓝的眼睛,露出白而整齐的牙齿教她怎样把Terry读成伦敦口音,而她总读不准,他急了,一手托她一手托自己的下巴,教她把握咬合唇齿的幅度,天渐渐黑下来时,华灯璀璨,他拉着她的手拎起地上的帽子说请她吃饭。 曾暖最初是不自在的,和一位铜人吃饭,不知要惹多少瞩目礼呢,坐定后才知,这纯属国内带来的惯性思维,每个人都在安宁地吃东西,他们的到来并没引起别人的关注。 曾暖主动要求AA制,被他挡了,拎出一顶帽子,零币稀哩哗啦倒了一桌,在街头站了一天,别人扔进帽子的,他并不需要它们维持生活,所以,它们最好的去处就是请她吃饭了。 曾暖喜欢看阳光下的Terry,金灿灿的毛发,很有质感,Terry叫她东方小玫瑰,去公寓找她前总提前打电话,很迷恋她弧线优美的脚,做爱时都要握在手里。和曾暖同住一间公寓的女孩是典型印度美女,时常带男友回公寓,亦不打招呼,搞得曾暖很狼狈,只好跑到校园里,望着天空发呆,亦或去图书馆。 那天,突发其想地去找了Terry,他把着门,很意外地看着她,有点吃惊和眼神里的微微倦殆,分明在告诉曾暖,他不喜欢在没有准备或是没需要的时候,她突然闯进了他的生活,虽然最后,他还是很热情地请曾暖进去了。 Terry给她端了杯咖啡,继续画画,曾暖看了一会,说:“我走啊。” Terry转过身,看了她一会,忽然地扔了画笔,一把抱起她,说:“小玫瑰,我们去吃中国菜。”与刚才的Terry判若两人。

在唐人街的中餐馆,曾暖吃得心不在焉,一出国门,连菜都失去了国内的口感,何况人呢,莫名地,曾暖想到了鸿毅。 T.erry吃得很高兴,说将来他会买一辆房车,绕世界乱跑,然后问:“小玫瑰你的梦想是什么?” 曾暖一下子就茫然了,自己的未来是什么呢?鸿毅丢了,和Terry是心灵漂泊的需要,不是爱情,在他心里,或许自己不过一朵来自异域的玫瑰而已。 夜伦敦的繁华很是安静,Terry牵着她的手,走在街上,临近来斯特广场时,喧哗渐近渐高,酒吧门门口,漂亮出位的时髦女孩,牵狗漫步的行人,以及在人逢中游串着兜售商品的小贩。 茫然中,曾暖的眼睛一亮,还是紧紧地抿上了唇,她看见了正在向行人兜售荧光棒的美凝。 原来,她依旧在伦敦的,只是皮肤黑了很多,满眼的机警驱跑了曾经的疲惫。 牵着Terry的手就松了下来,转瞬,Terry就跑过去,比画着买下了一只荧光棒,擎在眼前说:“喜欢么?” 曾暖接过来,拉着Terry,飞一样跑进人群,背上一束目光,长长地尾随而来。 停下来时,脸上已满是泪水。 Terry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傻男孩一样看着他,长长的胳膊摆来摆去。 曾暖抹了抹泪说:“谢谢,今天晚上我很高兴。” Terry还是不解,他不懂,难道东方女子高兴就要流泪么。 曾暖和Terry道晚安。 Terry有点失望却希冀犹存地望她,若是往常,曾暖会留下来过夜的。 曾暖不想解释,有些事说不清楚,他也未必懂,她是个有宿命感的东方女子,笃定放不下生命中的前尘后世,她想要一个明朗的未来。

隔天,曾暖悄悄去了鸿毅住处,窗子是黑的,房门锁着,曾暖等了一会,写了一张纸条,顺着门下塞进去后,才看见,还有一张纸条,露着小小的尾巴,她犹豫了一下,抽出,是美凝的,告诉鸿毅,她把钥匙忘在房间里了,还有,她烧的豆瓣鱼在锅里,记得热一下才能吃。 曾暖呆呆地看着,又塞回去,然后,伸手去掏自己的纸条,掏不出来,就像居住在她心里的爱情,落进去太深了,她无法清除。 曾暖去院子里找了一根细细的树枝,不想让鸿毅知道自己来过了,她匍匐在地上,拼命地掏啊掏啊,她摇得自己泪流满面,纸条却不听话地越跑越深了…… 没人知道我爱你 原来,他是不曾爱的,绝望的泪重重砸在小婉心上。 再后来,话就少了,两人各握一杯茶,坐到凌晨,杯中的桂花和空气一样寂寥。

去他家,从从不敲门,而是,径直穿过客厅,去书房里找他。 并不是小婉有钥匙,而是,他的门,总是大大地开在空气里,那时的小婉,背着小提琴,像春天的麦株,走过大红的长条地板,穿过林立99lib?的书架,站在他的身后,嘤声细语说:陈老师。 他头也不回,在夕照里眯起眼睛,听小婉拉琴,小婉的心就悬了起了。他的眼睛里装着利器的,剜啊剜的。 其实,他从未呵责过小婉的,但,小婉就是怕他的,怕得从不敢与他对视。 很多时候,他说,拉琴不是用手,而是用心的,没有用心拉出来音乐是没有灵魂的。 小婉静静听着,手指环在一切拧啊拧的。 他有一个薄瓷茶壶,纸样薄,小婉来,里面就泡上了桂花,他的阳台外,有株大大的桂花树,在秋天里香气飘袅。 盛美总是在小婉学琴的时候来,一个美得逼人的女子,是陈的女友,三年前,陈的太太去了日本,寄回一纸离婚书。小婉的妈妈是不悦的,因为她付钱买下了陈的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应归小婉专用。 可,这些,小婉并不介意,她介意的只是盛美常常站在身后,听她拉琴,间或,吃吃笑着伏在陈耳朵上说些什么。 陈总是一声不吭地拽了她,去客厅。 陈总说小婉不是拉琴的料子,甚至拉琴都会走音,他怎么会知道,走音,那是小婉的心走掉了。 那一年,陈35岁,小婉18岁,转年秋天,小婉考取了上海戏剧学院。 去向他告辞,才见,门锁了,锁眼里积存了薄薄的灰尘,好象他离家很久了。 小婉呆呆地看了半天,风吹起的叶子拂到腿上,有种东西,小小的,在心里一跳一跳的,微疼,如针频刺。

秋天的上海阴阴地冷着,小婉常常趴在寝室的窗台上,怀念一个有小院的阳台,小院里,有棵圆而高的桂花,秋风一来,芳香满院。 想起这些的时候,一串通往他的数字,在电话上起起落落地拨了多次,没有一次肯去拨完,心中的恐慌,终是让她知道,对陈的那些怕,其实,是爱。 爱的深了,就会怕的,没来由的怕,不知为什么,无从逃避。 想他的时候,小婉在偌大的上海城转来转去,她不知自己要找什么,只是,像一粒漂浮在风中的尘埃,飞呀飞的,找不到一片宁静的阳光歇息。 深秋时,静安区的一条老路上飘荡的气息让她泪如雨下,气息是从街边的店子中飘出来的,然后,她看见了门面上的几金灿灿的字:桂花糕。 那天,她就坐在店字临窗的桌子上,面前摆了几块温润的桂花糕。 后来,小婉就做了桂花糕点的钟点工,其实,不在赚钱,她想,寒假回去,就去找陈,给他做桂花糕。 想到陈时,小婉的脑海里会闪过盛美的样子,隐隐地,有些恨她,希望她会离开陈,然..后,自己的爱情便被成全了。 桂花糕店没有客人时,小婉就依在制作间的门上,师傅是中年的店主夫妇,像所有矜持着祖传制造方法不肯外传的人一样,在制作关键时,总是冲小婉笑笑,掩了门。 木木就是小婉站在店堂的阳光中失魂落魄时出现的,他说:你新来的么? 小婉说是呀。 然后,一个有心一个无意地聊着,后来,木木说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爱吃桂花糕的了,他们更喜欢肯德基和麦当劳的快餐,父母做这些不在赚钱,而在快乐。 小婉才知,他是店主的儿子,一个看上去干净而挺拔的阳光男子,他说自己的生活,黑夜是白天的叛徒,白天,他穿着衬衣打着领带,是当下写字楼的精英人物,夜晚,他套上火红的瑞步运动衣飚车,他迷恋风在耳边忽忽跑过的声音。 他的腿上,有四处伤疤,是飚车留给他的纪念,小婉后来可以看他腿上的伤疤时,就想到了陈,他是她的伤疤,在心上。 这已经是转年春天的事了,小婉终于从木木的嘴里,知道了桂花糕的配方。 木木趁父母去乡下渡假时,偷偷打开了制作间的门,让小婉尽情挥霍制作原料,上海的冬天是阴冷的,风在窗外忽忽地奔跑着,小婉鼻尖挂着幸福的微汗。 木木看得发呆,他的臂,就圈了过来,小婉手里的桂花糕就落了地,她惊恐地仰起头不敢回首去看,木木的唇在她的发上轻轻点了一下,放开。 小婉的心上暖的,有点滴的感动,滑过心尖,知道木木是喜欢自己的,从见面的一瞬开始。 可,她还是要自己绕了过去,因为,她终于找到一个借口给陈电话,告诉他桂花是可以做又美又香的糕。 电话一响,陈就接起来了,小婉忽然地说不出话,讷讷着,满脸涨红,幸亏,隔着电话线,他看不见自己的窘迫,只是,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陈慢悠悠说:小婉啊,有事么? 小婉努力地,让声音听上去自然从容一些:呵,你知道么?桂花还可以做桂花糕的,那么香…… 陈就笑着说:早就知道啊,桂花做成糕就俗气了。 小婉的心,呱嗒一声,痛疼落地,同样是桂花,怎么就会俗气了呢? 那边,好象盛美在的,隐约听见她喊陈,小婉识趣地扣了电话。

黑夜,木木总会驾着他的摩托,轰鸣着奔到小婉的寝室楼下,一条腿支在地上,抽烟等她,常常被巡逻的校警罚款,可是,他并不恼,总有办法把摩托开进来,望着慢慢下楼的小婉满眼的幸福,像在春风中荡漾的湖。 他总问:小婉,怎么不去店里了? 小婉说:学会做桂花糕又有什么意思,现在已经没人爱吃了。 木木说我爱。 夜里,小婉总情不自禁地拨上陈的电话,即使听到的只有振铃在寂寞无边的响也好,因为,那是来自陈的声音,大多时候陈是在的,好象他就一直守在电话旁,振铃一响便接了起来。收线后,小婉便拼命回想刚才说了些什么,都是模糊的,找不到主题,只记得他的声音是暖的,像冬天的阳光站在无风的墙前。 被木木追问逼急了,小婉便说自己爱着别人,却答不出究竟是谁,她总不能说,让自己沉溺不能自拔的是单相思吧? 木木便认为这是小婉为回避自己而制造的借口:可你总是一个人。 小婉坐在摩托车后座上,两个人并排,谁都不说话,风擦着脸徐徐而过,小婉说:我想回店里打工。 木木跳起来说好啊好啊,回头我告诉爸爸妈妈。 小婉的心里,已是落了泪,这次打工,是真的为了赚钱的,她需要钱,因为,她要每晚一个长途,问候远方的陈。

小婉终是没有忍住,问陈:盛美现在好么? 陈顿了半天说:很久没见她了,她去北京了。 小婉说是么…… 第二天,小婉便倾其所有,飞回了青岛。 陈的门,是锁着的,她依着门,坐下,春天的阳光懒洋洋爬在脸上,很快,她旅途的困顿就让她睡着了,嘴角挂着一抹幸福的微笑。 睁开眼时,看见弯着腰的陈,在欣赏她的睡姿,小婉的脸,腾地就红了,刚要站起来,却被轻轻抱起: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在绵软的沙发上,陈和她并肩咫尺,只要她的头一歪,就可靠上去,她还是把这种愿望隐忍了,说:去上海前我来找过你,你不在。 我去外地散心了,我想我一直在逃,我害怕婚姻。陈轻描淡写。 小婉怔怔地张大了眼,知道陈也算是阅尽情事沧桑的男子,怎会不懂自己的心思呢?女子一旦爱上了,便是无条件的投降,愿意为不该开始的爱情寻一万个茁壮的理由。 明年,我就毕业了。小婉用期冀的眼神,软软笼罩了他,她是要等陈一句话的,哪怕一个暗示,她亦会披荆斩棘地来到他的身边。 陈顿了顿:是么?其实,上海是个不错的城市,你可以考虑留下的。 小婉的心,轻轻坠了一下,于心不甘:上海没有让我留恋的人。 陈别了脸,起身,用调侃语气说:竟忘了给你泡茶,小姑娘,在上海三年多,难道就没有爱上一个人么? 小婉愣愣地看着一脸风平浪静的陈,难道他以为自己千里迢迢跑回来只是为了听他说害怕婚姻、向他汇报自己在上海的情路历史? 原本,他是不曾爱的,绝望的泪重重砸在小婉心上。 再后来,话就少了,两人各握一杯茶,坐到凌晨,杯中的桂花和空气一样寂寥。 回上海,一路上未曾有泪,心朽似木。

同寝室的女孩说:小婉,你跑哪里去了,也不请假,木木找你找疯了,刚才他去派出所报案了。 小婉淡然说:是么。 喝了一杯水,然后,给木木打电话:我回来了。 稍顷,寝室楼下就响起了摩托的轰鸣,木木气喘吁吁跑上来,一把抓她在怀:坏东西,你跑到哪里去了?吓死我了。 小婉拉着木木下楼,走了很久,停下,平静说:木木,你爱我么? 然后,小婉就做了木木的女友,时光温润而平静,偶尔,还会想起陈,回忆里没有他的脸,只有一壶剔透的桂花茶。 其实,陈曾给小婉打过电话,是同寝室的女孩接的,说小婉和男友上街了。 陈说了谢谢,没说自己是谁。 其实,陈想问小婉:那天,你为什么不答我的话? 现在,没必要问了,爱她,就让她少承受一些伤害吧,爱情的左右摇摆选择,是件折磨人的事。 小婉永远不会知道,陈和盛美分开了,只为了好好地,等待爱情光临,在小婉面前,他觉得自己那么老了,有过失败的婚姻远去的盛美,都被她睹在了干净的眼眸里,让他的爱,一点点自卑下去,不敢主动说出口。 爱情老家 佟童打开了车载音响,陈明的《快乐老家》一路飞呀飞地明丽跌宕在脑海,那么欢快的歌声,让她听得想哭,一度她认为爱情是有老家的,这个黄昏,却让她懂了,爱情老家是不能回的,一回,心就哭了,因为记忆的完美碎了。

两年了,佟童以为程宇已淡出了记忆,接到席妍的电话时,才知,他只是被沉淀在了记忆的深处,再忆起来,就如陈年的酒,愈发馥郁香醇。 爱,若容易淡忘,世间那有如许的惆怅牵挂心肠? 电话里,席妍的兴奋无从隐藏,也曾试着矜持,只是,一向,她不善隐藏,甚至喜欢张扬秘密的,她见过程宇了,佟童就愣了一下,记得自己还在程宇身边时,曾因手机没电借她手机给程宇电话,却不曾想事后席妍竟贮存了程宇的电话号码,也算用心良苦。 她应知道佟童爱过程宇的,虽佟童从未在她面前坦诚过。 自程宇从法国回来筹建高尔夫球场,佟童就做了他的助理,一任三年,..接触名流无数,个中示爱者不乏其人,佟童却不曾心动,那时,她总在窗前发呆,周末关在家里看碟,看得泪流满面,她的爱,不曾有过在阳光下站立的契机。 也是从那时开始厌烦席妍的,她总不识趣地提起根本不曾见过面的程宇,佟童不喜欢秘密被人调侃,何况与爱有关的秘密沾染着些须的神圣气息。 程宇每次醉酒,都是佟童送他回,每次离开时,佟童都看到了他眼里的挽留,甚至窝在沙发里埋着头一语不发地攥着佟童的手,不肯松,佟童的心是软的,再仔细去看时,心就铁了下来,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泡了一杯柠檬水递给他就离开了。 走到路灯下,恍惚的泪一下子就跑了出来,他为什么要用左手拽住自己呢? 程宇的左手是戴着戒指的,婚戒,在灯下,很是扎眼凉心。 程宇太太留在法国,跟到国内来的是数张照片,在程宇的写字桌头,电脑屏幕上,虽是金发的西方女子,照样笑出东方美女的甜蜜媚人。 程宇有足够的自由装扮成钻石王老五垂钓美色,他却不,面对的女子无论多么妖娆潋滟,他始终用眼神保持了恰如其分的不温不火,这一点,不是每个男子都能做到的。 在不动声色的程宇面前,佟童像极壁炉边的冰块在不经意间融化,点点滴滴的喜欢不可遏止地开始。 前年圣诞,程宇太太从巴黎飞来,送她一瓶香水,付在她耳边说:和他在一起时,在胸口洒一滴。 佟童的脸噌地红了,不知这个他指的是谁,难道暗示自己和程宇有绯闻瓜葛? 平素应对任何人都口齿伶俐的她,竟讷讷着说不出话,或许,偷偷爱着的程宇成了彼时心理的隐疾,有了一下被点破的惶恐。 幸好程宇太太没再继续说下去,傍着程宇应酬其他客人去了。 那夜,佟童握着香水瓶,表情呆滞地窝在沙发里,在耳上塞了CD,阿杜沙沙的嗓子在脑海里划啊划的,划出一片锐利的疼,她旋开香水瓶子,在胸口喷了一下,清幽的香就弥漫开来,她慢慢拧开盖子,琥珀色的香水一滴滴地滑落,滴了整整一夜,早晨,瓶子就枯了。 是该离开了,与爱而不得的男子相守咫尺,除了折磨,还能收获什么?圣诞节后,佟童交了辞职报告,程宇问为什么? 她说:我喜欢工作气氛热烈的环境。 程宇直直地盯了她看,好似在沉默之间已洞穿了她的心思,默默地签上字,她走到门口时,程宇叫了一声佟童。 佟童转了头,看到了被忍耐了的明晃晃晶莹,弥漫在程宇眼里。 很长一段时间,佟童走进小区,会嗅到一股致命的香在空气中弥漫,其实,那香是在飘在心里的,是对程宇的牵挂。 换了手机,再没和程宇联系过,像斩断了一条不该存在的痛疼神经。

席妍约了佟童去世外桃源喝茶,很久没在一起坐了,席妍忙得要死,据说正在做一本广告画刊,免费赠送本市的各大娱乐场所,靠广告生存。 其实佟童已约了客户,本不想去的,自从接了席妍的电话后,整个下午都是走神的,甚至要与客户谈什么都理不出要领,干脆推了去见席妍,她忽然无比想知道程宇的消息。 席妍拍了她的肩一下:呵,知道么,你的名字是可以卖钱的。 佟童就睁大了眼。 本来,我对高尔夫球场的单子没抱太大希望,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程宇打了电话,他犹豫着不想见我,我就直接说我佟童的朋友,哈,就成了。 一阵厌倦涌到脸上:你们谈生意扯上我做什么? 我不扯上你,能拿下这笔单子么?小姐,20万哦,他包了一年的封底,看不出,到底是他够爽快呢还是念在你的份上? 听到最后两句,灼灼的火焰悄然熄灭:他现在怎样?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都做了整整两年钻石王老五了。这一次,是席妍眼里火焰灼灼。 佟童怔怔盯着她,嘴巴微微张开,半天,才说:天呐,两年前他太太还来国内陪他过圣诞节呢,怎么会? 席妍絮絮叨叨地说,佟童才知两年前,程宇太太来,其实就是为了和程宇谈离婚的事,到底是西方人的思维方式与东方人不同,竟看不出两人即将分道扬镳的痕迹。 佟童木木地听着,心头早已雷过千遍,恨不能立马就奔到程宇面前,出茶楼,已经很晚了,急急地与席妍告别后,钻进车子里,拨程宇的号码时,忽然就恍惚了,这么晚了,究竟怎样开口说第一句话呢?怅怅了半天,没拨。 心情却爽朗得像秋季的天空,风清云淡地湛蓝着,突然地对席妍滋生了些许感激。

佟童是一周后去高尔夫球场的,便以答谢合作为由安排请几位重头客户去打高尔夫球,让两年之后的见面看上去自然得体一些。 球场管理层大多还是旧相识,见了佟童,分外热情地挽留她坐,佟童不好拂了大家热情直奔程宇的写字间,只好喝了杯咖啡后才做不经意般问:程先生在么? 嘴快的一个说程先生出去了。 失望像石头样重重砸在佟童心上,无趣地坐了一会,整个下午,佟童酸乱成一团,不时张望通往球场门口,车子一辆辆驶来,没有一辆能让她的心激烈地跳动一下。 黄昏近了..,希冀一点点跌下去,离开球场时佟童眼前忽地一亮,看见了程宇的车子,刚把手伸出去,一低喊没出口就给看到的情景闷了回来。 程宇下车后,款款地拉开了车门,下来的竟然是席妍,与程宇之间有说有笑地,熟稔无比,两人的手若即若离地荡在空气中,不时相互碰撞,只要其中一个略微主动攥了过来,另一个必是不会拒绝的姿态。 佟童仰了一下头,如金的夕照明晃晃地扎在眼里,心,生生地就疼了一下,脚下用力,车子就呼啸着奔了出去。

早晨醒来,手机上未接电话和短信,是程宇的。 他说:知道你来过了,有时间来打球。 佟童木木地看着,正想要不要回,席妍的电话就追来了:你去高尔夫球场了?早知道我就不和程宇一起出去陪你玩球了。 佟童笑了笑:公司安排的,我是去陪客户,哪像你有钱有闲可以泡高尔夫球场。 然后,就像是无话可说了,席妍在电话里顿了一会,开始感叹人生真没意思,有钱没爱没意思,爱不如意更没意思。 席妍的聪明 8868." >表现在特善于婉转使用暗示上,且让听者装不得傻,佟童抿着唇听,心中渐渐涌风声水起的凉,席妍是有男友的,马拉松赛跑样谈了五年看不见终点,习惯的成分比爱的成分多,若即若离中分合多次,每次都有一个先妥协的,爱情回到最初,像蹲在檐下的老猫,激情了无地懒洋洋在青春的阳光里。 收线后,佟童发呆,寂寥地收回了手机上即将按出去的号码,她比任何人的都了解自己,在职场上可以干练锐利,感情上却是敏感脆弱的,最不善与另外一个女子争夺一个男人的游戏,这种感觉,在她想来,很是辱没自尊。 程宇也是懂得收放自如的,进几个电话短信都杳无消息,便不再打来,男女之间,男人在秉性上要比女人健忘些,新欢一到,旧爱就远了,何况与佟童之间除却尚未挑明的暧昧,并无实质。 然后的佟童总莫名的委屈,期间,席妍给过她几个电话,言语有一搭无一搭的,佟童知道,席妍的心是惴惴的,在试探自己的反应,害怕自己去见程宇或是与程宇联络过了,她不想让程宇知道自己旧情未了,并隐隐表示自己和男友正处在决裂状态。 佟童想问,假若没程宇,你和他会决裂么? 又咽了回去,毕竟多年相识的旧友,伤人伤到脸上的事,她做不太出来,就这点席妍比自己聪明多了,她懂得怎样不露痕迹地让对手死心止步,更应明白向来对程宇避之不及的佟童为什么突然带客户去了高尔夫球场,都是情心未死在作祟。

佟童突然接到了一位久未联系的大学同学的电话,有点神秘说有一绅士,刚从英国回来,正央她帮忙介绍女友呢。佟童应也不是推也不是地尴尬着,同学信誓旦旦保证绅士的钻石级别,知道她眼高气傲,衡量再三,觉得他们还是很相般配的,在同学一派难却的盛情之下,佟童答应了。 同学很尽心地安排了约会,深知佟童一向清高的性情,特意约了去打网球,把单纯为相亲而相亲的尴尬气氛就给避了过去。 去前,佟童安慰自己,就当去休闲健身,对结果不抱奢望。 四人,正好可以玩双打,同学安排佟童和他一组,塑胶场地上跑来跑去中,佟童感觉得到他是个很会照顾人且内敛的男子,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很有光泽,一起驱车去郊外吃农家宴时,佟童才记住了他的全名:周春浩。在英国拿到博士学位后回来,在市立医院做胸外科主治医师。 同学夫妇借口早点回去接管被家政工人照顾的孩子,提前走了,把佟童扔给了周春浩,周春浩摊了摊手笑着说去海边走走吧。 两人沿着海岸线走了很远,话不是很多,多是各自的工作经历,彼此没询问关于薪水房子等等的隐私性话题。 回去路上,周春浩一路说笑,幽默开朗的个性,佟童开始庆幸当初没拒绝同学的建议,至少,这个周末是开心的。

和周春浩又通过几次电话,吃过一次饭,他并不像其他相亲的男子样急急奔了爱情婚姻的主题而去,这点,让佟童非常感激,她需要时间从容地进入角色,而不是被动地拽了进去。 席妍的电话依旧隔三岔五地打过来,听得出她很快乐,程宇像一枚小小的幸福首饰,不时被她骄傲地挂在嘴边。 佟童不屑,想即使怕自己伸手抢亦大可不必三番五次地跟自己上演幸福谎言,就她了解的程宇,是个慢热的男子,且又是阅尽美色,一个连情人关系都不肯轻易承诺出口的明智男子绝不会在短时间内禁不住某位女子的柔情而承诺了婚姻。 一次,佟童腾地问:打算嫁给他了? 席妍摸棱两可地幽怨道:尾巴还没处理掉呢。 席妍终于明朗了态度,虽然跟自己说过千万次放弃了叫程宇,可,心还是乱得不像样,像有塌天祸事即将降临,不可终日地惶惶到了下班,佟童忽然地有种不知该去向何方的惶惑。 情不自禁地,就去了郊区,远远的,望着高尔夫球场的流线起伏的一片平展绿茵,心情在豁然间就醒了,是的,这里曾有个男子用沉默的姿势羁绊了她的爱情,她必须去向他索取一个了断,让他用拒绝的姿态杜绝了始终蠢蠢欲动在自己心里的爱情幻想,否则,这一生她都将与幸福无缘。 程宇的红色宝马在夕照下散发着橘色的金属光芒,佟童轻轻手用摸了一下,办公区没人,程宇的办公室虚掩着门,佟童敲了几下,听到程宇说请进时,佟童的喉咙哽咽着疼楚了一下。 程宇看着佟童,先是怔怔,放下手里被吃掉了大半部分的三明治,佟童定定地看着他,两年不见,他微微发胖了,嘴角上残存着几粒三明治碎屑,衬衣胸前亦是,有些潦倒的狼狈,让他看上去极像在懵懂间闯进来的推销员,趁总裁不在偷偷溜到大班椅上品位一下做领导的滋味。 佟童忽然地心酸,从消毒柜里拿出一片湿巾,默默递给他。办公设施一如从前摆放,她却找不到了完美在以记忆中的男子。 然后两人就找不到话,各自从不同的方向看着窗外沉默,走廊上响起的脚步声就格外的刺耳。推门进来的是席妍,望着两人,先是一愣,然后做惊讶状:呵,佟童,你也在呀。 佟童忽然地有种羞辱感,像对别人丈夫有企图的女子,趁女主人不在前去拜访,恰巧被女主人撞在了家里:是啊,忽然想来看看。 席妍嘴角浮上洞穿式的坏笑:.99lib?只是来看看么? 对她的这种口气和表情,佟童厌恶透了,扫了一眼同样略微尴尬的程宇道:难道非要有目的才能来么? 席妍用习惯而自然的姿势把手包扔到沙发上,动手在点磁炉上煮咖啡,头也不回说:佟童,你和周春浩处得怎么样了?听说你们第一次见面就相处融洽哦。 佟童的心,登地就惊了,然后就凉了,忽然明白了久没联系的同学为什么会突然间联系自己并介绍男友与自己认识,原来与席妍有关系的。 佟童拎起手包,一语双关道:还不错,谢谢你肯为我操那心,我要走了,晚上约了他去看电影呢。 席妍虚张声势挽留:咖啡马上就煮好了,你不会重色轻友到连喝杯咖啡的时间都不肯腾给我吧? 程宇又回到了曾经的不动声色,嘴角紧紧抿着,看两个女子一来一去地相互应酬。 佟童还是走了,甩给席妍一句话:自古以来,友情总是要给爱情让路的。 回市区的路上,佟童打开了车载音响,陈明的《快乐老家》一路飞呀飞地明丽跌宕在脑海,那么欢快的歌声,让她听得想哭,一度她认为爱情是有老家的,这个黄昏,让她懂了,爱情老家是不能回的,一回,心就哭了,因为记忆的完美碎了。 真的,她一点不恨席妍,特别是再见程宇以后,是她揣着心计荡碎了顽固在她爱情前路上的完美羁绊,让她明白了未得而远离的爱情记忆,是个骗人的东西。 路过电影院时,她扫了一眼海报,给周春浩打电话:能陪我看电影么? 只要是中意的,干嘛要在乎开始的形式呢? 花瓣闪过爱情的眼眸 谢家皓没有眼泪,可是,有一滴泪水,藏在他的心里。 回市区的路上,我们不说话。 我想问:谢家皓,你眼眸中的花瓣还在吗?

在网上,在电话里,朵朵按着我,老婆姐姐地乱叫。她总在不同的城市,而我像蜗牛,青岛是我的壳子。 谢家皓在一侧看了听了,眉毛渐渐皱成一团,他爱我,从大学爱到现在,三年了,距离爱情的果实,就差一张菲薄的纸。 朵朵敲开我的门时,我有刹那间的呆滞,然后,看见了她身后的中号旅行箱。 我们相互看着发呆,足足五秒钟,朵朵尖叫一声,跳起来,我们拥抱,旋转,越过她的肩,我看见谢家皓线条坚硬的脸,一根香烟,让他的唇,抿得很紧,我不知道,香烟离唇之际,他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 朵朵把自己扔进沙发,其实,我们只是在一个论坛相遇,在现实中,还是陌生人,她像顺水漂流而下的婴儿,目光清澈无辜。 谢家皓不在旁边,正往房间里拎旅行箱,一副心甘情愿为我的友情卖命姿势。 洗完澡后,朵朵奋力拉开旅行箱,一头扎进去乱翻一气,牛仔裤,胸罩桃色的小巧内裤被扔了一地,像雨后落花,纷纷扰扰开满地板。 谢家皓的眼神跳荡一下,别过脸,我笑,替朵朵收拾满地板的落花。 拎出一件宽大睡袍终于让她停止了扔东西,很漂亮的睡袍,原白色的亚麻布,开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足够宽大,足够装下两个朵朵。 朵朵占据了书房的一张小床,我和谢家皓小心翼翼如路过街口的小老鼠。

后来知道,朵朵到青岛已经两天了,住在她的男友别人的老公家,后来因女主人提前结束渡假而穿帮,再后来,朵朵和女主人各赏了男人一个大嘴巴,拎起旅行箱离开。 朵朵喃喃说:那个女人不错。仰头,明晃晃的泪,滚下来。 谢家皓从冰箱掏出两只圣代,塞过来:喏,小孩子伤心的时候吃只糖就会笑的。 朵朵比我小18个小时又20分钟,可是,谢家皓从不叫我小孩子。我默默地吃圣代,朵朵狠狠地吃,眼泪滴在睡袍上。 在家里,朵朵只穿睡袍,像摇曳着诱惑的花,怒放在房间里,她喜欢温暖湿润的青岛,街边有大株大株的法国梧桐,遮天蔽日地掩映着红顶的哥特式建筑,整座城市洋溢着童话气息,朵朵指着城市的街道,一本正经:我要留在青岛,这里太像爱情天堂。 于是,为帮朵朵找工作,谢家皓几乎打爆电话,恨不能掘地三尺。 朵朵面试N次,终于去一家超市做收银员,薪水不高,但是有免费食宿,长长地,我们吁了一口气,万事大吉。

谢家皓说起朵朵两个字时,眼眸中闪过瞬间的生动。 我把脑袋钻进他的怀里,听他的心跳,仆仆地走。 轮休时,朵朵会来,像出嫁女子对娘家的贪恋,她是长沙人,爱湘菜,嗜辣如命,每到周三,谢家皓会在厨下抡得铲子叮当乱响,他专门买了一本有这道菜的菜谱,他翻给我看时说:现在流行湘菜,湘菜的经典是姜母鸭。 真实的原因是朵朵爱吃,在朵朵出现之前,他不知道湘菜为何物。以前到现在,我爱吃蒜蓉荷兰豆,从洗好到做好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嫌麻烦,总带我去饭店吃。 他却能守着一份姜母鸭细工慢火熬过三个多小时。 我下厨,挤到他身边:我来吧。 炒姜母鸭块时总被辣子弄得眼泪直流,我总是。 因为,买回来的圣代,谢家皓忘记放进冰箱了,它们被温暖潮湿的空气融化了,流了一地,像五彩缤纷的眼泪。 我用了用纸巾收拾它们的残迹,谢家皓也来帮忙,朵朵气咻咻说:多美好的圣代,你怎么会忘记了?怎么会让它们毁掉了? 我知道,圣代是朵朵的最爱。可是,她这句话充满暗示,我们的爱情,那么美好的东西,谢家皓是不是已经忘记?然后,会不会在遗忘中毁掉? 眼泪滴在我指上。我用了整整五盒纸巾,收拾这些美丽的眼泪。 第二天,朵朵走了,彻底离开青岛,她说:我要去找他。 她的鼓手去广州,这次爱得认真,她不要他仅仅成为自己的伤口,她要去找他,带着她华美的宽大睡袍。 我们给她送机,入登机口时,朵朵折回来,和我拥抱,然后,我们都哭了,谢家皓微微咬着唇,我知道,他正努力咬住一种东西。 谢家皓没有眼泪,可是,有一滴泪水,藏在他的心里。 回市区的路上,我们不说话。 我想问:谢家皓,你眼眸中的花瓣还在吗? 只是,我没有问,因为一启齿泪就会落下来,我不要他看见。 夜晚,谢家皓拔电话线,我按了他的手:等她一个平安电话吧。 暖秋 真爱,未必需要激情燃烧的温度,但是,他会陪你走过人生路上所有的劫数。 不是所有的事故都是悲剧,因为它还能让人看到感动落泪的内幕。

自己是个胸无大志的女子,艾小暖是这样认为的,虽是家境优秀得令许多人仰慕,相貌算不上美貌也是中人之姿,考大学时,没有如其他家境优越的男女一般见地,挤不进名牌大学就跑到国外无名大学给颜面镀层徒有虚名的薄金。 在艾小暖眼里,女子生平的莫大幸福,不过是父母康健夫婿良人的温暖,与金钱声名的多寡不成正比,所以,知道读所好大学无望,生来不爱争强好胜的艾小暖选了护士专业,事业顶峰不过护士长而已,再奢侈一点,混个南丁格尔奖,不需太多奋斗。 护校毕业,艾小暖还是沾了父亲的光环,分进本市最好的医院,从见习护士做起,在病人的呻吟和来苏水味里散漫地厮混着青春,等待爱情光临。 被爱情撞了几次腰,比来比去都不是艾小暖想要的那类,她喜欢的男子,应该是言语不多,却是每一个眼神都有威慑力,像坐在幽暗之处的梁朝伟,抬目之间,把所有的喧嚣镇压下去。 父亲便是这样的,一局之长,每句话掷地有声。 这样的男子,真的让她遇上了,在父亲局里做行政管理的方舟,父亲到底是久混仕途的人,几次来去,就看透了艾小暖的心思,为避嫌以权压亲,婉转托朋友介绍,就成了,艾小暖想戴戒指的时候,方舟求婚了,艾小暖想过小家庭生活时,方舟说我们结婚吧。 婚姻里的艾小暖没有恃父权而骄,像所有贤良女子一样,承揽了所有的家务,在方舟面前柔情似水,温婉的小家碧玉样子。 只是,方舟的态度,一直是适中的恒温状态,没有因为她父亲对她过分娇纵,也没有像碍于情面才娶她的冷落,有时,艾小暖会在夜里想,会不会是因在父亲手下做事的缘故,他才娶了自己啊? 想问,又觉浅薄,就忍住了,说不准本是无事,问了反生尴尬间隙呢,再者,像方舟这般自恃从容得有些骄傲的男子,问出来,便是打他自尊的七寸。 直到父亲因经济问题被双规,彻底打消了艾小暖对方舟的顾虑,那时,局里家里,不亚于发生了八级地震,艾小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公私分明到办私事从不肯用公车的父亲,居然有一百多万的收入解释不清来处。 当艾小暖扶着懦弱的母亲目睹检察院的工作人员在自己曾经睡过的单人床垫里揪出 90a3." >那些存折时,唯一的感觉是生活中充满了道貌岸然的假象。. 墙倒众人推,也是那个时候感受到的,艾小暖几乎不敢上街,好似所有人都在身后指指戳戳,除了坐在家里落泪,连抬眼看方舟的勇气都无,想过最坏的结局,是方舟提出离婚。 方舟却没,烧菜做汤,端到眼前,平和地说:别饿坏了身体。 艾小暖低面落泪,轻声说对不起。 方舟揽着她瘦弱的肩,叹息说:这不是你的错,别折磨自己。 从那时起,艾小暖对方舟的感情更多是变成了感激,遇到这样的男人是自己的运气,她要一生一世对这个男人好下去。 因退赃及时,父亲被判三年,他出来时,两鬓已是班驳的白发,失去了权势的父亲和所有市井老人一样,养花逗鸟打发晚年。 看着父亲的闲适,艾小暖的鼻子是酸的,不是为父亲,而是为自己的婚姻,婚姻里的方舟虽然让她说不出什么不好,对待爱情,极像了父亲,闲适从容,被爱的激情,从未让她感受到,慢慢的,艾小暖对自己最初的选择产生了怀疑,自己要的婚姻,究竟是要一个人陪自己过生活还是要爱的温情? 每个女子都想要两者,只是,艾小暖感觉自己没有要到。 心,渐渐灰去,婚姻成了维系生活继续的模式。

