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正邪消长若浮云,潇洒须入佛道门。
壮志能托天日坠,雄心敢叫江湖新。
危时屹立无所惧,运过坦然画春风。
任他血口狂吠日,楚汉相争本无情。
1
不知过了几天几夜,森孩儿突然身子一动。他已感到一股奇寒已然罩住自己的任督两脉,此时正慢慢冲击着大穴。
他第一个感觉,便是告诉自己,一定要闭息抗寒。他努力睁开眼睛,面前漆黑一片。
“难道我这是在九泉阴曹吗?”
森孩儿惑然脱口自问。
忽听得,冰洞中有人冷声说道:
“好小子!你竟然也活着,早知如此,我方才就给你一掌。”
森孩儿大吃一惊。听时,似是一男子苍白冷酷的声音,却又那么陌生。
森孩儿循声望去,黑暗之中,却什么也看不见。
森孩儿急忙暗纳谷气,欲施神功,但丹田之中,却空荡无物,内力脉息,怎么也运不到目力之中。
森孩儿只得徐徐问道: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冰洞之中?那三个人都死了吗?”
那人又冷冷说道:
“我是什么人,你一会儿便知。只是你被玄魔火候大法所震乱奇经八脉,居然还能活到今天,也可见你果然名副其实!”
森孩儿急忙又问:
“什么玄魔火候大法,竟然能乱我心脉?”
那人忽然一阵哈哈长笑,粗声粗气地说道:
“玄魔火候大法,乃女人修道之奇世独功,告诉你也无妨。”
森孩儿渐渐回忆起几天前,东方若萍自断左乳的情景。便清音问道:
“断乳伤人,以图自保,这是此法的第几层?”
那人冷冷一笑,竟唉声说道:
“你真是好记性!这断乳自保,不就是第八层嘛?”
语气间竟显得有些颓丧。
森孩儿续而问道:
“那第十层,却又是怎样?”
那人忽然怒道:
“你问我,我问谁?我刚练成这第八层功力,却丧于你小子的手中!”
“原来你是……”森孩儿大惊而道,“东方若萍?!”
那人顷刻爆发出一阵经久不息的大笑,笑罢才沉声说道:
“没有想到我这一失口,竟让你听出破绽来了!不错,我就是东方若萍!可是,你万万没有想到,我居然没死,还活在冰洞之中吧!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森孩儿想支撑着站起,却没有一点力量。他的手四处摸索着,忽然触到一根冰柱般的东西。
森孩儿心中大奇,想道:
“怪哉,这冰洞之中,所有冰柱,已被内力气流击成雪粉,竟还有一根兀自不碎的。”
森孩儿便又暗运内息,缓纳谷气,自行调理,盼望能使被震乱的经脉早些恢复如初。但是,稍一运气,立时就觉得心神不宁,丹田依旧是没有续接之元神。
森孩儿便说道:
“你佯装男腔,可是为了探试于我吗?”
忽听从东方若萍那里也传来轻声脱口说了一句“糟糕”,顿时就又没有了声息。
森孩儿沉怒地说道:
“喂!莫不是你已经死了吗?是不是害怕我恢复了内力?”
依然是不见动静。
森孩儿正在纳闷儿,却又听得东方若萍已然改变成女人的声音,低低自语般地说道:
“佛告阿难:如汝所说,真所爱乐,因于心目,若不识知心目所在,则不能降伏尘劳。譬如国王为贼所侵,发兵除讨,是兵要当知贼所在。使汝流转心目为咎,因而起惑造业,遂成颠倒。颠倒之法,略说有三:一心颠倒,二见颠倒,三想颠倒。内勾外连,劫尽家宝,如或识贼,贼无能为。今见色者,眼根见也,眼识见也,空明见也?空明之中,各个无见,亦无分明,和合因缘,生出眼识,眼识因缘,生出意识,能见于色,而生贪着。如是现时,无眼无色,亦无见着,亦复不见男女等相,当知受者,毕竟空寂,故眼对色时,则无贪爱。”
森孩儿听着一怔,旋即问道:
“你念的可是《楞严经》吗?真乃邪矣、怪矣、惑事矣!”
东方若萍并不答话,口中兀自续而诵道:
“女有六欲,谓:色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声欲,细滑欲,人相欲。观此欲心,为从根生,为从尘生,为共为离。若从根生,未对尘时,心应自起。若从尘生,尘即是他,于我何预?若共生者,应起两心。若无因生,无因不可,四句推欲,欲无来处。既无来处,亦无去处,无来无去,毕竟空寂。”
森孩儿边听边心道:
“这回诵的却是《摩诃观止》了!”
只是不解,东方若萍怎会突然念起佛经了呢?
2
就这么一真熬到天亮。黎时时分,霞光微现,已有斑斑驳驳的光点,透入冰洞之中。
森孩儿这才看清,方才所触冰柱,竟是俏罗裙冻僵的冰尸。
只见不知为何,俏罗裙的衣裳已经冻化,蜷缩身体,正好面对森孩儿,所流红浆,已冻成粉色冰体,晶莹剔透。
森孩儿再往旁边一看,但见皇甫昭也已冰封身形,却呈坐化之状,其面目惨然,龇牙咧嘴,惨不忍睹。
再看东方若萍
,却也同样被裹在冰层之中,左乳之处,冻出一朵莲花状的血痕,此时坐在地上,口中正念念有词。
更为独特的,是东方若萍发絮耸立,结成黑色冰盏,好似头戴冰雕冠冕,模样煞是古怪。
又听得东方若萍还在诵道:
“一切众生,种种幻化,皆如来圆觉妙心。犹如空花从空而有,幻花虽灭,空性不坏。众生幻心,还依幻灭。诸幻尽灭,觉心不动,莫妄动源,初无二体。倘得实心,即妄皆真。触处融通,随机解脱。”
念的竟又是《圆觉经》中的文字。
就在东方若萍诵念佛经的声音刚住,忽听着冰洞之外有人哇哇大声喊道:
“洞里有人没有,我怎么听见说话声?”
森孩儿听了,心中一怔:
“怎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东方若萍却显得非常高兴,她喃喃言道:
“是吐鲁浑这个憨怪,真是他!”
森孩儿害怕东方若萍此时再大声说话,而招来吐鲁浑。但东方若萍竟也是顿收口风,不再言语。
森孩儿探长身子,从洞口向外窥去,只见对面冰川山顶上,站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通体红亮之人。
这不是吐鲁浑又是谁?
由于冰洞在吐鲁浑对面的下方,又有冰层保护,故而吐鲁浑的脉息之声,森孩儿竟听不到。然而,吐鲁浑刚才那声问话,却清晰可闻,足见其盖世的内气。
吐鲁浑问了一句,见洞中没有声音,才转身一跃,倏然而去。
过了半晌,东方若萍才悄声问道:
“吐鲁浑走了吗?”
森孩儿奇道:
“怎么,你不是正盼着他进来帮你吗?却为何又要待他走后才有此一问?”
东方若萍神情沮丧,沉声言道:
“我当然盼着有人来帮助我!但我堂堂一代霸主,竟被你这小小孩童打成这样,这要是传出去,岂不坏了我沉香软玉的名头?何况还有皇甫昭和俏罗裙,两人已死,沉香软玉一门竟如此不堪一击,真是岂有此理!”
森孩儿这才点了点头,续而又问道:
“你方才口诵佛经,莫不是要皈依吗?”
东方若萍狞笑了一下,冷言道:
“我岂肯皈依佛门?我那是试着以佛门心法,尽快恢复功力!怎么,你觉得不可能吗?”
森孩儿正声说道:
“你自残身体,非但不图保住命息,还企图恢复功力,继续搅扰江湖,危害武林,真是淫心不死,恶念不改!”
东方若萍一听,禁不住高兴地笑道:
“淫心岂能死?淫心若死,还是沉香软玉吗?那不成了死香死玉啦?”
正在这时,冰洞外又传来吐鲁浑哇哇的叫声:
“我听见你们的说话啦!怎么像是东方若萍?哎,里面到底是谁?不说话,我一会儿进去吃了你!”
又接着怒道:
“我还是先不进去,等我吃完这顿山珍海味,再进去与你作伴!”
森孩儿再探身向洞外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吐鲁浑手中倒提着一个姑娘,两手兀自乱扑不已。
再看吐鲁浑,哇哇一阵乱笑,伸出大手,轻轻拍了一下姑娘的屁股,又哇哇说道:
“你这小女娃叫什么名字,说出来好让我记住,我这人最喜欢娇小可爱的小女娃。”
他见姑娘还不吭声,就点了一下姑娘的小腹。
姑娘这才“嘤呀”一声,大哭起来。但见芳肩耸动,秀口微张,哭声如诉,泪珠滚流。
吐鲁浑斜歪大脑袋,看着姑娘,煞是有趣,似乎在欣赏一件旷世绝伦的精美小巧的艺术珍品。
姑娘哭后,大着胆子说道:
“求你放我回家,我那年迈体弱的阿婆,还等我采莲回去,换些粳米做饭呢!”
吐鲁浑一听,顿觉新奇,哇哇问道:
“采莲?采什么莲?粳米是什么好吃的,比山珍海味还好吗?”
又“哇哇”两声,用那只肮脏的大鼻子在莲女的脸上嗅了嗅,哇哇说道:
“好香,一定是粳米的味道!”
采莲女抽泣着说道:
“那不是粳米的味道,是莲子酿成的胭脂的味道,是采莲姑娘用来防止蚊虫叮咬自制的一种香料。”
吐鲁浑点点头,俯首过去,伸出一条足有一尺余长的大舌头,在莲女的面颊上舔了舔,咂了咂嘴,连声说道:
“不错,不错,果然是上等的作料,吃起来一定味道更加鲜美,更加香甜!”
想了想,他又哇哇说道:
“可惜,可惜!你先给我说三个好听的故事,逗我开心时,自然陪你玩耍一番!”
采莲女吓了一跳,急忙摇头说道:
“我不想玩耍,我要回家!”
吐鲁浑摸摸肚皮,咽了一口涎水,哇哇说道:
“你快讲三个故事,否则我饿极了,就先玩耍一番了!”
采莲女不知道这“玩耍”的真正意思,越发害怕起来,便急忙擦了一把泪水,慢慢讲了起来。
3
从前,莲花岭有人带头反抗皇帝,皇帝派兵来征讨。朝廷的兵到了半路,由于长途跋涉,人疲马倦;同时,陷于绝粮,军心非常涣散。因此,军队到处去抢掠粮食,侮辱百姓。
那时,有个莲家女,她叫百姓们把粮食运上山去藏起来,守住山卡,抵抗朝廷的军队。
有一天,朝廷的兵去搜索粮食,看见莲家女年轻貌美,便要非礼于她。她忍无可忍,便投河自尽。
莲家女的尸首在河里一直往下流去。半夜,流到龙州,那时月光明亮,有个打鱼人在河边打鱼,不料三次都网得莲家女的尸首。
他很惊奇,对尸首说道:
“姑娘呀姑娘,你是想要我捞你上来吧?可是你的尸体这样沉重,叫我怎么拖得动呢?如果你有灵,就把尸体变轻了,我就弄你上岸。”
话刚落音,尸体果然变轻了,轻得像一张纸。打鱼人便把她的尸体抱上了岸。
打鱼人很可怜她,便对她说道:
“我靠打鱼过活,打得一餐吃一餐,怎能殓埋你?如果你有灵,帮助我,让我打得一些鱼,明天卖得了钱,就买一副棺材收殓你!”
说完就去撒网,果然没有一网落空,每网都网得许多大鱼小鱼。
第二天,打鱼人把鱼卖了,买副棺材装殓了她。当地的人,知道她是被官兵逼死的,很同情她,也非常敬佩她的气节。于是,大家捐钱来安葬她,并且为她在河边建立了一个庙。
这是第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人叫莫一,是宋代人,小时就很聪明勇敢,爱弄刀使棒。十五岁就能舞动四百斤重的大刀,拉动三百二十斤重的弓,射得四十斤重的箭,一箭能射到京城。他种有一棵大葡萄树,每天在树下练武。当他使劲挥动刀枪的时候,葡萄叶乱纷中飞往京城,一片一片落到皇宫里去。
皇帝见了很惊讶,派人去查看叶子的来路,知道是从南丹飞来的,并打听得南丹有个了不起的英雄叫莫一,每天练习武艺,早晚要打进京城,夺取皇位。于是,就派几名大将去捉拿他。
大将们来到葡萄树下,看见莫一正在练武,就一齐张弓射他,却都被莫一夹住箭头,并把他们打死,只跑脱了一人去报知皇帝。
皇帝又派大将军狄青带皇兵来围捕。大兵来到南丹,莫一把大山像牛群般赶来包围皇兵。
有一天,他把十二座山变成了牛,正赶着,恰巧碰上两个坏女人。他问她们:
“你们没看见我正在赶牛吗?”
两个坏女人不久前曾经要莫一请她们吃鸡肉,莫一没有答应,于是心中怀恨,存心报复,就故意说道:
“不,我们只看见十二座山。”
于是牛就变成了山,再也赶不动了,因此包围不住皇兵。但是,武功高强的他没有被皇兵捕获。
当他被围获的时候,他爬上山头,用脚一踢,山头就歪过去。他踏着歪山头从这座山跳到另一座山去。可是,当走到最后一座山时,却无路可走了。
这时,恰好天上的长虹垂下来,他就踏着长虹上天去了。
这是第二个故事。
采莲女讲到这里,口干舌燥,便吞了一口地上的雪沫,接着又讲完了第三个故事。
4
吐鲁浑听罢这三个故事,摇摇头说道:
“不行,不行!一点都不好听,再讲一个好听的。不然,唱几支歌来让我听听!”
采莲女无奈,只好又唱了起来:
菊花原本开在秋,凉风吹叶离枝头。
中秋到来露光垂,霜抚云雾满枝头。
冬天过去年节到,家无粒米心发愁。
他人长衫搭马褂,我却烘火还缩头。
又唱了两首情歌:
大雨哗哗下不停,同哥采莲湖面行。
不管旁人怎么说,哥妹相连心已定。
朵朵莲花塘中开,有心要摘摘得来。
只要看的有心意,撑船搭桥塘中来。
就见吐鲁浑一摆大手,哇哇一阵暴怒:
“这是什么歌?这是什么故事?不好,不好,一点不好听!”
就在这时,冰川下嘈杂声四起,一个姑娘喊道:
“大家快看,那不是莲妹吗?就是那个人把莲妹抢走的。”
只见忽拉一下,闯上来三四十人,有的还带着刀剑弩弓。
另一个姑娘也大声喊道:
“莲妹,不要怕,姐姐来救你啦!”
莲妹顿时大叫一声:
“大家别管我,这人很厉害,你们快回去吧,免得招惹灾祸!”
吐鲁浑一见又来了两个姑娘,很是高兴,哇哇大叫道:
“那两个小小女娃,不要走,我们来玩耍!”
一边说,一边张牙舞爪,好不欢喜。
忽见吐鲁浑不知怎么一闪,便听得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
再看冰川顶上,那些本想逞自己一时之神勇营救莲妹的男人,却已然不见。
只有莲妹看得真切,是吐鲁浑把他们如扔泥丸一般,扔下了悬崖。
吐鲁浑十分高兴,又一次闪去闪回,手中已经多了两个姑娘,正是刚才发话的两个莲女。
吐鲁浑哇哇一阵狂笑,只三下五除二,便将两个姑娘的衣服撕裂开来。两个莲女兀自羞怒得无地自容,无奈又动弹不得,出声不得,只有泪水顺腮而下。
吐鲁浑乜斜着眼睛,从莲女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到先前发话的莲女身上。就见他一把提过莲女,另一只手便毫不客气地捏住了那莲女微垂的一只“蟠桃”,轻轻一摘,便放进嘴里。接着,又摘下另一只“蟠桃”。
直把另两个莲女看得吓昏过去。
吐鲁浑哇哇叫道:
“真不经吃,才两口,就没有气息!”
一扬手,将第一个莲女扔下冰川。
吐鲁浑见剩下的两个莲女被吓得昏死过去,便抓起一个。谁知这一抓,这个莲女惊叫一声,旋即气绝。
吐鲁浑急道:
“这小小女娃怎么一下也经受不住?”
