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天玄路之风波起》 第一章青灯泥佛 残阳村,如同其名字一般。随着村子西头的黄云矿开采殆尽,整个村子也如同是西坠的太阳一般,迅速黯淡下去。 没有了经济来源,本就拮据的村民更是雪上加霜。生计所迫,终于搬走了第一户人家,接着就有了第二户、第三户,而到如今,整个村子已经完全荒废。 本就远离乡镇的小山村,也是迅速的融入到自然的怀抱。人气消失殆尽,但是生气反而越加的蓬勃。花花草草不说,就连山狐野兔,飞鸟走兽也是越发的常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来了一个胡子邋遢的布衣和尚,二话不说,便是直接在村子还要往北的那间破庙之中住了下来。没人知道他来这里想要做什么,当然也不会有人去问。 小庙年久失修,可以说的上是四面漏风。原本正中间还有着一尊天公将军的泥像,但现在也已经只剩下下半截,另一半跌落在祭坛之下,满是泥土灰尘。 布衣和尚的眼中满是疲惫,却散发着一种看破世俗的神光。和尚对着天公将军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又自言自语道:“庙堂,庙与堂,同这俗世,有何异?” 布衣和尚有些发愣,随后便是有些难色,双手虔诚道:“不可取,不可取。” 收定心神,布衣和尚又是看向那半截将军像,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贫僧可帮将军重塑泥像,只是需要将军挪换一下位置,但仍旧在这间小庙之中,将军可否认可。” 布衣和尚单手立于胸前,一脸的平和,如同那悲天悯人的佛祖一般。 “砰!”声音显得有些突兀,惊起了门檐之上的小鸟。 两截泥像轰然炸裂…… 尘归尘,土归土。 ~~~~~~ ~~~~~~ 荒村残庙,青灯古佛。 没有电闪雷鸣,阴雨却已经持续了三天之久,淫雨霏霏也就这般光景。 本就崎岖的山路变得更加的泥泞,莫说人的双脚会被深深的拉扯,即使是那些善于游走在山野的野狐走兔,也会被大幅度的削减速度。 很难想象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进山,一人一马。 人穿猩红长袍,外披一件蓑衣,不过也没有抵挡下雨水的侵袭,一滴滴可见的水滴顺着那尖尖的特有官靴滴在泥土之上。 马是难得一见的高头白云马,额前那一块白斑清晰的彰显着它的身份——大隋军马。 人马飞驰,但是明显骑马之人心情不是很好,手中的马鞭挥动的频率也是越来越快。 与外边的动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庙之中的光景。 一盏青灯立在祭坛一侧,烛火不甚明亮,却能映出整个小庙现在的大致样子。 一尊泥土糊成的天公将军像立在祭坛的另一侧,祭坛之上端坐着一尊佛祖的泥像,除此之外,破庙东墙一侧有着九座形态不一的罗汉雕像,西墙一侧也有了八座罗汉泥塑,只剩还有一尊还未完成。 布衣和尚双眼微闭,胡子已经是到了及胸的位置,邋遢减了一分,反倒是平添了一丝的祥和,与那泥塑的佛祖越发的相像。 “嘶!” 高头白云马猛然倒地伴随着一声悲鸣,显然已经是体力不支。要知道,让一头以耐力著称的大隋军马能够累倒在地,说明猩红长袍之人来自很远的地方。 猩红长袍之人双肩一抖,抖落背后蓑衣的同时,脚尖点在马背之上,嘴中又是骂道:“没用的畜生!跟那些下贱之人没什么区别!” 红影闪过,落在小庙门内。猩红长袍之人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双眼微眯,斜眼看向背对自己的布衣和尚,尖声尖气之中夹杂着些许的愤怒道:“这狗地方,咱家一年来一次,这都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就算是咱家脾气再好,也已经受够了!况且咱家脾气本来就不好。” 布衣和尚双手合十,静坐在用草编成的蒲团之上,全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猩红长袍之人反倒是突然笑了起来:“也是,前九次你都是如此,这次应该也是一样。不过……” 说到这,猩红长袍之人反倒是平静下来,双手缩在长袖之中,缓缓的咧嘴道:“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殿下让我来请你,没有说带回去的是活的还是死的,当然,我不会让你死在见殿下之前,最起码要留你一口气在……” 话未说完,一只猩红色的手掌便是突然从衣袖之中探出,一点寒芒闪过,径直飞向布衣和尚后背之上。 “叮!” 一声脆响,银针落地。 布衣和尚依旧没有动。 猩红长袍之人双眼眯的更紧了,说道:“罗汉金身!有点意思?” 外面风雨飘摇,带动烛影摇曳,伴随着佛影灼灼。 “哼!装神弄鬼!” 猩红长袍之人双指夹针,气息流转之际,银针已经甩出,只不过这次没有射向布衣和尚,反倒是直取那盏青灯。 布衣和尚终于是动了,左手看似缓慢的探出,收回之时却已将那枚即将打在青灯之上的银针夹在双指之中。 同境界的武夫对敌,讲究抢得先手,便能获得主动。 布衣和尚不动,罗汉金身便无破绽可寻。 但是此刻不一样了,猩红长袍之人寻的就是这个机会,双手同时从衣袖之中探出,无数的寒芒在同一瞬间激射而出。 “叮叮叮!” 声音比着外面的雨声还要密集,银针落地之声不绝于耳。 “早就看这盏青灯有问题,果然,你在此就是为了这盏青灯吧!”猩红长袍之人的双手已经收起,眼中之中难掩得意之色。 少倾,布衣和尚转过身子,从手臂处拔下一根银针,就这样捏在手中,缓缓说道:“贫僧曾杀人无数,有违出家人本意,实在罪孽深重。本不该再生杀心,但是其一,如果这盏青灯被毁,你必死无疑,其二……” 布衣和尚将银针放在眼前,远看银针并无异样,但细细观察之下,却能够发现其上有着红丝游动,如同是一条条细小的小蛇一般,而此时这些小蛇一般的细丝正不断的冲击着这双手指。 “想不到,这门本该消失的功法现在又有人修炼了。” ~~~~~~ 第二章泥菩萨 猩红长袍之人抖了抖衣袖衣袖,嘴角微微咧起道:“你终于肯说话了,我就不明白了,修炼成罗汉金身的和尚虽说不多,但是也不值得让殿下来请吧。” “你说的殿下是杨轶吧。”布衣和尚神色平缓道。 猩红长袍之人站直了身子,说道:“现在搬出殿下来压我是不是有点晚了,不过我估计殿下请了你十次,你还不出现,殿下应该也有些烦了吧,我给你一些教训殿下应该不会过问的。” “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赢了?” 布衣和尚话音未落,猩红长袍之人便如惊弓之鸟一般迅速后撤出小庙之外,单手双脚在小庙之前划出三道长长的泥洼,其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刚刚银针的速度。 雨水瞬间打在他满是惊恐的脸庞之上,“血毒解了!不可能!你,你究竟是谁!” ~~~~~~ 雨水突然变得有些急促,布衣和尚面带微笑的来到庙门之前,看着退在雨幕之中的大内太监,说道:“嗜血针之毒又不是什么天下五毒之一,只不过因其顽固难解才算的上是一种奇毒。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修炼嗜血针的那些寄针人是从何而来?” 猩红长袍之人的脸色本就苍白,此时就显得更加的难看,“连寄针人的事情你都知道,你究竟是谁?” “嗔!” 一声佛音在布衣和尚的嘴中响起,猩红长袍的太监瞬间便是被击飞而起,正好落在那匹高头白云马之前。 “众生平等,它也是一条生命。” 猩红长袍也已经满是泥浆,而这位京城大名鼎鼎的宋貂寺竟是直接跪坐在泥浆之中,竟是没有要站起的意思。 一字梵音! 任宋貂寺再傻,这已经再也清楚不过了,眼前之人便是当年做过佛头的了尘,那是陪着陛下开拓一国疆土的扶龙之臣,在陛下论功行赏之时,仅仅只是排在大将军之后的人物。 当年凤山一役,硬是凭一人之力,拖住前秦五万虎贲营,让如今的开国大将军得以直取前秦都城,一战灭一国。 而大将军谈起此役,直接是将全部功劳都归功于了尘,而这一战,却是了尘此生最不愿提起的事情。 本欲成佛,却变为了修罗。 而了尘最被世人称道的事是立国之后镇压弱水赤蛟之事,那头顶天地的泥菩萨法相给世人的震撼无以复加,后有人曰:“泥菩萨立江,便没有了江,哪来的自身难保!” 自那之后,世人便称呼了尘为“泥菩萨”。 ~~~~~~ 面对早已经进入地仙之境的人,宋貂寺根本就没有了一丝争斗之心,只是跪在泥浆之中道:“圣僧慈悲,小人如实说来,小人没有滥杀无辜,那些寄针人都是宗人府之中的死囚,都是些罪大恶极之人。” 宋貂寺顾不得脸上的雨水,指着身旁的倒地的高头白云马道:“这匹马死不了,死不了,我大隋的军马都是体格健壮,回去的时候我驮着它,让它骑我,绝对累不到它。还有,圣僧如果不愿回京城,小人这就回复殿下,还请圣僧示意。” 布衣和尚一脸平和,转过身子,面向泥塑的佛祖。 “赵轶掌权了?” 宋貂寺一脸欢喜,圣僧既然这样问了,定然是有意回京城。 “还未登基,但是已经从今年年初便已经开始分管朝政。” “陛下呢?” “陛下年迈,对于朝政大揽有些无力。” 布衣和尚没有再问,沉默了良久才又开口道:“回去告诉赵轶,不要再派人来了。” 雨水渐大,已经看不清宋貂寺脸上的表情,“是,小的如实回复。” “再者,嗜血针不可再练,还有那匹马……” 宋貂寺的身影一滞,周围的雨水也是跟着有一瞬间的停滞,那让人极不舒服的声音传来:“谨遵圣僧教诲!” 人马消失,空留一地泥泞。 ~~~~~~ 布衣和尚显得有些怅然,缓缓的坐回蒲团,双手合十道:“不用躲着了,出来吧。” 一道雪白的身影闪过,从房檐之上窜出,最终落在了天公将军的新泥塑之上。 布衣和尚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说了多少遍,即使是泥塑,也要心存敬畏之心,快快下来。” 一只白色的雪狐蹲坐在天公将军的头顶之上,而那个地方也是整个泥塑最光滑明亮的地方,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雪狐的嘴角微微咧动,似乎是在笑,随后便是熟练的跳下泥塑,又是跳下祭坛,最终落在了布衣和尚的头上。 布衣和尚双眼微闭,不知何时身旁多了一副木鱼。 “咚咚咚!” 雪狐竟也是虔诚的闭上双眼,仰头朝天。 就在此刻,青灯猛然大亮,照亮了小庙的角角落落。那尊未完成的泥塑也是被看得清清楚楚,泥塑很是逼真,就差最后胸前掐指的右手还有残缺。 布衣和尚猛然开眼,站起身子,头顶的雪狐也是落在地面之上,双眼之中满是疑惑。 青灯的烛火剧烈晃动,佛影,人影,狐影交织,乱人心神。 “噗!” 灯灭。 黑暗袭来,布衣和尚似乎也是下了决心一般。 雪狐只感觉身前刮过一道微风,片刻之后,又是一道微风袭来,夹杂着一声噗通落地的声音。 一根白色的蜡烛被立在桌台之上,小庙又重新变得昏黄。 雪狐更加不解,尤其是再次看到那再次出现在小庙之中的猩红长袍之人。 宋貂寺跌坐在地,心中更是气愤,但是却不敢言语,自己本来已经冒雨牵马下山,哪知被突然出现的布衣和尚给瞬间揪回,一切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想到这,宋貂寺不由得心中打鼓,“地仙之境如此恐怖,自己根本毫无反抗的机会。难道因为我刚刚流露的杀意,被这泥菩萨发觉,他要把我留下?” 布衣和尚点燃白色的蜡烛,转过身子道:“青灯突然灭了,不得不去镇子之上买了一根蜡烛,看在你在山脚,顺便把你带回来,帮我带句话给陛下。” ~~~~~~~ 第三章小白 雨势渐小,有着要停的迹象。小庙之中黄色的烛火显得格外的显眼,佛祖依旧是俯视着众生之相,平和而沉静。 宋貂寺心中却满是诽谤,好在能够在那个阴谋诡计多如牛毛的皇宫一步步爬到貂寺的这个位置,他已经能够做到喜怒不行于色。 细看祭坛之上的那盏青灯,才发现青灯已灭,灯体已经由青变黑,失去了光泽和生气。 灯有很多种用处,不管是佛家还是道家,都可借灯做法。古有道家诸葛七星灯续命,称为续命灯。又有燃灯古佛的长生灯,做到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 不过这些说法都是太过于玄妙,宋貂寺不懂得这些,但是他依旧能够看出这盏青灯的不简单,但是究竟是什么用途却拿不准,他也是不敢发问此事,只是毕恭毕敬道:“圣僧有话请讲,小人一定带到。” 布衣和尚转身向北,眼神深邃,似乎看破时空,遥遥看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沉声道:“告诉陛下,三天后我回长京。” 宋貂寺骇然如遭雷劈。 “还有,虽然你算不上君子,但那匹马,你之前如何说的,便该如何去做。” 下一瞬间,宋貂寺直觉眼前一花,人已经又是到了山下,那只高头白云马趴坐在树下,显得很是疲惫。 宋貂寺抚着自己的右肩头,不由得又是皱起眉头。 布衣和尚的声音从山上传来:“封你肩头一处窍穴,算是对你的小惩。” 宋貂寺朝着山顶鞠了一躬,脸色阴沉,心中所想无从得知。看了看趴在地上的高头白云马,口中也听不清说了什么,接着便是扛起马儿,朝着北方而去。 ~~~~~~ 雪狐从祭坛之上跳下,蹲坐在布衣和尚之前,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眼前之人。 布衣和尚笑呵呵道:“小白,你佛缘深厚,仅仅是端坐佛前便能够开得灵智,将来或许也有走上大道的机会。” 雪狐眨巴了一下眼睛,下一瞬间竟是直接幻化成了一个晶莹剔透、如同是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模样。 布衣和尚一惊,随即便是平复下来道:“想不到你修行天赋如此之高,仅仅十年不到,竟已经可以幻化成人形,这在你们妖族,应该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吧。” “三天后,最后一尊罗汉像也算完成了,我就会回到我来的地方,那里可不太适合你。妖族出现在长京,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小白初次幻化为人形,语言还很是生涩,只是断断续续的说道:“不留···在···这里·····” 布衣和尚不由得挠了挠头,这般光景,如果让知晓其身份的世人看到,定会大吃一惊。在世人眼中无所不能的“泥菩萨”竟会被一个小女孩所困扰。 布衣和尚着实无奈,眼光无意之中扫过了那盏已经熄灭多时的青灯,思绪流转之际,右手点按之间,笑道:“有因便有果,真不知道你是有佛缘还是有人缘。” 小白的视线也是看向那盏青灯,不知为何,今日觉得这盏青灯格外不同。小白曾经也是好奇,一盏灯为何能够亮十年之久,不过,随着后来时间的推移,这种疑问也就没有了,甚至还觉得这盏灯不会仅仅只亮一个十年,应该是两个十年,三个十年,或者更多个十年。 布衣和尚取过青灯,取下上面的灯罩,灯盏之中却不是透明的灯油,反而是几滴殷红的鲜血。 一滴鲜血被浮在空中,白皙如雪的小女孩缓缓的伸出手掌,鲜血没入掌心迅速消失不见。 “算我求你一件事,当然你可以不去做,但是如果你做了,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份大机缘。” 小白点了点头,布衣和尚接着说道:“凭刚刚那滴血液,你能够找到那个孩子,今年他应该十一岁了,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求你护他二十年周全。但如果他……” 布衣和尚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说道:“应该没有什么如果。” 小白有些不懂,什么是如果,什么是应该没有什么如果。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轻轻一跃,便是落在了天宫将军雕像的头顶,只不过此时就是有些别扭了。 布衣和尚此刻竟也没有多说什么,任由小女孩坐在雕像之上。 小女孩吱吱呀呀的无意说道:“他如果进入修行大门了呢?” 布衣和尚一愣,陷入沉思,直到天色微微亮起,他才是伸手拍了拍已经躺在祭坛之上睡着的小白。 小白睡眼朦胧,伸手抹去嘴角流出的口水,揉着眼睛道:“你不会想了一晚上吧?” 布衣和尚没有回答,而是伸出右手,露出了一串黑色的佛珠。 布衣和尚没有犹豫,开口道:“如果他选择了这条路,你就把这串珠子给他,如果他选择做一个平常人,这珠子你就收着吧。” 小白不客气的拿过黑色的佛珠,轻轻的转动起来,“一、二、三~~~十二,一共十二颗,好的,放心吧,我会交给他的。” 黑色的佛珠很是圆润,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小白说完便是不客气的将佛珠戴在了自己的右手之上,之后又是朝着布衣和尚晃动了起来。 布衣和尚这次没有笑,反倒是有些惆怅。 