第一次看见迟子安,艾小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忽然地有种晕眩感,像久呆阴霾的人突兀间看见一缕极强的光线,穿窗而过。 迟子安从国外留学归来,进胸外科,做了本院最年轻的主治医生。 当艾小暖知道自己是分配在他手下的手术护士之一时,竟面色微红,心砰砰地狂跳了半天,这种感觉,初见方舟时有过,再后来一直平静如镜。 迟子安咬着笔尾看透视片子时,专著凝神,棱角分明的唇紧紧抿着,冷静得刚毅迷人,艾小暖常有种目光被吸住的感觉,想移开都像生生被人拧转一样的艰难。 有几次,迟子安转眼时碰上她的目光,轻然一笑,艾小暖腾地低头,面红如赤。 迟子安都没事人样跟她说笑两句,艾小暖低着头应他的话,怕一抬头碰上他的目光自己便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和迟子安只是平常的同僚关系,但,因他的出现,艾小暖的心情好极了,恨不能把所有漂亮衣服全都买来,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中人之姿,却巴望着在他看来,自己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丽。 因为迟子安,艾小暖那么地热爱工作,从不迟到,即便病了,亦坚持上班,办公桌抽屉里多了一套化妆品和小镜子,偷空捉忙拿出来照照自己,一颦一笑间都似回到了怀春少女时代。 迟子安的女友也是学医的,在国外,至于能不能回来,谁都不能确定,一个有过爱情的孤单男子,对艾小暖的情态怎会体察不到?只是,他不动声色,护士爱上医生,是医院的爱情定律,想必,是他不想招惹麻烦,装做不知而已。 那天,迟子安接了一个病人,分析病理时,恰巧艾小暖也在场,扫了一眼,顺口建议了一个治疗方案,迟子安的表情,许久过后,艾小暖依旧记得,他习惯了紧抿的嘴巴微微张开,好象在惊诧于一个护士怎么会懂得病理最佳治疗方案? 之后,迟子安看艾小暖的目光温暖平和了很多,甚至每每遇到疑难病理,他会很真挚诚恳地征求艾小暖的看法,每次,艾小暖都几乎要把脑袋想破,才敢回答他,不想在他面前闪失丁点,说完就紧张地看着他的鼻子,不敢迎接他直直而来的赞许目光。 迟子安盯她的目光不肯松弛;小暖,你学护士专业可惜了,你应该是位出色的好医生。 艾小暖笑了笑,没说什么,总不能对他说自己曾经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个好妻子吧?而自己努力去做的好妻子,在恒温的方舟面前,又有何益? 想着,泪光就浮上来,迟子安不再言语,而是轻轻握了她手指一下,转身离开。 艾小暖的心,哗地就飞出去。 艾小暖很幸福,走路时都是轻声歌唱的,有时,她在厨房里边唱歌边烧菜,方舟会瞥过来几眼,对她无端的快乐很是不解。

好容易把轮休一天熬过去,艾小暖兴冲冲上班,一进科室就发现气氛不同往常,几位护士聚在一起,面色慌张,像是塌天大祸即将来临,惟独迟子安在旁边若无旁人地琢磨一份病理,艾小暖走过去问:怎么了? 迟子安抬眼笑了一下:昨天,我们科来了位需要做心脏搭桥术的病人。 艾小暖莫名,胸科每年不知要做多少例心脏搭桥手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还没回过神,就听旁边一位护士小声嘀咕:还是个爱滋病人。 艾小暖恍然明白,医护人员最怕的接诊爱滋病人,万一不幸遇上了,能推就推出去,推不出去,护士们纷纷请假,逃不掉的,做手术时一层又一层的防护服往身上套,恨不能戴上一副铁打的手套,医护人员都知道,在手术过程中被器械刺破手套或者手指是经常的事,若是普通病人刺破倒也无所谓,被给爱滋病人做过手术的器械刺了,谁都明白后果是什么。 艾小暖噤bbr>..声,到更衣室换衣服。 出来时,人心惶惶的护士们已经散去,或许是职业习惯了,迟子安见她出来,表情冷静地说:我主刀,一周后手术,我估计一周后,胸科的护士们统统会病倒。 艾小暖想也没想说:我不会。 说完,脸微微一红,被迟子安抓在眼里,他就那么直直地望着她,眼里装满赞许的感动。 等待做心脏搭桥的病人单独一个病房,遇到需要测量体温查房送药什么的,其他护士避之不及,艾小暖主动承担了,她甚至有点感激这个看上去还算健康的中年男人,是他,让自己和迟子安之间又踏近了一步。 当女人遭遇了心动,向来都是无所畏惧的。 果然,一周没到,胸科的护士们纷纷生了各种各样的病症,艾小暖知道,说不准,她们正在逛超市,或是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打发无聊呢,谁肯为一个不相干的病人拿生命去冒险? 胸科显得冷清了很多,手术前的傍晚,迟子安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她整理病历,热热的鼻息扑过来,艾小暖终是再也忍不住,泪就浮上来,迟子安默默地看着,忽然把她揽在怀里,那个黄昏,艾小暖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啜泣。 迟子安没说话,只是轻轻抚摩她的头发,像兄长安慰受了委屈的妹妹。 手术前,迟子安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艾小暖的手套和防护服,叮咛艾小暖接递手术器械时尽量小心。 事故偏偏来了,手术接近尾声时,艾小暖接过缝合针时,感觉中指的指尖尖利地疼了一下,刹那间,艾小暖的脑袋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穿破手套扎进中指的针。 直到听见迟子安低低的惊叫冲破了口罩。 然后,艾小暖被飞一样推向应急处理室。

追究针究竟是怎么扎进去的已经失去了意义,艾小暖的生活被各种各样的检测以及抗爱滋病感染药物包围,半年之后才能彻底知道是否被感染。 回家后,艾小暖把拎在手里的大包小包药放在桌上,默不作声地收拾客房的单人床,把方舟的枕头被子抱过去99lib?,他不解地看着她,问:什么意思? 艾小暖平静地说:我有可能感染爱滋病,如果你很介意,我可以出去租房子住。 方舟的眉头拧成疙瘩:为什么? 给爱滋病人做手术时,缝合针扎了我的手指。说着,艾小暖把手指翘了翘。 方舟定定地看着她,半天,定定转身,气氛沉闷。 在回家的路上,艾小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离婚而已,也没什么可留恋了,她曾经抱着和方舟共筑一个温暖小窝的愿望走进婚姻,而这婚姻给她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视他如己身肌肤,而他给的感觉,自己不过是一片即将脱落的皮屑而已。 方舟在沙发上坐了一夜,没有进卧室也没进客房。 艾小暖睡得很香,大约对爱情对生活失去期待的女子都会心死如灰,心反而淡定了。

艾小暖有充足的理由可以休假在家,她却不愿呆在空寂的家里等待命运宣判,至少,在医院还可以看到一张让心情愉悦的脸。 上班后,尽管护士们都忙得很有道理,艾小暖还是能感觉出来,那是一种刻意的躲避,好象自己身上沾染了致命的细菌。 迟子安看她时,很愧疚,好象这一切错都是由他造成。 艾小暖知道,她完全可以躲过那枚致命的针,只是,她正专注地看着他额上的汗珠,一个专注于工作的男子,是最有魅力的。 在他面前,自己患了一种难以治疗难以控制的病——爱情。 方舟在客房睡了一周,抱着枕头挤到卧室,从背后揽着她的腰:小暖,为什么扎到的偏偏是你? 艾小暖没动:你怕了吗? 方舟的头抵在她背上,说:怎会呢,即使你真的被感染,我也要陪你到底。 艾小暖哽咽,泪满枕头:我一直以为你是不爱我的。 爱一个人就是陪她一辈子。爱依旧没被方舟说出口,可是,心碎的温暖已穿心抵肺地流窜在了艾小暖的身体。 两个月后,迟子安负疚辞职,留给艾小暖一封厚厚的信,艾小暖跑到医院楼顶的露台上看它,秋天的太阳明晃晃普照头顶,读着读着,眼前一片水泽,下面他说了什么,艾小暖就看不清了。 迟子安说,缝合针早被他扔在地上了,扎她的针是藏在他袖管里的,没有用过,他爱她,本以为这样她会被方舟抛弃。 对那一针,艾小暖充满感激,让她看见了躲藏着的爱情,温暖深厚。 爱得早不如说得早 我仰着头,想啊想啊,想得很难受,半天才说:“做情敌我也得不到爱情,你以为我傻呀,连爱情和友情一块扔了?”

一、盛小美的薯片香

我在E-mail里告诉廪生,下个月,我会飞到伦敦,他要去机场接我,我要在第一时间吃到英国的薯片。廪生曾数次在E-mail里吹嘘,伦敦的薯片花色品种繁多又便宜足以让我在一周内变成超级肥妞。 廪生知道我是爱薯片的,书包一侧总塞着一桶薯片,大家宝或是品客,上自习课时我的嘴巴从来不闲着,同桌的女孩对别人说她很讨厌我,因为我的皮肤黑,甚至诽谤我的祖上有黑人血统,其实,她讨厌我吃薯片,香香的味道总能轻易地侵略了她的味觉神经,扰乱她安心读书,而且她拒绝分享我的薯片,我看到了她悄悄吞咽的喉咙。 她自尊敏感而脆弱,第二个学期伊始向班主任提出调换位子,没出卖我的薯片,我对她的敌视有所减轻。 喔,对了,她叫吴晓妮,有着让我嫉炉的白皮肤黄软头发很棒的学成绩,吴晓妮如愿以偿,和廪生分享同一张课桌,我一回头就能看见吴晓妮歪着脑袋和廪生说话,我有点后悔,早知如此,提出换座位的应该是我,那么,现在坐廪生旁边歪着脑袋的女孩子就会是我而不是清高得不屑于分享我薯片的吴晓妮了。课间,我喜欢坐在廪生课桌的一角,一边嚼薯片一边嘲笑他邋遢,他经常穿倒了T恤衫,运动鞋的带子总是黄褐色的。 我不要吴晓妮喜欢廪生,所以,从高一到高二,我逮着机会就拼命践踏廪生的形象,吴晓妮孰视无睹地偷笑,我有点怀疑他在侮辱我的智商,于是,在高三上学期,我和吴晓妮之间的战争终于爆发。 我坐在廪生的课桌上,要他放学后用单车带我去赶海,廪生说他不能辜负了老爸老妈的希望,要回家复习功课,我很无赖地揪着他的耳朵不依不饶,他大声讨饶,然后,我听见啪的一声,是吴晓妮,她重重的合上了铅笔盒,小小的胸脯大幅度起伏:盛小美,拜托你自觉一些,不要打扰别人学习! 所有的同学都回过头来,我当然不肯轻易伏低认输,战争不可避免地爆发了,我们以被老师拽到教室外的走廊罚站为结束,我,吴晓妮,廪生,我们先是怒目而视,吴晓妮说:“盛小美,你知道吗,你很让人烦啦。” 我仰起鼻孔:“我哪里让你烦啦,你才让人烦呢,整天仰着鼻孔装骄傲的公主。” “谁让你的薯片香得让人心乱了。” “谁让你的皮肤白得让人嫉炉,学习成绩好得让人吐血啦?” 然后,我们谁都不理谁,看教室外的梧桐树,开满了小喇叭样的紫色花朵,再然后,扑哧一声,我们都笑了,冰释前嫌,成了三人死党。 这是1999年的秋天。

二、盛小美爱廪生

2000年的秋天,吴晓妮考进了北大,廪生去了上海财经,我把自己只能在本市读一所普通大学的罪过归罪于薯片,它们用美味涣散了我的学习动力。 期间,吴晓妮曾在网上问我:“盛小美,你是不是很爱廪生的?” 我甩过去一个吃惊的表情:“吓,你饶了我吧,我爱廪生?除了耍赖,他不会哄女孩子,又不懂浪漫,我的初恋可不想交给一截邋遢的木头。” 吴晓妮不相信,我信誓旦旦。 其实,我是言不由衷的,不爱廪生看到他和吴晓妮同桌我怎么会紧张?只是,廪生没主动说爱我,我当然不会跟吴晓妮坦白心迹了,万一是廪生托她套我的心里话怎么办?我的初恋不要做不攻自破的城池,何况,女的相互攀比面子的虚荣是很重要的,我要让吴晓妮知道,是廪生主动追我的。 寒假来了暑假去了,廪生回来N多次,我们一起去海边钓螃蟹,去浴场游泳,除了帮我买冰点买薯99lib?片,廪生没说爱我。有时,是三个人在一起,我和吴晓妮一边一个挎着廪生的胳膊,在街上穿过众多惊异的眼球,肆无忌惮地晃悠,很出位的感觉,真好。 2002年冬天,廪生突然从上海跑了回来,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学校的寝室楼下,我傻乎乎地跑下来,站在凛冽的风里仰着头看他,廪生是个大男人了,我的额头至他的肩,穿得那么厚,像一只笨笨的北极熊。 “呵,不好好上学跑回来干什么?”寝室楼里有暖气,冬天一到,总是让我错误地估计了外面的温度,穿得少少地下来,在寒风里瑟瑟地问他。 廪生撇了一下嘴巴:“又臭美了,快回去穿件衣服,我在这里等你。” 哈,他的口气又疼又怜又无奈,我喜欢,宁肯这样冻着让他怜下去。我倔倔地说不。 廪生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刷地拉开了羽绒服拉链,我被裹进去,暖得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那天,廪生像一只巨大的树袋熊,揣着我在校园里走来走去,他要去英国读研究生了,在上海,他通过了雅思考试。 我的心忽然地缩了一下,仰起头,看他:“为什么一定要去英国呢,吴晓妮也去了。” 廪生也仰起了头,我们一起看天,下雪了,细碎的雪花飘进眼睛里,挂在头发上,凉气丝丝钻进心里。 廪生说:“因为去英国读研究生时间短嘛。” 然后,廪生开始一一历数各个国家教育部门规定的研究生学业年限,英国的时间最短,只需要一年到一年半。 时间,不是我在乎的,我很想问廪生,在英国,他是不是和吴晓妮在同一座城市。 吴晓妮在伦敦。 直到廪生离开,我还是没问,只是站在雪夜里拼命向载着廪生远去的计程车屁股招手,直到视线里只剩了两道漫长的车痕,我蹲在地上,在雪地上写下:盛小美爱廪生。 然后哭了,继续飘落的雪花,那一串字渐渐?变浅,渐渐吞噬。

三、小美,你说了什么?

廪生要去北京转机去伦敦,我们的送别在青岛流亭机场划上句号,候机厅里人很多,我和廪生不时相对笑笑,找不到合适的话说。 直到被提醒安检了,我劈手夺下廪生的行李箱:“还有没有话忘记了说?” 廪生摸了摸脑袋,他已经很讲卫生了,短而浓密的头发总是干净得令人发慌,浅色的鞋子擦得纤尘不染。 廪生还是什么都没说,后边的人催了,好像没来得及说。 廪生进入了安检通道,离我渐行渐远,我冲着他的背影张开嘴巴:“盛小美爱廪生。” 只是,我的声音被机场广播淹没了,廪生只听到了我的名字,没有听清后面的,因为,他折回来,探着长长的脖子问:“小美,你说什么?” 我很失望,恹恹说:“没说什么,我念了雪地上的一句话。”他摆了摆手,离开了我生活的城市,去了空气潮湿气候阴冷的伦敦,那里有吴晓妮。

四、中文输入系统

我收到了廪生的E-mail,他最后悔的是没从国内带架单车去,在伦敦一架单车卖一千多英镑,廪生一直喜欢单车,我喜欢看他骑单车,夏季,他汗毛生猛的腿上挂满了湿淋淋的汗珠,威猛而轻捷,帅得让我看呆。 廪生在E-mail末尾问:“在机场安检口,你说了句什么。” 我回E-mail告诉廪生,等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会托运一架单车给他,没回答他的问话。 然后按了发送,回到收件夹,看到了吴晓妮的E-mail,她从没给我发过E-mail,因为英国的电脑上没有中文输入软件,如果不是廪生去伦敦,我几乎忘记了她这位朋友,所有的青春除了爱,都是健忘的。 吴晓妮兴高采烈告诉我,终于可以给我发E-mail了,廪生给她的电脑安装了中文输入系统,她知道我英文不好,经常翻译得断章取义。 我慢慢移动着鼠标,逐字逐字地看,不放过一个标点,看了两遍,关上电脑,吴晓妮的E-mail内容我已倒背如流。 我没给她回。 然后,我决定,去伦敦,廪生去了,伦敦就有了磁场。 廪生的E-mail时不时发过来,末尾的结束语在千篇一律的重复:“在机场安检口,你说了什么?” 我的回答从不重复,廪生知道我在撒谎,他要听到我的真话,我三缄其口,好像说了他就失去了发E-mail的动力。廪生跟我描述英国的大本钟、泰晤士、和白金汉宫的外围,总在媒体中出现的唐宁街,也说吴晓妮,从不提她的名字,而是那厮那厮的,我们一起玩时就是这样称呼第三方的,廪生说那厮笨得要死,居然连方便面都不会煮,把薯片当了主食,现在,我们闻到薯片味就想吐,因为便宜的薯片是我们的主食,我们唯一会煮的饭是煮鸡蛋和炖鸡腿,现在我和那厮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鸡味…… 吴晓妮的E-mail很少,只告诉我她差点被一国内的纨绔子弟钓去当了二奶。我吓! 英国有不少国内去的纨绔子弟,读书只是个幌子,他们在英国的主要任务就是挥霍掉父母的血汗钱,吃喝玩乐,没钱了就找非法中介做个假的入学通知,寄回国内继续榨父母的骨髓。不过,廪生却不做纨绔子弟,据说他放学后就一头扎进中餐馆的厨房洗盘子,中餐馆的老板雇佣留学生可以付最低的工资,廪生的好处是拿现金薪水,可以逃掉好大一笔税。 哼,想不到能一月换一架山地车的廪生,到了伦敦竟变成了财迷,天呐,环境造人之说,原来是真理。 2003年春天,我给廪生发E-mail让他到机场接我,我要在从机场到住处的路上一口气尝完英国各种味的薯片,请他一定忍了吐带到机场,哪怕每种味只带一片。 几天后,我坐在首都机场的行李托运处大哭,昂贵的托运费足够我到伦敦后买一架半单车送给廪生,我忍疼放弃了辛苦带到首都的山地车。

五、盛小美哭了

在机场出,我看见了廪生,他黑了瘦了,眼睛炯炯有神,像黑人的牙齿,在黑夜里一闪一闪地富有光泽。 我张着胳膊,像鸟儿一样扑向廪生,扑向吴晓妮的怀抱,她竟然躲在廪生身后。 我告诉她我将来英国,没告诉她具体时间,我要第一个单独见到廪生,告诉他去年我在机杨安检口说的那句话。 她看着我,好像给了我一个天大惊喜,在爱情面前,这样的惊喜喧腾不起效果,但是,我要配合表演下去,假装很惊喜。回住处的路上,廪生从背包里给我掏薯片吃,果然吝啬,竟真的一种口味只带了一片,在吞下第四枚薯片时,我看到了廪生手背上多了一片巨大而暗红的疤痕,我一把捉在手里:“和别人打架了?” 廪生扮了个文弱书生的模样:“咱们来自文明之邦,怎么会仗着中国功夫欺负别人呢?” 吴晓妮心有余悸:“在餐馆洗酒杯时,被破了的酒杯划的。”我的心一紧,心酸酸软软的,在国内,廪生是个没洗过一只杯子一根筷子的大少爷,我用力地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廪生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小美,我还要给你拿薯片呢。” 借口有点牵强,他的手抽了出去,吴晓妮没心没肺地哏哏笑:“这是廪生去中餐馆偷师的代价,他发誓要学会做菜,养好我的胃。” 我缓慢了对薯片的咀嚼,然后味蕾失灵。 我闭上眼睛努力向后仰头,吴晓妮摸了摸我的脑袋:“盛小美,你怎么了?” 我不肯睁眼:“飞机后遗症,有点晕,还有,我想我老妈了,第一次离她这么远,现在她一定坐在电话机边,望着伦敦的方掉眼泪。” 眼泪就一滴一串地落下来,总算给流泪找到了合理的借口,穿过眼泪,我看到一个叫盛小美的傻妞,她傻乎乎地等着一个叫廪生的男生来追,等来等去,爱情却已被遗失在等待的路上。我的初恋没来得及开始就结束了,到了廪生的住处时,吴晓妮的手指很坦然地插在他的牛仔裤腰带扣里,很有暗示姿态。 廪生租的房子是伦敦腹地的老楼,很结实的传统英式建筑,狭长的窗,厚实的门,大红色的长条地板擦得很干净,垂地窗帘边有一瓶摇曳的插花,一看就不是男生的手打理的。 廪生只租了老楼中的两问,一间他的,一间吴晓妮的,两张床上的床单都是同一花色,我忽然感觉自己很多余。 廪生把我的行李箱拖进吴晓妮的房间:“小美,别出去租房子了,你和吴晓妮睡一张床,省钱。” 我尖叫:“不干。” 吴晓妮撞撞我的肩:“那——你和廪生睡一张床?” 接下来,廪生开始用伦敦的房租吓唬我,按周计算,如果我想像在国内一样,有一间自己的卧室和卫生间,请一周付100英镑。 我吸了一口冷气,在脑袋里飞快地把英镑换算成人民币后,开始虚脱地向廪生的安排妥协,只是,我坚持不习惯和别人同睡一张床,所以,我需要买一张新床。 廪生嘿嘿笑着,让我先给国内等平安消息的老妈打电话,他去厨房烧菜。 廪生的手艺真差,我宁肯吃薯片,我愿意在一周吃成胖子,我不必再为廪生的眼球舒适而刻薄嘴巴。

六、廪生丢了笨翅膀

廪生不在中餐馆洗盘子了,虽然他不是纨绔子弟,却也不必为生计发愁,他来英国只是为了把读研究生的时间缩短而已。在国内,我没通过雅思考试,要从语言学校读起,然后读预科,那研究生证书…… 廪生和吴晓妮历数着即将面临的历程时,我无比沮丧地开始打盹。 接下来的时间,我像一个小怨妇在家等待廪生和吴晓妮放学回来,由他们带着实地考察华文报纸上吹得 5929." >天花乱坠的语言学校,稍远一点的,我们搭地铁,近的,廪生骑着心爱的单车替我考察了,每次看到廪生腋下携着两只单车轮子,吭哧吭哧上楼时我就忍不住笑,在伦敦锁自行车是件麻烦又不保险的事,所有骑单车的人防止单车被偷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单车轮子卸下来,走到哪里携到哪里,腋下的轮子像大乌收拢起的笨拙翅膀,这样滑稽可笑的场景,在街上偶尔可见。 廪生帮我找了一家不错的语言学校,他带我去报到,出来时,他傻乎乎地盯着空荡荡的街面,狠狠地骂了声:“Shit!” 他放在学校门口的单车架子被偷了,就这样,他携着两只单车轮子,一路晃荡回了住处。 晚上,廪生狠狠地喝了两瓶啤酒,很没出息地醉了,吴晓妮拉拉我的手说:“走,我带你去社区旧货店买床。” 到了伦敦后,我和吴晓妮一直抢着睡地板,我抢不过她,只好睡床上,半夜去卫生间要小心翼翼地从她身上跨过去的,有时,地板上的睡袋是空的,早晨她却伸着懒腰从睡袋里爬出来,当我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三岁小孩子,哼,直到现在她还轻视我的智商。 “我干嘛要买张别人睡过的床!” 吴晓妮惊诧地盯着我:“乖乖,英国人逛旧货店早都家常便饭喽,连明星都把经常逛格林尼治的周末跳蚤市场当做乐事,你为什么不可以买张旧床?” “不买旧货就是不买!”我理屈词穷。 这时,廪生抬起醉眼说:“吵什么吵嘛,对了,小美,你还没告诉我,在青岛机场安检口,你究竟说了什么?” 我盯着他,悲愤大喊:“你就那么想知道我究竟说了什么吗?” “想,吴晓妮也想。” “好吧,我说盛小美爱廪生!” 说完,我摔门而去,对身后面面相觑的两人,视而不见,街边的流浪猫惊异而诡秘地看了我一眼,被我的呜呜大哭吓得落荒而逃。

七、盛小美向胃妥协了

那天晚上,吴晓妮上街找我,很远很远地看着我:“我问过你的,你说不爱他,可是,当我知道你爱他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你怎知道我爱他?” “我们经常一起看E-mail,我是女孩,能感觉出女孩的心思。” “你干嘛要偷窥我写给廪生的E-mail?” “我们总是一起看E-mail的,相爱的人没有秘密。” “他为什么总在E-mail末尾问同一个问题?” “我让他问的,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一点爱他。” “我爱他。” “谁让你不早说呢,爱得早不如说得早。” “你干嘛不早告诉我和廪生在一起了?” “我怕告诉你以后伦敦对你就没诱惑力了呀,我喜欢三人死党的好时光……” 我们就这么隔着街道,一来一去地说话,语气从寒冷到绵软。 最后,吴晓妮问:“我们是做情敌呢还是继续做朋友?” 我仰着头,想啊想啊,想得很难受,半天才说:“做情敌我也得不到爱情,你以为我傻呀,连爱情和友情一块扔了?” 然后,我们呱嗒呱嗒地跑向彼此,在街中拥抱,可,我还是哭了:“你要允许我吃廪生烧的菜。” “好吧,但是你要告诉他,出门前的那句话是骗他的,就像你在E-mail里总用不同的答案骗他一样。” “可是,这一次是真话。” 吴晓妮气哼哼盯着我:“不准吃他烧的菜,让薯片吃坏你的胃!” 我已经开始对薯片反胃了,我决定妥协。 爱情是场狩猎运动 “如果把男人和车子相提并论,而上帝允许你从车行随便开走一辆车,在宝马奔驰还有桑塔那以及不入流的烂车中,难道你会放弃宝马奔驰?”

一、背景

我的父母,发间已有白发班驳,像两颗刀光剑影的脑袋在对峙,他们总是声厉言苛地吵,让我怀疑自己不过是他们发泄动物性欲望的产物,而不是甜蜜的爱情果子。 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开吵,吵到最后都变成了为钱吵,在他们身上,整栋居民楼的人都验证了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 自卑的日子,我厌倦透了,23岁的春天,当战争又一次在他们之间爆发,我站在街上,未来前所未有的清晰:人是欲望动物,再完美的感情都经不起贫贱的打磨。 只有镶钻的感情,才经得住生活的打磨。 青岛气候宜人,春秋两季,从海上跑来的风,疯子样恼人地满街乱蹿,一辆出租车拉着我的bbr>藏书网家当,离开家,租来的房子不大,我喜欢它面海靠山。 周末和一个人的夜晚,我看碟逛街,去朋友或同学的公司玩,出入各种各样的集会以及高尚会所,小房子安逸而温暖,只是,这些东西暂时不能吸引我游荡的脚,在传媒时代的今天,我不相信钻石王子会驾着宝马在窄街陋巷中寻觅未曾相识的灰姑娘。 我的爱情,宁肯在宝马车里哭泣,亦不要在天桥下大笑,人生漫漫,爱情总会被生活淡漠,当爱情淡了,前者还能以宝马满足虚荣以及物欲,而后者,惟剩寒冷的风,穿心而过,相同的过程不同的结局,为什么要拒绝前者? 质地优良做工精致的漂亮衣裙,耗尽我不算丰厚的薪水,它们是我的水晶鞋子,穿着它们在众多男子中穿梭,奔向灰姑娘梦想。 春去冬来,一次次与男人擦肩,我微微上扬着眼角,用自己的标尺衡量他们,然后远离,连短暂的休憩都不曾有过。 我是漂亮而优雅的,在他人眼里,我的生活很精彩,而内心的荒凉,没人能够看到。 辛舟很帅,身材气质没得说,他是模特,我们相遇三次,第三次是丽晶举办冬季时装秀。他走秀我观秀,在大堂相遇,他抱臂站在我面前,说:“两个陌生人在不同的场所三次遭遇,不能说不是缘分。” 很暧昧的话,我抿着唇,仰脸看他,笑得很矜持,帅得令人砰然心动的男子,但是,只是,他做为华丽衣裳道具的职业,还是让我看低:“99lib?缘分是不可以随便乱用的,有时,听者会理解错误。” “你不会。” “怎么见得?” “你眼神淡定,充满审视,了解什么是自己想要的。” 我笑,他是个聪明男人,懂得身体怎样向女孩靠近,心灵保持距离,就像我,轻易不说爱,不是因为这个字眼神圣,而是不让它承载不能兑现的承诺。 在酒店廊檐下,他拦下我叫车的手:“天很冷,一起喝杯热咖啡怎么样?”

二、取暖

和辛舟在一起,像两只怕冷的刺猬,揣着小心翼翼靠拢取暖,身近咫尺,心隔天涯。 辛舟租来的房子配套设施很好,有暖气,24小时供热水,我一次次奔到他的床上,边往他宽阔的怀抱里钻边说:“呵,我的房子没暖气,被寒冷赶到你这里来了。” 辛舟拥抱着我,不说话时张着嘴巴往我发间呵热气,房外,隐约传来寒风忽忽奔跑的声音,床温润且暖着,很是让人贪恋。 我仰起脸:“辛舟,说说你的理想。” 他看我,目光专注:“做间像花花公子或皮尔卡丹一样闻名的品牌服装公司。” 太遥远的理想,海市蜃楼一样:“好啊,记得开发女装啊,要给我内部供应价。” 他揪揪我的鼻尖:“贪婪的小东西,我会让你免费穿的。” “免费?那时,会有两个人不答应,你太太我先生。”说完,我笑着跳起来,他的臂弯是温润的沼泽,情不自禁被滑向彼此的心,不是我的愿望,在奔向梦想的路上,有些别人的愿望必须忽视。 辛舟用不羁的眼神瞅着我笑:“怎么?要吓跑了,不过一个玩笑而已。” 没话说时,我们默不作声地看电视,生活在现代真好,有那么多的东西可以被拿来当作遮掩的道具,轻轻一闪,尴尬便成为了过去,再然后,我们很少提及遥远的未来,人生那么长,很多东西经不起设计,我只要能抓到手的现在。 我们从不一起上街,饿了的晚上宁肯用煎鸡蛋和方便面打发饥肠辘辘的肠胃亦不肯一起出去吃饭,在公共场所,即便相遇,我们相对淡然一笑而过,如同一对旧时就不曾亲密的同学,不经意间擦肩。 有时,辛舟玩笑说我们特像抗战时期的地下工作者,人前冷漠,人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白了,更像偷情。 不过一段用来取暖的组合,不曾奢望过结果,把它张扬成供人佐以谈资的历史,是在前路上挖掘陷阱,如我是猎手,如理想是猎到老虎或狮子,辛舟不过是猎到猛兽前的兔子山鸡而已,不是最终目的。 辛舟大多时间在走秀,在城市与城市之间,回来时会带给我些有异地烙印的小东西,是我喜欢的,握在手里时,浅浅的窃喜之后便是恐慌,当男人深谙女孩的喜欢并加以迎奉意味着什么,我懂,所以,面上的喜欢不曾谢落,我开始追究它们的市场价值,辛舟不肯相告,它们就静静散落在茶几上,很显眼的位置,辛舟看着它们,目光闪烁着尖锐的疼,很受伤。 伤过几次后,辛舟不再带礼物回。 我不肯让这些附着着他心思的东西改变我们之间的性质——仅仅取暖而已。

三、猎物

爆发户时代已成为历史,儒商时代正在到来,在高档会所出没,已让我能够准确地从男人们的穿着谈吐中洞穿他们背后的家世风景,我蝴蝶样穿梭在他们身边,更多,像眼力极准的猎手,不动声色地展开罗网。 有时,猎手也会成为猎物的,被别人猎了也会有的,因为被洞穿了跳跃在眼神中的欲望,他们像贪婪的食客,把优厚的身价和婚姻一并做了诱饵,被钓上的鱼儿不过是桌上零食,为了品尝到不同风味的零食,他们不肯轻易把婚姻这张桌子许诺于某个女子。 每次被猎都是伤心的,抱着残破的自尊,一路逃进辛舟怀里,在他宽阔的怀抱里默默流泪,他不问为什么也不安慰,抚摩过脸庞的指越来越冷,伴随着微微的抖。 他此刻的心很疼,却不是我将要停泊的.99lib?港口,倔强到底,是我不停受伤却不愿回头的理由。 春天在躲躲闪闪中来了,街上跑过暖暖的风,不再深夜跑到辛舟的床上寻觅温暖,天气渐暖不是借口。 因为佳林,是公司的重要客户,三十多岁的男子,瘦得让人担忧,香烟是他最好的朋友,每当有业务接洽,他便站在我背后,看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挥舞,他说我有十根会跳舞的手指,我的心就会动一下,然后逼迫平息,他是有太太的,我见过,秉性坚硬,与他很是截然的女子。 一直,我不是那种依赖幻想的女子,男女之间经不起等待,像保鲜期的食品,等待的过程会让之变质,是的,我是目光准确的猎手,懂得哪种猎物只可远窥,下手的结果是伤到自己。 春天的佳林,不见得做业务,把黑色的奔驰停在楼下,在写字间休闲区,咬着一根香烟,态度悠闲。 几天之后,他拦截在下班的路上,眯着眼睛笑:“安雅小姐,一起吃饭好吗,最好别说没时间。” 夕照很好,我看着他,脸上写满莫名其妙,他的话,没 7b54." >答。 “我离婚了,可以光明磊落地请女孩子吃饭。” 我抬眼看街道,人群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的方向,在那个短暂的瞬间,我有了迷失感,对他,是一点和爱情有着距离的喜欢。 车窗隔离了薄弱的阳光,我们的话,说得有一搭没一搭,像轻风扬起的尘沙。 他带我去吃台湾饭,幽静宜人适合暧昧滋生的环境,佳林不是个话多的男人,抛出一言,便是一语中地,很瘦的他有很男人的脾气,拿出香烟时,看了看无烟警示牌又放下了,自嘲说:“我一生的嗜好是离不开香烟和美女。” 这句话,令我心下寒冷,却依旧笑:“所以,离婚了。” 他把香烟叼在唇上,并不点燃:“这样可以吧,我对待美女的态度就像此刻对待香烟,可以不抽,但不可以禁止我欣赏美女,连这样的权利,她都不肯给。” 失落隐忍,我咬着笑。 “别说我很可笑,也别说你有男朋友了,我知道你没有。” 他招手买单,很自然地拽起我的手向外走,象已是千年万载的熟稔。 我想拒绝,身体却不由自主,打开车门,他站在路灯的幽光里看我,然后轻揽于怀:“我喜欢你跳舞的手指,想让你做我的太太,不是情人,这会不会吓坏你?” 这是我想要的,无论以任何一种方式到来,都会令我失去拒绝的勇气。 那夜,佳林说:“送你回家,或者去我家,随你。” 如有婚姻,我不想被他看成轻浮的女子:“送我回家。” 衡量猎手是否高明的第一个标准:是否有足够的耐心。