就又抓起方才讲故事、唱歌的莲妹。
这次,吐鲁浑变得乖巧一些了,只见他一点莲妹的人中之穴,莲妹便一下子悠悠转醒过来。
也真是吓死人也,玄死人也!吐鲁浑吐出一口白龙恶水,就见这股白龙恶水,仿佛炽热熔岩,一下子便把冰川融下去了一大截。融化后的冰川化成了瀑布,其景甚为壮观。
吐鲁浑和莲女都觉得身子一轻,再一看脚下的这座冰山,早已矮下去一半,堪堪与对面山腰上的冰洞一般高低。
吐鲁浑隔山朝冰洞之中一看,不觉大喜,哇哇叫道:
“小小孩童,我终于看到你啦!”
一挟莲女,平身飞出,只见身形一纵,便闯入冰洞之中。
就在冰洞之中,森孩儿眼睁睁地看着吐鲁浑乱抛男丁,吞食二女,淫戏莲女,之后又飞身纵起闯入洞内。
东方若萍也觉得眼前风声一紧,已看到闯进一个人来。
吐鲁浑进入洞中一看,不觉一怔,哇哇说道:
“哇呀呀!东方若萍,你果真在此!你为何只穿一层厚冰?哈哈,倒也好看得很!”
东方若萍哀然叹道:
“你全都看到了,我沉香软玉一世的名头,早已不复存在,如今变成了废人!”
吐鲁浑又看了一下周围,指着皇甫昭和俏罗裙问道:
“他们怎么变成了这样?”
又看见冰棺中的阿盖,续而问道:
“里面怎么还躺着一个?这般漂亮!可惜,可惜!”
随着,也不理会森孩儿,抓起莲女,轻轻一撕,就见血线迸溅,已然从两股之间撕成两片。
吐鲁浑一甩,扔给东方若萍一片,哇哇言道:
“你一定是饿了,这山珍海味乃大补食品,吃了自会助长许多内功!”
东方若萍接过,只觉喉头一紧,“哇”的一声呕吐起来,口中兀自喃喃说道:
“我怎会吃这人肉?看来你吐鲁浑更是高一层次,我沉香软玉却比你不得。”
又把那片莲女扔还给了吐鲁浑。
吐鲁浑也不客气,伸手一接,便放到嘴边。
这一顿惨吃,直把森孩儿看得心头翻了几翻,险些也呕吐起来。
5
白云山,此刻正笼罩在蒙蒙烟雨之中。
盘山的石阶,在烟雨之中宛若一条素练,曲曲折折,若隐若现。
白云子手拿一本《玄玄棋经》,正轻声吟道:
“夫棋边不如角,角不如腹。约轻于捺,捺轻于嶭。弈有虚实,打有真伪。逢绰多约,遇拶多粘。大眼可赢小眼。斜行不如正行。两关对直则先觑,前途有碍则勿征。施行未成,不可先动。角盘曲回,局终乃亡。直四板六,皆是活棋。花聚透点,多无生路,十字不可先扭。势子在心,勿打角图。弈不欲数,数则怠,怠则不精。弈不欲疏,疏则忘,忘则多失。胜不言,败不语。振谦让之风者君子也,起忿怒之色者小人也。高者无亢,卑者无怯。气和而韵舒者,善其将胜也。心动而色变者,忧其将败也。赧莫赧于易,耻莫耻于盗,妙莫妙于用松,昏莫昏于复劫。凡棋直行三则敌,胜而路多,名曰赢局;败而无路,名曰输筹。皆筹为溢,停路为节。打筹不得过三,淘子不限其数。劫有金井、辘轳,有无休之势,有交递三图。弈棋者不可不知也,凡棋有敌手,有半先,有先两,有桃花五,有北斗七。夫棋者有无之相生,远近之相成,强弱之相形,利害之相倾,不可不察也。是以安而不奉,存而不骄。安而泰则危,存而骄则亡。《易曰》: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
白云子诵罢《玄玄棋经》,旋即又拿起一本《自然文集》,复轻声吟道:
太乙初分何处寻,空留历数变人心。
九天日月移朝暮,万里山川自古今。
风动永光吞远微,雨添岗气没高林。
秦皇没作驱山计,沧海茫茫转更深。
这八句话,是仙人马自然所作。所谓太乙,即是太极图,生天、生死、生人、生物,未有阴阳之前,不曾分破的胚胎。到了太极,分了两仪,两仪分了四象、五行,为生生化化之始。在天有了阴阳,在人有了善恶,在世有了乱治,在物有了胎卵湿化,哪里还有无始?
白云子一边想着,一边慢拈胡须。
忽然,白云子的小拇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白云子暗道一句:“不好!”便急忙又找出一本医书。
该书名叫《备急千金要方》。
白云子翻了两页,摇了摇头,脱口言道:
“孙思邈此书,纯系拘谨之作,不知已害了多少人命!”
他急忙纵身一跃,竟已离山而起,来到悠悠白云间。却不知从云间取了些什么,又沉形落回山地之上。
白云子凝视着远方,但见中原的天空尘雾弥漫,云不开,气不爽。
白云子已然看出,在那尘雾茫茫之中,依稀有一绝代佳人,高挑个,四肢修长,三围达标,粉脸含春,眼若流星,脉脉含情,端的一付淫邪面孔。
这是一种什么天象?
白云子丝毫不曾遇到过。
突然,白云子大惊言道:
“冰洞之中出事矣!”
便急乘风势,狂点霞云,倏然间已飞身随气、化云而去。人虽去,尚留袅袅诗韵,于白云山头历久回荡。
吟的是何诗?
所吟乃曰:
云惊卦乱昏乔木,白雾悬危嵩山哭。
风吹江湖岌峰险,古木累累应悲楚。
隐士复闯恩怨界,净是死生别离处。
纵为黄泉哭不闻,皑皑冰川求归宿。
白云子行于天云之上,正疾行时,忽听有人在他耳边若断若续地问道:
“你能把灵魂和肉体合二而一、融为一体永不分离吗?你能把精气调和>得十分柔合、像初生的婴儿一样纯朴吗?你能大彻大悟、不受五官的困惑、保守镇静而甘于表示柔弱吗?”
白云子一怔,似乎是听到至高无上的道祖在授予自己静定的力量。
那个声音又缓缓说道:
“大凡深悟‘道’的人,他的谨慎就像冬天赤脚涉水过河时那样逡巡不前,他的神态如同居于危难之中却泰然自若,他的表情宛若吹融冰冻河流的春风,他的厚道恰似未经雕琢的楠木一样朴质天华,他的胸怀就是空旷而博大的山谷,他的气量会使可以容纳一切的浑浑浊浊的大江大河也自叹弗如。”
白云子急忙问道:
“在下学道多年,自以为道学精深,但无以领会何为道者?”
那个声音又缓缓言道:
“道之为物,唯恍唯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空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道无常名,道无常名矣!”
白云子急忙又问道:
“今世江湖多生恶风残雨,在下应该怎么办呢?”
那个声音缓言道:
“希言自然,故再大的狂风也刮不过一个早上,再大的暴雨也下不了一整天。兴风起雨的是谁呢?那当然是天地。天地兴风起雨尚且不能持久,何况人乎?”
那个声音无比柔和,又接着说道:
“所以,‘道’是伟大的,天是伟大的,地是伟大的,人也是伟大的。天地间以此四象为最大,人只居其一也。在这四个伟大的物象之中,人是效法地的,地是效法天的,天是效法‘道’的,‘道’则乃顺乎自然而成法则的。”
白云子还想问什么,那个声音忽然消逝了。
白云子低头一看,只见已经来到中原的冰山上空,却不知因何矮小了许多。他轻轻沉下身形,已能看到冰洞中的一切。
白云子一看不要紧,对面洞中就有个人大吃一惊!
6
白云子刚落到冰山之上,对面洞中,便有人大吃一惊,急忙用力喊道:
“前辈,我是森孩儿——!”
森孩儿这一喊,白云子已然横飞而来,身子一落,便进入冰洞之中。只见洞中一片惨状,不忍目睹!
白云子见森孩儿软卧于地,东方若萍昏死于地,皇甫昭和俏罗裙尸横于地,满地血污已冻成冰体。地上尚有半只人耳、一块肋骨、几段肠子和一只人脚,真乃到了地狱一般。
白云子急忙上前,抓住森孩儿的脉息,所伤程度心内尽知。
森孩儿急道:
“吐鲁浑,抢走了金骨王牌……怎生是好?”
白云子更是惊诧,言道:
“吐鲁浑怎么找到冰洞的?”
“一定是寻着皇甫昭和俏罗裙而来!他见我如此情景,竟也未为难于我,但将金骨王牌夺去了!怎生是好?”
白云子安慰道:
“金骨王牌对于他来说,已用途不大,只怕他会送给冷面杀星、铁笔判官他们。”
又说道:
“我看你经脉尽数颠倒,任转为督,督转为冲,冲转为任。而手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少阳三焦经等等,也天地虚弱。我现在必须带你出去,上嵩山找你的嵩山王师父,共同为你整脉理经,以便让你恢复功力。”
白云子又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东方若萍,迟疑了一下,旋上去拍开她的口,喂进一粒白云丹。
这白云丹非平常道士修炼之药,乃白云子穷毕生药理医行总结归纳,又以云端筋,云中骨、云尾血交合而成。
此时白云子的医术,又非当年李自在一般,而是早已以臻化境、医道通玄。
只见这白云丹一吃下去,东方若萍立时苏醒过来。
她睁眼看见白云子,也是一惊,旋即哈哈浪笑道:
“真没料想,我沉香软玉又恢复二十年的功力啦!”
白云子正声言道:
“我让你拥有这二十年的功力,是叫你能够自己从冰洞中出去。你只要一踏上对面冰山,你这二十年的功力,会立时消失!”
说完,背起森孩儿,纵身飞出冰洞,转瞬便到了冰山之顶。又一点足力,朝着嵩山之上,倏然而去。
东方若萍将信将疑,走到洞口,也是身形一动,便凌空飞起,轻轻地落到冰山之顶。
孰知立足刚稳,便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再暗提内力,果然功力丧失殆尽。
后来,东方若萍到了昆仑山,找到了探日老翁。二人以当年观风赏月的劲头,郁郁忧忧,终老于昆仑池畔,竟凝为畔处两座小山,突兀峥嵘。这是后话,不再另表。
单说白云子背着森孩儿,一路直上嵩山。正疾走间,忽听得身边有人呜呜哭道:
嵩山顶上奇峰处,不知何时来故人。
朝夕为霞夜似冷,转瞬却见雪染林。
森孩儿听见,急忙喊道:
“嵩山王,嵩山王!小徒森孩儿特来求见十二位师父!”
白云子也宏声言道:
“哭泣之人,可是嵩山道兄吗?白云子有急事拜见各位王兄!”
又听见另一个声音更是伤心地哭道:
“是咱们哪个徒儿回来了?哟,怎么像是丧失了内力?”
立时,就听见有好几个声音大哭道:
“这……是……怎……么……回……事……?呜呜呜呜……”
先前那个声音又哭道:
“徒儿还领来一个道友,内力武功与咱们不相上下!”
另一个似乎看了一眼,继而哭道:
“怎么不相上下,咱们已达十层境界,那人才七八九成!”
好几个声音又大哭道:
“不对,呜呜!看上去……呜呜!原来七八九成……呜呜!现在……呜呜!最多五六七成,呜呜……”
哭声中还夹带着咽口水、甩鼻涕和打哈欠的声音。
先前的那个声音又哭道:
“徒儿的经脉似手已是紊乱不堪,任脉紫气怎么和督脉亮气换了位置?”
另一个声哭道:
“幸好这紫气和亮气还在心脉之中,否则就彻底丧失内力啦!”
好几个声音一听,旋即哭声更大,边哭边说道:
“那就……呜呜!太好……呜呜!不过啦……呜呜!”
先前那个声音急忙又哭道:
“咱们下去吧,徒儿已经危难临头!”
那几个声音的哭声顿止,过了片刻,又齐声哭道:
“好!咱们还不下去?呜呜……”
随着哭声,十二位嵩山王已经泪流满面地站在了森孩儿和白云子的面前。
7
白云子心道:
“嵩山王的性情,果然与众不同。”
正在想,也不觉耳边有风,眼见已然站着十二位浑身上下早被泪水浸透,又结出碱渍盐花的嵩山王。
看时,竟然都一模一样。
白云子上前拱手说道:
“各位王兄,白云山隐者白云子这厢有礼了!”
一个嵩山王急忙还礼哭道:
“道兄,呜呜!何必多礼,呜呜!一向可好?呜呜!”
森孩儿这才从白云子的背上下来,见过十二位师父。
先前那个嵩山王哭道:
“徒儿身上的天、地、人三元尚在,这就好办啦!”
另一个嵩山王哭着纠正:
“三元指的明明是三光之元,日、月、星也!”
其他嵩山王一起哭道:
“四象化行全籍土,三元八卦嵩山王?三元者,三才也,其在天为日、月、星之三光,在地为水、火、土之三要,在人为精、气、神之三物也。”
先前那个嵩山王哭着又言道:
“对,呜呜!对!三元还指三丹田!”
其他嵩山王听罢,一边点头,一边又都哭道:
“炼精壮气而成者,叫人元;炼气化神而成者,叫地元;炼神还虚而成者,叫天元!呜呜,这样解释,呜呜!加在一起,呜呜!就全而又全啦……呜呜!”
先前那个嵩山王一摆手,哭道:
“咱们站在旁边哭自己的,快请白云道兄为徒儿医治吧!”
果然,十二位嵩山王哭声低了许多。
白云子向十二位嵩山王笑道:
“还请各位王兄以内气布于四周,以助我力!”
立时,白云子感到周围内气充沛、饱满。看森孩儿时,衣衫已被内气鼓荡开来,煞是好看!
白云子把住森孩儿的脉搏,徐徐言道:
“森孩儿少侠已是寒透骨肌,迟停脉息,淫浸任督,空锁丹田。我看除非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方可缓解。”
白云子取出一只三足两耳的精巧小鼎,布气于掌,轻拍腐木,便将微火点燃。又从药袋中取出炙黄芪、人参,并配以少许粳米、蜂蜜,又向十二位嵩山王借来无根眼泪。
顷刻之间,鼎补正气,疗治虚损,适用于劳倦内伤、五脏虚衰等血气两虚的“补虚正气粥”就熬得了。
然而,白云子却眉头紧皱,沉默不语起来。
一位嵩山王着急地哭道:
“白云道兄,莫不是咱们十二人的内气不足吗?”
白云子这才摇头说道:
“并非如此!这‘补虚正气粥’不过是药力外补,倘若有一味既含五毒又克五毒的虫物,才能一次性地使森孩儿少侠的功力全面恢复。否则内力外泄,就会半途而废,或许还异常危险。”
正说着,森孩儿的怀中突然蹦出来那只大蟾蜍,朝着众人“呱呱”叫个不停。
白云子一见,大喜言道:
“真是宝蟾,罕见的盖世玄妙毒物啊!”
上去只一抓,大蟾蜍竟然丝毫不躲闪,也不扑咬,任凭白云子抓个正着。
森孩儿迷迷糊糊,见状大惊,叫道: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白云子摇摇头,蔚然说道:
“少侠有所不知,像如此之大的蟾蜍,已是三界之外的神物,自然功效非凡。但这只大蟾蜍,却又有别于三界之外的神物。观其色泽,显然颇具盖世内力,似乎与少侠身上的内力,同出一辙。想必是长年生活于少侠怀中的原因。”
森孩儿惊然叫道:
“晚辈绝不可以吞食这只宝蟾,宁肯再也恢复不了内力武功!”
白云子“唉”了一声,放开了宝蟾。
十二位嵩山王齐声哭道:
“真是宝物,罕见之宝物啊!呜呜,呜呜呜呜!”
宝蟾睁着两只大眼,看看白云子,见他急切而惭愧地也看着自己;又看看十二位嵩山王,见他们兀自泪水不断,呜呜有声,哀情惊天,悲色动地;最后,宝蟾又转头看看森孩儿,发现森孩儿两眼红肿,冲着自己使劲摇头,意思似乎是:“万万不能!万万不能!”