连绵的阴雨也终于是停了下来,看着微微发亮的天空,布衣和尚从庙门之后扯出了一个沾满泥土的背篓,规规矩矩的背在了背上。 “你虽为妖族,但我知你本意不坏,所以你才有会有十年佛光普照之机缘,如果你真惦记这份恩情,我之前所说之话一定切记。” 看着布衣和尚的背影,小白眼眸闪动,天真与稚气皆是消失不见,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迷茫又是爬上了小姑娘的双眼,下一刻,小姑娘又是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天公将军的雕像之上。 ~~~~~~ 大隋国都,长京。 宋貂寺走时高头大马,猩红长袍,别提多么醒目,哪知回来之时更是惹人注目。 人过街常见,但看见人扛马过街那可是头一次。 不过宋貂寺突然想明白一件事,这次虽然有些丢人,但能把“泥菩萨”请回,这可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宋貂寺倒觉得没有什么丢人可言,脚下的步子更是虎虎生风,大有破境更上一层楼的意思。 南城敬虎楼二楼沿街处,一华服男子与一花甲老人对坐博弈。 花甲老人眼睛微闭,显得胸有成竹,在宋貂寺在街上穿过之时恰巧睁开了那双略显浑浊的双眼。 “这下长京热闹了!” ~~~~~~ 第四章小镇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孱弱少年斜靠在私塾的门框一侧,直勾勾的看着门内书声琅琅的光景。 私塾张先生算是小镇最有文化的人,听说很早就考中了秀才,少年自小就是崇拜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也幻想着自己能够穿上那一袭青衫,手持一根用竹子精心打磨的戒尺,上面再刻上三字经或是弟子规,挂上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玉坠,时不时的还要去敲一下走神孩子的脑袋,想着就觉得好玩。 “咚!” 孱弱少年的脑门被打的生疼,回过神的同时看到私塾张先生的戒尺正停留在自己的脑门之上。 “张先生好。”孱弱少年学着私塾孩子平时的样子,双手合拢,弯腰作揖道。 “咚!” 戒尺落下,这一下更是生疼,孱弱少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但依旧是没有起身。 私塾张先生没好气的说道:“哪家先生教你这般行礼,我还没死,可用不着你来送终。” 私塾之内的传出一阵大笑,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笑做一团。 孱弱少年有些困惑,也不敢直身,只是斜着眼睛往私塾之内看去,只见自己打小一块玩耍的红脸马小尾正小声朝着自己叫到:“手反了,手反了,左手在外,右手在内。” 马小尾边说边做着动作,孱弱少年依样画葫芦,迅速的变换了自己双手的位置。 私塾张先生回过身子,朝着那帮吵闹的孩子叫到:“没规矩,这是学堂,不是你们疯的地方,今天放学都回去抄三遍三字经,完不成的明天不用来了。” 这下算是戳中孩子们的软肋,要说是让他们跑到对面山头再跑回来,他们也不会觉得累,但是要他们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之上写字,那可真是要了亲命。 私塾之内瞬间鸦雀无声。 私塾张先生很是满意自己的威严,心情也是渐好,对着孱弱少年道:“小屁孩,叫你来私塾上学也不来,将来字不识得半个,讨不了媳妇,就都怪那个柴老头。” 孱弱少年摇着头笑道:“不是柴爷爷不让我来私塾,是我看柴爷爷年纪大了,药铺之中忙不过来,我想帮帮忙,这不得闲,我才跑来偷偷的看看。” 私塾张先生摇着头道:“孩子倒是好孩子,可惜喽,你这身体就……” 张先生眼睛突然瞪的溜圆溜圆,有些吃惊的捏了捏孱弱少年的肩头,有些难以理解道:“你这两天感觉身体怎么样?” 孱弱少年思索着说道:“感觉身体一天比一天有力气了,今天都能提水了,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 私塾张先生同样是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道:“还是可惜了,终究也只能比正常人强一点的水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是酒馆的歪头小二正急急忙忙的跑在街上,看到孱弱少年后喘了口气叫到:“苏遮幕,苏遮幕,快去叫上你家柴爷爷来酒馆,要出人命了。” 孱弱少年闻言,急忙又是朝着私塾张先生作揖,不过这次他记住了,左手在外,右手在内。 看着孱弱少年一溜烟的跑没了身影,私塾张先生喃喃道:“苏遮幕,苏遮幕,还是我起的名字好听。”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 ~~~~~~ 柴老头是镇上唯一的一个大夫,医术高超,但就是脾气古怪,所以刚刚酒楼的歪头小二也只敢叫苏遮幕回去叫人,生怕自己去又会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而且被骂了还不能还口,谁也说不定哪天会有病有灾,到时候不还要来求这个怪老头。 苏遮幕回到药铺之时,柴老头正在后院躺椅之上吸着旱烟,即使是在露天的院子,也显得有些烟雾缭绕。 苏遮幕边收拾着药箱,边朝着柴老头叫到:“柴爷爷,柴爷爷,刚刚酒楼的歪头小二来说,酒楼那边出事了,酒楼老板被一个外乡人给砍了一刀,现在是死是活还不清楚,我先过去了,柴爷爷你也来吧。” 苏遮幕说完便是提起药箱便往外跑,以前这样剧烈的运动对他来说早就已经狂喘不止,但是不知为何,这一阵自己的身体渐渐好多了,即便是背着药箱跑,也感觉不到太累。 躺椅上的柴老头吞吐着烟雾,嘴中骂骂咧咧道:“都快死了还不他娘的赶紧送来,还要老子我亲自去一趟!你这个小兔崽子也是,天天他娘的装什么菩萨心肠,老子的棺材本都快被你赔没了,你当我这里是善堂还是你自己是散财童子了,要是再敢乱给人送药还不收钱,看老子我打断你的三条腿……“ 歪头小二跟在苏遮幕的屁股后边,脑门上满是冷汗。 苏遮幕如同没有听到柴老头的大骂,脚步不由得加紧了一些。 ~~~~~~ 酒楼的名字就叫酒楼。 因为整个花旗镇就这一座酒楼,而酒楼正好在镇子最中间的位置,药铺和私塾都在镇子东头,距离倒不是很远。 酒楼有着四层,是整个小镇数一数二的高建筑,一层和二层主要是吃饭喝酒的地方,三层和四层便把小镇客栈的功能给承接下了。 在苏遮幕和歪头小二回到酒楼的时候,酒楼老板还躺在柜台的内侧,年过半百的老板娘满脸的泪水,却是生生不敢出一点动静。 酒楼之中却是热闹非凡,苏遮幕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外乡人,几乎坐满了整个酒楼的所有位置。 老板娘看着药铺小伙计的到来,如同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扯过苏遮幕,叫到:“快,快救救我家这死鬼,我有钱,多少钱都行……” 苏遮幕没有多说,而是先伸手抹了抹酒楼老板的左手,又看看了位于胸口那明显的刀口。 刀自左肩滑到右腹,伤口长足有半臂。 苏遮幕长长的的呼出一口气道:“刀口不深,没有伤及骨骼脉络,不会死的。” 老板娘随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本就满是褶皱的老脸显得更加的凌乱。 “那这死鬼怎么还不醒来?” 第五章外乡人 苏遮幕将药箱放在柜台之上,努了努嘴,对着地上的鲜血道:“他失血过多,等包扎之后睡上一段时间就会醒过来,不过会虚弱上三个月左右。” 年过半百,风韵早就不在的老板娘拍着自己还算引以为傲的胸脯道:“多谢小大夫,以后来喝酒给你算半价。” 苏遮幕将药铺独有的金疮药涂抹在酒楼老板的伤口之上,血流立马就是止住了,又是取出一截纱布,叫来歪头小二一起,将酒楼老板的胸口包起,说道:“如果来的晚些,可能就没命了,这边报官没有?” 老板娘脸上有些难色,偷偷从柜台之后伸出脑袋看向一楼内的酒客,小声说道:“哪敢,我这连喘气都在掂量着,外边的那群酒客凶神恶煞的,别说镇上那几个小小的捕快不顶事,再说……” 苏遮幕收起药箱,见老板娘面露难色,也不继续发问,只是开口道:“药铺独门金疮药,一方十两银子,刚才用了三方,出诊费二十文铜板,纱布两文,一共三十两银子,外加二十二块铜板。” “金疮药十两银子一方!