四、窒息

伏在窗上看佳林的车子远去,额上还留着唇际的温度,很不真实的感觉恍然若梦,那夜,我抱着枕头抚摩每一寸肌肤,对它们,从没有过的爱怜。 手机响时,心一颤,知道是辛舟,我没去的夜晚,他的声音会穿越了午夜前来问候。 任凭它响了很久,话不知该怎样开口,虽在开始最初,彼此就明了不过是路过对方青春的风景。 怕是辛舟一开口,我的心就软成一团,所以,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拿起电话:“辛舟,以后,我们不要联系了。” 辛舟顿顿不语。 我说辛舟再见。 “安雅,祝福你……” 我切断了电话,脸埋进枕头,湿润一片片晕开,其实,我骗了自己,从没有像辛舟一样给过我那么多暖意,我只是逼着心不去感知而已。 下班后,佳林的车子总等在写字楼下,带我满城兜风的夜晚,车过辛舟的街区时,心一点点沉下去,逼迫自己不去张望那扇熟悉的窗子。 佳林的求婚是命令式的:“安雅,秋天我们结婚。”那么好的家世,笃定我不会拒绝他语气,我望着车窗不做回答,自尊像阳光下的雪花,一点点在他迫人的目光里融化,像一滴泪水挂在心上,在这个男子面前,再无机会施展站立的姿势。 直到车停在楼下,我默然推开车门,手被佳林拽住:“秋天结婚啊。” “容我考虑几天再说吧。” 佳林怔怔望着我,大约,这句话在他意料之外,我要给自尊一个喘息挣扎的机会。 “好吧,等你考虑好给我电话。”车子拖着受挫的声音轰然而去。

五、丢失

辛舟等在门口,对望片刻,我开门,他跟进来,我们默默坐在沙发上。 辛舟不停地撸头发,不知话该怎么说时,他习惯折磨茂密的头发:“安雅,你不觉得和有钱男人的谈爱情就像开着车>?99lib.子上高速公路却没有系安全带?” “你告诉我,和什么男人谈爱情才算系上了安全带?” 他笑得尴尬而受伤。 “如果把男人和车子相提并论,而上帝允许你从车行随便开走一辆车,在宝马奔驰还有桑塔那以及不入流的烂车中,难道你会放弃宝马奔驰?” 很长时间无话。 “辛舟,这句话你问得很傻。” 他摇摇晃晃地走了,醉酒一样,背影颓废。 人在奔向目的时,总会为行径找出一万个看上去茁壮的理由,无论辛舟怎样问,在很早很早以前,答案就已定格在于我心里。 望着大大张开的门,我哭了,我的心情愿与辛舟厮守白头,欲望却说不可以,那年冬天,我不是故意,却成为伤口,淋漓划过他的心底。 一周后,我约了佳林,他到后,先抽了一根烟,慢慢说:“我追女孩是有期限的,两个月为期,超期就会主动放弃。” 我抿着唇看他,轻笑无声:“好的,这样我就不必说对不起了,因为我不想让自尊窒息一辈子。” 离佳林追开始追我的日子,正好64天,其实,我想对佳林说我们秋天结婚吧。他的爱情,却已过了保质期。 我看人来人往,爱情丢了,期望湮灭了,欲望迷失在熙熙攘攘的街上。 谁偷看了我表演的爱情? 他是我的爱我的疼,而我,在 4ed6." >他眼中,我不过是敬而远之的敝履,连一丝感念都不曾滋生。 青春飞一样地跨过了痛疼的21岁,我的爱情是一个人上演的独角戏,没有人为之响起掌声。

2002年夏末,夜里,我把自己蒙在被子,抚摩着青涩的身体哭泣,它不够成熟不够优美。我知道有种东西抓不住了,黑黑的夜,被子藏起了我的哭泣,空气一样的悲伤弥漫在身体里,它们在我的周身奔跑,我只想让成熟的妖冶奔跑起来,在阳光安好的早晨,像盛夏的花朵,于暖风徐徐中怒放。 可是,身体不听我的话,在21岁的夏天,一如毛茸茸的桃子,很晚熟地青涩干瘪着。 这一切,从隔壁那套闲置许久的房子,突兀间有人进出开始,这是个充满劫数的夏天。 终日敞开的门口,不时闪过他的样子,高且瘦,像葱茏的白杨,戴着报纸叠成的帽子,快乐地哼着《粉刷匠》,跑出来的涂料气息清新,像清晨的森林,散发迷人甘冽。 他买下了隔壁的房子,妈妈说的,被他买去做幸福窝。 一个月后,他两只手拎着沉甸甸的东西走在楼梯上,我在后面,仰着头看他挺拔的背影。 后来的时光,对他,我一直用这种仰视的姿态。 在二楼与三楼之间,呼啦一声,有东西,纷纷砸向脚背,像带着坚硬指甲的小小动物的脚。 箱子裂了,那些书,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狗终于看见了缝隙,争先恐后顺着楼梯逃跑。 失去重心平衡让他趔趄了一下,回头,看见我,看被我的脚挡住的书,裂嘴,他一笑的时候,阳光在他的唇齿上奔跑:“对不起,砸疼你了。” 从那时起,我的心开始疼,再没有停下的机会。正面看他,是我第一次。 我说没事。弯腰收拾书,抱在怀里:“我帮你拿上去。” 他的房子里很乱,却弥漫着崭新的气息,其实,房子是我出生那年建起来的,经过他的布置,明净一如全新。算不上大的空间,书,碟片,还有漂亮的工艺杯子,散乱得有另一种气质,是我们那种传统得循规蹈矩的家庭不曾有过的。 很诱惑。 他张皇着手,在沙发上拨出一片空间:“请坐。” 我默默地放下书,转身,说:“我该回家了。” 其实,我想坐,只是,他拨出的那片空闲里,残留着一抹刺眼的红,是一件黛安芬胸衣。 在门口,他说:“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我叫张卓,小丫头,你呢?” “葛布。” 那一夜,我的梦里缠满了一件红色黛安芬胸衣,在一个个女孩子手上传来传去,我拨开众人抢在手里,笑声在梦里轰然响起:“小丫头,你要把它戴在哪里?” 我在梦里哭醒,为迟迟不肯张开的青春。

在一夜之间,我变成了妈妈的乖乖女,穿过拥挤杂乱的菜市场买菜,尽管我不懂得好坏,不懂得侃价,甚至包揽了早晨的牛奶,黄昏的晚报。 我想遇见他,在青春初绽里,太容易毫无道理地爱上一个人,或许说,是爱上爱情的疼,痛疼可以让生活精彩。 可是,遇见又会怎样? 他总是匆匆扫一眼说:“小丫头,要出去?” 一闪而过,不多做片刻停留,他走过的地方,漂着很淡很淡的烟草气息,若有若无的,像风走过时不经意间留下的影子。 他像一个熟悉的过客,用他特有的姿势,在我面前闪来闪去,而我,不过是他闪回过程中路过的风景,他不堪多看,更无须停留。 那个夏天,我握着他给的疼,把自己关在黑夜里,抽烟,我不知道哪一种烟草能够燃烧出他的味道,那么的芳香迷人,像一味燃烧过的蛊药,弥漫于心。 我喜欢趴在阳台的窗子上读书,好好的阳光打在我的头发上,很暖,是我想象里的手指在温柔地走过发际。 他的窗外,偶尔会晒着他的衣服,运动鞋洗得那么干净,可以塞得下我的两只脚,黄昏,他收它们时,会歪着头,望着我笑,暖暖的夕阳盛满他的眼眸:“小丫头,不要趴在窗台上读书,当心一阵风把你刮跑,你太瘦了。” 不停地消瘦让我看上去像一片随时会被风掠走的叶子,单薄脆弱,妈妈不停地把补品塞进我的胃里,可是没有用,不快乐会以最快的速度抵消了它们。 爱情蓬勃生长在我的身体里,然后,又被楼道里的曲子淹没,轻细温柔的《泉水丁冬》,是他的门铃,那个女人是没有钥匙的。 从第一次在楼梯上看见她,我就偷偷而固执地用女人称呼她,尽管她年轻妖冶,那个C杯的黛安芬胸罩就是理由,像一朵暗夜的花,在他的怀里,开放过了的。 爱情让敌视的滋生不需要理由。

第二个夏天的初始,我拼命地跟父母争吵,爸爸说:“葛布,爸爸为送你出国读书费进了心思,你为什么要让爸爸失望?” “美国太远,我不适应一个人的独立生活,我喜欢我们的城市。”去美国读大学,是我曾经的愿望,而现在,我却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泪水一滴滴落在指上,指甲参差不齐,裸露着伤痕累累的剔透,我在夜里咬着它们哭泣。 我放弃去美国读书残忍地扼杀了父母的期望,他们痛心疾首,可是,我要留下来守望爱情,哪怕它只能让我疼。 浅浅的秋天被风卷进这个城市时,一切都已成定局,没人可以更改,父母只有向我的选择妥协。 我继续留在本市高校读书。 学校在城市的边缘,我换乘三次公共汽车才能到达,可我,宁肯在凌晨起床赶往学校夜幕降临时辗转回家也不肯住校。 只是为了经常遇见他。 在楼梯上常常遇见他,那个潋滟的女人轻笑嫣然,挽着他的一只胳臂,另一只拎着沉甸甸的东西,厨房靠着走廊,她挥舞着葱茏的玉指忙碌在厨房里,炊香关不住地跑出来,他的笑声很爽朗,像秋天的阳光。 我把目光当作锐利的刀子,把这幸福的一幕,深深地雕刻在心里,用来折磨自己。 是蜿蜒绵长的绝望,是流淌在我心里的一条河,没有尽头地流淌。 即便是冬天来了,我依旧趴在阳台上读书,他敲敲窗子说:“小丫头,你不冷么?” 我瞥他一眼,低垂下眼帘:“我都21岁了,不是小丫头。” 他咬着香烟看我:“是么,小丫头?看上去,你还是个小丫头。” 微冷的风里,他暖暖的目光唤起我的忧伤,我不敢看他,害怕刹那的对视我却收不回眼神。 后来,她叫他进去吃饭,走前,他说:“你在减肥吗?” 我摇摇头。 “我还以为你在减肥呢,从第一次见你,你就在不停地瘦,虽然排骨美人当道,但是太瘦了有害健康。” 伤心,或者不被所知的悲愤,一下子就拥挤上来,我仰了头,在初冬的微薄夕阳下,勇敢地盯了他,愤愤喊:“跟你说过了,我没减肥就是没减肥!” 他并不见怪,踟躇了一下,说:“如果愿意,你可以去健身馆,我在那里做健身指导,我会免费指导得你健康而窈窕。” 我怔怔地看着他,没说话,很久,隔壁的阳台空荡荡的,偶尔有风跑过的声音,寂寞无边。

冬天越来越深了,寒冷的空气里到处都是爱情的气息,这个季节,每个人都找到了开始爱情的合适借口,孤单的人不仅是可耻的还是寒冷的,每个人都需要一场爱情用来取暖。在春风吹起的时候分开或者真的爱上。 我用拒绝的姿势显示自己的清高,没有去张卓的健身馆,任凭他晃荡在面前却不能爱到的煎熬我不要,我要用这种方式让他知道,我敏感我脆弱但是我.骄傲。 来自浙江的何小蒙,他有一双细长的眼睛,有一双长着脚丫子的目光,忐忑地试探着敲我的心门,没有课时,他坐在我的桌子旁讲家乡的舟山群岛,我微笑着听,心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个和我一样笨的男孩子,他有点喜欢我,甚至有些爱,却不敢说出口,他没有优厚的家世,除了一手好画,他只有他自己。 这是有个虚荣的年代,女孩子爱的不仅是一个人,还有一份可以张扬给别人看的虚荣,何小蒙明白,我也是。 一个中午,我去食堂买饭,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大多是对伙食不够好的抱怨,我端着饭盒,寻找一个比较短的队伍排过去,远远地,听见有人喊:“葛布。” 巡着声音,我看见了何小蒙,他夹在队伍中,向着我的方向高高地扬着饭盒:“葛布,过来,你排到我这里。” 我站在原地没动,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何小蒙,低低的哄笑在食堂里起伏,何小蒙的脸开始变红。 忽然,何小蒙跑过来,一把拽起我,像害怕那些目光的戳伤,低着头向他排队的地方走,然后,倔强地把我塞进他原来的位子:“你在这里,我去排队。” 周围响起了几声嘘声:“何小蒙,勇敢点,说呀……” 何小蒙跑开了,运动鞋落地无声。 后来,何小蒙端着饭盒坐到我对面,谁都没说话,那颗年轻的心还没有学会对爱情勇敢,其实,那时,我们根本也不懂得爱情,容易把莫名的喜欢以及一个细节一个举止理解成爱情。 那是一个离爱情很远,离天真咫尺的年龄。 何小蒙的讷言以及脸红,让我在刹那间感动,我放下勺子,盯着他的脸:“何小蒙,你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何小蒙抬头,我看见了他眼里的一丝泪光,闪烁着,像晶莹的冰挂璀璨透明在微红的晨曦里。 何小蒙笑得羞涩:“我想说的,你一定已经明白了。” 我想,那一刻,我有点无耻,总是以为伤疼已经让自己的心历经沧桑,然后用冷眼旁观的姿势旁观着这个世界。 我不爱何小蒙,只是,在那个中午,我的心很绵软,用垂直向下的姿态看他,?想尝试一下被爱的滋味。 那个冬天,我们常常围着操场转来转去,累了的时候,何小蒙坐在冰凉的看台上,拍着他单薄的双腿说:“葛布,坐到这里,看台太凉了。” 我很想感动,只是,我的心它不听我的话,它稳稳地呆在原地,不肯跑到何小蒙的心里。 周末,爸爸妈妈都不在家的时候,我拉开阳台的窗子,拿着电话子母机给何小蒙打电话,声音夸张而暧昧,何小蒙很幸福,他说:“葛布,在家好好听话,乖乖的。” 其实,回家,包括在任何时候,我没有想过何小蒙,他的爱情,不过是被我拿来赌气,用来让隔壁的男子知道,有人爱我的,很爱。 他会不会有一点吃醋呢? 有时,我在打电话的时候,他会拉开窗子,探出头来说:“小丫头,开着窗子打电话,不怕大风卷走了舌头?” 我狠狠地瞥他。 他盯着我微笑,眼神里有很多种东西,细细密密的,我愿意理解成是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

冬走了春去了,五彩缤纷的夏天来了,满街都是淡紫色的木槿花,开得妖娆而拥挤,很长时间,隔壁的门上不再响起泉水丁冬的曲子。 依旧在楼梯上遇见张卓,一个人来去,提着街上买来的便当盒子,遇到时,他微微一笑擦肩而过,眼里装着满当当的落寞。 那个早晨,我好奇,问他:“那个女人呢?” “哪个女人?”他看着我,很莫名的样子。 “你女朋友。”我拘谨了一下,有点后悔那样称呼她,是怕他反感。 他哈哈笑起来,周围的风都在忽忽奔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然后继续向上走,忽然地,我有种被轻视了的感觉,来自任何人都可以,但是,他不可以。 我折回去,追着上楼:“张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张卓闷着脑袋继续上楼,一直一直追到门口,他开门,我固执地把着门,不让关:“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张卓看我,目光懒散疲惫:“小丫头,大人的事,别问那么多。” 眼睛慢慢湿润,慢慢地,冰凉的柔软顺着脸颊爬行,从未有过的失败感袭击了我:“张卓,我不是小丫头了,请回答我的话。” 张卓松手:“进来坐吗?葛布小姐。” 我跟进去,顺手,关掉了门,房间很乱,与以前的乱不同,那么短的时间,灰尘就让这里恢复了陈旧,茶几边的塑料袋里,塞着空掉的便当盒子,沙发上随便扔着翻开的杂志,以及破损的碟片,乱得可以用狼籍来形容。 张卓拿出一只杯子,举在光线下看了看,兀自自嘲说:“有点脏了,我洗一下。” 默默地,我从他手里拿出杯子,去厨房洗,脏掉的锅,盘子,碗,堆在池子里,浮在上面的霉斑表明,它们已经很久没被使用了。 我知道,张卓一个?99lib.人了。 一件件地清洗它们,眼泪在我的脸上流淌?是悲还是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穿过这些狼籍的霉斑,我看见了幸福和未来正在摇摇晃晃一路走来。 张卓站在身后,不说什么,只是在看,手缓缓地抚摩我的头发:“小丫头……” 我努力地仰起脸,努力地让语气平静:“她离开你了?” 他的指,在头发上颤抖了一下,我转身,环住他的腰,那么结实,我向往过的怀抱,埋在他的怀里,我轻轻说:“我21岁了,不是小丫头了。” 他的手,垂下去,像失去生命力的树枝在两侧摇晃,对我的拥抱我的哭泣无动于衷,一直这样,任我拥着,机械地移动,移到客厅,他扶了我的腰一下:“小丫头,你坐下。” 我坐在沙发上,看他,他低着头,一如我最初对他的姿势。 他把一次性筷子顶在食指上,从慢慢到越转越快,筷子飞呀飞的,旋转成虚无的花朵,划开无影无踪的空气。 末了,他停下来,啪地一声掰开它们,打开便当:“小丫头,你吃吗?” 未及开口,泪落了,指甲狠狠地扣进膝盖的皮肤里。 “她离开你了?” “她出国了。” “还回来吗?” 张卓仰起头,已是面容平静:“我没问,但是,如果她爱我,就会的。” 他埋头消灭便当,大口大口地吃,好象很饿,他用这种姿势,屏蔽我的逼近。 我看着他,眼泪吧嗒吧嗒没有停过,后来,他放下筷子,推开空掉的便当盒子说:“小丫头,你该去学校了。”说着,起来给我开门。

何小蒙坐在学校门口的台阶上看早报,每个清晨都是这样的,校园爱情就像泡沫,每时每刻都能听到破碎的声音,惟独我和何小蒙,冥顽不化,坚如磐石,很简单的道理,爱上一个人,会无限包容下去,而不爱,则就不会在意,所谓的破碎就会找不到启口。在这场爱情中,何小蒙是前者我是后者。 爱,从来就不是一件公平的事,如果何小蒙愿意,我没办法。 我径直穿过何小蒙的面前,没有搭理他,我总是这样,习惯已让何小蒙不再介意。 他一溜小跑跟在我身后,像极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寄生虫:“葛布,葛布……” 我烦他,甚至有些恼怒,我站住,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声厉言骇:“何小蒙,拜托你不要跟在我身后好不好?” 何小蒙讷讷看着我,脸慢慢变红,低声说:“葛布,如果你心情不好,就冲我发火吧,这样你会舒服些。” 我的心情糟糕透了,有逮谁灭谁的欲望,没有谁心甘情愿接受别人的刁难,何小?蒙也没义务,只是,因为他爱我而离我最近,成为了唯一而无辜的伤害目标。 我铿锵前行,何小蒙不弃不离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我不回头,只是厉声说:“何小蒙,我限你在三秒钟内停下来,和我保持十步以外的距离。” 身后的脚步慢下来,在教学楼前,我停下来,转身,然后一步步量过去,何小蒙距离我十步。 这个早晨,我只想把张卓给我的痛挫泼出去,站在何小蒙面前,我盯着他的鼻子,慢条斯理:“何小蒙,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男人像牛皮糖?” “葛布,我不在意你现在说什么,因为你在伤心,我知道的。” 我呆呆地看着何小蒙,看见早晨的阳光在他短而茂密的头发上跳舞,看得眼睛生疼,泪水爬满面孔,我张开嘴巴,喊着何小蒙的名字,扎进他的怀里,呜呜哭泣。 我想把何小蒙想象成张卓,却不能。

夜里,我趴在阳台上倾听隔壁,听他听的音乐听他熟睡时的呼吸,我去学校时,会顺手按一下他的门铃,飞快跑开,想象着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开门,看着门口空无一人而纳闷时,我会哏哏地笑着跑向公交车站。 相互遭遇时,我会定定地看他以面无表情的姿态走近,对我视若无睹擦肩而过,一直被楼道淹没。 然后、我轻声说:“我爱你,张卓。” 我想,他装做听不见,是不想知道那些汹涌澎湃在我心里的忧伤。 夜里,我开着所有的灯,看镜子里的自己,消瘦,清丽,紧紧抿着的双唇,淡淡的哀伤弥漫在眼眸里,成长正在悄悄丰盈了的身体,那么楚楚动人的一个小女子,为什么,张卓不肯看过来?他是喜欢的,我伏在他怀里时,听到过他的心跳激越,像千万只小动物的脚,在奔跑。 那段时间,我总是莫名地陷入沉思,何小蒙坐在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手在我眼前晃晃:“葛布,你在想什么?” 我瞪眼,他的手,烫着一样落下。 渐渐的,像习惯我的刁难一样,何小蒙习惯了我的沉思。 沉思时,我的心生出了翅膀,迷茫地飞呀飞的,找不到它要去的方向。 一天,我从沉思中醒来,对何小蒙说:“我要去健身馆。” 何小蒙握了握我的手:“去吧,我陪你,你太瘦了。” 我站起来:“我不要你陪。”

我套着白色的锐步运动服,站在张卓面前,歪着头看他,咬着唇笑:“我交了钱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健身教练了。” 张卓扫了我一眼,指着一侧的场地:“你先做一会热身。” 我不情愿,还是怏怏去了,后来,张卓指着一台骑马器说:“锻炼腿部肌肉十分钟。” 他一直离我有两米的距离,从不靠近我,即便我的动作不准确,也只是远远地比画。 我奋力地做运,动大汗淋漓中泪水纷纷滚落,我看不清这个喧嚣的场地,只有器械在沉默的运转,张卓的声音远远响着,离我很远很远,远到即便我怎样奔跑到抓不到。 一直是这样的,除了告诉我怎么做器械运动,他不肯跟我多说一句话,那么黑的夜晚,他的摩托车宁肯走走停停地跟在我身后,不肯让我坐上去。 那场远去了大洋彼岸的爱情,成了他感情的免疫针剂。 张卓有了新女友,每个夜晚,准时出现在健身馆里,握着一杯冰水,笑盈盈地看着张卓,微微上翘的嘴角,永远挂着一抹笑,训练结束后,陪张卓一起回家。 幸福的微笑重新回到张卓的脸上。 她出现后的第三个周,我没再去过健身馆,我听到了爱情破碎的声音,一如高温炙烤下的陶瓷,一刻不曾停止地响在心里。 然后,我跟妈妈说:“我要住校。” 爸爸妈妈没有反对,他们说或许这样是正确的,我应该过一种集体生活,收获一些同龄人在一起的快乐。 我住校,没有人比何小蒙更快乐,搬运打点着我床铺,像大草原上的小老鼠在搬运幸福的土豆,忙得上蹿下跳。 同寝室的女孩陆续走了,准备上课,我坐在一张下铺上,很木然,直到他做好最后一道工序,挂上帘子,我说:“何小蒙,今天我们一起翘课吧。” 何小蒙回头,眼睛黑白分明,干净无瑕:“为什么?时间还来得及让我们去上课呀。” 我微笑,站起来,说:“何小蒙,你去洗洗把脸。” 何小蒙面带不解去洗脸,我爬到自己铺上,缓缓地解开裙子,秋天的阳光穿过了窗子,打在我的皮肤上,微微的凉,我的皮肤白皙而光洁,像一粒珍珠,被张卓抛弃在阳光下。 “何小蒙你关上门。” 门喀哒响了一下,清脆悦耳,我的青春,应该上演一个告别仪式,既然爱不到我想爱的。 我说:“何小蒙你上来。” 何小蒙看着我,嘴巴微微张开,傻了一样,半天没动。 我说:“何小蒙。” 他不动。 我说:“何小蒙如果你算是个男人你就过来!” 我听见何小蒙的喉咙干渴的吞咽了一下,喉结艰难地上下移动,他颤颤地伸出手,手指在皮肤上轻轻游动。 我闭上眼睛,泪珠滚进鬓角的发里,然后,何小蒙大叫一声,冲出寝室。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喃喃说:“何小蒙,我欠你太多了,为什么你拒绝弥补?” 其实,我想在此后对何小蒙说:“我不欠你了,你走吧,我不爱你。” 何小蒙却不给机会,让我把这句话说出口。

很多天,何小蒙不跟我说话,怯怯地看我的样子,像被吓坏的小孩。 我没法爱他,虽然知道他善良知道他宽容,很多时候,爱情做人的品质没关系,自己会很明白自己爱上了一个幻觉,可是,感情还是一路倾泻而去,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理智却无能为力。 我知道,周末的下午,张卓的新女友会准时地来按名铃,和前女友不同的是,她按门铃的时间很长,张卓才能听见。 喀哒一声门口,喀哒一声门闭,很响,重重地砸在我心上。 那时,我总是悄悄地站在门内,洞穿猫眼,那个秋天,走廊是我唯一关注的风景。 我明白,再看,于自己都是绝望,可是,每当门铃响起,我便管不住去张望的欲望。 那个周末,我再一次听见了门铃,在一个多小时以前,它已经响过了的。 猫眼外的情景,让我张大了嘴巴以及眼睛,那个去了大洋彼岸的、被我称为女人的女子回来了。她的身后,还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脸上洋溢着暖暖的坏笑,她想不打招呼突兀回来,给张卓一个惊喜。应该是这样的。 门铃固执地响。 我按捺不住心跳,在爱情上,每一颗心都是充满自私和排斥的,我要看到张卓的新情旧爱在这个深秋的下午灰飞烟灭。 即使我知道自己爱不到,也不想被她们拿去。 门开了,我看见张卓出来,抱起她,旋转着进门。 我张大了惊诧的嘴巴,在那套不大的房间里,张卓怎么处理狭路相逢的新欢旧爱? 不久,门开了,他的新女友笑嘻嘻地离开,张卓拥着旧爱在门口摆手不止。 所谓新欢,是张卓旧爱的妹妹。 他们厨房的窗子是开着的,不知道窗下躲着我,我听到张卓轻笑着说:“幸亏你妹妹,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摆脱隔壁那个黄毛丫头的纠缠。” 我的、一个人的初恋,呱嗒一声,死在了这个秋天的窗下。 他可以不爱我不接受我,但是,他不可以在她面前用这样轻鄙的语言蔑视我的爱情。 我不能够忍受,他用伎俩屏蔽了我的追逐然后炫耀给别人看。 他是我的爱我的疼,而我,在他眼中,我不过是敬而远之的敝履,连一丝感念都不曾滋生。

我跟何小蒙说对不起。 我们这一代女孩子没有习惯把感动当做爱情坚持下去,我们早熟,过早地和爱情碰撞,明白坚持的结局,疼会更深。 深秋的落叶回旋在操场的边缘,我盯着自己的脚,落泪了。 何小蒙说:“没什么,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其实,从最初的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不爱我的,葛布,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是为什么?” 我说:“何小蒙,你能不能不问?” “为什么?” “因为你一问我就会疼。” 何小蒙说:“好吧。” 他离开操场时,落叶在我的脚边跳舞。 青春飞一样地跨过了痛疼的22岁,我的爱情是一个人上演的独角戏,没有人为之响起掌声。 品过一盏残茶的疼 有些事,你可以骗过所有的人,惟独骗不了自己,比如 7231." >爱…… 你一遍遍对自己说,那个名字已经忘记,其实,他只是沉淀在心灵的更深处…… 逼迫自己遗忘,是爱的另一种方式,信吗?不信,你就轻轻喊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心就疼了,泪就落了……

一、谁撞疼了我的爱情?

瑾婉一直是木木地,听她说是如何地爱着谢家皓,以及,谢家皓对她种种细腻的好,他们之间的百般恩爱,说也说不完,像悬崖坠下的瀑布,一路轰鸣着冰冷砸向瑾婉的心,瑾婉只是听而不语,看她,玉指葱茏,一脸弹指即破的青春。 其实你没必要说得这么周详,只要把意图说明白就可以了。瑾婉把原色的亚麻包挎在腕上,起身。 谢家皓已经不爱你了,请你不要防碍我们在一起。她的神态心安理得,如同瑾婉是在一错之下拿了她的东西,现在,她要来索回了。 是么?既然如此,还是让谢家皓亲自跟我说吧。瑾婉用从容的姿势离开,任何人都可以看见自己的凌乱,惟不可落入她眼中。 细风拂面的秋街,瑾婉疾疾地走,什么不想也想不起,像被飞速驰来的车子不由自主地推着,一下子走到了婚姻的丁字路口,前路不见,可以逃避的左右却又不是她想去的方向,唯一的一条路,铺展在身后。 接了欢欢,落叶满街,在脚下簌簌破碎,极像极像有些东西,正缓慢碎在心里,八年前的秋天,谢家皓骑一架破..旧的单车驮着她羞涩的笑声,摇摇晃晃在同样的街上,簌簌响着的落叶却是快乐。 瑾婉落泪如雨,原来风景从不会有表情,街景依旧,人依然,不同了的,只是经过彼处的心情。

二、我的爱,退过秋街

睡眠是逃避痛苦的最好方式,思维进入休眠状态,痛疼的细节就被切断了。 留一盏灯火,是女人等爱的方式,而瑾婉的心已凉,爱的力气便彻底失去,等就不必了。 期期艾艾等待丈夫回心转意,生性就是自尊高贵的瑾婉做不来。很早以前,她就曾玩笑着提醒谢家皓:你给我的爱情,要么是全部,否则,我宁肯丁点不取。 得到的回答是信誓旦旦,时过八年,谢家皓的生意从低眉顺眼到渐见颜色,这宽敞明亮的家里,却没有谢家皓的心了,还记得搬家时,谢家皓指着落满灰尘的单车说:扔了吧,放在新房子里显得不伦不类。或许就在那时,他的爱就已下岗,只是,自己没觉察就是了。 往事一幕幕闪过眼前,像一道道光影浅浅掠过水面。 起来,打开电脑,手指石头样坠落在键盘上,雪白的纸张从打印机中滑出来时,婚姻的去向定在了瑾婉心里。 谢家皓回来,脱外套,看她:还没睡? 声音平静不乱,看来,她并没有把下午找自己摊牌的事告诉谢家皓,也算她聪明,只把包裹着事实的一层纸对瑾婉撕破了,便不动声色退到后方,等待瑾婉在愤怒的不依不饶里,亲手埋葬婚姻,成全自己。事实却是瑾婉做不出,或许哭闹能保全婚姻的形式,在他人心里,自己一定是被乜斜了的,既然爱情没了,这样作践自尊的事,不做也罢。 瑾婉把离婚协议推到谢家皓面前:签字吧。 谢家皓扫了一眼,愣愣看她:什么意思? 你比我明白。瑾婉别了头,看欢欢的房间,努力不看谢家皓的表情。 谢家皓捏起协议,一行一行看得仔细,夜色里,响过打印纸微微抖动的声音。 瑾婉……谢家皓的声音颤颤的。一个夜晚,瑾婉内心的疼已凝固成石,却还是被他颤颤地揪起来了。 瑾婉紧紧地抿着唇拖过协议,签上名字后推给他,怕是一张嘴,重重滚在心上的疼就会跑出来,到此地步,哪怕一句戚哀的指责,都会被他看低,因为他不屑了的,自己却要迫他重新捡在手里。 瑾婉,我们慎重一些好么?你考虑过欢欢吗? 瑾婉的唇间蹦出几个字:都想过了。

三、旧欢如梦

相对无眠却一夜无话,早晨,瑾婉恨恨地看谢家皓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其实她是一直盼望着他再执著一下不离的,至少成全一下自己的自尊,当谢家皓的名字张扬在纸上时,瑾婉在心里冷冷地嘲笑自己一番:看厌的旧欢,正巴不得弃之不顾呢,自己主动送上的缝隙,人家凭什么要作势合上? 送欢欢去了幼儿园,顺便去民政部门把红证换成了绿色的。 谢家皓没问为什么,瑾婉没说,彼此明白于心,既然选择了结束,就更没了解释和追究的意义。 回去收拾东西时,谢家皓说:瑾婉,房子给你,我搬走。 瑾婉只收拾东西不语,每收拾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心里便有鲜血滴落的声音,谢家皓知道她是个恋旧如命的女子,或许,他偷欢时没有想到瑾婉会是如此地不感念旧情,八年的感情说扔就弃如敝履。 出门时,谢家皓说:瑾婉我送你过去吧。 瑾婉仰了头,冷目如刃:不必了。 搬回旧房子,好久没有来看过了,诸多的旧时痕迹,已被灰尘覆盖,单车依在阴暗的走廊上,已被时光氧化得看不到金属色泽。除了欢欢,瑾婉固执地拒绝了谢家皓分割给自己的房子存款,她不想做从离婚中获利的弃妇。 看着那架破旧的单车,终于的,悲怆克制不住地冲出来,瑾婉软软地瘫坐在走廊的灰尘里,哭泣哀绝失声,最后,拖着长长的哭泣搬过工具箱,恨恨地拆卸单车,每拆下一个部件就扔得远远,直到载过青春幸福的单车变成一摊零件。 然后,装箱,扔到楼下,这从美好到不堪的八年,像是真的,被远远扔出了生活。

四、亲爱,你有没有看见残茶的疼在飞?

周末,瑾婉想起,欢欢要交到幼儿园的健康调查表给忘记带过来了,本想让谢家皓送过来,实在想不出该用什么语气给他打电话,索性自己去了,让欢欢上楼跟爸爸要,自己等在楼下,脸冲着马路的方向,曾经的家,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了。 半天不见欢欢下来,瑾婉有些急,便匆匆到了楼上,门开着,欢欢站在客厅中央拽着谢家皓的手边哭边问爸爸为什么不要妈妈了,蹲在旁边的谢家皓一脸尴尬。瑾婉冲进去,劈手扯过欢欢:欢欢,不是爸爸不要妈妈了,是妈妈不要爸爸了。 欢欢哭得更响,瑾婉瞪了谢家皓一眼:我回来找欢欢的健康表,周一要交到幼儿园去的。说完,径直向卧室的方向冲,谢家皓想阻拦,已来不及了。 于是,瑾婉便看见了她,套着性感的真丝睡衣,斜依在床上,肆无忌惮的眼神扫着自己进来的方向。 瑾婉僵?了一下,别过脸,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时,她已起身,在门边远远抱了双臂,表情很无谓地看着瑾婉。 房间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瑾婉只想快点找到健康表离开,否则心和身体一起就要被窒息了。 好在,很快找到了,目不斜视地穿过她的身边时,如丝如缕的香气钻进过来,瑾婉下意识地捂了一下鼻子,拽过眼泪未干的欢欢逃一样出门。 自始至终,谢家皓没说一句话。 在街上拽得欢欢一路小跑,走着走着,眼泪就管不住了,刷拉刷拉地在秋风里落,原来以为地老天荒的爱情,原本同样是人一走茶便凉,自己不过是谢家皓从婚姻中倒掉的一杯残茶,新茶正是芳香馥郁,焉有不被宠爱的道理?

五、谁品过我齿间的冷?