宝蟾心里暗道:“看来事情紧迫,也只有我才能救主人了!生虽舍,但义却存。”想到这里,宝蟾决心已定。它再次仔细看过森孩儿,又望了望正在沸滚中的三足两耳小鼎,见鼎内冒出的阵阵香药之气,袅袅升腾,经久不散……
白云子和森孩儿看那大蟾蜍时,只见大蟾蜍的两只眼内,竟然也涌出两滴晶莹的东西。
突然,宝蟾的身上紫气暴射,银光闪烁,众人惊得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大蟾蜍。
森孩儿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平常从不见有银光出现!”
再看时,森孩儿突然大惊叫道:
“万万不可……”
只见宝蟾已然凌空飞起,纵身跳入滚沸的“补虚正气粥”之中。
十二位嵩山王和白云子急忙扑身看去,但见宝蟾早已在旋涡中化为乌有,真是奇中之奇也!
然而,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那三足两耳的滚沸的鼎中,一道“汤气”化为水龙,悬空腾起有一丈之高,有如白练当空,倏然飞落入森孩儿张大的口中。
待森孩儿急忙闭口时,但已然晚矣。
十二位嵩山王大声哭道:
“果然义盖俗世,呜呜!义惊天宫也,呜呜……”
这次的哭声,竟不能整齐,想是嵩山王们真的动了哀怜之情。
森孩儿忽然长身站起,双臂微微扶向山岩。便只是一扶,这山岩突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被推出山外,不知到哪里去了。
白云子大喜,欢言道:
“少侠的内力,彻底恢复矣!”
只见森孩儿一下子扑到那只曾煮去心爱的蟾蜍的生命的鼎上,禁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十二位嵩山王见状,也一齐扑了上去,好一阵惊俗骇世的大哭!
哭声中,天空中响起了“隆隆”的雷声,乌云密布,山风陡起,旋即下起了一场无比哀伤的大雨。
只见
雨点所落之处,瞬间便积成水潭。潭中突然生出成千上万只小蟾蜍,齐声叫着,汇成乐曲,与雷声、雨声交相呼应。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十二位嵩山王听了,大吃一惊,齐声高哭道:
“师父,你老人家可好?既然来到徒儿的山上,何不现身歇息片刻,也好相见团聚?呜呜……”
那个声音又说道: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劣;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至正!”
十二位嵩山王齐声大哭言道:
“谢谢师父教诲,呜呜!嵩山徒儿不敢有忘!”
那个声音续而言道:
“方才的一切,为师均看在眼里。宝蟾仁义贯道,森孩儿侠义通玄,为师甚为欣慰。人世茫茫,贵在无为,其中玄理,务必牢记。为师这就去矣!”
十二位嵩山王大声哭喊道:
“师父,你又要去——哪——里——呜——呜——”
那个声音已是很远,像是已到另 4e00." >一个世界,但所说的话语却清爽震耳:
“为师此去东方玄德宫,与玄德大师论道参悟也!”
正是:
见闻知觉无障碍,老聃玄嘱任往猜。
如鸟空中只么飞,无取无舍藏憎爱。
苦水有波皆净土,火池无地不莲台。
若事应处本无为,始得道秘观自在。
第十五章 通达力锁一念功 飞阵斥说吐鲁浑
诗曰:
云低风冷东岳路,秋空一碧无今古。
江湖苍茫林月黑,翘首雄姿向天诉。
1
且不说中岳嵩山顶上,白云子苦医森孩儿。却说吐鲁浑当时恶夺金骨王牌之后,也不去理会森孩儿和东方若萍,长足轻纵,已从冰洞之中飞出,一点对面冰山,便借力又疾飞而去。
吐鲁浑乃邪派最高代表,武功骇世,无人能挡,原本无须金骨王牌。但吐鲁浑生性顽闹,对别人想得到的东西,都想夺来玩耍一番,这均因百余年居于海底石洞之中所养成的习惯。
这一日,吐鲁浑大步悠悠,已来到一条大河旁边,见波涛汹涌,与江南的湖泊又自不同,便一时性起,冲着河水哇哇笑道:
“好水,好水!”
他这一叫,引起了旁边的两位老者的注意。这两位老者,面目清秀,似乎已有古稀,见吐鲁浑内功玄妙,都惊诧不已。
一个轻声说道:
“道兄,可曾认识这人吗?”
另一个听后摇摇头,双目仍直盯着吐鲁浑。
吐鲁浑耳力甚是聪明,见有两个老者在一旁议论自己,便放纵脉息,“丁冬”、“丁冬”声骤然响起。
那二人均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惧怕这巨声狂响,只是相互对视着,说道:
“这个声音很是古怪,不知是何秘功!”
“兴许是心脉跳动所致,定然含有杀机。”
“是,此人已非常人,端的古怪。”
吐鲁浑听了,走过来哇哇叫道:
“小小孩童,真是聪明,一下子就说对了!”
二人也是一大把年纪,见吐鲁浑叫自己小小孩童,便忿然说道:
“我们总算也有些辈分,你这人也忒不懂礼数,定是无有调教而长大的,真是无礼!”
吐鲁浑听后一愣,旋即哇哇一阵大笑。吐鲁浑笑罢,又哇哇问道:
“两个小小孩童定然不知,我已有几百年在这江湖上,一忽儿出来,一忽儿藏起。你们难道不是小小孩童吗?”
二人中,一个年纪略长的人笑道:
“那就更是无礼啦!你知道我们是谁?”
吐鲁浑怎会知道,便哇哇大怒,只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二人微微一笑。
一个说道:
“我已不记得今年到底有多大年纪,只记得当年战国林立,秦始皇暴政。我那时就是这个模样。后来我西出函谷关,上得三十三天之上的兜率宫里,就每过一年,便到俗世走走。而天上的一年,地上却是百年啊!”
说着,又对另一人言道:
“玄德道兄,你当年一怒之下,助孟姜哭倒长城。我记得那时的你还英姿得很啊!”
玄德点头笑道:
“聃兄果然不愧是太上老君!这前面三千年,后面三千年,真是了如指掌!”
吐鲁浑却不以为然,哇哇怒道:
“什么了如指掌,你知道我是谁吗?”
太上老君哈哈一笑,言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二百年前风流成性,后练成什么一念通,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好在你的女儿一点也不像你!”
吐鲁浑大吃一惊,哇哇问道:
“我的女儿?是谁?在哪里?”
玄德笑道:
“此乃天机!但说一些给你,也无太大妨碍。”
太上老君点头笑道:
“你当年在大漠曾强暴过一柔弱女子,这女子后来产下一女婴后便出家为尼!你还没见过自己的女儿吗?唉,这就是报应啊!”
玄德续而笑道:
“早晚要见面,只是你不要把亲生女儿也当成山珍海味了!”
太上老君和玄德哈哈一笑,随风飘起,双双飞上九重天。
吐鲁浑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还会有个女儿。他仿佛感到自己与自己开了一个空前绝后的玩笑。
“我的女儿?是谁?她在哪里?”吐鲁浑心道。
2
吐鲁浑正自猜想,却分明又听见有人朗声吟道:
六国愁看沉与浮,携琴长啸出神州。
拟向烟霞煮白石,偶来城市见丹丘。
年来搞得黄岩翠,琪树参差连地肺。
露飘香陇玉苗滋,月上碧峰丹鹤唳。
洞天消息春正深,仙路杳茫人不识。
浮世短景倏成空,石火电光看即逝。
韶年淑质曾非固,花貌玉颜还作土。
芳樽虚度春与秋,乐事难穷今与古。
吐鲁浑听得大怒,哇哇骂道:
“你他妈的出来,吟他妈的什么听不明白的瞎诗!”
那个声音似乎未闻其叱,续而吟道:
世人世人审听我,流光迅速如飞火。
阴淫贪诈早消除,六贼三尸为汝祸。
八琼秘诀君须知,莫待铅空车又破。
咫尺玄关若要开,请君自解黄金锁!
吐鲁浑听罢,一沉玄气入丹田,又提升内息至顶盖,大喝一声:
“一念皆通——!”
刹那间,天空翔云,地上百草,水中游鸭,尽数与吐鲁浑的心脉接通。
吐鲁浑再想发恶,只听那个声音怒道:
“孽物,你待如何?”
吐鲁浑并不理会,大手一挥,但见天地翻覆,扬花败絮,凌空“劈啪”有声。遥远之处,钱塘江也在这一挥之际,潮涨百尺。
一时间,江南宝地,六月普降寒雪。阴云暴乱,长雷不断,其中沿海飓风狂涌,白浪滔天。白昼又突然转成黑夜,黑夜突然复现曙色。群山尽抖,散星漫落。
但那个声音兀自平静不竭,转怒为喜,缓缓言道:
如来广大目,清净如虚空;
普现诸从生,一切悉明了。
佛身大光明,普遍照千坊;
处处现前路,普游观此道。
诵的竟是《大方广佛华严经》中的文字。
诵经声中,忽见方才一切杂乱之序、无章之理,倏然复原,宁然如初。
吐鲁浑就是一惊。他哇哇乱叫道:
“你是何人,怎不敢报上姓名?”
那个声音哈哈一笑,缓缓说道:
“我乃真人吕洞宾是也。”
吐鲁浑大怔,怒道:
“我怎生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头?你既是真人,却念那没有的佛经干什么?”
吕洞宾忽然“哦”了一声,继而朗声说道:
“我的时辰已到,就要返回三界之外。我让五岳十六王来克制于你吧!已免任你胡作非为,乱了纲常理法!”
只此一说,吐鲁浑面前便出现了十六位目光炯炯、胖瘦高矮不一的老者,身后还站着江湖第一人森孩儿和白云山隐士白云子,三十六只眼睛,或笑,或怒,或惊,或悲,或平静自然,看着吐鲁浑。
吐鲁浑见到森孩儿和白云子,努力回忆了一下,便哇哇说道:
“原来你这个小小孩童也在!”
又指着白云子,惑然问道:
“好熟悉的面孔!这位莫不是李什么自在吗?”
说完,哈哈一阵大笑。
就听泰山王微微笑道:
“吐鲁浑,大梦当觉,万念须归。你难道还执迷不悟吗?”
吐鲁浑哇哇大声叱道:
“我从来就不睡觉,万念也早归一身,有什么悟不悟的?”
华山王大怒,喝道:
“与他多说无用。不如按道兄吕真人所示,废了他的一念通!”
吐鲁浑又是哇哇一阵大叫,旋即问道:
“你们也能知道一念通?是不是也吃了一万个人?”
十二位嵩山王齐声大哭道:
“怎么,你吃了一万个生灵?呜呜!好歹毒的功夫,呜呜!”
吐鲁浑不住忍又哈哈笑道:
“真有意思,十二个老头子一齐哭!要是害怕,一人讲一个好听的故事,就从我面前跑掉吧!有这么多人在,也够我吃一顿啦!”
恒山王大惊失色道:
“好大的胃口,能一顿吃我们这么多人!”
吐鲁浑哈哈大笑道:
“你们要都是黄花处女,那味道也香甜无比!不过,吃你们虽说废些牙齿,但总比吃不上要强!你们哪个让我吃着玩玩?”
衡山叟不动声色,静而缓言道:
“那你就先吃我吧!”
吐鲁浑大喜,哇哇叫着,欺身便扑。
仅此一扑,便扑到衡山叟身上。
衡山叟竟然不闪,反而抬起胳膊送了上去。
吐鲁浑张开大口,用劲一咬,只见鲜血顿涌。
鲜血一涌,森孩儿大吃一惊。但见衡山叟师父并无表情,任凭厉口咬噬。然而,更为奇怪的是吃了半天,却并未见衡山王的胳膊少一丝肉。
吐鲁浑大惊,哇哇叫道:
“奇怪,奇怪!我的嘴巴怎么吃了半天,你这小老头子却还有这条胳膊?奇怪,奇怪!”
衡山叟平静如初,爽然说道:
“你吃饱了吗?觉得味道如何?”
吐鲁浑咂了咂嘴,神色间显得甚为满意。而后,他哇哇问道:
“下一个我该吃谁?”
华山王怒喝一声:
“还会有谁,当然是我!”
也把一只胳膊送了上去。
吐鲁浑还是不懂客气,拿过就吃,又是鲜血如流。看时,华山王的胳膊也是丝毫未损。
泰山王笑道:
“胳膊你已吃了两只了,我的心脏你愿不愿意尝尝?”
吐鲁浑这次不再吭声,张口狂扑上去,伸手在泰山王的胸口一抓,已然抓出一只仍在跳动的心脏,旋即放入口中,一阵吞咽。
泰山王笑了笑,问道:
“滋味如何?”
吐鲁浑点头哇哇大笑,赞道:
“不愧是上乘的山珍海味,比女儿家的肉还好吃!”
恒山王大惊失色,浑身颤抖不已,口中哆嗦着说道:
“这么说,接下来该吃我的脑袋啦?”
吐鲁浑这才哇哇叫道:
“你不用害怕,我一口咬下去,一点不痛,就是有些好玩!”
他飞身来到恒山王身边,两手搂住恒山王的头颅,一下子便塞入口中,轻轻一咬,只听“喀嚓”一声,鲜血从吐鲁浑的口角旁汩汩流下。
再看恒山王时,却见已然没有头颅,但兀自还惊惶失措地问道:
“我的头颅,你吃了没有?我怎么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清?要还没有吃,我可是不送于你吃啦!”
真不知他这说话来自何处!
十二位嵩山王悲声大哭道:
“怎么办!他们都是一人送他一件吃,呜呜!咱们却要有十二件送给他吃!呜呜!”
吐鲁浑哇哇大喜,说道:
“我也快吃饱了,我见你们胆子甚小,就挑些小东西吃吧!”
于是,第一位嵩山王送他两只耳朵,如两把蒲扇。
第二位嵩山王送他一节舌头,似粉色花团。
第三位嵩山王送他左手指头,长而细。
第四位嵩山王送他右手指头,粗而短。
第五位嵩山王送他一段鼻子,两孔上翘。
第六位嵩山王送他左胸乳头,丰盈饱满。
第七位嵩山王送他右胸乳头,干瘪枯瘦。
第八位嵩山王送他左边的眼睛,炯炯有光。
第九位嵩山王送他右边的眼睛,灵巧似玉。
第十位嵩山王送他左脚的小指,肮脏不堪。
第十一位嵩山王送他右脚的小指,恶臭难闻。
轮到第十二位嵩山王,却想不起送给吐鲁浑什么好了。
吐鲁浑却哇哇大叫道:
“不是还有你的命根子吗?”
第十二位嵩山王这才想了起来,哭着掏出送给了吐鲁浑。
吐鲁浑吃罢,甚为高兴,哇哇一阵大笑,说道:
“很好吃,都不错!你们可以走了!”
只一眨眼工夫,却突然听得吐鲁浑“哇呀呀”惨叫不已,狂声厉叫道:
“大事不妙,害杀我也——!”
3
且说吐鲁浑一口气之下,狂吃五岳十六王身上之物,却突然痛声大叫道:“害杀我也——!”
森孩儿看得明明白白。
恒山王没了头颅,兀自大声惊问道:
“什么声音?是咬掉我的头颅的声音吗?”
泰山王哈哈笑道:
“恒山道兄,你可以出来了,吐鲁浑已经吃完了!”
恒山王急忙把脖子向上一拱,钻出一个脑袋,依然惊恐万分,颤声问道:
“怎么吃了一个脑袋,我还有一个?”
吐鲁浑哇哇大怒道:
“五岳十六王!你们到底搞什么鬼把戏,一点也不好玩!”
说话声音,已然明显减弱了许多。
这时,久立于旁的白云子才微微一笑,宏声说道:
“五岳十 516d." >六王真乃奇人!自损其体,克乱敌脉,与东方若萍邪淫之辈又有根本不同。这下子,吐鲁浑又受损不小!”
华山王怒道:
“他的十乘功力,现在已至多剩下五六乘,他竟然还是执迷不悟,恶心不改!”
泰山王笑道:
“照他的功力,已不足以继续在江湖为患,放他回到自己的山洞去吧!”
恒山王一听,大惊言道:
“可以,可以!不知他肯不肯回去!”