你这也太贵了吧!老娘卖酒一天赚不了十两银子,你这也赚钱太快了吧。”老板娘面露不悦。 “明码标价,全花旗镇都知道,贵是贵,但是胜在管用,用柴老头的话说,在别处就是百两银子都买不到这一指甲大小的金疮药。” 苏遮幕伸出本就纤细削弱的右手,示意老板娘速速给钱。 老板娘的吝啬那是在小镇出了名的,心中想到金疮药已经敷上,总不能再刮走吧,也便是有了讨价还价的底气。 “小大夫,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十两银子,然后再送你三坛好酒好不好,我这酒每坛足足值十两银子不止,这样算下来你还赚了不少……” “砰!” 一个酒坛子从北面靠墙的位置飞来,直接是炸裂在柜台之上,酒水四溅,同时也是洒在苏遮幕的衣服之上。 老板娘瞬间就是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跪地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小点声,小点声,不会再打扰到您老喝酒。” 一个满脸刀疤,胡子浓密的汉子两步便是坐到了柜台之上,右手之上还扯着一根油腻腻的鸡腿,瞪着眼睛看着眼前颤抖的老板娘,咬了一口鸡腿,随手把鸡骨头扔在倒地不起的老板身上,骂骂咧咧的说道:“看你这丑样,要是年轻上几年兴许大爷我还会有点兴趣,但就现在这模样,哪怕是脱光了躺床上,大爷也没有一点点的兴致。” 同样是北边桌子上的一个尖嘴猴腮模样的酒客叫到:“许三刀,你他娘的是不是不行啦,要是以后娶了婆姨生不出娃娃,可以找我帮忙啊,兄弟我为你两肋插刀,还不用你记我人情!” “哈哈!” “哈哈!” 一楼酒客本就满满当当,此时倒是热闹起来。 满脸刀疤的许三刀倒也不生气,只是乐呵呵的朝着尖嘴猴腮之人说道:“猴老二,猴二哥,猴二嫂房间藏人的那事我可是清楚的狠啊,不是兄弟不地道,实在是作为兄弟看不下去啊!你也不用谢我,那个小白脸当时就吓死在了房门外,二嫂可是死活不让我说的,关键还说给我找房漂亮的婆姨。” 猴老二面色难看,一拍桌子道:“你放屁!我家娘子才不干那勾当!” 酒客之中不乏看热闹之辈,对这种事情上心之人不再少数,都是拎起耳朵认真的听着。 许三刀摘下背上的那把九环刀,晃动了一下,九个铁环相互撞击,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苏遮幕里的不远,一眼就看出酒楼老板胸前的刀伤就是这把大刀砍的。 “二哥别生气,就当兄弟我是瞎说!”许三刀挥动着大刀,指了指酒柜旁的歪头小二,说道:“去,给在座的每桌再加上一坛好酒,算是我们四兄弟请客。” 歪头小二战战兢兢,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九环刀在大汉的手腕之上一翻,便是搭在了歪头小二的脖子之上,许三刀笑道:“我可事先说好了,要是敢再拿兑水的次酒来糊弄我们,我这一刀可就不是在胸口划一道浅浅的口子那么简单了,下一刀可就要有人人首分离了。” 歪头小二点着脑袋,扶着酒柜绕到了另一侧,踉踉跄跄的迈着步子,从酒柜后面搬出一坛又一坛的酒水。 苏遮幕此刻也终于是明白了为何酒馆老板会被砍倒在地,也知道老板娘为何刚刚有些吱吱呜呜,定是酒馆酒水作假,被人给当场揭穿的缘故。 刀疤大汉又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老板娘,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哗啦啦的一股脑的倒在柜台之上,说道:“老子我平时最爱喝酒,但也有个习惯,从来不欠酒钱,算你命好。” ~~~~~~ 老板娘很久才是回过神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苏遮幕晃动的小手。到了此刻,老板娘早已经吓得够呛,随手从桌上抓起几锭银交到了苏遮幕手上。 苏遮幕数了一下,一共四锭银子,想了一下,便是揣在了怀中,刚刚起身想走,便是看到迎面走来了两个身穿华服的男子。 两人一开始就是坐在离门最进的位置,苏遮幕在刚刚进门之时便是注意到了,主要是因为两人的服饰太过显眼,都是实打实的蜀锦材料,要知道,蜀锦被川蜀国是当做国宝来对待的,而对于其他国家来说,蜀锦的衣服更是一种地位的象征。。 年龄稍大的男子大概有着四五十岁的样子,眼中满是坚毅,不经意之间还会露出一股杀伐之气。年幼的男子不过十二三的模样,眼睛之中却是缺少了那种孩童对新鲜世界的向往,反倒是给人一种涉世已深的感觉。 蜀锦少年在前,杀伐男子反倒是站到了一侧。苏遮幕正好被柜台给隔到了另一侧。 蜀锦少年可能是觉得柜台碍事,直接是坐到了柜台之上,洋洋洒洒的说道:“一百两银子一方,你这金疮药还有没有。” 老板娘在一侧有些发呆,望了望自己丈夫胸口的纱布,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些想法:“这些外乡人都是什么来头,怎么如此的财大气粗。要不要刮下一点卖给他……” 第六章金疮药 酒楼越发的嘈杂,但还好在没有人再生什么事端。 苏遮幕看着此刻已经是盘腿坐在柜台之上的蜀锦少年,面露微笑道:“不好意思,柴爷爷有过吩咐,药铺的所有药材不向外乡人出售。” 蜀锦少年倒也没有流漏出太过失望的表情,双手一摊道:“这样啊,那就算了。” 少年利落的跳下柜台,拍了拍苏遮幕的肩膀问道:“药铺在哪边?” 本就孱弱的少年此刻站在蜀锦少年的旁边,就显得更加的瘦小了,苏遮幕在这方面没有隐瞒,直接是开口道:“出了这条街左转,到头就是,算是在镇子的西头。” “谢了,有空定去药铺看看。”蜀锦少年面露微笑,对着身后一直站立的杀气男子道:“丰叔,你收敛一些,杀气这么重,生怕别人不知道怎么!” 一身杀气的男子微微点头道:“少爷,有些麻烦能够避免就避免,总归是好的。” 蜀锦少年虽被称为少爷,却是没有一点少爷的架子,咂摸着丰叔的话语,说道:“有些麻烦可就避免不了了。” 丰叔的杀气凝滞,看向门外,一男一女。 一头马尾辫的女孩脸上还有着婴儿特有的那种红润,稚气未消。 “吆!可真是稀客,堂堂北隋的十二皇子赵布,怎么偷偷摸摸来我南越国了,有没有通关文牒之类的东西,速速给我看看,如果没有,那可就麻烦了。” 马尾辫女孩砸吧着小嘴巴,又是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糕点塞进了嘴中。 被称为北隋十二皇子的蜀锦少年绕过拦在自己身前的丰叔,满脸笑意道:“这便是明珠公主了吧,果然是人如其名,当得上是明珠二字。” “呵呵,嘴巴抹蜜了不是,虽说看着人不咋地,话倒是不假,如果我都当不得明珠两字,那这两个字就真没什么意义了。” 明珠公主跳着往前两步,同样是来到了柜台之前,身后还跟着一位一直没有开口的白发老人。 苏遮幕觉着自己多余,更怕自己下一刻会忍不住笑出来,所以便是夹起药箱便要往外走。 明珠公主却突然叫到:“站住!本公主让你走了吗?” 苏遮幕不得不停下步子,明珠公主将双手背在身后,绕着苏遮幕转了两圈道:“大夫?” 苏遮幕点了点头。 十二皇子赵布笑着说道:“如假包换,这位小大夫的能力可大了去了,刚刚就救了一个将死之人。” 明珠公主道:“当真?” 赵布点了点头。 明珠公主眼珠转动,突然说道:“家里的老头说过,北隋没个好人,尤其是姓赵的,最是该死,死绝了才好!” “嗤!” 本就一身杀气的男子陡然就是爆发开来,杀气犹如实质一般,缠绕在男子周围。 丰叔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柜台前的白发老人,说道:“小女娃即使说错了话,我也不能对她出手,你就不一样了!” 白发老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大内铁玄功加佛门横练金钟罩,挨打倒是一流,做个沙包还不错,但是要教训人,那就差远了。不过看你一身杀气,估计是杀人不少,只是不知杀的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 明珠公主一把扯住要离开的苏遮幕,很是随意道:“先别走,先看戏,一会有事找你!” 赵丰双眼微眯,脸上爬上一丝不悦。 