在公司里,自己离婚的事,瑾婉没有向任何人露,爱或不爱,本就是与别人无关的事,说出来,除了平添一份谈资又能如何?何况自己并不想做一副怨妇嘴脸博人同情。 断断续续地有人在耳边或明或暗地说,某日某时的某地看见谢家皓了。 瑾婉便抬了眼说:是么? 人又说:你们最近是不是…… 瑾婉莞尔,声言平和:我们离婚了,他以后的事与我无关。瑾婉边做事边说:离婚是我提出来的。传话的人就有些讪讪,蠢蠢欲动在嘴边的宽慰话,就给咽了回去。 渐渐的,瑾婉离婚的消息,像轻风吹散的蒲公英,慢慢扩散,没有人在瑾婉脸上见过弃妇的哀怨,有种感觉,只有瑾婉自己体味得透彻,那些关切的目光,像极了一把把小刀,捅在瑾婉心脏的位置。 每当别人转身离开,她恨不能,一掌拍死了自己。 还会有什么能够比婚姻失败更能给女人挫败感?曾经有过的美好片段,统统变成了积累在瑾婉心上的褶皱,事后,瑾婉才明白,想跨越或是抹杀它们,不那么容易。 时光缓缓流淌而过,每每有人提到谢家皓的名字,瑾婉的心就抽搐一下,尽管不想听,却总有好事的人唇齿勤快地传了来,谢家皓和未婚妻去法国旅游了,看见谢家皓和未婚妻拍婚纱照了…… 在心里,瑾婉咬得唇齿咯咯做响,面上却是春风沐雨:好啊,看来我离婚是做了一件好事呢。

六、风,请不要吹来他的消息

转瞬,就是摇摇晃晃的一年过去,瑾婉终于可以做到听到谢家皓名字时,内心不再抽搐着揪疼,有句被广泛流传的话,看来是真理,时光是最好的疗伤机器。 也曾有条件还算不错的男子向瑾婉示好,瑾婉每次都很是莫名地盯了人家,一直盯到男子的脸上渐渐浮起不可思议的神态远远躲开了,瑾婉才会在心里长叹一声:原来,一场失败的婚姻就使女人对爱情滋生了抗体。 渐渐的,在瑾婉面前提谢家皓的人少了,提者多少都有点在化学试剂滴上一滴什么然后观看化学反应的心态,而瑾婉冷淡若无风的湖面,泯灭了别人继续提起的兴致。 也好,或许时隔多年,谢家皓这三个字代言的那张面孔,会像沉没于深海的一粒石子, 5728." >在她的生活中永远沉没。 最后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谢家皓时,瑾婉怔怔地看着人家的脸,一直一直地把那张脸看得毛骨悚然。 谢家皓一个人了。 讷讷的,瑾婉问:他没和她结婚么? 别人浮着幸灾乐祸的笑:也算谢家皓咎由自取,即便他再有钱,装上一条金属腿和一只用来做摆设的右胳膊的男人,好好的漂亮女孩,怎么会嫁给他呢? 原来,举行完订婚仪式的当晚,即将抵达幸福生活的未婚妻兴奋之下央谢家皓开车兜风,在市郊公路上,车子和一辆集装箱车迎面相撞,出于保护未婚妻的本能,谢家皓奋力把车子向右边打去,结局是未婚妻纤毫未损,谢家皓失去了左腿和右胳膊,出院后,未婚妻留下了订婚戒指和一封长长的忏悔信不告而别。 泪水从瑾婉呆呆的面孔上落下来,她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说着,拎起包向外走,后边的人追着问:瑾婉你去哪里? 我要去看他。噔噔地跑远。

七、相互都是残茶的疼

老远,看见谢家皓的车子开到楼下,司机转过来开车门,伸手想扶谢家皓出来时,瑾婉默默挡开了,伸过手,泪眼朦胧地看着谢家皓: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谢家皓眼神复杂地看了瑾婉一眼,低头,挣扎般地从车里出来:打什么电话,我不是很好吗? 望着谢家皓歪歪斜斜地向楼道口走去,瑾婉悲愤交加地大喊:谢家皓,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谢家皓的背影顿了一下,却不曾回头。 瑾婉跌跌撞撞地一路哭泣着去接欢欢,把她带到谢家皓的门口,说:欢欢,爸爸受伤了。 欢欢小心翼翼99lib.地看着她脸上的泪,伸手一推,门轻轻开了,谢家皓看了她们母女一眼,向欢欢伸手:来,宝贝,让爸爸抱抱。 欢欢害怕地看了一眼谢家皓戴着手套的假手,退到瑾婉身边。 瑾婉抱起欢欢:宝贝,爸爸只是受伤了。 欢欢挣扎着不去,挂在谢家皓嘴角的暖笑,渐渐尴尬下去:我给你们泡茶。 瑾婉伸手拦他:我自己来吧。 谢家皓没听见样,起身,拉开橱子找杯子,举在眼前笑笑说:很久没用,有点脏了。 说完,去厨房洗杯子,瑾婉知道他是竭力想做给自己看,我和以前一样。很快,厨房里响起了杯子碎落的声音。 瑾婉跑过去,看见谢家皓举着一只手,定定地瞅着一地碎玻璃,泪明晃晃在眼里,见她来了,却又别过头,不想给她看见。 瑾婉的心,酸酸软软不成样子,拿起扫把,碎玻璃清脆地碰撞着被收拾进垃圾筒,然后默默地从一侧环了他的腰,低声说:家皓,我们复婚吧。 谢家皓久久没动,久久的,才掰开她的手指:瑾婉,你可怜我? 瑾婉泪如雨下:不是的,我是爱你的,一直爱。 你不恨我么? 曾经恨过,我曾经试图把你从心里抹去,可是,我抹不掉,八个春秋,是我们全部的青春。 谢家皓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声如裂帛:瑾婉!瑾婉…… 谢家皓最后一次拒绝瑾婉复婚时说:瑾婉,男人最怕自己可怜自己,求你了,别让我有这样的感觉,否则,我会在恨自己之后恨你。 爱情睡着了 那是个冷得出奇的冬天,我是怕冷的,周小天知道,他没出来追我,是因为,他要留出一天的自由空间,给我制造惊喜:戒指,还有一个温暖的圣诞节。 然后,他怀揣着幸福的温暖,睡着了,我是那个睡在他心里的女子,可是,周小天,你为什么不与我知?

终于,见到了周小天,虽然熟稔,却都是从蓝心嘴里听说的,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算不算得上爱情,爱也罢纠葛也罢,反正是隐忍着,出双入对的踪影从不肯轻易给人看见。 当蓝心张扬某段得意情史时,我才会知道有一个叫周小天的男子,因为爱,连同许多毫无道理的嗜好一起纵容了她。 这个叫周小天的男子,并不是蓝心轻易不肯示于人前的宝,而是,如蓝心所语:“不过是两个人的游戏么,干嘛要搞得天下皆知失了身家清白?” 蓝心就是这样的女子,把游戏与现实分得清楚,真命天子未出现,又不甘于荒芜了大好青春,只好演绎男女游戏,又要保证不把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带进未来婚姻,所以即便游戏,亦是私秘。 这一次,我以爱情清场者的身份,去见周小天。 周末早晨,蓝心一头扎在我的沙发上,说:“叮当,你要帮我,为了我的幸福,你一定要帮。” 我跳到床上,拽过毛毯蒙在头上继续昏睡,从高中起,蓝心就在不停地闯祸,像无所畏惧的孩子英勇向前,然后,永远丢下一个需要别人收拾的残局,每开始一场爱情都像在透支生命,却又快速地厌倦,编造出一个又一个鬼都不信、她自己却认为是天衣无缝的分手借口。 当她的即编即用的谎言打发不掉倦殆的爱情却又被男人追得无路可逃时,我就成了她最后的盾牌,用来拦截苟延残喘在另一个人心中的旧爱。 被她扯来拽去,我不耐,隔着毛毯喊:“你直接跟他说,如果他不相信,你让他给我打电话不就得了。” 每每蓝心扼杀旧爱失利,最后的杀手锏是拽上我假冒同性恋,任是个男子,听了,想不落荒而逃,怎么可以? “啊呸!如果说说就能把他打发了,我还用拽上你?!” 只好,我放弃懒觉,洗面,套上蓝心早有预备的行头——原白色的休闲装,很中性的款式,套在我身上略显宽大松散,在蓝心的同性恋谎言中,一贯由我扮演男性角色,事实却是,我有一颗阴柔的心,静水一样的眼神。

去的路上,我的脸色阴沉,对蓝心的这种游戏厌倦透了,在某个心碎的男子面前,厉声谴责甚至转而义愤填膺,告诉他我爱蓝心,蓝心只爱女人,和他们,不过是偶尔调剂的游戏。 我的行径是插在男人胸口的一把利器,这不是他们想要的后果,却是蓝心的结局,我们总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她一直这样,迷恋爱情,并振振有词地宣称恋爱是女人一生中唯一的乐趣,它的意义在于过程而非结局。 所以她要不停地恋爱不停地让爱上她的男子肝胆俱裂,谁有阻止得了呢?她那么美的女子,妖娆如夏季阳光下的花朵,潋滟着怒放的姿势。 在她面前,我不过一片普通到家的绿叶,笃定是衬托的用途,让美女看上去更美。 一路上,蓝心不停地许诺,把周小天打发了,她请我吃红屋牛排,吃最大客的冰淇淋。 还没有爱情,美食总能让我快乐。 可是,现在,我越来越不快乐,我厌弃谎言,因为蓝心,又要一次次言不由衷与谎言为伍,甚至还要接受鄙夷仇视目光的刺伤,一个生得不够优美的女子,如再添加一些乖戾的嗜好,怎可能让人不去看低?更何况,这乖戾的嗜好是同性恋。 在周小天门前,我站住,定定的,用了决绝的口气:“蓝心,你要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上午的阳光下,蓝心眯起浩淼的眼眸,举起修长白皙的手指,笑嘻嘻说:“我发誓。” 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明白誓言不过是徒有其表的形式,如果她能改掉,蓝心就不会是她的名字。 蓝心去按周小天的门铃,我站在一壁,一声不响地看墨绿色的防盗门,缓慢地开,然后,像被巨大的吸力吸着,蓝心的身体被吸进门去。 然后,我听见了她的尖声尖气的辩白:“周小天,我都跟你说过一万遍了,我们分手了分手了!” 我顿了顿脚,冲过去,只想让这一切在最短时间内结束:“放开她,蓝心是我的。” 门内的挣扎和争辩嘎然停止,门被大大地打开,我看见了周小天,面庞微黑,有些许金属般的质地,眼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寒冷:“你是谁?” 他很高的身材站过来,居高临下于我面前,我的心,开始怯怯:“蓝心是爱我的,她不喜欢男人。” 他不动声色:“是么?” “是的,和你在一起,她只是对男人有些好奇而已。” 门内的三个人,渐渐的,有了些对峙的意思,周小天坐到沙发上,看着蓝心,眼神哀哀,我也看蓝心:“蓝心,我不逼你,你自己选择吧。” 那一刻,我宁愿蓝心真的真的说:“哦,我想我还是爱周小天的。” 厌倦了帮她演戏只是一个方面,因为,周小天是我见过的男子中,最最令人砰然心动的一个,始终不动声色表情,以及有些残酷的面容,轻易而举就可抓住女孩的心。 在僵持的沉默中,有恍惚的刹那,我想,我是羡慕蓝心的,然后,悲哀如潮,一波又一波的覆盖于心,如果给我一个这样的男子去爱,即便是打死我,我都不愿离开。 “你是跟蓝心一起来的还是跟踪过来的?” “前者与后者有何不同么?”我努力压抑着外强中干。 “如果是前者,我放弃,如果是后者,那么,蓝心提出分手是你逼的,该退出的应是你而非我。” 我真的有些恍惚,一个优秀若此的男子,蓝心竟怎的会想到了放弃呢?迟迟地,我没回答,想用这片刻的苍白,给蓝心一个回旋的余地。 蓝心不语,在客厅的茶几前,展开包包,一件一件地向外掏东西,精致美好的小小礼物,很温暖的色彩,那是爱情开始的颜色,未及褪色便已凋零。 周小天的眼眸,死死地盯了蓝心优美修长的指,腮边的肌肉鼓起又落下,面容隐忍得残酷,很简单的愤怒,他不想失去这个叫蓝心的妩媚女子。 我知道,有些话已是不需要我去解释,那些静静悲哀在桌上的爱情信物,已经替我说了个清楚。 再无人说话,我们离开后,听见门内有东西 7eb7." >纷纷坠地的劈啪声音,碎碎而尖利地呼啸在我心里,响了一路。而蓝心已买了最大的一客冰淇淋,捧在面前,很是没心没肺地说:“来来,先用冰淇淋塞塞胃,等下我叫一小份牛排就把你给打发了。” 我没胃口,看着她吃得狼狈,终是没有忍住:“蓝心,你肯定不后悔?” 蓝心眨着明晃晃的眼睛,阳光下的长睫毛,掩映出浩淼的影子,很灵动的湖蓝色,真的很美,美得令人心醉。 “我应该庆贺才对哦,没有为一棵树丧失整个森林。” 我无话可说。 周小天和蓝心五个月又十一天的爱情,宣告结束,因为周小天催蓝心快快嫁给他,一个三十岁的男子,当心仪的女子来临,渴望结果胜于爱情过程,与二十三岁的蓝心,是孑然的不同。 谁都不能否认,好多时候,愿望和生活,是背道而驰在两条轨道上的列车,比如周小天之于蓝心。 妥协于别人的愿望,不是蓝心的性格,一直是这样的,她不是一个不好的女子,只是,她更愿意活得自己,她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人生最多不过三万来天,我干嘛要为别人而活?”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要追着自己的快乐去活,而总有另一些人要为别人的愿望买单,后者,离快乐很远,离心灵的痛疼,近在咫尺。

我曾以为,周小天不过是蓝心生命中某个阶段的符号,于我,一如网络闪客,在某个瞬间,一闪晃过我的生活,从此之后,两相无干。 却不是。 再一次看见周小天,是半年后,在我们公司的会客室,我正在电脑上整理客户资料,听见主管喊:“叮当,下午有位客户来看我们的印刷设备,我有事出去一下,你负责接待。” 我说了好,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位客户便是周小天。 看见周小天,我第一个欲望是逃,越快越好,只是来不及了,周小天已喊出了我的名字:“嗨——,该叫你叮当小姐还是叮当先生的好?” 刹那间,心就慌了,泪水有了要跑出来的冲动,幸好会客室中别无他人。 我走过去,用了矜持的低声:“周先生,除了去你家的那个瞬间,我一直是叮当小姐。” 他笑,然后黯然:“其实,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明白,所谓同性恋不过是蓝心摆脱我的谎言。” 我低声说对不起,他讷讷了半天,>?怅然叹息…… 把印刷设备小样摆在他面前,然后,看自己的手指,看会客室每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角落。 周小天的眼神追着我,并不去看印刷小样,微微的笑,被他咬在唇齿之间。 我带他去展厅看样品,这世界总是如此,与想象有着千差万别,一个不经意藏书网的瞬间,那么多应是远去的东西,又跑回面前。 这意想之外的相见,尴尬是我唯一的感受,以及微微的羞愧,有些解释不知该怎样启齿,所以,我只能,不说话。 样机看到一半时,周小天忽然说:“难道贵公司的样机自己会说话?” 我转身:“你什么意思?” 他笑,表情干净,绝无叵测或是携私报复:“叮当小姐,每一款样机的性能,你总该给我解释一下吧?” 我惭愧地笑了一下,顾自走在前面,指着每一款机器滔滔不绝地说,只要不干以前的尴尬一幕,我的唇齿清脆利落。 看完样机,周小天没有着急离开公司,而是坐在会客室,翻看报纸杂志,每一个客户都是公司的财神,请还来不及呢,当然无人干涉。 我不知道周小天究竟出于何意,只是,那个下午,我心神不宁,敲汇总材料时,频繁出错,一千字,大半个下午,我没有完成。 下班,我拎起包包,冲一样蹿出公司,路过会客室时的速度,我像试图逃脱猎人枪口的兔子。 周小天以最快的速度放弃了堆积如山的报纸杂志,追出来,我的余光扫见了。

那个黄昏的街上,有个女子飞快行走在街上,身后紧紧尾随着一个男子,很像是香港电视剧中的黑社会老大追踪逃避归还高利贷的穷困无赖,很是惹人侧目。 在行人稀少的街角,周小天一把攥住我的胳膊:“难道我就真那么恐怖?” 我试图挣脱,力气不够:“周小天,你放开我,关于假扮同性恋的事,我已经向你道过谦了,再说,蓝心不爱你了,与我无关。” “呵,你想多了,我不过是想请你吃饭。” 我试图让自己勇敢一下,仰头逼住他的视线,事与愿违,我的眼睛没有他的锐利,很快绵绵如烈日下的一滴水,蒸腾飘忽,我的心,狂跳如飞奔。 周小天语气缓和:“就一顿晚餐。” 其实,在他锐利的目光下,我所有的抗拒,不过是一种做给自己做给他看的形式,那些拒绝没有底气的,因为,我喜欢他,从第一次相见开始。 周小天有没有感觉到?我不知,只是他松了手时,张了张掌心,笑:“你用力用得手都出汗了。” 我的脸上,噌地,有绯红掠过的痕迹,像晕船的人乘坐了过山车。 晚餐吃得沉默,他说我听,偶尔,他的唇间跳出蓝心的名字,然后问:“蓝心怎样了?” 我说:“她很快乐,赚多多的钱和恋爱一直是她的嗜好,一个有追求的女子永远不会有寂寞不会有苦恼。” 说完这串话,我的脸开始发烧,为什么我要跟周小天说这些?其实蓝心的快乐就是蓝心的苦恼,因为她总在抓到与抛弃之间不停地选择。 陷落进周而复始的选择,便是永远的苦恼,每一个经历过的人都知晓。 我说蓝心的时候,周小天不说话,他静静看着我的样子,总令我有哭泣的欲望,他依旧惦记着她。 我喜欢这个唇齿沉默的男子,只是只是,我们之间隔着,那么多与我无关却被我目睹了的前尘后世,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跨越过去。 爱情总是在不经意间来了,只要一个瞬间,心便如花,叮然开放。 蓝格子桌布隔着我们的身体,周小天的心里,有没有花开?我不知,在音乐轻柔的餐厅,他有没有听到花开的声音,在轻轻然回旋不止?

末了,周小天送我回家,凄迷的月光普照着楼下的花圃,小巧的蔷薇静静地拥挤在一起,一路芳香迷人地挤进心里。 我说:“周小天,再见。” 周小天扔了烟蒂,摆手:“再见。”月光下,他转身的举止,落拓刚毅。 上楼梯时,我静静自语:“周小天,再见……” 周小天听不见。 那时,我忽然懂了一件事,一颗生长着爱情的心,是不肯寂寞的,总有那么多的幸福,迫不及待要与人分享,而我的爱情,却无人可以分享,因为,这是我一个人的爱情;因为周小天无语;因为,周小天是蓝心抛弃的旧爱,女子是天性虚荣的,我亦是。 爱上女友抛弃的旧爱,那般怯怯的滋味,就如盛宴上捡起别人丢弃的烟蒂。 偷偷爱上一个人原来是如此的寂寞,我端坐在阳台上,如品酒般慢慢品味这个夜晚,不停地翻着手机通讯录,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打电话的人。

周小天从不给我打电话,他总是在公司门口,用装着满当当寂寞的眼眸看我。一直一直看得我内心一片柔软,慢慢走到他的身边。 他总翻来覆去问一些没有边际的话题,叮当你多大了?叮当你怎么这么可爱?叮当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我看着他,细细地吃一点东西,我们在一起,大多是在吃东西,不想说话或是心灵酸疼的时候,我就不停地吃东西,偶尔,他会喝醉,醉了的他伏在我的耳边说话,暖暖的气息吹拂在发间,带着微醺的酒气。 他不说爱,我只好缄默了,一直没有学会,主动跟某个男子说我爱你。即使明白自己一想起他的名字就会心疼不已,但是,我还是咬住了心酸,等他说爱我,或者,我们无语放弃。 周末或者夜晚,如果没有约会,蓝心还会来找我,她抱着玩具熊躺在我的床上,懒洋洋的样子迷死人了,我常常是呆呆地望着她,羡慕夹杂着莫名的嫉妒疯狂地生长在心里。 周小天那么爱她,她却说扔就仍弃若敝履。 关于周小天,我没对她说起过,那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她亦从不提及,好象,关于这个周小天的名字,从未来过她的生活。 蓝心高兴时会跟我讲她的现任男友,来自非洲南部,他的皮肤像棕黑色的缎子,光滑迷人,眼睛像熠熠生辉的钻石。 我说:“蓝心你要嫁到非洲去?” 蓝心盯着我,撇撇性感的红唇:“切!我没傻到那程度吧?他们那边,一个男人可以娶四个妻子,这叫真情体验,懂么?” 我笑,心却黯淡,总有些人可以把游戏颠覆于股掌之间,而我却不可以,一旦沾上,便输不起,因为一输便会伤痕入骨。

周小天说过,每当看见我,就会想起蓝心的样子,因为我经常和蓝心在一起,身上沾染了她的气息。 我看着他宁静地笑,内心的伤口张得淋漓,看见我便想起了蓝心,落寞的伤感让他沉溺于买醉。 在他面前,我不过是一道通往他旧时爱情的桥梁。 我喜欢醉酒后的周小天,高大的身体摇摇晃晃地伏在我肩上,去街上拦车,送他上楼,他把身体摔在床上,然后,紧紧攥住我的手:“你别走,你不知道喝醉酒的人,多么害孤单。” 我怎么会不知呢?我总是一个人微醉在阳台上,试图用酒精掩藏所有的心碎,每一次却都是被酒精唤醒了更多的细节,它们像定格的电影胶片,以更加淋漓的清晰度,一格一格地走过眼前。 酒精让他很快睡着了,坐在床边,我轻声问:“周小天,究竟你有没有一点爱我?” 酒醉的周小天不答,我伏在他脸上,用睫毛轻轻摩挲他的脸庞,他每一次醉了,我总是这样,那一声疑惑的问里,搀杂着绝望的气息:“周小天,究竟你有没有一点爱我?” 那次,我伏在他烂醉如泥的身体上,轻轻哭泣,慢慢地,腰上环上一双臂膀。慢慢地紧,慢慢地,像要勒进身体,我看周小天,他的眼睛大大张着,一动不动,任凭我的泪,一滴一颗滑过脸颊。 我羞涩地别了头,这一次,他醉得不够彻底,让我是如此的感激,很久了,睡眠没有像这一夜香甜。 我爱周小天。

后来,我偶尔回一次租住的小屋,去拿应季的衣服,拿几本喜爱的书、影碟以及细碎的东西。 每天下班,我买了周小天爱吃的东西,拎着它们就像拎着沉甸甸的幸福。 周小天不大的床,总有一半是空的,因为,我夜夜蜷缩在他怀99lib?抱里,偶尔深夜醒来,会看见他的眼睛,像黑夜的星辰,闪在黑暗中,定在我的面容上。 我伸手遮了,他目不转睛的注视总让我害羞。 他拿开我的手:“叮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想起他,心就会微疼,即便他再爱自己,你都会有患得患失的恐慌。” 他说哦,然后拥抱我,更紧。 我噌噌他的鼻子,问:“周小天,和我在一起,你有这种感觉么?” 周小天笑而不语,他总是这样,用微笑把我所有的疑惑抵挡成过去式。 蓝心没找我,有段时间了,不知她的非洲男友是不是还令她一提起便是满脸兴奋,我只知道,这一次,我不再会成为她切断这段情事的道具,因为未必有用,他出生在遥远而陌生的南部非洲。 和周小天在一起,每每想起蓝心,我的心就会虚得张皇无措,若是蓝心知了,她会怎样看我,会有怎样的讥笑,从她从不掩饰内心的红唇里跳出来,轻巧地刺伤了我脆弱的自尊? 其实,好多时候,令女子之间反目成仇的,不止金钱利益和爱情,还有自尊。 因为周小天,蓝心是我一生一世不想再见的女子,至少,我不主动制造见面机会。

这个冬天冷得出奇,城市的街上起起落落的白,是细小的雪花在飞,我们很少上街,周小天的房子还没通暖气,过低的气温又总是使空调不能启动,我一直是个怕冷的女子,周小天知道的,冬天刚刚开始不久,他把电视影碟机统统搬进卧室,我们拥抱在一起,披着柔软的毛毯看电视看影碟,开心的大笑或流泪,都是无边的温柔。 爱情生活一并平静安好,如果笃定能够这样相拥到永远,我宁愿生生世世都和心爱的周小天居住在没有暖气的房子里,而且把空调卸下来扔掉。 被周小天携裹在怀里,一步步走到了圣诞前夕,那天晚上,正看着电视的周小天突然问:“叮当你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暖笑荡漾在他的嘴角,我向他怀里钻了钻,我想要的,不能说,他应该明了的,一枚戒指套住左右的无名指,无论任何质地,只要,它可以承诺爱情、代言一个结局就可以。

蓝心的电话响在圣诞前夜,我怔怔地盯着手机,半天没接。 周小天拿过去看了一眼,按接听键,塞到我耳边:“她是你的朋友,跟她说圣诞快乐。” 他的声音很高,蓝心不可能听不见,我试图隐藏起来的故事,腾然间,被周小天戳穿在蓝心的面前,而我,不可以不说话。 话未及出口,蓝心已是淡淡说:“你和周小天在一起。” 这是第二次,我听蓝心说周小天三个字,带着低低的疑惑与不屑的排斥,我说:“是的,蓝心,圣诞快乐。” 然后,飞一样地收线。 飞一样的眼泪就落下来,周小天在抽烟,狠狠地抽,他的眼眸中,正在缓慢地张开一种花瓣,是旧伤痼疾的疼。 我说:“周小天,如果你放不下蓝心,请一定,一定告诉我……” “蓝心是谁?”他想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试着给我一个拥抱。 他的衣襟上,淡淡的烟草气息,那么好闻,它们凛冽地冲过来,令我想起,周小天曾说过的话,我身上有蓝心的气息。 心下一揪,我腾然推开他:“周小天,你没必要否认。” 彼此的心里,此时,正盘桓着一个名字:蓝心,一启齿,她就会跳出来,刺伤我们,尽管我们极力否认,却剥离不掉一个事实,这个叫蓝心的名字,曾是他的旧爱我的旧友。 沉默重重压在心上,窒息。 我拉开门,说:“周小天,今天晚上我想回家住。” 周小天看看我,笑:“要不要我送你?” 我说:“不了。” 心已落进千丈深渊,我是多么地想,周小天奔过来,合闭了我欲出逃的门,一把将自己揽入怀中:“叮当,我要你留下。” 哪怕他不说爱我,都可以。 可是,周小天,这是多么简单的一句话,为什么?你不说? 在冷风凛冽的街上,泪水滚落而下,我努力不在周小天面前提蓝心,欲用沉默迫着他忘记,事实却是,她一直一直沉默地睡在周小天的心里,他从不说爱我,那是因为,他的爱,始终沉睡在他一个人的心里。 我坐在没有封闭的冬日阳台上,缓慢地喝了一杯酒,然后,对着天空自语:“周小天,你为什么没有忘记?为什么我遇到的是你。” 没有人答我,然后,我知道了爱情,在漫漫的人生长路上,我们总要经过一些没有结果的爱情,我们绕呀绕呀的,绕不过去,是笃定的劫数,要穿过生命留下一些美好的痛疼,成为张开在心上的创口。 从包里拿手机时,听见一声伶仃的响,一枚硬币滚落在地板上,我看着它,响着远去的声音,滚到远处,划过一个巨大的圆圈,滚回,疲惫地跳动了几下,躺在脚边。 或许,这便是爱情的踪迹,远去,回来,皆是定数,不该的,追也是枉然,该是我的,自己会回的。 一夜无眠,手机在枕边,一夜寂寞。

斜斜的圣诞阳光普照在床上,这一夜的沉默,便预兆了我和周小天的结局。 白天,所有人都是快乐的,我倾听他们筹划今夜的幸福归宿,手机摆在桌上,整整一天不曾响过,其实,我真的不甘。 因为,我爱周小天。 黄昏渐近,身边的人逐渐向着幸福的方向散去,我拿起手机,一下一下地按上一串数字。 振铃拖着长长的尾巴,响得那么寂寞,像我的泪,寂寞在苍白的日光灯管下。 我对着振铃说:“周小天,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两天之后,我知道了周小天,不是他不接,而是,他不能接了。 一位警察给我打电话说:“请问,你是周小天的女朋友吗?” 我说是的,然后开始心慌,没处躲藏的慌。 他们在周小天家等着我。 周小天坐在沙发上,面色安详,一抹微笑轻挂嘴角,一只手捏着遥控器,一只手捏着精美的苏缎盒子,面前,有一樽燃气取暖炉。 我抱着他的脖子,噌噌他的脸说:“小天,你怎么睡在沙发上?” 周小天不答我,我摇晃他:“周小天,我不准你吓我。”盒子从他手里落下来,两枚璀璨的戒指,闪着利刃般的光芒,滚到脚下,我捡来,把其中一枚戴在手指上,那么合适:“小天,你什么时候偷量过我的指围?” 周小天还是不答。 我说:“周小天,你不准装神弄鬼骗我。” 周小天醉了一样伏在我的肩上,后来,一位女警的手合在我肩上:“他不该自己装燃气取暖器,他睡着了,天然气一直在泄露。” 那是个冷得出奇的冬天,我是怕冷的,周小天知道,他没出来追我,是因为,他要留出一天的自由空间,给我制造惊喜:戒指,还有一个温暖的圣诞节。 然后,他怀揣着幸福的温暖,睡着了,我是那个睡在他心里的女子,可是,周小天,你为什么不与我知?可是,周小天,你为什么要不与我知? 完美遁逃 谁都没有错,对了的是爱情,陈年是等在道边的路人,她和盛开是相继而来的车子,前者为他心动,他为后者钟情,在滚滚红尘中,总有这样的故事发生,有人欢娱有人揣起痛疼,一路后遁,让心逃生……

北方的盛开说:“盛美你来吧,这座城市的整个夏天美得梦幻一样,天空飞舞着粉色的芙蓉,街边拥挤着盛开的木槿……” 盛美听了,只是笑,那时的她,刚大学毕业,在温暖而湿润的南方,拥有如火如荼的爱情,对姐姐的思念,有些淡,即使再美好如梦幻的城市,一旦与爱情对垒,便无了诱惑力,尽管职位薪水都不甚如意,只因有爱,在盛美心里,就是了光芒四射的天堂。 转年春天,盛美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行走在北方街上,芙蓉尚未飞舞,木槿青涩,天空花香幽幽,满街缤纷的是落樱细碎。 盛美仰头,大口呼吸,然后,泪下潸然,这是一座适宜爱情生长的城市,而她来,却因了被爱丢弃。 开门的盛开,有短暂的惊诧,然后张开双臂,声音低低说:“盛美……” 盛美的泪,落在她裸着的肩上,盛开轻轻拍着她的背:到家了。 盛美突兀到来的缘由,盛开没问,亦无可问,能让女子决心远足的,大多应是绝望的爱情,问,只是徒添无益的感伤而已,不若缄默了也罢,一直的,盛开不是个多事的女子,对他人的或是过往旧事了无兴趣。 也是盛美一直敬重她的原因之一,清逸超凡的安宁。 书房做了盛美的卧室,夜里,隔着薄薄一壁,盛美能听见劈劈啪啪的声音,盛开敲字很快,像无数小小的马蹄哒哒跑>藏书网过夜的寂寞,沿着冰凉的电缆飞向地球另一端,有时,盛美会问:“你不觉得网络爱情太虚渺么?” 盛开回首,静然一笑:“爱情一旦落地,便失去了美感。” 盛美无言,想起爱曾爱过的男子说:“盛美,只有爱情是不够的,我们生活在现实而不是童话里。”说完这句话,不及盛美发问,他快快说了对不起,只有放弃盛美才能找到通往未来的捷径,而她,不过是身在异乡打拼的小小女子,在红尘滚滚,渺小若尘。 他离去的背影萧条,那一刻,盛美是悲愤的,亦只能悲愤。 离开南方的刹那,盛美曾在心里暗暗咬牙切齿,总有一天,会活出些个耀眼的颜色,讥讽他的可笑。 盛美频繁出入人才洽谈会时,才知道可笑的那个应是自己,在众多谋生的青年男女中,她拼尽了力气才夺得一家连锁超市的市场策划职位,每日里谋杀着脑细胞诱惑消费者掏钱袋,除此之外,人微言轻。曾经的豪情壮志被头昏脑涨淹没而去,像极被光芒驱散的晨雾。 一切需要重新设计。

偶尔,和盛开聊聊她的网上男友,华裔加拿大男子,言谈很有深度,多次提出回国看盛开,被拒绝了,并不是担心坠入流俗的网恋程序见光死,而是担心若是见过便是失望,连说话的伴都一并失去,她苛求完美,向来如此。 盛美叹息:“女人天生爱做梦,只可惜梦总是要醒的。” 盛开的眼眸,空谷幽兰般的,迷茫孤傲。 夏天到了,粉色的芙蓉飞满城市的天空,爱情亦像袅袅飞翔的芙蓉,以从容的姿态,落在了盛美肩上,和盛开说起,一进陈年的写字间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地咳嗽,无发遏止,所以,每次进陈年的写字间,她总要准备了面巾纸,尴尬而狼狈地咳嗽着,一直咳到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好在陈年并不介意,看她的眼神,有隐隐的怜惜。 盛开说:“你是紧张。” 陈年是在这家著名国际连锁超市所有的连锁店中唯一的华裔店长,宽容温暖,眼眸中缺乏商人类似于精明强干的气质,对满头的年少白发不加掩饰,虽言语不多,一开口便令人仰慕。 盛美想,或许是紧张吧,夜里,陈年的目光在眼前升起,很特别的样子,像晨曦从海水中慢慢浮起,一点点的笼罩而来。 时常在盛开面前提到陈年的种种事,大多是道听途说得来的,很有传奇色彩,盛开抿着唇听,末了,淡笑说:“盛美,你爱上他了。” 盛美就被吓住了,是她从未想过的。有些时候,爱情是场暗疾,在身体里暗暗酝酿,无经提醒,是意识不到的。 盛美低着头,.半天无语,心堵如红灯亮起的十字路口。 盛开握了握她的手:“别让自己受伤。” 伤与不伤已由不得盛美,陈年对她的态度,与其他工作人员并无二异,他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来去,爱情属于个人隐私,他不说,亦无人问起。 盛?美再去陈年的写字间,眼神就有了躲闪,好似心底里的秘密,已被他察觉,咳得更甚,甚至会咳出眼泪。一次,她正在电脑上做周末营销案子,一回头,才见陈年在身后,站了很久的样子,剧烈的咳嗽遏止不住地来了,她突兀的反应,让陈年惊诧,他呆了一会,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十几分钟后,盛美的电脑桌边,立了一瓶川贝枇杷膏:“它对过敏性咽炎比较有用。” 盛美低了首,不敢抬眼,直至那双立在身边的脚慢慢移走。 眼泪啪嗒就落下来。 下班路上,收到了陈年的电话,似是在踟躇之间话不知该怎样说,末了,说:“盛美小姐,你嗓子好些了吗?” 街上的法国梧桐叶子,一片橘黄,美得绚烂无边,三三两两的落在肩上,把城市的深秋渲染的浪漫无边,盛美的心晴朗无边:“好多了,谢谢你的川贝枇杷膏。” 陈年第一次在工作之余打电话给她,且是事关工作之外。 接下来,彼此有话要说,又找不到启齿的方向,陈年顿了顿,问她是否有时间一起喝咖啡。 盛美仰着头,内心稀哩哗啦响成一片,应了。 去了名典,咖啡续了几次杯,不记得了,具体说了些什么,也模糊了,整个夜晚,像一个悬浮的梦,一直的,盛美盯着陈年的眼睛,没话说的时候,它们装着满满的寂寞。 说的,都是陈年在海外留学的旧事,一片苍凉的繁华,爱,不曾说起,只有隐隐的暗示藏在话语的尾巴里。 送盛美回家,在楼下,陈年突兀抓住她细细盈握的腕,盛美微微挣了一下,陈年为自己的唐突有点尴尬,转移话题说:“你戴木质的首饰,很有一种风情的。” 盛美笑了笑,喜欢木质的手镯以及挂饰,一直的。据说,喜欢木质首饰的女子,在爱情上隐忍而戒备,宁肯一个人喜欢到哭泣亦不99lib?肯主动示爱。 其实,天性善感却又自尊脆弱,遭到拒绝不会质疑爱情本身而是首先否定了自己。 自我否定的落魄,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起。

那天夜里,盛美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笑得咯咯做响,把熟睡的盛开给惊醒了,跑过来问怎么了,盛美顺顺满头的乱发说做梦呢。 在写字间里,总盯了走廊,陈年进出要经过门口,盛美多么愿意,把他的每一次路过,当作了爱情开始的预演。 期望的一幕,迟迟未曾上演。 夜里,隔壁静默,盛开时常不在,即使在,亦是抱着电话聊得温柔无边,浅浅的绯红在脸上蔓延,盛美知道,姐姐恋爱了。 与加拿大男子无关,那只是一场虚拟的爱情预演,总会在一段岁月之后,痕迹了无。 盛开在家时,憧憬着幸福满怀的盛美,会挤到她床上,看窗外星空,盛开已经很久不开电脑,细细的灰尘落在屏幕上,仿佛已是被遗忘曾过去式的故事,笃定即将尘封不再开启。 任凭盛美怎样好奇,盛开对新开始的爱情守口如瓶,仿佛天大秘密,一经泄露,便会跑掉了甜蜜气息。 被问急了,才懒懒说:“盛美,相信缘分,该是你的总归会来,不该是的,别做无谓等待。” 关于盛开的爱情,是从一个打错的电话开始,相互迷上了彼此的声音,然后是谈吐,再然后,是制造这些声音与谈吐的人。 这就是盛美知道的全部,先是狠狠羡慕,然后失落。

那瓶川贝枇杷膏,被珍爱若宝藏书网地藏在盛美手包深处,只在无人时,握在手里,如同握住了向往中的关爱,不舍开启。 陈年每次路过盛美身边,都匆匆如风,如同她是一副装饰画,已在墙上挂了许久。 盛美满怀希冀的心,渐渐平息,或许,男子的有些示好,是与爱无关的,如花谢落,大地并不是花朵的钟意,而是自然定律,只是自己这个受者,却又偏偏理解成了情有独钟的开始。 一切,不过是自己自做多情的错觉而已。 那些隐忍的喜欢,被一点点镇压下去,再见陈年,咳,渐渐见少,一直平息到无。 盛美不再满脸红晕地说起陈年,好在,盛开亦不是个多事的女子,即便是姐妹之间,亦不多问及私事。 只是,隐隐听同僚说陈年恋爱了时,盛美的心还是揪揪地张缩了一下,久久不能松弛,很想知道,究竟是个怎样优秀的女子才能将陈年的心掠了过去? 回家,人还怅怅的,盛开在客厅走巴蕾练形体,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盛美淡淡笑:“还记得陈年吗?” 盛开顿了顿,做了个转身,冲墙壁说:“记得,你们的店长么。” “听说他恋爱了。” “哦……每个人都要恋爱的。” 盛美茫然应道是啊。 无话,盛开的抬腿,下腰,练得大汗淋漓,盛美不停地换电视频道,所有节目都索然无味。 深夜,盛开钻到盛美床上,从背后揽着她的肩,气息跌宕却一语不发,起身离开时,才说:“盛美,如果有一天我伤了你的心,你会原谅我么?” 盛美笑着说怎么会呢时,心已飘了起来。