十二位嵩山王呜呜大哭道:
“那还能不肯回去?就怕再过几十年,又会祸乱江湖了!”
衡山叟点点头,平静地说道:
一切诸国土,皆随业力生。
汝等应观察,转变音相如是。
染污诸众生,业惑涯可怖。
彼心令利海,一切成染污。
若有清净心,修诸福德行。
说的竟是《华严经·梵行品》中的经诗。
吐鲁浑已然哇哇大叫,暴跳如雷,口中兀自喃喃不休。他突然从怀中取出金骨王牌,纵身跃起,拍向森孩儿。
但见挟风扬气,迅猛平常。
森孩儿已然功力恢复如初,也不躲闪,伸出手掌,一把便抓向金骨王牌。
王岳十六王不由得大怔,急忙退回几步,齐声说道:
“金骨王牌能调动五岳神力,吐鲁浑怎生知道其中玄秘?”
说话时,笑、怒、哭、惊、静五相参合,杂乱无序。
森孩儿也是一怔。因为他见到吐鲁浑拿出金骨王牌之后,五岳十六王竟不战自退。
想着的一刹那,吐鲁浑已然举着金骨王牌拍向森孩儿的头顶玄关之处。
森孩儿倏然抽出竹剑,挥剑力挡。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金骨王牌被震得粉碎,粉尘扬起,几遮天日。
万万没有料到,就在金骨王牌被震碎的同时,五岳十六王惨叫不已,纷纷倒地。
白云子大吃一惊,飞身上去,抓住五岳十六王的手腕,号其脉息,竟已然无有动静。
森孩儿顾不上吐鲁浑又狂猛击来的两掌,纵身扑向五岳十六王,放声大叫道:
“师父,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只听“啪啪”两声,吐鲁浑的两掌已然尽数击在森孩儿的督脉玄关之上。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吐鲁浑所击的掌形竟黏在了森孩儿的督脉上,任他怎么哇哇大叫着吸回,也无计于事。
森孩儿也是惑然不解,一反手臂,便掐在了吐鲁浑的颈下廉泉穴上,另一只手仗剑回旋,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削向吐鲁浑。
忽听得躺在地上的衡山叟静声说道:
“都起来吧,五岳尸魂阵已然奏效,徒儿已克住吐鲁浑了。”
话音一落,其他十五个山王立时站起,笑、怒、哀、惊、静,合目看着吐鲁浑。
也就在森孩儿一剑下去之际,北方的天空忽然激射出五色光环。随即传来一声长啸,啸声惊云。啸声中,复传来一种无比慈祥的柔声,说道:
“少侠,留他一条活命吧!”
森孩儿稍一迟疑,一位白发苍苍、浑身素妆的老婆婆已然飞临到了面前。
森孩儿一见,狂发内息,高声冲霄,惊呼言道:
“前辈!我们又见面啦……”
4
天下之事,无奇不有。
有奇,也就有巧、有玄。玄是奇中之巧,更是巧中之奇。
这几天来,博格达峰下,瑶池婆婆坐卧不宁,总感到将有什么大事发生。她的心中,挂念着阿盖姑娘,也挂念着森孩儿。
清晨,天空刚刚微微发亮,博格达峰似一柄青铜宝剑,直插在天际。但见瑶池水波清洌,碧澈荡漾,倒映出天山广袤的形体,颇具阳刚雄奇之势!
瑶池婆婆的卧房内,酥油灯又燃了一个通宵,灯花爆响之际,瑶池婆婆的心儿,也随之一跳。她急忙走出瑶池玉宇,来到瑶池边静静的草坡上,举目向着即将天明的东方,凝神观瞧。
忽然,就在金星旁边,划落一颗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暗淡而仓皇。瑶池婆婆随着彗星的划落,突然感到自己胸前的紫宫穴隐隐地一痛。
近些天来,瑶池婆婆常常有这种短促的痛感,而随着这种感觉,周身的阴经在任督统领下,微微发窒。
“这会是一种什么兆头?为什么会有这种兆头?”瑶池婆婆百思不得其解。
瑶池婆婆旋又返回玉宇之中。就在返回玉宇之中的一瞬间,忽见一道人影骤然闪过,随即便无影无踪。
这时,瑶池婆婆突然又发现桌案之上放着一封打蜡的纸条。她急忙小心展开,看时,上面竟写着四句诗。诗曰:
危难重重论东方,百尺竿头一脉扬。
隐形速去阻征马,险处求生制魔王。
竟然是一首头尾藏字之诗。
何谓头尾藏字?原来此诗第一句第一字和最后一句第一字,刚好是“危险”二字。
这是何人所写?方才闪过,又是何人?饶是瑶池婆婆如此高不可测的功力,也不得而知。因而可以说,送此信之人,武功定在瑶池婆婆之上,至少与瑶池婆婆不相伯仲。
既然东方有难,瑶池婆婆便飞跃出宇,行气布云,一路狂展身形,向东方昼夜赶来。
约莫五天五夜,瑶池婆婆正四下观望之际,忽见对面也是行气布云驰来二人,谈笑风生,与瑶池婆婆擦肩而过时,竟不理会。
一个兀自说道:
“聃兄,这婆婆定是为着森孩儿与吐鲁浑而去的。想必已走了五日,功力确已达十乘之上境界了。”
这被称为聃兄的人,正是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微微笑道:
“玄德兄所言极是。他果然脚程很快,把信送到了。”
二人说着,已飞出很远。
瑶池婆婆不知二人来路,正思忖间,又见一人疾驰而过,口中兀自吟道:
江湖万事似风筝,乍断还连亦有情。
自会暗中来凑巧,机缘无处不聪明。
此人吟归吟,见到瑶池婆婆也是不理会,径直行云而去了。
瑶池婆婆不禁夸道:
“看这三人内力武功,绝对在我之上,甚至还高出我不止一个层次。但又年迈老朽,虽看似古稀,可脉息中足有上千年乃至更长时间的内气修为。真是奇怪,莫不是神仙吗?”
想归想,脚下却不慢。待到想完,已然又飞出数十里。
突然,瑶池婆婆看见下方十几个人围定一人,想是一场武林争斗。瑶池婆婆本不欲管此闲事,但不知怎么的,身子一沉,便狂坠不已。等到离得近些
,一眼便看见这是森孩儿与吐鲁浑斗在一处。但见挥掌仗剑,幻影迷离。
就在森孩儿仗着竹剑劲削吐鲁浑脖颈的一刹那间,瑶池婆婆已然来到近前,口中疾声呼道:
“留他一条活命……”
森孩儿手中一慢,竹剑也就轻垂与地。看见瑶池婆婆,先是一怔,旋即宏声高喊起来。
5
瑶池婆婆的突然到来,五岳十六王甚觉奇怪。尤其是那一声疾呼中的“留他一条活命”六个字,更是匪夷所思。
白云子上前笑道:
“婆婆可好?一别数十载,还是原来的模样!”
瑶池婆婆笑道:
“白云子,我知道你一定也在这里。”
又对五岳十六王笑着言道:
“十六位道兄,别来无恙?”
泰山王忽然笑道:
“婆婆莫不是见到师祖了?”
瑶池婆婆一怔,旋即一阵哈哈大笑,言道:
“原来是师祖太上老君啊!我在路上见过了,只是不认识。泰山王兄一提醒,我才想起来,但另两位却不知是谁?”
华山王怒道:
“肯定是玄德师叔和吕洞宾师兄。”
十二位嵩山王齐声哭道:
“华山王所言极是,呜呜!正是他二人。呜呜!”
瑶池婆婆扭头看了一眼吐鲁浑,见他依旧面目狰狞,便“唉”了一声,语气显得颇为温柔地说道:
“想不到啊,如今你又闯入江湖,为非作歹,残害正道。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
瑶池婆婆的话音才落,吐鲁浑突然趁森孩儿不备,暗施秘功,挣脱开来,狂纵后退,转瞬之间就已站在一丈开外。
他哇哇怒道:
“小小女娃,原来是你啊!当年我没有吃掉你,而今你反来教训我?”
瑶池婆婆正声叱道:
“天下坏事,你尽干绝,却还不知迷?”
吐鲁浑哇哇一阵大笑,随即说道:
“天下哪些坏事?我又干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瑶池婆婆朗声言道:
“天下坏事,成百上千,而你吐鲁浑一生所干的坏事,成千上万。简而道来,无非是非义而动,背理而行,以恶为能,忍作残害;阴贼良善,暗侮君亲,诳诸无识,刚强不仁;狂戾自用,凌孤逼寡,见杀加怒,侵凌道德;伤胎破卵,以恶易好,侵神称正,淫欲过度,违逆上命;春月燎猎,对北恶骂,辄指三光,久视日月。这些大恶,算尽则死,死有余责,又要殃及后人。你凶人语恶、视恶、行恶,天必降之祸!”
直把吐鲁浑听得毛骨悚然,口中兀自哇哇怒道:
“小小女娃,看我不吃了你!”
瑶池婆婆微微一笑,正声言道:
“我今所劝,只为因果轮回。否则阴曹报应,现世轮回,还须杀一命偿一命,淫一色报一色,骗一债还一债。那时间受用不多,苦恼悔恨,几世也休想还请!”
听得吐鲁浑又一阵哇哇骂个不休。
森孩儿仗剑凝眉,断喝一声:
“不知悔改的恶魔!”
闪电般冲了过去,挺剑便刺。
说时迟,那时快。忽见瑶池婆婆纵身飞上,又一次挡住森孩儿的剑尖。
吐鲁浑又是一怔,急忙哇哇问道:
“小小女娃,你因何赶来教训于我?这个小小孩童两次要杀我,你又为何不让?”
瑶池婆婆叹了一声,言道:
“报应,报应!”
身形只一动,众人都是一惊。再看时,瑶池婆婆已然锁住吐鲁浑的心脉玄关。
众人以为瑶池婆婆必然会废掉吐鲁浑的内功,但却又见瑶池婆婆俯首在吐鲁浑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五岳十六王急忙侧耳去听,却原来瑶池婆婆用的是传音入密之法。
众人正恍然不解,却听得吐鲁浑一声大叫,旋即惊退数步,凝视着瑶池婆婆,使劲摇头,又使劲点头,口中哇哇吼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所作的都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吗?我的一念通玄功,为什么竟被这些小小孩童所阻止?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面目,已然流露出兴奋、失望、颓丧诸种复杂的表情。但他口中依然哇哇骂道:
“他妈的,欺人太甚,真是十恶不赦!”
众人听了,却不知此时此刻,吐鲁浑是在骂谁。
正是:
湖海新客任浮萍,无限苍茫寻祖根。
乾坤倒转留余道,乱山来雨奏早春。
第十六章 瑶池女朝山化影 洞中人面壁为岩
诗曰:
天地不仁物亦哭,虚而不发待念出。
万道并作一观现,周行勿殆世间母。
诗又曰:
羽扇摇败置苍苔,扑面清风徐徐来。
笑面神仙全无事,侧听坐看落花开。
1
这前一首诗,讲的乃是 href='2523/im'>《道德经》中的玄理;后一首诗,便是参悟之后的心境。但世间凡人,又有几个能真正悟得其妙?即便悟出妙理,恐也鬓挂白霜矣,老矣,死将至矣。古人云:“闻夕死,以为贵。”即是此理。
常人如此,颇具内气定力者,也往往如此。
且说瑶池婆婆俯在吐鲁浑的耳边以传音入密的方式,说了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五岳十六王,加上森孩儿、白云子,谁也不知,谁也不晓。
然而,天下岂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之事?正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瑶池婆婆刚说罢,便有两个人知道了瑶池婆婆所说的是什么。谁?道祖老君!还有游诸名山、飞行自在、腾蹑烟霞、绿云捧足的玄德仙人。
有诗为证,诗曰:
数百年来一老生,白发狂歌在云中。
长袍宽袖拈须笑,蒲扇清音说道经。
浮云不知终马上,天风才晓始龙迎。
红桃白李塞行梦,抚琴无限乐长鹰。
就听老君对玄德仙人笑道:
“这婆婆年纪不大,主意倒还颇多。”
玄德仙人也哈哈一笑,言道:
“不愧是你的徒孙,道行很深!只是不知下一步,她该怎么办?”
老君掐指一算,皱皱眉头,缓缓言道:
“看来只能如此。”
玄德仙人忙问道:
“聃兄算出了什么?”
老君哈哈一笑,缓缓说道:
“此乃天机,稍后便知。我们且不去干预他们的事情。命里有时总须有,命里无时总难求。”
二人哈哈一阵长笑,旋乘风归去。
再看瑶池婆婆从吐鲁浑身边又轻纵而回,面对五岳十六王、森孩儿和白云子粲然说道:
“各位还望给我一个面子,我已与吐鲁浑达成一个协议,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白云子急忙关切地问道:
“不知是何协议,婆婆但讲无妨!”
森孩儿也急忙问道:
“前辈有何妙策,说出来大家听听。”
瑶池婆婆点头言道:
“我久居瑶池,本不想再理会江湖之恩怨,只因老君送信,使我又踏入江湖,看来也是天意。既然天意如此,我就顺天行道,按道布章,依章收魔,平息恶果。”
十二位嵩山王呜呜哭道:
“倘若吐鲁浑果真皈依正道,我们也就从此不再哭哭啼啼了。”
话中意思已是十分坚决、明白。要知道,嵩山十二王倘要抛弃悲哀的表情,那就将会失去一半以上的功力。
泰山王也笑而言道:
“说得好!到时我也不再嬉笑,只要能使吐鲁浑回心转意。”
其他三位岳王纷纷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瑶池婆婆大为感动,急忙劝言道:
“何用烦劳各位王兄自费功力?倘若真是那样,我又如何忍心?希望十六位王兄不必放弃各自的所爱,我自有主张。”
森孩儿和白云子齐声又问:
“到底什么办法能让吐鲁浑皈依正道呢?”
99lib?瑶池婆婆笑道:
“我想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一句话,听得众人大吃一惊!
2
这里先要说的是尸毗救鸽的故事:
很久以前,在阎浮提洲,有一位名叫尸毗的大国王,六万山川,八十亿村庄,有两万夫人宫女,百位太子,一万大臣,他慈悲为怀,怜悯众生。
那时,天帝释五德离身,生命将尽,身边的毗首羯摩见了便问道:
“你为何面有愁色?”
天帝释答道:
“我命将尽,而佛法已消,不知心归何处,故而发愁。”
毗首羯摩对天帝释道:
“阎浮提洲的尸毗国王,定能保护你。”
天帝释又说道:
“那不妨试一试他。你变作一只弱鸽,我变作一只恶鹰,如此如此……”
天帝释又说偈言道:
“我本无恶心,如火试真金,以此试菩萨,真假如分明。”
于是,二人变成弱鸽和恶鹰,飞到尸毗大王身边。
恶鹰对尸毗说道:
“此鸽乃我食物,如今飞到你这里,我现在饥饿不堪,大王赶快救我。”
尸毗王说道:
“我立志救度众生,这只弱鸽我不能给你。”
恶鹰说道:
“既然大王救度众生,但我也将饿死,我就不是众生?”
尸毗王点点头言道:
“倘若给你另外的肉,你能吃否?”
恶鹰喜道:
“只要有新肉,我都可食用。”
尸毗王心道:
“此处岂有新肉?那样不是救了这个,又害了那个吗?”
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自己的肉才能喂给恶鹰。于是尸毗王拿出利刀,割下自己腿上的肉,递给恶鹰。
恶鹰说道:
“大王不应偏心,应当用秤称量与鸽肉相等。”
尸毗王便拿来秤,但将自己腿上的肉割尽,却还是比弱鸽的肉轻。最后,割尽身上全部之肉,还是没有鸽肉重。他已是力气不济,便昏死过去。好久才苏醒过来,反而责备自己道:
“很久以来,就为你所困,任三界中轮回。今天正好努力,千万不可懈怠。”
这时,天地一下子发出六种震动。天神们见菩萨损伤自身而普救弱鸽,便哭泣起来,眼泪如同大雨。又从天上撒下天花,献给尸毗大王。
天帝释这才复现原形,对尸毗王说道:
“你今天作出难得之事,你要得到什么?是做转轮圣王,还是做天帝释?还是做梵王?三界之中,你想做什么?”