酒楼一下就是安静下来,任哪路来的货色,此时也知道无论哪一方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 满脸刀疤的许三刀嘿嘿笑着,朝着对面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那人道:“乌老大,这下可走大运了,虽不知那两个是什么人,但估计应该都是到了中三境的人了吧。” 一直喝酒不说话的乌老大咧了咧嘴道:“看着吧,估计都不止,有了这种大鱼在这,也不知道对我们这些人是好还是坏。” ~~~~~~ 丰叔双脚紧紧的钉在地面之上,身子缓缓的下蹲,做出了一个蹲马步的动作,身体周围的杀气变得更加的凝实,对着白发老者道:“老前辈应该就是有着一点红之称的翁同吧。” 白发老头没有多说,而是缓缓抬起右手,收起四根手指,只有食指立在那里道:“是不是,试过就知道了。” 风过回廊,下一刻白头老者的食指已经是落在了丰叔的脑门之上。 老头的嘴巴微张,露出一口层次不齐的牙齿,轻声道:“冲!” 杀气萦绕,如同是丰叔的手臂一般,同时也是穿刺而出,落在白头老者的肩头。 几滴鲜血渗出,白头老者不怒反笑,食指收回之际,中指又是点在丰叔额头之上,借力身形回撤,又是靠在酒柜一侧。 一进一退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旁人眼中,不过仅仅是眨了眨眼的功夫。 丰叔的身躯依旧是呈马步的样子,自始至终都是一动没动。 一个指尖大小的红点印在了丰叔的额头,随着丰叔周身的气血流动,缓缓的消散开来。 白头老者翁同朝着马尾辫的明珠公主摆了摆手道:“公主殿下,我们走吧。” 明珠公主有些不尽兴道:“这就完了,我咋什么都没看到?不行,要走也是他们走。” 十二皇子赵布此时笑着道:“好好好,我们走,改天还请明珠公主到我大隋做客,我定会带你看看长京的美景。” “谁要去你那个大隋了,那里每一个好人。"明珠公主嘟着嘴巴道。 赵布没有再说话,而是径直朝着门外走去,一直不动的丰叔双手缓缓回拢,看似平淡的吐出一口气息,跟上了十二皇子的步伐。 ~~~~~~ 明珠公主晃动着脑袋,摇晃着白头老者翁同的手臂,撒娇道:“翁爷爷,你怎么不一指把那两个人点死,那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翁同摸了摸自己肩头的鲜血,说道:“小公主哎,要他俩的命不难,可是暂时还不行奥,如果真惹出这种祸端,可不是死一两个人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再说了,那个大内侍卫也不简单,虽说看着是刚入中三境的虚境,但刚刚的气息都能提高到实境不止,我就说嘛,怎么也是一位皇子,身边的人怎么也会有点能耐。” “哼!算他俩运气好。翁爷爷,你受的伤没事吧?”小女孩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翁同哈哈大笑道:“这点小伤算什么,那个侍卫多少有点麻烦吧。” ~~~~~~ 第七章明珠公主 ~~~~~~ 街头拐角处,地上一滩鲜血。 蜀锦少年背身而立,丰叔一手抚胸,一手拄地。 “哼,你胆子不小!” “我都告诉过你,本次行事一定低调,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京城过得很好,日子很是安稳!你的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哇!” 丰叔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他却并不在意,只是深深的低着自己的头颅,一言不语。 蜀锦少年仍未转身,接着又是说道:“那个明珠公主看似天真无邪,实则一切心中明了,他说那些话摆明了是在挑衅你出手。你记得,这里是南越最南面,距离我大隋三千里路都不止,你即使真打赢了,你以为还能回到大隋!” 丰叔又是咳出一口鲜血,轻声说道:“少爷……” “叫主子!” “是,主子,要是真打起来,下人不一定会输。” 蜀锦少年转过身子转过身子,脸上怒意减消,轻叹一口气,用不符合自己年龄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知道那小姑娘说的话是陷阱,但你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往里跳,我明白你对我赵室的衷心,我也知道你是故意硬接那老头两指的,但是,丰叔,你必须明白,我们这一趟来的目的,绝对不容有失,否则,我在京城之中可就真没有什么出头之日了!” 蜀锦少年终于还是语气一变,上前两步,搀扶着摇摇欲坠的丰叔,问道:“丰叔,你怎么样?” 丰叔的双肩有些颤抖道:“回主子……” “叫少爷!” “是,少爷,下人没事,调理一番便可。” 蜀锦少年的双眼微皱,帮丰叔盘腿坐好。 一刻钟过后,丰叔终于是睁开双眼,周身的杀气明显的削弱了几分。 丰叔缓缓起身道:“那个老头也是够歹毒的,拼着受伤的代价也要点出第二指,两指剑气在体内游走,可是消耗了下人不少本钱。不过只要能活着,这些本钱还是能够修炼回来的。” 蜀锦少年双拳握起,片刻后却是一笑道:“丰叔,你说我把那个明珠公主娶回家如何?” ~~~~~~ “阿嚏!” 酒馆门前的小姑娘猛然打了一个喷嚏,倒是把苏遮幕给惊了一下。 明珠公主嘴中骂道:“定是某个坏人在骂本公主,让我知道是谁,看我给他好看。” 说完明珠公主变回把脑袋转向苏遮幕,脸色一变道:“你确实是大夫?” 苏遮幕点了点头。 明珠公主脸色又是一变,神秘兮兮的说道:“来来来,帮我看看病。” “你有病?” “你才有病!”明珠公主的腮帮鼓起,紧接着又跟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对着苏遮幕招了招手。 明珠公主到了街边一处拐角之后,才是小心翼翼的从袖子之中掏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故意背着白发老人,悄悄的说道:“不是我有病,是它。” 一直毛茸茸的小兔子乖巧的趴在明珠公主的双掌之中,兔子耳朵自然的耷拉着,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小兔子?” 明珠公主急忙捂住苏遮幕的嘴巴,小脚不客气地踢在苏遮幕小腿之上。 “别出声,别让翁爷爷听到,家里那老头可看的紧,不让我养小动物,说是什么玩物丧志之类的话语,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弄了这么可爱的一只小兔子,哪知道还给摔伤了腿……” 苏遮幕小腿吃痛,看着犹如狗急跳墙的马尾小女孩,说道:“不好意思,柴爷爷有过吩咐,不准给外乡人卖药,也不准给外乡人治病。” 马尾小女孩瞬间就是哇哇大叫道:“什么柴爷爷,哪来的这么多规矩,大夫不救人,还能做什么!“ 苏遮幕有些不好意思,挠头嘟囔道:“它又不是人。” 小姑娘眼睛转动,又是蹦的老高,脸如同是南越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此时欢欢喜喜的说道:“对呀,这是兔子,又不是人,你家那个柴爷爷有没有说过不许给兔子看病?” 苏遮幕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快点给小兔子看看腿怎么样了,你看它多可怜!”小姑娘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苏遮幕实在是摸不准小女孩的脾气,不过小女孩说的也不错,柴爷爷确实没有说过不能给兔子看病。 苏遮幕接过白兮兮的小兔子,将它提在自己的手中,限时先是细细的观察了一番,又是用手摸了摸后说道:“骨折了,好在兔子还小,上点药处理一下,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那你快点,快点处理一下。”小女孩有些急迫的说道。 苏遮幕打开了药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抠出了一块之前用在酒馆老板身上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先将小白兔的腿骨正好,然后涂抹在上面,又是用纱布包扎了一下。 “你轻点,你当它是人啊……” “你上那么点药管事吗,再多上一些……” “小心点,小心点……” 小女孩在一侧嘴巴就没有停过,好在苏遮幕的定力好些,没有出什么差错。 