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江湖2·碧血天涯》 第一章 铁马兵河英雄叱咤 人魂鬼魄过客分身
开篇词曰: 横天涯明剑,志未酬,空白少年头。 对五色风云,饮恨滔滔,心事悠悠! 梦里情玄意妙,醒时却寒秋。 清弹凄凉乐,江湖泛苦舟。 飞断九天雁翅,问栖归何处,暗皱眉头! 数往来英豪,俯仰放歌喉。 难瞑目,一腔碧血,染荒原茫茫,怎消受! 鼓琴瑟,无边环宇,憎爱难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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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燃烧着满天大火,如庆典者胜利的花朵,又如死难者鲜红的血色。一场激战过后,沙场上,沟谷中,但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弃儿怒嚎,哀鸿满地。 山海关在铁马兵河、旌旗招展的氛围中,模样依然如故,然而却也露出几分杀机。 想当年,朱元璋手下的万夫莫敌之骁将徐达在此构筑长城,凿壕坚壁,建关设卫,好不威风。 此关北依燕山,南临渤海,地势险要,乃东北、华北之间的咽喉要道,历朝历代均为兵家必争之地。 正是:
雄踞天下看江山,固守四野笑安然; 两京锁钥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 山海关城东依长城,辟有四门。东曰镇东,即天下第一关;西曰迎恩,南曰望洋,北曰威远。关城四周,烽火墩台星罗棋布,彼此呼应。 城楼雄踞关上,巍然矗立。登临其上,南眺渤海,波涛浩渺;北望长城,蜿蜒山巅,直插云端。 该关令多少英雄豪杰心目怡霁,为之气壮。 然而,今非昔比。 呜呼!赏心悦目之感,如今荡然不存矣,关里关外却只见狼烟四起,清人的军士正虎视眈眈。 一条小山道穿过一片乱树林子,林中隐隐作响。 忽然,天空旋起一阵黄风,只见那风起时: 无形无影又无踪,四季能吹刺人胸。99lib? 遍地撮将枝叶去,只在醉眼蒙眬中。 常言道:云生从龙,风生从虎。 但见那风旋处,只听乱树奇响,枝叶扑地。刷刷刷!呼啦啦!跃出一条东北大虎,似笑似怒,张大着血口99lib?,像要吞下半个天空。 且不说东北大虎,只闻得在一座密不透风的军营中,八旗军旗在黄风中呼呼作响。突然,一个站岗的军卒发现,一杆军旗的旗杆上竟然蜷伏着一个人。只见此人身穿晚霞衣,弓身藏在旗影中。 军卒的喊声,惊动了军中主将玉昆东。一时间,数百名神箭手弓满如月,箭疾如雷。好一阵如雨似林的箭矢射过之后,军旗仿佛蜂窝一般,旗杆骤然折断,而蜷伏之人却不知去向。 正当清军惊诧混乱之际,山海关城门“吱呀呀”大开,飞马闯出一个人来。 此人手舞一柄入云宝剑,眉横目竖,气势逼人,直奔到军帐前,高声厉骂。顿时,又招来一阵铺天盖地的狂射。再看那匹烈马,早被无数支箭镞洞穿无形,碎作肉泥…… 突然,军营内帐中杀声大作。只见刚才骑马闯关的勇士手持那柄入云剑,上下翻飞,剑光如电,凛冽若风,口中兀自大骂不休,喊声慑魂,惊天动地。 勇士在众多的军士中,在枪林刀丛间,似一只雄奇的大鹏,所向披靡,锐不可当,无所畏惧。 这时,从勇士紧裹着的怀中,蓦地传出了“哇——哇——”的婴儿的啼哭声。 勇士不禁一愣,手中的入云剑紧跟着慢了下来。 就在这一刹那,一把三刃魔星大法刀“呼”地一下,力劈华山,斜刺里向勇士当头剁来。 勇士精神抖擞,长啸一声,声惊重云。只见他长身一纵身形,挥剑向上撩去。 就听得“当”的一声锐响,使三刃魔星大法刀之人一个踉跄,而这勇士也感到手臂一阵发麻。 使大法刀之人刚一立稳身形,便一招“举火烧天”,接着一招“劲扫地府”,又一招“虎刀相错”。 就这三招,逼得那勇士不得不施展出武林绝学。只见他抖动入云剑,以一招“铺天盖地”迎住对方“举火烧天”和“劲扫地府”,接着抄起一把铁链子朝四下打去,化解了那一招“虎刀相错”。 趁着众军卒避挡暗器之际,那勇士鼓足内气,一声怒啸,就听“辟啪”一声,一杆军旗当即震断。 勇士抖擞精神,提气纵身,剑环八方,硬是闯出了千军万马的重重包围。 有诗为证:
边关风沙竖如涛,旌旗猎响总飘摇。 筑垒为墙兵营满,枪剑泣厉血腥豪。 锦鞴金镞红绒起,银黄兔鹘绘征袍。 江山信美他人侵,山舍城郭举火烧。 胡笳拍断玄冰结,终古明月悬天高。 野云半醉不思远,一曲尘埃裹蛇矛。 将士百战心独苦,义胆忠肝恨难消。 孤身一剑屹于世,饮尽鲜血化狂潮。 这一日正午时分,烈日当空,天气十分炎热。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就像燃烧着熊熊的大火。 勇士狂奔数日,不曾停足歇息。此刻距离回疆布鲁克已不太遥远,而他却心力衰竭,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婴儿裹着一件被鲜血浸透的征袍,躺在勇士的旁边,不哭,不叫,也不闹。 就在此时,忽听得前方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驰骋之声,似乎还夹杂着兵鼓之鸣。 勇士艰难地抬起头来,只见远方掀动着一片风尘,风尘前头疾驰而来一队人马,一杆绿色大旗上写着“布鲁克”三个大字。 勇士一阵惊喜,挣扎着站起身来。 来的正是布鲁克部落首领朝鲁巴特尔的草原神骑军。 巴音布鲁克草原在天山牧场,不仅居住着草原牧民,也居住着其他民族,有着“回疆草原”之称。但朝鲁巴特尔是一位与当地哈萨克人关系密切的蒙古族首领,他的草原神骑军,集合了蒙古、哈萨克等民族的不畏强暴的英雄汉子。 这些天来,草原大侠朝鲁巴特尔坐卧不宁,预感将有不测之灾难降临,遂放出探马。 果然不出朝鲁巴特尔所料,李自成夺占京师后,统领农民义军开赴山海关,三面包围了天下第一关口。 李自成一面率军兵临城下,一面派唐通率部出其不意,兵临一片石,堵截吴三桂军。 八旗军兵败唐通于一片石后,遂疾趋关门。李自成所部奋力抵抗,终因兵寡失利,退师北京。 多尔衮获山海关之捷,封吴三桂为平西王,并命其统领八旗军直趋北京。而这时,与朝鲁巴特尔有叩首之交并几次相救过他的义弟岳龙台就在山海关。 朝鲁巴特尔一想到自己的好兄弟危在旦夕,当即亲率训练有素的草原神骑军,闯过千里戈壁山岭,一路飞驰而来。 不曾想,神骑军刚走出几百里地,就看见远处有一个满身血色之人,从地上艰难地爬起,向这边招手而来。 朝鲁巴特尔运足内气,朗声问道: “前面来者何人?请通名上来!” 别看朝鲁巴特尔年逾花甲,可他依然内气充沛,声震百里,势可沉雀。 勇士听到对面的喊声,知道是义兄朝鲁巴特尔和他的神骑军,便聚足平生之气,高声叫道: “我是岳龙台!我是岳——龙——台!” 岳龙台乃明朝第一勇士,和回疆的许多武士熟识。他一发话,朝鲁巴特尔身后的许多神骑军士都齐声嚷道: “是岳壮士!是岳壮士!” 不等朝鲁巴特尔下令,早有两人从队列中移步上前,狂展身躯,神雕般奔向岳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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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布鲁克部落首领朝鲁巴特尔遇见岳龙台之际,清军已攻陷江湖武林爱国志士固守的城池。那些僧尼道俗中的武林高手,作了最后无畏的搏斗,终因力量悬殊而痛失守地。 只听啸声四伏,高手们便纵身散去,或隐居荒山野岭,或遁入江湖。真是转眼家园变荒凉,纵有神功也无法挽救这狼藉之景与国破之相了。 正是:
愁云恨雨两牵萦,风梗归隐浮浪萍。 转觉回心生羽翼,江山已落他人名。 转眼七年过去了。此刻,岳龙台已经在巴音布鲁克草原成为草原三雄之一。 当年被岳龙台从千军万马中营救出来的婴儿,也已经在大草原肥沃而无边的怀抱里,长成了一个无比秀丽的少女。 岳龙台一有时间,就潜心教授这女孩各种拳路,但是这女孩骨骼不壮,又很顽皮,对岳龙台的外家大力功毫无兴趣。 岳龙台无奈,思前想后,只得作罢。 这一年的冬天又来到了。 一天早晨,天色依旧灰暗,竟同冬季的黑夜一样。从北方吹来了阵阵寒风,天空下起鹅毛大雪,越下越密,越下越紧,不断打旋。 风在草原枯萎的胸膛上呼啸,丘峦起伏的地方已积满了雪,像一座白色的山岗。 此刻的草原九九藏书,就像一位不愿表露自己非凡往事的老人,白发苍苍,平静安详。 这时,从远处飞旋着雪花的地方,朦朦胧胧走来一个人。只见他身穿一件花边道袍,腰挎一口宝剑,微怒的脸上长满了蓬草般杂乱的胡须。 花边过客看看这飞雪茫茫的天空,又看看这白雪皑皑的路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他举袖朝天空劲扬,力从袖生,就见大雪向四下飞窜。他盘腿坐在雪中,手握宝剑,闭目养神。 说来也怪,雪花飘飘扬扬落下来,却怎么也落不到他的身上。原来,剑气已将雪花驱散,化为无形。 天大亮后,雪已下得小了一些。花边过客起身长长地呼吸了一下,仿佛让内心中的昨夜的疲惫全都随风远去一样。 突然,他看到几里路外有牧民居住的毡房,便冷笑一下,放纵身形,凶猛地朝毡房奔去。 花边过客来到毡房前,沉声说道: “路人到此,请求一歇。” 一挑门帘,里面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只见她一身草原小牧民的装束,睁着两只虽有些惺忪却很机灵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位不速之客。 花边过客沉声问道: “小姑娘,家中可有大人?能让老夫进去暖暖身子吗?” 小姑娘毫不惧怕,爽然说道: “收留过路的客人,是我们草原牧民的习俗。请进吧,这么大的风雪,可别冻坏了身体。我义父到部落首领那里去了,昨晚上都没有回来,家里就我一个人。” 说着,拽着花边过客进了毡房。 一老一少边喝奶茶边聊家常。 原来,这小姑娘生下来便失去父母。来到巴音布鲁克草原后,全靠四方牧民照顾,所以人们都叫她四方。又因为她初到草原时便遇上特大风寒,寒冷的北风厉雪没有夺去她顽强的生命,所以后来草原上的牧民们叫她冷四方。 花边过客听完冷四方的讲述,突然发问道: “你的义父叫什么名字?” 此刻,只听门帘挑处,有人大喝一声: “是谁闯入草原欺骗小孩子,吃我岳龙台一拳!” 正是:
青衫出没草与原,英豪男儿不一般。 最恨油舌乱说话,直面当吃吾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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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岳龙台挥拳劈向花边过客之际,却忽然觉得有一道寒气直封命门玄关。 岳龙台一怔,急忙纵身向后一跃,来到门外。 但见那花边过客并未起身,依然双腿盘坐,手中之剑却不知何时已然出鞘,伴着一招“仙人探月”,就见高空中一只孤雀落地命绝,花边过客的身形也早已纵至毡房之外。 然而,原先那个正襟端坐与冷四方拉家常的花边过客,兀自笑眯眯地看着已然惊得说不出话的冷四方。 “岳兄,别来无恙!你在草原的日子过得可自在?” 岳龙台循声望去,只见那花边过客并未回头,依然盘坐如初,似乎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突然,跃到门外的那个花边过客一抖宝剑,剑气直逼三丈之外的死雀,他那毛杂胡须微微抖动之间,就见那死雀竟如同复活了一般,离地而起,直向剑尖扑来,陡然穿在剑身之上,又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雪地上。 岳龙台看看与冷四方坐在一起的那个花边过客,再看看眼前这个仗剑横眉、凶狠狞厉的花边过客,不禁大吃一惊。 这一切,简直就和撞见鬼了一般。 岳龙台心中暗道: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难道数十载过后,他真的死魂复活,又出现了不成?” 正是:
大梦方觉心已空,多少恩怨化尘风; 道是有意却无意,人魂鬼魄似相通。 第二章 道长怒镇花边妖魔 侠女义承盖世玄功
诗曰: 生不同时死时同,隔山望水各有情。 道尽人间无边事,大义高道脉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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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岳龙台提气纵身,力盖华山,只见他双手向天劲扬,目透八方,使出全身绝学大力武功,硬是将那毡房连根掀起。 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耀眼。 那毡房像朵大云彩,随着岳龙台的外气神威冲天飘去,落在几十丈之外的雪地上。 然而,原先那个花边过客依然和冷四方坐在原处,丝毫未受惊动和伤害。 那早先跳出毡房的花边过客此刻转过脸来,沉声说道: “岳师兄,别来无恙?让你受惊了!” 岳龙台这时才清楚地看准了那阴险而白净的一张脸,说道: “沈剑,果然是你!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花边小人,居然还活在这个世上!” 你道这沈剑是谁? 二十年前,岳龙台和沈剑同在金山道观跟随道长灵智子早晚修研道术,研习剑法。据当地老者讲,这灵智子当年与孤身独闯梅山的回头客梦痕秋交情深厚,说来已有几百岁高龄。那时,灵智子游仙四方,行踪不定,来去无影,较少涉足于江湖。因此,江湖武林中人很少有人见过这位仙子异人。也有人称,灵智子干脆就是传说中的葛仙翁的后代。 葛仙翁乃天帝颛顼的玄孙,陆终氏的第三个儿子。他历经夏朝活到商末,号称七百岁。他常常服用桂芝,历阳地方有他修炼的仙室。前辈人说,到葛仙翁仙室祷告祈求风雨,没有不立刻应验的。当年常有两只老虎守在葛祖祠的两边,如今葛祖祠不在了,那地上只留下两只老虎的足迹。 灵智子到底是葛仙翁的第多少代世孙,这谁也说不清楚,只知他研炼的是《九丹金液仙经》之术。 据传,灵智子原本修成了真人的道身,故而法术深不可测。身边的许多人bbr>?常常缠住灵智子,让灵智子展示一两手法术绝活。 有一次灵智子与客人吃饭,客人让他表演一下,于是他将口里的饭粒喷吐出来,竟变成了几百只大蜂。它们飞落到客人身上,但并不刺人。就在客人惊吓之际,灵智子张开大口,大蜂“呼啦啦”一下子又全飞进口中。灵智子津津有味地细嚼它们,原来他吃的仍然是饭粒。接着,灵智子又让蛤蟆和各种爬虫以及燕雀之类给客人翩翩起舞,客人均惊叹不已。 灵智子重返人世间后,早年在道教第二小洞天——泰山修炼,但他的足迹却遍布道教第三小洞天——衡山、第四小洞天——华山、第五小洞天——恒山、第六小洞天——嵩山、第七小洞天——罗浮山、第八小洞天——茅山等道家名山福地。后来,他的肉身深居金山道观,研习道家医术、导引和房中之术,祈求长生之道,并独立创编了一手天下无双的剑术——入云剑法。 这金山道观坐落在金山之上,由神殿、膳堂、宿舍和园林四部分组成。四周浓林密布,气象森严,举目远眺,蒸腾着一股超凡脱俗之气。近看,山泉气流,巨石怪河,悬崖古树,配置适宜,给人以庄严肃穆、清新舒适之感。 有诗为证,诗曰:
四时气象总常新,缕缕看火入天云; 飞泉直往人心落,疑是九宵过仙痕。 明眼人一看便知,金山的总体布局、体量、装饰乃至色彩,均体现了道家的阴阳五行学说,此谓天地万物皆由木、火、土、金、水五种元素构成,万物分配五行,五者循环相生。 而那些祖祖辈辈居住在金山脚下的人都知道,过去的金山绝不是这般气象。 且说这岳龙台年长沈剑几岁,为人又忠厚老实,故而深受灵智子的器重。 这沈、岳师兄弟二人,日夜修炼,转眼几年已深得灵智子功修秘法之大要,日后,似乎大有称霸江湖之势。 一日,沈剑下山去担水,路过一条山溪时,眼见一个玉体光洁的女子在沐浴。 此处人烟稀少,人迹罕至,今天竟会有外人在此处沐浴呢?沈剑正思忖间,只见那女子转过身来,摆动着她的身体,像在对沈剑暗示着什么。 待到沈剑挑水回道观时,好像觉着有一股香气直飘到十多里远的地方。 当晚,沈剑一夜未合眼。 一连过了许多时日,沈剑依然心神不定,无心练剑。 这天,沈剑独自一人又来到那溪边,却不见了那日看到的风光景致。 沈剑躺在一片草地上,闭目养神。蒙眬中,一个神女模样的女人的影子久久盘旋于他的头顶之上,并将轻盈的双脚跺在他那呼吸急促的胸前,轻声对他说道: “沈郎,你的前程就押在你师父的那个黑匣子上。要是你能够得到它,就可以独霸天下。” 沈剑大吃一惊,翻身跃起,定睛一看,只见那溪水中竟有两个正在沐浴的女子,模样完全一样。 沈剑不觉得倒抽一口冷气,暗自庆幸:我如果能变成两人就太好了!不料这个意念刚一形成,只觉得天摇地晃,万物顿开,枝叶抖动,身子像被一把无形利刃从中劈开一般,另一个身躯竟从原来的躯体中跃出三丈之远。 正是: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动情情自来。 得天助就分身术,此遇缘得三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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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沈剑自从得了奇女子的暗示学得一手分身术后,便不觉狂傲起来。在沈剑的眼中,岳龙台自不必说,就连灵智子师父他也渐渐不放在心上。 话说这沈剑自幼丧失双亲,曾在集市上施些法术,乞讨度日,倒也有几分歪才。 有一天,沈剑向人家乞讨瓜吃,卖瓜的汉子偏不给他。沈剑就向人家索要了一粒瓜子,用瓦片挖地种下去。一会儿瓜子发出芽,长起蔓,开了花,结了果。于是,沈剑摘下瓜自己吃,还将剩余的都分给围观的人。 那卖瓜的汉子回去一瞧自己的摊上,瓜早已丢失丧尽。后来,灵智子在出游中遇到沈剑,见这小叫花子机灵三分,又无双亲,便将他带到金山修行,在此不提。 这一日,灵智子又要出游去了。只见他轻身一纵,便登上了一片白云,两只白鹤朝着他起身之处,展翅而去。据当地代代相承的老者说,早在他们孩童时,就听爷爷奶奶讲过灵智子的故事,几代人过去了,谁也说不清他活了多大岁数。但见灵智子那轻身一纵,以云当梯,便知此人定非凡夫之辈。 时人有诗述其风采,诗曰:
仙风道骨不寻常,天地相依饮露霜。 不知何年何日来,人间绝对不成双。 就在灵智子云游的当晚,狂风顿作,黑云压顶,闪电嘶鸣。白日里因炎热而狂躁的金山,顿时显得更加不安。 夜半时分,一个黑影从金山怪石洞闪出,沿金山侧面悬崖攀沿而下,直奔金山绝涧的独木桥而去。 就在黑影刚刚迈上独木桥时,一个老者的声音凌空响起: “放下身外之物,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黑影一惊,一个踉跄,险些坠入深渊。 但稍事镇定后,黑影突然一分为二,一个“当空搂日”,一个“仙人抱月”,齐刷刷向绝涧那边飞去。 大约五通鼓响的工夫,两个黑影方才落在对面的涧壁之上。 你道这独木桥有多长,这绝涧有多宽,须费这般工夫? 话说古时当地一对金童玉女,恩恩爱爱,情深意切。无奈那女子之父却将她另许配与人。 一日,两人在此山腰相会,互诉衷肠,发誓此生此世永不相离。那二人正悲痛欲绝间,忽然天摇地动,一道裂缝从他们脚下穿过,将他们活生生分开。只见那裂缝越张越大,便形成这绝涧深谷,一眼望去,足有二十多丈。从此,那对男女只有隔涧相望。 不知过了多少天,谁也不忍心先离对方而去。后来,他们的血脉化作了两棵赤松。七百年后,已长成两棵参天古木,盘根错节,与山石形成一体。 有一年七月初七的黄昏,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黑风旋起,只见那两棵参天大树左摇右动,被旋向深涧,在那绝涧当空枝杈相接,扭在一起。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枝杈相生,两树贯通,枝叶落去,自成一体。最终,形成阴阳相生、男女交接之势,天长日久便化作这天然独木之桥。 当时,文人名士称其曰“绝情桥”。 就在那两道黑影刚刚跨上涧边 65f6." >时,只见当中有一条汉子怒气冲冲,站在那里。 忽听“砰”的一声,道边一个石洞訇然中开,从中飞出两把离手追魂剑,直刺黑影胸膛。 黑影大叫一声,纵身躲避,无奈那离手追魂剑紧追不舍。只见剑身上下翻飞,却不见使剑之人。 那离手追魂剑步步紧逼,环环相连,直将两道黑影逼下了绝情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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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龙台仰天长叹,继而愤怒地看着沈剑,心道:“看来十多年来的恩怨,今天非得了结了。” “沈剑!”岳龙台斥道,“当年你坠入绝情桥下的深涧,没有结果了性命,真是太便宜了你。你将师父的黑匣子偷走,可谓是大逆不道。快将黑匣子交出来,不然,今天你是在劫难逃!” 沈剑哈哈大笑道: “岳师兄,你真是太天真了。今非昔比,谁死谁生,结果还不好说呢!你问我要那黑匣子,实话告诉你吧,那一次拿走的匣子是空的。今天我就是来向你讨要师父的入云剑诀的。为了它,我苦苦寻找等待了十多年。虽然我已练成一手超神入化、以气代刃的神剑,蒙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我,称我为神剑王,可是,若要加上那入云剑法的精妙,那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就非我莫属了。” 听得岳龙台火冒三丈,高声喝道: “沈剑,要剑诀没有,要命有一条!” 抽出宝剑,剑花疾吐,直逼向沈剑。 看那沈剑并不慌张,盘坐之体突然凌空飞起,抄剑飞刺岳龙台,两人顿时战在一起。 只见剑锋所指,草木拦腰而折,飞禽无声自落,七七四十九个回合未分胜负。 突然间,岳龙台剑气锐然疾吐,狂狞身形,剑花四溅。“嚓”的一声过后,沈剑的一条胳膊被岳龙台的宝剑斩断,鲜血直冒。沈剑“啊呀”惨叫一声,一个回旋,直向草原尽头隐去。 岳龙台并不去追赶,返身向冷四方这边奔来。那小姑娘和道人对眼前所发生的事,竟毫无反应。想必冷四方是被沈剑封了经脉,动弹不得,而那道人不过是沈剑分身后留下的躯壳。 岳龙台收剑安神,伸出双臂去抢冷四方,就在他刚接近冷四方的刹那之间,那定身盘坐的道人以手代剑,猛然一挥,直刺向岳龙台的咽喉要处。 说时迟,那时竟也真就迟了许多。岳龙台往后疾退,只见一代英豪的脖颈上已被划出一道大血口子,殷红的血柱喷吐出来,落在雪地上,化作一柄剑形。 岳龙台赶忙用手捂住伤口,摆出招架之势。 谁知更加匪夷所思之事发生了。那端坐的道人早已凌空飞起,只见他用力一扬左手,他那锋利的长臂竟离体飞出,像一把利剑,直向岳龙台的胸口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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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臂剑”快疾如飞,直刺向三丈之外的岳龙台。此刻,岳龙台的大脑之中竟然一片空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当空不知何处陡然飞来一把利剑,将那“臂剑”拦腰斩断。只听得“哎哟”一声,那两截断臂血淋淋地快速复位如初。 那道人疼痛难忍,抬头四望,并无他人。 然而,那飞来之剑又转头调向,剑尖指着那道人,停在半空中,兀自闪烁出一种凛凛寒光。 道人大惊失色,拔出宝剑,刚要抵挡。不料,空中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沈剑逆徒,与道无缘。当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沈剑一听,踉跄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此刻,只听“当啷”一声,一粒珍珠子已将沈剑右手上的宝剑震落在地,一片钟形大云从天而降,将沈剑罩在里面。 那大云降下时,寒气逼人,透入毛骨。 沈剑被剧烈的寒气封住了全身大穴和经脉,竟丝毫也动弹不得。 这时,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从天空中飘然而下,通体放射着五色之光。 岳龙台强忍着剧痛,抬头一看,禁不住失声大叫一声:“师父!”顿时晕倒在地。 这个驾驭寒云、从天而降、仙风道骨的老者,正是岳龙台的师父金山道长灵智子。 灵智子飞身过来,出手如电,点在了岳龙台的心脉之间,阻住喷吐的血流,又伸出一只手按在岳龙台的后心上,给他贯注一息活力。岳龙台微微睁开眼睛,一股热泪不禁流下。 “龙台徒儿,”灵智子一面给岳龙台贯注内力,一面言道,“只怪师父迟来一步,让你遭受如此毒手。你已中了沈剑的败血臂剑,全身血液已都染上了毒素,将不久于人世。当年我出游时,就料到沈剑会偷剑诀而去,故而在那绝情桥半空中留下一句话的能量。当沈剑路过此处时,我留下的声音能量则与黑匣子上的能量相通,故而发出声音,给他最后一次忠告。可他并无回心转意,我便在千里之外遥控发功于你,以你自身的功夫启动了那座石门,放出离手追魂之剑,将他逼下深涧。” 灵智子潸然泪下,叹声连连,慢慢移开支撑在岳龙台后心上的手掌。 岳龙台挣扎着指着远处的冷四方,缓缓言道: “师父,四方孩儿就托付给您了。” 又一股毒液涌出,这位身怀绝学的武林高手,慢慢闭上了眼睛,脸上却还带着一丝牵挂的表情…… 灵智子缓缓地站起身,眼中已然老泪纵横。他看看冷四方,见冷四方惊恐万分,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冷四方搂到怀里。 雪,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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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智子去普弥国,与普弥国国师深研佛道之术,因话语投机,一住就是十八年。 这一年中秋节,又到了天下剑客比武之日。这十八年一次的比武,甚得江湖武林的重视。曾在数十年前,灵智子力战东煞东方雄风,共斗了三万六千个回合,震惊武林,最后以一招失利,负于东煞。 这些年来,灵智子苦练剑学,在道、佛等武林剑学精华的基础上,又发展、提高了入云剑法。 灵智子在普弥国,与普弥国国师以口代剑,切磋武艺,深得普弥国国师及国人的敬仰。 为了能够赶在中秋节剑侠相聚之日前赶回中原金山,灵智子不顾寒风狂雪,毅然上路。在路上,灵智子突然听到当年的逆徒沈剑最近又出山了的消息,恐逆徒作恶,于是他顶风冒雪,寻着线索四处寻找。 就在灵智子追寻逆徒沈剑行至巴音布鲁克草原时,正好救了小姑娘冷四方。 这一天,冷四方体力略有恢复,对着灵智子把义父岳龙台多年来给她讲的一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师爷。 接着,冷四方又道: “师爷,您老人家不如也留在巴音布鲁克草原吧!您看这里春来草绿、夏来草长、秋来草黄、冬来草荒之景,真是百般变幻,令人流连忘返啊!” 灵智子沉思了一会儿,点头言道: “是啊,我正有此意。这样一则可以静心修行,二则可以将毕生功力传授于你,也不枉来到世上一次啊!” “师爷,等到了中秋节天下比武之日……” “天下比武自有你紫烟师爷去一展雄威!我老了,已无多少争强好胜之念,更何况,争强好胜乃吾道之大忌。唉,还是不去妄想吧!” 灵智子看着冷四方,接着说道: “我见你虽然年幼骨虚,但骨骼饱满。更何况,你我这一老一小,是有缘之人!今日,我就收你做我的关门弟子。” 说完,灵智子将掌心轻轻抵住冷四方后背的穴道间,潜意闭目,运气冲穴。 一会儿工夫,冷四方的额头便浸出一层虚汗。 接着,灵智子将气息深藏于丹田之中,让意念帮助冷四方行宫打穴。然后,猛然放纵丹田之中的气息,对准冷四方的任督大脉,以一股强猛有力然而又柔弱无比的力量撞上去…… 灵智子轻声慢道: “且让你身中气息,随波逐潮,几达参天地五脏。五脏者,所以参天地,副阴阳,而连四时,化五节者也。五脏者,有大小高下坚脆正偏者,故气息所至,亦有长短大小厚薄曲直缓急者。志气和,则精神专注,元神起处,则魂魄不散,悔怒不至,五脏之气不受邪气牵引也。你务必牢记身中良脉。所谓良脉者,即心脉,南方火也,万物所以盛长是因为其气来盛去衰。练些导引,为的是抑制去之心火,使内功深,脉路通,扬神气,助精魂。” 只见冷四方头顶白烟缭绕,气蒸云腾。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冷四方才睁开双眼。她站起身来,感觉自己长高了许多,内心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从此,冷四方改口称灵智子为师父,灵智子也决心帮助岳龙台了却他的遗愿。