尸毗王说道:
“我做好事,不求三界尊荣,唯想成佛。”
天帝释言道:
“你损坏身形,不后悔吗?”
尸毗王答道:
“不后悔!”
天帝释说道:
“说不后悔,用何证明?”
尸毗王言道:
“如果我说诚实不虚,那就让我的身体立即平复如初!”
话刚说完,尸毗王的身体立刻平复,而且比以前更好。
尸毗王就是今天的佛身。
3
故事讲完了。
且说瑶池婆婆闪身纵回,对众人说道:
“我要以失去自身全部的功力来交换吐鲁浑面壁思过。”
嵩山十二王听罢,呜呜大哭道:
“婆婆所做牺牲,实在是太大了!呜呜,太大了!呜呜!”
森孩儿更是急忙抓住瑶池婆婆的手,大声说道:
“难道婆婆怕我们克制不了他吗?等我把他的功力废掉,你还怕他为患江湖、不回头向善吗?”
瑶池婆婆看着森孩儿,笑着摇了摇头。
瑶池婆婆对众人说道:
“如果能让他自行了断,由衷忏悔,不是更好吗?”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劝说瑶池婆婆,然而已是不能说动瑶池婆婆的决心了。吐鲁浑在远处听得人们嘈嘈杂杂,兀自哇哇大叫不已。他哪里肯服输?
距此处仅数十里,有一佛教名山清凉山。但见群山环抱,峨峰高耸;山中寺庙林立,青山绿水,风景秀丽。
清凉山壁峭陡直,为此山三大胜处之一。哪三大胜处?莲花峰、密龙涧、朝佛壁是也。
这面陡壁,正是朝佛壁。
瑶池婆婆飞身来到吐鲁浑身旁,一把将其提起,便纵身向朝佛壁飞去。吐鲁浑任有千般功力,也无可奈何,只好由着瑶池婆婆提着自己,疾驰而行。
五岳十六王、森孩儿和白云子紧随其后,也倏然跟来。却也不好离得太近,只就保持一里之距。
瑶池婆婆纵足来到清凉山下,才缓缓放下吐鲁浑。
吐鲁浑兀自哇哇大叫道:
“你不是让我去见……”
话未说完,瑶池婆婆便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不从因有,又非更造也,又非更造也。得本自然,无起灭矣。即生死为中道者,明本有也。十二因缘为中道,以众生是本有也。”
吐鲁浑岂能明白其中道理?
瑶池婆婆续而朗声言道:
“菩萨从假入空,自破缚茧,不同凡夫;从空入假,他破缚茧,不同二乘。昔者慧但见于空,不见不空,今开慧眼即见不空,不空即见佛性。”
忽听空中一人哈哈笑道:
“果报是变谢立场,生死是大梦之境,从生死至金刚心,皆是禁,金刚后心豁然大悟,无复所见也。”
瑶池婆婆惊然抬头一看,见一方脸大耳和尚,盘坐于空,正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吐鲁浑哇哇大怒道:
“你有何好笑的?莫不是也吃过山珍海味不成?”
和尚笑道:
“老衲乃清凉法师,准备纳你为徒,你如何还是顽固不化?”
瑶池婆婆施礼道:
“法师休怪,我也正在感化于他。”
吐鲁浑一听,直气得面色更红,哇哇大叫道:
“你这不识趣的大耳和尚,要想收我为徒,自也不难,当挨我三拳。倘若三拳不倒,我自会拜你为师!但要经不住我这三拳,休怪我不能从命!”
清凉法师微微笑道:
“你说这话,可会反悔?”
吐鲁浑大怒,哇哇说道:
“我说的话,从来可能反悔。但这一次算你运气好,我偏就不反悔!”
清凉法师点头说道:
“那你就上来吧!”
众人均是一惊,纵是绝顶高手,也轻易不敢让与自己功力相当的对方实打三拳,更何况是身形停于天上。如果在地上,尚可以足力支撑,但在天上,足力却是个?摆没。
吐鲁浑听了,却是心中暗喜,忙纵起身形,便跃至空中。
清凉法师又缓缓言道:
“你说老衲只要经你三拳不倒,你便拜老衲为师,是也不是?”
吐鲁浑一来到空中,顿觉有一股强大的气流锁住全身。他哇哇言道:
“和尚你给我听着,你可不要骗我。在这半空中,你一旦身形横起而出,就算倒了。否则足不沾地,怎论倒不倒?不然,我与你还是干脆到地上!”
众人听了,心中不禁想笑,吐鲁浑这回突然学聪明了。
但众人也是心头一紧,恐怕清凉法师这样一来,凶多吉少。
谁知清凉法师微微一笑,宏声言道:
“这话说得有理。就依你的说法,请五岳十六王裁定吧!”
脱去上衣,露出精瘦的胸部。
吐鲁浑见了,忽又哇哇笑道:
“你这干瘪和尚,怎能经得住我这三拳?识相的,现在想要收回,倒还来得及!”
清凉法师摇头笑道:
“瘦些又有何妨?你就尽管来打吧!”
吐鲁浑挥拳击出,只是用了三四成功力。
谁知清凉法师纹丝不动,口中兀自言道:
“怎么才用了不足五成的功力?怕老衲撑不住吗?”
吐鲁浑大怒,气沉意发,使足七八成功力,“哇哇”乱叫,冲着清凉法师又是一拳。
这次,就听“啪”的一声,只见清凉法师的身形晃动了几下,却并未倒下。吐鲁浑心中大急,紧接着打出第三拳。
这一拳,吐鲁浑已然用上十成功力。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一拳还打不倒清凉法师,就要拜他为师了。而这样的结局对吐鲁浑说来是极感丢人之事,故而使出了全部内力。
只听“啪”的一声,脆亮又闷沉的声响过后,清凉法师被击出有一丈之远,胸骨已然破碎,狂喷一大口鲜血,血染僧袍。
但清凉法师被击出之后,立即又似苍鹰般纵身疾旋而回,硬是咬紧牙关,逼血入宫,依然没有倒下。
吐鲁浑心中大骇,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清凉法师弱声笑道:
“是你输了,你还有何话说?”说完,头一歪,竟然死在了空中。
就听远处恒山王惊道:
“看这清凉法师的功底,绝不在我们五岳十六王之下,真是天下藏龙卧虎、人外有人啊!”
嵩山十二王听罢,只是大哭,也不说话,直把鼻涕眼泪甩得满地满身。
泰山王笑道:
“清凉法师似乎更高一层,并且佛理高深,言出必行,真乃高僧也。可惜,可惜!”
突然,只见从清凉法师尸身后面旋转出一只银光法轮,迎风烈响。响声之中,吐鲁浑周身的通亮四下惊散,竟然已化去了他的两三成功力。
瑶池婆婆缓缓言道:
“是时候了!”
便扑身纵形,攀到山壁之上。
但见清凉山佛光大盛,煞是明亮。
瑶池婆婆言道:
“清凉法师以佛法与性命兀自感动不了你这魔头,可见你真正是……唉!罢!罢!我索性也经你三拳,你能把我打倒,前面所说一笔勾销,如没有打倒我,你可得三思而后行。当然,也要看你是不是充满兽性的骨头中,还有没有留存一点点人性!”
吐鲁浑哇哇大叫着也飞上石壁,怒言道:
“那个和尚让我打,一打给打死了,你们反说我这个那个。好吧,既然你也想试试我的拳头,就休怪我全是兽性哦!”
吐鲁浑说完,也不待瑶池婆婆点头示意,突然鼓足力道,已然一拳击到。瑶池婆婆大怒,急忙气聚三花宝顶,转运拳风疾至之处,“砰”的一声,生生地挡住了吐鲁浑这几乎使足了十成功力的凶猛一拳,兀自动也未动一下。
吐鲁浑哇哇大叫,运满内力,双拳齐出,更是锐不可敌。
众人方才已见清凉法师以身殉佛,片刻之后又见吐鲁浑恶怒烧心,双拳齐发,合起来的功力几乎就是全部功力的两倍,也就是说,拳力至少达有十五六成。
纵是五岳十六王有铁石心肠,也不禁猛闭双目,不忍再视。
但听得“扑扑”两声锤心砸髓般的闷响过后,众人这才急忙藏书网睁眼看去,却见瑶池婆婆目露精芒,神色泰然自若,仿佛毫无受到内创的模样。
却见山壁之上,出现了两具拳坑,砸出的粉尘,兀自在空中惊飘弥漫。
众人一惊,均自心道:
“莫非是吐鲁浑忽然间良心发现?”
其实,又怎是吐鲁浑良心发现。
原来,瑶池婆婆一见吐鲁浑又以双拳击向自己的胸口大穴,也急忙运功自救,才堪堪顶住了这惊骇天地的两拳。
众人当时均紧闭双目,当然不知这其中缘由。
那么,瑶池婆婆施展何种玄功,才护住身体而把拳力引到山壁上的呢?
瑶池婆婆用的正是当年由冬娇转授自己的孤独北侠的摄魂术中的移魂之术。这一点,吐鲁浑自然不知。
瑶池婆婆住足沉形,双手合十,微闭双目。片刻之后,众人方才看见从瑶池婆婆的头顶上端袅袅升腾出一股五色烟气,随气缭绕,灿若真火。
瑶池婆婆依旧静稳不动,直到五色烟气散尽消完。
瑶池婆婆这才朗声说道:
“吐鲁浑,你听着!方才我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告诉你,让你务必‘散功见女’,现在你必须恪守诺言。如果你敢失信于我,你将永远失去你的女儿。”
吐鲁浑一听,哇哇大叫道:
“真是了不起!但是,我怎会失信于你?”
果然,吐鲁浑又从石壁上长身倒纵飞下,来到朝佛壁前,跪了下来。
瑶池
婆婆缓缓说道:
“吐鲁浑,你听好了,我便是你的女儿!”
吐鲁浑大吃一惊,急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竟然已羞愧得无地自容。
五岳十六王、白云子和森孩儿更是吃惊不小,这一切都是大家万万没有料到的。
瑶池婆婆又缓缓言道:
“我的原名叫冷四方,我的母亲就是在西北大漠遭你强暴后出家为尼的无指神尼。老尼早已归天而化,今日,我也快要寻母而去了……”
只见瑶池婆婆说完,目光忽然暗淡下来,便再也无声无息。
不知过了多久,人们近前细看,瑶池婆婆早已不见了踪影,而紧贴于岩壁上的,竟然只是瑶池婆婆的一个幻象而已。
吐鲁浑兀自紧闭双眼,心跳加快,血脉喷迸,久久地面对着朝佛壁而跪。众人也不理会这吐鲁浑,只在旁边静声看着,看他究竟怎么恪守诺言。
又不知过了多久,吐鲁浑依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森孩儿对白云子轻声言道:
“前辈,你看吐鲁浑面壁跪地,是否出于真心?”
白云子“唉”声说道:
“其实,他已悟得正道,早就坐化成石了!”
森孩儿一怔,将信将疑,纵身来到吐鲁浑身边,见他依旧微闭双目,脉息舒缓,似乎没有死去的样子。
正在纳闷,就听衡山叟静声言道:
“那只是他的外表脉息,须经一万个时辰,方可脱离苦海。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看还是助他一臂之力吧!”
衡山叟轻抬手掌,慢慢一扇,但见吐鲁浑外表肤肌扬去,尽被掌风吹去。人们看时,竟是一块岩石。
随着衡山叟的轻轻一扇,岩石间的脉息,已然停止。
天突然间黑了下来。
这是因为吐鲁浑所吃一万个人的脉息戛然而去的缘由。
正是:
当年吞纳万人心,修得玄妙一念通。
而今悟道随化去,岩壁面前凡事空。
第十七章 第一神医安在 花边剑客复回
诗曰:
清风断石情自终,月满江天劳梦萦。
花边引来百年事,今生更比昨生同。
1
且说一时之间情况突变,五岳十六王眼巴巴看着瑶池婆婆朝山化影,纵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来不及留住散离影象的魂魄。众人只得含泪目送瑶池婆婆缓缓神游于天际,最终变化成浮云、轻尘,永远告别了俗界。
白云子强忍悲痛,复想起冷四方一生仗义行侠,最终也无法脱离江湖武林的劫数,真是天意不可违,命中注定如此,怎么摆脱也摆脱不了。这就是天定。
而森孩儿却恍惑不解,像冷四方如此武功盖世,何必要隐去姓名数十年,最后何以为了一个丧尽天良的吐鲁浑而甘愿自废功力、化影仙游呢?还有李自在、春娇,他们明知无法摆脱江湖上的是非恩怨,还依然要与天意抗争。
这一切的一切,对森孩儿来说,确实是一个谜。
只听泰山王苦笑着说:
“吐鲁浑总算化作岩石了,这对武林正道来说,是件好事!”
白云子忽然言道:
“我还有一请求,不知五岳十六王兄肯否相助?”
华山王嗔怒道: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假如我们这些老头子能够尽些微薄之力,岂会袖手旁观?”
嵩山十二王也是流着泪说道:
“这江湖之上,正道不联手,何言太平?你有何事,咱们绝不会闻过不理。”
说着,却是狠劲地擦着泪水。
白云子哀然说道:
“我内力有限,正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矣。阿盖姑娘而今还被冻于冰团之中,须过三十年方可复活。虽然后来蝮蛇精身上的功力也注入到阿盖的身上,但仍需十年甚至二十余年,才能化冰复出。只是现在,阿盖恐怕要熬上八十年,才可能重见光日。”
神色已是十分沮丧。
森孩儿听了,却大吃一惊,急忙问道:
“怎么会是八十年?不是已经剩下十余年了吗?”
白云子“唉”了一声,缓缓言道:
“是啊!本来应是这样,只是冰洞之中的一场血斗,影响了阿盖体内心脉的恢复。现在,必须要有大于阿盖所需十倍的内气,来帮助阿盖,否则就无法除去阴毒,而使阿盖恢复心脉与生命。”
衡山叟点点头,平声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合力帮助白云子道兄医治阿盖就是了!”
白云子对衡山叟笑道:
“谢谢衡山王兄了,只是不需要太多的人,有三四位性情、内气与阿盖相若者,便足够了。只是这样以来,自会耗去王兄们的内气与功力。”
泰山王哈哈一笑,朗声说道:
“我这一身三百余年的功力,自然算是一部分啦!还有哪位道兄愿意散些功力出来,凑凑热闹。”
华山王大怒,厉声斥道:
“既然泰山王兄不惜三百余年功力,我岂有舍不得,散上三百年内力便是!”
恒山王一惊,颤声言道:
“剩下二百年,从我身上拿去便是。不够的话,也拿三百年吧!”
白云子慨然说道:
“三位王兄如此爽快,我十分钦佩。只是,岂可将王兄的功力散尽?每人最多散上一百年吧。”
十二位嵩山王闻听,齐声哭道:
“这还差不多,不然咱们散给谁呀!”
衡山叟也无比静稳地言道:
“嵩山十二位王兄所言极是。救人一命,胜修千年道佛,我当然也义不容辞。”
森孩儿急忙说道:
“救我妻子性命,我怎能不出些内力?白云子前辈,就让我也算上一份吧!”
白云子刚要说话,衡山叟已然截而言道:
“徒儿不必介意,江湖琐事未了,你还应该保住力气才是。”
白云子点头说道:
“衡山王兄所虑甚是,少侠也无须过意不去,我们大家自当尽力就是。”
泰山王笑道:
“白云子道兄也不要散自己的内力了,我们十六个老头子每人五十年,又有何妨?”
华山王续而怒道:
“正是!五十年对于我们也不算什么,白云子道兄只要用心于医术也便是了!”
嵩山十二王大哭道:
“对!呜呜,白云子……还信不过……呜呜,我们吗?”