在过了半柱香时间之后,苏遮幕将小白兔还回到了小女孩手上,也没有讨要金疮药的费用,毕竟之前在酒楼拿了四锭银子,柴爷爷那边多少能够应付的过去。 “我出来时间有些长了,我要回去了。”苏遮幕边走边说道。 小女孩在拐角处高兴道:“走吧,走吧,算本公主欠你一个一个人情,以后有机会回还给你的。” 苏遮幕没有在意,紧了紧背在身上的药箱,朝着西边而去。 明珠公主偷偷瞥了一眼白发的翁爷爷,先是将小兔子藏好,才是从拐角处走出,蹦蹦跳跳的说道:“这个小大夫,非要求本公主讲讲南越临池的事情,真是难缠,讲了这么久都有点累了……” 白发老人干咳两声,说道:“我怎么记得是公主你拉着那个小大夫进了街角啊。” 小女孩甩了甩马尾,左看右看道:“翁爷爷年纪大了,记错了,记错了,” “那个,翁爷爷,你不是受伤了吗,走,我扶你回去休息……” “你老先别说话了,好好调理调理……” ~~~~~~ 第八章怪道士 ~~~~~~ 花旗镇,镇子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药铺、私塾、酒楼、等等一应俱全。 镇子位置偏僻,位于整个南越国最南面,同十万大山接壤,这也就造成了小镇居民多以打猎为生。 苏遮幕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外乡人,本想快速赶回药铺看看柴爷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因为到现在他都没有看到柴爷爷出现在酒馆。 但那知又被一个年轻的道士给拦住了。 道士满脸的笑容,但是显得很是生硬,分明是硬硬挤出来的。 苏遮幕被拦住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年轻道士只是在那里生硬的笑着,不时的会说出两个字。 “那个……那个……” 苏遮幕也是挠着头,小心的问道:“道长何事?” “那个……” “道长请讲!” “那个……”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定会笑掉大牙,这哪是道士与大夫,分明是傻子和呆子。 一傻,一呆。 苏遮幕终究是有些着急,见这怪异的道士始终是道不清说不楚,也不再耽误时间,便想绕过道士继续前行。 哪知道士如同是自己的影子一般,也不见道士如何移动,就是紧紧跟在苏遮幕的身旁。 苏遮幕停步,道士停步。 “道长何事,还请说明白!” 怪道士有些局促,脸上甚是腼腆道:“那个……可不可以……” “快说!”苏遮幕不由得加大了嗓门。 怪道士更加的不好意思,如同是在天人交战,最终才是轻声道:“可不可以给我一方你药箱里的金疮药。” 苏遮幕眉头一皱。 “我可以买,但是……但是我没有钱,我可以用东西换吗?”怪道士说道。 苏遮幕摇头道:“金疮药不能卖给外乡人,换也不行。” 怪道士有些失望道:“这个我在酒馆倒也是听到了,只是有点不甘心……那我看看能行吗?” 苏遮幕思索一番道:“你不会想抢吧?” 怪道士急忙摆着双手道:“不会,不会,绝对不会,这点我可以向真武大帝发誓。” “好吧。”说着苏遮幕便是把刚刚已经抠出一小块的一方金疮药取出,交到了怪道士手中。 怪道士的神情显得很是凝重,先是在道袍之上抹了抹手,才是小心翼翼的将金疮药捧在手掌之中。 细细嗅着其上的味道,怪道士显得更加的怪异。 慢慢的,怪道士竟是哭了起来,嘴中又是重复嘟囔起了两个字。 “没错……” “没错……” 这一幕看得苏遮幕一愣,摇着头细细盘算了一遍今天自己的花销和收入。 “加上这一方金疮药,一共是四方,也就是四十两银子,也就是四锭银子,纱布等还有二十二块铜板……哎,亏就亏吧……” 苏遮幕实在是有些不忍心再从怪道士手中要回金疮药,有些不愿的说道:“送给你了,前提是不要在跟着我。” 道士一愣,急促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道:“当真?当真?之前那个蜀锦少年一百一方你都不买,你这就送我了?” 苏遮幕已经跑开了几步,猛然回头说道:“因为我看那蜀锦少年不像好人,你反倒是像个好人的样子。” 怪道士没有追上去,而是摸着自己的脸说道:“师父说的对,人帅自有天帮啊。” 说完怪道士又是将目光凝聚到那方金疮药之上,泪眼婆娑道:“这哪是一方金疮药啊,这分明是一方丹药啊……” ~~~~~~ 小镇之中最大气的建筑便要数的上是那座叫酒馆的酒楼,虽说老板和老板娘人品被小镇之人诟病,但奈何酒楼的生意还是照常红火。虽说酒水掺假不假,但是胜在还算便宜,每个进山的猎户进山打猎之前都会带上那么几壶,一来能够解乏,二来能够壮胆。 与酒楼仅仅只是隔了两条街的距离,便是小镇的衙门所在,其中有着一位吃着南越国俸禄的一镇之长。 县令,尤其是这里的县令,算的上是一个闲差,无非就是天天喝喝小酒,唱唱小曲,顺手写上几首淫词艳曲,反正这里的一切都不会传到小镇外面。 县令叫做吴婓,此时正在自己题词的后花园之中端坐,不时的还会擦擦额头之上的汗水。 吴婓正对面此时正坐着一个一位背剑的绿衣剑客,剑客神色坚韧,犹如一把即将出窍的利刃,给人十足的压迫之感。 吴婓战战兢兢道:“上仙来此,不知有何需要,尽管提出,我一概满足。” 绿衣剑客目光直视前方,那里有一块假山石,其上孔洞甚多,是吴婓花大价钱托人从自己的家族之中运来。 吴婓顺着绿衣剑客的目光也是看了一眼那块有着“吴石”之称的假山,心中更是升起一股怨毒。 吴家在南越算得上是名门望族,自己当初也是登过朝堂之人,只是因为自己说错一句话,就被贬谪到这山穷水尽的地方。本事想借着运石来引起家族的一点怜悯之心,只是却没有人惦念这点香火之情。 想到这里,吴婓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绿衣剑客起身,背负双手,仍旧是目不斜视,缓缓说道:“你不用紧张,我来此只是为了借住,镇上酒楼有些不方便。” 吴婓急忙起身,拍着双手招呼下人道:“快,安排一间上方给上仙,立刻,马上!” 绿衣剑客脚步轻移,没有多说什么,吴婓也很是尴尬,他不知道是跟着还是不跟着。 刚刚那绿衣剑客踏剑而来的样子还深深的印在自己的脑海,他知道最近镇子之上外乡人来的比较多,但还没听说有人踏剑而来。有一点,他是能够肯定的,这个绿衣剑客要啥自己,没有人能够阻拦。 绿衣剑客在那块“吴石”之前停了下来,竟是抬起一只手抚摸了一下,不经意间问了一句:“那块风水碑还在吗?” 吴婓一愣,接着问道:“上仙是问吴家的那块风水碑吗?” “对!” “我来的时候还在,不过我来小镇也已经二十年了,家族那边也冷淡的狠,之前惦记那块风水碑的人可不在少数,现在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吴婓轻声道。 绿衣剑客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又是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没有作为的县令,不进的又是摇了摇头。 吴婓有些不解。 绿衣剑客接着道:“是不是有些困惑,为什么我知道这块吴石,还知道你吴家的那块风水碑?” 吴婓伸手鞠躬,恭敬至极道:“还请上仙解惑。” 绿衣剑客伸手拔剑,一声龙吟冲天。 剑身搭在吴婓的肩头,吴婓被惊得浑身颤抖。 片刻之后才是回过神来,却又是跪地不起。此时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因为他看到了剑身之上刻着一个字——“吴”。 吴家有祖,持剑斩天仙! 绿衣剑客轻飘飘的说道:“因为我也姓吴。” …… 第九章打铁匠 ~~~~~~ 药铺同酒楼不过几条长街的距离,苏遮幕却用了比平时多好几倍的时间,他现在甚至害怕会不会再出现一个怪和尚,或者再来一个怪书生拦住自己回去的路。 想到这里,苏遮幕脚下不由得加了点紧,好在药铺近在眼前。 当苏遮幕回到药铺之时,看到柴爷爷仍旧是躺在躺椅之上,嘴中抽着旱烟,已经不知道是第几袋了。说来也怪,院子不算小,但是那白色的烟雾就是挥之不去,尤其是在柴爷爷的周边。 不等苏遮幕开口,柴老头便是开口又骂上了:“你个小兔崽子,我养你是不是不花钱,我天天给你熬的药是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 “叮叮叮叮!” 四锭银子被整整齐齐的摆在柴老头的躺椅扶手之上。 “柴爷爷,我去煎药了。”苏遮幕转身就走。 