后来,盛开晚上不再出门,郁郁的眼里,挂着藏不住的泪痕,电话不停地响,她不接,亦不让盛美接,只说,这场爱情是场错觉,彼此都爱错了人。 盛开是言不由衷的,盛美看得出来,每每电话响她的手指总是不经意间跳动一下,接听的欲望被克制在心里。 翌日中午,盛美跑回家,按了电话上的回拨键,在振铃未及响起的瞬间收了线,那串数字,已在心里默念了许久,始终的,没勇气拨出的。 皆在意料中,泪水滑下来,这世上总有那么多阴错阳差的缘分,盛开所谓拨错了号码而开始的爱情是从自己手中截留的,他们都揣着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所以,一直不肯说与自己知。 在汹涌如洪的爱情面前,所谓理智所谓道德,不过是用来折磨的枷锁。自己仅是一只麦穗而已,在陈年斟酌着未及采在手里时,又遇到了盛开,知道了盛美,不是他的最爱。 他们因愧疚而爱得隐秘,是不想令自己受到伤害。 谁都没有错,对了的是爱情,陈年是等在道边的路人,她和盛开是相继而来的车子,前者为他心动,他为后者钟情,在滚滚红尘中,总有这样的故事发生,有人欢娱有人揣起痛疼一路后遁,让心逃生…… 盛美知道,抢来的不是爱情,是三个人的疼。

盛美做诡秘状:“姐姐,我找到了最爱。” 盛开的唇,微微抿了几下:“谁呀?” 盛美揽了她的肩,眉飞色舞说新男友的样子:“在他面前,我紧张到不能顺畅呼吸。” 盛开按捺着忐忑问她又是咳嗽?盛美笑做一团:“什么咳嗽,我后来才知道陈年的写字间刚刚装修过,我对油漆过敏的,女职员爱男上司这样流俗到泛滥的爱情故事,岂会发生在我身上?” 盛开微张双唇地看着她,用调侃遮掩了松弛:“醉死不认酒钱的小妮子。” 盛美急,几乎要指天发誓:“呵,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改天我约给你看,你才会知道我喜欢哪种类型的男子。” 然后的晚上,家里边没了盛美的影子。 直至盛美把那位挺拔阳光的男子带回家,两人亲昵无隙说着他们从相遇到爱上的浪漫情缘,才彻底打消了盛开的将信将疑。 电话响起来时,盛美努努嘴巴:“他做了多大的错事啊?犯得上要你用沉默折磨人家?” 盛开低低笑着,跑进卧室接电话。 盛美寂寞地抚弄着指甲,想,这一次,自己该逃向哪一座城市呢? 其实,不在家的夜晚,盛美只是枯坐在电影院或茶楼里,她愿意用这样的方式让盛开相信,她真的不曾爱过陈年,她真的恋爱了。

翌年春天,盛开做了陈年的新嫁娘。 盛美递给男子一个信封:“谢谢你逼真的表演,你的佣金。” 他的双手一直插在休闲裤口兜里,不肯来接:“这些天,我困惑于影视作品中那些饰演情侣的男女演员,怎么会把虚假的爱情表演得如此逼真呢?” 盛美笑:“你的表演也很棒的。” 他认真盯了她躲闪的眼眸:“为什么你一定要认为我是在表演呢?” 旧街 而生活,会让天下女子以爱情的名义穿越婚姻,完成从天使到凡妇的蜕变,因为太爱,所以不忍。一旦爱情被仰望就只有一个方向可以去,永远生长在心底。根明宁愿成为停留在喜婴记忆中的一道旧街风景,亦不做亲手折断天使翅膀的人。 很多事,没道理可讲,比如爱情。

在喜婴的记忆里,根明总穿陈旧的牛仔裤,干净得发白,洗过很多水的样子,茂密的头发很短,直直地立着,和他的脾气很相似。 高考前两个月,根明突然对老师说:我不参加高考了。 说完,拖着满背惊诧的目光,倔倔地穿过校园,根明四岁时,父亲得知母亲爱上别人而暴怒,在一个雨夜,整条小街的人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惊醒,第二天早晨,根明的父亲平静地穿过小街人的目光,拐进派出所,没再出来过,剩下根明和奶奶相依为命。 根明一路跌跌撞撞成长为一个青涩少年,那个雨夜,那个早晨依旧是令小街人心有余悸的谈资,那些垂直向下的目光,根明厌倦透了,因读大学而让奶奶求助于那些目光,根明不想了,是彻底的,他的自尊不堪弯曲。 喜婴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根明已在街口这间陈旧的老房子里忙碌,身上粘着班驳的涂料以及油漆,嘴角咬着烟蒂,快乐得很干净,阳光满脸。 寒假回来,喜婴看见根明抱着球杆,站在球桌边,专注地看一枚撞球,嘴角的微笑有种执著的残酷,半年,他眼里的沧桑渐渐坚硬,变成了可以用男人来称呼的十九岁少年。 四年里,他和喜婴断断续续说过话,聊得很浅,广州的夏天热么?或是广州的冬天不冷,对么?说着说着,嘘声就在根明身后响起,很善意的起哄,喜婴的脸慢慢发热,低低说:我走啊。 走出不久,就听见根明的愤怒,喜婴走得更快,逃一样的,石板路咯哒咯哒地响得急促。 跑回家,脸还红着,接了满杯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喝得很不淑女,一旁看电视的妈妈头也不抬地说:以后,少搭理街口的人。 聚集在撞球馆的人,大多无所事事的少年,在小街人看来,他们的人生,像街旁兀自生长的歪脖槐树,注定一无是处,注定了没有未来。 站立在20岁边缘的喜婴,这一切,尚未去想。 同寝室的女孩展览各自的初恋,问到喜婴时,她摇摇头,如果硬要说有的话,应该是根明,彼此说不出口的偷偷喜欢,这种懵懂的情窦,算不算得上爱情呢?

毕业回来,喜婴在一家贸易公司做事,前程无所谓好坏,同龄的女孩子正在忙着心动,去爱,或者哭泣着分手之后抚摩着内心的伤口自恋不已,只有喜婴,一个人进出,路过街口时,能明显感觉到背上拖着一束贪恋的目光,拐过街角,便会嘎然一声,挣断在心,其实根明是有女朋友的,只是更换频率快过季节转换,女孩个个青春烈焰,像浮影,掠过根明的青春,渲染了他本就不佳的声名,只是,根明很快乐。偶尔的夜里,想起根明直直甩过来的眼神,像一粒小小的石头,有那么一点硌心的疼。 依然的城市,依然的旧街,雨后的青石板路,闪烁着湿润的寒冷光泽,落脚时,清脆的寂寞会蜿蜒到旧街深处,渐渐孤单得无望,24岁的春末,喜婴认识了陈,从英国留学回来不久,很有些英皇的绅士做派,即便炎热的夏季,领带亦打得一丝不苟,为喜婴打开车门,手拢在车门上方,矜持的微笑,淡定的目光,很杀心的。母亲喜欢,甚至曾有身边密友玩笑说:喜婴,什么时候不喜欢了,告诉我一声哦。 喜婴知道未必是玩笑,这是一个充满物质欲望的虚荣时代,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粒虚荣的种子,时机合适它边发芽开花,再去收拢,就未必容易了,自己也不例外。 送喜婴回家时,银灰色的别克停在街口,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会令车子受伤,陈把胳膊肘微微向外一张,示意喜婴挽了,很是亲昵地进小街。 挽着陈的胳膊向小街深处走,喜婴背上的那束目光,刀子一样锐利,杀得心慌,周遭世界一下子静下来,无声无息的,只有鞋跟敲着石板路的声音。 咯哒咯哒,好生寂寞。 后来,进出街口,喜婴的头垂得低低的,那次,刚好雨后,陈送喜婴回,习惯性地把车子泊了,望着街口洼处积存的浑浊雨水,看看脚上做工精细的鞋子耸肩,不趟水是过不去的。 喜婴看着陈笑,如果在以往,她脱掉鞋子就趟过去了,只是现在不同,有爱情了,可以交给男人去处理。 陈拉拉她的手,根明搬着一摞砖头跑过去,扑通扑通地扔进水里,一跳一跳地走在上面,像健壮的大鸟,拍拍手说:好了。 不曾抬头地走了。 喜婴忽然地难受,想哭,却抓不到理由。 任陈拉着手一跳一跳地过去,回家,在客厅里闷着。 他走时,也没去送,只是,不久他就折回来了,气急败坏的样子,原先的绅士风度荡然无存:车子的轮胎被扎了。 喜婴说:是吗,忙忙找了应急灯,跟他出去,果然,四只轮胎瘪瘪地趴在潮湿的空气里,撞球馆里笑声起伏,夹杂着得意和叵测。 喜婴定定看了片刻,噔噔跑过去,冲着里面的灯火通明喊:于根明,你给我出来! 根明抱着球杆站在他面前:怎么了? 谁干的?!喜婴指着街口的车子,声言凄厉。 对不起,我忙着打球没看见。根明看也不看她,擦球杆,很是不以为然。 泪水在喜婴的眼里打转,还是陈追过来,一把扯起她:走啦,跟这些人有什么好讲的。 车子被拖进修理厂,陈站在街边发恨,掏出手机按了110,喜婴心下一惊:算了吧。 为什么?陈咬牙切齿。 报警未必能查出来,何苦得罪他们继续让车子遭殃?喜婴慌慌地找些理由,是谁,大约已明了于心的,只是不忍。 陈意味深长地看她,清凉的月光下,喜婴被看得渐渐悚然,细细密密的刺张在心口。 好了,回家吧,我叫辆车。陈温情地伸手,软而冷的手指抚摩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揽着她的肩,背冲着马路拦车,喜婴的目光越过陈的肩头,看见根明,臂膀中抱着球杆,一动不动地望着这边,眼神里有冷冷的玩世不恭。 喜婴和根明的目光在凄清的月光下对峙,谁都不肯先妥协松懈下去。 风忽忽地跑过小街。 终于有车子停下来,陈松开之际,喜婴忽然在耳边低低说:我要跟你去。 陈顿了一下,看她,喜悦像蓦然跃出黑夜的火星,闪了一下。 喜婴不待他说什么,兀自钻进车里。 在进陈家门的一瞬间,喜婴忽然地张张皇皇起来,看见自己是穿着拖鞋,脚趾上还有穿过小街时溅上的雨水,脏脏的,很像穷家孩子不经意间闯进了王子的宫殿。 刹那间,就慌得不知怎么着好了。 早晨,在陈的臂弯里醒来,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床很软,房间里有青甘的树木气息,小区绿化最好,买得起这里房子的人,大约都是有些身价的。 后来,喜婴想那一晚,是有些赌气的性质,只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根明:我是爱他的,请不要以小街的方式打扰我的爱情。 宁愿他当着陈的面,跑过来,说:喜婴,我是爱你的。

有了开始,喜婴很少回小街住了,母亲笃定了要嫁又是中意的,便睁一眼闭一眼地不去多问。 回小街时,根明永远抱着一根结实的球杆,像抱着一杆随时用来捍卫某种东西的武器,从很远的地方看着她走来,又一直把她看到小街深处。 眼睛里有种腾腾的东西,寒冷或是疼的一种。 更多时候,喜婴不去多想,每想一下,周身的神经就会硌上一粒坚硬的石子,那种感觉,让喜婴想起澳大利亚的荆棘鸟,一生的夙愿就是寻觅一枚钟爱的荆棘刺穿身体,然后流着鲜血歌唱,一直歌唱到死去。 有种男人天 751f." >生就是女人的荆棘,比如根明,他一直的在用自己的方式诱惑着她,比如他不停地恋爱不停地抛弃,就是在一次次让她目睹自己的魅力以及爱情缝隙,偏偏喜婴没学会主动扎向男人的爱情。 那个冬天冷得出奇,喜婴收下了陈的戒指时落泪了,与幸福来临无关,而是莫名地想到了根明。 人生的悲哀,莫过于两个身体以爱情的名义拥抱,心却背道而驰,对于喜婴,至少这一刻是如此的。 喜婴知道陈迁就自己迁就到了溺爱,回去探望母亲,把车子放在有看车人的停车场,要步行一站多路才能到小街,所有的种负都在他手里,还要腾出一只手臂让喜婴牵着。 一次,喜婴问陈:你究竟爱我什么?陈站在街边,看着她,一本正经:改天,我列个爱你什么的清单。 喜婴不语,心下很凉,一直认为爱情是一种最没道理可讲的事,能说出为什么的爱,大约都会有些搀假的嫌疑,从开始就列了清单的应该是商业合作而不是爱情。 自己无有令人仰慕的家世,唯一能够诱惑他的,不过是身体而已。 而喜婴要他爱上自己的心,天下所有女子的愿望都应是如此,爱上一颗心是深度,迷上一个美丽的身体,爱情就成了拥有这具身体的道具。 走到街口,情不自禁看了撞球馆一样,恰好遇上根明正向这边张望,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喜婴想看,都能碰到他的目光,石头一样砸心。 还没来得及避开,就听根明喊她:喜婴。 语气茁壮,又是不及喜婴应,从球馆深处跑出来一女孩,在那么冷的冬天里,单薄的衣着下透露出妖娆,火一样的张张扬扬在根明的一侧,银色的唇丰满性感,歪着头瞅过来的样子,很是有些挑衅,喜婴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了,陈拉她的手,示意她快些走。 女孩子哒哒跑过来:原来你就是喜婴啊,呵,不如他们谣传的漂亮。 喜婴的脸,腾就涨红,泪水在眼里打转,猛然抬了脸,一字一顿:于根明爱的女人个个倾国倾城,我当然没你漂亮了。说完,拉着陈往小街里走。 然后听见一对愤怒的鞋跟敲着石板路,哒哒奔向球馆,以99lib.及声音悲愤:于根明! 和陈,怒怒地不语着走完整条小街,在家门前,陈才说:典型的穷街陋巷市井小民。 这句话,如刺梗心,狠狠地扎在喜婴的自尊上,扭头逼住陈的视线:我也生长在穷街陋巷,拜托你不要一杆子捂死一片,如果你悔了,还来得及,你还没娶我这个穷街陋巷的市井小民呢。 说完,啪地一声,把他关在门外,流泪,又找不到哭泣的借口。 任凭陈在门外怎么伏低都不肯去开,母亲在客厅里团团转,最后,陈伏在喜婴门上小声说:明天我给你电话。 外面下雨了,噼里啪啦地砸在窗子上。 早晨在镜子里看见一双眼睛,像刚刚下树的水蜜桃。 早晨,母亲阴着脸絮叨不止,千篇一律的话,大约是遇上这么好的男人你还拿什么势?被多少人羡慕得紧呢,你把他搞丢了,到时看你怎么哭。 喜婴一声不吭地洗脸,收拾一下出门。 雨后的小街漂着微微的腥,腐败海草的味道,一路咯哒咯哒地到了小街口,情不自禁地张望了撞球馆一眼,已经开门了,根明和女孩子坐在迎门的一张台子上,一人嘴里叼着一袋鲜牛奶,旁边肆无忌惮地扔着面包火腿什么的,看着她时,目光蜿蜒叵测。 喜婴丢过去一个明媚的笑:早啊? 牛奶袋便从根明的唇间落下来,从台子上跳下来,扯了扯随便套在身上的体恤衫,讷讷着站出来,有些刹那间的局促不安:昨天晚上的事,对不起。 喜婴笑了笑:没什么的,她顶爱你。 每每有了新女友他的牛仔裤就干净的令人发慌,被洗得用力过度的感觉。 喜婴冲女孩笑笑。 向车站走时,身后有扑扑的声音,有东西被扔进了街边的水洼,没忍住,转过拐角时喜婴用眼稍扫了一下,火腿面包狼狈地躺在水洼里,根明气势汹汹地看着女孩跺着小街铿锵离开。 根明的每一场爱情,都是如此收场,见惯了,便无惊,只能说他们不是彼此的爱情。喜婴很bbr>..是有恶气尽数吐出的轻松。 然后,想到了陈,喜婴翘了一下手指,费了好大力气,戒指便褪下来了,套过的地方,有微红的戒痕,浅浅的,幸好不是勒在心上。 接陈电话时,喜婴说:改天我们见面还你戒指吧..,或者如果你不愿见面,我寄还你。 陈顿了半天,没说话,喜婴说:那——我给你寄回去吧。 别…… 喜婴收线。 在小包的柔软角落里,喜婴带着它,去找根明,管那么多,人生总要淋漓的爱上一会,想必,荆棘鸟痛疼的歌唱是另一种快乐,无关痛痒时,是感觉不到的。

夜晚的撞球馆很热闹,喜婴仰着脸,穿过众多目光走到根明眼前,他坐在一架坏掉的台子上,长腿一荡一荡的,边挑着眼角看她边大口大口地抿啤酒,泡沫沾在唇上,像圣诞老人没打点好的胡子。 根明,我们谈恋爱吧。 不大的球馆响起了嘘声,排山倒海样的,根明还是挑着眼角看她,抿了一大口啤酒,笑。 根明,你喜欢我吧?喜婴步步进逼,泪盈在眼里。 四周很静,根明放下杯子,正眼看她:我很花的,对一个女人的兴趣不会超过三个月,你行吗?他跳下来,挥了挥手,很将气的举止:大家继续玩。 然后,拉着喜婴站到门外:人和人之间是有落差的,你看不见吗?我能看见。 泪滚到风里。 你会恨我的,恨不是一种好滋味,为了不让你恨我,所以,你走吧。 说完,转身要走,喜婴横心拦过去:根明,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恨你。 根明在凄迷冷清的月光下看她,喜婴看见了忧伤,散布在他眼眸里,像秋季早晨的雾霭,浓郁不散。 根明在前面走,丢掉了一个又一个的烟头,红红的,烫伤了冬天的夜晚。 喜婴,你是我心里的天使,天使是用来仰望而不是用来生活的,因为凡俗的生活会让我在蓦然间看见你的翅膀落满了人间的烟尘。说这句话时,根明没有停下没有回头,话音落地,根明的手伸向路中间,一辆计程车停下,根明拉开车门:虽然我会嫉妒,但是,你们很合适,去找他吧。 而生活,会让天下女子以爱情的名义穿越婚姻,完成从天使到凡妇的蜕变,因为太爱,所以不忍。一旦爱情被仰望就只有一个方向可以去,永远生长在心底。根明宁愿成为停留在喜婴记忆中的一道旧街风景,亦不做亲手折断天使翅膀的人。 很多事,没道理可讲,比如爱情。 姥姥是贴在香妮心上的唯一温暖,这样的好,她无以为报,只想用一种奢华的生活,抬起那些看低她们的目光,其实,姥姥要的不过是一个快乐微笑,发自她心底的……

一、忧伤的漂亮面具

在这个秋天,香妮的生活从一端渡到了另一端,像是从此岸渡到了彼岸,复杂纠结在心里,说不上是喜还是悲凉,个中滋味,只有自己品尝得到,年迈的姥姥忙里忙外的,兴奋中搀杂着幸福,原来,人老了之后,心思真的会变得像孩童一样简单,对突兀光临的幸福从不质疑。 在姥姥眼里,香妮为幸福穿了嫁衣,而香妮明白这幸福背后的真实,与姥姥的想象出入得有些截然,她只是做出一副心甘情愿嫁过去的样子,让已经年迈的姥姥享受一下被人羡慕的味道,自从母亲不声不响地抛弃了婚姻自从从父亲手里接过自己,姥姥就习惯了承受别人的指点习惯了低头走路。 二十年里,她们在蜿蜒曲折的小巷中进出,背上驮着针尖般的非议以及怜悯相依为命,敏感的尊严承受着一下又一下的扎伤。 姥姥是贴住了香妮心中所有悲伤的依靠,想到她这些年来替母亲承受的刁难,香妮的心就挣扎着酸疼。 接走香妮的车子很豪华,来自香港的何蒙有偌大的公司,他拥有很多庸常百姓不曾拥有的生活,比如靓车比如豪宅,钱包里装满各种 5404." >各样的卡,从不用现金付帐。 第一次带何蒙回小巷深处的情景,香妮永远记得,黑色的奔驰车闪烁着高贵的金属光泽,在巷子里颠簸前行,周遭看过来的眼神,纷纷站立起来,扔掉了以往的俯视。 也就是那一刻的那些目光,让香妮懂了,在市井生活中身价有着不同凡响的意义,促使她答应何蒙,和他在一起。 到了巷口,老街坊们和姥姥依依惜别,仿佛一直不曾对她们流露轻视。香妮依在车子上不声不响地看,嘴角翘着淡淡的微笑,冷眼旁观的姿态,他们不会感觉不到,就如这二十年来,他们总是用如此浅显的眼神提醒着香妮的出身卑微,她有一个因与人私奔而成为小巷谈资的母亲,一个恨屋及乌而连白眼球都不肯给她一个的父亲。 车窗伸出一只手,悄悄捅了捅香妮的胳膊,不到万不得已,何蒙是不肯站在车外的,风过小巷,尘土飞扬如细雪漫天飞扬,这种充满市井小民的气息,他不仅是不喜欢的问题,甚至是厌恶,当然,生长在小巷中的香妮,像亭亭出水的莲花,气质高洁得有些傲物。 香妮会意,过去拽拽姥姥的手:姥姥,该走了。 巷口,罗南像挺拔.99lib.的白杨,高高地矗立在秋天的阳光下,一只胳膊向着路中央伸着,何蒙探了一下头:罗先生,有事吗? 罗南的唇,微微抖了一下,踟躇半天:听说香妮小姐要搬走了,我来告别一下。 何蒙微笑着摆摆手:谢谢,你们店的外卖,味道最棒了。很垂直向下的一句话。 罗南红了一下脸,23岁的年龄,在都市里应该称男孩子而不是男人,他们的世界里只有网络游戏,品牌时装以及装酷,罗南不过是个进城打工的乡下孩子,骑着单车送外卖,他读过很多书,透明的眼神装满渺茫的忧伤,从18岁进城开始,被生活逼迫着迅速长大成熟。 可不可以告诉我,您新家的地址?不管多远,只要你们叫外卖,我都会送过去的。罗南用了好大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何蒙别头看香妮,香妮低了头,抽出一张便签,飞快写了递出去。 车子缓缓远离了小巷,香妮的心有些微微作疼,还没远离就开始了莫名的留恋,留恋一种很干净的东西。 很久之后,香妮一直在想,自己所留恋干净究竟藏匿在小巷的哪里?

二、面对让寂寞加倍的人

新家面海靠山,很好的风水很好的风景,宽敞的客厅里悬着香妮和何蒙的巨幅合影,是电脑合成的,姥姥不懂。 姥姥总是嫌太多房间让她迷糊让她寂寞,其实不过四室而已,她不会知道,有一种寂寞吞心噬骨地装在香妮心里。 何蒙很忙,也不会让香妮下厨烧菜,那么优美的手会被油烟弄坏的,所以,过去偶尔去小巷吃饭的习惯,被延续到新家,叫外卖,然后在露台上,顶着满天的月华和香妮喝酒说话,常常是一杯酒香妮就醉了,她不是不爱他,而是明白每多爱一下,伤口就会变深,所以才咬牙赌气样的不去爱,她只想用他给的生活逃离小巷的眼神,让年迈的姥姥过一个安逸富足的晚年,虽然有些欺骗的性质,对于她这样一个没进多大学看不见未来的女孩子,又能如何呢? 有时,朋友会问香妮是不是真的很爱何蒙,香妮咬着唇笑:当然爱了。 新家周围酒店的外卖叫遍了,每一家都不是很可口,要么咸要么口味偏甜,每每这样说,何蒙就笑:香妮,你是个恋旧的女孩子,如果你喜欢,以后我们还是叫小巷口的外卖吧,反正他们会送。 从相遇的最初,香妮就知何蒙是个冷静的男子,只有和自己在一起时,他才会笑的心无旁骛,其他时候,笑只是一个习惯性表情,嘴角挂着微笑,眼睛不动声色。 香妮没说话,也没刻意去叫小巷口的外卖,离都离开了,没必要用另一种形式折回去。 罗南却来了,来送外卖的,何蒙正在露台上用碎冰镇酒,香妮开门,望着提着食盒的罗南,矗立在客厅里,她喃喃惊诧:是不是搞错了?我没叫你们店的外卖啊。 罗南羞涩一笑:巷口酒店的工作我辞了,新工作是你们楼旁的新粤酒店。 香妮说:原来这样啊。心有点慌乱。 还是何蒙从露台上下来,看看站在客厅中央的罗南说:呵,罗先生换工作了。 罗南讪讪傻笑。 那夜,香妮没醉,越喝越清醒,自始至终何蒙的嘴角含着微微的笑,眼眸冷静,她滋生出一丝一缕的怕,说不清道不明地纠葛在心里。

三、不是彼此的未来

总是由罗南送外卖,是姥姥叫的,新家周围没有姥姥熟悉的人,她看见罗南就像看见亲人,除了香妮,他是唯一一个带着小巷痕迹的人,他和姥姥说话时,眼角不时扫一眼香妮,带着一丝怯怯的青涩。 罗南走,香妮就会有一种感觉,像一缕残存的阳光,被唰地一下从心底抽走。 一天,何蒙忽然带回来一位中年妇女,对香妮说:这位是我请的家政工人李姐,这样就不必总叫外卖吃了。 香妮的心沉了一下,却努力不让何蒙看出,重重的怅然若失迭起在心里。 每隔两三个月,何蒙便要回一次香港,走前的晚上,香妮给何蒙收拾行李,姥姥在一边絮叨:香妮,你跟何蒙说说,让他带父母来一趟,我们两亲家还没见过面呢。 香妮头也不抬:他父母也有公司,忙呢。 姥姥不高兴:再忙亲家也要见见面吧。 没法,香妮只好说:我跟他说一下,看他父母能不能抽时间来一趟。 姥姥裂着干瘪的嘴巴笑,香妮的心,已经悄悄地张满裂痕,有些事永远不会让姥姥知道,比如自己和何蒙与叫外卖没什么不同,他提供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换取她美好的青春,姥姥期望的亲家会面,将会被她用永不重复的谎言搪塞过去。

四、在阳光中倾听心慌

何蒙不在,香妮上班下班,感觉又99lib.回到了从前,一个人来一个人去,身后背负着别样的目光,伤痕累累的自尊,新伤旧创重叠,在这个世界上,风总会把人们试图掩藏起来的秘密,卷进一些人的耳朵做了谈资。 周末,睡了一上午,起床后,见姥姥笑容满面地抱着电话,早餐凉在餐桌上,李姐也休周末的,香妮顺口问:谁呀? 姥姥兴奋:小罗,问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叫外卖了。 香妮呆了一会,去卫生间洗澡。 出来时,罗南已在了,外卖食盒放在一侧,糖醋鲤鱼,白斩口水鸭摆在桌上,都是她童年里的奢侈味道。 香妮看着,半天没动,姥姥招呼她坐下吃,香妮说等下,转身去拿起包,问罗南:一共多少钱? 罗南吭哧了半天,才说:今天我休息,不是送外卖的,听姥姥说你爱吃,我下厨做了送给你的。 身体里所有的液体好象要抢着往眼睛里跑,香妮低声说谢谢。 姥姥拽他一起坐下吃,吃了好长时间,姥姥问罗南老家啦年龄啦收入啦,罗南回答得很简短,不时有红红的颜色蔓延在脸上,香妮只吃不语,有点窒息逼心的感觉。 后来,香妮送罗南到楼外,天空灰蒙蒙的,草坪绿得阴沉,他走了几步忽然站住,鼓了好大勇气般说:姥姥说你跟梁老板结婚了,真的吗? 香妮的心狂跳了一下:是的,我们领结婚证了。 可是……可是……我听说何老板在香港是有太太的,你有没有想过,他在骗你? 是么?真搞不明白,难道他有没有太太我能不知道吗? 罗南犹豫了一会,说了再见,低着头渐渐远去,香妮跑了几步追上去:别把这些传言告诉姥姥,好不好? 罗南转身,定定看着她点头,然后再次转身默默离开。 现在,她终于弄懂了自己留恋的干净无暇,藏在一个男孩子的眼眸中,他站在明媚的阳光下,向着她将要去的方向,伸出长长的胳膊。 罗南离去的刹那,眼里有泪光在闪的,香妮看见了。 为了让姥姥心安,她找了街头的假证贩子,注册一桩虚假的婚姻,只需要50元。 她知道罗南是爱她的,从没说过,只是因为他明白自己没有爱她的资本。

五、只要你幸福的微笑

姥姥总说何蒙怎么还不回来呢,香妮你打个电话问一下,是不是香港那边的家里有什么事? 香妮一遍遍说:问过了,他父母到欧洲旅游去了,香港的公司需要他打理一阵。 三两天后,同样的话题会被姥姥再次问起,被问急了的香妮只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电视听音乐,要不一个人逛街。 那天,香妮下班回家,姥姥不在,问李姐,她说老太太一大早就出去了,但不知道具体去了哪里。 香妮的心,一下子就飞掉了,匆匆打电话找,没人见过姥姥,惟有何蒙没问过,事先曾约好的,如果他太太跟到大陆,他们不可以相互联络。 其实,一个月前他就回来了,太太一定要跟过来看看。 香妮顾不了那么多,接起电话时,何蒙匆匆说打错了然后扣了,盯着手机,香妮倔强地打过去,声音凄厉:我姥姥不见了,她有没有去公司找你? 何蒙还没说话,香妮听见他旁边有个女子问:谁呀? 何蒙干笑一下,对那女子说:莫名其妙,打错了的。又转过来说:你姥姥丢了我怎么会知道?拜托你查查清楚再打电话,老是打错电话什么意思嘛! 电话掐断。 香妮的心碎落如雨,神魂颠倒不知该去向哪里,走到新粤酒店门口时,罗南一下..子从心底里冒出来,没头没脑地跑进去,逢人就问:罗南在不在? 找到罗南,劈头就问:你见过我姥姥吗? 罗南不说话,拽着她出门打车,一直到小巷口香妮才想起责怪自己粗心,怎么就没想到或许是姥姥想念老街坊了呢? 黄昏的巷子里飘着缤纷复杂的炊香,巷子深处的老家窗子,果然是亮灯的,姥姥在收拾房子,忙得灰头土脸,看了她一眼,继续忙。 香妮一把抓住姥姥的手:姥姥,你收拾它做什么? 收拾好了,我们搬回来。姥姥不看香妮,边说边忙。 香妮劈手夺下姥姥手的抹布,扔在一边,姥姥看看她,目光慢慢地落回抹布上:我去公司找过何蒙了,门口的保安说他和太太打高尔夫去了,香妮,你早就知道他的太太不是你,是不是? 香妮的心就僵住了,泪水慢慢滴落,原来,亲人的心因爱而细腻敏感,所以便无秘密可言,戳穿只在早晚之间。 再后来,姥姥抱着她哭了:香妮,我知道你是想让姥姥过几天好日子,可是,这好日子姥姥过了会死不瞑目的。

六、相互错过的翅膀

搬离沿海公寓时,香妮有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就像身着缀满珠宝华服的人,被满足的虚荣是眩目的,却也累人,在剥下它的刹那,轻松的心仿佛能随风飞翔。 何蒙有依依的眷恋:香妮,我那样对你是有苦衷的,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香妮回眸一笑:可是,我不能因为你的喜欢,把自己永远做了外卖。 搀着姥姥回小巷,迎着众多询问的目光,姥姥朗声说:我过不惯富人的生活,这不,连累得香妮离婚了。 香妮别过头,眼泪刷刷落,这就是她最亲最亲的姥姥,勇敢地揭穿了她的幸福谎言,又在众人面前演绎另一个为她遮丑的谎言,她承担了所有的悲怆只为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曾做过卑微的爱情外卖。 很久很久的以后,经过小巷口时,香妮感觉得到一束长长的目光,拖在背上,一直到街角的转弯,嘎然挣断,那个青葱男子的眼眸里,装满干净的忧伤。 彼此明了于心的前尘后世,在这一生中,注定了他们是相互错过的翅膀,只能够忧伤对望。 蒙特利尔的春天 没有人能够回到过去,适当健忘加善待现在,幸福便会来得轻易。 因为,那些有疼的爱,不可以轻易忘怀。

这件事的底细,不曾有人来说,亦不曾去问,欢颜却是早已知了的,像皓月于空,清晰分明。 28年了,欢颜一直这样,有些事情,永远无法从语言中得知答案,那么,还是依赖于直觉吧,方向往往正确无误,像闪电,刷拉一下击中要害,却毫无道理可讲。 破绽来自于一只燕子,用餐巾纸叠的。 周末,欢颜和梁去楼下的饭店吃饭,依旧是梁早早吃完等在那里,从望着落地窗发呆到似是无聊间顺手拿起餐巾纸叠了一只燕子,软塌塌地卧在白绿相间的格子桌布上。 拿来托于掌上时,欢颜并未多想,用调笑语气问:“谁教你的?” 刹时,梁一向淡定的眼神,有了不经意间的躲闪和隐匿,半天才道:“写字间的女孩子叠了顺手扔在桌上,我拆了拆就学会了,要不要我给你添点醋?”说着,剔透的玻璃樽就被擎在了手里,半满的米醋,摇来晃去,如琥珀半凝。 欢颜用筷子点一下空掉的盘子,她没有食醋的习惯,梁怎么会忘记了呢?欢颜的心,一点一滴地坠下去,恍若衣服从水里拎出。 这一瞬,醋不过是被用来转移话题的道具,除了卧于掌心的燕子,有什么话题可以转移?人,总是 614c." >慌乱一来就失了分寸,愈是急于掩饰的愈是毕露无遗。 他讪讪,欢颜把玩着燕子,一一地展开,很复杂的工序,他的机灵和睿智向来只是展现在商务洽谈桌上的,在生活中,她向以笨猪称呼他,泡一杯清茶都把握不好水温的家伙,居然在一拆一卸之间学会了叠燕子。 上楼时,他盯着欢颜捏在手里的燕子玩笑:“什么时候学会揩油了?家里的餐巾纸比这漂亮多了。” 我想拆开它看看,学着叠燕子。 他笑了一下,伸手来抓她的腰,欢颜一闪,躲过去了,他追得底气不足。 整整一个晚上,叠残的纸凌乱在身边,像被臆想堆积起来的山,压在心上,灰透了。 欢颜宁愿一拆就会一叠就成。 却不曾。教会他叠燕子的女子,不知费掉了多少耐心甚至柔情……