白云子点头言道:
“既是如此,就谢过十六位王兄了!请你们互连丹田,按住我的玄关,依我所言,发散内力。万不可太强,也不可太弱,万不可太急,也不可太缓,如此而已。”
便见五岳十六王鱼贯站成一队,各自敞开丹田气脉,打开玄关气海,又布气成雾,纳入到白云子的任督之中。
白云子缓缓说道:
“经脉者,所以决生死,处百病,调虚实,不可不通也。十六位王兄随我放松肺手太阴之脉,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膈属肺,从肺系横出腋下,下循臑内,行少阴心主之前,下肘中,循臂内上骨之廉,入寸口,上鱼,循鱼际,出大指之端;其支者,从腕后直出次指内廉,出其端。此为一周天气息生成,如此往复三次,缓缓纳入丹田,再由丹田上至心脉,转泻于外,藏于我的脉息之中。”
五岳十六王依白云子所言,缓缓地将肺手太阴之气,转纳于白云子体内。立时,白云子头顶银光暴闪,煞是灿烂夺目。
白云子旋将光气布于指端,凌空遥指冰洞方向。就见一道亮线,倏然而去,似乎已达冰洞之中。
白云子慢慢言道:
“这一股内气,已接入阿盖体内的奇经八脉,正分流到穴。只是我感到阿盖的印堂、膻中、神阙、关元、气海、命门诸俞穴,收力太弱。而风府穴下的冲脉、脐后的督脉、脐前的任督、腰间的带脉,似乎在抵抗这外来之气。另外,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都竭力收纳外力,极不均衡。《频湖脉诀》云:‘任督二脉,人身之子午也,人能通此二脉,则万脉皆通。’”
白云子又言道:
“各位王兄可稍加内气之力,助我以观其五脏。”
但见白云子浑身已冒出白气。
片刻,白云子才缓缓言道:
“心是根本,神居处其中。阿盖应该集中意念,入静思想,松弛肌体,方可调养心神,使心气平衡,统辖内流之外气。阿盖此时,按理已然有所感觉,因为心力一动,各脉也动。各位王兄知否,你们已然各自失去十年内力矣!”
森孩儿这时已经看到大地在微微洼陷,清凉山在渐渐沉落。这正是五岳十六王泄去一百六十年功力所致。
白云子收回第一指,又缓缓点出第二指。
旋即,白云子说道:
“这一指,系传于阿盖肺息。肺者,主气,呼出浊气,纳入清气,但愿阿盖的肺气能够配合。因为气为血之帅,气行则血行,而脉则朝百脉,进一步推动气血运行,可使气血流畅。只是,阿盖肺气很虚,体表又受冰气干扰,十分迟缓。”
又加足指力道:
“好了,这第二个一百六十年内气之力,也纳于阿盖肺息之中了,肺力已然明显增强。这一关,实在危险至极。现在,看下一个肾气如何了!”
白云子又收回指力,缓缓伸出第三指。
白云子复道:
“各位王兄把内气放慢,放得柔和些。因为肾者,乃先天之本,内含肾阳、元阳、真阳、肾阴、元阴。王兄的肾力与阿盖之肾力虽阴阳不一,但阴可化阳,阳可归阴。此肾尚主骨,骨生髓,而脑为髓之海。故而元阳、元阴不但可以互济互根,肾水还可上与心火相济。……好了,阿盖果然肾力充沛,这第三个一百六十年,也被她的肾水收纳了。”
说到这里,白云子突然眉头一紧,低头看时,自己的肾体已然膨胀成一个大瓜摸样。
白云子立即取出一把银针,想将体中的气息释放出来。谁知刚扎进去,立时就流出许多冰水,落地竟不渗下,兀自结成一片薄冰。
白云子这才收起银针,缓缓点出第四指。
白云子又徐徐言道:
“各位王兄,务必将七情之好收起,喜勿喜,怒勿怒,哀勿哀,惊勿惊,只需如衡山兄那样保持静稳。因为这第四步,我们将要通向阿盖的肝火之中了。”
就见五岳十六王果然面目沉定下来。
白云子笑道:
“多谢各位王兄了。”
续而说道:
“此肝者,乃藏血之穴也。肝性如木,主疏泄条达,一定要放松入静,这样会肝阳自潜,肝火自降。……咦?阿盖本性情柔和,却为何肝火穴中,有许多盛火之气?”
白云子自问自答道:
“是了,冰寒之气,压抑了阿盖的柔和肝火,而生出许多暴寒肝火,因此而厉矣。”
白云子已然面色苍白,但伸出的手指光焰不弱,依旧白灿如水。
白云子让如火之光焰,自行燃尽,才缓缓收回第四指。
白云子又点出第五指,口中说道:
“这是最后的一指了。这股内气之力,是走向阿盖的脾谷之内。脾者,乃后天之本,统摄血液,所生之气,能将万物之气上输于肺,再布各脏,化气为血。很好,很好!阿盖的三焦气机正在通畅,大功将成矣!”
就在这话音刚落之刹那,白云子突然惊叫道:
“咦,这是怎么回事?”
顿时,逼住自己的指力……
2
就在阿盖的五脏即将收纳完外来气息的一刹那,白云子忽然感到在阿盖的体中,正挤进来一股淫毒甚烈的脉息。他急忙逼住指力,再长光焰,才堪堪将这奇怪的淫毒之脉逼退。他立即对五岳十六王言道:
“各位王兄,可以收力了。”
只见五岳十六王这才自行导引之术,收回外流之气。
华山王第一个怒道:
“刚才白云子道兄为何惊奇?莫非阿盖没有收纳我们的内气?”
嵩山十二王也跟着哭道:
“真是这样吗?那我们再拿出五十年功力,也就是了!”
白云子摇头笑道:
“不是,不是!我想可能是阿盖旁边的东方若萍接去了最后一百六十年功力中的一百二十年内力。”
森孩儿大惊,问道:
“那阿盖会不会有危险?”
白云子笑道:
“少侠放心,现在坚冰已开,稍待片刻,阿盖自会转醒。而东方若萍被我最后以指力逼退,想是已受内伤,暂时对阿盖不会造成威胁。只是,阿盖身体尚虚,我要配一剂中药给她。”
白云子取出一布袋药草,一边挑选,一边言道:
“这剂药,也可称是天下第一偏方了。”
续而言道:
“方中包括医治人所浑身病疾,不论内外虚表,不论沉浮冷热,药性之杂,药力之大,恐再无其他方子可比。唉,恐除我之外,这世上再也无人敢开矣。”
森孩儿忙问:
“这药方有何名目?”
白云子缓缓言道:
“此方乃金液回春固本养血生息方。含金液丹、夜明砂、参附汤、鸦胆子、威灵仙、独参汤等大药金方,只是唯独缺少克制淫毒的药引……”
白云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森孩儿徐徐说道:
“少侠乃克毒能手,你身上可有雄黄吗?”
森孩儿急忙言道:“有!”说着,已从袖中取出,递与白云子。
白云子又对五岳十六王言道:
“十六位王兄,这里不敢再劳烦各位。我想请各位回山歇息,如何?”
泰山王笑道:
“我自明白,道兄尚需使毒配药,而我们却正好克毒。好吧,我们这就告别!”
恒山王惊道:
“泰山王这一说,我才记得。那就此别过,日后有用得上我们出力之处,但请吩咐!”
嵩山十二王却甚是干脆,一听让走,便号啕大哭,纵起身形,已去得无影无踪。
恒山王、泰山王、华山王、衡山王又吩咐了森孩儿几句,也渐起身形,隐入云间。
待到五岳十六王走后,白云子才又向森孩儿要了些羊角扭、金线吊乌龟、肿手花根、方八等有毒草本植物,又以自身所制白云丹和上好的雪莲、僵蚕配成毒方,稍加些许雄黄雾、丹鹤酒,最后制成一粒药丸。
白云子将这粒药丸轻轻推入自己的喉咙,让药力徐徐散尽,才又慢慢咽了下去。
白云子对森孩儿说道:
“离清凉山十五里,可能是东方若萍已到了那里。不知有何方异人相助,她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我只有魂魄离窍,使用‘送毒千里’,希望阿盖能早些康复。在我送毒出窍之时,一定不要让人来打扰我,否则我将无法归位,性命难保!”
森孩儿怔道:
“前辈既已发觉东方若萍前来,又为何辞去五岳十六王呢?”
白云子笑道:
“少侠有所不知,使阴毒治病,最怕阳气太盛。十六位王兄内功盖世,阳气太重,若是十余位武功二三流的人物,方才已能救活阿盖了。此也是天意啊!”
正是这时,南方天色一暗,有一团乌云猖狂而至,兀自夹带着闪电雷鸣。
白云子这才闭上眼睛,微声言道:
“天意不可违啊!这人说到就到,看来,不像东方若萍,不知是什么时候,此人也被冰封身形,而今收到十六位王兄最后一百二十年的内气,竟也化开坚冰,循气而至了。看来又是一场恶斗。你务必先弄清此人来历,必要时,一定要除去他的性命。”
森孩儿听了,心中惊道:
“难道还有第二个人和阿盖一样,被冰锁寒气之中吗?”
又听白云子言道:
“切记!切记!万万不可打扰我的灵魂出窍,否则我难逃此劫啊!了解清楚此人来路,下手要果敢,不可心软!切记!切记!”
话音刚落,就听空中有人怪笑道:
“白云老儿,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神医!我花边剑客沉冰近百年,不想又重见天日啦!哈哈,哈哈哈哈!”
森孩儿大惊,问道:
“这花边剑客是谁?因何沉冰百年?”
但见白云子面容平静,徐徐说道:
“少侠勿惊,一切
按天意而为之。我这就去也……”
说着,白云子已然玄关大开,只看见一道亮光,从他的百会穴中疾射而出,在空中打了个弧线,便风驰电掣般地朝着嵩山方向,倏然而去。
森孩儿面前,只有白云子的躯体,依然微笑着坐在那里,十分安详,身上兀自发散出阵阵雄黄的香味。
只见凌空一点火星蓬飞,就听得“当啷”一声巨响,两个人,两把剑,交撞声大作,以无与伦比的速度,朝着白云子的躯体,剑光溅玉,闪闪刺去……
3
好一个森孩儿,眼明手快,抽出竹剑,闪身疾飞,口中长啸声烈,冲着天上那两个人,仗剑迎去。
拿捏分寸,掌握火候,一使泰山拳中的“泰山朝佛”,便打了出去。另一只手,流星贯月,自下往上,划了过去。
拳剑生雷,迎着那空中两人,说时已迟,那时却快。
空中二人见泰山拳奇异迅猛,竹剑之气凛凛更威,便双双疾藏,一沉身形,已落到一丈开外。看时,见这二人一模一样,均披一件镶有花边的道袍,均使一柄入云宝剑。
森孩儿一眼便认出入云宝剑,他暗吃一惊。又怕惊扰白云子,也一纵身形,飞到近一丈外之处,目光炯炯,直视眼前这两个花边剑客。
森孩儿厉声问道:
“两位从哪里而来,为何平白无故要伤白云子前辈?你们手中的入云剑,又是从哪里所得?快快讲来,免得我下手无情,伤你们的性命!”
那二人哈哈一阵怪笑,脸上肌肉抽动,竟同样一般无二。怪笑之后,却不答话,其中一人兀自一抖手中入云剑,弹了一下剑身,顿时剑气似风,剑光如雨,令人眼花缭乱;随即也不答话,摆动剑气,直扑森孩儿的前胸大穴,出手之狠,速度之快,已是登峰造极,非一般高手可比。
森孩儿大怒,仗起竹剑,一招“倒卷珠帘”,左风右扫,右光左射,就向着这人胸前划去。
森孩儿虽说学得五岳玄功,但剑术依然不曾荒废,其身手矫捷,剑气似浪涌波翻,层层逼近,锐力无穷。
那人横剑就挡,两剑交锋,只听得“当”的一声,但见剑影倏然分开。再看时,那柄入云剑已被砍出一个缺口,这也还是森孩儿手下留有三分顾虑的缘由。
森孩儿心中一亮,心道:
“这入云剑虽有其表,但绝非冷四方所用入云剑之宝锋,其中定有原因,先制住此人再说。”
想到这里,手中的竹剑一长,又一连挽三个剑花,刺向那人。
那人一见入云剑被竹剑所伤,已是吃惊不小。忽见三剑滚滚而至,急忙再挥剑身,复吐剑气,又撞向森孩儿的竹剑。
眼见竹剑又要与入云剑相交,入云剑忽然缩回,那人竟猛退几步,朝着紧逼不怯的森孩儿,扬手疾出,竟将入云剑似施暗器般地骤然打来。
剑一出手,却又见一层厉害。此剑夹响带光,锐不可当,直刺向森孩儿颈下廉泉之穴。
然而,森孩儿早已有所提防,但又恐飞来之剑,会殃及一丈之外的白云子,便暴喝一声,出指更快,只一夹,便夹住飞剑,又反手疾送,剑形竟转身飞刺那人。
那人眼见已是躲闪不及,
.99lib?突然一拧身躯,转成陀螺一般,剑身已到,看见就要刺入那人疾转的身上。
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人突然不见了身形,连那柄入云宝剑,也不知去向。
森孩儿纵有锐力无比的目光,也硬是没有看清。森孩儿恐怕其中有诈,急忙向白云子那边看去,却也并不见那人。
却听见久立于一旁的第二人哈哈一阵怪笑,狞然说道:
“不用找了,他便是我,我便是他!”
森孩儿就是一愣。
第二人又“哈哈”怪笑道:
“他只是我分出来的影子而已。当年修得分身之术,却被灵智子老儿把我的分身术破了,还送我到大雪山冰窟之中。一过近百年啊,却不曾想又被什么人把我的整座冰山送到中原。也定是我的神功感动了上天,今天我收到了一股奇异而又威力无穷的内力,只可惜只有一百二十年。但我的分身术,又奇迹般恢复了!这真是天不灭我,地不诛我!那灵智子老儿一定不会料到,奇寒的冰层,保全了我的寿命,却给了我复出江湖、一展身手的大好时机!嘿嘿!你这个小孩子武功确也十分了得。来,我再陪你玩玩!”
竟不用剑,一伸手掌,“忽”地一下,击向森孩儿。
森孩儿闪身避过,施展出恒山王所授“住世留形诀”,顷刻间,便纵身飞上云端。
那个花边剑客也不示弱,一纵身形,也跟了上来,口中兀自狂言斥道:
“你是跑不掉的,来陪我玩玩吧!”
其实,森孩儿并非惧怕花边剑客,为了远离白云子的躯体,森孩儿是要引他上来,用玄功毙之。
然而,花边剑客毕竟老奸巨猾,他飞至云中,兀自不见身形,口中却大言不惭道:
“我像你这么小年纪的时候,曾练过一种‘女丹法’,不知你愿不愿意随我习练。这‘女丹法’端的奇异,虽为女子修道之术,但男子练来,却更有一番乐趣。正所谓乌蒙滂沱走泥丸,行行复行行,快慰之感,从心发生,达任督大脉、上下各穴。”
刚一说完,便趁森孩儿不防,冲云而起,掌力已然粘住了森孩儿的涌泉穴。森孩儿似毫不备,待要躲闪时,花边剑客的掌力已然重重地粘住了自己的涌泉。
森孩儿大怒,喝道:
“小人,我兀自对你手软,你却诈施阴术。既然如此,你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沉身下落,待堪堪落至云层之下,才被花边剑客以力抗住,悬于半空。
森孩儿忽觉内力外泄,旋立即施出华山指,疾吐指力,点向花边剑客。指风击处,但见飒飒有风,风尾若走蛇,风头震苍耳。此乃华山指的第一式“华山萧台”。
一招即出,花边剑客大叫一声,松开心力,狂坠下落。
森孩儿毫不放过机会,大怒喝道:
“变成岩石!”
突然,花边剑客倏然无形,化作一块黑色巨石。
又听这块巨石发出一声闷喊:
“分身术——!”
但见巨石中,猛然分出一人,又是花边剑客。
应该说,能与森孩儿所施“气邪归正江梅引”抗衡的,也只有花边剑客的分身术了。
森孩儿见状,又清音长送一声大笑,这已是“直泄天机笑笑元功”中的秘术了。
笑声中,花边客又是倏然不见,只留下惨烈无比的表情的幻影。
谁知过了不到一盏茶工夫,花边剑客又凌空飞来,口中兀自大叫道:
“真是好功夫,竟然又把我送回了冰层之中!但我功力已复当年,小小冰山又奈何的了我什么?”