柴老头看着眼前的四锭银子,气焰终于是灭了一些,开口道:“站住,以后不用再喝药了。” 苏遮幕又是转身,疑惑道:“真的?” 柴老头轻啐一口道:“你还想喝上一辈子啊,来,我问你,这几天身体有什么感觉?” 苏遮幕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细细的思索了一番才是说道:“早晨起床有力气了,能够长时间的大跑了,而且还不喘粗气,手劲也是大了很多……” 柴老头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好了,好了,这样就行,药再吃已经没有意义了。你先去趟铁匠铺,问问我打的东西好了没有。” 苏遮幕粗略的喝了一瓢水之后,才是出门,直往南去,很快便是到了镇子南面的铁匠铺。 铁匠铺总归是有着铁匠铺的样子,只不过门口没有挂着什么农耕用具,倒是打猎的武器不少。 苏遮幕很早就前就相中了门口悬挂的一把短剑,说是短剑,其实也算不上,因为它比一般的短剑短,却又比一般的匕首长。 苏遮幕自己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就叫“十寸钉”,因为他就像一颗大钉子一般,剑身竟然是圆的。 与自己心心相念的短剑做了几个对视之后,苏遮幕才是走进了铁匠铺的门。 门内叮叮作响,铁匠正忙着打铁,苏遮幕也不着急,就这样站在一侧静静的看着。 “叮叮!” “咚咚!” 铁锤在铁匠的手中来回翻动,如同是被黏在手上一般。 加上铁匠常年打铁练就的黝黑肌肉,在火花四溅中被映衬的一览无余。 苏遮幕不由得看了看自己干瘪的胳膊,瘦小的大腿,不由得摇了摇头,自己那个孱弱少年的称号也是实至名归。 铁匠一把斧头打制完成,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右手的小锤被他随手丢在铁架之上,双手一番,苏遮幕感觉眼睛一花,铁匠的双手已经是各多了一柄大锤。 大锤苏遮幕见过,镇上就有一户专门凿石头的人家,只是与铁匠手中的大锤相比,那就相差太远了。 铁匠右脚轻轻一带,一把剑胚冒着红光就从炉子之中飞出,落在了铁毡之上。 “叮叮当当!” 时而急促如暴雨突至,时而缓慢犹如潺潺流水。 两柄铁锤上下翻飞,犹如蝴蝶穿花,时隐时现。两柄铁锤,两个声音,一个犹如雷鸣般阴沉,一个犹如闪电般尖锐。 苏遮幕呆了,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纷飞的铁锤,犹如是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天人交战。 一人站立云端,手持两柄鎏金锤,一人立于山巅,指尖悬停一把无柄长剑。 风起云涌,一锤开山,一剑劈空。 大山应声而碎,与地平齐。天空一分为二,泾渭分明。 苏遮幕想要再看下去,但是双眼越发的模糊,他想要努力的看清,一口鲜血却是瞬间喷出。 苏遮幕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后怕,在抬眼去看铁匠,却发觉铁匠已经完工,正在收拾铁架之上的东西。 苏遮幕急忙往前,说道:“铁匠叔,柴爷爷要我来问问他要的东西做好了没有。” 铁匠一脸的黝黑,根本看出有什么表情,只是随意的答道:“这个老不死,想白拿东西不说,竟还不亲自来,真当我这里是善堂啊,我不要吃饭撒尿娶媳妇的啊!” 最后几句话苏遮幕听得清楚,看得也是清楚,铁匠叔分明是朝着药铺的方向说的。这些年被柴爷爷骂习惯了,猛然间听到有人在骂柴爷爷,自己心中竟会有莫名的高兴。 铁匠转过身子,面向苏遮幕道:“告诉柴老头,让他自己来拿,还有门口的那柄短剑我看你看了好几次了,走的时候拿走。” 苏遮幕惊道:“我没钱。” “不用你付,算在柴老头要的那把剑中。”铁匠悠然道。 苏遮幕笑道:“这怎么能行,柴爷爷又要骂我了。” 铁匠黝黑的脸庞凑了过来,苏遮幕心中不由得想到:“还真是黑……” 铁匠尽量的咧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道:“你不说,我不说,柴老头怎么知道我把钱算到他手里面了。” 苏遮幕仍旧是笑着说道:“还是不行,但还是谢谢铁匠叔了。” 说完苏遮幕转头就跑了。 ~~~~~~ 苏遮幕刚走,铁匠便是又绷起了一张脸,朝着门口道:“老不死的应该带着报酬来了吧,否则就别进我这个门!” 门口一个佝偻的身影抽着旱烟,满脸的堆笑道:“别,别,你看看我们都做了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别这么不讲情面。再者拿辈分来说,你还要叫我一声爷爷不是。” “我呸!跑我这里占便宜来了,行,今天你就别想从我这铁匠铺带走一件东西!” 柴老头果然没进门,因为他清楚铁匠的脾气,只要他敢进门,那对大铁锤就会迎面飞出来,虽说他不怕,但是在这小镇的街上总是不好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柴老头满脸谄媚的笑容,来回踱步在铁匠铺的门口,突然说道:“老刘啊,你说你作为守门人,脾气怎么这么暴躁呢,我这不也是为了帮你才托你打这么一柄剑的吗,小镇现在什么情况你最清楚,你自己想想看,来的那些人有一个是来帮忙的吗?” 铁匠的眉头皱起。 “也就我到时候会帮你一把,你好好想想是不是?” ~~~~~~ 第十章守门人 ~~~~~~ 满脸褶子的老人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并不着急得到铁匠的回复,斜倚在门槛之上,伸着脖子往里看着。 铁匠铺里本就昏暗,炉火处在熄灭的边缘。 一口烟雾吐出,柴老头又是悠悠的说道:“我看就你傻啊!” “唰!” 一柄无柄铁剑激射而出,插在柴老头脑袋一侧的门栏之上,来回晃动的剑身刚刚拍在老头的褶子之上。 柴老头笑道:“还不傻,不至于一根筋到死。” 铁匠的身影从黑暗之中显现,有意无意的撞到室内悬挂的铁铲之类的东西,发出一阵的叮当之声。 “咚!” 铁匠扯着一个小木椅坐在了门口,小木椅不高,上面满是油垢,那颜色就如同是铁匠的肤色的一般。 铁匠顺势坐在小木椅之上,显得有些滑稽,但是铁匠却不在意,将身子靠在另一侧的门框之上,开口道:“别扯没用的,剑在这,给我说说报酬吧,总不能让我白费功夫。” 门不大,两个老人一站一坐,一人倚着一边的门框,不足一臂的距离。 柴老头笑呵呵的说道:“之前不是说好的吗,如果小镇有危险,我会出剑。” “如果没有呢?” “那不更好,真到了我出一剑的时候,小镇那可就真是危险了。” 铁匠脑袋轻轻的敲打着门框,发出细小的咚咚之声,突然说道:“两剑!” 柴老头嘿嘿一笑,伸手取下插在自己眼前的无柄铁剑,一手划过剑身道:“你倒是不做亏本的买卖,这把剑只有出一次的机会,我可没有第二把剑了,要不你再给我打一把?” “去你姥姥的,这把的所用的材料就快把我掏空了,还想要第二把,拿了剑赶紧滚蛋!” 铁匠站起身子,将屁股下的小木椅顺势扔进屋内,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动静。 柴老头也不客气,直接是将无柄铁剑收起,竟是少有的凝重神色,对着起身的铁匠说道:“这一次,我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铁匠往前几步,错开柴老头的目光,说道:“希望还能挺过去吧,否则,就算是把命交待在这里,也……” “刚刚还说你聪明了一丢丢,现在又是死脑筋了不是!”柴老头抽完最后一口旱烟,在门口前的青石之上敲了几下,直接是将烟渣倒在青石的缝隙之中,似乎是对敲击青石的动静感兴趣,柴老头又是敲了几下,边敲边是说道:“四家族,四族守门人,死的死,逃的逃,就剩你和那个书呆子咾!” “这些我本不愿说,显得矫情。但奈何你就是看不透,四家族我看就那个吴家最聪明,见事不可为那就不为,举族搬出小镇,现在在南越虽算不上最顶尖的家族,但是名门望族总算的上吧。” “最惨的就是苏家喽,这个不提也罢。” “你可别指望书呆子到时能帮上你,整个小镇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他,整天之乎者也,讲着狗屁大道理。书读的越多,道理讲的越大,规矩也就越多,到最后,还不是……” 柴老头停下了敲击青石板的动作,反倒是敲起了自己的脑袋:“那个词叫啥来的,叫啥来的。” “作茧自缚!”铁匠有些鄙夷道。 柴老头最后一下似乎是敲疼了自己,“哎吆”一声后说道:“就是这个词,对,作茧自缚,好一个作茧自缚。” 