6

巴音布鲁克草原在雪夜里静静的。 茫茫的巴音布鲁克雪原一望无际,令人赏心悦目。西边的天际卷过一阵闪光的风带,仿佛是永恒的天国。 灵智子缓缓睁开眼睛。 冷四方点亮了羊油灯盏,只见师父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灵智子收回气息,调停心脉,看冷四方弱小的骨骼长壮了许多,微笑着捋捋胡须,对冷四方言道: “三十多年前的那个金山之夜,我损耗七脉真力,为你义父打通周身大穴。后来和东煞东方雄风比剑,撼动天下武林,只因功夫受到损伤,才以一招之差,输于东煞。而东煞也在这次比剑之后,气脉不稳。据说东煞取来探月老翁醉昆仑的昆仑池壮骨助脉之酒浆,暴饮调息近三年,才恢复往昔之力。” 灵智子接着说道: “东西双煞为了争夺天下煞首的名头,又居然行风作雨,化无为实,化有为虚。后来东西双煞功力相当,终于失去形迹,兴许已然同归于尽。那一时间,真搅得江湖不宁、武林大乱啊!” 灵智子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情绪无比激动。 转眼五年过去了。 冷四方在金山道长灵智子的调教下,已然活脱脱是一位草原上的武林高手。草原上的各路英雄也常常来和灵智子谈天谈地,请教内功秘法。 雨后的草原,山丹花开放; 骏马的飞奔,长调的悠长; 雄鹰的翱翔,河水的流淌; 马头琴的神奇,勒勒车追随太阳。 炊烟升起的地方, 是蒙古牧民的天堂…… 这一天,冷四方骑马在草原上驰骋。突然,草丛间荡开一条道路,一个身高不足四尺的矮人飞身过来。 冷四方难分敌友,暗隐身形,对准矮人空劈一掌。 只见齐腰高的草丛“忽”地一下,像受到飓风冲击,一时间草飞沙扬。 这每一根飞扬之草,都贯入了冷四方的绝学之力;这每一粒沙尘,都带有冷四方的内息潜能。 这草,这沙,像无数的暗器,射向矮人,真是绝世之景观。 矮人正放足狂奔,猛然间草沙大作,向着自己周身奇经要穴道激射过来。他轻叫一声: “祖奶奶,不好!” 猛然长啸一声,这啸声乃是聚集了他数十年的内力。 冷四方的坐骑闻听见这炸雷般的长啸,顿时被震断经脉,倒地而毙。冷四方急忙潜运排声之术,方躲过矮人这狂猛的长啸。 再看矮人,借此长啸之声,向后飞纵。已经近身的草沙,在他久荡不息的啸声里纷纷落地。 但是,这草沙实在太多、太多,这力道实在太强、太强了。矮人迫不得已,一隐身形,两脚狂排草地潮湿之土,气沉于下宫,顷刻之间遁入大地之中。 就在这时,灵智子借意念的驱使,狂展身形,已飞身来到冷四方身旁。 他冲着地下,朗声问道: “是草上飞草大侠吗?请出来一叙。小徒多有冒犯,还望大侠多多包涵!” 只听草上飞在地下答道: “灵智子道长真是教的好徒弟,我草上飞变成沙里钻了,这在江湖之上岂不坏了我矮公鸡草上飞的名头?” 灵智子哈哈一笑,朗声答道: “请草大侠现身相见,贫道令小徒这厢赔礼便是。” 只见从草上拱出一个人..,他便是艺超武林,行踪不定,往来于回疆、中原、江南之间的矮公鸡草上飞。 草上飞刚一钻出草地,就哈哈大笑道: “祖奶奶!好一个灵智仙人,的确身手不凡,你竟然拼上老命把毕生绝学都传授给了这个小姑娘。若不是小姑娘功夫尚弱,我可躲都躲不及喽,矮公鸡我实在佩服。” 灵智子急忙让冷四方上前行礼。 草上飞做着怪脸,一摆手道: “免了,免了!我输在一个小辈手上,哪里还有脸面受此之礼!”说罢,草大侠开怀大笑起来。 灵智子也朗朗一笑,摆摆手说道: “大侠过奖了。谁不知你正在修炼震天浑术,怎么不在老窝住着,有如此闲心来草原玩耍?” 草上飞高声言道: “晴天朗朗,暗夜茫茫,我这就去天池旁寻找一种气场。不想路经此地,才险些为冷四方小侠女所伤。哈哈哈哈,我与道长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冷四方还没有弄明白怎么一回事,草上飞已然没了踪影。 草上飞离开草原后,灵智子好像心情有些沉重。 这一日,灵智子语重心长地对冷四方说道: “四方孩儿,我来巴音布鲁克草原后,已经做了好几件事。一是收复了沈剑,将他罩于钟形冷云内,并以搬功遥控之术送往大雪山冰窟中;二是收你为徒,可承袭我道家尊位,使之发扬光大;三是料理了你义父的后事。” 冷四方有些难过,接着灵智子的话说道: “师父,您搭救徒儿,也损失了许多自身功力,徒儿不敢妄想什么尊位,只愿在草原默默生活,今生今世为四方百姓效力,如若师父有命,徒儿必以全力相报。” 灵智子言道: “为师现在把毕生功力贯注于你,你的功力会进入一个更高更深的境界。” 灵智子让冷四方端坐于前,师徒二人以手相抵。 灵智子又道: “东方者,天地之法始生也;西方者,金玉之域,砂石之处也;北方者,天地所闭藏之域也;南方者,天地所养生、阳气之所盛处也。是为四方,将成为你的名字的真正内涵。” 灵智子双目微闪,开始发功。 冷四方效法师父,也闭上双眼。 四周变得十分寂静,只听见仿佛宇宙在心头轰轰作响。 冷四方感到有一股温暖的气流强烈地注入自己的体内,一时之间,自己体内已然活力非凡,力强无比。 话说灵智子的这一手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珍珠手,乃几百年来吸纳、采集大地精气而炼成,他不知用这一手拯救了多少武林中人和天下豪杰。 接下去,冷四方感到精神的发展被神秘地中止,一种向往大自然的力、掌握世界的力导引她的灵魂在上升,她的感官被陡然放置在秘阁一般,进入一种高亢、敏感的状态,产生了一种美妙的、与天地万物合而为一的状态。她听到了天空中星球运行的声响,她的灵魂与万物同一。 这种力量无比巨大,直深入到地底和九天的中心。 半晌,灵智子收束身形,平和地对冷四方说道: “为师的归宿就在金山。那里,将拥有为师全部的智慧。” 灵智子说到这里,四周顿时一片沉寂。 这时,毡房外闪过一道黑影。 灵智子轻声说道: “如此看来,此乃天意。” 他伸出食指轻轻对着地上凭空画了几下,地上马上显出“接天通地,生死死生”八个大字。 冷四方瞪大眼睛,仔细看着这几个字,年纪幼小的心灵里,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 有道是:
接天玄黄一处家,向前往尽闯天涯。 通地信不遇生死,隔世也当开艳花。 突然,一道五色光环从毡房飘然而去。大地上似乎暖融融的,依稀还有百花盛开时的暗香。 待冷四方抬头四望时,屋里阵香袅袅,空空荡荡,早已没有了灵智子的身影。 正是:
五色光环五色情,仙身只回金山中。 一朝相承魂脉续,接天通地慰平生。 第三章 三闹盗墓逢强手 双娇草原遇鬼王
诗曰: 杀气腾空暗铁衣,夜看太白剑有息。 一原春草是非问,半人半鬼各心机。

1

一颗流星划破夜空,金山黑黝黝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神秘。 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地,四周静得怕人,偶尔还传来几声狼嗥。微风吹过,没膝的草丛发出籁籁的声响。 这时,小路上正走着一位年轻的剑客。他头戴刺绣纶巾,一身黑色的紧身装束,大步流星。 这位剑客忽然停下脚步,看了看天上密布的星云,辨识了方向。于是他提气轻纵,顷刻间,便消失在茫茫的夜幕里。 就在这位剑客过后,草丛中探出了一颗大脑袋。借着星光,只见这一张丑脸出奇地难看,男不男,女不女,正在得意地暗笑。身子一纵,便来到了小路边上。 丑面怪人一声长啸,远山便响起了一片回声,继而又传出一阵马蹄的哒哒声。 不一会儿,只见有两个人骑马来到近前。 “三闹,怎么耽搁这么久?”一人不满地说。 “老大,唔,刚才秀才帮的李自在路过这儿,所以才……”丑脸三闹解释着。 “好了好了,我二闹等不得了,快动手吧!”另一个不耐烦地催促道。 三个人来到丑脸三闹方才藏身之处,拨开草丛,露出一座坟丘,前面立着一块墓碑,上写“金山灵智子真人之墓”。 老大“嘿嘿”一笑,冲着墓碑一躬身,道: “打扰真人了,您老在九泉之下做的了好梦,我却偏要看看你做好梦的表情如何,休怪我中原三闹无礼了!来,我先击碎墓碑,再掘老儿坟墓!” 大闹说完就要掌击墓碑,突然身后有人一声大喝: “叶老大诸儿,休得无礼!” 叶老大吃了一惊,转身循声望去,不远处,草丛“忽忽”、“忽忽”荡开一条道路,一个矮人转眼间来到近前。 叶三闹和叶二闹也大吃一惊,只见这个矮人高不足四尺,一颗小脑袋上镶着两颗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他正盯着叶大闹刚刚挥起现在又放下的肉掌。 叶三闹在一旁说了话: “嘿,小矮子,你莫不是招死来找棺材?!识相的趁早逃到天边,不然的话,我们中原三闹可就不客气啦!” 矮人气得一蹦,骂道: “好你个叶老三,见到你矮公公非但不客客气气地招呼一声,反而出言不逊。你想要客气,也没人接你那把夜壶!” 突然,矮公公一飞丈高,只见他一扬手,接住迎面打来的几枚暗器,回手朝大闹一送: “还你的铁藜子。” 叶大闹躲闪不及,被打在哑穴和胸口穴道上。 “好你个矮乌龟!竟然打伤我大哥,接你二闹爷爷一铲!” 叶二闹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把月牙黑铲,双手搂住,直冲矮子的胸口铲来。 “哇呀呀!”叶三闹也抛出流星紫锤,“忽”地一个“明照四方”,照着矮子拦腰就打。 只见矮子“嘿嘿”一笑,口中念个避铲诀,左手一指冲天,右手一指冲地,一个螺旋转身,上避铲锋,中躲紫锤,下让二闹开碑裂石的铁脚功。 就在这时,一阵风过,二闹三闹头戴的布巾不知被什么东西吹掉,露出一尺多长的龌龊乱发。在夜色里,像两个疯狂的丑鬼,哇哇大叫,呲牙咧嘴。 再说叶大闹一把铁黎子没碰着矮子,反自吃苦头。他躺在地上,口不能言,身上麻酥酥的,似有千条万条蚂蚁在周身游动。但他脑子还很清醒,两眼还看得明白。眼前这位矮子,身手实在不凡,叶氏三闹曾威镇中原十几年,不曾逢到对手,不想今日却栽在这么一个身高不足四尺的小老头子手上。 大闹想着,几次试着活血冲顶血脉,不想矮子夜间打穴的手法甚是古怪,血脉不畅,但也不曾有任何疼痛之感,可就是身子动弹不得。 这时,大闹看见二闹三闹铲锤走空,夜风骤起,一条矮小的黑影倏地兜头就将二闹三闹的布巾抢到手。而二闹、三闹竟不知缘故,兀自在那里大喊大叫。 大闹心灰意冷,叹了一口气,却不想身子竟活动了一下。大闹连忙试着站了起来。 四周静得出奇。月亮慢慢钻进云彩后面,使得这荒无人烟的坟丘之地,更是阴森怖人。 一阵阴风冷冷地吹过,遍地都是碎亮的月光。 然而,在中原三闹的面前,哪里还有矮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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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lib? 盛夏的阳光照在沉雄的玉门关头,屋脊上的鳌鱼和关门洞口上的朝阳双凤都好像在喘息着。 关外不远处有几株粗壮的白杨,肥厚的树叶在空中翻作白灼的光辉。无数的鸣蝉正在声嘶力竭地苦叫。遍体如焚的大地上,只有这些白杨树下还残留着一丝阴影。 此刻,在一株树阴中,仰卧着一位老人。只见他的上身赤裸着,两只瘦削如柴的手叉在胸前,头上的乱发和口边的乱须表示他好久不曾梳理。 假如没有三两只苍蝇在他头顶绕来绕去搅扰他的睡眠,使他放在胸前的手不时地摇动轰赶热蝇,人们定会以为这是一具中暑而亡的游方乞丐。 这时,老人好像听到了什么,他突然坐了起来。 只见远处隐约荡起一片尘土,这尘土在炎夏的空中,变幻着仙子翩跹、仙女起舞的姿态,一会儿,尘土来到玉门关前。 老人拿起身旁的大蒲扇,轻轻向那片尘土一摇。 只见尘土纷纷荡尽,现出一个年轻女子,但见她紧身装束,手撑一把遮阳红伞。 有诗为证,诗曰:
大风起兮尘土扬,仙子仙女游四方。 风定尘静晴花落,女儿自比男儿强。 老人朗声一笑: “原来是冬姑娘到了!在此荒凉边塞,能遇上晚辈中的故人,实在是件喜事!” 这冬姑娘乃是女儿帮的四帮主冬娇。 女儿帮是西北的一个小帮会。大帮主春娇,二帮主夏娇(江湖上又称媚眼海棠),三帮主秋娇,四帮主冬娇。 冬娇姑娘来到老人面前,深施一礼,道: “不知孤独老伯在此,甚有冒犯,晚辈在这厢有礼了。” 说完,冬娇粲然一笑,将遮阳红伞收起。 原来,这老人竟是威震北国五十年之久的孤独北侠。孤独北侠一生行迹无常,性情无常,武功无常。 谁也说不准孤独北侠的去处住所,谁也摸不透孤独北侠的喜怒哀乐,谁也看不出孤独北侠的武功家路,所以在背后,人们喜欢叫孤独北侠为老无常。 孤独北侠捋了捋细长而稀少的胡须,哈哈一笑: “哪里的话,不知女儿帮另三位帮主可好?望冬姑娘回去转告各位姑娘,就说孤独老头身体还好,还是老脾气。噢,听说中秋节在金山将依旧举行十八年一次的天下剑客比武,各位若有兴致,不妨前去观瞧。” 冬娇一拱手,笑道: “多谢老伯牵挂提醒,到时我们一定会去的。” 孤独北侠“唉”地叹了一声,说道: “想当年我和春娇帮主的舅舅金山道长灵智子在金山寺前,也为了夺得天下什么第一的名头,苦斗七天七夜,最后灵智子以剑尖险些伤我肩头,同时我的剑刃也险削灵智子左臂,再比下去也难分高低,只好言和成平手。不料想灵智子道长第三年就仙逝了。他曾捎信给我,让我带他传些功夫给春娇姑娘,可我一生从不招授徒弟。此后我再也没有遇到过对手,心灰意冷,踪影无定,在关里关外,四下游荡,也落得个自在。” 孤独北侠仿佛沉浸在回忆之中,他十分感慨,接着说道: “这些年,我常常想,老了老了,空有一身盖世神功,虽不枉活一世,可到底膝下没有个传人,思来也自觉寂寞。” 冬娇听到这儿,微微一笑,言道: “老伯武功绝伦,令天下武林中人仰慕,如果没有传人,的确可惜。既然老伯曾受灵智子师伯之托,何不践约?一谢灵智子师伯在天之灵,二慰老伯您几十年寂寞之心。” 孤独北侠哈哈大笑起来: “我一向听人说冬姑娘口齿伶俐,心机敏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老伯过奖了。” 冬娇姑娘羞涩地把头一低。 孤独北侠哈哈一笑,续又问道: “冬姑娘此来边关,不知有何贵干呀?” 冬娇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 “想必老伯听说了中原三闹闯金山之事吧!” “中原三闹?不就是那三个晚生混儿吗?” “正是他们。前几日我帮突然探得这三个混儿要到金山偷掘灵智子师伯仙墓,我师姐春娇领人当即就赶了去,谁想中原三闹功夫的确高强,春娇和秋娇都受了点伤。这不,春帮主让我前去回疆,请草原侠女冷四方赶回金山助战,以保师伯毕生威名。” 冬娇说到这里,低下了头,显得十分难过。 北侠却不动声色,十分沉稳地问道: “春姑娘伤势如何?” “请天下第一神医、秀才帮四帮主李自在给看过了,已基本痊愈。原不过是受了铁藜子和流星紫锤之伤,也不很碍事。” “哦,那就好,那就好。” 孤独北侠点了点头,嘘了一口气,接着又问道: “你们没有见到矮公鸡草上飞吗?” 冬姑娘答道: “草上飞呀,灵智子师伯的仙墓多亏他老人家了!听人说三闹吃了大亏,近来在江湖上扬言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呢!” 突然,孤独北侠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沉默良久,才又说道: “你们知道三闹的师父是谁吗?他就是一直与我齐名的南侠无双。这无双历来自负,自称天下武功第一,但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功夫究竟有多厉害。据说他杀人从不出手,只须气韵藏于目力化为无形剑气便能去打人身穴道。这是从佛佗时就开始有的一种佛家自卫术,神秘莫测呀!” 冬娇姑娘还是第一次闻知中原三闹的师父原来就是威镇武林的南侠无双,惊得目瞪口呆。 孤独北侠见自己的一句话就把聪明俊俏的冬娇姑娘吓成这个样子,便笑了笑,说道: “你也不必害怕,此去回疆,路途已不太遥远,你只须请到四方孩儿,便可助女儿帮和金山道观一臂之力。此外,咱爷儿俩能在此相见,不能不说是上苍有眼。这样吧,我把自己修行数十年的摄魂术传上几招儿与你,一则好让你路上方便,二则也显显我老头子的神功,喜欢吗?” 冬娇一听,求之不得,急忙跪下行师徒之礼。孰料,有一股气浪托住了她。 孤独北侠说道: “我不能收你为徒,也就不能受此大礼,你我均为武林中人,不必那么繁琐。我现在就将摄魂术中的引、定二术传授于你吧!不过,你千万记住,这摄魂术不易多用,否则会变成奇丑无比的老太婆。慎之,慎之!” 孤独北侠说着,盘腿坐于地上,依此吐气纳神。 孤独北侠以传音入密之法对冬娇说道: “冬姑娘,现在我用传音入密之法给你讲授这套摄魂之术。摄魂术本与奇形术合称摄魂奇形八法,它们各为八法,只因奇形八法需从幼年而练,我练此功时,轻功已练到近十成火候,而年纪已近五旬,无法更变,故而练不成此功,只好忍痛割爱。这摄魂八法,分别是引魂术、定魂术、收魂术、藏魂术、迷魂术、换魂术、提魂术、还魂术。这八法实际是借人体气韵之神力所致。如今看你年轻貌美,我只能授你引魂术和定魂术二法。现在就请冬姑娘依照我的样子,随着我的口诀入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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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北侠老无常和女儿帮四帮主冬娇,一老一少坐在玉门关燥热的阳光下,凝神纳气。 孤独北侠以传音入密之法继续对冬娇言道: “望姑娘谨记,此术涉及阴阳五行、五运六气,你必须做到清静空心。只有清静,才能达到精、气、神、虚、道之功的最高层次。这层次,乃身临其境也。千万注意,呼吸要深达、纤细。调动各方感官,调心,调息,调形。” 孤独北侠说到此处,看冬娇坐处的地上的影子微微颤动,便吐气导引,此股气流慢慢浸入冬娇心魄之中,冬娇突然有一种轻松之感。 孤独北侠接着说道: “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冬姑娘,要练此术,须允许我破掉你赖以成名的罩眩功。因为,罩眩功乃逆脉行流,故而你难定心神。刚才我看你身形不稳,想必便是罩眩功在作怪。” 当冬娇听到苦练引魂术和定魂术,须破掉自己苦练已达六成火候的罩眩功,心里着实不忍。 孤独北侠看出了冬娇的心思,笑着说道: “罩眩功乃借轻功之法凝气神于周身,意发于形而走形,表固而里虚,于女子而言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方才你施罩眩功围尘而疾走,心脉之间可感到阻塞?” 冬娇一惊,几年来她正为此事苦苦无计。她点头说道: “正是如此。就请老伯使术为我破去此功,我心甘情愿。” 孤独北侠“嗬嗬”一笑,说道: “冬姑娘,你眼盯前方的白杨树,把气沉于丹田,倒入涌泉,掌俯于肩突,意奔于肺腑,收心,止念,定心,平心,松心,制心,化心,用心,行心,调心,以此调心十法,加之耦联之术,你便可如此这般……” 最后几句,孤独北侠是以传音入密之法小心谨慎地叮嘱着。 不远处,挺立于烈日之下的白杨树,突然“吧嗒”一声,拦腰而折,随之枯焚而毁。 孤独北侠嘘了一口气。他看见冬娇面皮微黄,忙挥掌凭空抵住冬娇任督两脉,逐渐行功运气。 只见冬娇的头顶渐渐冒出一道烟云,随即便散。 “好了,罩眩功已不复存在了,冬姑娘尽可宽心。” 孤独北侠长出一口气,朗声说道。 冬娇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方才还觉得周身百骸欲裂,任督两脉冲力膨胀,此时,这种感觉全无。 她试着行气任督之脉,不禁喜出望外。原来,她的任督两脉已经被孤独北侠以内功打通,还贯注了无比深厚的功力。 孤独北侠调息了一阵,静静地说道: “炼津化精,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冬姑娘,恭喜你了。将来你若见到灵智子的那个关门女徒,可代我把此功传授于她,以期遍布正义于江湖。” 孤独北侠这才收回抵于冬娇任督两脉之间的手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只见刚才从冬娇的头顶之上冒出的那股烟雾又重新呈现,渐升渐浓,最后慢慢收入到孤独北侠的丹田之中。 正是:
玄功唯有高人授,天机暗藏乃天意。 莫要感叹世无常,果有因缘入法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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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漫漫黄沙一脉承,滔滔绿水春意浓。 独在江湖作侠女,今朝离去化歌声。 夕阳在万里无垠的戈壁滩上,像清泉一样流淌着光芒,最后还像清泉一样干涸。 沉雄的玉门关越来越远了,终于像苍鹰一样飞离了视野。 女儿帮冬娇姑娘飞奔在暗淡的戈壁上。缄默的沙砾被冬娇用脚尖轻轻一点,便滚向一边,而此时,冬娇早已奔出四五里远了。 当朝霞染红了天空的时候,冬娇已经来到开遍鲜花长满野草的绿洲。 鲜艳的花朵,是草原的笑容, 强劲的黄沙,是戈壁的豪情。 香甜的奶茶,是阿妈的温存; 醇美的烈酒,是阿爸的歌声…… 从前面不远处牧民的毡房里,飘出了浓郁的奶茶的香气和娇美动听的歌声。 冬娇赶了一夜路,不觉得放慢脚步,腹内饥肠辘辘,“咕咕”叫个不停。 突然毡房门帘一挑,跑出了一个相貌秀气、笑意甜美、穿着青绿裙、年龄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只见她一边向来跑,一边叫个不停: “阿姐,阿姐,是你回来了吗?” 一直跑到冬娇跟前,拉住冬娇的手大声问: “你是阿姐吗?” 冬娇一见这位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便打心眼儿里喜欢,连忙笑着说道: “小妹妹,我不是你阿姐,但你可以叫我阿姐呀!” “不,就不!” 小姑娘猛然挣脱掉冬娇的手,又一边往回跑一边喊道: “就不!就不!不是我阿姐,还让我喊阿姐,真坏,真坏!” 喊着喊着就跑到毡房前。 这时,门帘又一挑,一位老妈妈走出来,听见小姑娘“真坏,真坏”地喊,嗔怪地说道: “其其格,怎么对远道而来的客人这样没有礼貌!” “阿奶,她不是我阿姐,可她……” “她要你喊阿姐,是不是?” “就是,就是,所以我才说‘真坏’。” 这位名叫乌兰其其格的小姑娘说着,回头对着渐渐走近的冬娇扮了一个鬼脸。 老妈妈接着对乌兰其其格说道: “她不是你阿姐,那你应该问她喊什么呀?” “喊……嗯,喊阿姐呗!” 其其格一甩细长的小辫,挺不服气地向老妈妈说,两眼却一直盯着冬娇。 冬娇赶忙向前,深施一礼,笑着说道: “老妈妈好!小妹妹好!” 其其格听了,竟“咯咯”笑个不停。她指着冬娇,稚声说道: “好玩儿!阿奶,你又不是她的妈妈,她为什么叫你‘老妈妈’?好玩儿!真好玩儿!” 老妈妈一听,脸上早开满了野草花般的笑纹,她急忙把冬娇往毡房里让。其其格见状,也笑着问道: “阿姐,你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找什么人?” 原来,她把平时大人教给她的话都一古脑儿地倒出来。 老妈妈呵呵笑道: “小鬼头,还不把阿姐让进去。” 冬娇走进毡房,只见毡房里一块方形的地毡艳丽夺目,旁边燃着一堆牛粪火,正在烧着一壶奶茶,还有一个桌几样子的台子,上面放着一张大馕,馕上扎着一柄铜骨小刀。 冬娇一看,就非常喜欢草原人这种简朴的生活,喜欢这种直爽、热情的性格。 填饱了肚子,冬娇告别祖孙二人,又施展轻功,飞奔而去。 身后传来了其其格和老妈妈动听的歌声: 草原上飞翔的雄鹰哟, 你要飞向哪里; 一望无边的草地哟, 哪里是你的边际。

5

这一日,冬娇来到巴音布鲁克草原北部的一座小城镇。冬娇正想找个客栈住下,忽听得有人嚷道: “快跑呀,不好了,白蛮子来啦!” 冬娇听罢,先是一怔,随即纵身跳到路边一棵树上,隐去身形,向远处眺望。 只见有两匹快马飞奔而来,一路扬起丈高的尘土,又听得人们呼爹喊妈,好不凄惨。 冬娇凝眸一看,见骑马挥鞭的原来是两个五大三粗的白人武士。这两个白人武士一路上嘴里哇啦哇啦地喊个不停,手中马鞭肆意打人,神气十足,趾高气扬,目空一切。 只见人群中有一青年举起挑担子用的扁担,“呼”地一下朝白人武士打去。哪曾想白人武士哈哈大笑,一把抓住扁担头,轻轻一送,那青年口中顿时鲜血狂吐,倒地身亡。 又有一位赶毛驴的老汉,看样子略会武术,使一杆白蜡木作的短棍,使出一招“横贯云霄”。这两个白人武士更不在乎,同样是出手猛然抓住棍头,又是轻轻一送,短棍“扑哧”一声扎进老汉的胸膛,众人四下惊散。 冬娇看到这儿,一伸手,摘下几片树叶,刚要扬手打穴,只见两个白人武士手指东边惊叫一声,拨马便逃。 冬娇急忙往东边一看,只见一人身披白斗篷,似一只大鸟,“呼”地一下飞过,举手轻点,眼看两个作恶多端的白人武士寸骨碎断,一命呜呼。 又是眨眼的工夫,披白斗篷之人已飞出去七八里地了。 冬娇毫不迟疑,一纵女儿身,二聚天灵意,紧紧追了上去。 冬娇一现身形,前面之人就已察觉,只见前面之人抄手向后轻轻一送…… 突然,冬娇发现迎面打来一粒飞沙,便反手慌忙取伞撑开,挡住飞沙。 就见前面之人一下子定住,“哎哟”一声,脱去斗篷,露出满头乌发,远远地招手问道: “是四妹吗?” 这声音虽然柔若游丝,但是传到冬娇的耳里,却声如洪钟,味若甘醇。 冬娇闻听大喜若狂,拔腿迎将上去……

6

晨光降临,东方现出了一片柔和的浅紫色和鱼肚白。接着黎明的玫瑰色彩,天空的种种奇妙的颜色,全都显现出来。 此刻,在广阔而濡湿的草地上,正飞奔着两个女子,一个身披白色斗篷,一个撑着红色阳伞,她们刚来到那些发绿的小丘上,一转眼,又已没入到了齐人高的灌木丛中。 身穿白色斗篷的,便是灵智子的关门弟子、草原侠女冷四方,另一位便是女儿帮四帮主冬娇姑娘。她们在北疆城镇偶然相遇,顾不上停留,就纵身上路。 到了中午时分,草原上没有一点风,冷女侠和冬娇姑娘热得浑身流汗,气也很难透一口。 这时,冬娇像想起了什么,她对冷四方言道: “冷女侠,我来点凉风怎么样?” 冷四方听了,惊奇地问道: “凉风?这草原的正午哪里来的凉风?不但没有一丝风,就连一座歇脚的毡房也看不见!” 冬娇顽皮地说道: “可千里之外的玉门关这阵子说不定正刮大风呢!” 冷四方一听,笑着拍了冬娇一巴掌。其实,她并不知道冬娇已经学会了引魂、定魂之术,只当她是在逗自己开开心,乐上一乐。 可谁知冬娇立住脚步,气沉丹田,倒入漏泉,掌腑肩突,意奔肺腑,调心静息。 工夫不大,就见从遥远的玉门关方向浓云滚滚,使劲吹来一股极强的冷风。顿时,冷四方感到浑身清爽,格外自在。 又见冬娇止气定神,回息闭穴,调理停当,跑到冷四方跟前,拍着手笑道: “冷女侠,怎么样,我是跟北侠老伯学的!这手叫做引魂术,我是把千里之外的冷气流导归穴脉,使近处空气形成压力,就把远方的风吸引过来了。” 冬娇接着说道: “北侠老伯说了,他见到你后要收你为徒呢?” “真的?”99lib. 冷四方惊喜地问道。 “我还能骗你!这都是金山道长仙逝前嘱咐过的,北侠老伯已经答应了。” 其实,孤独北侠只是说收春娇为徒,但冬娇顾不上这些,她坚信,北侠虽然性情古怪,却一副古道热肠,他一定会收冷四方?99lib.为徒的。后来孤独北侠传授冷四方玄秘功法,却又是后话。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加劲奔跑,一阵儿工夫就到了草原边缘,只见不远处浮现出一座毡包的影像。 冷四方高兴地对冬娇说道: “到家了,我们可以歇息一下,吃饱肚子再走不迟。这可是你的引魂术引不来的地方哟!” 冬娇一看这座毡房,便想起来时路遇的老妈妈和那个叫乌兰其其格的小姑娘。 冬娇心旷神怡,不由得唱起了草原上的牧歌: 草原哟草原,辽阔无比; 羊群哟羊群,洁白如玉; 牧羊姑娘手挥羊鞭哟, 唱一支草原动人的歌曲。 冷四方乍一听到冬娇唱的草原歌曲韵味浓厚,也止不住留恋起这片养育她长大的辽阔草原,留恋这里热情淳朴的草原牧民,一股激越的情感顿时涌上心头。 她随着冬娇的歌音唱道: 草原上飞翔的雄鹰哟, 你要飞向哪里; 一望无边的草地哟, 哪里是你边际。 冬娇乍一听见冷四方唱的这支歌,觉得十分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可一时又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7