欢颜一直把心折到痛疼,不动声色,房间里跑着寂寞,欢颜终是尝到了另一种寂寞,当两颗心里藏一件事的两个方向,这种寂寞,比一个人的寂寞远要吞心噬骨。 婚姻里,有些事,不可以明了去道白的,比如床第比如开掉了小差的心或身体,能够心照不宣地回,最好。婚姻的伤口,一经阳光便要扩大,这样的范例随处可见。 尽管那种感觉很辱没自己,欢颜还是忍不住去猜想,教他叠燕子的女孩,与自己相比应该是青春潋滟的,他们是怎样相识?会不会鄙薄自己呢? 每天,他都早早地回,在沙发上等着饭菜上桌,好象是生活从来就是这个样子,欢颜悬着的心却不曾回落,他的举止都似藏了不与自己知的秘密。 只一周的时间,欢颜的面上,便憔悴得失了颜色,心里坠着不肯说与人知的秘密,闷得窒息,午休时便拽紫筠喝茶,其实是想用倾诉的方式释放一下心情,见了,却又无从说起,即便是说,除了博得一把没用的同情外加在第三人面前痛挫自尊一把,还能收获什么呢? 做了十几年朋友,紫筠大抵是了解欢颜的,除了喝茶便也不问。 太阳白刺刺地扎在街上,欢颜仰着头,猛然的,目光就被街心的不锈钢栅栏吸了过去。 原白的体恤以及第五街的休闲裤,都是自己陪梁去百盛挑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像顽劣的大男孩,按着栅栏,轻轻一跃就跳过去了。 在欢颜面前,他做太平绅士已经很久了,和她一起过马路,循规蹈矩到不肯闯一次红灯。 他已把街心甩在了身后,未及收回的目光,被紫筠捉了去:“咦,那不是梁么?” 他背对街心,边跑边向一扇落地窗子挥手,影影绰绰里,一张美艳的面容映在玻璃上,笑嫣如花。 千般猜测又被千般虚弱推翻的猜想,跌跌撞撞拥挤进明媚的午后,如雷过心头,欢颜忙忙低了眼神:“我也以为是呢,细看才知不是。” 紫筠别脸:“我从没看错过人。”说毕,冲着街另一端拢起双手:“梁!” 那一瞬,欢颜恨透了紫筠,好似千辛万苦藏匿起来的秘密,被她在懵懂中给揭穿了。 梁腾地立住了脚,像疾驰的车子被快速刹住,迎宾小姐已在冲他弯身示礼。 迎着他惊疑参半的脸,紫筠自得一笑,拽着欢颜穿街而过:“呵,我跟欢颜打赌呢,她说不是你。” 梁笑了笑,脚不自觉地在地上碾了几下,欢颜的心就若被踩过般的。 “来吃饭?” 梁说:“……是啊,一起吃吧?” “我们刚吃过。”紫筠话音刚落地,欢颜急急反驳:“我们那也叫吃饭?充其量是糊弄肠胃而已,正好,让梁代我请你,再一起吃点。” 说完,拽着紫筠向里走,欢颜并不想吃什么,只是赌了气般地要坐在这里,给梁一些尴尬,看他怎样化解。 欢颜兀自选了与女子相临的桌子坐了,咬着内心的悲愤以及屈辱佯做欢快,招呼他们入座。 紫筠见着菜陆续上来,流光溢彩一桌菜香气迷人,对欢颜没道理的奢侈疑惑说:“欢颜,你哪根神经搭错了?即便是请我,也犯不上与钱结了仇恨糟践它们。” 梁不甚说话,在唇边不停地抿茶,欢颜夹起象拔蚌放进紫筠的接碟:“美食还堵不上你的嘴啊,还不赶快找个男人嫁了,给我一个宰割你的机会。” 紫筠叼着东西调笑她:“一个女人,只有享受腻了男人的疼爱时才会傻乎乎嫁过去给人当糟糠,搞不好运气不济被下了堂,我有你那么傻嘛?” 一席话,像冷水泼在欢颜的伤口上,只因背后坐了的女子,伶俐的唇齿依旧不肯低伏地灼灼反驳:“多少幸福婚姻就毁在你们这些自认为风情万种的妖精手里,你甭得意,到头来,你还是做了点缀别人平淡婚姻生活的味精……” 那顿饭,在欢颜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站在高高台子上演讲的悲壮小丑,戳伤别人的同时,自己的心频.频中刀。 梁始终抿茶,筷子偶尔象征性地动一下,末了,很绅士地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欢颜的目光追着他背影,紫筠捅了捅她的胳膊:怎么感觉你越活越倒退,退回大学时代去了。 大学时,欢颜和梁曾是对垒两派的辩论手,爱情像一粒种子,在唇枪舌剑的刺探中发芽,茁壮成长,开成一朵幸福花。 欢颜望着紫筠,气焰消匿,背后的手机短信铃声短促而频繁,拇指按键的声音亦是清晰,欢颜能够想象出都是一?99lib?些什么字符在屏幕上来回跑步——低伏的解释锐利的哭泣。 梁坐回不久,背后响起了椅子拖动,缭绕的香灵动在空气里,欢颜站起,冲着远去的婀娜背影喊:“嗨,小姐。” 女子停住了,面容平静:“有事么?” “请问你用什么牌子的香水?” 女子嫣然:“年轻女孩子都爱用的一个牌子,毒药,很多女人用它来拯救爱情,你也可以适当用一下。” 欢颜灼灼:“我本来就是他的毒药,就不用香水了,谢了,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说完,转身得体飘逸,看见座上的两张脸一张诧异一张苍白窒息。 欢颜兀自一笑:“我喜欢她用的香水,性感迷人,似曾相识的味道。” 座上的人,顿时语塞,聪明让紫筠年过而立不思嫁,一些东西,一旦经眼便是望穿。 街上,梁用力攥住她的手:“欢颜……” 欢颜别脸,天高云淡,落泪如雨。

不是万不得一,欢颜不开口.和梁说话,好象张嘴之间,隐藏着的伤口就会一跃而出,以淋漓的姿势逼迫而来,让心,无处躲藏。 一天夜里,梁小心翼翼说:“欢颜,你还爱我么?” 欢颜腾地坐起来,伤人杀心的话,窜动在胸口:“爱与不爱会有什么不同么?” 大约明白自己理亏,压根就不该问这个戳到欢颜疼处的问题,梁识趣闭嘴。 不愿哭给人看的欢颜,差点被眼泪淹死,气氛凝固成石。 欢颜的手在黑暗中扣来扣去,生生的疼,半天才说:“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我无所谓了。” “公司要派我到蒙特利尔一年。”梁盯着她的眼睛。 “是么……”话题出乎意料,欢颜忽然地就没了下文,单等他把分开这两个字说出口。 末了,梁说:“还没最后定,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欢颜的脸刷地寒了一下:“像你和她在一起一样,大可不必征求我的意见。” 两人直面时,言语间触及那个女子,于欢颜,是第一次,生生的疼在眼睛里奔跑。 梁静静地看她,半天不语。 梁走,欢颜没去送机,只是,默默依着阳台,望着高且远的天空,当飞机呼啸着掠过,泪缓缓地落下来,从阳台的一角拿过木板和小锤子,敲啊敲地敲核桃,梁敲的核桃肉完整而干净,而她敲的却是支离破碎。 走前,梁说:“欢颜,除了用一段时间请你忘却,我没有请你宽恕的资格。”

位于加拿大东南的蒙特利尔有漫长的冬天和夏天,春秋一晃而过,短暂到让人疑惑这个城市根本就不曾有这两个季节,那里是单车王国,有400公里绵延起伏的单车专用道,在蒙特利尔骑单车,心就像生出了翅膀,在清冽的风中飞翔……… 梁在邮件里向欢颜描述着浓郁而灵动的蒙特利尔,爱或思念,独独不说。 转年春天,当满街的木槿花开得拥挤,欢颜站在了蒙特利尔的街上,梁并不知,当他看见欢颜依着租来的单车望着自己时,愣了一下:“欢颜,你怎么来了?” “我想看蒙特利尔的春天,我知道它很短,在它没有在稍纵即逝之前,我想看一眼。”欢颜盯了梁的眼眸:“可以给我做向导么?” 笑,在蒙特利尔的街上飞过,像极了一颗颗生了翅膀的心,在城堡般的古老建筑之间一掠而过。 很久很久的后来,紫筠问欢颜:他都没道歉,你就这么便宜地原谅他了? 欢颜歪头,斜斜地瞅她:“有一种道歉比说出来更让人心动,他给了我时间忘记却不是让我流着泪去做形式上的宽恕,所以他不道歉,以道歉请求原谅的爱情你不觉得像商业谈判?” 紫筠说:“不懂。” “那是因为——你没去过蒙特利尔的春天,每个人都有一张纯粹的笑脸,他们喜欢说Life is festival(生活是快乐的)。” 没有人能够回到过去,适当健忘加善待现在,幸福便会来得轻易。 因为,那些有疼的爱,不可以轻易忘怀,放弃意味着在一种疼上覆盖上另一种疼,欢颜做不到,那么,还是收回这份爱,即使它有了小小的瑕疵。 爱情味觉 浅浅的不安就纠葛上来,对在露台上和江子安说的那席话,有些后悔,爱情这东西,是禁不住提醒的,哪怕玩笑。

和江子安相识,是几年前,在波士顿一家便利店门口的留言板上,所有便利店门口的留言板上都压满了内容径异的便条,寻走失的宠物、租房、征婚甚至寻求性伙伴,无奇不有地方便顾客。 江子安因租的公寓有点大,经济负重感而寻求合租人。恰巧伊昔住腻了学生公寓,看到了江子安的便条,大家同是学医的,又同是来自国内,话也好说,周末,江子安把她简单的行李抡在肩上,不言不语地扛了过去,伊昔对这个修长得有些消瘦的男子,滋生了好感。 孤男寡女加上异国他乡,爱情说来也容易,十几天后,两张床中的一张,便赋闲了,再过一阵,床被掀了,变成了书房。 转瞬三年,所修专业剩了尾巴,话题多纠缠在回与不回上,其实,留下也很简单,江子安不愿,末了说:伊昔,我回国,你呢? 语气肯定,没丝毫商榷的余地。 伊昔微微迟疑说:那——我也回吧。她抽屉塞了几家美国医院的邀请书,听早先回国的同学说,海归博士待遇亦不错,何况国内还有江子安,想不回都没得借口可依。 于是,选中了两人都喜欢的A市,依山傍海的环境,气候温和宜人,忙着与A市的医院联系,一切都顺利得让人有种失去斗志的感觉。

医院是A市一流的,为招揽海归人才,伊昔和江子安进院的待遇是在海滨社区各得一套百多平的公寓楼,社区环境仿照欧陆风格,绿化以及人文设施都相当不错,不比美国差。 在新房的第一个晚上,伊昔抱着枕头哏哏笑:你睡哪边? 问得江子安愣了一下,几年了,习惯不问夜晚的去向。 伊昔跳过来,勾住他的脖子:亲爱,我们去注册结婚吧。 江子安醒过神来说:好啊,我们先拜访一下双方父母,然后结婚。 三年,关于爱这个字眼很少说,睡一张床,从一只盘子里掏东西吃,仿佛结局都已顺理成章地等在哪里,不需语言辅助验证什么。 伊昔与江子安的房子,在比邻的两栋楼,隔窗相望,累了的夜晚,回各自的房子,两相不扰,光阴平缓如水,偶尔的早晨,伊昔张眼,瞅着一半空床,会有浅浅的寂寥浮上心头,遂披着睡衣跑到阳台上,便会看见晨曦里的江子安,表情淡定,态度冷凝,只在望见她的瞬间,紧抿的嘴角挂上一丝笑意。 伊昔忽然有了恋爱的感觉,在美国同居的三年,想来想去,怎的就像了无有爱情过程一步闯进了婚姻,细想起来,有微微的失落在心头坠着。 伊昔宁肯喜欢现在的感觉,好似把落下的恋爱过程,重新补过,一丝丝的甜蜜在心间拥挤而过。 双方父母都拜会过了,在彼此父母眼里,男女学历相当比翼,都是最佳人选,所缺失的不过一张婚纸而已,伊昔淡定得很,她是个感性的女子,笃定能否相爱白头与那张菲薄的婚纸没太大关系。 两人皆是主治医师,平时忙成奔命的兔子,好容易逮着周末,腻在床上,祈祷不会有急诊把这难得的清闲给搅了局。饿了,从冰箱里拽点半成品食品,胡乱烧一下打发肚子。 江子安边嚼冷面包边说:伊昔,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没意思?见伊昔愣了一下,他又解嘲地笑:医生的生活就像医疗器械,没权利享受安逸的人间烟火。 伊昔知他不是谴责自己,在手术台和病区之间穿梭一天,人疲塌得像被抽掉了筋骨,回家后直奔卧室的床,享受惬意的生活,好象是别人的事。 两人怔怔对望,无奈满目。

只有对男友不甚放心的女子才会一次次跑到男友的工作场所,剖白点讲,爱得患得患失的女子是缺乏自信的。 伊昔是自信的,所以,不去江子安的病区。 那天去,是因出奇的闲适,加上中午的阳光太好,穿窗而过地打在脸上,让伊昔莫名地就想起一些温暖的碎片。 伊昔洗了一把脸,在唇上抹了点唇彩,穿过长长的走廊,下楼上楼,想给江子安一个惊喜。 悄悄进去,江子安正在看一份CT报告,目光专注得冷静逼人,伊昔不想打扰他,抬眼四处看,就看见了青春安好的护士万歌,在窗前一隅阳光里,肌肤细腻,唇是丰盈的桃红,水盈盈的眼眸正出神入化地定在某处,循着她的视线,伊昔再次看到了江子安的脸,冷静刚毅得迷人。 伊昔窃笑一下,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爱情定律,医院的爱情定律是护士爱医生。 一旦爱了,女子的眼神是会说话的,令旁观者一目了然。 伊昔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女子,谁都有爱别人的权利,不同的是受爱者怎样回应这种感觉。 伊昔含了静静的笑,并不言语,三人目光呈曲折直线,直到江子安移开目光,双手抵在额角揉了几下,万歌的目光烫着样躲开,伊昔轻声叫了子安。 万歌别过脸,看着伊昔,眼里有藏也藏不住的愕然以及尴尬,然后,埋面低首匆匆出去了。 伊昔说:出去走走吧。 两人上了露台,依着栏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伊昔调笑着说:你们病区的小护士很漂亮啊。 江子安挑了挑眼皮,漫不经心说:是吗? 喏,有没有小护士偷偷暗恋你啊?说着,伊昔依到藏书网他臂上,刚才看的一幕令她有那么一点兴奋,就似自己占据的男子是一株良木,而自己便是站在枝头的凤凰,终见有不是对手的鸟儿纷沓而至。 江子安笑:我还没发现,不如你经常过来视察,替我观察哪个护士对我有兴趣,让我的花心也省些力气。 伊昔哏哏笑:臭美吧你,刚才我看有个小护士看你都看直眼了呢。说真的,伊昔压根不曾把万歌当做了爱情对手,除了青春潋滟,不过护校毕业的小女子,怎抵得过自己这留美医学博士?无论做什么,只有棋逢对手才会有继续下去的兴趣,在爱情上同样如此,万歌,无论是做情敌还是情人,自己和江子安都不会有棋逢对手的感觉。 在伊昔看来,如把自己和江子安的爱情比做花园,万歌不过是在飘落的途中飞过的落叶而已,注定不会成为园中花朵。 江子安顿了顿,严肃说:不要拿别人开玩笑,传出去,会伤害人家的。 心疼了吧? 江子安急,伊昔笑着逃开了,回病区的路上,又遇到了万歌,她怯怯地扫了自己一眼,又低头飞快走开,莫名的,伊昔的心忽闪了一下,整个下午,回味着万歌的眼神,浅浅的不安就纠葛上来,对在露台上和江子安说的那席话,有些后悔,爱情这东西,是禁不住提醒的,哪怕玩笑。

在江子安面前,伊昔再没提万歌,提多了,反成了暗示,这个道理,伊昔多少还是明白一些的。 只是,中午常打内线电话约江子安去餐厅吃饭,忙起来的江子安未必能来,电话到了,心也就到了,是一种感觉上的温暖。 伊昔渐渐发现,江子安对医院餐厅的饭菜开始有了浅浅的鄙薄,周末,伊昔从冰箱里拖出半成品食品,端上餐桌,他虽不说什么,面上却有深深的倦殆,以前,他能把冷面包嚼出非常诱人的状态。 伊昔狠下心去书店买回一批菜谱照单操练,练到最后,只好丧气地一扔铲子,对抱臂在厨房门口的江子安说:这辈子,我和厨神无约。 江子安浅淡地笑笑,说:又不是凑合了一天了。 话外有话的样子。 伊昔叹气:等改天请位会烧菜的家政工人吧。 江子安已在看电视,态度暧昧得不置可否。 周末,伊昔是值班医生,病人很少,百无聊赖熬到中午,知道江子安在加班研究一个疑难病理,便去找他,举手推门未落,就听里面笑语生动,有江子安的声音:怎么烧得这么好吃?当心把我喂成胖子我找你算帐啊。 你若喜欢,我天天给你烧。是万歌,声线低低若婴的羞怯。 里面沉默了小小的片刻,静得有些尴尬。 伊昔举着手,许久不能落下,江子安变得挑食了,原是因 4e3a." >为如此,门缝隙里,扑鼻的糖醋鲤鱼香,袅袅钻出,一路杀抵伊昔的心里,喉咙有些疼,趁泪跑出来,忙忙转身,逃了。

下班后,伊昔去超市买了鲤鱼,照着菜谱,在厨房烧得声泪俱下,一条完整的鱼已被糟蹋得面目全非,江子安回来,看着桌上的鱼,裂嘴笑了一下。 伊昔倒了两杯酒,不动声色说:我会越烧越好的。 江子安抿了口酒:算了吧,我们还是去饭店吃比较省力气。 去饭店吃胖了,你找谁算帐? 江子安愣了,看着她,酒杯擎在手里,放也不是喝也不是地尴尬着,伊昔别了一下脸:万歌特意为你烧了那么多美味,除了爱情,你拿什么回报她的情意? 酒杯被重重放在桌子上,江子安拎起外套,走了,烧坏的鱼支离破碎在盘子里,一如伊昔的心情。 一夜,伊昔张着眼睛,耳朵竖着,安静得令人绝望。 晨曦镀满窗帘,伊昔听到楼下响起了车子的发动声,往常,江子安不睡在这里时,都要在阳台上招呼她一声,然后去楼下发动好车子等她。 今天没有,伊昔还是习惯性地飞快穿衣洗脸,冲下楼去,江子安坐在车子里,一侧的门是开着的,默默坐进去,车子无声无息滑出社区,一路沉默,伊昔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四,四年了,30岁的伊昔,已没多少青春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放弃了。 进医院,泊好车子,伊昔轻声说:子安…… 下面该说什么,就不知了,向任何人低伏,不是伊昔的做人风格,习惯了我行我素习惯了被别人赞许羡慕。 江子安有些憔悴:中午,我在餐厅等你吃饭。 伊昔重重点了几下头,好似这句话承载了所有的承诺。 他们又开始一起在医院餐厅吃饭,恍如一切都不曾发生。

风平浪静过了一周,中午,伊昔在餐厅等江子安,餐厅开始熙熙攘攘,人渐多又渐少,伊昔没等来江子安,因为万歌切腕了,自杀未遂,正在院里抢救。 伊昔奔过去看,躺在病房的万歌面色还好,看上去失血不算太多,浩淼的眼睛微微张,见进伊昔进来,便合上了,江子安垂头坐在病床一侧,憔悴焦躁到如同是他自己命悬一线。 他抬头看了一眼伊昔,又低下头去,彼时,他不想在伊昔面前掩饰任何痕迹,也不想解释什么。 伊昔知道,万歌活着,自己和江子安的爱情却已死了。她对江子安说:我能单独和万歌谈一会么? 江子安走到门口,又转头,想叮咛点什么,看到伊昔破碎的眼神,又吞了回去。 伊昔努力风波不惊:生活多美好,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拒绝享受生命过程呢?为江子安? 谁都不为,我只是忽然地感到绝望。 是不是因为上周,江子安陪我在餐厅吃午饭? 睁开眼,眼神会出卖了躲闪迂回的心,所以,万歌始终闭着眼睛,伊昔在心里感叹这个小女子的聪明,一个铁了心要赴死的女子,不会让别人发现自己,也不会有人救得了她,说到底,这不过是她索要爱情的手段而已。 伊昔说:放心,我不会再让江子安陪我吃午饭了,你可以每天烧菜给他吃,让他幸福地发胖。 万歌不动,合着的眼角,滚出了泪珠,伊昔起身离去,病房外,路过江子安身边时说:不必跟我说对不起,她可以拿命去爱你,我不能,还有,做太太她比我更合适。 身后,江子安说谢谢的声音很低。 伊昔一直仰着头,至少,在别人能看见时,不能落泪,这是她的习惯,伤心只可向隅,她只是输给了自信,不是人前洒泪邀取同情的弃妇,所谓学历身份地位,都是爱情之外的事,她错就错在,把这一切归为爱情平衡的必要砝码之一。 或许,江子安不是讷言不善于表达爱情,而是,爱在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在美国的类似婚姻生活,一如两个寂寞的异乡人同乘一辆巴士,巴士到站,旅途中的人与事就该闪成过去式。 旧爱 陌颜开始盘算,过阵子,该找个理由要求调回北方了,庄家栋应是这些年的所遇中最好一个,不然,自己怎会心甘情愿为他穿了嫁衣呢?

陌颜28岁时,关于终身大事,被越来越多的人关注,除了父母和为数不算多的几位朋友是发自内心的关切,其他或明或暗的打探,多少带些揣测,那种味道,让陌颜感觉自己就像一罐美食,在柜上摆久了,却无人问津,很容易被人怀疑不是内在质量就是有过期的嫌疑。 这种感觉,陌颜顶不喜欢。 其实,陌颜不是单身主义信奉者,只是心甘情愿嫁过去的人,始终未遇而已,久了,爱情于陌颜,就像了被搁置在浅滩上的鱼,随着潮水越退越远,尴尬日益彰显。 于是,陌颜决定加入相亲大军,如蝉褪灰壳一样,剥掉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揣测目光。 在茫茫人海中寻觅中意的钻石王老五,不是件容易事,物质时代擦亮了女人的眼球,而男人天性的虚荣,又喜欢把身家摆弄于手上,钻石般的熠熠生辉,皆落世人之眼,自然,他们的爱情炙手可热。剩下的大多味如鸡肋,若是这样的男子也能入眼,嫁掉自己,也不会拖到今天。 还好,有行无果的相亲快让陌颜滋生千帆过尽的苍凉时,庄家栋出现了。 身高183公分,33岁的年龄,算得上相貌堂堂,言语讷讷显出心性的厚道和深邃,微生物博士,据介绍人说,是因长年闷在实验室把终身给误了。 约会时,中间一直有半掌宽的距离,好象一直找不到相互牵手的契机。 一年后,去民政部门领结婚证,过马路时,望着满街的熙熙攘攘,突然之间,陌颜心里兀自生出了许多悲凉,也曾花前月下浪漫过,关于婚姻进程,夜阑静好时设计过许多种,惟独这一种,对初衷的偏离,也太大了些。 讷讷着心思,没看见对面的绿灯已是亮了,只感觉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攥了,然后,庄家栋的男中音响在耳边:我们可以马路了。 懵懂着,被牵过马路,那只手,终是没再松开,一直到了民政部门门口,才站在阳光细细地看她,不须说,他眼里一波波荡漾开去波浪,使他内心的幸福,渐渐显山露水。 那是一种让陌颜很不公平的感觉,即将到来的婚姻让他有幸福感,自己却没有。 只是,她找不到退却的理由。 直到很久以后,陌颜回想起自己的婚姻,与那个偏近中午的上午很相象,自己茫然在十字路口模糊了进退,却被他,主动一牵,便渡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姿势。

或许是原本就不曾对这桩婚姻寄予过高期望值,失落便也是无,只是,很多时候,陌颜感觉自己就如开在幽谷的花朵,空有潋滟,空有馥郁的花香,没人欣赏没人赞美,即使美得盛况空前又能如何? 庄家栋是怨不得的,之前,就知他讷言,他绅士得有点过度,完全可与上世纪的英国绅士媲美。他们的婚姻关系,往好里修饰是相敬如宾,往刻薄一点说,是两家公司的合作,彼此背景条件相当,在没有其他更佳的选择时,拍板,以爱情为名义婚姻为幌子,组合在一起。 这场婚姻,对于两个人,倒像是告别过去生活的一个仪式,至于爱,不说也罢。 至少,陌颜看不见它的样子。 还好,陌颜庆幸死自己生活在现代社会,男女拥有同样走向社会的机会,当爱情让女人心如死水,还可以用事业寄托心思。 公司有向南方拓展业务的计划,看到列在拓展范畴内的第一个南方城市上海时,陌颜的心,瞬息之间跳荡了一下,和上海十里洋场的繁华似锦没关系,和事业心也有些距离。 每一次在媒体上看到上海两字时,就会有一个名字从陌颜心里浮上来:罗敬生。 这个名字曾经爱过陌颜的,爱得肝胆俱碎,那些片段,已是很远了,在记忆中模糊得支离破碎。

大学校园里的陌颜,宛如葱茏潋滟的花朵,那段岁月,心思单纯,彼时的爱情在彼时的心中,来也轻轻去也轻bbr>..轻,事过境迁后再回首,不过是燕尾掠水,于陌颜,却是悔断肝肠。 上海这两个字,总会让陌颜想起一段青春,在那座城市,被某个人以追忆的形式,封存在心里。 自然是罗敬生,从大一追到毕业,自己怎的就不曾心动?甚至,招招摇摇地带了男生经过他的面前,罗敬生彼时眼眸中的痛楚,时过多年,依旧清晰在陌颜记忆里。 偶尔,没人陪的寂寞里,陌颜也会和他一起去学校的咖啡馆坐坐,大多时候是他在说,蹩脚的普通话,总把陌颜叫成陌银。 面对他,陌颜没有说话的欲望,或许,男女间就是如此,只有想到要去爱了,才会如孔雀开屏,迫不及待地向对方展现所有的魅力。 所有的青春都是如此地害怕孤单寂寞,而消磨寂寞的过程常常带来负面效应,总有些一个人的爱情,被寂寞误导。 陌颜于罗敬生,大约应是如此,现在想,当年的罗敬生,爱得好生辛苦,大把的玫瑰,学校广播站点歌,餐后抢走脏饭盒,每个清晨穿越了宽阔的操场,站在寝室楼下,仰着头,等啊等的,一直等到陌颜的影子出现在楼道口,笑容便在他青春无饰的脸上荡漾开来。 在清贫的学生时代,罗敬生上演了所有能够上演的浪漫,陌颜的心始终,坚如磐石。 直到毕业,罗敬生执著地盯了陌颜忙于打行李箱的手,沉吟良久问:陌银,告诉我究竟为什么?无论答案怎样残酷我都能接受。 陌颜便被问住了,同样的问题曾被同寝室的女孩问过,她答不出。 直到现在,若是有人问,陌颜依旧答不出,若是一定要一个答案的话,陌颜会说:听着他蹩脚的普通话,我总想发笑。 没有哪个女孩子会爱上一个令自己发笑的男子,女子天性向往可以仰视的爱情,若是遇到了,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反之,弃之不及呢,怎会爱上? 在离开上海的火车上,很远了,陌颜始终感觉自己背上拖着一束长长的目光,火车启动时,立在站台上的罗敬生,木桩一样,在车厢的窗子里,一格一格闪向后方。 回北方,工作,恋爱,失恋N次之后,陌颜想起了罗敬生的好,微疼在心里蠢蠢欲动。 好多次,想给他打电话的,拿起电话,却总没有把那串数字拨完的勇气,打通后说些什么?陌颜一直不是个会主动向人示好的女子。 于..是,两相杳无消息,一直的。 原以为,那个人,那段往事,已被岁月尘封为永远的过去式,生活却总是的,山不转水转,阔别八年之后,陌颜站在上海淮海路的写字楼上,从窗子俯瞰旧日街头,满眼都是物依旧,人不知的感慨。 在公司中报名去上海分理处,晚上,陌颜才对庄家栋淡淡说:我可能要去上海工作一阵。 庄家栋看了她片刻,问:必须吗? 人员都已经定了。 庄家栋没再说什么,一声不响地转换电视频道,飞快切换的画面令陌颜眼花缭乱,怔怔了一会,起身去洗澡,换上丝绸吊带睡衣,歪在卧室门口瞅着他笑。 毕竟去上海的念想,有些不可告于人知的叵测,内疚多少还是有些的,陌颜想起走前的几天,与庄家栋的千般温柔,好象一场只有一个人明了的告别演出,对于蒙在鼓里的那个,有点残酷的味道。

本想一到上海便给罗敬生打电话,隐忍了很久,那个号码始终没有拨完,春去秋来的八载,谁能保证自己的影子,还如往昔般美好地盘踞在他心里呢? 处理完公事后,大多时间,陌颜走在街上,在罗敬生家的附近,老城区,即使八年过去,除了街面的店铺换了些招牌,依旧保持了原来的格局。 如能不经意间遇上,最好。主动打电话去寻的刻意尴尬就遮掩过去了。 一直未果。 后来,还是给留在上海的其他同学打了电话,同学提出,和留在上海的同学搞一次聚会,自然,提到了罗敬生,听到这三个字时,陌颜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幸好不是当面。 不久电话又响,陌颜以为又是同学商量聚会的事,一接起来,听到一个声音说:陌银。心就僵住了,迟迟地,说不出话,迟迟地找不到话。 陌银,你到上海怎么不给我电话? 声音还是暖的,过往的一幕幕画面逼过来,生动鲜活如在昨日。 喃喃着,陌颜说:罗敬生…… 泪缓缓地落,吧嗒吧嗒地滴在裸着的脚上,窗外,挂在上海滩高空的月光,凄迷生动,却又梦幻般的不真实了。 直到罗敬生说:陌银,出来喝咖啡怎么样? 慢慢地,陌颜说了好,然后,罗敬生说一会到公寓楼下接。 收线之后的刹那,陌颜的心一下子就生动起来,像即将得到被许诺糖果的孩子。 跳起来,拉开衣橱换衣服,一件又一件的不中意,被扔在了床上,没有一件能够衬托出想象的漂亮,几经遴选,穿了一件改良中式晚装,色泽宝蓝,恰到好处地裸露出白皙细腻的肩颊,轻走之下,闪出线条流畅的美腿,很有一瞥惊鸿的味道。 刚刚补好妆,窗下便响起了车子鸣喇叭的声音。 陌颜按捺了狂跳的心,拉开窗子看下去,静静的月华下,罗敬生一如当年,仰了头,用装满微笑的眼眸看上来。 突藏书网兀的,陌颜有种被子弹击中的晕旋感。 顾不得收拾狼狈在床上的衣服,一路飞旋下楼。

在楼下,静静地望了很久,只笑不语,谁都想给彼此一个拥抱,只是,时隔八年,有些隐隐的陌生矜持隔阂了他们张开胳膊的欲望。 末了,罗敬生拉开车门,款款做了个请的手势,陌颜坐上去,车子启动时,陌颜始终看着缓缓后闪的街灯,一时,所有的语言统统憋闷在心里,找不到出口。 罗敬生看着前方,眼角不时斜过来,打开车载音响时,陌颜的颊上,刷拉滚过了一道泪痕。 是卡朋特的《昔日重来》,像散落的沙子,在封闭的车子内缓缓回旋。 一只手忐忑的试探着爬上手背,陌颜努力冲车外别脸,抬起手指,悄悄把泪水揩了去。 生命的过程从来不会重新上演一次,所以,对昔日美好的追忆,就成了最最残酷的一个过程。

?99lib. 在街边的静吧,相对而坐,两人左手的无名指上都套了熠熠生辉的戒指,有些事,便不必问了。 一个晚上,还是罗敬生在说,陌颜在笑,微微的笑保持在唇边,只是内心的温度,如测量低温的汞柱,一点点低下去。 那个曾是青涩的罗敬生已被世事演练成熟,从他驾的车子以及一些小小细节便可看出他的状态不错,已不仅是小康而已。 看他侃侃而谈,陌颜已掩藏不住内心的失神,那些以为的,无数遍滚过心头的激越,从罗敬生开始说话的一瞬开始,正被他的声音一点点湮灭,在想象中张开的心扉,也同时合闭了。 那些恨不能岁月从头再来过一遍的想法,渐渐让陌颜感觉可笑。 岁月可以改变人多某些事物的看法,却不能够改变一个女子对爱情的感知角度。 有些东西的美好,原是只可以停留在假想中的,爱或不爱,从第一眼望过去的瞬间就已成定局,与岁月与境遇的更迭,没丝毫关系。 咖啡续过几次杯了,罗敬生说:陌银,让我听听你的生活。 陌颜捏了自己的指笑,想了半天说:八年了,上海改变了好多,我却总是改变不了它留在记忆里的样子。 然后,他笑得灿烂期许,陌颜笑得寂寞,灿烂期许与寂寞就是现实旧爱与幻觉旧爱的区别,后者经不起现实打磨。

送陌颜回,站在公寓楼下,陌颜忽然地不想让罗敬生送到门口,因为不想让一些拒绝更难说出口。 慢慢地走,慢慢在脑海中搜寻那句听上去最恰当的话,慢慢停下,低了头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罗敬生低低叫了一声陌银,手就探过来。腾地一惊,陌颜抽手,急急说:楼梯的灯光很好,我自己可以的。 逃一样奔向楼梯,身后的那声陌银已夹杂上了悲怆的意味。

?99lib?拒绝罗敬生送上楼的缘由,其实再简单不过,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去见他前换来换去狼狈满床的衣服,自己曾在追忆中心动过的瞬间,既然不能爱,还是不与他知,最好。 当夜,陌颜便给庄家栋打了电话,声线温婉:周末,你过来好么?上海这边的同学提议搞个家庭聚会呢。 收线后,陌颜开始盘算,过阵子,该找个理由要求调回北方了,庄家栋应是这些年所遇中的最好一个,不然,自己怎会心甘情愿为他穿了嫁衣呢? 寒冷的痛疼 她的心也没死,在一直一直的这些年里,她的心在老楼的盘旋,搬回来不过是为了蜷缩在角落里旁观旧爱,窥得点滴与己无关的温暖抚慰一颗零落的心。 爱情,真的,没有先来后到,也让人没办法,可以让人连命都不要了。

18岁的春天,父亲走了,她和一个英俊的男生纠缠在父亲床上接吻,门响让她扭头扫了我一眼,然后拍拍男生僵硬的表情说:“没事的。” 那时,我们的胳膊上还缠着黑纱,那个英俊男生是来还我书的,他们知道,我是爱他的,虽然没有说过。 然后,我再没和葛布说过话。 有时,会在街上遇见勾肩搭背的他们,在我尴尬地埋头里,他们若无旁人走过我的身边,我的心一炸一炸地疼,没有眼泪。 一年后,我去上海读大学,走前,葛布依在门口,抱着胳膊看我,眼里有一种类似于温暖或是歉意,我低头,刷拉刷拉地翻书,早晨,客厅的餐桌上摆着一杯热牛奶,三明治旁是一只牛皮纸信封,我伸了伸手指,又缩了回来,直到现在,我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也不想,从看见她拥着那个英俊男生起,我们之间就已泾渭分明了。 四年后,我回到青岛,葛布嫁人了,老楼里蒙着衰败的灰尘,客厅桌上压着一张纸条,葛布细致而公平地和我分割了父亲留下的这层老楼,厨房和卫生间无法分割,我可以自由使用,我戴着报纸做成帽子,穿着旧衣服打扫了整整一周,流了很多泪,每个角落里都曾有过温暖的回忆,而现在,我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亲人了。 现在,她回来了。朱红色的门廊地板上,摆着一双秀美的鞋子,柔软的小羊皮质地上若有若无地开着几瓣紫色的丁香,她的衣饰总是讲究得令人窒息。 我推开房门,属于葛布的房间,窗明几净,她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嘴角扬着微笑看我:“怎么不通知我参加你的婚礼?”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心很冷:“我们没举行婚礼,登记后就住在一起了。” “我给你写过信,为什么不回?” 葛布曾给我写过两封信,拿到后,我顺手丢进了收发室外的垃圾箱。 “我没收到。” 葛布说是么?眼神冷峻逼人地盯在我脸上。 我转身进自己房间,她在外面自言自语地说:“我搬回来了,希望不会防碍你们的生活,离开老楼后我总感觉自己在流浪,又冷又累,我想回来住段时间找些温暖。” 我的心坠了一下,虽然我一直回避任何来自她的消息,但,我还是知道她像平民陋巷走出的灰姑娘嫁进了豪门,那个男人迷她迷得有点癫狂,她是个崇尚生活品位的懒散女人,懂得哪种男人是用来爱的,哪种男人是用来嫁的。 我给陈默打电话:“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想到陈默将见到葛布,我就开始恐慌,因为他就是在父亲的大床上和葛布拥吻的男生,我曾恨不能用牙齿切碎了他,但,三年前,当我在街上遇见他,还是遏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对他为我擦泪的手,无力躲避,因为,我爱他,在爱情面前,所有的憎恨都卸下了盔甲。