森孩儿见未能制服花边剑客,便灵机一动,沉下心境。森孩儿记起衡山叟师父对自己讲过的话:“静乃七情之外,又可克制七情。”
而这花边剑客即使功力再深,也不可能练成静中奇功。因为花边剑客的心肠是花的,故而七情六欲久有染指,并且才能够在遇上七情范围的内力时,可随意分身化解。想到此理,森孩儿精神大振。他仰天长啸一声,施出“五停心观”之玄功来。
其实,“五停心观”乃一心法,但如果用于五岳其他玄功之中,交相映衬,便可达到一种新的境界。
同时,森孩儿又加入《火候行持绝句诗》中的心法,再加入“十二月气法”,旋即气脉鼓胀,心静如松。只见森孩儿朝着花边剑客缓缓打出一拳,又>?缓缓变拳为指。随之,点出缓缓的一指。
这一拳,乃泰山拳第一式“泰山磐石”,以力取胜;这一指,乃华山指第三式“华山隐居”,以沉稳无形称雄。花边剑客正兀自惊诧地看着森孩儿缓缓出拳,忽觉心脉一紧,欲叫已是不能
?99lib.。
就在同时,一指又来,花边剑客再也抗拒不了这无声无息的指力,身体顿时飞起,几达十丈。
花边剑客被这一拳一指击飞,于十丈之内,尚还能觉得心脉訇然欲炸,但十丈一过,立即“嘭”的一声绵响,身体碎成纤纤细尘,随后倏然荡击。
与此同时,白云子大叫一声,声音嘶如裂帛。
森孩儿急忙看去,也不禁大吃一惊!
正是:
世间万事本生奇,乱蓬丛生竟无弥。
花边复入死之谷,纵有双身叹可惜。
第十八章 清凉山下不留情 海上琼楼万里平
诗曰:
孤壁山影任独行,身疑心无浪波平。
狞目顿有杀人意,忽闻海阔浪有声。
1
就在清凉山下,朝佛壁前,江湖武.林正邪三大高手:瑶池婆婆、吐鲁浑、花边剑客,不及半日,相继死去。
真乃惊尘世、骇魂魄。
且说森孩儿以五岳玄功,一掌、一指将花边剑客打得粉身碎骨,使花边剑客在冰冻百年后复入江湖的当天,便死在森孩儿手下,任凭分身出阴阳,也无法挽救邪恶命运最终悲惨的下场。
森孩儿忽听远处白云子大叫一声,急忙看时,也顿时大惊失色。但见东方若萍和另外两个老者,已将白云子的身躯扣紧。
而远处天空中,正黑鹰般飞来一人,手里似乎还托着一矮形老者。
森孩儿狂点足影,迭幻异常,只是身形随意念一动,已然来到东方若萍等人的近前。
东方若萍满面春风,一脸得意,对森孩儿“嘤嘤”笑道:
“你没有料到会有今天吧!我沉香软玉已然恢复了功力,现在特来教训教训你这小小孩儿!”
她指着旁边拿一把开山巨斧的老者,浪声笑道:
“你大约还不认识,这就是江湖总霸头冷面杀星!他老人家亲自出马,前来捉拿你回去,识相的就快快随我们走,千万别再以为你一个人能对付我们这么多人!”
她又指着另一个手拿判官笔的老者说道:
“这位就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内高手铁笔判官。”
东方若萍再一指已凌空飞近的一黑面老者,狞然又道:
“这位西门夺日,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森孩儿心中虽惊,口中却沉着冷静,他朗声说道:
“那么西门夺日手中所托之人,一定是曾险些丧命于金山之上的戈壁狼乌斯提啦!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平日已是难得聚在一起,今日更是难得一齐到我手下找死。只是,你们何必要欺负一个江湖郎中,莫非你们害怕他不成?”
东方若萍听了,“咯咯”一阵奸笑道:
“他是江湖郎中?剥下他的皮,我也认识这个神医李自在!你这小小孩儿莫不是还仗着他来救你那阿盖姑娘吧?哈哈哈哈!阿盖现在还躺在冰棺之中,而你们那几百年的内气,早就接入到我的体内。不信你看!”
东方若萍一跺脚,大地忽地震颤了一下。她又尖声笑道:
“只可惜我只容纳了三百年功力,就无法容纳了。这也的确靠了李自在的帮助!哈哈哈哈……”
森孩儿直听得惊出一身冷汗。
他万万没有料到,五岳十六王和白云子等人苦费半天心机,竟是如此的结果。
森孩儿两眼冒火,大声斥道:
“既然如此,你们就一齐上吧!”
冷面杀星突然笑道:
“小孩子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其实你只要交出金骨王牌,再散出口风,尊我为总霸头,我又岂可忍心让他们与你过意不去?”
戈壁狼乌斯提也蹦下西门夺日的手掌,撕开上衣,亮出胸口那团焦黑色的悬垂物,厉声言道:
“你看,当年冷四方以吐火玄功也奈何不了我!今日,你这小小毛孩,又能把我怎样?”
一提冷四方,西门夺日大怒道:
“他妈的,那个冷四方破了我的七星移形大法,又坏了我的命根!这口恶气,撒在你的身上也好!”
其实,当年在贞洁洞破了西门夺日七星移形大法的,不是冷四方,而是李自在,但这其中隐情,已无人可知。
森孩儿哈哈大笑道:
“好吧,你们一齐来吧!我在三十招内,不要了你们的性命,我就自断筋脉,由你们处置!”
说着,已抽出竹剑。
冷面杀星乍听森孩儿说不在三十招内将自己一行杀死,就听由处置,不由心中直打鼓。
他最近一次与森孩儿见面,知道了东方若萍也不是森孩儿的对手,陡然又见朝佛壁下那块人形怪礁,顿生疑虑。但他毕竟老奸巨猾,眼珠一动,计上心来。
冷面杀星嘿嘿一笑,接着森孩儿的话音言道:
“我们都是有点名头的人,岂能几个打你一人?不妨换个比法,乃文比也。输者再听由胜者随意处置,如何?”
其实,冷面杀星心头所想,是森孩儿一人连战自己方面五人,哪怕输给一人,也好牵制于他。
森孩儿一听,心中自然明白。但森孩儿脸上不露声色,正色说道:
“那就请你说个比法吧!”
冷面杀星笑笑,缓缓伸出两手,一个比成一个指头,另一个比成五个指头。
2
冷面杀星狞笑着说道:
“这一个指头,约束你;这五个指头,约束我们。一个指头者,约束你自始至终空手应招;五个指头者,约束我们五个人只许以一个方式应招。用剑则用剑,用刀则用刀,倘若使剑者以刀法出手,即为负矣。我这个主意还算公平吧!”
谁知森孩儿听完哈哈一笑,言道:
“很好,我愿接受这个约束。但我也有个条件,你们先解开白云子前辈的穴道。”
东方若萍“嘎嘎”尖声笑道:
“那怎么行?”
冷面杀星却瞪了东方若萍一眼,说道:
“可以,完全可以!”
遂去轻轻一拍,却解开了白云子的大穴。
谁知刚解开白云子的穴道,白云子的身躯即刻化成一道清风,随气化去。
森孩儿大惊,也已是无能为力,只是将拳头捏得紧紧的,又将竹剑插回腰间。
森孩儿宏声怒道:
“那你们谁先送死!”
只听西门夺日“哇呀呀”怒道:
“小小孩儿,看我收拾你!”
随着喊声,西门夺日已然掌随声到。
这一掌,力道奇强,乃夹杂着西门夺日百余年的修炼,而且恶毒盖世,击向森孩儿的腹下之处。
森孩儿大怒,喝一声:
“来得好!”
也劲力一吐,拍掌迎去。
森孩儿有意要让这些魔头看看自己的硬功,因此,这一掌已使出七八成功力。
就听得“轰”的一声爆响,尘土飞扬。尘土之中,已见一人被震得倒退三步,方才立稳身形。这人当然是西门夺日。
西门夺日当年被破去七星移形大法之后,功力锐减,故而数十年后,才被森孩儿一掌击退三步。他气得哇哇大叫,又一挥大掌,扑将上来。
森孩儿一掌之后,已试出西门夺日的功力深浅。他闪开扑面而来的掌风,断喝一声:“找死!”又是一拳击出。
这一拳,森孩儿已然使出泰山拳中的第三式“泰山北斗”之变招,而力道也使出八九成。森孩儿是想以这一拳,废去西门夺日的内功。
又是一声巨响之后,西门夺日已被“泰山北斗”之变招,击出有一丈开外。但西门夺日还是纵身飞来,用乱掌分上、中、下三路,狂拍森孩儿。
森孩儿喝道:
“第三招到了!”
便加足力道,气韵贯顶,复转于指端,使出十成功力,点出了华山指第二式“华山光藏”只见指力疾出,华光暴射。
西门夺日乱掌扑空,已是大乱。见指力夹光,锐风飒飒,想再以掌抵挡,已是不及。
这“华山光藏”,乃森孩儿寻闲息极、以气沐身之后所发。只见华光一闪,再看西门夺日时,哪里还有耀武扬威的影子?一堆残乱的肉身,已落于十丈之外,兀自发散焦臭之味。
西门夺日一生要“夺日”,却不想被“华山光藏”了却了他的这一夙愿,也算是命有所归了。
冷面杀星顿时大惊,厉声问道:
“还有谁去收拾这小子!”
早有一人,如鬼魅再生,朝着森孩儿踢出一脚。
这人便是号称脚下无敌手的戈壁狼乌斯提。
这一脚,为乌斯提鸳鸯脚中的第一脚,名为“鹜霞齐飞”。
森孩儿见脚风阴沉,立即沉喝一声:“大胆!”吐掌化气,扑向乌斯提。
谁知乌斯提的鸳鸯脚有阴阳两式变化,乃“鹜”与“霞”两种含义在其中,也怪森孩儿太为大意,一掌拍出,竟然不着,但第一脚的变式已然风扫森孩儿的腰间穴位。
森孩儿临危不乱,见脚风狞厉,急忙后退了三步,硬是躲过了乌斯提的“鹜霞齐飞”脚。
乌斯提见一脚不中,又抢身扑近,踢出第二脚“水天一色”。
这“水天一色”较之“鹜霞齐飞”,更为实难辨。加上乌斯提又苦练这数十年,脚上功夫,几达第九、第十层境界,而“水天一色”更是已满十层。因而“水天一色”一经踢出,立时掀起数寸之下的泥土、碎石,仿佛暗器相助,齐齐地向森孩儿的浑身上下全部要穴骤然击来。
情形对森孩儿已是极为不利,因为厚土飞扬,森孩儿无法辨虚击实,纵是目力锐发,也看不透滚滚尘土中的乌斯提所在。更何况,尘土已掀起有一丈之高。
但说归说,那时丝毫不怕。森孩儿施展“留形住世诀”,已然在脚力、尘风扑向自身之前,凌空飞起有十丈多高。乌斯提根本就没有料到,森孩儿说起就起,说飞就飞。
就在乌斯提一愣神之际,森孩儿已然抓起一团浓云,沉下身形,贯力于云,疾扬手臂,掷向乌斯提。
乌斯提慌忙之中,又踢出第三脚,但第三脚的脚形方动,云团已到面门。
只听见乌斯提“啊”的一声惨叫,被打出三丈之遥。众恶凝目细看,见乌斯提面目已非,脸上竟镶入一团兀自不散的云团,顿时大惊失色。
冷面杀星急忙厉言说道:
“你为何使用暗器?你输了!”
森孩儿正气凛然,宏声言道:
“白云可算暗器?如果算,那也是乌斯提先用了飞起的尘石作暗器,我才迫于自卫的,是乌斯提输了!”
讲得句句有理,说得冷面杀星哑口无言。
乌斯提头顶云团,纵身跑回,用手一指森孩儿,却说不出话来。
冷面杀星一伸手,便扇散云团,见时,竟“啊”的一声惊叫。
这一叫不要紧,乌斯提冲着冷面杀星就是一脚,正是方才没有来得及踢出的第三脚“波霸狂飙”。
一脚踢完,才“咕咚”一下,倒在地上。
3
且说冷面杀星拨散云团,凝目一看,顿时大叫一声。
因何而叫?原来是乌斯提已是没了头颅。但乌斯提内气尚在,便踢出一式“波霸狂飙”脚。踢过之后,内气散失,顿时倒地而毙,脖腔内,兀自滚滚涌出一股鲜血。
这一脚“波霸狂飙”,虽是鸳鸯脚中的奇世一脚
99lib.,然而力道已然大弱。踢向冷面杀星时,也早是力道散尽之时,故而冷面杀星稍侧身躯,便闪了过去。
不等冷面杀星发话,东方若萍已然出手。
这东方若萍,除了暗器春针之外,并不用什么兵器。
随着东方若萍身形的闪动,手中已然扬出九千九百九十九枚春针。针风若飓,乃东方若萍毕生所功力。
因为东方若萍心中清楚,倘若不在一招半式之内,将森孩儿制住,再想抵挡,已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
故而,东方若萍一上来,便不答话,而是出手扬出所藏全部春针,期以一搏。
森孩儿曾两次与东方若萍交手,这第三次自然对她的招数了如指掌。加上东方若萍乃天下奇淫之女子,今日如若不除,岂可安天下?故而森孩儿也是一上来
藏书网便施展出泰山王师父所授“直泄天机笑笑元功”。只见他急忙暗吸天方啸色,尽纳万物之灵,徐徐闭息,又徐徐发出一种旷古绝今的轻笑。
笑声从弱到强,顿时心气随意,意中力道疾发。
森孩儿笑声一起,东方若萍心中已然明白,深知自己今日必然丧命于此。故而,她狂展身形,掉头就跑,口中兀自胡言乱语。
号称天下奇淫之魔女的“堂堂”沉香软玉东方若萍,竟被森孩儿这一声长笑,吓得精神崩溃,变成了一个疯子。
后来,东方若萍一直跑到探月老翁醉昆仑的面前,而她的胆脏,早已在森孩儿长笑一开始,便已然破碎。此中所属后话,在此略表而已。
且说东方若萍临阵这一逃去,冷面杀星和铁笔判官顿时双双齐上,也顾不得开始的所谓约束了。
别看冷面杀星平素不在江湖上走动,但他的大内硬功,的确天下少有敌手,否则,又怎能数十年之内就统辖整个武林黑道呢?再加上他已连看三场,对森孩儿的五岳玄功已略窥皮毛,知道森孩儿遭遇怎样之际,才会施展玄功。
而铁笔判官同样武功超凡,内家功底绝不在塔上鬼魅和金珠魔丐之下。
但见冷面杀星一把开山巨斧,力劈华山,劲猛风沉,朝着森孩儿兜头砍来。
铁笔判官的一支判官笔,灵巧却非同小可,笔身精光灿灿,笔形寒气逼人。
只听森孩儿大吼一声,吼声如雷,也早已抽出竹剑,上撩下扎,迎向冷面杀星和铁笔判官。
三人一来二往,不知不觉已打了十三四个照面。铁笔判官一把铁笔,紧封住森孩儿的心脉之处,生怕稍一放松,森孩儿心脉一动,便施展五岳玄功,要了他们二人的性命。故而笔锋如林,寒光似雨,密密匝匝,紧逼不放。
森孩儿趁冷面杀星抡斧之空,斜刺里一剑削去,眼见剑气便要刺入冷面杀星的左肋大穴。
但冷面杀星的确沉稳,见一剑削来,急忙略一闪身,举起的巨斧已然锐声劈了上来。
森孩儿岂肯与他换命?便轻足一点,跃向一旁,正赶上铁笔点到,遂顺手推去,铁笔判官一见,如风声鹤唳般悚然。
只听得“
咔嚓”一声,再看时,只此一推,堪堪将铁笔判官的这支铁笔震歪,那笔风撞到旁边五尺开外的一棵千年大松树上,竟将松树拦腰震断。
铁笔判官也身子一斜,险些站立不稳,见松树劈头訇然倒了下来,便运气于双手之上,一抱便抱起大松树来有一丈多高。旋即被他以树当作暗器,横甩飞向森孩儿。
森孩儿正一剑刺向冷面杀星,忽见松树疾然飞来,忙用竹剑一点,使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功力。再看树形,已然变向,这次竟力道更猛,直冲向冷面杀星。
冷面杀星猝不及防,待到躲闪,已是不及。但见他气运两臂,力贯斧身,狂叱一道:“开——!”就听得“嗤——”的一声,松树从头到尾,被他一斧劈开,成为两片,散起的木屑,随风而去。
这一手“斧过千层浪”乃冷面杀星巨斧硬功中的上招。说是上招,是因为斧刃劈开大松树之后,沉力丝毫不弱,刹那间已削向森孩儿的头部,锐风将远处松林的散枝,早已砍断飞起。
森孩儿正在架住铁笔判官的一招“笔下生花”,旋见斧光骤至,急忙纵身上跃,避过斧风,顿时大怒喝道:
“我不在三招之内,力杀你们,你们还当我力弱好欺!”