冷四方和冬娇飞身来到毡房前,刚要掀动门帘,忽然觉得有一股寒气袭来。 二人心知有情况,急忙向后倒纵身形,只见有两枚驱魂刺已分别打二人要穴而来。 冷四方只闻见一股腥毒之味,知道厉害,于是断喝一声: “究竟何人暗算,还不快爬出来?” 就听里面“哼哼”两声怪笑,走出两个人来。 冷四方一看,是一男一女,却不认得。但是冬娇认得,只听她大喝一声: “呔!阴阳鬼王,为什么要暗算我们?” 就听阴阳鬼王之首的善面阎王胡超怪笑道: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冬四姑娘到底请来了冷女侠。冷女侠果然长得不错哟。” 紧随其后的俊俏鬼母郎牡丹狠狠瞪了丈夫一眼,两只手齐腰一叉,媚笑道: “好个漂亮的小妞,竟惹得老头子起了春念,阎王爷动了凡心。告诉你,驱魂刺乃是我成名暗器,既然是暗器,自然算不上暗算,如果明明白白地使,还叫什么暗器!” 冷四方乍一听说面前这一男一女老头儿老太太,就是响当当的黑道人物阴阳鬼王夫妇,不禁凝神定气,处处小心。 冷四方说道: “原来是阎王和鬼母,不知何故在此恭候晚辈。莫不是在关里混不下去了,特地出来散散心?” 冬娇姑娘接着说道: “是啊,也许是怕我们两位俊俏女侠迷了路,特意赶来迎接我们的吧!” 胡超“嘿嘿”冷笑道: “好你们两个口齿伶俐的小丫头,实在令人佩服,佩服。今日里我们夫妻来到此地,目的就是为了阻挡你们这两个漂亮的丫头,不让你们回到关里去!你们明白吗?” 郎牡丹接着胡超的话,把手一摆,说道: “算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省得又说老辈儿暗算小辈儿了,鬼奶奶我可担当不起。不过,今日你们若想过得这玉门关去,须接受我们鬼王夫妇一个条件!” 冷四方假装不懂,问道: “不知鬼母有何条件!” “嘎嘎嘎嘎”,郎牡丹一阵浪笑之后,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只需将冷姑娘身上的功夫废掉!这样做,可比要你的性命便易得多呢!” “是啊,这么好看的小姑娘,阎王我怎能舍得杀死呢,嗯?”胡超在一旁得意地说道。 冬娇手合红伞,一声叱咤: “若要冷女侠的性命,可以!但要经过一个人的同意!” “是谁?” “我!” “是你?” “对!” “哈哈哈哈”,阴阳鬼王纵声狂笑,笑声直冲云霄,竟震落了两只过路的游鹰。 只见胡超用手一指鹰尸,狞厉地说道: “看见没有,这就是样子!” 抡起铁袖,便朝冬娇当头打来。 冷四方怕冬娇吃亏,闪身上前护住冬娇,显了一招“原上擒鹿”,借力打力,将胡超的铁袖引到一边。 郎牡丹大怒,怪叫着一掌劈来,只见一阵阴风四起,风中还夹杂着阵阵恶臭之味。 冷四方知道,这气浪带毒而来,故此连忙运功于斗篷,一扬衣袖,只见草地顿时掀起一层泥土,刹那之间就将郎牡丹的阴毒之风荡得一干二净。 另一边,胡超趁冬娇步法踉跄的一刹那,挥指直点冬娇的胸乳大穴。 冬娇面色绯红,急忙运气于丹田,往返于意念深处,对准胡超戳来的下流之指就是一掌。 胡超只觉得胸口发闷,指力受阻,刚要收回力道,不想点在中途的两指突然回戳,竟然朝着自己的哑穴闪电般点来。 胡超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聚起身形,疾奔而逃。 郎牡丹并不知道其中所发生之事,只道是胡超中途不忍,无话而别,也就一收功法,随后便追了上去。 有诗为证,诗曰:
一寸风情一寸波,风浪不惊断魂魄。 笑看双娇小试艺,玉门关外惊阎罗。 冷四方仰天长啸,啸声惊乱云天。 冬娇见冷四方内气充沛,更是对冷四方倍加尊敬。 一路上,冷四方、冬娇不时见到扶老携幼、流离失所的各族难民,真是哀鸿遍野,满目凄凉。也不时碰见分散在民间的武林人士和快骑寻杀的大清官兵。 幸好冷四方和冬娇轻功盖世,一路登山涉险,如履平地,一撞见寻杀而至的官兵,就绕道避开,或藏身于乱枝草丛之中,或扮作逃难乞讨的村妇,总之是不愿滋生旁节。 冷四方和冬娇途中累了,就作短暂休息,切磋武艺并趁机打探消息。 二人一路不歇,晓行夜宿,饥餐渴饮,直往中原金山而来。 正是:
雕弓铁马震山河,大漠烽烟苦难多。 非是人间爱黩武,苍茫江湖舞龙蛇。 第四章 金山仙墓被盗 无指神尼归天
诗曰: 山惊草悸水似倾,四野云垂杀气深。 来年明月何时有?梦里奇情总未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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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道观位于金山之上,周围浓林密布,峰峦起伏,时常有耕者、书生及市井之人前去听道诵经。 自金山道观建成以来,烟火一直络绎不绝。 金山道观成为各地信徒向往的圣地。 这天黄昏时分,夕阳西下,从金山背后,爆出万道彩霞。站在金山之上向远处眺望,可隐约看到一处佛家寺院——朝天寺。 道佛两家真可谓遥遥相望,和谐共处,互映生辉。 这时,金山道观和朝天寺尼姑庵处,同时传来几下浑厚的钟声,随着黄昏醉人的风光,像和煦的春风沁人心脾。 前来听讲道的人们,陆陆续续地来到金山道观前聚集,但等道观之门大开便鱼贯而入。 金山道观的道务现由灵智子的师弟紫烟道人负责。 紫烟道人虽说是半路才投入的道门,但他的武术内功却深得灵智子的亲传。因此,紫烟道人名义上是灵智子的师弟,其实如同弟子一般。 在每年夏季的这一天,灵智子道长都开坛登台讲道求雨。今天正是灵智子道长仙逝周年的日子,也是紫烟道人代替师兄接任道长以来,第一次举行这样的仪式。 当道僧尼俗等众人在道观前聚齐之后,紫烟道人还迟迟没有露面。 又过了许久,从道观的后院匆匆走来一人,此人是紫烟道人的师弟红云道人。只见他面带惊慌之色,来到众人面前,小声对前排的人们说道: “大家散了吧,本道观紫烟道长被一些乌合之众纠缠,不得脱身,今日之布道求雨只好改期再进行了。” 突然,从人群中“刷”地飞来一镖,此镖形状酷似雨燕剪尾,直射红云道人。 只见红云抖袍拂面,收住来镖。而在众人眼里,却似乎是红云以袍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这时,有一个小道人跑来在红云耳边低语了几句。红云向人众堆中望了一眼,见三个相貌一般丑陋的汉子,正在那里指手画脚,便不去理会,大步流星地向道观后院走去。 就在红云道人走后一刹那,从人群中飞身跳出一人,只见这人隐去身形,紧紧尾随在红云身后,直往后观而去。 在后观院内,阴阳鬼王夫妻正在胡搅蛮缠,而紫烟道人也正在和善面阎王胡超争辩。 俊俏鬼母郎牡丹气势汹汹地站在一旁,仿佛是给善面阎王助阵。 坐在两侧的还有朝天寺尼姑庵住持无指尼姑,另外,紫烟道长的徒弟和无指尼姑的徒弟也站在两边。 只听得善面阎王大声喊道: “紫烟老儿,你休要傲慢,少耍无礼!我们阴阳鬼王走到哪儿,都是受人敬畏的!怎么,来到你这么一个小小金山,这么小小的一个破道观,你非但不把阴阳鬼王当成贵宾看待,反而让我们夫妻二人下山?休想!没门!既然老子能上得金山,就99lib?自然不把你们这群老杂毛放在眼里。” 紫烟道长正立在一旁,沉心静气,眯着眼睛,一直听胡超把话说完,之后面色微怒,对走到身边的红云道人和身后的大徒弟丁卯断然一拂袍袖,宏声说道: “贫道再说一遍,送客!” “哟嗬嗬!”俊俏鬼母郎牡丹突然尖声叫了一声,内功稍弱的人顿觉胸口发闷。 只听郎牡丹对丈夫厉声言道: “我说死鬼,人家不欢迎,你还有脸在此间站着,趁早给这个妖道一点颜色瞧瞧吧!” 一抖身形,纵身扑向紫烟道长。 紫烟道长早有防备,一展神尾拂尘,接了郎牡丹一招。 善面阎王一声长啸,紫烟道长心中也不禁“怦怦”跳个不停。 只见善面阎王笑眯眯地不知使了个什么怪招,紫烟道长“腾腾腾”向后倒退几步。再看阎王,也不禁挪动半步。 武功高的几位都知道,刚才紫烟道长用神尾拂尘接了善面阎王的一招铁袖功。然而只一招,就已分出强弱。 善面阎王哪肯放过机会,身子一长,一招“恶鹰展翅”,脚下踏着他独步武林几十年的地宫八卦步法,着实令人眼花缭乱。 紫烟道长也屏住呼吸,聚住神气,专心抗敌。他的神尾拂尘乃武林之宝,刀剑不断。 善面阎王一招“霸王别姬”,铁袖搂头便打,口中同时吐出几枚喂毒的毛针。 紫烟道长眼见性命不保,只好拼上性命,情急之中,用拂尘去接铁袖,以内气逼打毛针。 但是,善面阎王的内力岂是紫烟道长可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朵花瓣当空飘落,正好将毛针压落,花瓣立时逢毒枯萎,可见这毛针之毒实在厉害。 如果说摘花摘叶伤人,倒还算不得什么,但这花瓣乃是从上而下,且是在飘落的情况下压住毛针,这飞花之人的内力,便可想而知。 就在善面阎王胡超惊诧的刹那间,空中又飘落下一块软绵绵的绸锦,对准胡超当头便罩。在一旁观战的俊俏鬼母郎牡丹见状,慌忙一甩袖箭,斜刺里用力,才将绸锦打歪、震落。 胡超“哇呀呀”一阵狂叫,之后恶狠狠地骂道: “是何方高人在一旁暗算老子?有种的站出来!” 趁着“来”字声的回荡,人们眼前一花,只见一位身材不足四尺的小老头儿正对着胡超挤眉弄眼。 正是:
侠肝义胆自天降,江湖奇情费思量。 一朝磊磊现身形,天无痕迹地无霜。

2

众人眼前一花,矮公鸡草上飞便已站在众人面前。他指着胡超,怒声说道: “胡阎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上金山,还敢出言不逊,不顾故人的清誉,未免欺人太甚吧!你这个鬼母婆娘也同样嚼舌动嘴,挥胳膊踢腿,今日要不给你们一点颜色,你们就不会知道你矮公公的厉害!” 胡超听了大怒,他一声长啸,“毕叭毕叭”声响过,直震断了周遭的几根台柱。 郎牡丹拧腰上前,噘着大嘴,厉声说道: “哟!我还以为是动了哪位的大驾,原来却是个看菜园子的草上飞、捉蚂蚱的矮公鸡。” 话音未落,也不见动弹,一把驱魂刺便劲打草上飞的面门。 草上飞一纵身形,跳起有十丈多高。他轻轻落在道观的房顶上,“嘿嘿”笑道: “好一个驱魂刺,又怎能沾上你矮公公的毫毛!你这郎牡丹休看我个子不高,但我却是天下纵身术第一的云里游。” 郎牡丹和胡超见草上飞一纵十丈高,心里暗自佩服。但今日这场面,阴阳鬼王又岂肯输给草上飞呢? 只见胡超一拱手,狞声言道: “草上飞也好,云里游也罢,纵身仙术实在令阎王我仰慕!不过,今日之事,既然是你找上门的,也不能说完就完,须有个胜负交待才好。” 草上飞“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这时,紫烟道长等众人急忙过来谒见了草上飞。 紫烟道长深揖一礼,朗声说道: “多蒙侠士救命之恩!今日之事,原是冲着金山而来,阴阳鬼王既然要有个交待,贫道一人全承担下来。” 胡超冷冷一笑,说道: “老杂毛,这里没有你的事,我只要见识一下他天下纵身术第一的草上飞的拿手本领。” 说完,胡超摘下腰间挂着的酒葫芦,“咕咚咕咚”将所盛酒浆一饮而尽。 草上飞一见,心里暗惊。 他知道,胡超的趋酒神功乃天下武林绝顶之法,几十年轻易不见他用,今日里,这个阎王真个是动了血本了。 草上飞暗忖: “不行,我的震天浑术尚未练好,还无法挡住趋酒神功。” 想到这儿,草上飞一隐身形,已然跳出道观。 其实,再高强的人,也有胆怯之时,然而胆怯归胆怯,一旦动起手来,动作却丝毫不乱。 胡超突然不见了草上飞,猛地哈哈大笑起来,正要张口大骂,忽听得一人高叫一声: “阴阳鬼王,别来无恙啊!”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从院外闯进三个丑八怪。众人看这三人,脏兮兮,傻乎乎,走起路来一摇三晃。 有诗为证:
怪面怪形更自夸,生自中原开恶花。 鸡鸣狗盗事干尽,草是窝棚丛是家。 胡超一见,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 “中原三闹,你们不好好在家待着,今日来此又想闹出点什么大事?喂,问你们呢,今日怎么得空到金山游逛啊?” 只听得三闹接过话来,抿抿嘴说道: “阎王此言说得很是!我们兄弟三人今天确实有空,就是来游逛金山的。” 二闹赶忙没好气地纠正道: “不对!阎王此言和放屁一样臭,难道来金山就一定要有空吗?我们兄弟今天偏偏就是没空,就算有空,也等于没空!” 大闹接着二闹的话,冷哼说道: “难道今天来金山的人都有空吗?难道阎王和鬼母你们不好好待在家里,也有空吗?” 胡超实在不愿意和这三个混混儿再说下去,便向郎牡丹暗打招呼,飞身而去。 正是:
神差鬼使到金山,各路妖魔各路天。 心中秘事难表白,道是无心竟不安。

3

这一夜,许多武林高手都云集金山。虽然人多,但却因身处险境,在这夜深人静的金山之上,却仍然听不到一丝响动。 然而,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在暗中注视着金山道长灵智子的那座仙墓。 东边是阴阳鬼王善面阎王胡超、俊俏鬼母郎牡丹夫妇,南边是秀才帮的帮主赵之乎、钱者也二位帮主,西边是中原三闹叶氏兄弟,北边是女儿帮的二帮主媚眼海棠夏娇。 此外,还有许多江湖上的二三流人物,也前来隐藏在四面八方,窥探内情,伺机下手。 在这群正邪两派人物中,其实大家各有想法。 阴阳鬼王是一心一意为了灵智子墓中的剑诀而来,他们夫妻的藏身之处距墓地最近。 秀才帮的赵、钱二位帮主,却是北边女儿帮的媚眼海棠邀来的帮手。 而中原三闹则纯属想趁此出出风头,好让天下武林对他们这三个混混儿另眼看待。 四面八方的好手其实都心照不宣,只是在这漆黑得伸手难见五指的深夜,彼此看不见对方罢了。 这时,墓地的乱草开始摇曳,高手们都在发动内力,以便希望达到目的。 他们每发一次功,功力强的就会将左、中、右方向的功力击退,而自己则借着机会靠近墓地。 突然,墓碑开始“忽悠忽悠”、“咯吱咯吱”地微微晃动起来。这微弱的声音,已足以打破这里的沉静。 墓碑在四面八方高手们内力的夹击之下,逐渐从地里被生生拔起。最后,“呼”的一声,一下子被掀飞到空中,只听得有人惊呼着散开来。 “啊——”的一声,原来是有人在被墓碑落下后砸成肉泥的瞬间,发出了最后一声留给人世的惨叫。 墓碑被掀起以后,内力的较量便加快了速度。东边的阴阳鬼王一下子掀翻了一堆硬土,南边秀才帮的赵、钱二位毫不示弱地把另一堆草坝掀到一旁。 中原三闹一看,急了。 叶三闹瓮声瓮气地说道: “哎,奶奶的,他们还真有两下子,看我们的!” 说完,三人合力也掀开了一层硬土。 只有媚眼海棠在一旁自甘寂寞。其实她也并不是真来掘墓,关键是她要以此拴住天下所有男人的心。她经常对江湖同道们说,她要尝遍所有男人的滋味。 突然,天空飘来几大朵乌云,正好罩在金山顶上。天更加漆黑一团。借着这阵黑劲,善面阎王猛然长身,飞速扑到坟墓上,运气于指,像两把利铲,眨眼便挖了一个大坑。 南边的赵、钱二位一看,顾不得现身的危险,急忙双双扑上。 就在这时,俊俏鬼母郎牡丹一把驱魂刺,来了个“天女散花”。赵、钱二位帮主急忙缩身一滚,滚到一边。而后面紧跟上来的一些二三流人物,有许多人都身中鬼母的独门喂毒暗器驱魂刺,躺在地上“嗷嗷”乱叫,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一下,阴阳鬼王可捅了马蜂窝。本来,人们都因为近不到前面而恼火,这会儿又见有许多高手的性命危在旦夕,因此一个个都咧开大嘴乱骂起来。 胡超只想掘墓取宝,并不想与天下武林为敌,于是,就趁着众人乱哄哄的劲儿,撒出一把回命散。 这回命散正是那驱魂刺的克星,是阴阳鬼王夫妇二人相生相克的暗器。 众人自然知道,因此受伤的都拼命往鼻子里猛吸。 既然暗中盗墓已成了明抢,有人干脆点起了火把。 此刻,“吱呀呀”一声怪响,墓中棺盖已被胡超以内力吸起。 就在这时,一个矮人飞身来到众人跟前。借着夜色,只见他左一掌,右一拳,打得掘墓者哭爹喊妈。 中原三闹一见来人是矮公鸡草上飞,就开口乱骂起来。 叶大闹冷哼骂道: “你这个天杀的小矮子,你把你大闹爷爷……” 刚说到这儿,“啪”的一声,叶大闹的脸上挨了一记耳光。 叶二闹怒骂道: “你这个矮种儿养的,你祖宗定是个……” 话没说完,一跤跌倒,爬不起来了。 叶三闹骂得最高明: “我说矮孙子呀,你站着没有碑高,坐着没有屎高,躺着没有屁高……” 叶二闹一听,微哂一笑,急忙更正道: “不对不对,屁不能论高低。” 叶大闹也尴尬地捂着脸,喊道: “三闹没错,我放的屁,声音就有高低,还有长短呢!” 中原三闹兄弟之间搅得不可开交。 在此混乱之际,赵之乎隐去身形,飞身上前,双臂突然暴长,向墓中猛抓一把,只觉得抓到一个匣子,于是纵身向山下猛跑,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善面阎王忽然看见赵之乎飞身跑走,不知何故,一掌打灭了身边的火把,四周又是一片黑暗。 月亮终于从乌云背后游了出来,天空仿佛忽然一亮。众人挤到坟前朝棺中一看,不禁大惊呼道: “啊!空棺!” “什么,空棺?!” 善面阎王与俊俏鬼母反应最快,不由分说,分开众人,朝着赵之乎跑去的方向猛追过去……

4

不说众人围在空棺旁惊诧不已,单说阴阳鬼王夫妇二人一路追去。善面阎王胡超的轻功纵身术较之赵之乎自然要略胜一筹,但赵之乎熟读天下兵书,诡计多端却又是胡超所不及的。 赵之乎没跑上几里,便觉得有人追了上来。他一拨山路边的草丛,借着夜色,一头钻了进去。 只见身后追来的善面阎王发足狂追过去。 赵之乎“嘿嘿”地冷笑几声,来了个就地十八滚,滚下金山。 善面阎王直追得心头鹿撞,额上冒汗,也不见赵之乎的影子。他恶狠狠地大啸一声,四周的树叶在他的啸声中“刷刷”猛落。 俊俏鬼母郎牡丹的轻功更是不能同胡超相比,因此半天才追上了丈夫。她老嘴一撇,似乎很不满意地说道: “堂堂的阴阳鬼王,不想竟输于一个小小的秀才帮的酸秀才!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还不坏了你我的名头?一不做,二不休,去捣了秀才帮的黑窝,出出这口恶气!” 善面阎王突然“嘿嘿”一笑,对郎牡丹恭恭敬敬地说道: “塞翁失马,谁知是祸是福?他赵之乎倘若今日得到入云剑诀,明天定会有无数的麻烦找上他的家门,又何必要你我露面?我们只在暗处,伺机行事,不一定这入云剑诀就落不到你我阴阳鬼王的手里!” 俊俏鬼母一听,抿抿嘴笑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这老鬼,所言甚是。” 阴阳鬼王狂展身形,像两只“嘎嘎”怪叫的大鸟,转眼之间便消失在树林间。 天将拂晓时分,众道徒唱道诵经,施行法事。 紫烟道长在灵智子墓前,恭恭敬敬地请上太上老君的仙香。 行礼完毕,紫烟道长挥动神尾拂尘,朗声说道: “《老子》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此玄机乃老君应领天神众鬼所得。我道玄武大神位居北方二八之宿,万望庇护我金山道观平安无事,庇护灵智子师兄仙魂早归,圣墓入化。” 刚说到这里,只见灵智子之墓渐渐坦平,墓碑离地升天,朝着九重云霄飘然远去。 此刻,雷神助威,雨婆呐喊。一时间风云变幻,雨猛雷沉,整个金山在滔滔大雨中重新沐浴,洗涤魂灵,冲刷羞耻,安抚天下信士之凡心。 紫烟道长面目宁静安详,他慢收神尾拂尘,只见雷声猛住,雨水狂收,云消雾散,阳光顿开。 紫烟道长朗声说道: “贫道师兄灵智子今已归往天国,此乃道祖庇护之功,众道俗望能顺从天意,铲除奸佞,使天下重归太平!” 就在金山真人灵智子仙墓归天的当天傍晚,从草原日夜兼程赶来的草原侠女冷四方,终于来到灵智子归天之处。 此刻,冷四方装扮成一位老者,在师父墓地放声大哭。她思潮汹涌,往事历历在目。她哭过之后,重新叩了九个响头,起身凝视着天空隐隐闪现出的七星北斗,暗自为师父之魂祝福。 半晌,冷四方收住泪珠,提气轻身,向金山道观奔去。 就在这时,山下树林间,有一人身穿夜行服,摄气静心,一路隐形跟踪着冷四方,来到金山道观后院客房前。 只见夜行者慢跳房檐,轻身而上,凝目聚神,朝客房内仔细打量。 月亮升高了,月光照在金山道观之上。这轮月亮,像在打量着一场将要发生的武林大事。 究竟又要发生什么事呢? 仿佛谁也不知道。

5

深夜,一轮明月升起,在天空中细细将人间打量。 金山道观的客房内,一支银蜡在燃烧照耀;飞檐上,一条人影忽然向房内扑去。同时一阵风将银蜡吹灭。 房中之人躲过夜行人黑暗中的一击,一个白鸽亮翅,轻轻落到墙角,以护体功将自己环围起来。 夜行人冷冷地说道: “老杂毛,还不滚过来领死?” 躲藏在墙角的房中客“呼”地发动内功,冲银蜡一掌,银蜡顿时重新燃亮。她对夜行人怒道: “善面阎王你莫要逼人太甚!” 夜行人正是善面阎王。他一路跟踪草原侠女冷四方来到道观。只因冷四方装扮成一位老者,故而胡超未能看出破绽。待胡超猛然醒悟,不想已然迟矣。 冷四方的师父金山道长灵智子的仙墓,恰是胡超带头所盗,故此冷四方正要寻机去找胡超报仇。 胡超不枉是黑道中的顶尖人物,他已知今番必有一场恶斗,但他也自知想胜过眼前这位金山道长的女徒弟着实不易。 他“呼”地甩下外衣,露出黑森森的胸毛。借着幽暗的蜡光,他的浑身骨节都仿佛在“劈啪”燃烧与炸响。 冷四方于不久前在回疆草原见过胡超,那时胡超还并未练成他的趋酒神功。应当说,胡超的趋酒功乃是武林一绝,但是今天,冷四方已经全然不惧趋酒功法。她正要以言相激,废了胡超的趋酒神功。 冷四方想到师父仙墓被盗之辱,不由得牙关紧咬。她主意已定,于是平静地说道: “善面阎王,我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报,我枉为武林中人。来吧,把你的趋酒神功使出来吧,我不把你的神功废掉,姑娘就躺着出去。” 剑光一闪,已然出手。 高手对阵,讲究的就是神速。 更何况对方是江湖武林中的一等一的高手! 此刻,胡超根本没有料到冷四方出手如此之快。 冷四方一心只想报仇,哪管胡超有无防备。 她一旦抽出入云剑,早已荡起一片剑光,一招“拨云望月”,便把胡超逼到房外。 冷四方紧追不舍,纵身跳到院内,剑光闪闪,喊声阵阵。 胡超一经猛醒,也不含糊,运气于袖,使出铁袖功夫,一时间风声呼呼大作。 道观内,紫烟道长早飞身来到近前,只是他不便加入格斗,只好凝目聚神,冷静观瞧。 冷四方小心应战,一把入云剑使得真可谓风雨不透。 这入云剑法乃是冷四方跟随师父灵智子所学。 入云剑法是金山道长灵智子集天下武学精华所创,共分前后八路,每路又分八招。 入云剑较之其他剑身,稍长几分,专刺人身要穴。尤其是夜间使出,猛如排山倒海,沉若群峰共振,静似淑女摘花。 冷四方先是一招“放虎归山”,接着一招“喜鹊登枝”,继而又是一招“犀牛望月”,直打得胡超应接不暇,难以招架。 胡超眼看一时半刻无法战胜冷四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丫头年纪不过二十岁,竟有如此神奇本领。 胡超目露凶光,断喝一声道: “且慢!” 冷四方正一招“风卷残云”内夹一招“铁马冰河”,忽听得胡超的喊声,便收住入云剑,驻足观瞧。 冷四方沉声问道: “善面阎王,你想怎样?” 胡超更不言语,从背后取下酒葫芦,拔掉葫芦塞,“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随后将葫芦抛到一边。 胡超阴笑着说道: “臭丫头,你死到临头,还敢得意。你不是想领教领教我的趋酒神功吗?找死吧!” 胡超马步弓身,气起于丹田,运于脑顶,回还于双臂、双肘、双腕、双拳,随之呼出残气,屏气调神。 工夫不大,就见他脑顶渐渐发光,依稀敞开一道天门,接着又有一股白烟袅袅升腾。 胡超突然暴喝一声,双拳变掌,十指如钩,对准冷四方的人身要穴,只见方才喝进去的酒汁已从十指尖头激射而出。 就在胡超运功之际,冷四方也把后来见到北侠而从北侠那里学来的摄云护体法运用于十指。 这摄云护体法实际上是摄魂奇形八法之中的引魂术所演变。引魂术在摄魂奇形八法中占第一位,它能将活人甚至是死人的魂魄从体内招引而至。后来北侠将引魂术用于招引物魂,开创了缘物招魂的气功先河。 冷四方双手摊开十指,左手搂定乾坤,右手握满日月,口中默念摄云诀,让意念去接通那天空中的一轮明月旁边的淡淡云彩,只见那片云彩迅速落到冷四方女侠的身旁。 冷四方再加内气,令云彩将自己的周身围护起来,并将内力融入云彩。 此刻,这些云彩实际上已变成冷四方的护身符,再强大的敌人,也很难攻破它。 胡超十指激射的酒箭,在冷四方的摄云护体法面前顿时失去效用。但胡超毕竟老奸巨猾,他忽然来了个就地十八滚,一直滚到院门口。 冷四方以为胡超要逃,未加思索,不顾一切地追了过去。 胡超突然返身立掌,十指激射,酒箭陡然之间便击穿了冷四方身穿的道服。冷四方只觉得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冰冷的地上。 胡超一阵狂笑,怪声说道: “黄毛丫头,这回让你尝尝阎王我的铁袖神功。”?99lib. 抡圆了衣袖,照准冷四方的天灵盖儿迅猛砸下…… 突然,一道银光从房檐射来,不偏不斜,正好将铁袖打偏。紧接着,一条黑影飞身而至。 胡超先是一怔,继而定睛一看,“哎呀”一声大叫,转身便逃。

6

待冷四方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天色已经微明。她发觉自己好好的躺在金山道观客房的床上。床边的几案上袅袅升腾着仙参制成的药香,还放着一碗清水。 她想翻身,哪知刚一动弹,就觉得浑身疼痛。 冷四方回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当她刚刚扑到胡超身边,就觉得穴道阻塞,大脑眩晕,紧接着听到胡超“哎呀”一声怪叫,自己便昏死过去。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因为她当时已无法知道。 她想喊,可嗓子干渴像冒烟。她慢慢抬起手臂,端起几案上那碗清水,刚要喝,猛然看见碗内有一颗殷红的丹丸。她稍一迟疑,便仰头喝了下去。 丹丸入腹,冷四方只觉得气脉中有一阵芳香溢于口外,身体的疼痛顿时减轻许多。 就在这时,“吱扭”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小尼姑探头进来看了一眼。 接着听到门外无指尼姑的声音: “丽尼,冷姑娘醒了吗?” “师父,冷姑娘醒了,刚刚还喝了您配制的天山红母通心丹呢!” 丽尼快活地说完,就跳进屋来,站到冷四方身前,双手合十,宏声道一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无指尼姑走进屋后,扫了一眼冷四方,便侧身坐在一边,面无表情,捻起佛珠,念起经来。 冷四方支撑起身体下到地上,对无指尼姑深鞠一躬,言道: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小女子给您老叩头了。” 说完,纳头便拜。 无指尼姑赶忙扶住冷四方,柔声说道: “阿弥陀佛!冷女侠快别谢老尼,要谢就谢自称武功天下第一的南侠无双前辈吧!” “南侠无双?他老人家来过这里?” 冷四方疑惑不解地问道。 跟着进来的紫烟道长接着蔼然说道: “是啊,若不是无双大侠偶经金山,看见客房院内有胡超趋酒功的亮光白雾,及时赶来,冷施主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冷四方看着无指尼姑关切的表情内,隐约显露出一种深深的愧疚之情,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在不足满月时,她就被弃至兵荒马乱的山海关,后由勇士岳龙台拼命救出重围,最后来到巴音布鲁克草原,是巴音布鲁克草原的牧民部落养育了她,草原就是自己的母亲,回疆就是自己的家乡。 今天,冷四方第一次在对手面前栽了跟头,若不是南侠无双前辈搭救,简直丢尽灵智子师父的脸面。 紫烟道长似乎看出了冷四方的心思,他宽慰冷四方道: “冷施主莫要伤神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善面阎王胡超乃是当今盖世黑道人物,人品固然粪土不如,但身手不凡,却是令贫道之辈也无能为力。况且今日冷姑娘失手,也全然不在于功力不济,而是因为胡超老奸巨猾,使计得逞。” 无指尼姑接着也宽慰道: “是啊,胡超的趋酒神功是他的护身本领,加上他练到八九成火候的铁袖功,许多成名已久的江湖武林高手,也常常栽于他手。冷女侠,千万宽心才对。” 无指尼姑接着扭头对紫烟道长说道: “也难怪,冷女侠年轻艺高,至今未逢敌手。只可惜不常在江湖上行走,对各类人等了解不多,故而经验有限。” 无指尼姑接着叹然道: “唉,多像三十年前的老尼啊!” 紫烟道长嚅嚅说道: “是啊!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冷四方听无指尼姑提到三十年前的往事,好奇心大起,缠着非要无指尼姑讲讲往事。 无指尼姑叹了一口气,面带惭愧之容地说道: “老尼本是方外之人,早已皈依佛门,回忆往事乃为大忌啊!” 老尼双手合十,愧然说道: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人人只道出家好,可谁知出家事更多呀!” 紫烟道长和在场的道人们都悄悄叹了一口气。 只听无指尼姑接着说道: “佛陀言曰:我从来处来,还从来处去。去就是来,来就是去。可是,又有多少憎道同仁能够悟得出此间的奥秘之理呢?” 众人都安静地坐了下来,辈分低的弟子们都各自站在自己师父的身后,听着老尼几十年来头一次倾吐自己的心声。 正是:
风烟滚滚绝红尘,一寸柔肠一寸心。 山月不省人间事,无情国里道天音。