藏书网 我选了餐厅最幽暗的角落,叫菜,然后一直失神,隔着桌子,陈默握过我的手指:“怎么忽然要到外面吃饭?” 泪一下子就落出来:“葛布搬回来了。” 我们之间从没提过葛布,如同我们的生活中不曾有这个人,这是第一次。 陈默干笑了一下,抽出一根香烟,打火机啪啪地响着,就是点不着火。 就像女人永远不会忘记初恋一样,男人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是划在生命深处的伤痕。 男人喜欢用爱情快乐自己,而女人,用爱情欺骗自己,这些年,我一直在逼自己相信,葛布已从我的生活中消逝,其实,她是一枚沉睡的炸弹,搁浅在我们心里。 我拿过火机,给陈默点上烟,他抽三分之一便掐灭了,拽着我的手,在街上走啊走啊,像一对被暴涨的河水拦截在对岸回不了家的孩子。 街上,行人越来越少了,偶尔有车子划破了夜的寂寥,陈默拉着我的手:“我们回家吧。” 我伏在他怀里,哭了,很想他主动告诉我当年究竟是怎样和葛布分手的,亦或给我表明对葛布的态度,当然,我想他用不屑的口气叙述。 他却保持了沉默,语言是心灵的谎言,可是,我想要一点言不由衷的谎言安慰自己。 门口,有个男人坐在垫子上低声哀求,是葛布的丈夫——鲁宽,衣着得体,温暖得缺少男人气质。 他随着我们进客厅,葛布的房间亮着灯,门缝里挤出丝丝的轻袅歌声,她用赤着的脚在木地板上打着拍子。 鲁宽低声下气地拍着门上的花玻璃:“葛布,我知道是我妈妈不好,她不该为了早日抱孙子而逼你。” 门内的音乐嘎然而止:“你可以再娶一位愿意给你妈妈生孙子的女人,免得你成为绝了鲁家后代的千古罪人。” “我只要你,不要孩子。” “我可不想被人拿着安眠药以自杀威胁,万一你母亲真吞了药,我还不成了千古罪人!?”整整一夜,他们纠葛不清,葛布不想为了成全婆婆的愿望而生小孩,她从不会为别人而勉强自己,哪怕丁点。 早晨,鲁宽依坐在地板上依着葛布的门睡着了,挂着微笑的嘴角不时梦呓呢喃,好象一觉醒来,生活就回到了希望中的样子,葛布的门忽然开了,鲁宽向后闪了一下,睁开眼,满眼春光,葛布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就停滞了。 陈默刚洗完脸,额上挂着几缕湿发,很是精神焕发,这几年的时光使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性感的男人而不是小男生。 我冷冷地从他们僵硬的目光之间穿过,去厨房热牛奶,然后,响起了啪啪的声音,我拿不住盛牛奶的玻璃杯,一连碎了两只,收拾玻璃茬子时,又扎破了手指,陈默捏着流血的手指手忙脚乱地找创可贴,葛布笑得一声不吭,眼角里无语的揶揄。 那天,我们没有早餐吃,随着葛布的出现,我们的生活失去了以往的从容,我们总是早早出门晚晚回家。 葛布开一家美容院,开门很晚收工很晚,她回来后,家里,就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诡秘惑人。 陈默从未和葛布说过话,我也未,一段时间,常在门口看见拎着大包小包水果的鲁宽,在葛布面前,他不像是丈夫而像是对女儿过度溺爱的父亲。 他跟着我进客厅,把水果洗净,摆在水果篮里,并像所有主动讨好小姨子的男人一样让我吃,我只是笑笑,有时,感觉他可怜,其实,只要他愿意,有的是女孩子愿意为他穿嫁衣,或者不穿嫁衣只奉献身体,他有显赫而耀眼的家世,符合物质女孩子们的灰姑娘梦想,而且不必像现在,以一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的孩子嘴脸,等待葛布宽恕。 可是,鲁宽不,好象他整个生命的意义,就是承受葛布用刁难给予他的快乐。 许多次,我转身之后,在心里恨恨说:“贱格。” 包括葛布,包括我自己,都是贱格的女人,自从葛布出现后,我忽然地有种辱没感,继续和陈默在一起,很像小时候被葛布抢走了钟爱的冰淇淋,等她吞完美味后我捡回空冰淇淋盒子并如获至宝。

葛布心情好时,会恩准鲁宽进卧室,夜里,她的调笑穿过了隔音欠佳的老楼墙壁,很有磁性的呻吟,好象久远的歌声一波一波穿来,我把被子拽到头上,钻进陈默的怀里,葛布的幸福声音挡也挡不住地唤醒了我管不住的欲望。 在黑暗中,我睁着眼睛注视着陈默,我让他张开眼睛。 他喜欢闭着眼做爱,但,现在不成,我不要他闭着眼睛,利用我的身体,回忆多年前的一种感觉。 做完爱后,我盯着陈默一声不吭地流眼泪,他伸出手指给我擦,因为知道我为什么哭,他什么话也不说。

春天来了,窗外的玉兰树上挂满了白色的手帕,在风中簌簌着,树下停着鲁宽的车子,三三两两的花瓣坠落在车顶上,从阳台看上去,很是寂寥。 每个黄昏,鲁宽边在厨房里忙边解嘲说:“除了穿,她最不会照顾了自己。” 其实,没有人比葛布更懂得照顾自己,她不会去爱除了自身之外的任何人,她有一双通透的眼神,像黑夜蹲在房顶上的猫,用冰冷锐利的目光,把人间的虚伪温暖剥尽,就如她边吃鲁宽照着菜谱烧的菜边说:“你这样做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成全你的愿望,因为和我在一起你才会找到快乐。” 鲁宽就宽忍地笑,爱怜地为她拂开额上的几缕乱发,葛布瞪着眼睛甩一下脑袋,闪开他的手。 陈默从不和鲁宽说话,目光偶尔撞上了,飞快闪开,好象很不齿鲁宽很不男人的行径,其实,我知道,在陈默的心里,鲁宽是个懦弱却占..了上风的敌人,即使他不说,我亦能洞透到冰冷。 春末,我们搬离老楼,搬家那天,葛布依在门上,看着工人进进出出地搬东西,眼神里有些许空茫的失落,我错过她身边时,她忽然拽住了我的胳膊:“你还在恨我是吗?” 我摇摇头:“你在乎吗?” 她的手滑去去时,我试到了她手指的温度,像山后的溪水。

我和陈默,找不到从前的感觉了,我能明显感觉到欲望的倦殆,像一只已经失去了扑捉老鼠能力的老猫,蜷缩的在身体深处,对陈默的的身体,有种无力的惶恐,我无法忘记那个18岁的下午,在他还我的书里,夹着一首写给我的情诗,他的身体,却背叛了我,还记得他匆忙离开时,他白色的体恤很狼狈地穿反了。 我说陈默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葛布? 陈默不说话。 我握着他的手,指甲扣进肉里,他没有痛疼的表情。 “陈默,你说是你抛弃了葛布,因为你爱我。” 陈默还是不说话。 后来,他拿着我的手,捂在他脸上:“亲爱的,我们不说这个话题。” 我笑了,心轰然一声倒下,是葛布不爱陈默的,他却爱她,他不是个善于撒谎的男人,或许,和我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和我和他最爱的女子有着血缘关系,我却把这种感觉当做了爱情。 这些年,他不说那个名字,是因为心会疼。 我收拾东西时,他伏在我背上,热热的液体渗透了我毛衣,害怕他的挽留,怕是一回头就会抱住他大哭,失去了离开的勇气。 所以,我不回头,原本,这就不是我的,继续下去就变成了施舍,自再见葛布,他的心便飞了,飞到我抓不到的地方。

葛布给我打过电话:“你不来看看我吗?” “有必要吗?”声音是冷的,指甲在桌面上扣得很响。 我还是去了,因.为,葛布在电话里哭了,我从没见她掉过眼泪,包括父亲去世时。 老楼还是过去的样子,曾经属于我的房间并没有因为我们离去而蒙上灰尘,干净得如同里面一直有人居住。 葛布穿着宽大的睡衣坐在沙发上,身体明显地胖了,目光一直跟着我的脚:“我怀孕了。” “这好象并不是一件令你高兴的事。”我坐在对面,平静地看着她:“有什么事找我?” 葛布直直看着我,有些发呆,眼泪擎在眶里:“我心很乱,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据说堕胎很疼。” “你bbr>藏书网可以选择无疼手术。”我冷冷地看着她,她向来如此,自私地只为自己而活,从不承担任何后果。 “可是,我有点不舍得。” “这好象不是你的性格,不舍得就生下来,何况鲁宽会喜欢的,他的家人也会喜欢。” 葛布幽怨地叹息一声:“你不肯原谅我,你知道吗?爱情永远没有错,当年我放弃陈默就是为了把他还给你。” 我拎起包,摔门而去:“真是滑稽,陈默本来就是我的,难道我需要向抢走了我东西又还回来的强盗表示感谢吗?我的爱情不需要你用施舍成全,你搬回老楼的目的不就是对陈默不甘心吗?如你所愿我们又分开了,这下你高兴了吧?如愿了吧?你不想生孩子是害怕被扼杀了你视若珍宝的身材和脸蛋,上帝就让你怀孕作为对你自私的惩罚!” 葛布追过来,冲着我的背影喊:“如果我死了,你会原谅我吗?” “只是生个孩子而已,你死不掉的。” 在老楼下的窄街里,看到了鲁宽,他从车子的后备箱里往外拎东西,那么多,每拎一次,他的身体都像是有失重的危险。 我帮他扶了一下后备箱盖:“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他转过头,笑容尴尬:“哦哦……是啊……谢谢,你怎么来了?” “顺道上来看看。” “葛布有对你说什么吗?” “没,她会为你生下这个孩子。”我转身离开。 拐过街角,看见鲁宽呆呆地坐在后备箱上,像阳光下的木头人。

偶尔,陈默还会来找我,总是欲说还休地坐上一会,离开,名义上,我们还是夫妻,但是,我们之间已是沟壑纵横。 冬天来了,葛布提前住进了医院,原本,我是不想去的,可是,来接我的鲁宽流泪了:“她一直很惦记你的,去看看她吧。” 葛布已经不行了,因为憎恨,这些年来,我忘记了她是有心脏病的,不能生小孩子。 她虚弱地趟在特护病房里,身上插着许多根管子,已经不能看见我,只在我握起了她手时,泪水从灰白灰白的脸上流下来。 医生说在大人和胎儿只能保一个,妊娠使葛布的身体迸发了综合症,葛布拔下氧气拒绝治疗以死相逼,要求保孩子。 进手术室的刹那,葛布像是拼尽了力气紧紧握着我的手:“代我照顾孩子。” 望着这个曾令我憎恨的姐姐,泪刷地流下来,原来,无论一个怎样自私的女子,血液里都流着无私的母爱。 陈默也在,一直低垂着头,鲁宽偶尔会看他一眼,充满仇恨。 我们期望的奇迹没有发生,手术缝合时,葛布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一个粉红色的小小女婴被护士托在掌心里。 鲁宽没有去看婴儿,只是在医生无奈地摊摊手时跳起来,把陈默打翻在地:“我瞒着她做了绝育手术,因为她心脏病很严重,你不知道吗?” 陈默没有还手,他依在墙上,任凭嘴角的血缓缓流下。 收拾葛布的抽屉时,我看到了8年前躺在客厅桌上的那封信,她说爱情让人没办法,但是,总有一天,她会让陈默回到我身边,谁让她是姐姐呢,姐姐是要让着妹妹的。 所以,在我大学毕业前她嫁了,嫁的不是爱情,这样,陈默才会死心塌地回到我身边。 是的,陈默回到了我身边,心,依旧在她身上,其实,她的心也没死,在一直一直的这些年里,她的心在老楼的盘旋,搬回来不过是为了蜷缩在角落里旁观旧爱,窥得点滴与己无关的温暖抚慰一颗零落的心。 爱情,真的,没有先来后到,也让人没办法,可以让人连命都不要了。 一周后,我抱着婴儿离开了医院,那是葛布的爱情,陈默跟在身后,鲁宽不让我们碰葛布的身体,说我们是凶手。 以后会怎样呢?我不知道,只知道自私的那个,其实是我,是我,从葛布手里索取了陈默。 一个人的胜利 罗恒是端给盛年的一盏鸩,而鸩,总是伤不到自己也伤不到盛鸩的杯子,马昔仅是杯子而已。她不奢望爱情必须忠贞专一,只要别让自己看见,免得自信以及自尊遭受涂炭。

“马昔,你怎敢爱搞艺术的男人呢?”罗恒不是第一次这样说,语气调侃,叵测的离间味道,马昔不悦,扬起明媚的笑脸:“搞艺术的男人究竟怎样开罪你了,惹你这样深仇大恨?” 罗恒已婚,喜欢气质迳异的女子,放言世上不存在清高骄傲的女子,矜持不过是欲擒故纵的诱惑武器,因她们懂得被追被骚扰的频率与魅力指数成正比。 罗恒的质疑来自做讲师的盛年薪水刚及马昔三分之一,不知哪天她会沦落成花心美术讲师的牺牲品,爱他就如驾着性能不稳的车子上高速公路,充满危险系数。 马昔扮虔诚状:“爱让什么男人捏在手才有安全感?” “落在什么男人手里都没安全感,唯一不同是伤害来得早晚与次数。” 马昔不动声色:“就是么,至少爱情没了,他还有艺术让我欣赏。” “别呀,漏点曙光给咱看不成么?”罗恒习惯用玩笑表达自己。 罗恒明白,马昔懂自己的心思,相貌倜傥,举止落拓,偶尔来点不伤筋不动骨的男女游戏,前提是生活不会因此变质。 马昔只是不喜欢他的方式,男女的暧昧顺其自然最好,没必要以伤害为开始,盛年的花心,充其量是动荡一下而已,不会出格到哪里,亦不是因了爱得彻底,而是自己姿色尚可、事业活声活色到有车有房,娶回去等于娶了一种生活品质,彼此明白,不曾说,很多事的本质说不得,幸好人类语言丰富,可以把粗鄙修饰成美丽。罗恒对自己,是持有的好奇没得到尝试,如猫看流星滑过天际。 据说,他的艳事从无败绩,分手时,罗恒咬牙切齿:“马昔,我不允许你改写我的情史。” 马昔就笑:“好啊,看谁能坚持到底。” 就这点,罗恒是令人喜欢的,从不掩饰目的。 满街的迎春和连翘开得拥挤,这种细碎妖娆的花瓣,马昔喜欢不起来,尤其不喜欢落樱缤纷时的满街碎屑,搞得满街都是败落迹象。踩下油门,夜就碎了。

在马昔的央说下,盛年才肯扮相委屈地搬来同居,不是大师却有大师的气质,调得一手好酒,隔着半尺远能嗅出葡萄酒的质地,和马昔在一起后,他偶尔画次裸体女子,模特是马昔。 见马昔进来,他扔了画笔,在她唇上印了一个吻,用深邃的眼睛盯了她问:“喝酒了?” “是呀,没办法,现在的客户,只肯在酒桌上谈合约。”其实,和罗恒只有一次业务合作,后来的见,都是松弛紧绷神经的调情,千篇一律的谎言,好在,盛年不习惯究问。 职场险恶,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只有蜷缩在盛年怀里,马昔才敢肆无忌惮做把小女子。 早晨,盛年含着满嘴的牙膏说:“暑假,系里可能安排我带学生到青岛写生。” 马昔顿了一下:“整个暑假?” “恩,如果你的休假能调,我们一起。” “算了。”虽隐隐向往,也知道不现实,暑期是公司的销售旺季,从上到下都忙成奔命的兔子。 马昔还是在青岛见到了盛年。 马昔到青岛参加订货会,没提前会知盛年,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会务中心设在沿海的疗养区,街边是郁郁葱葱的耐冬和松树,空气青冽,行人悠闲,像极与世无争的天堂,与盛年住的地方相隔十分钟的步行路程。 报到后,马昔沿着海岸线,踏着洒满沙滩的夕照,揣着喜悦向盛年住的疗养区走。 走着走着,就被一对背影吸去了目光,落拓高大的男子拥着娇小女子,第五街牛仔裤,班尼路体恤…… 马昔揉了揉眼,脚步迟缓,思维短暂停滞,避进路边树丛,盯着背影拨了盛年的手机,振铃响时,女孩飞快跳到一边,传来的声音很暖,一如从前。 马昔兀自笑了一下,没言语便收了线。 很快,盛年打回问怎么了,马昔说:“掉线了,你在做什么?” 盛年迫不及待描述沿海风光,然后说:“正带着学生们在海边画海上夕照呢,真美,如果你来就好了。” “真的么?怕不是夕照美而是心情所至吧?” 举着手机的盛年环视了一圈:“如果你在,夕照会更美好。” 马昔咯咯笑:“据说青岛是盛产美女的城市,拽个看夕照不是难事吧?” “你再说,我可真去追了啊。”说着,向一侧的女孩招手,揽在怀里,边走边说,马昔远远.99lib?看着,恶心透了,遂说:“我明天去大连开会,还有事做,不说了。” 也不说再见,啪地合了手机,胸口有烈烈火焰奔跑,想大喊一嗓的欲望,艰难地压了下去,以失败者的形象跳出来,不是马昔的习惯。 原来,自己是错估了盛年的,与女孩好,看样子已有些时日,把自己蒙在鼓里的不是别人,是优越感的自负。 马昔闷在床上,死命抽烟,第一次感觉自己很没用,像逼到末路的棋子,忽然地恨透青岛之行,有些事,知道愈多伤自己愈深,连同曾经的美好细节,都罩上了阴谋的痕迹,比如临行前,盛年拼命做爱,要把整个暑期欲望喂足样子。 现在想,就成了遮掩心虚,还不知他们会怎样讥笑自己呢。 订货会期间,马昔绷着一张忿忿的脸,动辄向同来的策划部主管甩脸色,疗养院的服务生亦被刁难得泪水汪汪。 回北京后,因业绩不佳被总裁不软不硬地说了一顿,虽不是太难堪,却是新怨旧怨叠加拥挤,眼泪就管不住了。 连总裁善意推过的咖啡亦不曾喝,冲进洗手间,依在关闭的门上,眼泪流了个痛快,抑郁在心中的堵,缓缓松弛。

晚上,约罗恒去酒吧呆坐,闷闷喝酒不语。 罗恒握了握她的指:“是工作还是感情?” 马昔扫了他一眼,顺口问:“如果你和女孩在一起,正好太太打来电话,会怎样?” 罗恒看她,眉头挑着不羁的玩世:“冯小刚的电影 href='776/im'>《手机》,看了吧?男人都会边抚摩着女孩的身体边用温暖的谎言搪塞太太。” “他怀里的女孩子不吃醋?”马昔喃喃。 罗恒的手顺着腰际盘过来:“如果我太太给我打电话,我说正陪客户吃饭,你会吃醋吗?” 马昔定定看着他,是啊,男女之间,不曾把心扔进去,又会吃哪门子醋。 发愣的时候,罗恒的唇已经逼近了,咫尺之间,唇间有馥郁的葡萄酒香,丝丝缕缕的,钻到心底。 如罗恒不是过分显示自己的聪明,此刻的马昔会成全他的不败情史,他不该做剔透状验证曾经的预言:“我说过么,只可做搞艺术的男人的情人,做爱人等于是羊羔落虎口。” 马昔啪地扭头,避开他逼来的唇,男人的愚蠢是生怕别人不知自己聪明,孰不知有些洞穿,最好沉默不语,因为事关自尊的伤口,永远不可愈合,亦无有对症适应的创可贴,掀开了,除了狼狈还是狼狈。 习惯了马昔迎面阳光转头阴雨,罗恒不见怪,微微怅.99lib.然说:“过分自尊意味着容易受伤,其实,饮鸩止渴自有饮鸩止渴的道理,哪怕毒死,至少解渴的瞬间你很快乐。” 马昔摆弄手机:“切!我不过是因为订货会业绩不佳被总裁训了,干饮鸩止渴什么事?” 说着,翻盛年的短信给他看,暖得让人面红心跳,马昔心静若水,是洞彻阴谋后冷眼旁观,惟独不给罗恒看出来。 爱情恒久远,不过是每个少不经事女孩的梦想,大多的幸福是一张面具,一经推敲就会露出马脚。 马昔不曾奢望一生都是盛年掌心里的宝,却也没想到厌倦如此之快席卷了他的心。 站立多年的从容自信,在青岛的黄昏,不经意的一眼,便坍塌下来。

盛年的电话如往打回,马昔温婉地回应,冷笑叼在嘴角,不时要他说爱自己,盛年便声音低低说:“身边的学生都看着我呢。” 马昔便撒娇耍横,盛年无奈,只好说我>.99lib?爱你。 马昔嫌不够浓情,逼着他大声说马昔我爱你,在我眼里其余女子不过是狗屎。盛年不说,马昔便声泪俱下,恨不能用痴情淹死他。 盛年无奈,照马昔的台词说,声情并茂到马昔满意为止。 天下所有女子,秉性虚荣,热爱一切言不由衷的赞美,收线后,马昔想象盛年臂弯里的女子,定然是面红若赤,就快乐地跳起来,就像借着伤害过自己的刀子,狠狠捅进了敌人的胸口。 罗恒N次光临了马昔的床,若在以往,马昔是绝不允许的,男女之间那点事,极像黑瞎子掰苞米,欲望贪婪,得到,放弃,不同的是对面的人,相同的是过程和结局,在马昔看来,不过周而复始的无聊游戏,有这等闲心精力不如用来做事,只要努力就能看见成绩,爱情是只羽毛华丽的鸟,站在树稍,诱惑人千辛万苦追过去时,说不准鸟已换了树枝。 罗恒第一次来,换上盛年的拖鞋,一语双关地坏笑:“穿他的鞋子是早晚的事。” 马昔不辩驳,一杯咖啡未尽,人已被他拽进了怀里。 许多次,马昔想说盛年的事,都忍了回去,有点像恋着某桌酒席被久请不去,直到见恋着的酒桌压根没留自己的位子才肯灰溜溜折回去,很没面子。 一天天晃过去,一次,罗恒玩笑说:“如果这时盛年回来,正好撞上一对狗男女。” 马昔指着阳台和壁橱笑:“壁橱够大,你还可以从阳台跳下去。” 罗恒不干,偷情本就是为了快乐,犯不上为之付出被憋死或跌断一条腿的危险,虽然太太明知自己是花心大萝卜亦无可奈何,做人要有点良知不能欺人太甚不是? 后来,两人躺着说罗恒的太太,天性柔软,把男人看做自己的天,哭着喊着一门心思跳进婚姻这口陷阱,落到底时,才知男人是井口的一片天,自己却没带爬出陷阱的绳子…… 说着说着,罗恒便睡着了,下午的阳光穿窗而过,打在流满惬意满足的脸上。 马昔怔怔地望着他,咬牙切齿,如有一天,自己往陷阱里跳 65f6." >时,一定一定记得带着绳子,一个人呆在井底哭泣的生活,不要。 从带罗恒回家的那刻起,就没担心过被盛年撞在床上。

罗恒玩笑着的担心,终是发生。 盛年回来,没提前打招呼,进门后,把刚刚洗过澡的马昔抓在怀里:“亲爱,想死我了,给你一个惊喜。” 马昔挑了挑眉毛,挣脱了,盛年诧异,静悄悄的房子里,响着哗啦哗啦的水声,罗恒在洗澡。 盛年怔了一会,低声问:“家里有客人?” “是的,有客人,如果你愿意,可以回避一下。” 说话间,罗恒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与盛年目光相撞,刹那呆滞,到底是商场上混久的人,转瞬,试图笑得自然,尴尬还是不能抹去。 盛年的眼神死死盯着他,拎起旅行箱转身出门:“对不起,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在罗恒的懵头懵脑里,马昔打开电视。 罗恒走过来,揽了她的肩一下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马昔笑了笑:“是定数,不是谁故意。” 只有马昔知道,自己是故意的,从带罗恒回家时,她就在等待这样一个契机,终于等到了,青岛沙滩的一幕,她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样才能在盛年面前保持了胜利的姿势,佯做不知,放弃在先的是自己。 胜利,是马昔最爱的两个字,从小喜欢到大。 幸福地犯过贱 生活中没有那么多如果,林朗不会说那句话,她不过是错误地闯进了他的生活,在车祸之后错误地认为他会说而已。 她抱着脏座套哭了,想起,曾有个男人,一度让她幸福地犯贱。

葛喜锁好车子,步行在去林朗家的路上,阳光是好的,人是懒的,街边木槿开得拥挤,据说,这种淡紫色的花,在饥荒年代是会被采摘了果腹的,葛喜心下滋生出些许的悲怆,极像她和林朗,为着单身男女的寂寞情欲相聚,爱意了无。 电视频道越是调换越是寂寞,手中的书,字字相识,却忽然地不解其意,一个人的周末是懈怠的,当林朗电话问:“有时间么?” 葛喜就去了,消磨时间,两个人总要比一个人来得精彩些。 其实,是日日见的,葛喜和林朗的公司各自占据一层写字楼的一半,在走廊遇上,相互点头问好,像不甚熟悉的街坊。 大约半年前,有了故事,葛喜处理业务数据,很晚才走,听林朗那边的写字间有人走动,甚至有细碎的声音传出。 葛喜是个很唯物的女子,敢独自在黑夜里看鬼片。 无所事事的人是好奇的,葛喜蹑手蹑脚过去,试图翘了脚往里看,门竟是虚掩着的,很狼狈地闪倒了,然后,刷地灯光大亮,叼着香烟的林朗先是很无谓地看她手忙脚乱按住因摔倒而挣开的衬衣纽扣,再然后开怀地笑,伸手拉起她。 葛喜讷讷说:“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这边进贼了呢。” 林朗顺手拖了把椅子,继续给嗡嗡做响的碎纸机喂东西,是照片,葛喜刚要伸手拿来看,被他劈手夺了过去,用最快的速度塞进了碎纸机。 葛喜忽然后悔自己有点多事。 出了写字楼,林朗突兀问:“你有时间吗?” 于是,去酒吧,是家静吧,回旋着安宁的音乐,整个晚上,林朗一杯杯地喝啤酒,很少说话,好象在酒吧坐只是不想回家而已。 林朗醉了,葛喜让服务生帮忙架到车上,绕城转了一圈才找到他家,被扔到床上时,林朗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别走,好吗?别走……” 人就歪歪地睡过去了,攥着她的手指。 葛喜的心,忽然地一片柔软。 那一夜,葛喜坐在地毯上依着床睡了,凌晨发现自己合衣睡在林朗怀里,他嘴角叼着一丝甜蜜的笑意,长长的腿盘旋在腰上。 她看了一会,没动,再后来,林朗的唇暖而细致地爬行在脸上,爬到颈下时,她下意识地仰起了头…… 下楼开车,才发现后座套上粘满了污渍,她呆呆地看着,泪就跑了出来,想起了刚才,林朗问:“你相信爱情吗?”她不知该怎么答的木了一下,只是把扣子一粒粒塞进扣眼,慢慢说:“不相信。” 林朗问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相信的?葛喜说15岁,从一位亲戚身上看到的,亲戚为妻子的去世疼不欲生让她感动,一个月后她陪母亲去喝他再婚喜酒时跑到洗手间哭了,就知道了爱情,是种人走茶凉的东西。 林朗暗淡说:“这样好,可以避免受伤。”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葛喜耳边一直响着碎纸机的声音,他要彻底碎掉的,应是往日爱情。 依旧在走廊里遇上,依旧的淡然表情,如同不曾有过半夜温情,座套上的污渍很顽固,洗过之后,痕迹犹在,被扔进了后备箱。

很长时间,和林朗没有第二次,没什么希奇或是可怨怼的,在喧嚣的都市,一夜情缘比比皆是。 后来,葛喜一个人逛街,累了,去街边茶楼小憩,看到了林朗,他正与一位神态安宁的女子喝茶,看到她,目光刹那间亮了一下,死命冲她招手。 葛喜犹豫着,还是过去了,林朗极快地拖张藤椅在身边:“葛喜,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恩雅。”语气熟络,并悄悄攥了葛喜的手,葛喜想抽出来,他攥得越发用力。 恩雅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逐渐暗淡散乱,胡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林朗长长地吁了口气。 葛喜抿了口茶:“她眼里有泪。” 林朗说是么?抿着唇看她,看得出他?很快乐,一把捉了她的腰,笑着跳起来,葛喜本是厌倦的,不喜欢被人做了顺手捻来的道具利用,却被他的快乐感染了。 各自开车车子,疯狂地飚到了郊区,天慢慢黑下来,林朗把她拉进自己车子,葛喜嗅着车子里的气息说:“恩雅很漂亮。” 林朗说:“是么?我怎么没感觉呢。” “你是灯下黑。” 林朗的唇已经捉上了她的耳垂。 他们摇下车窗,躺在车座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像迟暮老人说着各自的过去,林朗说同.居三年最后分道扬镳的女友,以及和另外几个女子之间的故事。 葛喜遥望着浩.淼的天空,心起起落落地飞着,男女之间愈无有隐私愈是无有爱上的可能,她是不相信爱情,但,她需要一个人陪,至少,知道有人在家里等着自己,让她不会收工之后的刹那忽然地有种无处可去的惶惑。 如果,必须选择一个人来陪,衡量诸多外在内在条件之后,她是不排斥林朗的。 像单身女子大多是有洁癖一样,葛喜偏爱挺拔而干净的男子,林朗身上有种清爽的味道,像刚入口的薄荷口香胶,让她忍不住地要靠近了去嗅。 她想靠近这个男人,不知以什么方式,暗恋已经不流行了,可,葛喜,还是张不开主动示好的嘴。 被追是天下女子皆爱的,即使未必会爱,亦是喜欢那份来自被追的成就感。 驱车回市区,葛喜故意把车子开得飞快,林朗不时发短信让她开得慢些,葛喜看了,抿着唇笑,油门踩得很凶,她迷恋这种被紧紧咬住车尾不放的感觉,在公司职位甚高,不是每个男人都有勇气放开胆子去追的。 在市区边缘,她腾出手给林朗发短信,刚敲好,车子砰地响了一声,她就从驾驶座上弹了起来,眼前就模糊了。

葛喜先是嗅到了淡淡的来苏水味,然后林朗焦灼的脸和一片无边无际的白映入眼帘,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绷带,隐隐的刺疼蔓延开来,她哭了。 林朗紧紧握着她的手,愧疚地说不出话,或许他把这场车祸归咎于自己。 护士见状,跑过来说不能哭,会感染伤口。 林朗拿着消毒棉,不停地在她眼上蘸来蘸去,极像温情的爱人。 葛喜住院的日子,林朗扔了公司的业务陪着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把同病室的女人招惹得火冒三丈,不时搬出林朗的细致谴责先生:“看人家怎么照顾太太的。” 葛喜就低下头去,林朗笑吟吟地削水果或做其他,不去辩白。 出院后,葛喜扔掉了家里所有的镜子,车祸在她左脸颊留下了半掌大的花花搭搭伤痕,去不掉了。 林朗一反常态,每周两束鲜花,亲自送到她写字桌上,临近下班时间电话就打过来约了一起吃饭。 他的殷勤,葛喜保持了沉默,她懂得区分愧疚和爱情,所以,一个月后,她平静地对前来送花的林朗说:“你不必内疚,过一阵我会去韩国整容。” 林朗不语,换下瓶中的旧花:“如果在车祸之前我就说爱你,现在,你还会这样说么?” 葛喜一下就给噎住了,别过头看窗外,眼泪很不争气地跑了出来。

99lib? 很多次,葛喜对林朗一起回家的暗示视而不见,她不相信,男人,更何况是一个优秀男人会对脸颊上有参差伤疤的女子滋生情欲。 林朗表现的情欲不过是赎罪式的垂施而已,纵使她喜欢这个男子,却接受不了他闭眼切齿地虚假相欢。 起身去韩国整容的事,葛喜没告诉林朗,回来,林朗去接机,看见将要被怀中鲜花淹没的林朗,刹那间,葛喜晕旋了一下,有小别胜新婚的激动。 林朗把她和鲜花一同拥抱在怀里,急不可耐地托起她的下巴:“让我看看。” 他的清爽的呼吸扑面而来:“终于,我可以放心了。” 送葛喜回家,先喝了两杯酒,身体就纠缠在了沙发上,一点点挪向了床,后来,葛喜躺在床的一侧看他,他看窗外,葛喜想,现在,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会答应的。 直到离开,林朗连一句带有暗示性的话都没有。 后来,有很多次在一起,林朗依旧没说。 葛喜常在寂寥的夜里,品味林朗的话: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或许整掉了脸上的伤疤,让他不必担心她回因此难嫁,也不会使他因愧疚而做出违背意愿的承诺了。 一直想得自己恨恨,暗自发誓绝不再他一个电话打来,自己就贱贱跑去,负气地设计了种种拒绝理由,在心里锤炼了千万遍,单等他电话一来,不软不硬地甩过去。 却不能,林朗电话一来,她还是会贱贱地施妆换衣,贱贱地跑了去。 不想让他认为自己一听到召唤便犯贱到迫不及待,葛喜不开车子,步行会让过程漫长一些。 一路尝尽啃人的寂寞。

渐渐,林朗的鲜花稀疏了,再渐渐就没了,亦不再去葛喜的写字间。 葛喜就懂了,脸上的伤疤没了,这个叫林朗的男人因愧疚而来的虚假热情也就没了,为了不再贱贱下去,她该有个挽着胳膊上街的男人了。 27岁的单身女子,在爱情上被动不起了,总要积极一次,身边无可依托之人,干脆去征婚了,反正没人知道。 她抱着婚姻登记册一页页地翻过去,翻得心酸手软,一个仅在事业上成功的女子,算得上完美成功么? 在N多男人中,她指定一个说:“就他了。” 沦落到征婚,大都已是爱情给现实条件让步了,既然放弃了爱情,再放弃物质条件,在葛喜眼里,就无可取之处了,虽然他离过婚,至少事业有成,有房有车,逢人问起,也算辱没不掉自己。 他叫陈若愚。 葛喜没过高的期望值,见面之后也没太大失望,陈若愚对葛喜很是中意,又是电话又是鲜花,大有热恋的味道。 不知见了林朗该使用什么表情,还是尽量避免碰上为好,葛喜尽量少在走廊现身。 大约,女子一旦被狂追却又无甚感觉时,就不容易犯贱了。 在陈若愚面前,葛喜矜持得像骄傲的公主,陈若愚是有过婚史的人,眼中时常流露出进一步的蠢蠢欲动,葛喜装做视而不见。

有几次,和陈若愚一起吃饭时接了林朗的手机,葛喜淡淡说:“正和朋友吃饭呢,以后再说好么?” 其实,林朗不过像往常样问她有没有时间而已,过一会,林朗便不舍弃地打过来,葛喜瞅着陈若愚笑:“做我们这行的,连吃饭都不得清闲。”顺手把手机打在震动上。 陈若愚笑得宽容而豁达。 葛喜瞅着不时微颤的手包,心中暗笑,原来,骄傲的林朗也有犯贱的时候。 夜里,她躺在床上,一条条地看林朗的短信,拇指按在删除键上,把这个挫伤了她自信的男人一条条删掉。

十几天后的早晨,葛喜遇见了等在走廊的林朗,他一把抓起她的胳膊,低声说:“你过来一下。” 声音,是从齿逢中泄出来的。 葛喜抽出胳膊:“在这里说吧。” 林朗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最近,你忙什么?” 葛喜顿了一下,笑着说:“忙做事啊。” “我说的是做事以外。” “呵,怎么问这么隐私的问题?不过,我不想保密,忙恋爱啊。” “和那个开着一辆新宝马却植了满脑袋假发的男人?” “观察这么仔细啊,我都没发现他的头发是植的,有什么问题么?” 林朗顿了顿,猛地拍了墙壁一下:“没……我开始怀疑你的审美。” 葛喜听见失落的声音,咣咣当当响在心里:“你不觉得爱情是件非常莫名其妙的事?不知为什么,我一见他就喜欢上了。” 说完,抽身走了,掩上公司的玻璃门时,林朗还在走廊发呆,定定地瞅着这边,她飞快转身,怕是再看,又将管不住自己会犯贱地跑出去。

葛喜接受陈若愚的求婚戒指时想,如果,那天的林朗不是用带了嘲讽的口气追问而是温情说葛喜那个男人不适合你。一切又会怎样呢? 生活中没有那么多如果,林朗不会说那句话,她不过是错误地闯进了他的生活,在车祸之后错误地认为他会说而已。 结婚后,陈若愚帮葛喜清理车子,从后备箱里拎出一套污渍斑斑的座套问她:“都脏成这样了,扔了吧?” 葛喜气势汹汹夺过来:“不准乱扔我的东西!” 她抱着脏座套哭了,想起,曾有个男人,一度让她幸福地犯贱。 没有人是无辜的 进入游戏的瞬间,没有人能够准确预言下一个环节的细节…… 我以道具的身份,参与旁观了这场喧嚣的演出,像只有一个观众的剧场,看到了一个没有人是无辜的序幕……

一、来一杯朗姆酒吗?