上跃之身形兀自不落,遂施出“住世留形诀”,向朝佛壁前疾然虎游而上。
冷面杀星和铁笔判官一见,以为森孩儿不敌,旋穷追不舍,也纵起身形,游于壁上。
森孩儿见冷面杀星先到一步,遂断喝一声:
“江梅引——”
冷面杀星顿然一惊,也顾不上再想,高举巨斧,兜头便劈。
又是“訇”的一声,冷面杀星这一斧,竟将山岩劈开,朝佛壁一分为二,石粉横飞,碎岩滚炸,回声不绝,“隆隆”作响。
然而,冷面杀星这一斧劈下之后,森孩儿以手一指,怒叱之声也已喝出:
“我让你变成一只壁虎!”
随着话音,铁笔判官夹电藏雷的一笔也堪堪点到。
冷面杀星飞快纵形,闪至铁笔判官背后。
但也就是这么一闪,闪是闪到铁笔判官的后面了,然而铁笔判官突然踪影全无,只有壁岩上趴着一只绿亮透光、奇丑无比的大壁虎,两只眼睛兀自闪着极度恐怖的光亮。
森孩儿剑身一长,但听“扑哧”一声,已刺穿了兀自惊愣在壁虎身后的冷面杀星。
这一剑,已然将冷面杀星透心穿过。
冷面杀星连喊都未及喊一声,便眼巴巴地被挑在了森孩儿的竹剑之上。
森孩儿豪气顿长,仰天清啸一声,横过了竹剑,张开大口,一口便咬在冷面杀星的任脉之上。冷面杀星已是心脏破碎,口不能言,但兀自惊睁双眼,看着自己身上的一块肉,裹着血水,被森孩儿硬生生咬了下来。
此时,森孩儿已是仇恨至极,在冷面杀星的任脉伤口上,又是一阵狂咬猛吸。
片刻之后,冷面杀星即变成一副由骨头撑起人皮的可怖模样。
森孩儿这才挥剑疾扬,将这张人皮鬼形抛至远山之中……
堂堂一个江湖总霸头,本想称霸武林,统领江湖,不曾想终遭报应,落了个只有皮骨的可怜下场!
森孩儿又一把抓起那兀自惊恐万分、不敢动弹的大壁虎,张口便放了进去。
好一阵痛快淋漓的大嚼之后,铁笔判官竟也成了森孩儿的一顿美餐。
四周沉寂了好一会儿,天空突然响起一连串的雷声。炸雷滚过,忽听见天空中有人哈哈一阵大笑,宏声说道:
“不愧是江湖第一人!玄功也妙,胃口也好!”
那个声音续而言道:
“你的使命已初步完成,你们一家也该团圆了!”
森孩儿一怔,急忙向空中望去,只见一身材矮小之人,凌空落下,停在森孩儿栖身的壁前,伸手一抓,便抓住了森孩儿的竹剑。
待森孩儿发力出招,竟然已来不及……
正是:
天外来客天外来,几回风云落尘埃。
九州芳草今日事,陡临身旁竟已呆。
4
且说森孩儿一顿狂吃,忽听天空炸雷滚过,便见一人飞至壁前,伸手一抓,森孩儿竟来不及防备,那矮人已抓住竹剑。
那矮人又轻轻一抽,生生的便将竹剑夺到手中。
森孩儿大惊,想要夺回,那矮人哈哈一笑,正声言道:
“少侠勿惊,老朽与你开个玩笑。”
速度极快,已将竹剑送回。
矮人见森孩儿目透疑惑,便哈哈一笑,徐徐言道:
“老朽是一百年前出没于江湖的草上飞,你不用害怕!”
森孩儿一听,顿时大喜,急忙说道:
“原来是草上飞大侠!你还活在世上?我这不是做梦吧?”
草上飞冷冷一笑,说道:
“这怎会是梦?千真万确!老朽近日开关,途经这里,偶遇太上老君和玄德仙人,又受他们所嘱,去瑶池传递音信。几个时辰前,我见白云子为你的妻子阿盖治病,便遁形而去了中原冰洞之中。哪知东方若萍先将仙气夺去,终究我迟到了一步。”
森孩儿急忙问道:
“大侠可知白云子前辈的生死下落?”
草上飞又是一笑,言道:
“此乃天机,岂可泄露?”
草上飞续而又说道:
“只是,我现在把你最想见的人,都请到了这里。”
森孩儿又是一愣,急忙再问:
“他们在哪里?”
草上飞便伸出两指,口中兀自念了一句什么,随即凌空一指,朗声笑道:
“还不快来?少侠已然迫不及待了!”
森孩儿忽觉眼前一花,再看时,竟多了三个人。
这三位不是旁人,正是一念师太、悟一子和茉莉。
森孩儿乍一见到悟一子,热泪顿时涌出眼眶。而悟一子更是“哇”的一声,哭着扑入父亲森孩儿的怀中。茉莉见其情形,也禁不住流下热泪。
一念师太微微叹声言道:
“只可惜阿盖不在这里,否则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该有多么快乐和幸福啊!”
草上飞接过一念师太的话,说道: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阿盖总有一天会转醒过来,与少侠一家团聚的!”
森孩儿泣声言道:
“大侠,你快告诉我,阿盖到底还要过多少年才能复活?普天之下,难道再没有人能救阿盖吗?”
草上飞缓缓叹道:
“是啊!阿盖到底还要过多少年呢?难道就再没有人能医好阿盖吗?”
一念师太续而言道:
“少侠别难过,白云子虽然最终没有能医好阿盖,但是心诚则灵。让我们祈求上苍的恩泽,盼望阿盖早日复原吧!”
茉莉点点头,徐徐说道:
“师太所言极是。少侠仅仅伤心和着急,又有何用?”
森孩儿听罢,也点点头,旋即又问道:
“阿盖现在还在冰洞之中吗?”
草上飞摇摇头,“唉”声道:
“冰山已经消融,冰洞已不复存在。但是,阿盖所居的冰棺,乃是白云子以无比雄厚的内气铸冰而成,冰山虽化,但冰棺尚存,冰棺中的无根内气尚存,现在也该在海上漂泊了,至于漂向哪里,漂到何时,天意又怎可违之?如果不是天意,而是依人意志所左右,老朽拼上性命,以毕生功力,救得阿盖,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但这是不合乎天意的,不合乎天意,也必会不为天理所容。少侠,千万勿燥,还是依天意而为之吧!”
一念师太也点点头,续道:
“草上飞大侠所言极是,正所谓‘道’不必太直,也无须太窄,因为这直与窄的界限本来就不必十分明朗。‘道’在哪里,你处‘道’中,徘徊复徘徊,烦恼复烦恼,却还是可以怡然自得的。倘若就此消沉,又岂是‘道’之所向?”
森孩儿悟然说道:
“大侠与师太所说,晚辈已然明白其中真味。只要我能生存一日,绝不甘心让阿盖独自漂流。有没有两全齐美的方法呢?纵然努力之后依旧无望,我也心中不存愧疚了!”
森孩儿这一提醒,草上飞与一念师太几乎同时目光一亮。
草上飞急忙言道:
“有一个办法,少侠可以试试。那就是去南海上的一座仙山琼阁之上,找一个千年隐士,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幸许会有办法!”
一念师太也点头说道:
“正是,正是!当年我摔下金山,竟然见到一座早已为我建成的坟墓,随后又见紫烟道长从山上坠下。可就在这一刹那,这个人出现了。他先是问我:‘此生已绝,可否还有念想?’我低声说道:‘心中尚存一个情字。’这人微微笑道:‘你真是一念师太啊!’便送我到了绛霄宫。而紫烟道长命归何处,我就不得而知了。这一切昨日之事,虽说算起来已是悠悠往事,但却又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茉莉也随之言道:
“既然存有一线希望,少侠放心地去吧。悟一子有我们好生照顾和培养,你不必牵挂。”
森孩儿久久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见他已长成大小伙子,浑身正洋溢着青春的能量,心中陡然涌起一股股难舍难分之情。但他硬是把涌到眼边的泪水,强行又逼了回去。
森孩儿又打量了一下草上飞、一念师太和茉莉,突然纵身腾起,朝着草上飞所示的海上仙山琼楼,疾飞而去。
5
白乐天有诗云: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此乃 href='2357/im'>《长恨歌》中的四句,只是不知与森孩儿此行所去的仙山,是否一处。
森孩儿以“住世留形诀”托住心神,使身形不落,一路疾飞,不敢怠慢。饿了,抓几只九天鸿鹄充饥;渴了,掬些云中水气解渴;实在累极了,便枕上白云,作片刻小憩。
有诗为证,诗曰:
烟锁水阔天云低,细月悲风仙草齐。
君自扁舟不需缆,我欲乘车往海西。
恍若当年举案事,五岳峰高行者稀。
出门不复知南北,江湖持剑数酒泥。
才知婵娟冰轮卧,相逢不识天下凄。
叹我归来日月促,卿且何处藏羽翼。
为何远界寻丽影,梦中听飞白日雨。
共在人间说天上,黄柳青蒲咫尺迷。
大约日落日升,日升日落,飞行了有十四五天,森孩儿忽然看见远处闪烁着一片蔚蓝,兀自传来海潮汹涌声。又飞行了几日,已见下面云雾缭绕之间,隐约透出凌空琼楼之山影。
森孩儿急忙沉住身形,向下飞落。
飞落之间,就听见琼楼之中隐隐传来丝弦之音。
森孩儿便放慢落速,侧耳倾听。
那乐音如涓涓的山泉和小溪,又似奔腾的江河与大海,真可谓情景交融,水与天几成一处,听得森孩儿顿时胸襟开阔。
森孩儿随着“流水”之音,轻轻落在了仙山琼楼之前。
只见仙山上九重城池,环抱回旋。正池之侧,镌刻有鱼龙雁玉雕;正池之中,有一裸女玉像,像下兀自喷射出七彩水雾,玉像仪态丰艳,光彩照人,几乎令森孩儿眼花缭乱,不敢正视。
“流水”之音顿止,却又传来“霓裳羽衣曲”来。
曲声优美,伴着曲声,忽然传来绵柔之歌声。
森孩儿听时,唱的却是道家玄理,并不讲究韵律,也没有诗歌的许多俗套,但却唱得委婉生动,听得人韵味无穷。
歌声唱道:
太极为至,就其为而言之。
太极至真、至善、至美、至如。
太极为极,就其为极而言之。
无极而太极为宇宙,无极而太极是为道。
所唱并非平常的歌词,令森孩儿似懂非懂,恍恍惚惚。
歌音与乐音又是顿止。旋又传出“琼楼笑月”来。伴随音乐,歌声又起。
歌声唱道:
即心是道,以下为基,
如入饮海,潮汐发生。
不愁念起,只怕觉迟,
琼楼笑月,仙人对诗。
森孩儿又是似懂非懂。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
寒鸦凄复惊。
相亲相爱不相识,
此时此刻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
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
短相思兮无尽极;
早知如此拌人心,
何如当初不相识……
唱的竟是古人的一首相思曲。
歌声又止,忽听一人若有若无地说道:
“来者何须来,去者何须去。”
森孩儿急忙对道:
“来者自会来,去者自会去。”
那个声音又时隐时现地说道:
“海上仙山生海上,人间万象存人间。”
森孩儿感到既十分玄妙,又非常浅显,急忙又对道:
“仙山得海有仙山,万象生俗绘万象。”
那个声音又几起几落地说道:
“求仙应求心闲事,何必有难来求仙。”
森孩儿又是急忙对道:
“心闲哪须仙人指,有难自当寻仙人。”
那个声音忽就笑道:
“对得好!对得好!不过有一点应当告诉你,那就是:你的名字不应该叫森孩儿,而应该叫生海儿。你的来意,我早已知晓,却不知为何一定要急于求成?”
森孩儿正声言道:
“只为一个‘情’字!”
那个声音悦然问道:
“世上真有‘情’字吗?这段情缘对于你这个五岳游侠来说,当真就那么重要吗?”
森孩儿急忙点头答道:
“真情难求,因而重要。”
那个声音笑道:
“的确有一个‘难’字,这是命中注定,天意如此。既然是天意,还当顺应为上。不过,既然你不顾一切来此海上仙山琼楼求仙问路,我有三件事,需你去完成。”
森孩儿再次急忙说道:
“请仙人明示,我一定办好!”
那个声音缓缓说道:
“第一件事,去白云密处寻找玄理,悟出其妙,一切烦恼尽可除之。第一件事办好后,你再去海浪的峰巅之上,去采撷一粒玄海天丹。这玄海天丹采到之后,再去办第三件事。”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续而言道:
“第三件事,最为不易,不知你肯不肯去做?”
森孩儿第三次急忙言道:
“纵有再大的困难,我自当赴汤蹈火,绝不敢辞!”
那个声音听罢,微微笑道:
“在海谷之深处,存纳太阳之处,你自会找到你希望找到的冰棺。但是,你必须将全部的功力释放给冰棺中的女子,才能够救她而活。然后,你再将玄海天丹吞下,以白云玄理所悟妙处,导引自身脉息,幸许会使功力恢复到五成。当然,曾有许多人来此问道,但白云玄理所藏之秘,又岂是一般人所能找到啊!那就只有看你的悟性如何了。仙人能指路,却不能代你悟道,你悟得其中妙处,又是仙人所无法得到的。你去吧,找到白云玄理,悟得其中妙处,再去做第二件事、第三件事吧!”
说到最后,声音已然若有若无。渐渐的,只剩下一丝余音。
显然,那位指路的琼楼仙人已经离开了。
森孩儿只得又纵身飞起,冲破云天。
但见云海茫茫,水天一色,远处的狂潮掀起几与云高。只闻得喧声暗传,冥语玄奥。
森孩儿驾于云间静心悟道。
森孩儿能够找到什么,能够悟出什么,能够获得仙人之仙法而去海上见到妻子阿盖吗?阿盖究竟何时方能破冰转醒,转醒之后又将会发生何事?
森孩儿只是依然按照琼楼仙人的指点,在云中慢慢寻找。
云有万里,路有万里,万里之外不知有何奇迹。
找到了什么?悟到了什么?
森孩儿一点也不知道,只是一路慢慢飞翔,一直飞向距离海上仙山琼楼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海浪激回,云雾浓重,仙影婆娑,气流锐烈。
有诗为证:
海云不知几回写,欲向尽处访明月。
此去平添百年意,浩浩长空舞晴雪。
森孩儿仿佛已然看到,在那云雾之中,绰约飘浮着一巨大的厚卷。
他 53c8." >又低头看那海面,此刻正掀起一阵齐天超云的巨浪,而浪巅之上,依稀有一粒闪闪发光的东西,那是云海天丹吗?
如果这云雾之中所悬浮之物就是白云玄理,如果这海浪峰巅闪光之物就是云海天丹,那么,森孩儿便已然凭着一腔正义,满怀深情,感动了玉帝,感动了四方神仙,而完成了琼楼仙人所示的前两件事。
森孩儿精神骤然一振,放喉长啸一声,朝着浓云万里、激浪滔天之处,狂纵身形,疾飞而去……
正是:
剑气朝三界,怒火存心中。
听雷滚,觅仙功,一路笑问苍穹。
谁人不识真男儿,只缘夜色深沉。
冷眼观霓裳,怅吟暗与明。
琼楼万里遥对,冰里竟现芳魂。
仰天笑,何处觅踪影?
听君言,道一声,杀向江湖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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