铁匠接到:“说一千,道一万,如果真出事,你会帮我的吧。” 柴老头起身将烟杆插在背上,完完全全一副小镇老人的模样,朝着北边边走边说道:“我可不是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 铁匠眉头一皱,随即又是骂道:“老不死的,临走还偷我一件东西!” 柴老头一脸的猥琐,口中哼着年轻时候听来的小曲,来回掂量着一把十寸长的圆形短剑。 “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 伸手摸姐冒毛湾,分散外面冒中宽,伸手摸姐小眼儿,黑黑眼睛白白视。 ~~~~~~” ~~~~~~ 铁匠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多少有些忧郁。还未进门,便又是转过了身子。 青石板路之上多了两个身穿蜀锦的人。 “怪了,今天我这铁匠铺怎么了,平时一月来不了几个人。”铁匠学着之前柴老头的样子,斜倚在门框之上,因为他发觉这样看上去比较自然。 蜀锦少年身子站的笔直,竟先是朝着铁匠鞠了一躬,之后才是开口道:“赵布替大隋子民感谢刘先生。” 铁匠笑了,这是第一次有人称自己为先生。 铁匠道:“大隋跟我有根毛的关系吗?” 蜀锦少年不急不缓的说道:“先生的所做所为当得起这两个字,人妖不同道,先生是将妖关在门外之人,我当替大隋感谢先生。” “呵呵,有意思,花旗镇在南越国,离你大隋十万八千里,如果真感谢我也应该是南越国皇帝来感谢我吧。”铁匠说道。 蜀锦少年一脸的从容,一手在前,一手负后的说道:“南越、西蜀早晚都是大隋的领土,我大隋早晚会完成前人不曾有的壮举,一统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铁匠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听明白,也不管蜀锦少年再说什么,直接是摆了摆手道:“小镇不欢迎外来人,你们最好早点离开,不是我吓唬你,就你身后这个护卫,到时候自保都是问题。” 赵布道:“先生别走,我此来只是想托先生打一件东西。” “不打!” 赵布没有多说,而是朝着身后的丰叔招了招手。丰叔上前来到门口,取下一个手镯,嘴中卫东,便见一团团黑色的物体从手镯之中飞出,落在铁匠铺之内。 “储物手镯!”铁匠停下步子,心道:“大隋皇室果然财大气粗。” 不过在看到地上的黑色物体之时,任由铁匠见过无数的材料,仍旧是心中一紧。 “这是黑乌矿!” 蜀锦少年拍了拍手道:“先生果然是识货之人,整个大隋开采十年,就只有这些,如今我全部拿出,以示诚意!” 铁匠双手环胸,思索良久,最终还是问道:“你想要打什么?” ~~~~~~~ 第十一章十寸钉 ~~~~~~ 蜀锦少年在铁匠的示意之下最终还是坐到了那柄小椅子之上,室内光亮不佳,铁匠也是发现了这一点,随手就是将几块镇子之中自己生产的煤球仍在锻铁炉内。 待得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之后,室内也总算是亮了起来。 “说说吧,你想要打什么?”铁匠摆弄着手中的一块生铁说道。 蜀锦少年面色自然的说道:“我需要打造一把陌刀。” “刀?” 蜀锦少年点头。 铁匠将手中的生铁扔在火堆之中,又是问道:“有什么要求?” “百锻千折!” 铁匠的目光看着炉火,似乎是感觉炉火欠些火候,又是捡起几块紫色的煤球扔到炉子之中,开口说道:“可以。” 蜀锦少年拍了一下手,站起身来说道:“我问过长京城的国匠,这些黑乌矿足够了,剩下的当做报酬,先生感觉如何。” 炉火大盛,竟是有红色转为了紫色。 铁匠直起身子说道:“百锻千折需要时间,三个月之后你来取,如果我还在,那这笔买卖就还在,如果我不在了,那黑乌矿你自己取走。” 蜀锦少年对着铁匠又是鞠了一躬,说道:“一切都依先生,希望这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铁匠没有多言,而是对着蜀锦少年二人摆摆手,示意二人可以走了。随即便是全身贯注的盯着炉火,细细观察者那块生铁的变化。 生火、锻铁、打铁、淬火,对于铁匠来说,每个步骤他都要做到极致,只有这样,才能够打造出一把有灵气的武器,才对的上自己“打铁匠”的名号。 ~~~~~~~ 药铺的铺面不大,但却是分了前后院,前院是药材铺子,后院只要是晒药材和住的地方。 柴老头住着北面的屋子,最是宽敞。苏遮幕住在东屋之中,除了一张床外,就挤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 平时的时候,柴老头就喜欢躺在躺椅之上,在院子之中抽着旱烟,晒着太阳,时不时的会哼上几句的曲子。每次苏遮幕听得都是很认真,词都能背下来,只是理解不了罢了。 所以他很是羡慕那些能够上私塾的孩子们,他也会问经常跟自己玩耍的红脸马小尾一些词语,只是马小尾也是说不清楚。 苏遮幕有时也想在碰到私塾张先生的时候问一问自己背下的那些词是什么意思,但是每次站在张先生面前,看着那一柄已经包浆的戒尺,就如同是看到一柄明晃晃的宝剑,所有的话语便都说不出口了。 苏遮幕翻晒着架子之上的药草,手中的一本泛黄的书籍不停的翻页。 “秦皮,味苦寒,归肝胆大肠经。清热解毒,清肝明目。 射干,苦寒,归肺经。清热解毒,祛痰利咽。 白花蛇舌草,微苦甘寒,入胃、大小肠经。清热利湿,解毒消痈……” 苏遮幕翻着书籍一一对照识别,这些都是他之前从附近的山上采回来的。 虽说自己被小镇其他的少年称呼为孱弱少年,但是自己走的路,爬的山要比那些健壮的孩子要多得多。 别人半天走的路,苏遮幕要一天才能走完,比人一个时辰爬上的山顶,苏遮幕要走上一个下午。 但是,每次他都完成了,甚至走的更远,爬得更高。 佝偻老人哼着小曲从门外归来,指着苏遮幕身前的那株开着白花的药草道:“吆!还有棵值点钱的药草。“ 苏遮幕看向那株药草道:“是那个白花蛇舌草吗?” 柴老头一脸的不屑道:“啥,白花蛇舌草?奥,白花没错,叶子像蛇舌也没错,乍一看确实是白花蛇舌草,只不过这种草的叶子可是绿色的,你看看你这株是什么颜色。” 苏遮幕拿起药草,细细看后说道:“虽然干了,有点泛黄,但原来应该是红色的。” 柴老头又是重新点上一袋旱烟,缓缓说道:“没错,这本就是白花红蛇草,味甘,入五脏六腑,阻人气血经脉,只需吸入一点粉末,便可使普通人四肢无力,倒地不起。” 苏遮幕突然道:“那是不是很值钱?” “小镇上不值钱,拿出小镇能卖上两千白银吧。” 白色的烟雾又开始充斥整个小院,苏遮幕将药草包好,小心翼翼的放到怀中,说道:“柴爷爷,这株药草先算我的,回头我再给你采一株。” 柴老头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嘴,右手袖子轻轻一摆,那柄十寸长的圆形短剑便是被甩在了苏遮幕的眼前。 “你个败家子,是不是想拿我的药草去换这个,那我不是亏大了,我都活了这么多年了,还没人占过我的便宜。那个铁匠想占我的便宜,门都没有,窗户更没有!” 苏遮幕静静的看着插在地上,被自己成为“十寸钉”的短剑,有些出神。 柴老头躺在躺椅之上,仰头看着天空道:“算是给你防身用的,采药的时候难免会遇到野兽啥的,注意点好!” 苏遮幕嘴角不自觉的翘起,双手同时握在剑柄之上,一股莫名的紧张竟是从心底升起。 双手颤抖,短剑也是颤抖不止。 有一点光芒在剑身浮现,化作一条线,变作一条龙,缓慢的游走剑身,所及之处剑身由青变紫。 柴老头难得的坐直了身子,双眼微眯的看着这一幕。 “打铁匠终究是觉得欠苏家的有些多,之前尝试着给遮幕开窍,虽说没有成功,但还是耗费了不少底蕴。现在又是送出这么一柄剑,是不是显得我这个人太过小气了……” 待短剑的颤抖停止,苏遮幕将“十寸钉”从地面拔出之后,短剑又是变成了青色的剑身,没有一点的异常。 “柴爷爷,我这是怎么了?”苏遮幕诧异的问道。 柴老头又是平躺下来,吸了一口旱烟之后道:“没什么,以后将这短剑贴身带着就行。” 苏遮幕习惯性的点点头,又是说道:“对了,柴爷爷,我打算明天进山去采药,现在我感觉走路不再那么累了,我想在大山多呆几天,好多采点药草。” 柴老头有些不耐烦的道:“去吧,去吧。” 苏遮幕刚转过身子,就又是听到柴爷爷的声音。 “最多五天,七天之后大山可能有点变化,那之前必须回来!” 苏遮幕笑着点点头道:“知道了。” ~~~~~~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