我有很多名字,姹紫嫣红的,它们不能证明我的身份,只在某些场合让男人们把我的面孔和其他女子的面孔区分开来,至于我的职业,不需我说,你们也猜出来了吧? 现在,我叫雅紫,我喜欢这两个字,虽然它们高贵雅致的气息和我的职业不相符。 我没留意她什么时候进来,职业让我习惯了留意男人而不是女人,她的目光直直地扑在我脸上,搀杂着挑剔还有嫉妒,女人看我时,都会用这样的目光,和男人不同。 我想,或许她刚入行,不太懂规矩,我试图用同样的目光回敬她,看到她的裙子时,我就笑了,忍不住。 她说:你笑我什么? 我承认,她不是很漂亮,中等之姿,穿着淡水红的长裙,刻板中露出些许优雅,这是一个只需要性感和挑逗的场所,优雅是一个奢侈而毫无用处的词汇。 我说:你的裙子很好,只是不太适合我们这个职业。 她说是么?笑得时候,她的眼睛很深,四周暧昧而幽暗的灯光在眼眸深处跳舞:我想请你喝杯酒,可以吗?我叫皓玉。 我笑,通常是刚刚入行的新人,会向我讨教一些业内的事。 皓玉叫了很香也很烈的朗姆酒:它不属于女人,但是,它会帮助我的表达自己。 我不介意任何一种酒,就像我的职业让我不能介意任何一个购买快乐的男人。 我抿着酒等她说话,可,两杯酒下去,才打破她绯红的缄默:我想,你误认为我是你的同行了,我不是。 知道,我的同行不会穿路易威登的长裙。 你不想有份工作吗?薪水很好。 是么?我没文凭没专长没有本市户口,甚至,我告诉你的都不是真实的名字。关于那个天上会掉馅饼的故事,我从没相信过。 这份工作不需要你说的那些。 说吧,他是谁,为什么你要这样做?这份工作的内容我已大约明白,一些急于摆脱婚姻又不想损失太多的女人找过我。 我的未婚夫,我不爱他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分手借口,以保证不伤害到我父亲事业,这些年他父亲一直指定由我父亲的公司为他的产品提供配件,他们是世交情义。 我说懂了,然后我们谈报酬,再然后是皓玉安排步骤,我没有一丝的愧疚或者不安,不存在爱情的男女踏进婚姻,和我们这个行业又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同一种东西的合法批发与非法零售的差别。

二、跳舞的罂粟

一切计划就绪,我暂别欢场,去皓玉安排的公司上班,薪水很低,我不介意,不过幌子而已,却是必须,因为像仲凯那般世家的男子,定然不会被一个来路不明或没有职业的女子所迷,这世上总有那么多的谎言阴谋都蓄谋到了逼真的程度。 我的任务就是让他迷上我,然后我会爱上他,像所有痴情女子都会做的那样,无处不在地围追截堵,跟踪到他家,跟踪到她面前,把一场早有预谋的背叛演绎到人尽皆知。 认识仲凯的机会由皓玉提供,约他出来吃饭时,我和她一起出现,我习惯了从穿衣品位上勘探一个男人的品质,他穿来自意大利的FERRAGAMO休闲外套,我断定他是个随和的男人,轻易不会刁难别人,特别是女人。 皓玉牵了牵我的手:紫雅,我在瘦身俱乐部认识的新朋友。 仲凯伸出保养很好的手,看我的目光很礼貌:真是一个排骨美女盛行的时代,好象所有的女孩子都在和脂肪拼命。 这家酒店的大堂安静优雅,很适合他们的身份,吃东西很少,一直在说话,或许,当人的内心藏着秘密,言不由衷的话就会很飘,我们吃东西很少,谁要表达一些什么都很模糊。 再后来,有人给皓玉打手机,她努力压抑着焦灼的声音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来。 是预先计划好的步骤,开始吃饭不久,皓玉的死党宁馨会电话叫走她,留下我和仲凯。 皓玉离开的时候,我起身用微微的羞涩做态:我也走吧。 别呀,你吃完再走,正好让仲凯送你回去。 仲凯嘴角噙着微笑看我们,不挽留也没怂恿我跟她走,她做急了的样子央我:就当替我陪仲凯吃完这顿饭。 说完,急急出门,漂亮的裙袂在阳光下轻轻飞舞。 我面色微红坐回桌边,恰倒好处的挑逗是不露声色,羞涩的退却远要比迎上去,更能令男子心神恍惚。 一直的,我低垂着头,仲凯很高,可以看见我颈后的一抹白皙细腻,那小小不盈半掌的肌肤,令男子心旷神怡胜于袒胸露背。 吃得沉默,有些东西在空气中摇晃,我感觉得到,他的脚不经意间碰到我的脚上。 他离开我家时,相互的电话号码,握在手里。

三、谁偷听了爱情的哭泣?

为了制造巧遇,我开始跟踪仲凯,然后,我看见了一个皓玉不知道的秘密,仲凯和一个女孩子,秋天的树荫下,女孩子的鼻尖上有茸茸的细汗,她盯着自己的脚尖说话,仲凯皱着眉头听,不时仰一下头,好象在用唇抿住愤怒。 后来,他抓起她的手,进了路边的酒吧。 他们勾起了我的好奇,轻手轻脚跟进去,他们没有在大厅散座上,而是进了包厢,我沿着包厢的屏风搜寻仲凯熟悉的声音,听见他说:宁馨,放心,我不会让她感觉到的…… 宁馨在轻轻啜泣,服务生过来问我喝点什么,里面的声音嘎然而止,我摆摆手,飞快离开。 陷进一个人的爱情里的女子最爱哭泣,因为爱而不得便委屈得铺天盖地,因为我也曾爱过哭过,知道那种独自承担爱情的疼。 或许皓玉想摆脱的,正是宁馨想要的,而我,出于商业利益,我会藏起这个秘密不说。 晚上,我打电话告诉皓玉,暂时没进展,曙光在前。皓玉说相信你一定行的,她声音绵软,只有和男人表演温柔的时候我才用这种声音说话。

四、演出开始

第二天,我主动给仲凯打电话,他微微迟疑片刻,好象很是意外,声音很快柔和:我可以去看你吗? 皓玉也来吗? 他笑了一下:待会见。 我穿上漂亮的袍子,它像一只宽大绵软的口袋装着我玲珑有致的身体,粉色的豆蔻像一闪一闪的,像开在地毯上小小花朵。 仲凯进来时,手背在身后,玫瑰的馥郁香气已早早地弥漫在空气里,他说:嗨,紫雅。 接下来的场景就俗套了,我的怀里塞满了玫瑰,只是,我明白自己的职责,只是演出而已,没有感动,我有太多的前尘故事,心动的结果是唯一的:受伤。 在男人身体和虚情假意之间流转,我懂得心不受伤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它远离爱情远离感动。 我盘腿坐在地毯上,脚趾上的豆蔻若隐若现,这个姿势令男人倾倒。在对面的沙发上,仲凯眯着眼睛笑,看我,说话,不提皓玉,我也不提,想在预演一场心照不宣游戏的男女。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过,离开时,他轻轻拥抱了我一下。 要把一场爱情表演逼真,我不可以像欢场卖笑,相看两中意,谈妥价钱就可以,表演爱情需要一个看似合理的过程。我对皓玉这样解释进程,她看着我,定定半天才说:好吧,别太久。

五、请别说爱

进展比我预计的要快,我总是收到仲凯的短信,那些温暖的语言是从网上下载的,时常有鲜花送到公司,虽然没有署名,我知道都是仲凯的,收工回家的路上,他的车子会斜刺里冲出来,和他温暖的笑一起,拦截了我的去路。 应该是时候了,一个周末的下午,他送我回家,在沙发上,我偎在他肩上,用温柔的目光笼罩他,牵引出我想要的那句话:仲凯…… 他的手指滑过我的脸颊,我把全身的液体逼向眼睛,微型录音机已经空转很久了。 紫雅,我想我爱上你了…… 眼泪刷拉滚落,哪怕是做戏,已经很久没人对我说爱上了,总有人说,我爱你这三个字是流传最久也是女人百听不厌的谎言,只是,它还是那么的让我迷恋。 他的那句话,一下子勾了潜藏在我内心的疼,它们藏在一个我从不敢去碰的角落,他手忙脚乱地用袖子给我擦泪。 我用了很长时间平息哭泣:可是,你和皓玉怎么办? 其实,我和皓玉之间根本不是爱情而像是两个家族的商业合作,我会处理好的。 那一刻,我产生了幻觉,像拥抱着向往中的爱情,紧紧地拥抱着他的身体。 夜幕缓缓降落下来,仲凯掰开我相互扣在一起的手指:我该走了,和皓玉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那夜,我举着那盘小小的录音带,心被从未有过的寂寞吞噬,那么地不愿相信,这不过是一场预谋在先的谎言游戏。

六、意外的剧情

那盘录音带将是仲凯抵赖背叛的铮铮佐证,而我,则必须像道具一样把游戏进行到底。 只是,连接几天,我莫名失去了仲凯的消息,皓玉亦是。 紫雅,你继续下一步。皓玉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于自己完美、于仲凯狼狈的结局。 我给仲凯打电话,他说忙呢,语气很淡,好象压根不记得紫雅这个名字。 仲凯.,我要见你。 改天,最近事比较多。我听出了他言语之间的不耐,与几日前判若两人,我感觉自己忽然地陷入了将要前功尽弃的被动中:仲凯,你曾说过…… 等我忙完这阵就跟皓玉摊牌,好不好? 只好,我应着,怏怏收线,皓玉说过想给双方家人一个交代,那么进行下一步的最佳地址就是选择仲凯的家。 我坐在街心花园的石桌旁,等仲凯车子,然后追随在身后,哭泣央求,那时,他定然会用皓玉搪塞,那么我便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找皓玉谈判,再然后,皓玉会盛怒之下,带着我到他家对质,再然后,皓玉就可以从这场带着交易性质的爱情中全身而退,留下一个对仲凯不公的收尾。 仲凯的车子终于回来了,从车内出来的人却让我瞠目结舌,仲凯亲昵地牵着一个女子,胳膊相互搂抱着彼此的腰际说笑着跑进楼去。 突兀的变故让我手足无措,愣了半天才想起给皓玉打手机,却关机了,我拦了一辆计程车奔向皓玉的家。 还好,皓玉在家,问完是谁后迟迟不肯打开防盗门,隔着门,我说:皓玉,计划可能进行不下去了。 随着一声什么原因?门唰地一下就开了。 我看见了皓玉迟迟不开门的原因,衣衫凌乱的皓玉身后,一个高而帅气的男子,有些尴尬地看看我,然后离开。 皓玉去门口送他,我看见了一张照片,镶嵌在精美的相框里,悬挂在墙上,三个女子偎依在青葱的原野上——皓玉、宁馨、以及和仲凯相互拥抱着进楼去的女子。 皓玉边整理衣服边问怎么了。 我拿下墙上的相框,问:她们都是谁? 我的死党宁馨茉莉。 茉莉和仲凯在一起,我们的计划不可能进行下去了。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茉莉是我最好的朋友。皓玉看着照片喃喃。 这是真的,刚才他们相互拥抱着进仲凯家了。 水晶镜框坠地碎落。 皓玉把车子开得横冲直撞,唇齿间不停地挤着骗子骗子…… 每个人都有一颗虚荣而自私的心,有些爱情即便没有爱,却容不得辜负,即便要辜负宁肯自己先于别人,因被辜负的是自尊。 辜负了皓玉已不仅是自尊还有友情信任。

七、不是结局

皓玉稀哩哗啦闯进去,气焰灼灼怒目不语地逼.99lib.住惊慌失措的茉莉:为什么?你们要合伙欺骗我? 仲凯看了看我,表情很快从容,燃了一根烟:皓玉,请不要这样说,难道你是爱我的么?你不是已经设计了一个从这桩所谓爱情中完美撤身的方案了么?我相信紫雅小姐一定偷拍了我跟她在一起的照片并录了音的,难道,她没有交给你? 仲凯,如果你认为中伤我可以为你的背叛开脱,我无话可说。刹那间皓玉便呆了,反驳里有了些挣扎的气息。 你可以说我为了开脱自己而中伤你,难道宁馨也会中伤你?她心思太单纯了,为了不让我们分开,在你事实计划的最开始就已告诉我了,我上当不过为了配合你快点达成心愿而已,我是爱茉莉的,很久了,不说是不想让你有受伤的感觉。 反正,是你辜负了我的,你和家里人解释吧。皓玉甩下这句话,忿忿离去。

八、没人是无辜的

接过皓玉递过来的信封,我看着她静静地笑:知道我为什么没及时把录音带交给你吗? 在达到目的之后再谈这个还有意义吗? 有的,因为我想说一句话,在这场阴谋里,没有人被辜负也没有人是无辜的,我曾想用留下它的方式交给无辜的那一个,你们却都不给我这个机会。 转过街角后,泪水滑过了我的脸,一枚阴谋道具的悲哀,是它再一次看见了爱情有一张破碎的脸…… 欲望屏风 这一年,我揣着复杂的心情,做了一道屏风,遮挡并目睹了不可与人见的一场欲望上演并谢幕,因为无爱,所以,无话可说的爱情保持了沉默。

苏子打电话让过去时,我正绕城乱转,为找房栖身而恨不能撅地三尺。 苏子盘腿坐在沙发里,玲珑柔软的身体蜷抱着,曲线优美的下巴抵膝,红唇弹性十足,宛如樱珠被摘离枝头的刹那,性感欲滴。 苏子习惯把电视眺到静音等人,静默中的苏子艳气逼人,像夜色阑珊中的美女蛇悄然回首凝目,没男人抵挡得住,从眼眸干净的少女苏子被追成美艳少妇。 苏子盯着我大口喝水的样子笑:“别像一匹愤怒的小猹满城找房子了,我家阁楼怎样?” 说毕,一串钥匙落在桌上:“放心,我是收租金的,你不必担心欠下了还不清的人情帐。” 我把钥匙捡在手上:月租多少,多久一结帐? 我和苏子信奉亲兄弟明算帐的友谊,其实,阁楼是一套单独的房子,不同的是斜顶,有开向天空的窗子,躺在床上,能看见大群大群的鸟,穿云而过地自由飞翔,我喜欢。 几天后,我打开阁楼的门,干净明亮,露台上的藤萝蔓延到房顶,浓绿的叶子拥挤在天窗边缘,空气清冽沁肺。 于天策出差的日子,苏子蹿到阁楼,和我,躺在地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男人,说性,说着说着,苏子摸我忽忽做热的脸颊,哏哏坏笑,笑我在性上至今未能脱贫。她说生活是一只杯子,男人是添到杯子里的水,而性是投进水中的苏打,像我这样眼高命恶地不给杯子倒水更不肯加片苏打的行径,在快餐爱情时代,实在是傻。 “我没遇上可以顺手擒来的苏打。” 在每个女子的青春都会遇上苏打无数,只是,有些苏打,注定喝下就会伤心损体,我宁肯让杯子空下去。 我曾向喜欢的男子要过苏打,吻过之后,因我流泪而放弃,他把双手牢牢锁在口袋里,低头说:“美荻,原谅我的冲动,你应被好好宠爱,不适合游戏。” 这一幕,发生在一年前的北戴河,我和安罗去参加行业会议,他是我的上司,已婚,身边有诸多女子,他的取舍,以不被爱上为第一选择。 一个吻就会泪流满面、31岁的单身女子,不适宜。 北戴河的吻,习惯了游戏的安罗转身便可忘记,却是我铭记的忧伤秘密,这个我许多年前到许多年后唯一主动表达喜欢的男子。

周末,我加班,苏子打电话问是不是可以到写字间找我,她正百无聊赖逛街。 我说:“好吧,我马上就忙完了,一起吃饭。” 给时装样板涂上最后一笔颜色,苏子已站在身后,视线跨过电脑,到达安罗时停滞,转而呵呵低笑:“怪不得全球人对加班深恶痛绝你却乐此不疲,原来是有帅哥在此。” 苏子说话,向来如此,从不对喜欢加以掩饰,我瞪她:“拜托,口下留德好不好?” 心还是微微跳了一下,如针尖戳中隐疼。 安罗从电脑前起身,把一次性纸杯推过来:“茶或咖啡,我这里都有。” 苏子嘟着湿漉漉的唇看我,然后亮出晶莹整齐的牙齿,安罗的眼睛,飞快闪几下,像被璀璨的光芒刺中。 后来,安罗说:“忙了一天,累死了,我请大家吃饭怎样?” 若是苏子不来,安罗不会这样提议。 餐桌上,我的名字在他们的唇间频繁蹦跳,我却游离在他们的视线之外,在这个晚上,一些隐晦的暧昧,需要借助美荻这个名字开始,我端着傻傻的笑,看他们心照不宣,相互中招。 出了酒店,他们的某些话,已不需要语言表达,眼神来去,就通透到彻底,一侧的我,如花草树木,不过街景而已。 回家路上,苏子不说话,用细细的鞋跟敲着路面哼无词的歌,上楼时,突然说:“美荻,我花心,你知道的。” 我笑得无声,内心酸涩:“别把于天策花恼了就成。” “傻妞,没这点看家本领,我哪敢出去花。”苏子攥攥我的手,指间的皮肤细腻凉滑,如鱼在水,感性十足。 我深夜无眠,他们在空气中纵横交错碰撞不止的眼神,穿梭在幽幽暗夜。

苏子总有各种各样看起来合理的借口去写字间找我,让我看一款新衣,或顺路上来休息,其实是来找安罗的,却掩饰得不露缝隙,没人解透她的醉翁之意,除了我和安罗。 渐渐,我习惯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到郊区游玩,自己中途撤离,还习惯了苏子在夜晚蹿到阁楼,捞起电话,一脸迫切地说:“美荻,帮我打个电话。” 陌生女子的电话容易引起安太太怀疑,而我,是安太太熟悉的,即便不巧被她接了电话,亦可解释为询问业务上的事。 幸好,每次安罗都接得及时,低沉的你好传过来,我把话筒递给苏子,去厨房或卫生间洗东西,直到洗得无物可洗,在窄小的空间里转来转去,如被困囚的小兽,心里塞着满当当的窒息。 或许因为苏子,安罗对我关照渐多,是与暧昧无关,与秘密有染的温暖,共事多年,我秉性清高骄傲他应是明了如指,更明了我和苏子之间的友谊,任是给我再多温暖,亦不再会被理解成情有所钟。 安罗对我的好,是被成全者对成全者的感激。 我只能咬着唇99lib?齿承担到底,他与苏子所要,不过一拍即合亦可一拍两散的激情游戏,可责任了无地进退自如;而我,搀杂着暗恋暧昧的喜欢,安罗不想承担也承诺不起。 我试图让夜晚忙起来,至少可以逃避苏子敲门,比起被她软绵绵的声音逼进卫生间,我宁可躲进书吧混时光。因为,这个叫安罗的男子,我曾喜欢过,苏子的声音总能勾被拒绝在北戴河的回忆,失落亦或浅浅的自卑感,像疯长的荒草爬满心间,就女子秉性攀比的虚荣心理,令我不可忘记。 接到苏子电话,已是午夜渐近,苏子声音调侃,她惶惑的不安,我还是听出来了,许多年来,我熟悉她每个声音的表情:“美荻,你躲到哪里去了?你们这对冤家呀,一会吵一会好的,快回来,看在安罗在我家等了你整整一晚的份上。” 只愣了片刻,缘由就猜到了,一定是苏子没想到出差的于天策今天回来,约了安罗,意外地让于天策撞上了。 “我马上回。”我不想也不能让苏子的婚姻触礁,我知她花心,却从不肯伤到于天策,苏子说过,背叛伤害,只要对方不知,伤害就不曾存在,所谓花心更多是种不被社会道德认可的人生娱乐,与爱情本无关系,不过是心在婚姻,身体游玩了一把而已。 在苏子,身体和心是相互剥离的,前者属欲望,后者为爱情的忠贞尽职。

我去时,苏子的调笑扑面而来,依着于天策的臂,冲安罗扬扬弧线优美的下巴,一语双关说:“你再不回来,害得人家连跳楼的心都有了。” 安罗站起来,有些局促地笑,向我身边靠靠,苏子抓起我的手,塞进安罗臂弯里:“好了,我任务完成了,剩下的,就看安罗的本事了。” 苏子快速抽离的手掌中,附着着一片冰冷的潮湿。 于天策并不知情,甚至在我们出门前,凑近安罗,低声说:“女孩子嘛,哄几句就好了。” 我的心,忽然地一阵悲凉,被安罗拽着匆匆上楼。 安罗坐在鞋架上,一声不响地抽烟,空气沉闷浑浊,本来,离开于天策的视线,表演便已结束,我们,无话可说,空气沉闷浑浊,我打开天窗,秋风忽忽地跌进来。 安罗眯了一下眼睛,转过来,打破沉默:“房间布置得不错。” 纯属无话找话的一句,毫无意义可言,我随口应:“是么?” 然后,再无话。 安罗站在对面咫尺:“美荻,我是不是很卑鄙?” “你感觉呢?”我的心,虚弱成一枚脱水的果实。 安罗的手,在膝上相互叉来叉去,我从未见他如此局促,曾经的洒脱自如荡然无存,他从来都是那种把狼狈藏起,张扬倜傥的男子,这一刻,都毕露无遗。 “我和苏子只是游戏,规则是享受过程不承担责任。” 我说知道,用眼角看他:“如果这也算一种解释,难道无辜者总要把伤害承受到底?” “美荻,不要这样看我,我很难受,陪我出去走走,可以么?” 安罗转身,背影颓然,我迟疑,还是跟了出去,街上,秋风萧瑟里,落叶簌簌,轻微的破碎声挣.扎在脚下,安罗不停地站下来点烟,狠狠地抽,一直无话,我亦是,想说的太多,反而无从说起,大家都是阅世深切的成年人,提醒也好劝慰也罢,说出来,在每一颗对生活早有定性的心,都是苍白无力。

第二天晚上,苏子跑到阁楼,满脸忐忑着灾祸避过之后的心有余悸:“昨天晚上好险呐,谢谢你哦。” 我扭头,不理她:“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给你们做偷情的幌子,在于天策面前,我不想做贼一样心慌。” “这是安罗的意思?”苏子眼里浮上泪光。 “是我的,你不认为和安罗的关系就像偷穿别人的内衣,一不小心露出来就是身家狼狈,除了受伤还有什么意义?何况你又不是没内衣可穿。” “可是,美荻,即使内衣再好,总穿一件是会倦殆的,既然别人的内衣很诱惑,如其矜持到后悔得哭泣不如穿一下让自己快乐到底。” 这是苏子的人生哲学,为愿望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主动认输不是她的脾气,后来,苏子追着问昨天晚上安罗曾说过什么。 我说:“抽烟。” “一直抽?” 看苏子黯然神伤,我不忍伤她:“一直抽。”苏子默默下楼。 其实,送我回来时,安罗曾说,看着苏子偎在于天策臂上的亲昵,唯一的感觉就是滑稽,那种人生如戏的感觉很无稽,自私是情欲的特性,即使是明知她有夫己有妻的婚外游戏,一旦目睹了现场,感觉还是酸涩伤人的,任何事情的现实和想象都隔着一些距离。 安罗落寞的声音里?99lib.充满倦意。

苏子给安罗电话,都被淡淡挡了回来,苏子不甘,打着找我的幌子跑到写字间,安罗总以最快速度编出外出的借口。 苏子在恨恨中挨到年终,央着我带她参加公司的年终家属答谢会,我明白她是欲罢不能,想见识一下安太太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让安罗就此收心敛性。 扭不过她,说好不许闹事不许失态,任她跟了去。 在答谢会上,苏子很快从人群中揪出了安罗夫妇的影子,安太太薄唇白面,很中庸的一个女子,始终吊在安罗臂上做小鸟依人状,显然,安罗看见了苏子,试图避开,上来性子的苏子,却偏偏不让他得逞,扔下我,疾步追过去:“嗨,安先生,不认识了么,我们见过的。” 安罗做恍然状:“是啊,呵呵,你是美荻的同学……” 苏子撇着唇角冷笑,还未及出声,安太太眼角睥睨:“这不是美荻么?还没有男朋友呀,转年就32岁了吧?我帮你留意一个可好?” 安太太的声音扬得很高,与她一贯保持的淑女形相被道而驰,引得无数目光扎到我脸上,针扎般忽忽燃烧,我知道是那些电话因起了她的怀疑,今天终于找到机会,直击软肋令我难堪。 泪不争气地跑出来,然后听见苏子慢条斯理说:“安太太,幸亏你声音小,我弟弟听不见,否则,他会连在读的MBA都扔了,从美国飞回来质问你,为什么要把他未婚妻给撺掇跑了。” 在安太太的讷讷里,苏子拽着我从容离开,我们喝酒跳舞,玩得疯狂快乐,与安罗,恍如不曾相识地看也不看,回家路上,我们却哭了,苏子说:“美荻,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伤害了你。” 这一年,我揣着复杂的心情,做了一道屏风,遮挡并目睹了不可与人见的一场欲望上演并谢幕,因为无爱,所以,无话可说的爱情保持了沉默。 幸福是个谎言 我不能确定,关于哪一种爱情更为永恒,就像我从没问过小雨的未来,也不知道我和格庐的过去是不是像昨夜的一场梦境。在滚滚红尘里,总有爱情在发生,让一颗一颗的心灵失去从容。 格庐从朋友的相册里抽出我的照片,拿着它,说:这样的女人,嘿!这样的女人。 朋友在电话里告诉我,小心格庐这个小子,他的花花肠子,不需要我们多说吧? 我说:“知道了。”关于格庐其人我没见过,关于他的绯闻,听过不少,每一个绯闻都是鲜艳的桃色,花样层出不穷。他是一家时尚杂志社的摄影记者,一个注定要和绯闻有关的行业。 而我,却不肯通过他人的嘴巴给一个人下定论,我喜欢用自己的感觉去认识世界,就像在医院里,我从不仅仅根据病人的描述诊断病症。 格庐没有给我打电话,而是直接站在门诊外,在将要下班的时刻,对刚刚走出来的我说闻西。 我看着他,一个消瘦的男人,棒球帽下的眼睛直直地盯在我脸上,我喜欢直视的眼神,能让我看见不加掩 9970." >饰的心灵。 他拿出照片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看见自己躺在沙滩上,两手无所事事地向外张开,脚趾上沾满沙砾,堆积着的亚麻裙子像一堆缭乱的心事。 我拿过它,放进包里,然后,我不语地下楼,他没有纠缠在身后说着足以把人迷晕的话,说实话,那样的男女间纠缠,对于我们已经成为过去。我是一个迷信的人,相信命中的定数。 我告诉自己,如果右脚先落地就和他说话,如果是左脚,一切免谈。 结果,是右脚,我站下,对他说格庐。 他笑了,街上有风在吹起,格庐张开他阔大的风衣,我钻进去,没有过程,我喜欢被人一下子抓住了心灵的感觉,他的眼神抓住了我,我不想逃。在这个黄昏,他张开黑色的风衣,像一只雄壮的大鸟,犀利地捕获了我的心灵。 走在路上,格庐打开了我挽在头上的发,说这才是你应该有的样子。我和我的头发凌乱了他满怀。 格庐问是不是应该带着玫瑰来找我,我就笑,其实玫瑰只是一些羞涩者的物语,我们这样聪明的人,不需要它的暗示。我们都不喜欢矫情。 和格庐走在街上,许多年了,忽然感觉自己像一个孩子,在他瘦瘦的身体前,没有任何生存能力。他的眼神,一下子就能洞穿我所有自以为隐秘的心事。 没有问与答,我被围裹在他胸前,从吃饭到回他的家。他所谓的家,一间十几坪的老屋,每走一步木头地板都咯吱咯吱地响在脚下。 我听见格庐在半夜起来,钻进用黑布围成的小小的暗房里忙碌,我起来看他,钻进去,然后我和他一起欣赏在显影液池里越来越清晰的照片,还有照片里的美丽身体,每一个身体都比我要美丽,这是上帝的杰作。他说。 我说是的,是上帝的杰作。我没有嫉妒,在我的心里:裸露和性爱是两回事,性爱和爱情也是不同的事。 格庐告诉我,和别的女孩他只有欲望,而我,却让他忽略了身体,他喜欢和我说话胜于做爱,他说话的时候,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香烟,嘴巴里弥漫着焦糊的气息,我说戒了吧,他说这是他的自由,我可以做所有的的人的医生,但不会是他的。 我告诉曾经提醒过我的朋友,我和格庐同居,显影液使他的屋子充满了透明胶水的气息,还有他咯吱咯吱做响的木头地板,都让我喜欢。而许多人却认为,我和格庐只存在于游戏。 这一年我23岁,格庐27岁,而他的头发已经褪得厉害,他不得不每天戴着棒球帽出入各种场合。 从开始到现在,格庐没说过爱我,只是第一个夜晚,他伏在我的耳边说:闻西,好象我们之间已经很熟悉。在此之前,我曾对太多的完美诺言失望,所以我赞成在爱情里抛弃诺言。 我爱上格庐,他曾经有过婚姻,仅仅维持了一个月的时间,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他让一个女人经历了幸福和绝望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因为爱,所以我不在乎。 我喜欢和他拥挤在窄小的暗房里看各种各样99lib?的照片,看越来越清晰的图案。格庐最爱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和我躺在沙滩上,双手拥挤在我的怀里。我迷恋这样的感觉,并希望能够天长地久,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够。 我迷恋上被他一眼望穿心灵后的无助。关于他的传闻,我从来不问,他从不提起,除去白天必须的工作,在感情上,我们都是不着边际的人。 我学会在暗房里冲洗各种各样的照片,格庐的世界让我着迷。经常,我正在暗房摆弄自己拍的照片,格庐就回来了,他悄悄钻进暗房,手臂轻轻环在腰上,鼻息在发间起伏,那样的时刻,是我的幸福。 一个晚上,我告诉格庐,这个星期天我有一个手术。格庐说好吧。他忽然有些伤感地说闻西,有了你,我突然地害怕起了寂寞。我钻进他宽大的外套,很久没出来,我听到了他嘣嘣的心跳,我的手捂在上面,格庐,你说爱我吧。 格庐沉默了。我说你不爱我吗? 格庐说爱你,闻西。他的心跳有点慌乱。轻轻地扣打在我的手指上,我钻出来,他脸上有不着边际的恐惧在弥漫。 星期天我回去得很早,格庐不在家,打开门,然后,在熟悉的环境里,我嗅他的气息,钻进暗房,看见了一些没完全冲洗好的底片,我站在显影池旁,用手指一张一张挑动,我喜欢看它们从混沌一点点走向明朗的过程。是一组时装摄影。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子,我看到了她越来越清晰的眼神,和别的模特不同,她看镜头的眼睛饱含深情,而这是时装摄影的大忌。格庐却容忍了。那样的眼神,对于格庐,我曾经有过,最熟悉不过的爱情神态,被另一个女孩用来表达给同一个男人。 这不会没有原由,我太了解格庐。 然后,我又看到了一张照片:格庐围在女孩子胸前的一双手,还有他藏在她秀发从中的眼睛,棒球帽歪在一侧。用自动快门拍的。 格庐曾经对我说,和我在一起后他没想过的别的女孩子。但我知道,格庐对自己交往的女孩子,一旦开始,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并很快实施它。 我知道格庐很快就会回来,他不会让照片冲洗过度。然后,我坐在床上,看床头的一包香烟,我曾经担心它会戕害格庐的身体。我抽了一支,苦苦的味道让我恶心,但,我只想用痛苦的滋味折磨自己,我在想:格庐回来看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心疼? 格庐回来了,他看着坐在床上抽烟的我,没有意外,他挥了挥手说:你不是医生吗,怎么抽起烟来了? 格庐说着飞快钻进暗房看照片,他看得?99lib.出来,我动过那些照片的,他一张一张地晾在夹子上,我听见了照片上的水滴滴到水池里的滴答声,像我的心疼,在一点点坠落。 格庐出来,我已经点上第三根烟,屋子里缭绕着枯涩的味道,我看着他,用不羁的眼神。格庐夺下我手里的烟,摔在地上,用脚碾灭。他抱起我:闻西,你总让我害怕,我害怕爱情。 我趴在他肩上,泪水稀哩哗啦地流下来。格庐没有对我解释什么,其实如果他解释,我愿意接受他所有不能自圆其说的谎言,因为我爱他。而他连一个谎言都不愿意给我。我们的悲哀,来自过于聪明,一眼望穿的爱情总会令人惊恐。 我沉默地坐在床边上,在泪水里,我回想和格庐在一起的时光,全是细碎的情节,它们一点点地击溃了我的心灵,甚至,我们没有太多的语言可以用来回忆,但我却回忆他每一个能洞穿我心灵的眼神。格庐一遍一遍的清扫地板,颓然而伤感。 这晚上,我们沉默地走在街上,格庐说闻西我要走了。 我不语,我的一只手拼命抓住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手指。 格庐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中国的边疆走完,拍成照片。 我说你不想问问我是不是愿意你去吗? 格庐不语。 最后我只说了一句话,格庐,告诉我,还要不要我等你回来? 格庐说我们吃涮火锅怎么样? 他回避了我的问话。我应该知道,他决?定了要走就是对我的放弃,本来我还想问他走完边疆要用少时间,但在此刻,都已多余。其实,爱情在别人看来,是最简单幼稚的游戏,而我只是身陷其中,不能看清去路的一粒小卒,在爱情的棋盘上任由燃烧的激情把过程演绎得如火如荼。 那一天,我没有去吃涮火锅,而是把格庐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街上,我很累了,我是一个不相信忠告的人,这是我致命的弱点,逃离的路上,我还在想孤零零站在街上的格庐,该有多么的凄凉,爱一个人,原来就是忘记了自己所有的疼,把自己摔碎的心抛在寒冷的街上,还要用仅剩的一点体温去温暖他的身体,尽管他不屑一顾。 然后,我再也没见99lib?过格庐,在许多个日子里,我在梦里想起他,枕头上是湿湿的泪水。 没有格庐的日子,我迷恋上香烟,苦涩的味道,让我想起格庐,想起他温柔的嘴唇上沾满香烟的焦糊气息。 没有格庐的日子变得漫长。想念他的时候,我去沙滩,躺在那里想念他的手,温暖地拥挤在我的怀里,还有,他身上的透明胶水和香烟的焦糊气息。想念格庐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飙车少年,他驾着本田1400风驰电掣掠过身边,扬起的沙尘落满我的衣裙,我没有动。他的车子在远处停下,他走过来,趴在我的脸上,说:你没事吧?我掸掉身上的尘土,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他跟在身后。我回家,他还跟在身后,我很疲惫。 他的车子轰鸣在身边,他说上来吧,我送你。 我懒得理任何人,他一直跟到楼下,早晨,我再一次看见他,那个飙车少年,一直跟到医院门口。下班后,在医院门口,他一条腿跨在豪华的本田车上,执着地对我说上来吧,我送你。 一个不再年轻的女人,身后跟着缓慢的飙车少年,在一段时间,成为一道街景。 冬天就要到了,我决定,如果这个月再没有格庐的消息,我将封锁所有关于他的记忆,结果,失望的人还是我。最后一次,我坐在沙滩上,初冬的海风很冷很冷,我抽烟取暖,想念格庐沉默的唇齿和洞穿一切的眼神。 少年远远地跟过来,坐在一边静静地看,他说你像三毛。我就笑,说:我的荷西不见了。 他和我一样沉默,一直沉默到月亮明晃晃地普照浩淼的海面。 那一天,我坐上了他的飙车,手臂环在他强壮的腰上,我说快一些快一些,我听见风呼呼吹过耳畔,在危险的疾驰中,往事被淋漓尽致地丢在身后。 他是22岁的少年小雨,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漂着,家里不需要他赚钱养家。他说我孤独的沉默俘获了他,无所事事的小雨和我一样孤独。 小雨是个沉默的孩子,他喜欢看我站在窗前抽烟的样子,还有,他正在学会包水饺,因为我爱吃。他喜欢每天一千遍地说:爱你闻西,爱你闻西。和格庐完全不同的男人。 我第一次吻他的时候他哭了,而我已经学会了不再掉泪,吻他,仅仅是思念格庐的疯狂无处释放,他不会知道。他哭着问我:闻西,你还没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我说这也是我经常问自己的话,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没事的时候我喜欢坐在小雨的车子上听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路过熟悉的地方,我听见了自己的心在碎裂,我听见木地板咯吱咯吱地响过,还有,格庐沉默的眼神穿透我的身体。 不止一次,坐在车子上,我多么想哭泣,可我的眼里没有泪滴。 在一个晚上,我告诉小雨,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总会过上幸福的生活,但你的公主不会是我。 我告诉小雨和你在一起我不快乐,你也不会快乐,年少的爱情和幸福离得很遥远。 少年小雨站在门廊里,他看着我,眼睛里的忧伤让我无地自容,一切的开始与结束都像一个没有结局的梦。 少年小雨说:和我拍张照片吧。我说好,拿出相机,架在门廊里,在取景框里,我看见: 我的格庐,站在夜色微蓝里,在小雨身后,我跑过去,张开双臂,我说格庐,然后泪如雨下。 格庐拥抱了我,我感觉这一切,一切都不真实。 少年小雨站在我们身后。你的荷西回来了吗?他问。 许久,我的目光越过格庐的肩头,门廊上已空寂无人。我听到了疯狂的飙车轰鸣声,在夜空里一点点远去。 那一夜,我想融化在格庐的怀里,我想做他曾经沧海里的一滴水。但,那一夜,我离他越来越远,格庐说他爱我,我问他,这算不算永远的承诺?他没有回答,我知道,我们都是把握不住激情的人,这是爱情的天敌和悲哀。 我想起了小雨,他用笨笨的手掌握着啤酒瓶子给我擀饺子皮,在这一夜,他眼神里一望无底的单纯是我的陷阱。 格庐的沉默,让我想起小雨的爱情就像他的飙车轰鸣。 而我不能确定,关于哪一种爱情更为永恒,就像我从没问过小雨的未来,也不知道我和格庐的未来是不是像昨夜的一场梦境。在滚滚红尘里,总有爱情在发生,让一颗一颗的心灵失去从容。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