7

朝天寺尼姑庵住持无指尼姑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无指尼姑徐徐说道: “老尼本名叫做袁寒星,母亲生出老尼就仙逝了。老尼是在父亲的疼爱下长大的。那一年老尼刚刚十五岁,父亲从外面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身后站着一个老者,父亲让老尼过来拜见老者,老尼才知道这老者是个员外,家里十分有钱,欲找个小丫环,四方托人,今日便是过来看看老尼。老尼当时虽只有十五岁,但穷人的孩子当家早,老尼自然知道小丫环的意思。老尼死活不愿意,没办法,父亲辞掉了这门亲事。不想有一天,老尼家门前来了个占卜先生,看了老尼家的风水,硬说老尼家十天半月内将有飞来横祸。老尼父亲不信这邪,和风水先生顶撞起来。可谁知没过十天,父亲便突然暴病而亡。老尼独自一个人流落街头,所遭之苦,真是一言难尽啊!” 无指尼姑看了一眼冷四方,接着说道: “在老尼十八岁那年,老尼遇到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一位少年闯入老尼的心扉,占据了老尼整个的生命。” 老尼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她此刻心中繁乱如焚,她的眼睛湿润了。 老尼哽咽着说道: “他武艺高强,常常说要教老尼习武。可当时老尼想,一个女儿家成天耍枪弄棍不体面,只就表面摆摆花架子,实则只想唐塞地混过去。第二年中秋节,家家都在团圆,而老尼却心急如火地在树林间等待老尼的情郎。等呀等,等了一夜,也没见他的人影。第二天老尼才知道他是朝廷侍卫,被派往函谷关押运粮草去了。就在他走后的第十五天的早上,传来了他战死的消息。老尼不相信,可是,老尼又不得不相信。老尼连夜赶到离函谷关不远的荒野,月光下死尸遍地,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突然,老尼听见有人在一声声地呼唤老尼:‘寒星,寒星……’老尼疑心是错觉,但分明是有人喊老尼。当时,老尼非常害怕,老尼还不到二十岁,孤身一人站在荒无一个活人的野地里,夜色像鬼魂似的在向老尼狰狞,但老尼想起自己的情郎,老尼突然热血沸腾,不顾一切地循着声音跑了过去……啊!可不是老尼的情郎吗?他还活着,他的胸口还嵌着一柄铜锤,锤身已全部砸陷进胸口的肉里,脸上一道刀痕,血迹早已干涸,血、汗、土和成了泥,把他的头发牢牢地黏在一起,可他的眼睛依然好看,依然是往日的神情。他喃喃地用微弱的声音对老尼说:‘你来了,你来了。’老尼想哭,但哭不出来。老尼真后悔当时没有对他说上一句临终的话。他告诉老尼,在一座山的山脚下,有一个山洞,里面有溪水潺潺而流,在溪水的源头有一突兀的石台,石台上有一卷剑经。他要老尼学成剑法,为他报仇。” 老尼顿了一下,续而又道: “后来老尼依着他说过的话, 679c." >果然找到了那本剑经。但剑经对老尼,一个丝毫不懂武术的女子来说,没有一点用途。老尼深深地懊悔,懊悔没有随他好好练上两手。老尼又懊悔,懊悔没有随他而去。但老尼最终还99lib?是克制住了这种种懊悔之情。” 老尼满眼含泪,她拭了一把泪水,继续讲道: “几个月后,老尼突然听说在老尼取得剑经的那座山上,住着一位江湖异人,据说他的武艺高得已不可估量。但他练的是阴邪之功,他是靠着食用女人的经血来补气运功的。老尼犹豫了,可后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老尼还是去了。” “老尼虽然得到这位江湖异人的真传,但他是老尼毕生最仇恨之人。老尼夜夜要取欢于他,然后乘兴教老尼功夫。老尼这双手的十指,曾练得一副铁砂神掌,老尼可以凭空劈碎山岩,老尼曾力敌四虎,最后凭着这双铁砂神掌,插入虎胸,毙虎于山中。” “再后来,老尼有了身孕。可是并没有如愿,被他剁下十指。在一个夜晚,老尼逃了出来,老尼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老尼在他饮用的水里下了剧毒。” “当老尼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正是大雪飞扬的冬天,老尼的心都碎了。孩子没有罪,可恨的是那个魔王。后来,老尼狠心将不满半月的女婴放在山海关的烽火台上,老尼把自己幼年时母亲留给老尼的一把长命锁戴到孩子的脖子上,老尼出家削发为尼了。” 无指尼姑说完,环顾了一下众人,最后她把目光停留在冷四方的身上。 冷四方已经全然猜到,眼前这位无指尼姑就是自己的生身之母。她欲认不敢,不认不能。 无指尼姑对着冷四方,又像是对着众人,嘿声言道: “每个人都有弱点,关键是不屈服。记住一切,只是不要妄言什么。这是老尼一生的愿望。不想今日里,老尼把所有的心里话都吐尽了,至于报仇,已没有多大意思了。” 无指尼姑说到这里,再次深情地看了冷四方一眼,之后乘人不备自断经脉,一命呜呼。 无指尼姑的徒弟丽尼等人放声大哭,冷四方万万没有料到母亲会刚毅到如此地步。 冷四方默默走上前去,从脖子上摘下长命锁,放入无指尼姑的怀中。 紫烟道长禁不住点点头,朗声言道: “无量天尊!善哉,善哉!于真境之中归于真境,是佛陀‘还向来处去’的最高境界。善哉,善哉!” 无指尼姑以无我之真境,得以真正地超脱。她安详地紧闭双眼,没有丝毫痛苦、负疚的表情。 就在紫烟道长的话音刚落之际,无指尼姑的仙体便忽然循土而入,一了百了。 正是:
凄风苦雨绝风尘,强压纯情对真境。 心月无言应万物,倒影千江悉辉映。 第五章 媚眼海棠私会人 逍遥秀才自宫身
诗曰: 等闲云雨得偶逢,偷期欢会动仪容。 风流用意不遂谋,血溅郊野荡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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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密布,雷声轰响,豆大的雨点夹带着冰雹迅猛而下,冰雹砸在玉门关干裂的地面上,击打出无数的水坑。 孤独北侠头戴草帽,施展起盖世轻功,一路赶向金山。 只见孤独北侠把内功运贯于全身,像铠甲一样严严实实地保护着身体。任凭瓢泼大雨和迅猛的冰雹怎么打,也打不到孤独北侠的身上,似乎是有意避让一般。 孤独北侠一个箭步来到一所破庙前,正要推门进去避雨,突然听到里面有一对男女的欢爱声。他稳住身形,探头从庙门的缝隙中向里面一望,不禁摇头道一声惭愧。 原来,是女儿帮的媚眼海棠正在与秀才帮的钱者也幽会。 二人采蜜喂蜂,敬捧仙果,不一一细述。 忽听得“啊——”的一声惨叫,钱者也向后便倒。 孤独北侠听见这声惨叫,急忙看去,只见媚眼海棠双手血淋淋的,抓着一块淌着血的东西,原来竟是一颗人心。 孤独北侠不禁暗吃一惊。他知道,这个号称天下第一淫妇的媚眼海棠一向和道貌岸然的钱者也眉来眼去,可不曾想媚眼海棠竟会对钱者也下如此毒手。 正所谓“最毒莫过妇人心”。 其实,最毒的妇人只是少数,然而却败坏了妇人的名誉。因此,妇人之心之所以“毒”,大多是因为男人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孤独北侠刚要现身,只见从庙中横梁上纵身跳下一个人,却是秀才帮的大帮主赵之乎。 孤独北侠不敢迟疑,飞身隐形,跃上赵之乎方才藏身的横梁,屏住呼吸,凝神静听。 只听见媚眼海棠“嘎嘎嘎嘎”尖声狂笑了一气之后,对赵之乎微哂说道: “赵郎,你的事我已经为你办好了,我的事,你……” 赵之乎也“嘿嘿”地笑了几声,顺手将媚眼海棠拽到怀里。 赵之乎柔声细气地浪然问道: “我的娇美人,这回满意了吧?” 媚眼海棠放荡地软语反问道: “是不是又勾起你的馋虫儿了?我的赵郎?” 有道是:
花容月貌正东风,细雨连绵万点红。 槐阴庭院新枝展,断梦劳魂意犹浓。 且说孤独北侠藏在横梁之上,屏住呼吸,隐去身形,始终不敢动弹,眼见死在一边的被挖去心脏的钱者也圆睁双眼,不由得怒从胆边生。 要知道,孤独北侠历来性情无常。所以,他放纵意念,施展出摄魂奇形八法中的迷魂术。 一会儿工夫,就听庙中响起了脚步声,接着响起了钱者也亡灵的说话声: “淫男荡女!淫男荡女!” 只见赵之乎抖抖索索地站起身,盯着地上的尸体,惊得说不出一个字。 还是媚眼海棠气直胆大,她“腾”地一下跳起来,大声对钱者也的死尸叱声说道: “活该!活该!淫男就淫男,荡女就荡女!” 一边说着,一边使劲踢了死尸一脚。 死尸接着说道: “你为什么对我下毒手,你为什么……” “为什么?嘎嘎嘎嘎!”媚眼海棠笑得花枝乱抖。 她双手插腰,尖声笑着说道: “谁让你到处打?听金山之事!要不,我怎么舍得掏出你唯一的心脏呢?” 死尸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怫然问道: “那你,一定知道灵智子坟墓里的事了?” “当然!不但我知道,赵郎也知道。不但知道,而且……” “不要说了!”赵之乎慌忙大叫一声。 媚眼海棠哼了一下,还想往下说,却又满心不高兴地闭上了樱桃小嘴。 就差这关键一句话! 孤独北侠暗暗地骂了一句:“他奶奶的!”只见他将手掌叉开,轻轻探向赵之乎和媚眼海棠,运气分神,让提魂之术依附于赵之乎和媚眼海棠体内。 果然,媚眼海棠对赵之乎又春满情浓地说道: “赵郎,剑诀你可得藏仔细了,千万别让阴阳鬼王和紫烟道长探出点什么!” “不会的,只要你不说,我怎么会把金山道长灵智子身血化成的入云剑诀随便告诉给别人呢?” “那你能告诉我,剑诀上都写着些什么?干吗会有许多人都要得到它?” 此时,赵之乎只觉得魂不守舍,眼看着内心里的秘密再也隐藏不住。 他突然感到一种诧异,像是中了武林中传说的孤独北侠老无常的摄魂术一样。 赵之乎咬了咬牙,一头向墙壁上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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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赵之乎一头向墙壁上撞去的时候,媚眼海棠忽然一下子感觉到了什么。 她一把将赵之乎抓住,生生地拽了过来,呜呜大哭道: “赵郎,你不愿意告诉我就不告诉了,你为何要……” 赵之乎突然长啸一声,破庙墙上“刷刷”落下一阵尘土。他狞然高叫一声道: “既然是老无常到此,怎不现出身形?秀才帮帮主赵之乎这厢有礼了!” 双手一抱,对空长揖。 孤独北侠心想,再不现身已经不行,但也不能就这么亮相。 他屏气收神,缩骨换筋,使出走形功。只见孤独北侠枯瘦的身体突然变得富态臃肿,任凭谁也不能认出这是名冠天下的孤独北侠老无常。 孤独北侠纵身跳下,朗声说道: “老丐的家中竟然来了两活一死的客人。荣幸,荣幸!” 赵之乎见了却并不认识,只当是个游方乞丐,因此全然不放在眼里。他一摆手,怫然不悦地言道: “花子,这里的事,你最好少插手,你还是要你的饭去吧!” 经过易形的孤独北侠哈哈一笑,徐徐唱道: 一是凤凰三点头,二是文章贯斗牛; 三是满门生贵子,四面八方住将侯。 老丐一生行无踪,何须旁人定去留。 赵之乎黯然续问道: “你这臭花子,丐帮的酸曲倒唱得不错!但是今天不要了你的命,我又怎能在江湖上闯荡!” 他突然一抖秀才扇,照准孤独北侠的面部就打。 孤独北侠也不还手,装作武功低微的样子,踏着八卦之步,转宫入坎,回震跃离,四下躲闪。 十几个照面过后,赵之乎竟然碰不上眼前这个老乞丐——孤独北侠的一根毫毛,心中不禁悚然吃紧。 赵之乎住步回身,突然反手一扬透骨钉,使了个“天女散花”。接着,双脚微抬,各甩出五柄暗刀,左右肩一晃,数十朵喂毒花瓣纷扬而去。 真可谓箭林花雨。 但是,这又怎能伤着堂堂的孤独北侠!当然,如今孤独北侠依旧是使用着易形之术。 只见北侠出手如闪电,将赵之乎打来的数百枚暗器一一接过,又反手甩向庙中的台柱。 一会儿工夫,台柱上便插满了各种暗器,连那喂毒的花瓣也仿佛长出了根儿一样,开放在台柱的四面八方。 打暗器、接暗器本身没有什么,但孤独北侠能够将接来的暗器打在台柱的四面八方,这一手,真可谓是盖世无双。 赵之乎趁暗器全部出手,再次拧身窜上。这回他布气于周身,使出他独家绝学金钟罩,旋转身躯,十指狂点。 孤独北侠心中怫然暗怒:“好你个赵之乎,欺人太甚,倘若今天不给你点颜色,又怎能容你这狂徒如此放肆!”想到这儿,孤独北侠大啸一声,只听得“劈啪”一声,台柱立断。 接着,他出手如箭,将赵之乎的内力全部导引于自身,之后空推一掌。 就见赵之乎尚来不及惊叫,就“呼”地一下,没了踪影。只有庙墙上,出现了一个大缺口。 媚眼海棠怎么也没料到,眼前这个胖老头竟是个武功盖世的高手。但她实在想不出他究竟是谁,使得是什么功。 眼看赵之乎被掌风打出墙外,媚眼海棠突然媚笑几声,扬手打出一把春针。 这春针细若毛发,见空就入,逢气就吸,遇阻就沾。 这般阴损之物,常人挨上,立时会激昂亢奋而死。武林高手逢上,也会按捺不住本能春根的抖抖勃发,立时要化阴合阳。纵然是年已百岁、满头白发的孤独北侠,一旦不免,也会难抵这人生第一大欲火之焚。 但孤独北侠自有他的盖世神功。 就在春针沾身之际,孤独北侠这才突然隐去身形,逆转血脉,对准媚眼海棠劈出一掌。 掌风无形,转眼即到。媚眼海棠只觉得周身阴气骤烈,春针之厉完全附于自身。 她的心中顿时干柴般熊熊燃烧,她大声喊叫,狂锤乱打。 她赤裸着全身,倒在庙内虚土上,直滚得精疲力竭,又服下三粒解药,才勉强定住心神。 正是:
野梅疏影不解人,琼树生花雪乱纷。 银盘玉管两通情,深红浅绿总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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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丹丹那个花呀, 就呀就地开; 你有什么心事呀, 你就说出来; 你呀你不开口, 我心明白。 拂晓时分,在山峦起伏的西北高原上,响起嘹亮的信天游。随着信天游高亢明快的声音节奏,一朵红云紧随而至。 驾红云者不是别人,乃是女儿帮四帮主冬娇姑娘。冬娇一路轻驾红云,紧紧尾随在唱信天游者之后。 一碗碗那个谷子哟, 两碗碗个米, 面对面睡觉还想你。 只要和妹妹搭对对, 铡刀剁头也不后悔。 说起也怪,唱歌者一路歌声,高亢悠扬,一听就知道是个内功非常好的武林中人。而且此人精通音律,把这流传于黄土高原上的民歌唱得情深意切。 他就是秀才帮的二帮主孙逍遥。 孙逍遥一生只爱泛舟于湖泊,跋涉于漠野,沉心于音律,醉意于武学。孙逍遥本是文人墨客,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天长日久,孙逍遥在舞文弄墨、鼓瑟吹箫之中悟出了一套盖世神功逍遥巾法,并自成一家。 冬娇姑娘早就在内心深处暗暗地爱上了孙逍遥,她已经在西北黄土高原上追踪孙逍遥整整七天七夜。这七天七夜中,两人都未曾合一眼,未进一滴米。这种现象,相当于武学内功里所谓的“辟谷”。 你在那个山来上, 哎哟哟,哎…… 我在沟哎; 看不见那个拉话话人哟, 哎,招一招手。 这一天,孙逍遥来到一座小城镇,找了个静僻之处,正想调息纳神,突然媚眼海棠推门妖然走了进来。 孙逍遥知道,这夏娇淫荡无比,但一想二帮主钱者也与之关系暧昧,迫于礼节,只得起身问安道: “不知女儿帮夏二帮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乃秀才之罪过!” 媚眼海棠两眼色迷迷地死盯着孙逍遥,只差一口将孙逍遥吞在嘴中,含在舌下。她轻挪慢步地走到屋中央,挑逗地说道: “三当家的,贵帮当中,要数三当家的最风流!其实,我早就注意上你了,你知道吗?” 孙逍遥心中一阵恶心,但表面却不失礼教。他朗声笑道: “哪里的话,夏二帮主言重了,谁不知道夏二帮主才是天下少有的风流人物呢?要不,我二哥怎么会……” “他会怎么样!” 媚眼海棠心里一阵狂跳,她以为杀死钱者也一事已经被秀才帮得知,眼中顿时射出两道凶光。 孙逍遥突然看出隐藏在媚眼海棠眼中的杀机,顿生疑念。他不慌不忙,平静地接着道: “怎么了?夏二帮主干的好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听到这话,媚眼海棠突然一扬宽袖,一把春针疾射而出。 孙逍遥万万没有料到,面前这个淫荡妖女竟如此狠毒。他急忙摆开逍遥巾护体,不想手臂上还是中了两根春针。 立时,孙逍遥神情恍惚,内心似乎受到鼎火之蒸。孙逍遥努力克制着,但媚眼海棠两手抖抖发痒,作着挑逗的动作。媚眼海棠轻轻碰了一下孙逍遥,立时,孙逍遥像中了魔法一样…… 就在这时,媚眼海棠忽然感到头晕,她慢慢从孙逍遥的身边站了起来,径直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好半天,孙逍遥才苏醒过来。他努力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当他想起媚眼海棠时,突然羞愧万分。 “唉,罢,罢!”孙逍遥自语着,掏出自己的逍遥剑,冲着自己闯下罪恶大祸的下身,举剑就斩…… 忽听得梁上“啊——”的一声尖叫,“咕咚”一声,掉下一个女子。 正是:
云淡天边波底沉,无心生事结欢心。 桃杏无缘多零落,万念俱休斩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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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孙逍遥举起逍遥剑对准自己的下身猛然斩下的一刹那,房内梁上突然有人“啊——”的一声尖叫,随后掉下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便是女儿帮四帮主冬娇。 原来方才是冬娇一路跟来,关键时刻使用摄魂法术,才挽救了孙逍遥的清白。 孙逍遥又是一个万万没有想到。此刻,他的胯下已是一摊鲜血,痛苦万状,他一下子晕死过去。 此情此景,冬娇已经顾不得男女之嫌,遂施展出孤独北侠传授于她的引魂术,把一切痛楚都导引于屋中的木柱上。只听得木柱“劈啪”、“劈啪”响个不停。 接着,冬娇拿出身上仅带的一点冰敷散,为孙逍遥敷上。冬娇拾起血泊中的那柄逍遥剑,在墙上奋力刻道: 信天漫步压风尘,日日游赏日日新。 有缘千里来相会,孤雁衔芦雀争春。 之后,越窗而去。 第二天天刚放亮,冬娇姑娘手棒一棵老红参来到客栈。却哪里还有孙逍遥?地上血迹未干,木柱尚在隐隐作响,只是不见孙逍遥的人影。只见墙壁上冬娇所刻之诗旁边,另有一首字迹清秀隽永的小诗: 逍遥一世昧平生,此去逍遥泪中行。 造物于人莫强求,吴山总比楚山青。.99lib? 原来,等孙逍遥悠悠转醒的时候,已是这天夜里。他看着已不再痛楚的下身,看着冬娇留在墙上的小诗,万念皆空。他想起自己纵横江湖,每做一件事,总是光明磊落,从不曾动过任何邪念。但现在,下身的创口,便是自己毕生难忘的耻辱。 后来,冬娇姑娘终身未嫁。在她临终之际,才听说孙逍遥在绝念寺出家为僧,但却为时已晚矣。这是后话。 孙逍遥出家后法号绝缘。他后半世潜心钻研的武林至宝“逍遥手”,一直流传下来。而他的琴学名著《弦内谱律》一书,却失散于江湖。此亦为后话。 孙逍遥弃帮而走,谁也不知他的下落。冬娇从此积病成疾,后经天下第一神医、秀才帮四帮主李自在精心调理,始见回转,但心中却落下残痕,至死未愈。 正是:
绿树阴长落风尘,山边柳巷乱山根。 儿女烟波几多地,信步秋水效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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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晴朗的日子,女儿帮帮主春娇得知了金山剑诀的下落,心急如焚,骑一匹快马去金山寻找草原侠女冷四方。 一阵微风吹来,炎热难挡。这时,从金山方向飘来凉爽的笛声。这笛声,吹得春娇那包裹在衬衣里的身体,舒适地感到了青春的活力。春娇猛一扬鞭,循着笛声所在的方向,急驰而去。 不一会儿,春娇来到金山脚下,但那动听的笛音已化作斑斑点点的白云。 春娇下马步行,她看到金山上折倒的小树,残断的树根,枯木朽株,被溪水冲得溜滑的山岩。这一切自然景观,却都是江湖人心中无法见到的平常而又明朗的事物。 春娇真想在这里歇息一下。但时间紧迫,便放纵身形,提气猛跑,一眨眼便来到金山寺。 就在春娇快马赶向金山的同时,孤独北侠也正日夜兼程,急赶路途。 孤独北侠不但从赵之乎、媚眼海棠口内得知剑诀的下落,还探得中秋节天下剑客比武之时,大理剑王段蚂蟥将暗通天下第四剑客、东煞之侄、巡海夜叉东方蟹,来保取赵之乎和段蚂蟥自己争夺天下第一剑客之位。 天下剑客比武,乃十八年才一次。到时天下武林高手将云集金山。 上一次比武的结果,天下第一剑客是紫烟道长,其次是无指尼姑、探月老翁醉昆仑、巡海夜叉东方蟹。 而今,无指尼姑已经仙逝,据江湖上传言,说醉昆仑一口气喝尽了昆仑池中的酒浆,如今已然功力尽失。 现在,秀才帮帮主赵之乎心狠手毒,企图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得天下剑客之位,以此争霸武林。因此,赵之乎趁善面阎王胡超不备,窃走了金山道长灵智子墓中的剑诀,又除掉了功夫与他在伯仲之间的钱者也,今后只须练成入云剑法,便可以与武林中后起之秀冷四方等人决一高低。 孤独北侠一掌将赵之乎击成重伤,但赵之乎趁着雨天迷蒙,逃之夭夭。 在孤独北侠、冷四方等武林正道高手寻找赵之乎的同时,黑道顶尖人物阴阳鬼王夫妇也千方百计地在追踪赵之乎的下落。 那天,善面阎王胡超凭内力吸开棺盖,不料想被赵之乎钻了空子。要知道,入云剑诀乃是灵智子道长仙逝后在墓中棺内以意念之灵气所写。 灵智子道长剑术超神入化,把一个冷四方调教得出类拔萃。此外,就连天下第一剑客的紫烟道人也常常得到他的点拨。 灵智子道长的入云剑诀乃是天下武林不传之至宝,所以各路人马纷纷争夺它,乃意料中事。 正是:
风涌澜狂乱金山,孤灯斜泊月上天。 得失荣枯三世定,生死死生谓长宽。 第六章 木空义授吐火玄功 枭雄命绝铁山小寺
诗曰: 秋月虚明心清净,身远乡情念碎风。 逆战枭雄老有计,见性本在有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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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冷四方、李自在、春娇一行三人一路探寻剑诀,夜宿晓行,七天后便来到了草长莺啭的江南水乡。 唐人有诗云:
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冷四方和春娇还是头一次到南方。 当她俩看到水榭亭台、湖水碧绿的景象时,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只见: 〖鱼藻池边射鸭,芙蓉苑里看花; 池北池南草绿,亭榭各处落霞。 弱柳从风举袂,丛兰带露笼纱; 山寺寻桂月中,竹叶一杯吴娃。 梅熟闲梦红蕉,夜船吹笛到家; 桃影花飞卷帘,更脱红裙裹鸭。 李自在熟谙江南的一草一木,言道: “冷女侠,春女侠,这江南本有三绝。这第一绝乃是江南女子玲珑小巧、音喉婉转、处处有情、楚楚迷人,此乃人绝。这第二绝乃是江南春泥稻香、水波清洌、晨色晚景、钟意悠长,此乃地绝。” 春娇急忙问道: “还有第三绝呢?” 李自在续而言道: “这第三绝便是江南天蓝云稀、气稠云浓、古树生风、百鸟归枝,此乃天绝。” 有诗为证,诗曰:
波短云长碧天空,一水点山无限情。 鱼雁沉沉独向晚,红缨风紧夜东风。 春娇口无遮拦地欢然说道: “要我说呀,江南倒应该还有一绝!” 冷四方抿抿嘴一笑,问道: “还有一绝?那你快说是哪一绝?” 只是,冷四方没想到春娇未到江南,竟知晓江南之绝。 李自在只是笑而不言。 春娇笑眯眯地续道: “我说这江南的秀才一个个自命不凡,处优充雅,开口吟词,实在可气!” 原来李自在正是江南人,春娇则是有意调侃他。 李自在并不介意,只是笑着说道: “春女侠言之有理,江南秀才着实可恼,可怪!” 冷四方蔼然笑道: “好你个口没遮拦的春帮主,不知你是如何调教女儿帮的!莫不是女儿帮的弟子也一定要伶牙俐齿吗?” 春娇早笑得弯下了腰。 突然,从前面不远的凉亭处,一个男子赤裸着上身,发疯似的向这里奔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 “救命啊!救命啊!” 这到底是什么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正是:
长亭短阁映疏林,凝阴空祭怒气生。 才人占枝吹箫过,道是无惊却有惊。 三人迎上前去,只见此人的胸口被三颗透骨钉打中,淤血发黑,一看便知是中毒匪浅。 李自在不慌不忙地伸手点上这人的几处大穴,止血止痛。 冷四方奇然问道: “这位壮士,不知你是遭何人所打?你既然中毒不浅,又怎能坚持如此之久?” 那人有气无力地说道: “多谢三位救命。这事说来我也不大清楚,..我在那凉亭上开了个小茶摊,昨天突然有人来对我说,今天有三位相貌和你们三位一模一样的人路过此处,要我把一样东西交给其中姓冷的女侠。谁知今天一早,我刚刚摆好茶桌,突然觉得胸口一凉,就不省人事了。待我醒来,刚好见到你们过来。” “是什么样的人?交给你的东西呢?”春娇宏声问道。 “嗯,是个中年男人,交给我一只黑匣子!” “黑匣子呢?” “让……让人拿走了。”那人神情沮丧地接着说道:“这不怪我,我醒过来就不见了。” 李自在伸手解了那人穴道,那人毒气攻心立时毙命。李自在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言道: “没办法,没办法。只能让他少受煎熬。看来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我是受之有愧啊!” 春娇也没好气地说道: “我看也是花大果小!” 冷四方向春娇一使眼色,说道: “这也难怪,医病有早晚,早些可医,晚些就难说了。李帮主,你说是这样吗?” 李自在笑了一下,愧然言道: “冷女侠所言甚是!那男子所中的,乃是赵之乎的独门暗器,但赵之乎全然不会送匣子于我们!” 中午,冷四方三人找到一个安静的水乡客栈休息。吃过饭,冷四方把李自在和春娇叫到屋内,又谈到上午遇见的那个人,感到这里面有种种疑团,不得而知。 的确如此。一人设局,许多人费尽心力,往往也很难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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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在这江南城镇中的任何一处的湖光山色,都会成为北方人的梦想之地。 词家陆墟翁有《江南好》一词赞曰: 江南好,最爱古梁溪。绿水迢迢山隐隐,民风穆穆物萎萎。气节笑天低。 这一日,冷四方、李自在和春娇三人轻装来到梁溪少锡城鸿山脚下。但见:
江南春水恍似酒,远客往来到船家。 忽如一夜天上梦,而今又起大风沙。 鸿山的南麓有一古刹,名叫铁山寺,寺内住持乃江南武林绝顶高手木空大师。 唐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铁山寺有了木空大师,便一下子惹来天下各路武林高手的关注。 木空大师自幼皈依佛门,近百年一直潜心修行。他读经广泛,不论是“经”,还是“律”,或是“论”(经、律、论合称三藏),他都颇有深究。 天长日久,木空大师在佛经中悟出一套吐火玄功。 此玄功乃气经八脉、意理三关、调停心魄、松静自然而得。木空大师禅坐之时,便进入了“佛无大小”的境界。 《百喻经》有偈言云:“如何伽陀药,树叶而裹之。取药涂毒竟,树叶还弃之。嬉笑如叶裹,实义在其中。智者取正义,嬉笑便应弃。” 吐火玄功在木空大师看来,正像这偈言所说,只不过是该弃的树叶。因此,木空大师才能得以佛法通天,佛眼通融。 此刻,冷四方三人正是来谒见木空大师。 不一会儿,小沙弥出来静心说道: “住持师父有请三位施主。” 冷四方三人上到半山,路径全无,只见一红果停于山顶。 冷四方对着红果一揖,说道: “多蒙法师提醒。” 她转身对李自在和春娇言道: “此来佛门,须静心无妄,莫沉于无常与因缘,但又要时时想之。这枚红果空悬于此,不知经年,但它既不落,更不枯,它乃告诫来者,无妄而得,妄之而失。有就是无,无就是有,即使是路途也是命中注定。” 原来,冷四方的师父灵智子曾多次给她讲授道佛之理,故此而知之。 就在三人循路上山之际,山上传来木空大师的朗朗笑声。笑声刚落,木空大师便已站到三人面前。 三人抬眼望去,只见:
杖屦湖山傍云松,万般清境水月心。 一尘不涉云水客,沧溟作伴绘青琴。 木空大师双手合十,宏声言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三位凡尘之人悟得佛门十方之理,真乃仙人再造!” 三人慌忙拱手问安。冷四方深施一礼,恭恭敬敬地言道: “大师坐禅安好?我道师灵智子真人仙在之时,多次提到大师的名字,常恨毕生无缘相见。” 木空大师哈哈一笑,慢然宏声言道: “久仰灵智子道长德高望重,只是他深居北方,而老衲我深居南方,彼此终于无缘相见,也是遗憾得很。摩头迦的果实固然好吃,可是却不能妄想,这正如老衲与灵智子道长南北不逢一样,此乃佛道之力所不及啊!” 木空大师接着说道: “我佛有《佛本行集经》,多为情语也。一日众弟子相聚而言,两者相分与相随,哪一个更好。这话让佛听到了,佛便对信徒优陀夷说:‘我念往昔,过久远时,有一闲静阿兰若处。其处山林溪壑之内,有一鹿王,领诸群鹿,食草而活,次第游行。于彼之时,有一猎师。张设木索,套彼鹿王。尔时群鹿,各个走散。当于尔时,有一牝鹿,见彼鹿王为索所套,即往不走。尔时诸鹿,多解人语。而彼牝鹿,即便说偈,告鹿王言:鹿王当努力,奋迅足与头,张设索套者,今犹未来此。尔时鹿王,遥见猎师,即便以偈,告牝鹿言:此是猎师将来至,身体乌黑著鹿衣。今来必剥我皮肤,斩截肢解而将去。尔时牝鹿,遥迎猎者,渐至其前,而说偈言:善哉汝猎师,今可敷草铺,先破我皮肉,尔乃杀鹿王。尔时猎师,心生感动,遂放鹿王。’佛给信徒们讲了一个很感人的故事后,佛接着说:‘你们应知道,那鹿王非别人,乃是我。那牝鹿就是我的妻子耶输陀罗。耶输陀罗那时就跟我同经大苦难,今天更能随我共修大苦行。优陀夷啊,相分相随乃不重要,关键在于心意相通。’” 木空大师说到这里,停住话题,转身对冷四方蔼然说道: “老衲和灵智子道长虽未谋面,但神交久矣。此乃为无妄而得之,妄而不得之啊!” 正是:
烛照炯然大德行,倒入三江悉辉映。 春深草绿时难齐,天南地北信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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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空大师在铁山寺内听冷四方、李自在、春娇讲了许多发生于北方武林中的事,得知了灵智子道长仙墓被毁盗的经过。 明月升高了,鸿山沐浴着明媚的月光。这时,一朵乌云游来,渐渐挡住了明月。 木空大师把冷四方一人领到禅房内,拿出吐火玄功秘诀,郑重地徐徐说道: “老衲与尊师灵智子道长彼此敬仰久矣,老衲一生授徒虽多,但此玄功却从不曾对旁人提起。今日冷女侠为令师之事途经梁溪小寺,老衲无甚厚礼,就把这套吐火玄功传授给你,权且作为老衲对故人的一种感念吧!” 冷四方见木空大师诚心相授,便深施大礼,敬声言道: “晚辈多谢大师的提携与厚爱!” 林空大师微微一话,说道: “只要能找回入云剑诀,保得天下武林太平,老衲授些玄功于你,又有何妨?” 木空大师说着,禅坐于蒲团之上,调经潜能。 木空大师接着嚅嚅讲道: “事事高低古难分。道家功有三千六百门,每门有一万法,法法归宗。我佛家功有八万四千法门,每法门又有言不尽的奥妙。尽管佛道两家功法有异,但天下武功最讲究百法归宗。不论是静功、动功、硬功、轻功,还是转隐、推拿、导引、布气、沉意、调息,都要做到松静自然。这套吐火玄功其实也无什么奥妙,它乃是聚百家功法之真谛,在自然状态下,回环周身气穴,达到肉、天、慧、法、佛之眼的五通功能。” 木空大师说着,闭目收思。 冷四方就见木空大师周身两百七十二处穴道间突然喷吐出灼热亮灿的三味真火。 这三味真火开始燃得杂乱无章,但很快就随着木空大师意念的空灵而聚集于口,只见木空大师口吐真火,火舌似一柄细长之宝剑,探向禅房门外。 这时,木空大师从蒲团下抽出一柄长剑,对准火舌用力砍去,只听“当”的一声,清音震耳,长剑寸断,剩下的半截立即消融,化成铁水。 冷四方从未想到过木空大师竟化无为而为有为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心里有说不出的钦佩与感谢。 只听木空大师沉声说道: “冷女侠,你可依我口诀入定归禅。” 突然,窗外月色中人影一闪。 木空大师改用传音入密之法对冷四方平静地言道: “练此玄功,最是危险不过,我要先打开你的任督两脉的玄关,让气力脱体而凝。然后,再导引入任督两脉,静息一天一夜,不思,不想,不吃,不喝,不烦闷,不稍动。等一会儿院子中不论有何事发生,你必须眼对鼻、鼻对口、口对心、心对神、神对意、意化气、气贯道、道依佛,万万不可枉动理会!” 说完,木空大师将吐火玄功秘诀收于佛鼎之中。 正是:
台殿青冥山月凉,义授玄功德无双。 隔界闻道总相通,秋水静处海生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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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玄功玄在外力;有时,玄功玄在心中。 任何一种玄功,只要你用心修炼,玄功之玄,便存于心间。 木空大师对冷四方说出了吐火玄功之秘后,任冷四方自行归神调息。自己微收火舌后,木空大师凝然将两掌按向冷四方的任督玄关。 一会儿工夫,冷四方玄关大开,头顶上佛光四射。 只听得门外一阵怪笑,有人狞厉喝道: “木空秃驴,别来无恙啊!一别六十年,不想今日你果真练成了吐火玄功,佩服得很啊!” 木空大师旁若无人,静观行脉。冷四方功力稍差,刚一动念,佛光便倒逆周身。 木空大师沉着冷静地吐出一口内力之气,让这口贯注了力道的内气慢慢游向冷四方的任督玄关之处,以助功力。 门外之人见木空大师丝毫不理会,便也吐出一口内气,直射冷四方玄关之所。两股气流在冷四方玄关上方骤然相撞,顿时生化出一道紫烟,化为无形,不相上下,相生相克。 木空大师依然禅坐于蒲团之上,面色沉静,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门外之人又怪笑不已,企图让冷四方走火入魔。其实,他却不知,走火乃和吐火玄功有异曲同工之妙,冷四方自然不惧。入魔也不易,因为门外之人在一旁不断干扰的冷笑之音,全被木空大师的气流挡在门外。 又过了一个时辰,木空大师才收回导向冷四方玄关要穴的气流,又把来自门外之人的气流牵到一边,然后让自己的气流凝结于木柱之上。 木空大师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内气,只见窗外明月边的乌云一下子游向一边。 木空大师轻身微送,便毫无声息地飘出窗口。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月光下,只见一个满脸胡须,面目狰狞的怪老头儿,在那里阴笑不已。 木空大师合十施礼后怫然言道: “我道是哪方高人,却原来是六十年前的邻居、江南枭雄韦调达韦施主。不知今夜突然到此,意欲如何呀!” 这江南枭雄韦调达,六十年前也吃斋信佛,后因采花怪癖败露,而被佛门不齿。六十年前他被逐出佛门,不想今日却突然来到铁山寺木空大师的禅院,还险些坏了冷四方的性命。 韦调达“嘿嘿”一阵怪笑,一摆脏手,阴然说道: “老秃驴,别假惺惺了!六十年前,不是你带头将我赶出佛门的吗?今日我重回此处,就是想报当年逐赶之仇!” 木空大师面无表情,徐徐说道: “原来韦施主记性不坏啊!只是,不知韦施主的施阳术和归真术练得怎么样了,六十年前可是功绩不凡啊!” 施阳术是韦调达独家阴毒之术。他自幼便犯有采花怪癖,到了十八九岁,便到处留情。 归真术也是韦调达的独家之功。他使两盏蝴蝶灯,灯火随内功专打人身穴道。故而刚才木空大师行气之时,韦调达能与木空大师相持良久。 韦调达听木空大师提起他的拿手本领,不禁又想起当年江南采莲秀女。要知道,他此生伤害了无数藏书网的良家少女,天下武林正道但凡提起江南枭雄的名头,都深恶痛绝。 韦调达狞笑道: “多蒙老秃驴记着,两样本事都还健在,只是用在你的身上,我可毫无兴趣。这六十年,我倒是又练成了追风术和锁骨神功,老秃驴想不想领教领教?” 木空大师朗声说道: “阿弥陀佛!老衲一生潜心修行,为的就是铲除奸佞。六十年前老衲将你逐出佛门,实是希望你悔过自新,可谁知你恶性不改,依然如故。尽管你后来躲过了南侠无双的追击,但今天老衲岂能再放过于你!” 只见木空大师缓缓脱去木棉袈裟,露出精瘦的臂膊。木空大师沉气于掌,两眼放射出炯炯之光。 正是:
月冷霜清出佛门,醉阑落日几黄昏。 追风逐月终不悔,命绝铁山了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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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来,曾从南侠手中逃掉的江南枭雄韦调达,今日突然出现在梁溪少锡城鸿山南麓铁山寺住持木空大师面前,并大言不惭地扬言自己已练成了追风术和锁骨神功等,声称要报六十年前的逐门之仇。 只见木空大师沉气于掌,但面上仍然十分谦和。 韦调达一声怪叫,整座鸿山都仿佛为之一震。 此时,木空大师的僧众徒弟和李自在、春娇等人都闻声来到禅院,众人将韦调达团团围在当中。 韦调达似乎十分得意,非但一点也不惧怕,反而觉得很有面子。他调理得当,运气于右手中指,指风环扫,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十方一绕。 众人顿时只觉气脉不畅,仿佛自身的功力都被韦调达牵引而去。只有李自在和春娇等少数几人功力深厚,没有被韦调达所引动。 韦调达将右手中指又朝空中一立,众人只感到风声从林中、涧中、山前、山后奔涌而至,一时间风声大作。最奇怪的,是风中似乎还夹带着沉锤法术,撞击着人身穴位,一些功力浅的当即就昏死过去。 木空大师也不曾见过这等邪气之功,他只是觉得众人在一旁,似乎成为韦调达源源不尽的内力之源,而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当即,木空大师朗声说道: “各位施主、僧众,请速速退出禅院吧!” 木空大师说完,闭目收思,以暗气护体,让意念周游于全身穴道。顿时,只见火光一闪。 木空大师将意念放得空灵而聚火于口,三味真火炼金融意,一股火剑直撞向韦调达作法骤起的迅猛的风舌。 只见火剑风舌云翻雾绕,交融在一起。往来的鹰鸟一飞近铁山寺,立时焚烧而亡。 木空大师和韦调达一直斗到东方欲晓,也未见胜负。只见两人的头顶烟云袅袅,木空大师面色蜡黄,韦调达则面色紫黑。 撞在一处、缠到一起的火剑风>..舌,依然相持在两人中间。 再说冷四方屏息静心,调经理意,任督之门洞开于天,佛光闪烁,光环灼灼。 她已经全然进入忘我境界。只是任凭气脉自行调息,仿佛她的灵魂早就出体而站在一旁观看自身的躯体经脉在循环往复。 即有此意,必有其果。 冷四方突然感到灵魂确确实实已经游离于肉体,在佛光中静静地沐浴。 这时,灵魂突然受到外界一股强有力的正逆之气流的冲撞,自然而然地反生出抗力来。 因为冷四方此时的意念之气、灵魂之感和木空大师同为一体,木空大师凝结于木柱上的内力气息依然保护着冷四方的玄关之门。 6240." >所以冷四方的灵魂一遇上正逆气流,便立即加入到木空大师吐火玄功的力道之中。 有因必生果,有果必有因。只听得院中忽然有人惨声狂叫,“咕咚”一下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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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四方的灵魂此刻已经深明吐火玄功的真谛,所以当它一经加入到木空大师的气息之列,就听到院中有人惨叫一声,随后重归宁静。 院中相斗的木空大师和韦调达本来功力相当,难分胜负,不论哪一方面的力道此时若稍有加强,强大的内力都会震断对方的心脉。 木空大师正在与韦调达相持之际,突然感到自身的力道意外地变得雄浑强烈。 木空大师还未来得及思索,就听见韦调达一声惨叫,心脉立断,口、眼、耳、鼻之间突然喷出从心脉间逆行迸射而出的血浆。 木空大师收回悬掌,慢慢站起,他此刻心脉间也隐隐感到内力不匀。 他睁开眼睛,看见韦调达满身是血,虽已气绝,但意念还驱使着肉体在地上翻滚呻吟。 他心中不忍,急忙上前几步,抓住韦调达的手腕之脉,仍想替他招回神游之魂。 但是,万万没有料到,当木空大师刚刚抓住韦调达的脉搏,韦调达意念之中一息尚存所支撑着的力道,催动出了以意念支撑着的锁骨神功,立时将木空大师的手臂紧紧锁住。 木空大师危在旦夕。 呜呼,“人善被人欺,马善遭人骑”。 然而,善良有何过错? 善良是人性中可贵的情感,却也是人性中致命的弱点。 正是因为木空大师存在着这种弱点,才导致被韦调达一招挟持成功。 看来,江湖之上,凡事不可过于善良;过于善良,则不免显得迂腐、呆板。 正是:
慈心大发诚自怜,自古感恩难结缘。 世上一命还一命,分明爱恨在眼前。 第七章 江南巧会万卉山主 大理惊逢东西双煞
诗曰: 履险远行云气溟,峰回稍开烟林迥。 夕阳散处寒花媚,月落双雄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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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木空大师的一只手臂被紧紧锁住血息,顷刻间便感到浑身的气息、血流、心速、脉动都感到不畅。若不当机立断,将会被窒息心脉而死。 木空大师万般无计,挥掌自断其小臂,立时血喷如柱……他当即封住几处大穴,拿出几粒芳香碧罗丹,吞入腹中。 又有谁能想到,木空大师以掌代剑自断小臂后,韦调达便意念消失、脉象全无了。 也就是说,江南枭雄韦调达终于死了! 原来,这锁骨神功更应当叫做锁脉神功。当木空大师自断被韦调达锁住的小臂后,韦调达的神魂无所依附,并在木空大师自断小臂脉象的重锤段的猛击下,终于魂游天国,命归黄泉。 再看冷四方的灵魂之气,在空中四下游荡,狂收不住,也正好随着木空大师的残臂上的回脉猛击韦调达,再次加快了韦调达的阴魂乘着外界的迅猛力道直入九霄的速度。 木空大师匆忙包扎了断臂,又运息脉力,慢慢导引着冷四方的灵魂归于本身的肉体。 这时,李自在、春娇等众人赶紧围了上来,只见木空大师已然虚汗淋漓。 李自在只身上前,把住木空大师的脉搏,将自身神奇的功力输入木空大师的体内,让木空大师的伤口迅速愈合了。 鸿山之上,铁山寺中,一时人声鼎沸。僧俗道人听说除掉了万人痛恨的采花大盗、江南枭雄韦调达,都纷纷前来祝贺。 冷四方大敞任督玄关,靠着木空大师的神游之气的庇护,沉浸于忘我的境界,她的脉息随着气血的流动而贯道依佛。 整整一天一夜,冷四方像走完了无尽的旅程。她回心收神,让头顶袅袅之烟入气归脉。她自行关闭了任督玄关,睁开眼睛。 只见木空大师依然禅坐于一旁的蒲团之上,闭目修行。那股来自木柱的内气,还围绕在冷四方头顶。 冷四方潜神运功,导引着那股内气回归进入到木空大师的丹田之中。 木空大师微微睁开眼睛,爽声说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冷施主练成吐火玄功,又随心所欲自闭任督玄关,日后必会大有作为。” 冷四方急忙深施一礼,恭身叩谢道: “多谢大师指点导引,晚辈毕生不忘。” 木空大师一笑,徐徐喜道: “世人只贪福,岂知其中祸;世人只怕祸,不解个中福。冷施主天资聪慧非常人能及,所以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练得吐火玄功,今后定会悟出许多正果。但也还须谨记,任督玄关,乃脉息潜运之所,仿佛虚谷,万不可沉意念于其中。慎之,慎之!” 冷四方敬然言道: “晚辈自当牢记于心,不敢忘怀。只是,敢问大师,不知这是因为何故?” 木空大师沉言而慢语道: “世间凡尘之人,都习惯于以己身为万灵之主,以物界为对应。而此玄关恰恰是靠经脉忘我之境,摧发意念,达到顶峰。故此,冷施主务必以物界为万灵之主,而做到常常以己身为对应。只要这样,此玄功才能更达一层,妙源不绝啊!” 冷四方盘坐在木空大师的面前,专心听教。 这一日,冷四方的功力超然入化,已达到“好了”之境。 第二天,冷四方、李自在、春娇三人就告别铁山寺木空大师,依然纵身前行。 江南秀景丽色,在盛夏的骄阳下,反射着五彩光华。只见:
江树清景皆画本,雨落蕉叶细听声。 渔火自醒人且醉,仿佛身处莺语中。 三人来到江南郊外,只见前面横贯一座幽静的小山,隐闻山中鸟兽之鸣,依稀看见竹叶清洌。 忽听得山中传来一女子动听的歌声: 太阳出来红又红,哥骑骡子妹骑龙。 哥骑骡子林里转,妹骑小龙到云中。 这时,一男子唱道: 哎,叫声妹子你细听,哥把山歌绕林中。 哥骑骡子歌声走哎,妹骑小龙好孤零。 听到这里,李自在感慨万分,吟诗道: 心忙似箭唯嫌缓,船走如梭尚道迟。 举心动念天知道,果报昭彰岂有私。 春娇一旁接言道: 山色晴岚景物佳,暖风回雁起平沙。 陇头几树红梅落,红杏枝上未着花。 李自在沉默良久,饶有意味地看了春娇一眼,说道: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春娇笑道: 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 冷四方听得二人吟诗逗趣,知道李自在和春娇彼此间恋对方,此刻正在借古诗暗表衷肠,心中倒也喜欢。 她想: “李自在和春娇的确是很好的一对儿。待回到中原,择个良辰,让他俩配成鸳鸯,岂不是一件美事?” 想到这儿,冷四方插言笑道: 从臣才艺咸第一,拣选篆刻留山河。 李自在和春娇听冷四方以此诗句作譬点化,都不觉脸上粲然一红。 春娇嗔怪道: “冷女侠,我不来了,你若有兴致,你来对酸秀才吧!” 三人不禁都放声大笑起来。 忽然,树间的鸟儿受惊飞起,一只花鹰振翅盘旋。 春娇拍着手,欢然言道: “冷女侠,这会儿可有你施展本领的时候了。那花鹰十分可恶,我不要再看见它。” 李自在沉思着,说道: “春女侠顽皮得很,在这自然之中,鸟有鸟语,兽有兽言,人有人情,仙有仙意。一只花鹰,自然会惊动百鸟,你又何必要去伤害于它?” 冷四方突然一摆手,对二人爽声说道: “你们看,花鹰盘旋俯冲,灵活无比,但双翅不动,鹰头不转,分明是有武林高手在操纵于它。” 二人听罢细瞧,不禁一愣:“哟,真是这样!” 冷四方一指花鹰,对李自在和春娇说道: “你们看,这花鹰分明是由武林高手以内力操纵于手。” 只见这只花鹰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翻动着许多好看的姿势。 三人朝着刚才传来山歌的山林纵身而去。可谁知这座林子里的道路甚是古怪,七拐八转,三重四复,一会儿,三人又转回到原来的地方。 冷四方平静地说道: “这座山林定是依人意而为,所以道路才奇妙异常。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刚才唱山歌的男女必定与此间有关,起码他们深识术数之理。” 李自在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欢颜叫道: “冷女侠,我看这座山林一定暗藏有八封术。” 冷四方平声笑道: “李帮主果然是会武的秀才,各方面功夫都没耽搁。这座山林正是依照八封之术修建而成,我们可以依照破解八卦之法寻路过去。” 三人按照八卦中的艮、兑、巽、震、离诸意,一路寻山找沼,探风望雷,中走心火。不一会儿,果真走了进去。 就见有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正在一起私配鸳鸯。忽听见脚步声,两人慌忙起身理衣。 李自在小声对春娇侃然说道: “我已知花鹰飞翔之意,此为男女交接,阴阳开合。” 春娇脸上一红,她虽不懂得八卦阴阳,但看见刚才那对儿少年男女之情,也自觉羞涩。 冷四方看那花鹰俯冲翻飞之景,再见这对儿少年野合之事,心中自也明白。她凝目观瞧二人,果见二人神色甚为慌乱。 冷四方见这对年轻人十分亲怩,不似有什么特别之处,心想: “这一定是背离家人,私自相邀到此。” 于是,冷四方上前恭声问道: “请问,此山唤做何山?” 那男孩子怯声答道: “万卉山。” “此山名含何意” 那女孩儿羞然答道: “花卉俱全。” 正说着,就见花鹰急冲而下,对准冷四方狠叼狂啄。 三人跳跃躲闪,无奈还是无计于事。冷四方急忙大声说道: “试着走动八卦步法,看看是不是能驱走花鹰。” 于是,走乾换坤,走坤换艮,走艮换兑。 春娇也随着冷四方、李自在 79fb." >移换八封之位。.. 果然,那花鹰又盘旋到空中。 只听得竹林深处有一老妇人断喝一声: “孽障,还不下来!” 那花鹰“忽”地一下,潜没于林。 只见竹林里喝喊的回声犹在,一人已经飞身来到冷四方等人面前。冷四方一看,来人竟是一位老婆婆,手拄一根乌龙拐杖,神色十分坦然。 老婆婆宏声问道: “来客是何人?” 李自在上前深施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老婆婆,晚生三人一路迷途,误入山林,并非有意打搅,还望老婆婆勿恼。” 老婆婆言道: “想这山林,几百年来并无外人知晓,婆婆我活了近百岁,今天第一次见到来自外面的客人。我不怪罪你们,但须细细道来,你们是如何走进这万卉山的。” 李自在答道: “晚生三人家住中原,只因首次来此江南圣地,一路之上被碧水文亭所迷,今日途经此处,发现此山更是清幽异常,本不欲打搅,只因见花鹰在天空自由飞翔,甚觉趣味盎然,故步入山林,谁知寻路无缘,只好依照八卦中深藏之术数理法,不想得以进入山林。” 老婆婆笑道: “很好!很好!你们比起我这里的两个孩子,可真强过百倍。” 老婆婆接着说道: “看你们三位气度不凡,脉息沉稳,定是怀有盖世绝学。就请三位江湖朋友到草堂一坐,品尝一下婆婆我亲自栽培的万卉山仙茶,如何?” 不等冷四方三人答应,老婆婆便扭身对那少年女子说道: “茉莉,快请客人上草堂,品尝我刚栽种成的仙茶,也好陪我说话解闷。” 又对少年男子说道: “芍药,还不去你师父身边?站在那里,是不是又想惹我生气?” 冷四方三人跟随老婆婆穿入竹林,只见竹林尽头别有一番天地。 正是:
独向奇山访奇人,行穷千林水弄琴。 仙家更在空青外,何须人间礼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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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到竹林尽头,只见有一面明若铜镜的湖池,湖水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湖边有一草舍,虽不考究,却也气派。草舍前有一石桌,桌下有四石,还有数不尽的盆花,鲜艳夺目,真好像是天上仙境。 老婆婆让三人环围石桌而坐,让茉莉取出了精美的茶具,泡上了万卉山仙茶。 只见此茶,金黄透绿,这茶香之气,袅袅直升,竟不散去。 老婆婆朗声一笑,催发内气,只见每人面前的茶杯中的茶气,似一炷香云,慢慢飘到三人的鼻息下。 冷四方见茶水色泽金黄闪亮,亮中藏绿,但绿中光泽不减,知道这茶确是上乘好茶,并无毒象。于是调息于脉,让茶香之气,顺经络而渗透到人体五行。 李自在慨然言道: “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净土,当今恐再无二处!婆婆久居在此,真如同仙人在世,好不叫晚生羡慕。” 老婆婆爽然一笑,说道: “客人有所不知,在这万卉山中,百花、百草、百禽、百兽俱全,每到黄昏,这池边便全是饮水的大小动物。它们虽习性各异,但从不争斗,相亲相爱,甚是和睦。哪里像人间俗世,无一日安宁。” 冷四方问道: “不知万卉山中,除了婆婆和茉莉、芍药外,还有何人?” 老婆婆朗声说道: “还有万卉山主、江南花王苗荫子,我是苗婆婆。茉莉是我的徒弟,芍药是苗荫子的徒弟。” 苗婆婆接着说道: “万卉山中的规矩,历来是只留一男一女,并不繁衍后代。待到垂墓之年,自去民间找一对婴儿哺育抚养,之后还要传些功夫于他们。待他们长大,再结为夫妻,依然不繁衍后代。此中规矩,循环往复,从不曾更改。” 春娇这时也问道: “那山中路途,又如何深藏八卦之术呢?” 苗婆婆咂了一口仙茶,深吸一口气,令这口茶香之气在周身循环。之后,才缓缓答道: “这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我们从不对外人谈及。只是现在的万卉山主苗荫子精通道术,这还是我们自幼在一起习文弄武、潜心修身所得。此外,养育着天下所有的花卉,从中也自然悟出了很深奥的武学啊!这博大的武学,甚至比道藏还富有,比佛经还玄妙。世人常言‘阴阳字面解,八卦书里藏’,他们哪里知道人世以外的奥妙哟!” 苗婆婆说到这儿,不再言语。她的内心或许正翻动着许许多多江湖恩怨、武林情仇的波涛。 说着话,时间过得飞快。 冷四方三人正要起身告辞,忽听得竹林外有一个苍老然而十分遒劲的声音问道: “是何方贵客来到这万卉山来啦!” 话音刚落,一个白须老翁,手托一只花鹰,已经笑眯眯地站在冷四方三人面前。 苗婆婆“呵呵”笑道: “这三个孩子,陪我吃茶谈天,真是开心啊!我可真有些舍不得让他们走哟!” 突然到来的这个白须老翁,正是万卉山主、江南花王苗荫子,也就是苗婆婆的当家人、丈夫。 苗荫子笑着对三人言道: 篱疏透晨风,帘密遮夕阳; 爻动诸事变,卦转天地长。 李自在随口接道: 乾深坤地广,坤动艮山晃; 艮静兑波柔,兑清巽气凉。 苗婆婆也接着道: 巽疾震雷响,震怒离火旺。 苗荫子最后宏声吟道: 离炽坎水浇,皓皓满天霜。 吟完,苗荫子又纵声大笑。 春娇在一旁小声问冷四方道: “冷女侠,他们说的是什么?” 冷四方忖而言道: “他们刚才是把八卦神术作成了一首诗,里面都是些乾坤艮兑之辞,其实也并不见得有难解之理。” 苗荫子接着冷四方的话,对春娇说道: “此言说得很对,任何玄学理法,都是依照一定的阴阳术数,而阴阳术数又来自每个人的经络脉息。就像你调心运气,此心此气若不依照一定的穴道调运,那又如何能进入道佛境界?又如何潜移物能,以达绝顶真观?更何况,万事万物,天上地下,尚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乎?” 苗荫子的这番话,引起了后来天下武林的一场轩然大波,这里不提。 有诗为证,诗曰:
天机莫泄人世哀,几多无情几徘徊。 才笑尘世百花好,却向来生梦里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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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四方、李自在、春娇三人,离开江南来到云南不知不觉已有半月。半月来,一直寻找线索,打听金山剑诀的下落。 这一日,三人来到大理国内。 大理国位于云南闹都,多少朝代风雨变幻,大理国都能自得其所,独立于边陲。 冷四方三人先找了个僻静的客栈住下,品尝了这里的风味小吃,然后让李自在、春娇整顿休息,自己独自一人飞身来到大理城繁华之处。 忽然,冷四方下意识地发觉,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在贪婪地盯住自己。冷四方回头一看,见一年轻男子,满头长发,一口黄牙,身着绵缎,头戴纶巾,身前身后拥围着许多身穿侍卫服的大理人,一看便知都是些武林高手。 冷四方一看便知这男子内功雄厚,外家功夫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只是两眼内陷,胆乏阳亏,必是一个贯于寻花问柳、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冷四方冷笑一声,纵身便走。 哪知这男子随着冷四方的冷笑声,已经站在冷四方面前。他那长发遮去半张脸,只有满口黄牙在上下不停地翻动。他贪婪地咽了一口涎水,说道: “小娘儿们,脾气不小啊!怎么,见到大爷就想溜?是不是大爷哪点儿得罪于你了,嗯?” 旁边一个侍卫上前厉声喝道: “你听见没有,这位便是大理国皇太子、威震江南的大理剑王段蚂蟥段大爷!段大爷见你长得俊俏,赏脸给你,你她妈还不识抬举!哎哟——” 这个侍卫话音刚落,就一声大叫,跌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原来,冷四方等他们把门户报出来后,便伸指一点,点中了他的穴道。 大理剑王段蚂蟥的名头,冷四方还是头一回听到,因此并不放在眼里。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并不理会段蚂蟥,转身要走。 段蚂蟥伸手一挡,狞声笑道: “嗬!看不出身手不凡啊!” 拧动身形,双拳合围,一招“搂定乾坤”,朝着冷四方两侧肋骨疾风般打来。 冷四方也不答话,摆动彩袂,左打日月,右打星辰,脚踢中宫,意随力运。 段蚂蟥一看,自己在拳脚上不是冷四方的对手,抽身退后,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柄大理剑,气贯于臂,臂通于腕,腕通于指,指通于剑,晃动身形,飞身便刺。 冷四方见此情景,知道大理剑王的名头并非虚假。她意沉于脉息之中,踏动玄功之步,让过了这迅猛的一剑。 段蚂蟥毫不迟疑,运功调脉,剑回中宫,掌抵剑刃,以狂烈之势,又夹杂大理回旋之术,飞旋而刺。 冷四方见了,不禁称赞道: “好一个大理回旋之术。” 原来,这大理回旋术乃聚天合、地合、人合、物合、情合、理合之玄奥为一体,借对方气脉而飞旋,飞旋时将掌心抵于剑刃,或以掌心指向对方,对方便有眩晕之感,内力调息间稍有不慎,便会当即气脉崩裂。 冷四方见了,闪身让过,毫不迟疑,闭目收思,以气息护体。一会儿工夫,周身穴道狂喷出三味真火。 这吐火玄功,乃是冷四方随木空大师潜心而学,只因冷四方还受到灵智子内力的贯助,故能用气息导引着三味真火沿着入云剑,化为无形剑气。 火气、剑气、脉气、神气、佛气集于剑端,再由意念调息导引,以超然罡气,刺向段蚂蟥。 段蚂蟥哪里能料到冷四方这吐火玄功竟然如此超神入化,顿时气焰泯灭,转身向着远山放足狂奔。 冷四方岂能容他一走了之,急忙收去玄功,调停内息,纵身提气,猛追上去。 一会儿工夫,便来到山下。 只见这山,古老幽暗,森林茂盛,满地飞窜着成千上万条毒蛇巨蟒。 段蚂蟥一闪身,钻进一座山洞。冷四方抄身抬足,意念不舍,随之而入。 那山洞甚是奇特古怪。山洞中漆黑阴冷,摄人心神。 冷四方凝神于目,放眼望去,只见眼前出现了千古奇迹…… 正是:
从来不曾见东西,江湖更是少与稀。 乍闻恍如隔世物,孰料竟在山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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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四方一路狂奔,来到山下,只见此山木大草深,蛇蟒翻滚。她毫不迟疑,跟随着大理剑王段蚂蟥,飞身闯入一座山洞。 洞内气息阴冷,幽暗无光。冷四方凝神于目,定眼观瞧,只见面前抵膝对掌而坐着两个老者,一个面目黑灰,一个脸色惨淡。 两个老者的胡须飘然相连。身上、头上、鼻中、耳中、眼中、口中长满了古苔杂草。 此时,两条巨蟒正掬露珠于蟒芯之上,伸向两个狰狞老者。若不是老者慢张残唇,轻吸甘露,人们定然会以为这是两具腐朽之尸。 两个狰狞老者相抵而坐在青石之上,眼睛微睁,心脏隐跳,见到段蚂蟥进来,身后还追来一个年轻女子,面上不觉得微显怒色。 段蚂蟥来到两个狰狞老者面前,屈膝而跪,颤声说道: “师父!弟子今天一时失手,输于一个绝色女子,望师父看在弟子这些年精心探望的份上,教给弟子一些绝学武功,弟子也好雪耻今日之仇!” 老者中的一个稳气静声说道: “哎!东方兄,听到了吧!这小子今天吃亏于后进来的那个小姑娘手里了,你说怪不怪!” 段蚂蟥一听,急忙回身,只见冷四方就站在他的身后,吓得他“哎呀”一声大叫,闪身躲到发话老者的身后。 老者中的另一个接着宏声徐徐说道: “西门兄,这又有何奇怪?这小子内力虽盛,武艺虽精,但中阴亏缺,底气不补,再练得什么回旋术也无济于事。这大理段家,在后天男女情欲之念上,尚无一个人能够得以摆脱困扰,因而功力自然要受损伤。” 叫西门的老者接着沉声言道: “东方兄此言甚是!这小子欲根不净,如何能做你我的高徒?又如何能学到你我的盖世巨学?” 冷四方这时小心谨慎地插言道: “东方先辈,西门先辈,请问你们这是在练什么功夫?因何变成这般模样?” 叫东方的老者缓缓说道: “小姑娘,我看你内气、脉象都隐隐透露出一股天然罡气,阴中有阳,阳中带阴,阴阳相参,意念空灵,必是受过盖世高人的悉心指点。” 东方接着狞声说道: “小姑娘,你听没听说过东西双煞的名字?” 冷四方还是当年在草原上听师父灵智子提到过南北双侠、东西双煞的名字。可也听说东西双煞于六十年前就突然失踪,据说早就不在人世。 于是冷四方回答道: “晚辈我自然听说过东西双煞的名字,但也听说东西双煞早已在六十年前就不在人世了。” 东方一听,哈哈大笑道: “小姑娘,坐在你面前的,便是东西双煞。我便是东煞东方雄风,他便是西煞西门奇。六十年前,我和西门兄为争得天下煞首的名头,在这座山洞内相斗三个月,共打多少招,已无法计算,总之是不分上下。于是我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我和西门兄两膝相抵,两掌相对,以各自苦练数十年的内力拼个上下高低。只是还不能动,不能回头,也不能说话。后来,这不能说话的规矩被我二人同时打破了。但这其他条件,可万万不能破坏了。于是,我们在这座青石上度过了整整六十年。这块青石被西门兄以内力震碎数次,当然被我也震碎多次。后来时间一久,这青石在我们两大武林至尊的内气合力之下,就又重新凝结在一起,恢复成本来的样子。偶尔有巨蟒带些残露给我们消渴充饥,有毒蛇在我们周围游动,与我们为伴。可恨的苔草长到我们身下,又长到我们身上,又长到我们的身子骨里。我这两只耳朵眼儿里的古苔,常常令我恼火。西门兄鼻孔中长满了杂草,呼吸受到影响,平时很少讲话,一讲话瓮气十足,实在可笑。就在十年前,来了这个大理国的皇太子,围住我们使劲纠缠。要知道,我们的内力已经接通在一起,很难分神去教训这小子。这小子后来缠着我们要学武功秘诀,我们害怕被他纠缠不休,无奈只得随口bbr>藏书网说些于他,谁知这小子阳损阴虚,无法练就我们东西双煞的绝世神功。今天,小姑娘代替我们东西双煞教训了这小子,很好,很好!” 东煞说完,满意地闭上双眼,面带微笑。 冷四方万万没有料到,绝迹数十载,几乎将要被武林中人忘却的东西双煞,为了争夺天下煞首的名头,抵膝对掌,内力相拼,在一座鲜为人知的小山洞,竟然一坐就是六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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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西煞微微睁开眼睛,目光炯厉,沉声说道: “这六十年的拼搏,全是因为东方兄出的好主意。而今东西双煞内气中和,哪里还能分得出谁是天下煞首?近些年,我隐隐觉得丹田纳气之谷虚空无底,想必是我二人的内力已与此地、此山、此洞、此石、此情、此景相通。如果真是那样,南侠无双、北侠孤独就都不是东西双煞的对手了。” 东煞叹了一口气,睁开双目,接着西煞的话尾续说道: “西门兄言之有理!我也常常感到丹田之穴有无尽的虚谷,我曾试着以意念达至根底,谁料想无边无际。难道……东西双煞气脉融合,真的练成了几百年前流传的如今已失传久远的武林盖世神功合元术了吗?” 西煞略有惊色,忙言道: “原来东方兄竟也知道这合元术?六十年了,我还是头一次发现,原来在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知道盖世神功合元术的名头。” 冷四方不禁问道: “合元术?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功?” 东煞徐徐说道: “合元术,乃是一种玄学,不论是动、痒、轻、重,还是凉、热、涩、滑,这八种感觉,对于练成合元术的人来说,只会增强自身的内力。这种神功,将这八触之觉所带来的意想,完全纳入丹田之中。此外,佛道之术,归宗为心静便可步入禅界,此乃十功德也。佛道这十功德,是指空、明、定、智、善、柔、欢、妙、安、静。再往下会生出五枝,乃是觉、观、喜、乐以及心。如果你练成合元术,就可以见山开路,逢水生桥,遇险为夷,想禅归定。那时,天下将只属于一个人所有,这个人就是身负此等武林绝学之人。” 冷四方从不曾想到过世上还会有这等神功。如果真有此功,那么这合元术将比天下武林中的吐火玄功、大理回旋术、摄魂奇形八法、目气合一功以及入云剑法,都玄秘无比,博大万分。 然而,冷四方还不知东西双煞是否真的练成了合元术,不知这合元术能否将东西双煞的双膝、双掌分离开来。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东煞道: “东方前辈,您果真练成了合元术,就用不着和西门前辈在这黑洞里面苦度日月了!你们不如出得洞去,游山玩水,安度晚年,尽享春夏秋冬,岂不更好?” 东煞欢颜笑道: “小姑娘的心思实在是好得很!但你又有所不知啊,即使我和西门兄练成了盖世神功合元术,也还是不能分开啊!我们此次六十年的相争,是为了争得天下煞首的地位,并不是求得练就什么神功。其实,如果我不再想与西门兄争什么煞首,马上就能从此分离,但那样做岂不是坏了我东煞的名头!再则,我和西门兄而今已是骑虎难下了啊,这座山,此刻也凭着东西双煞的无边力道支撑着。倘若东西双煞力道顿收,那么此山将会爆裂坍塌。到那时,东西双煞岂有活命?还不如这样更爽快、更悠闲。” 西煞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东方兄果然聪明得很!我两人此时唯一能做、可做的,便是依此相持下去,直到变成骷髅,变成无形的空气,让此山随着东西双煞的渐失而失去撑托,借以保全此山全貌。再则,我和东方兄虽练成了合元术,但这是合练而成,所以一旦分开,便又会前功尽弃,实在可惜。” 东煞又接着说道: “小姑娘出去后,休要对外人提起此洞,更不要说起所看到的洞内之事,今后也莫要再进来。让我们东西双煞静心相持,以实现六十年来的夙愿吧!” 一百二十年后,东西双煞终于与石共凝,成为山洞中的两尊连手石像。 正是:
经历疏火度眼明,独依空山数残更。 情知六十非年少,不觉人间有后生。 第八章 闯皇宫剑诀今何在 访神医国师演奇功
诗曰: 日落霞明春草偏,风雨独归白云闲。 乾坤上下雄孤柱,地动神风月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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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四方从山洞中纵身出来,只见天上乌云翻滚。乌云渐渐低垂到山头,像一只魔手,尽情地玩弄着山的秀发。 一滴雨落了下来,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成群结队的雨点连成线,从空中蓦然飘落。 冷四方暗念避雨诀,以真气撑成伞状,一声清啸,啸声震得乌云惊散,雨丝倾斜。 突然,远处灌木丛中人影一闪,只见这人施展轻身之术,向大理城中飞驰而去。 冷四方不假思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抖动身形,疾追到那人身后,并隐去身形。 只见前方之人,手挥一把秀才扇,左右拨打雨丝;身着一件紫绸衫,一路狂奔不停;最后,来到大理城中一家名叫招鹤楼的三层小楼的酒家。 立时,有一个妖艳女子,扭动着腰枝,朱唇翕动,笑颜轻展,迎出酒楼。 就听这女子嗲声嗲气地浪声说道: “哎哟赵郎,如何费了这般大的工夫?莫不是趁着雨天又去吃鱼沾腥去了?” 这男子正是盗走金山黑匣子的赵之乎。 当初他被孤独北侠一掌击出墙外,内力受损,待调理过来,武功已大不如从前。他怀藏从黑匣子中得到的灵智子道长的入云剑诀,自知再练也无用,于是他一路小心躲避寻找剑诀的各路武林高手,去谒见巡海夜叉东方蟹。 东方蟹乃是东煞东方雄风的侄子,十八年前获得天下第四剑客的名头,武艺确也绝伦。但后来贪功居多,脉息紊乱,已无力与天下武林争雄。 当东方蟹得知赵之乎携带入云剑诀来访,遂长叹一声,闭门关户,拒不见客。 无可奈何,赵之乎心想: “中原这地方已经回归不得,东方蟹又将自己拒之于门外,该怎么办?” 赵之乎忽然想起了大理国段皇爷,想起了与东方蟹以及和自己交情都很深厚的大理剑王、皇太子段蚂蟥。 这段家的大理剑法乃是天下武林一绝,加上大理回旋术之神功,段皇爷和皇太子的武功均是已臻化境,奇妙无比。 于是,赵之乎仿制了几个同样大小的黑匣子,并在其中设下机关。将其中一只托付给一个开茶馆的汉子,给了他许多银两。另一只带在身上,以备脱身之用。而把入云剑诀深藏于内衣之夹缝之中,并以内气锁住。 赵之乎刚到大理城,就听说段皇爷正在广纳天下的奇珍异宝。他灵机一动,将灵智子道长的入云剑诀放入黑匣子,准备将其献于段皇爷。 与此同时,冷四方惩处段蚂蟥,山洞内惊逢东西双煞。 当冷四方突然意外地发现了赵之乎的行踪后,便一路紧随着来到大理城中的招鹤楼。 只见赵之乎满脸堆着淫笑,捏了这妖艳女子的脸蛋一把,淫声说道: “大理城中一枝花,天下谁人不爱她!” 说完,狂笑不已。 赵之乎和大理一枝花登上酒楼,挑了个安静的套间,调笑使奸,饮酒取乐。 冷四方潜身于赵之乎的身后,随之入内。 只听得赵之乎对一枝花调侃道: “宝贝,段皇爷把你赐予我,真是我上辈子修下的艳福,可是我也付出了万倍的代价啊!” 一枝花一边露媚,一边饮酒,一边媚笑道: “难道我这个绝色的身子,竟比不上那张剑诀吗?哟哟,什么剑诀呀!多半是你假造的,骗骗皇爷,唬人三分。来吧,赵郎,到我怀里捂捂手,看把你凉的!” 冷四方探得赵之乎已把入云剑诀献给了大理段皇爷,便疾隐身形,飞起一脚,将酒桌踢翻,又闪身跃出招鹤楼,向大理皇宫提气疾奔而去。 招鹤楼里,赵之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是谁踢倒了酒桌,刚想张口厉骂,就见从外面闯进两个人来。 赵之乎一见,舍下温香的一枝花,翻窗而逃。 正是:
历尽风雨情方好,一解花枝又飘摇。 谁人不识赵郎心,三日九改失德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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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苍茫,晚钟悠扬。大理春意盎然,花卉芬芳,亭台楼阁,舒展在黄昏迷蒙的醉意之中。 李自在喝得醉意盈面,跌跌撞撞地往客栈提气狂奔。他运气于长襟,只见风灌衣袖,姿态潇洒无比,酒气浸于内力之中,方圆数十里都飘荡着浓烈的酒香。 忽见前面不远处人影一闪,李自在从这人的背影依稀看出是本帮大帮主赵之乎。 提起赵之乎,李自在心中顿时生出厌恶和痛恨,但赵之乎毕竟身藏剑诀,或者知道剑诀所在。 李自在急忙隐宫理脉,令周身的酒气快速蒸发,同时展开身形,发足猛追。 李自在在秀才帮位居第四,他比起帮主赵之乎来,轻功自然相差甚远,因而无法追上赵之乎。 此刻,冷四方也正隐去身形,紧追在赵之乎身后,所以李自在没能看到冷四方。又因李自在相距渐远,雨雾>.迷离,冷四方也未见到李自在。 不一会儿,赵之乎和大理一枝花钻进招鹤楼。李自在追到此间,忽然失去目标,一打听,方知下落。又急忙转身回到客栈,和春娇一起直闯招鹤楼。 当李自在和春娇挑帘而入,冷四方已飞身奔向段皇爷的皇宫深院。赵之乎一见李自在和春娇进来,胆战心惊,顾不得一枝花,破窗而逃。 春娇性情急躁,一指便点上一枝花腰间的穴位,让她无法逃掉,然后厉声喝问道: “快说,赵之乎对你都说了些什么?” 哪知一枝花毫不动怒>,更不害怕,凝眉盯着李自在。 春娇大怒,挥手要打。李自在急忙拦住,大声问一枝花道: “你知不知道赵之乎是什么人?他乃是江湖武林败类!你从实招来,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一枝花突然笑得花枝乱颤,嗲声问道: “郎君,你真要听吗?” 春娇上前点头喝道: “快点说,还啰嗦什么?” 一枝花慢慢言道: “赵郎刚才对我说:‘大理城中一枝花,天下谁人不爱她!’还说:‘宝贝,段皇爷把你赐予我,真是我上辈子修下的艳福。’还说……” “别净拣没用的讲,我要你说重要的事!”李自在打断了一枝花的话。 一枝花毫不慌乱,接着浪声浪气地笑道: “重要的?那还没顾得上呢!” 她淫荡地用手一掀衣服: “郎君,你不想捂捂手吗?” 春娇大怒,一脚踢去,把一枝花踢昏过去。 就在李自在和春娇审问大理一枝花之际,冷四方正纵身跃上大理皇宫的高墙,化气为雨,分点墙内巡视的守卫,又展开飞行术,隐去身形,径直闯入皇宫。 一会儿工夫,就见大理后宫的嫔妃们分成两队,拥着段皇爷走入宫中。 段皇爷发话道: “来人啊!传我口谕,把各地送来的贡品陈列上来,我要和众爱妃一饱眼福。” 冷四方听到这里,飞身上柱,屏息凝神。 正是:
一路扬尘入深宫,仗剑寻踪怒气生。 江山风雨依旧在,城郭颜改绝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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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四方藏身于大理皇帝身旁的柱子上,屏息止气,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只见段皇爷手捋一缕长髯,笑着观赏各地送来的礼品,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 皇后娘娘在一旁为段皇爷逐个介绍着,其他嫔妃则立于一旁,小声说笑。 原来,段皇爷对后宫粉黛一向放纵。因此,四妃九嫔们也习惯于在段皇爷面前戏谑。 突然,段皇爷的目光停在一只黑匣子上。他感到很是稀罕,便兴致十足地问道: “此匣之中装的是什么宝贝?” 皇后悄声说道: “皇爷,这可是无价之宝呢!它乃是从中原金山来的,是灵智子遁土之际留下的入云剑诀和修行密谱。” 段皇爷一听,大喜言道: “此物真是宝贝,难得,难得!” 段皇爷想了想,又吩咐道: “你可把这剑诀交给皇儿,让他好生修行,万不可让他再四处闹事,胡作非为!” 冷四方骤然一见到师父的剑诀,就仿佛见到师父本人一般。她的心禁不住“怦怦”直跳。 “有刺客!” 段皇爷忽听得头顶上方有人在呼吸运息,大叫一声,一个闪身,藏于案下。 皇后娘娘和四妃九嫔们听说有刺客,吓得“啊啊”乱叫。 趁此乱劲儿,冷四方扑身直下,径取当中,一把抓住黑匣子,把气息潜于膻中穴间,闪身隐气,移形换位,直往外闯。 几个大内护卫舞剑挺枪拥抢上来,被冷四方掌气环体,风锤八方,击出门外。 段皇爷虽久居皇宫,但武功盖世,技艺超强。他稍一明白,便现身晃影,挺进中宫,施展出大理回旋术,聚气于丹田,复归于掌心,掌影飒飒,直拍向冷四 65b9." >方飞闯的身形。 冷四方此刻已经冲到门口,忽觉气息眩晕,暗道一声:“不好!”只见她将意念逆行于潜能,默隐于中脘,抱紧黑匣子,一纵身形,跳上宫墙,不等大内护卫靠近,便扬手打出一把珍珠丸。 这珍珠丸乃是用草原千年生长的花根研磨,用雪山万年不化的冰凌浸制而成的。它一经打出,便会化为无数无形的寒气,追附于人的血路上。内力越是雄厚,沾上珍珠丸之寒气,血路便越会受阻,必须经十二个时辰,方可暖化自解。 因此,众护卫只觉得有一股超强寒气随着血液的运转而直冲心脉。顿时,倒地一片,不能动弹。 只有几个毫无内力的护卫,还边追边喊道: “站住!站住!你好大的胆子!” 原来,珍珠丸仅对有内功的人发生作用。 待段皇爷飞身赶到,冷四方早已不见了踪影。 一会儿工夫,皇太子段蚂蟥也长身而至。他一甩乱蓬的长发,厉声问道: “父皇,孩儿特来护驾!刺客在哪里?” 段皇爷忿然大骂道: “逆子!成天就知道和女人厮混,等你老子命都不在的时候,看你还能享受这等荣华?我可告诉你,你的几位弟弟可都眼盯着这太子之位呢!” 这时,皇后娘娘、四妃九嫔也纷纷乱哄哄地跑来。一时之间,整座皇宫,一片嘈杂。 冷四方提气纵形,一口气跑出大理城,来到客栈,见李自在和春娇出去未归,就拿过黑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陡然间,“嗖、嗖、嗖”三颗透骨钉激射而出,照直射向冷四方两目及眉心印堂穴。 说时迟,那时快。 冷四方一摆秀发,发风劲扬。发梢指处,便打落了射向两目的透骨钉,同时,又挥掌疾然击去,掌风旋荡,立时震飞了第三颗射向印堂穴的透骨钉。 她刚出一口气,黑匣间又有三根驱魂刺迎面射来。这次冷四方已有防备,只见她轻身抄手,便将驱魂刺抄在袖里。 冷四方这才又小心谨慎地拆掉匣盖,打开包裹师父入云剑诀的红绸绿缎,往里面定睛一看: “啊呀,上当了!”.. 只见黑匣之中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入云剑诀的痕迹? 有时,凡事不可信人。 信人,则如同芒刺在背。 的确! 正是:
万里长江东入海,千古宫柱今尚在。 剑诀一去不复返,后生欲语羞何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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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皇宫因为突然出现了悬梁的刺客,直闹得天翻地覆。皇宫护卫有的被冷四方的珍珠丸所伤,有的在拥挤中被同伴的刀剑削去鼻子和耳朵,一个个狼狈不堪。 段皇爷一生英明盖世,武力超群,还从来没有丢过这等脸面。他怒声喝道: “各偏宫侧室,小门大院,一律多加防范!堂堂皇宫,竟然任一毛贼独来独往,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不成体统!” 接着,怒然吩咐道: “给我从速查点?99lib?一下各地的宝物,看丢失了什么没有?” 不一会儿,下面来报: “启禀皇爷,中原秘宝入云剑诀不知去向!” 段皇爷一拍玉案,厉声骂道: “什么不知去向,分明是被刺客窃出宫中。你们成天只知道酒足饭饱,真是一群废物!” 门外有内侍官进来对段皇爷颤声说道: “沙刺国国师摩那罗在门外候见。” 段皇爷对恭立于旁的皇太子段蚂蟥沉喝道: “皇儿可代父皇见见这个摩那罗。他可是沙刺国玄学第一高手,名头很响,我历来对他十分钦佩。只是此人性情火暴,皇儿万不可怠慢!” 段皇爷刚走,一个满头疙瘩、满脸胡茬的老头儿便大大咧咧地飘然进入宫中。 只见他对着段蚂蟥一揖,狂然笑道: “贤侄,别来无恙啊!” 段蚂蟥急忙一甩长发,跪倒叩拜道: “蚂蟥听说前辈驾临此地,特意在此恭候。” 这个老头儿,就是沙刺国国师摩那罗。他曾几次到大理宣讲玄理,那时段蚂蟥年纪还小。 只听摩那罗傲然言道: “老夫这次来,乃为三件事。第一件事是为了我国国王贵体染疾一事,想在大理各处走访神医,求得仙术。不知贤侄能否助老夫一臂之力,了却老夫的愿望。第二件是老夫的私事,我的老朋友韦调达被铁山寺木空老儿以玄功害死,老夫要去江南鸿山拜会木空老儿。第三件却是为贤侄你啊,几年前你父皇曾修书于我,让老夫传些玄学功夫于你,老夫这次是特意践约来了!” 段蚂蟥大喜,忙跪下叩头拜师。 摩那罗哈哈一笑,沉声言道: “老夫在四十年前,对异学梵志也产生过兴趣,天星地笼,无幻无真,修于内心,长于外道,此为初级。今日老夫欲传授于你沙刺神学断脉神功,你随老夫到静处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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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剑王段蚂蟥跟随沙刺国国师摩那罗纵身来到后宫花园中的一块习武空地。 这习武空地,乃是历代皇爷用以和武林挚友切磋武艺之所。它的四面,有三面都是以大理石堆砌而成的洁白山岩,气派非常,仪容华丽。 只见摩那罗盘坐于地,让血脉倒运,所谓神魂颠倒。只见一会儿工夫,他的头顶便已冒出缕缕灰烟,灰烟的气味中好像还夹杂着一些香罗粉玉之味。 摩那罗宏声言道: “此断脉神功,乃是须在行宫之中自断其心脉,任血水喷射,凝内力于其中,潜空丹田诸藏气之穴,形成暗谷。此功之力,奇妙无比!贤侄啊,你不妨随老夫倒运血脉,看老夫发功击碎前面的大理石山岩,如何?” 说完又潜力于段蚂蟥周身,以防他被神功所伤。 摩那罗接着口述功诀: “自断脉。” 只见他的头部通放红光,原来他已将全身血液都聚头顶。 “血牛喷。” 接着有一股狂风般的血锤疯狂击向数十步外的大理石山岩。就见山岩的内部传出“噼叭”的乱响,一时间天摇地动,鸟坠云惊。 “内力散。” 摩那罗散出内力,化无形为有形,段蚂蟥仿佛看到无数鬼煞神王从摩那罗的头顶迅速而去,一个个青面獠牙,手挥利刃。 “元气空。” 摩那罗潜空丹田诸藏气之穴,他的身躯突然轻飘飘凌空飞起,像一只黑头苍鹰,在半空来回游荡。 摩那罗接着高声说道: “巧还魂。” 只见奔出脑顶的血气又纷纷返回体内,他的头顶又通红闪光,他运气于四脉五行,将血流逼回各处。然后,摩那罗沉气于心,让身躯缓缓落下。 “啸洪峰。” 摩那罗一声长啸,犹如洪峰澎湃,又似地裂天崩。 摩那罗最后徐徐说道: “闻者毙,沾者终。” 这才吐出一口内气。 这口内气原来深藏于无形之中,一被呼出,寒气逼人,四下花草顿时枯萎。大理城内的许多涧溪池塘,这一时刻都突然冰锁水面。 此断脉神功,乃为天下武林巨学,只是所习神功之人,必将六根清静,方可习之。否则无法潜空丹田诸藏气之穴,稍有不慎,立时毙命。 段蚂蟥乃是习惯于寻花问柳之人,如何肯自宫男根,以绝俗世之念?因而,他并未练成断脉神功,此为后话。 李自在和春娇离开招鹤楼后,一路上狂展身形,径直来到大理皇宫。 只听见里面人声鼎沸,有人在厉声高喊: “刺客跑了!刺客跑了!刺客窃走了中原秘宝,可不得了啦!” 只见一异国老者,从远天半空中像一只灰色蝙蝠飘然落下,叩打宫门,纵起神威,大步而入。 李自在和春娇不敢在此逗留,提气放足,奔回客栈。 客栈内,只见冷四方横眉紧锁,沉默不语。 桌上放着一只打开盖子的黑色空匣。 正是:
死别生离独飘零,青龙白虎苦事行。 人生虽未有前知,善恶到头必有终。 第九章 侠女苦斗摩那罗 神医得知怪病因
诗曰: 列幕平沙鼓声低,寂寥中天泪作雨。 安得神手挽天河,欲倾星汉终有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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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大理国城门向西四十里,有一座景色奇秀的匡庐山。 匡庐山峰峦叠嶂,丛林参差,九老峰西林寺,观音桥东林寺,白鹿峰海云寺,都是当地可数的景观名寺。 在这众多古刹古寺中,有一座陂陀寺。陂陀寺规模不大,但周围环境优雅,有许多名满天下的丛林围绕。 陂陀寺东面是海会林,南面是秀峰林,西面是归宗林,北面是栖贤林。 陂陀寺就像一颗宝珠,镶嵌在丛林的正中央。 陂陀寺的住持苦缘大师早年在大理皇宫内是四大护卫之一。有一年,遭嫔妃诬陷,被段皇爷逐出宫墙,并令其削发为僧。 原来,这大理皇宫内的红颜粉黛也分成四妃九嫔,这些嫔妃依唐人后宫化妆成鸳鸯、小山、五岳、三峰、垂珠、月棱、倒晕、拂云、分稍、涵烟等各式各样的眉毛,相互取悦,竞相争宠。 苦缘大师当年在宫中,虽身居皇宫护卫,但从不曾沉近女色,因而得罪了一些段皇爷平素亲近不多的嫔妃。后来,段皇爷逼他出家,倒也正合他的心意。 一晃五十年过去了。 往昔岁月,实为陈腐之水;人世沧桑,思来也是过眼烟云。苦缘大师在这陂陀寺中潜心修行,整理武学,倒也心清气静。 这一天,苦缘大师正在寺内给一只受伤的小鹿包扎伤口,接扎断骨,忽听小沙弥来报说: “外面有沙刺国国..师求见。” 苦缘大师一愣,自己非君非臣,竟还会有国师求见。他不知什么缘故,只好整衣见客。 来人正是摩那罗。 苦缘大师朝摩那罗合十言道: “阿弥陀佛!国师远道而来,不知找老衲有何要事。就请国师直截了当,明白直言!” 摩那罗虽不曾见过苦缘大师,却也曾在大理皇宫中听说过当年四大护卫的名头。 摩那罗大大咧咧地一拱手,言道: “久仰苦缘大师佛法高明,性情耿爽。老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摩那罗扫视了一下苦缘大师,见他毫无表情,就一抖袍袖,冷笑几声,大声说道: “看大师目露血光,想必刚才正在以血染指。不知是杀鸡呢,还是宰猴呢?” 苦缘大师心中暗道: “这国师眼力是何等敏锐啊!别看他年近百岁,但双目凝透之力却丝毫不弱,倒也需我格外小心才对。” 想到这里,苦缘大师朗声说道: “国师听说否,昔有野人,来至田里,见好麦苗,生长郁茂,问麦主言:‘你何能令此麦茂盛无比?’其主答道:‘平其土,加其粪,故如是。’这野人听罢,返至自己田中,依法用之。但又恐其自脚踏土令坚,其麦不生,便令四人以椅抬之,在椅上撒土撒种。这野人未曾想,四人八足比其一人一足,分量更重结果更遭。而今国师心怀凶念,目透杀机,反说老衲目露血光,老衲实在无力回答。阿弥陀佛!” 恰在此时,苦缘大师方才拯救的那只小鹿从远处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摩那罗见罢,哈哈大笑道: “大师自以为心善,但是当这只小鹿活命该绝之时,不知能不能也像佛祖割肉喂鹰那样拯救生灵。” 摩那罗对准小鹿轻弹两指,只见这两指夹带着一股刚猛之力向小鹿激射而去。 苦缘大师也不怠慢,对准那道指力,呼出一口长气。就见呼出的长气后发前至,与摩那罗的指力相融,化为无形。 摩那罗甚是疑惑,凭自己数十年的功力所弹出的指力,定能穿透铜钟,不想竟被苦缘大师的一口弱气化为无形。 想到这里,他对准远处的铜钟猛弹两指。只听得“当当”两声巨响,铜钟立时被击穿出两眼四洞。 苦缘大师凝神闭目,轻轻地呼出一口内气。只见这口内气,若有若无,若强若弱,若粗壮如柱,若细小如丝,朝着那口铜钟撞了上去。 仍然无声无息,但是摩那罗分明看清,铜钟之上又多出了一眼两洞。 正是:
世情冷暖逐高低,素衣风尘见玄机。 万事随转谁复论,山中晴云在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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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那罗深知,苦缘大师所练的内功,乃是介于阴阳之间的一种禅法,而且早已达到最高真境。 摩那罗对苦缘大师拱手笑道: “大师佛法无边,老夫实在佩服,但不知能否将这口铜钟上的三眼六洞化为乌有。” 不等苦缘大师回答,摩那罗便闭目自言道: “自断脉!” 只见头部通红放光,身上有香气散出。 “血井喷!” 以血锤狂击铜钟。 “内力散!” 无数无形之物化为有形,在钟体洞穿之处行功不息。 摩那罗吐出一口寒气,睁开眼睛,见铜钟三眼六洞已经剩下两眼四洞。 他得意地一笑,说道: “大师请。” 苦缘大师并不发话,仍是凝神闭目,口中轻吐一口内气。只见这般游丝一般的气息撞在铜钟之上,反射出一股刺眼的光亮,然而,还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苦缘大师睁开眼睛,微哂道: “阿弥陀佛!老衲内力浅薄,着实无心在此与国师消遣,还请国师到客房歇息吧!” 摩那罗突然发足狂奔到那口铜钟前,仔细打量,只见所剩之缺竟无一点痕迹。 摩那罗心灰意冷,回到苦缘大师面前,深施一礼道: “大师果然胜老夫一筹,还望恕老夫不敬之过。” 苦缘大师施礼道: “阿弥陀佛!好说,好说!善哉,善哉!就请国师到客房歇息,有话慢慢讲来不迟。” 原来,摩那罗此番来到匡庐山陂陀寺,实是为了沙刺国王求医一事。他听说苦缘大师佛法通天,医道高明,故特来谒见。 但摩那罗此人从来都是缺乏礼数,喜欢与人争强斗狠。却不想刚到陂陀寺,便两次输于苦缘大师。 苦缘大师也是要挫一挫摩那罗的锐气,故而才以内力相拼。 来到客房,摩那罗迫不及待地说道: “我沙刺国王身染重疾,今特命老夫来此中土与江南遍访名医。老夫曾听说大师医术高明,故前来拜会。” 苦缘大师笑了一下,言道: “国师此言差矣!若提起江南名医,的确无人胜过老衲,但要想医好沙刺国王之病,还需到中原去请天下第一神医、秀才帮四帮主李自在,他才是国师此来寻访的第一人。李自在不但精通医道,也擅长遥望行宫走穴,把脉攻心,此术天下无人匹敌。” 摩那罗拱手言道: “多谢大师指点,老夫就此告辞。日后若然有事,还来相烦。” 不等苦缘大师起身相送,便飞身下了匡庐山。 这日,摩那罗领着段蚂蟥在大理招鹤楼行令猜拳,只见冷四方、李自在、春娇三人走进楼门。 段蚂蟥一见冷四方,激凌一下,打了个冷颤。他悄声对摩那罗说道: “师父,这女子曾将徒儿这般这般、如此如此……” 他一顿添油加醋,直说得摩那罗“哇呀呀”暴跳起来。 摩那罗大叫之后,端起桌上的一盘花生米,运足内力,“嗖”地一下,来了个满天花雨。只见这花生米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分打三人要穴。 冷四方三人大吃一惊,猝不及防,急忙倒纵身形,飞出招鹤楼。只听得摩那罗哈哈狂笑,段蚂蟥也跟着一阵奸笑。 春娇刚一立稳身形,就张口骂道: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不知何故要为虎作伥!” 摩那罗听不懂什么叫“为虎作伥”,便问段蚂蟥。段蚂蟥一甩长发,阴声说道: “师父啊,他们那是在骂你祖宗八代哪!骂你老鬼头、老妖精、老混蛋、老疙瘩头……” “哇呀呀……”摩那罗突然大声喊叫起来。原来他年轻时就忌讳别人说他是疙瘩头,数十年来,他自尊自大,包括沙刺国王也不敢对他不敬。 摩那罗从怀中抓出一大把百味针,聚羞辱于平生之气,意决于丹田,神集于暗器之上,向着冷四方三人猛打过去。 一时之间,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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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刺国国师摩那罗的奇门暗器百味针,乃是以西番莲(又叫大理花)、孔雀胆、蛇芯子、茑萝露、鹤顶红、蚂蟥晶、蛤蚧泪、旱獭须等近百种毒液和一些毒植物调配而成。将制成的百味针浸在此液中三百六十五日,一天不长,一天不短。取出后,百味针通体殷红,气味却沉香无比。 在大理国皇宫花园内,摩那罗运足内力而发散出的香味,便是此种香毒。 冷四方深藏血液于心肌之中,以防被香毒所伤,接着取出珍珠丸,对准百味针扬手疾射而出。 只见无数百味针在空中和无数珍珠丸混战在一起。有的珍珠丸将百味针冰锁其中,有的百味针将珍珠丸击穿击碎。 摩那罗不断地掏出百味针狂扬劲打,冷四方不得已只好也以珍珠丸抵挡百味针。 冷四方以传音入密之法对李自在、春娇言道: “快到十五里外等我!这个老魔头的百味针十分厉害,莫叫伤着穴道。” 李自在犹豫了一下,拉着春娇飞身而去。 冷四方突然发现珍珠丸所剩不多了,而此时,大理剑王段蚂蟥也把自己身上所带的铁藜子、飞蟥石、毒镖、袖箭一古脑儿地打向冷四方。 正是:
高秋悲风海扬波,少年肠断意难夺。 心曲万端志在胜,萧萧毒叶尽零落。 冷四方暗运内力,把丹田之中所有之气都潜运于心,心送于肩,肩传于肘,肘传于掌,掌分于十指。 冷四方让意念随眼角余光探向天空翔云,调息运功。只见一大朵云彩骤然落到冷四方身上。顷刻之间,百味针、铁藜子、飞蟥石诸般暗器都化为无形。 摩那罗见状,大怒道: “好一个摄云护体法,原来这小姑娘竟是老无常的高徒。嘿嘿,老夫正要挫一挫老无常的威风。” 摩那罗高声叫道: “自断脉,血井喷,内力散,元气空。” 一时间,血锤狂击,幻影纷纭。 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了。因为摄云护体法乃是潜送内力化于云体,再借云体护身,所以任何外界力道都无法穿透云体而伤到冷四方。 摩那罗接着叫道: “巧还魂,啸洪峰,闻者毙,沾者终。” 就在这时,冷四方忽然感觉血脉不畅、云体生涩,她急忙晃动身形,哪料想整个身躯已经被摩那罗断脉神功的奇冷之气冻在了云团之中。 冷四方就听得段蚂蟥阴声大笑道: “断脉神功果然名不虚传!什么摄云护体法,在我师父面前不堪一击!” 摩那罗也是一阵狂笑,笑声直震得大地颤动,枝条寸断。 冷四方只觉得自己被段蚂蟥扛在肩上,飞身疾走。工夫不大,又被段蚂蟥扔在地上。 冷四方心中暗道:“老魔头啊老魔头,总有一天我要废了你这断脉神功。” 不知过了多久,冷四方渐渐有了知觉,她忽然感到身上有一股冰消雪融的感觉。她知道,断脉神功的寒气已消,就又回心潜意撤下摄云护体法。 冷四方睁开眼睛,只见四周漆黑无比,却又丝毫不像在夜晚。她凝神于目,仔细一看,原来自己是被关在一座冰凉的山洞中。 大理皇宫内,段蚂蟥正在夸赞摩那罗的断脉神功。摩那罗一边饮酒,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又好像在专心听段蚂蟥讲说断脉神功的威力。仿佛断脉神功并不是他的神学之功,到像是在听别人如何威风凛凛。 段蚂蟥长发遮面,只露着两只眼睛,他正胡乱吹嘘: “师父啊,您老人家的断脉神功,不要说是在大理,在江南,就是在整个天下,也是武林中的泰斗之功!什么东西双煞,什么南北双侠,都不值一提。那天您老人家一下子就把那娘儿们冻在云团里,真是奇妙无比的景色啊!那小娘儿们倒还真俊,我扛着她走,几次用手摸她,谁知硬邦邦的是一块儿冰。等到明天冰块儿化了,我得会会她去!” 摩那罗听到最后,摇了摇头,显得十分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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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里菊花开成排, 大雁成队向南来; 有心唱一声阿妹调, 不知谁人接下来; 有心种一棵相思树, 不知谁人来采摘。 鸟儿飞过旷野,一批又一批。成群结队的鸟儿唱着歌,接连不断地飞过去。 按照北方的气候,现在已是初秋时节,云淡天高,正好让给回归南方的鸟儿在天空蓝色的背景下排阵歌唱。 而在江南,依然是酷暑骄阳。 大理国段皇爷的小女儿阿娃公主,很喜爱到城外走走。每天晚饭前,她便带领着宫娥彩女到大理城外散心。 这天,阿娃公主依然和往常一样,兴致十足地在城外和宫娥彩女嬉笑玩耍。 忽听得天空中几声唳叫,只见一只花鹰振翅飞翔,忽儿追逐一片淡淡的残云,忽儿扑打翅膀下燥热的霞光,若不是花鹰在长天唳叫,阿娃公主还以为是大理皇宫内喂养的八哥、黄鹂飞出了城外。 紧接着,就见花鹰猛扇双翅,掉头向远方飞去,转眼便无影无踪。 这时,远山传来一声长啸,啸声几达数十里。阿娃公主心中害怕,和宫娥彩女转身就向城中走去。 刚要进大理城门,就见一书生模样的青年,头顶纶巾,相貌英俊,正要往大理城外走。 阿娃公主不禁多看了那男子几眼,谁知那男子的目光也刚好移到阿娃公主的脸上。 阿娃公主的芳心不禁“怦怦”直跳,面色一红,低下头来。 这男子正是天下第一神医李自在,在他的旁边,还跟着春娇姑娘。 他们已经打听到冷四方的下落,但他们势单力薄,无法闯入皇宫救人。 李自在猛然想起了万卉山主、江南花王苗荫子。离此大理城最近的,还是就算万卉山了,迫不得已,只能去求他帮助。这时正好和春娇走出大理城门,不想引起了阿娃公主的青睐。 到后来,阿娃公主抛甩绣球择婿选偶,只是为了能等李自在的出现。但李自在哪有此心,更不知自己无意中的一瞥,竟获得了大理国公主的仰慕。 阿娃公主求婿不成,郁闷成疾,不久终于归阴,年仅十八岁。这是后话。 且说李自在和春娇一出城门,便狂展身形,一路猛跑。正跑着,突然看见有一花鹰在前方盘旋飞翔。 春娇大喜道: “这花鹰定然是跟随主人出来的。” 她突然想起上次的情景,脸上一下子泛起桃红,幸好李自在并未看到她的窘态。 李自在狂啸一声,只听远处有人朗声说道: “既然高手在此,便请过来一见。” 听此话音似在百里之外,但又仿佛就在耳旁,可见前面之人的内功已达真境。 李自在和春娇发足又是一阵狂奔,奔到数十里外的一座树林之前,才见林中有一白发老翁,正以两指向天空中飞弹花蕊,让花鹰叼啄。 李自在大喜,急忙上前施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苗老前辈,晚生打搅了!” 只听苗荫子爽声笑道: “果真是天下第一神医李帮主到了!上次在万卉山中,我看着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不敢贸然相认。待到你等走后,我方记得在中原见过李帮主一面。” 李自在一愣,他可从来不记得曾在中原见过苗荫子,但听苗荫子所言甚是,只得又一拱手说道: “承蒙苗前辈错爱,晚生实在愧不敢当。晚生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求。” 不等苗荫子回答,春娇便抢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苗荫子说道: “这位姑娘快人快语,莫不是女儿帮春娇帮主吗?” 春娇也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暴露了身份,只得点头承认。 苗荫子接着言道: “前日摩那罗闯入万卉山,我已深知此事。不过,还有一事,二位恐怕还不知晓。这件事关系重大,既可能救得冷女侠的性命,也可能要了冷女侠的性命。我昨日思忖良久,屈指一算,知道你们必来找我。所以今天我就放鹰大理城外,目的便是要你们看见它。我这只鹰,从来只吃沾露花蕊,看似性情暴戾,实则甚解人意,必要时还可用它为我们做一件我们无法做到的事情。二位莫急,听我从头说来。” 万卉山主、江南花王苗荫子讲出了一段李自在和春娇万万没有想到的江湖恩怨。 正是:
放鹰长空拂袂寒,悠悠往事弹指间。 客来一笑花自解,坐占江南万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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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花王苗荫子沉声言道: “人们都以为摩那罗是沙刺国国师,可又有谁知道99lib.,想当年摩那罗是被万卉山老山主赶出江南的呢?” 李自在和春娇二人听了,不觉一愣。 只听苗荫子接着说道: “万卉山历来如同世外田园,外人从不知晓。万卉人数百年来有一个从不更变的规矩,那就是,只允许一男一女两个人在这万卉山中,只许男人出外,而不许女人出外。而这男子还需要等功力到了一定火候,经老山主同意方可出山。” 苗荫子顿了片刻,又道: “这一男一女到了万卉山中,即使是到了青春妙龄,结为夫妻,也不会生儿育女,这是因为此山中种育百草、百花之故。等这对夫妻年到古稀,已感力不持久之时,才可以出山去寻得一对婴儿哺育抚养,待婴儿长大,再授他们本领。” 苗荫子叹道: “此番规律,从来不可更改。因此,女子一生只能出得万卉山一次,就是去完成寻找女婴的事业。若然破坏山规,须自行震断心脉,以示惩戒。” 苗荫子停了停,把最后一点花蕊弹上天空,然后又接着说道: “早年,这万卉山中的一对婴儿,女的是你们见过的苗婆婆,男的却是那沙刺国的摩那罗。只因有一年,摩那罗不守山林之规,私下出山惹事,回来后,便遭到老山主一顿痛打。本来要灭他性命,但又忽然于心不忍,只是将他赶出江南,让他永远不得对旁人提起此山,永远不能回来。把摩那罗赶出江南后,才又从一个人家抱来一个男婴,那就是我。” 苗荫子感慨地回忆道: “我长到十五岁,本可以与苗婆婆完婚,但苗婆婆那年已近三十岁了,更何况在她的心中一直念念不忘这摩那罗。这是我终身的憾事啊!” 春娇插问道: “为什么是憾事呢?” 苗荫子苦笑道: “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感觉还是和摩那罗在一起。何况,我小她十五岁,处处不顺她心。幸亏万卉山早有山规,男子为主,女人为仆,这才免去平素里许多口角争端。几十年过去了,前天,摩那罗突然闯入万卉山中,这是我从未想到的。我从苗婆婆的目光里,发现了一种奇特的感情信号。这种信号,几十年来,却从来没有向我发过……” 李自在忙问: “那他去万卉山干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看看苗婆婆?” 苗荫子答道: “岂是为了苗婆婆,完全是为了他自己。我也看出,摩那罗对苗婆婆并无怀念之情。此次贸然上山去找她,只是为了给沙刺国王看病一事!” “看病?” 春娇诧道。 李自在也是听说摩那罗此来江南,第一件事是为了求医寻道。 只听苗荫子说道: “不错,是看病。那沙刺国王本是摩那罗的徒弟,摩那罗的断脉神功其实有一半是从万卉山学去的。不知怎么,这些年他潜心内力的深研,加上他天资聪明,悟性极强,故已将此神功发展成天下绝学。若不是因为他性情凶残,狂妄自大,断脉神功还会更达一层,进入最高境界。十年前,小沙刺国王继了位,硬是让摩那罗教他练习此神功。但沙刺国王哪里知道,练此功必须远离女色,否则危险万分。开始摩那罗不肯教授此功,后来小国王发誓断绝一切欲念,终身习武练功,摩那罗才勉强传授于他。不曾想近来小国王突然娶妻纳妾,行男女苟且作乐之事,不久就气脉贲张,血液不流,多亏摩那罗及时发觉。但死罪不受,活罪难免,至今沙刺国王还全瘫于病榻,好不可怜。” 听到这里,李自在才突然明白苗荫子的用心。 他深施一礼道: “多谢苗前辈指点迷津,晚生就此别过。” 正是:
上天遍查搜不见,四处闲云总苍茫; 入地依旧无踪影,回首却在己身旁。 第十章 皇宫险象环生 夸口断脉玄功
诗曰: 险落虎口难回首,纵然平川亦不休。 才诉神功天下事,却向江湖人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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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皇宫内,聚满了武林高手,他们恭恭敬敬地排成一排,低头站在一边。 段皇爷朗声一笑,言道: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大家都是武林中人,何必拘泥礼节?看座!” 这时,这些人才抬起头来。只见大理剑王、皇太子段蚂蟥以及大理各派高手都在这里。 另外,还有贵妃、德妃、淑妃、贤妃四大妃子,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九大嫔女,还有婕妤、美人、才人各九人,宝林、御女、采女各二十七人等红颜粉黛,也都站在两旁,嬉闹不止。 有诗为证,诗曰:
六宫粉黛绝风尘,强忍丽色对老兵。 满怀心事无人诉,一炷心香礼公卿。 段皇爷旁边坐着沙刺国国师摩那罗,只见他一会儿看看段皇爷,一会儿看看落座的大理武林高手,一会儿又看看嬉闹不休的各位嫔妃,感到心中很不是滋味。 摩那罗哪里知道,大理段皇爷从来都是这样,不论处理什么事情,任凭各位嫔妃在一旁指手画脚、追打嬉闹,仿佛只有这样,大理宫廷才热闹非凡。 段皇爷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 “今日请来各路武林中人,是为了沙刺国国王贵体欠安一事。这位便是沙刺国国师摩那罗,他此来就是为了遍访神医,广交武.林朋友。望你们彼此切磋,相互提携。” 话音刚落,下面就有人喊道: “是应当提携,可提的应当是国师穿的布鞋!” “是啊,臭气熏天是哪门子玄学啊!”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不止。 原来,摩那罗被这乱哄哄的场面搅得非常烦躁,加上他根本就不大愿意讲什么礼数,更无心理会大理各门派这些人,因而索性就把脚上穿的布鞋脱了,一时之间臭气冲天。 摩那罗见有人叽讽自己,猛然想到此行尚须有求于这些乌合之众,故而大大咧咧地起身说道: “承蒙各位关照、抬举,我摩那罗自该提鞋便是。” 说着话,运气于双足,将布鞋以内力只轻轻一吸,便已吸上,脚一抖,便穿好了布鞋。 众人看他露了这一手,自也佩服。 只听摩那罗说道: “老夫此次来到大理,共为三件事。” 于是,他又把对段蚂蟥说过的三件事重复了一遍。 江南枭雄韦调达的名头,人们几乎都听到过,但那都是一些采花恶名,见摩那罗提起韦调达,都狂笑不止。 忽然,一枚缩骨刺朝着摩那罗的前额速然打去,而摩那罗正在那里不厌其烦地讲这三件大事,突然觉得有一丝劲风袭来,忙一移形,便伸手接住缩骨刺,反手朝众人打去。 只听“>藏书网哎哟”一声,一个人翻身倒地,呻吟不止。原来,这人打出缩骨刺的手法很不巧妙,当即就被摩那罗发觉,又被飞回的缩骨刺打中穴道。 只见这个人缩成一团,在地上滚动,后来越缩越小,呻吟声也渐渐低了下去,眼前是活不成了。 这时,只见一文弱书生分开人流,旁若无人一般,朝着此人的奇门要穴力劈一掌,顿时化解了此人的穴道。 原来,此人中了缩骨刺后,本不该惊慌,应及时拿出解药吞下,无奈摩那罗打中了此人的穴道,此人意念中充满了可怕的念头,故痛苦不堪。书生猛击一掌,目的是让此人马上从这种意念中解脱出来,同时,也解开了此人被封的穴道。 摩那罗一见这个书生模样的男子随便几下地就解开他打中的穴道,十分惊奇。摩那罗问道: “你……你是用什么手法解的穴道,怎么老夫没看出来?” 书生淡然一笑,言道: “佛有《百喻经》,目的是拯救那些愚人,不知沙刺国的这位国师愿听一则否?” 摩那罗不知书生在嘲讽他,只感到这只是一个有趣的事儿,就连忙说道: “请讲!请讲!” 书生环顾一下四周,朗声说道: “昔有一群猴,夜间到井边玩耍,见井中有一轮圆圆的月亮。一只猴子先嚷了起来:‘快来看,快来看,谁家的月亮掉到井里了?’另外的猴子跑来一看,都说:‘真的,谁家的月亮掉到井里了,怪可惜的,咱们把它捞出来吧。’先前的那只猴子说:‘捞出来可以,可是不知是谁家的呀!’突然有一只猴子朝天一指,拍着手喊道:‘我知道,我知道,井里的这轮月亮和天上的月亮是一家的。’” 书生讲完,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摩那罗见众人都笑,知道自己上了当,他大喊一声: “你是什么人?竟敢欺负到老夫的头上了!” 只见他双掌一挫,飞身而起,向着书生当胸劈来。 正是:
野夫怒气如火烧,强把人世对地曹。 红粉佳人不相看,霜天剃发万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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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那罗飞身一掌,掌风似利剑撞向书生。 众高手大惊,心道:“想这一介书生,如何能抵挡得住摩那罗如此迅猛的掌力?” 眼看摩那罗一掌劈来,就见众人中一年轻女子,抖动身形,一把铁莲子向着摩那罗上、中、下三路大穴“呼”地一下击去。 摩那罗此时脉息亢奋,情性暴躁到了极点。他一掌劈出,立时就感到上、中、下三路大穴有劲风袭来。 他大喝一声,立旋宽袖,脚踏玄步,手下丝毫不慢,向着年轻女子也是无比迅猛的一掌。 书生见掌风已经来到面前,也不惊慌,运气行于丹田,聚神集于任督玄关。 只见书生飞身后退,凭空疾推一掌,随即立时化掌为拳,变拳为十指吐芯,对准摩那罗狂点不已。 摩那罗突然觉得浑身穴道奇痒、奇酸、奇麻、奇疼,他劈向书生和年轻女子的掌劲已然受阻。 年轻女子趁此时机一个白鹤展翅,一拉书生,纵身向皇宫外飞去。 摩那罗岂能让他俩就此逃去,狂展身形,长啸一声,扬起一双利掌,闪电般扑向书生和年轻女子。 书生和年轻女子的纵身术比之摩那罗相差甚远,此刻哪里能从摩那罗的手掌下跑掉?眼看摩那罗的掌风就要震伤二人,只见宫门外“呼”地一掌斜里劈出,迎着摩那罗凌厉的掌风就是一击。 摩那罗只觉两臂酸麻,他定睛一看,惊道: “哟,怎么是你?”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闪进来的乃是一白发老翁,正笑眯眯地冲摩那罗一拱手,言道: “师兄,别来无恙啊!” 你道这白发老翁是谁? 这白发老翁正是江南花王、万卉山主苗荫子。 原来,苗荫子暗示给李自在迎救冷四方的办法后一想,摩那罗生性暴躁,李自在和春娇稍有不慎,定要吃亏。想到这里,他放飞花鹰,自己朝大理皇宫纵身发足。 当他来到门外时,正碰上摩那罗挥掌击下。眼看书生和年轻女子就要吃亏,便闪身进门,挥起双掌,抵住并化解了摩那罗的掌力。 大理国段皇爷对江南花王也是甚为敬慕,此时起身言道: “花王大驾光临,乃我大理之荣耀,与各位武林高手见过吧!” 坐在两边的武林高手纷纷起身,有的躬身,有的抱拳,有的微笑,有的点头,一一与苗荫子见过。 苗荫子朗声对摩那罗说道: “师兄,此处不便讲话,望师兄起驾,随小弟到城外一叙!” 摩那罗大大咧咧地一笑,言道: “师弟,你又有何事,在这儿说不行吗?” 苗荫子说道: “有关沙刺国国王贵体一事,我已替师兄你找见一人,他定能医好国王之病。” 摩那罗一听,大喜道: “是吗?好极了,好极了!快快说来,此人是谁,现在何处?” 苗荫子笑道: “此人说来在江湖上名头极大,在座各位定然知晓,想必段皇爷也有所耳闻。此人乃是天下第一神医、秀才帮四当家的,大名唤作李自在!” 众人闻听,顿时一片哗然,纷纷说道: “李自在的医术确实高明,但此地距中原何止万里,何况到了中原也不容易寻到。即便寻到,人家也不一定答应啊!” 摩那罗听罢,对苗荫子说道: “师弟,你听见没有,大家说得不错吧!你让老夫到哪里去找什么李自在呢?” 苗荫子沉声说道: “师兄,你此来大理,目的何在?不就是为了沙刺国的国王而寻访名医吗?现在我已获得线索,李自在就在大理城中!” 摩那罗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言道: “在大理?甚好,甚好!待老夫教训了这两个娃娃,即随师弟你去拜访不迟!” 苗荫子一指书生,朗声说道: “师兄,你眼前的这个白面书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神医李自在!” 摩那罗一听,“哎呀”一声大叫道: “这如何是好?” 正是:
梦里梦外把他寻,得来皆在不料中。 得意之处夸海口,挣破天罗认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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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刺国国师摩那罗闻知眼前这个书生就是此行要找的神医,不由得喜出望外。 摩那罗立时面带笑意,上前躬身一揖道: “不知你就是老夫的救命恩人,天下第一神医,多有得罪,多有冒犯,还望原谅老夫才是啊!” 李自在也回了一礼,平静地言道: “哪里,哪里!还是请国师多多海涵,手下留情!” 苗荫子哈哈一笑,说道: “多有误会,就请到寒山小居一叙吧!” 春娇过来说道: “还是到客栈为好!” 唐人有词云:
廉纤小雨池塘遍。 细点看萍面。 一双燕子守朱门,比似寻常时候易黄昏。 初秋的大理,花卉繁多。 正是:
金柳摇风千万树,彩舫龙舟若江南。 在盛开着许多奇花异草的大理客栈的庭院中,摆着一张桌案。只见万卉山主、江南花王苗荫子和沙刺国国师摩那罗坐在桌案的左面,天下第一神医、中原秀才帮四帮主李自在和女儿帮的大帮主春娇坐在右面。 李自在沉声说道: “遥观沙刺国王乃为阴虚阳盛、阳虚阴盛、阴阳虚盛之奇脉,定是受到排于脏腑的真、宗、营、卫、原五气的影响。这脏腑构成,互为表里,表脏藏精,里脏则主传化物。五脏为阴、六腑为阳,任脉总督一身之阴经,督脉总督一身之阳经。而今沙刺国王阴阳相错,奇经八脉象法无常,实在可惜!” 摩那罗忙问道: “不知还有何医治之法吗?” 李自在哈哈一笑,慢慢说道: “当然有,但必须将沙刺国王一身的功力废掉,方好行事。” 摩那罗问: “那是为何?” 李自在言道: “只因国王之内力乃得自国师之神法,至今国王的意念仍与国师相连,难道国师运气冲穴,聚神于丹田而待发断脉神功之际,就没有散香排毒之象?” 摩那罗心中大惊。原来,他发动断脉神功之际,体内潜聚的百味龙毒,便依脉而行,随力而泻。 摩那罗急忙点点头,言道: “神医所言甚是,老夫确实感到此象,只是竟然不知与国王的身体健康有关。” 李自在接着说道: “看国师全身暗穴,当以璇玑、华盖、神道、灵台力道最佳,次之为上脘、中脘、下脘之穴,但只因为国师性情喜怒无常,自也影响神功之力。现在,我以佛眼绝学,为沙刺国王遥牵弱脉,空断力穴,使真气充身,宗气滋心,营气含内,卫气储外,原气源天,意念归宫。” 李自在对准东南方向,吐气于氛围,潜能于万物。一会儿工夫,就听见李自在胸中炸响,轰轰有声,声似山崩,又似海啸。 只见李自在脸色惨白,头冒云烟,囟会、上星、神庭、印堂、人中诸上宫之穴仿佛大开。 这时,李自在借意念说道: “五行相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五行相克,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此乃天意,并非人力所为。所谓五行相生克,阴阳趋表里,才是道佛循借之法。此刻,我的意念潜能已达国王体内,正抚慰他的任、督、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等奇经八脉。请国师发力,撞开我丹田,将气息逼入我体,以助我一臂之力。” 摩那罗闭上眼睛,垂腿坐在桌案之上,收心定神。只见他伸手按在李自在的丹田之上,就立时感到空若虚谷。他慢放脉穴之门,让毕生功力源源不息地流入李自在的丹田。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摩那罗就觉得李自在的丹田穴内有无穷的抗力,急忙闭穴停功。 就见李自在双眉紧锁,气脉冲腾,“哇”的一声,狂喷出一大口淤血残液,溅湿衣襟。 春娇急忙伸手搭在李自在的腕脉之上,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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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在医好沙刺国王的病体后,就感到丹田穴中突然有一股无比强猛的力道骤然打来。“哇”地一下喷出一大口淤血,之后,李自在心脉全无。 春娇、苗荫子、摩那罗都大吃一惊。就在这时,只听得耳边有人清音说道: “我乃是沙刺国国王,而今我残肌已健,病体已愈,请各位子臣宽怀为好。” 原来,李自在以自身意念,接通了沙刺国国王的意念,治愈了他的身体。 就在心脉消失的时候,沙刺国国王的口谕也刚好顺着李自在的意念传来。 苗荫子从怀中急忙掏出万花紫露丸给李自在喂上两颗,又助他行宫走穴。春娇在旁边用手掌压在李自在的丹田之处,帮助他排气放力。 且说冷四方被关在山洞里,倒也感到有说不出的清静,她见山洞壁沿上有一些雕刻的人体图案,知道这是大理武功藏功之室,又见这些图案只不过是些佛道的静坐入门的浅显之法,也自觉无味。 她盘腿坐于山洞中央,调息养神。 冷四方一边休息,一边将北侠传于自己的玄功秘诀反复诵念。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冷四方也不知默读了多少遍,突然悟出了一些道理,这是后话。 这天,冷四方在山洞内以观瞧岩壁上的无聊的图案来移神解闷,突然发现岩壁的上端有一块石壁像是被人撬开过。这一发现,令她精神一振。 冷四方小心谨慎地施展出游壁术,用手轻敲石壁,只听见“空空”之声,心中大喜。 冷四方凝神运气,化无形为有形,举五指猛插过去,就见岩壁立碎,掉下一个黑色匣子。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大理剑王段蚂蟥的淫笑声。 只听得有许多人费力打开九道石锁,推开三重石门,光线一亮,段蚂蟥飞身站到冷四方的面前,长发遮脸,目透淫光。 段蚂蟥“嘿嘿”一阵怪笑,手中一把大理剑,旋风般向冷四方疾然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冷四方一声长啸,闪身让过,抽出入云剑和段蚂蟥战在一起。 一个是大理剑王,一个是草原侠女;一个是心术不正、欲念烧心,一个是玉体冰魂、怒气冲腾。 冷四方和段蚂蟥一来一往,一往一来,往来穿插,飞闪扑挪,斗了有二十来个照面。 段蚂蟥眼见力道不支,只听他怪叫不已,猛然一收身形,剑逼冷四方的中宫要穴,狂点过来。 冷四方纵身轻跳,忽然大喝一声: “恶贼,原来是你!” 李自在缓缓收定心神,睁开眼睛。只见他站起身来,走到摩那罗面前,长身一揖,有气无力地说道: “晚生此来大理,巧遇国师驾临,有幸相见,实感万幸。又逢沙刺国国王贵体染疾,晚生得以显露拙术,更是幸运之极。但晚生也有一事,想请国师帮助,不知国师肯允否?” 摩那罗慌忙起身还礼道: “神医的医术,乃让老夫大开眼界,老夫感激不尽。神医有事,只管说来。” 摩那罗说到这里,一拍胸膛,接着说道: “只要老夫能办到,一定尽全力相帮。” 春娇抢着说道: “国师,你和段蚂蟥把冷女侠藏在何处,我要让你把冷女侠请出来!” 摩那罗笑道: “原来是见过面的,小姑娘若不提,老夫还真想不起来了。你们的那个什么女侠,被皇太子关在宫后山洞内。这事儿好办,老夫现在就带你们前去洞内,怎么样?” 李自在、春娇、摩那罗和苗荫子飞身返回大理宫中,径直来到宫后山洞前,却只见洞门大开。 摩那罗纵身奔入洞中,只见一人披头散发,满身血迹,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摩那罗慌忙跃到这人身边,伸手扶起,定睛一看,“哎呀”一声惊叫。 只见大理剑王段蚂蟥已被挑断筋脉,废掉内功,点了浑身七十二处大穴,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洞内哪里还有冷四方的影子? 正是:
天宣明月地自偏,云雁风鸣每辞寒。 木落山空石露骨,偶向天外心不安。 第十一章 吐鲁浑沉声大点穴 三英雄临危说故事
诗曰: 山色奇声带近郊,洞中苔丝复寒条。 一生一日人血酒,神功西风白下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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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摩那罗飞身闯入大理皇宫武功藏秘之山洞时,哪里还有冷四方的影子? 只有大理皇太子段蚂蟥被挑断筋脉,变成废人,点了大穴倒在山洞冰冷的地上,此刻已经奄奄一息…… 摩那罗见状,“啊呀”一声怪叫,扬起手掌,冲着石壁猛然推去,就觉得有一股无比迅猛刚厉的内力,将整个山洞笼罩在愤怒之中。这股力道撞在石壁上,就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石壁已然坍塌一面,烟尘滚滚而生。这烟尘中,依然带着摩那罗集所有功力于一击的内力旋流。 苗荫子、李自在、春娇刚进到洞内,就听见这声惊震大理的巨响。苗荫子三人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段蚂蟥,眼见烟尘夹带着罡猛的力道旋转袭来,苗荫子无暇思索,轻舒长臂,一把抓起段蚂蟥,箭一般冲出山洞。 李自在和春娇随即跟了出来,他们见到摩那罗的功力有如此之强,心中也不禁骇然。 过了许久,山洞内坍塌的回声才渐渐消沉了下去,烟尘也渐渐随着回声的消沉而消沉。 苗荫子、李自在、春娇三人这才又缓缓进入山洞中,哪曾想摩那罗也全然不见了踪影。 苗荫子凝目环视,忽然发现山洞坍塌的地方还有一个洞口。这个洞口很是古怪刁钻,正面看去没有一丝异常;侧面而观,像一道石门紧锁;俯身而视,才见有一条通道暗入里面。 三人不及细想,便鱼贯而入。不曾料想,越走越窄,越走越冷,越走越无底。 苗荫子对李自在和春娇说道: “摩那罗定是因为发现爱徒段蚂蟥功力尽失,狂怒之下击碎石壁,发现通道,便闯了进去。这阵阵寒气,想必便是摩那罗功力所致。两位不必惊慌,只管自调心脉,稳定意念。常言道,静定则无心,静心则无畏。即是此理。” 三人慢慢摸索前行,只觉得走了有足足一个时辰,仍是不见亮光,更不见出口。此洞仿佛一条通道径直到底,谁也猜不透它的奥秘所在。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此洞不远处传来“丁冬”、“丁冬”的强劲的响声。三人旋即屏住呼吸,小心向前,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只听得那“丁冬”、“丁冬”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直撞心脉,令人难稳心神。 苗荫子暗道一声:“不好!”只见他快速拿出用芍药花蕊制成的芍药丹,分送给李自在和春娇,以传音入密法说道: “快吞下芍药丹,可清稳心火,再慢慢调理血脉,让芍药丹的药性分别散入经络四处,可助你们调停心绪,把握意念。” 顷刻间,“丁冬”声已变成海啸一般的狂笑。这海啸一般的狂笑,就好似一个野人在使出毕生的内力笑震对方的心脉。 三人吞服了芍药丹,暂时定下心神,只感到四面有“呼呼”的内力掌风在戳打周身穴道。而这种异样的感觉,又像是来自这巨大骇人的“丁冬”之声。 此时,苗荫子、李自在和春娇就仿佛站在这“丁冬”声内,每前行一步,都要克服无限的阻力。 这时,三人觉得山洞好像转了一个弯子,又觉得只是自身的意念在暗暗转动了一下。 就在此刻,“丁冬”声骤然全无,三人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通体红亮的巨人,冲着三人暴目圆睁,陡然爆发出一阵嗷嗷怪笑…… 正是:
天地两忘四时昏,灵光异形在远心。 由来前日神景出,英侠经鲛断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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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这个通体红亮的人嗷嗷笑罢,忽然身子一晃,便已经来到苗荫子、李自在和春娇的面前。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动作,苗荫子、李自在和春娇三人突然感到各自的穴道已经被巨人点中,动弹不得。 苗荫子虽败不乱,沉声问道: “尊驾是何人,因何封闭我等穴道?” 巨人愣了一愣,旋即又是一阵嗷嗷怪笑,然后说道: “盘古开天,混沌顿开,阴阳生克,五行转运,万物茫然,意念归真。我封闭你们的穴道了吗?我刚才只是想,让这三个人不能动弹吧!仅此而已。” 李自在说道: “我明白了,这是一种专用意念打穴的玄功。” 巨人又是一愣,随即说道: “不错,不错!这一手正是唤作意念通,乃是神农在世时留下的不传之秘!” 巨人接着又道: “今天好生奇怪,刚才有两人刚刚过去,不曾想又来三人。” 李自在问道: “不知此处名为何处,尊驾高姓大名,还望见告。” 巨人此时张开大口,露出参差却锋利的牙齿。春娇一看,“啊”地一声惊叫。 巨人“巴叽巴叽”咂了几下嘴,徐徐言道: “你们定会害怕我吃掉你们!不,不!我已经吃够了整整一万个活人,练成了神功。这一万个人,二十五年来,我几乎一天吃一人,慢慢吸吮他们的血液,咀嚼他们的骨头,吞食他们的肉脂。不久前,我吃掉的最后一个人,是颇有武功的赵之乎,这小子以内息抗争,使我不易嚼碎,我不得不呕心沥血,自调自理。刚才,你们可能已经听到了我心脏的剧烈跳动之声。现在,我大功告成,不用再吃你们了。” 李自在和春娇乍一听说赵之乎已经被巨人吃掉,心中反而生出许多惆怅。 巨人接着说道: “一百年前,我占据了大西北的一座山峰。我的名字从来没有人知道,那是因为我有一种神功尚未练成。而今,你们要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吐鲁浑。这洞中通道,乃是我以内力穿凿而成。现在你们正站在海底,大海就在你们的头上。” 吐鲁浑得意地说到这里,忽然话题一转: “我二十年前来到此处后,便不能再到有阳光的地方。刚开始的时候,我一个人好生烦闷,后来就抓些跑入洞中的常人讲讲故事,唱唱小曲。久而久之,养成了此习惯。于是我立下一条规矩:凡是闯入我这练功通道的人,都要讲上一个毕生难忘的故事给我听,我听得高兴了,自会送他出去。如果让我高兴不了,男的就推进大海,女的则留作练习神功使用。” 李自在趁机问道: “请问前面过去的那两人,又是何等人物?尊驾说予我们,我们自有好多好多难忘的故事讲给你听。否则,我们一个故事都不讲,你无非杀死我等而已,却也只能一个人闷坐在此洞中,纵然有一身神功,但是又有何用?” 吐鲁浑听了,点点头说道: “这话说得真合我的心思,就和我说的一模一样。好吧,我就告诉你们,过去的二人,前面的是一女的,名字叫冷四方,看样子在躲避什么人,她讲给我听的是发生在草原上的故事。后面的是一男的,名字叫什么摩那罗,不待我问话,他就打过来一把百龙针,接着又施展什么断脉功之类。他讲的故事也还有趣,是发生在沙刺国的事情。” 吐鲁浑接着又道: “嗯,他们的故事还算不错,我已送他们出去了。现在,该轮到你们三个了。” 苗荫子、李自在、春娇一看今日之事,实在无法摆脱,又不得“壮志未酬身先死”,只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逐一点了点头。 苗荫子朗声说道: “想我江南花王苗荫子,一生济贫救弱,难忘之事自也不少。但我今天想讲一讲南侠无双救我性命一事。” 苗荫子一捋雪白的胡须,黑暗中讲道: “在我的万卉山,兰有百兰,茗有百茗,菊有百菊,莲有百莲。这百种兰草,乃是万年根生,相传最能使人长生不老。这百种茗茶,色香味堪称天下一绝,凡是万卉山中之茗,便与其他地方之茗有天壤之别。常饮此茗,爽心益目,至老不花。这百种菊蕊,能轻身健骨,助血行宫,武林中人,从来仰慕。这百种莲籽,甘甜润肺,常服之,自能激发潜能,以助修行。有一年秋天,万卉山下来了一个恶丐,这个恶丐就是数十年前曾被南侠无双追寻并欲除掉的江南枭雄韦调达。韦调达本来也信佛吃斋,但后来被逐出师门,变为恶人,天下武林人人意欲诛之。那一年……” 苗荫子的故事刚讲完,吐鲁浑便高兴地夸赞道: “好,好极了!” 他指着李自在,哇哇说道: “该你这秀才了,要讲一个更好听的。” 李自在点点头,沉思着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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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京师百余里,有一座城池,名曰涿州。 四月十八这一天,涿州城内人声鼎沸,城门的门楣上一杆中幡高有十丈余,在凌空猎猎飘扬。 这时,人群中一阵骚乱,只见一个老乞丐手挥一根打狗金棒,棒端一条小巧的金环蛇在昂头“刺刺”作响。 这个老乞丐穿一件奇臭无比的长衫,袖口、襟角吊满了花里胡哨的阴阳纸人,一边疯疯癫癫地跳,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八仙东游我西游,一世荡悠为快活。 说着说着,掏出一把木人儿,抛向四散的人群。 老乞丐来到一堆西瓜前,对主人哈哈一笑,怪声说道: “看你这堆西瓜,个个里面都有小蛇,如何叫人吃得?” 西瓜主人哪里相信,连连摆手说道: “去去去,到一边说笑话去,别坏了我的生意!” 西瓜主人刚刚说完,从一只西瓜中就爬出一条小蛇…… 就在这时,一个乞丐模样的小道土走到老乞丐跟前,一伸手便抓住打狗金棒棒端上的金环蛇,放到嘴中便吃。 老乞丐口流涎水,说道: “小东西,竟敢偷吃我金珠魔丐的宝贝!” 小道士“嘿嘿”一笑,说道: “不就是小蛇吗?我怀里多的是。” 小道士说着,敞开道袍,只见有无数的毒蝎、蜈蚣、壁虎,还有一只大蟾蜍。 小道士笑着问金珠魔丐道: “丐主,你老人家想要什么,只管自己拿好了!” 金珠魔丐点点头,运足力气,只见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黑紫,接着这黑紫之色又变成一股烟云从头顶升起。金珠魔丐一抖打狗金棒,就听见一阵“哧哧”声,几根百寒针疾然射向小道士。 小道士毫不畏惧,厉声言道: “丐主好不要脸,竟然用暗器伤我。但你有所不知,你的百寒针虽然厉害,我却不怕!” 只见金珠魔丐打出的百寒针都刺入小道士身上,而小道士却毫无反应。小道士拿出大蟾蜍,扳开蟾蜍的嘴,就见金珠魔丐头顶的黑紫烟云,顷刻间被蟾蜍吸尽。 金珠魔丐大怒,言道: “小东西,你吸去我的毒源,我岂能饶你?识相的快将蟾蜍交给我,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小道士转身就跑,金珠魔丐哈哈一笑,笑声中已然一棒点向小道士。 突然,一条人影一闪,就见金珠魔丐的棒头一偏。 金珠魔丐怪笑一声,说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冤家。姓孙的,你不在你师父身边好生侍奉,却跑到江湖上干什么?我金珠魔丐正要去夺那大蟾蜍,你却来此坏我的事情!” 来人叫孙凤池,是个武秀才,一根乌龙杖使得出神入化。 孙凤池尖声笑道: “魔丐,你下手太狠,一个小道人乃是世外之人,你也放他不过。要不是我出手拦阻,他哪里还有活命?” 金珠魔丐哈哈一笑,道: “有没有活命我可不管,只是那蟾蜍够得上是个宝贝,我不得到它,岂肯干休?” 朝着孙凤池的面门就是一棒。 孙凤池急忙运气于臂,用乌龙杖迎向打狗金棒。 金珠魔丐使了一招“龙门在望”,将打狗金棒横立眉梢,左手拍出一掌。 孙凤池一个“关口锁神龙”,乌龙杖一搅打狗棒,接着飞身跃出一丈开外,避过了金珠魔丐的掌风。 就在这时,一个大头和尚手上抓着小道士,从远处飘然而至,正赶上金珠魔丐打出一把百寒针,眼看孙凤池无法躲开,大头和尚哈哈一笑,随手也打出一把阴阳须。 只见百寒针和阴阳须,顷刻相交,落地无声,地上只有薄冰似的一层白雾。 大头和尚嘿然说道: “丐兄好功夫!贫僧佩服,佩服!” 金珠魔丐也上前说道: “你好快的脚程,刚才还在越城岭上风流,这会儿已到涿州。塔上鬼魅王和尚,真是名不虚传啊!只是你手里抓着的那个小东西,你应该交给我才对。” 塔上鬼魅王和尚这才放开小道士。他搔了搔秃头,对金珠魔丐说道: “丐兄有所不知啊,这个小东西我见过,那还是在芝麻河的一次偶遇,他竟然医好了几位中毒匪浅的江湖术士。只是,他那时还是一个小乞丐花子,不想今日倒做起道士来了。贫僧一向和道人势不两立,本该一箫毙之,无奈贫僧正缺一个采集天下五毒之人,我看这小东西正合适。” 说完,看着小道士满意地笑了起来。 金珠魔丐一听,眼睛早也笑没了缝儿。他冲着塔上鬼魅王和尚嚷道: “好,好得很!我也正缺这么个主儿,我看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我们用各自的毒物来对付这个小东西,谁若赢了,这个小东西谁就带了去!” 王和尚听了,有些不太愿意地说道: “丐兄,这小东西是我抓回来的,早该算是我的,我看就不用再与你做什么交易了吧!” 小道士这时插言道: “我看你们还是做这笔交易吧,免得伤了彼此的和气。” “对!对!还是小东西会说话。我看,就这样定了!” 金珠魔丐从怀里掏出一条毒蛇来,他也不管王和尚愿不愿意,就抓住小道士的手说道: “小东西,把你的宝贝亮出来吧!” 塔上鬼魅王和尚见了,也不愿伤了与金珠魔丐的和气,就也掏出了随身带的毒蝎,摆在地上。 小道士问道: “如果你们两个都赢不了我呢?” 塔上鬼魅王和尚一听,连忙说道: “哪里会赢不了你?如果真赢不了,我就不要你了,行了吧?” 金珠魔丐听了,也说道: “对!对!赢不了你,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我们自会不挡你的路就是了!” 小道士忙问: “此话当真?” “那还会骗你这个小东西吗?” 小道士高兴地款款盘腿坐在金珠魔丐和王和尚的毒蛇、毒蝎面前,取出了那只大蟾蜍。 这只蟾蜍看起来很笨,蹦也蹦不高,爬也爬不快,但喘息的神态很是动人。只见它爬到毒蛇身边,张开大嘴,一口便咬住了蛇头。 这只蛇也不示弱,扭曲身子,死死地将蟾蜍缠了起来。在一旁的毒蝎窜到跟前,对准蟾蜍的眼睛就是一口。 谁知毒蝎还没有咬上蟾蜍,蟾蜍的身上便“啪啪”作响,跟着放出一股毒气,这股毒气一下子将毒蝎熏晕过去。接着,毒蛇的身子也渐渐松软下来。 蟾蜍再一张嘴,便将毒蛇吞食入腹,然后又一口吞了毒蝎。 只见蟾蜍的肚皮由白变红,由红变黑,由黑又慢慢变红,最后恢复了原来的白色。 看得金珠魔丐和塔上鬼魅王和尚的眼睛都直了。他们简直忘记了是在使毒搏斗,口里连连赞道: “好!好!真是宝贝啊!” 小道士看看金珠魔丐,又看看塔上鬼魅王和尚,见他们只顾在一旁赞叹不已,便一把将大蟾蜍又装回怀中,扭头便跑。 金珠魔丐想追,见塔上鬼魅王和尚正盯着自己,旋哈哈一笑,说道: “我金珠魔丐说出的话,从来不算数,但是今天就偏偏要算上一回!” 塔上鬼魅王和尚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就是,就是,贫僧说话从来都算数。” 那个小道士名叫未来子。 他凭着宝贝蟾蜍大胜金珠魔丐和塔上鬼魅王和尚之后,向着东岳泰山进发了。 就在未来子刚走,涿州城墙上,便飞身下来三人。 这三人纵身提气扑向塔上鬼魅王和尚,其中一个朗声说道: “王和尚,我们找你算账来了!” 塔上鬼魅王和尚一看,心里不禁一愣,但他毕竟老奸巨猾,马上面带笑容,说道: “原来是陨水三公到了。贫僧这厢施礼了,阿弥陀佛!” 青鹤子一指塔上鬼魅王和尚,骂道: “淫僧,你不要装模作样,今天我放不过你!” 一亮鹤拳,挥招就打。 虞查乎在一旁也高声骂道: “塔上鬼魅王和尚,你欺人太甚,你以为我等怕你不成?今天我等三公也不想与你再讲什么江湖规矩!” 运气于袖,施展起水袖功,朝着塔上鬼魅王和尚就是一击。 笑面蜘蛛更不答话,一扭水蛇腰,鼓气于喉,一声奸笑,真是惊心动魄。 原来,在陨水三公之中,笑面蜘蛛从来都是男扮女装,自幼练成独门音惑术。平常男人或女人使用音感术倒还罢了,他以男充女,发声惑人,自是威力无穷。他一声奸笑,塔上鬼魅王和尚身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站在塔上鬼魅王和尚一旁的金珠魔丐,见到这阵势,一摆打狗金棒,挡住了青鹤子的一招“翔云功”,嘴上怪声喝道: “陨水三公,且听我金珠魔丐一席话,如何?” 这边塔上鬼魅王和尚也挺起阴阳箫,接了虞查乎一水袖。 青鹤子怪笑反问: “莫非丐主也想趟这浑水?” 金珠魔丐哈哈一笑,言道: “哪里,哪里!我想冤仇易解不易结。这江湖之上谁人不知陨水三公的名头,但塔上鬼魅王和尚岂能怕你们?如此反目为仇,岂不让江湖武林人士笑话?” 塔上鬼魅王和尚“哼”了一声,说道: “丐兄莫与他们多言!我就不信区区的陨水三公,岂能放在我的眼里?” 不待说完,塔上鬼魅王和尚便施出阴毒无比的独门暗器——阴阳须。 就听得“哎呀”一声惨叫,有人喊道: “我命休矣!” 众人定睛看时,原来青鹤子一不小心着了道,几枚阴阳须刺入了他的璇玑大脉。此璇玑大脉,乃为人之颈下五寸之处一要害部位,上顶天突、廉泉,下踏华盖、紫宫。 塔上鬼魅王和尚出其不意得了手,狰狞之态顿时愈发嚣张起来。 笑面蜘蛛一见青鹤子中了塔上鬼魅王和尚的阴阳须,遂不待答话,便“啊”地亮出一声。此为音惑术的发声法门所在,但凡传入常人耳中,轻者经络寸断,重者大脑膨胀,血脉冲顶,一命呜呼。 塔上鬼魅王和尚虽武功高深,但在笑面蜘蛛叱咤风云、怒发冲冠般的音惑术中,也不禁心跳加速了几多。虞查乎早已收起水袖,伴着笑面蜘蛛的一声狂叫,放飞他拿手的绝顶神技——满天蜂。 一时间,狂风大作,豆大的沙粒和饥饿难耐的黄蜂>.99lib.群倾泻而来。也辨不清哪是沙粒,哪是黄蜂,涿州城一时间灾难滚滚。 金珠魔丐狂展身形,使尽全部的百寒针,又抖起打狗金棒。只见虚影婆娑,似乌云裹体。 塔上鬼魅王和尚更不示弱,吹起阴阳箫,箫声源源不绝,仿佛从天际俯冲而来,其力道之凶猛,音色之凄凉,或令人燥热欲焚,或令人寒冷欲凝。 就见黄蜂的尸体铺满了大地。 但虞查乎的满天蜂,绝非寻常黄蜂可比,它们是顺应着虞查乎“吗咪哆留贝俩稀丁姆希”的秘诀,气场而自生自灭。因此,死去的黄蜂不及半盏茶的工夫,又复活飞腾起来。 再看青鹤子,他被笑面蜘蛛搀扶而起,来到一块石板上盘腿而坐,使出道学中的摄魂制魄法,口中暗念《抱朴子·地真》之诀,使自己的清阳之气常居身中。 只见刺入青鹤子璇玑大穴中的阴阳须随气而动,随动而长,随长而生,随生而发,随发而落…… 李自在讲到这里,吐鲁浑高兴地跳了起来,连声说道: “好!好!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我要记住它。” 李自在说道: “就叫《未来子使毒江湖,虞查乎放蜂天下》吧!” 吐鲁浑点头笑道:“好!”又指着春娇说道: “小丫头,该你讲了。你要给我讲什么故事呢?” 春娇冷哼道: “我就给你讲个《东岳王泰山顶上现佛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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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诗人杜甫《望岳》诗云: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此诗描述的正是东岳泰山。其泰山者,山势磅礴雄伟,峰峦突兀峻拔,景色壮丽;乾坤皆秀,尖峰仿佛接通云根;深沉洞府,日月分万道金霞;萃巍岩崖,影动化千条紫焰。 真可谓嵯嵯峨峨的山势,突突兀兀的峰峦,活活泼泼的青龙,端端正正的白虎,圆圆净净的护河,湾湾环环的朝水。山上有苍苍郁郁的虬髯美松,山下有翠翠青青的矮树细草,山前有软软柔柔的龙须花翎,山后有古古怪怪的鹿角枯樟。 这一日晌午,就在泰山南天门上,一垂须老翁,正襟危坐,手拿一本《大丹直指》,轻拈胡须,口中念念有词,面带微笑,给弟子们讲经布道。 老翁轻咳一声,头顶上的白云也微微惊散,可见其雄厚的功力。 老翁徐徐言道: “此《大丹直指》,乃元人丘处机所述。述内丹理论及诸多行功方法,谓人与天地禀受一同。未出生之时,在胎中混混沌沌,为先天之气;出胎后,脐内所藏元阳真气逐时耗散,以至病夭。金丹之秘在于一性一命而已。性者天也,常潜天顶;命者地也,常潜于脐。顶者性根也,脐者命蒂也。心中藏正阳之精名汞、木、龙,脐中藏元阳真气名铅、金、虎。先使水火二气上下相交,升降相结,用意勾引,脱出真精真气,混合于中宫,合气周流于一身;气满神壮,结成大丹。《大丹直指》不愧为仙人警语,尔等若依此长修,功在不舍,可谓非同小可。其修炼节次,乃分龙虎交媾、周天火候、肘后飞金精、金液还丹、太阳炼形、三田既济、 70bc." >炼神入顶、炼神合道、脐精化神、弃壳升仙、超凡入圣诸类。其中前三种为小成法,谓可补助虚益气,返老还童;断而三种为中成法,谓可长生99lib?不老;断后三种,为大成法,谓可成仙也。” 老翁话音刚落,弟子中有人问道: “敢问祖师,何谓成仙?” 老翁呵呵一笑,言道: “尔等数十年功修,竟不懂成仙何意?罢,罢,罢!命你去五松亭静思去吧?” 弟子中又有人问道: “弟子愚昧,不知龙虎交媾何指?” 老翁收敛起笑容,沉声告之曰: “此乃内丹术术语,谓元神元气相交于丹田。《灵宝华法》云:真龙者,心液中之气;真虎者,肾气中之水;气水相合,乃曰龙虎交媾也。当年丹阳问重阳真人何者是龙虎,真人言道:神者是龙,气者是虎,是谓性命也。夫神气二字,呼唤无穷,今略言其大概,或谓……龙虎也。” 又有弟子问道: “此术高不可测!敢问祖师,你老人家已练成几何?” 老翁不再回答,扬手轻拈,不知怎么就已摘下一团云彩,向着问话的弟子扔去。这看似软绵无力的云团,顷刻间就塞进了问话弟子的口中。 老翁缓缓站了起来,长舒一口内气。只见晌午聚集在一起的浓厚云层,一下子被老翁的这口内气吹散。不一会儿,就现出一片蔚蓝的天空。 天空蓝得很瘆人,仿佛你能看清它的深处,它也能看清你的深处一样。就在老翁走后不久,仍聚在一起惊诧祖师法力的弟子们,突然之间惊叫起来。 惊叫声惊动了回观休息的祖师,他微闭着双眼问道: “太苍,外面因何吵闹?” 太苍急忙回复道: “师父,俗家弟子们看见您用法力呈现出来的霞光,所以惊慌不已。” 祖师笑道: “太苍,怎么连你也愚昧起来了?那是佛光!我又怎能法力通佛呢?” 祖师睁开双目,从窗口向天际望去,只见天际边佛门大开,金光普照,使他感到有无限的暖意。 祖师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他提起一口气,纵身来到外面,仰首笑道: “佛道实为一家。佛就是道,道就是佛!” 紧跟身后的太苍问道: “师父,您因何知道佛就是道、道就是佛呢?” 祖师回道: “有人问庄子,你不是鱼,怎么会懂得鱼的心思呢?庄子说,你也不是鱼,又怎么会知道我不懂得鱼的心思呢?” 太苍恍然道: “弟子明白了,弟子明白了!” 祖师呵呵一笑,宏声吟道: 五气朝元值日长,三花聚顶逐时新。 吟罢,祖师随即盘坐于地上,开天门,纳天气,运五行,任凭佛光缓缓纳入丹田,导引入穴。 太苍站在祖师身边,他看见一道细若游丝的光线,从九重天外若即若离地进入祖师的囟会、上星、神庭诸穴。 只见祖师苍老的面容突然迸发出灼灼光芒,气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 太苍知道,祖师的功力又进入一个更新更高的境界了。 过了好一会儿,天际边的佛光才渐渐消退,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天空印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祖师这才气入丹田,慢慢睁开双眼,微笑着看看身旁久立的太苍,说道: “去把你两位师弟叫来!” 早就站在道观平台上的太和、太素侧耳听见师父让自己过去,不等师兄招呼,便飞身近前,双双向师父叩首、请安、祝贺。 祖师摆了摆手,看着眼前的太苍、太和、太素三人,轻叹一口长气,言道: “你们三人跟随我几十年,而今也都已是花甲上下的人了。师父平素很少传授深奥武功于你们,想必你们早已在心里怨恨我这枯木将朽之人了。” 太节、太和、太素急忙跪下,齐声说道: “师父言重了,弟子唯望跟随在您老人家左右,又怎么会怨恨师父呢?” 祖师仿佛没有听见徒弟们的话语,接着说道: “都怪为师私心太重,担心将一身武功传授于尔等后,会损失自己的修为,因此才整天与你们说些皮毛。今日佛光普照,平和永恒,为师茅塞顿开。为师者,不授人以毕生之道,又算什么师者?来,我们到日观峰去吧!” 一纵身形,便登上日观峰顶。 太苍、太和、太素真没有料到师父今日竟要以武林绝活传授,大喜望外,也紧跟在师父身后,来到日观峰上。 在三个徒弟当中,以太苍最为老成、稳重。因此,祖师先以“虎踢脚”授之。 祖师言道: “现在,我要传授给太苍‘虎踢脚’。太和、太素可按照其中气轨,作周天循环,万不可奢望练习此功。因为太苍在练习‘虎踢脚’时,是靠为师的气场的保护随气而动,旁观者只是见其外形而无法掌握其内在奥秘,倘若偷练,定会走火入魔,坠入邪道。” 祖师盘膝于地,双掌合十。祖师慢慢地把四周扫视了一遍,霭然说道: “此功共为三脚,乃是以无穷无尽的内力贯冲所致。尔等只需仔细看为师演练。” 只见祖师猛地延长双足,一脚踢向距日观峰千丈之遥的一座小山。似乎并不费力,就听得远处一声巨响,响声尚未传来,先见小山上尘土飞扬。待响声过后,尘埃散尽,再看那小山的峰尖,早变成一座平台。 直看得三个弟子面面相觑,惊诧得张大嘴巴,忘了出声。 祖师微微一笑,说道: “此乃第一脚,名为‘虎引狂澜’。” 祖师又旋转身躯,陀螺一般飞旋,同时以一足点向那座小山。只见方才散尽的尘埃与碎石复又飞腾而起。尤其惊奇的,是这些尘埃与碎石以无比迅猛的神速,向日观峰旋转而来,其中一块巨石就落在离祖师一行四人很近的地方。 祖师落下身躯,一捋胡须言道: “这就是‘虎吸龙魂’。倘若与人交手,此脚会将对方全部精气与元神摄于自身。只是此脚过于霸道,不遇罪恶深重者,万不可出此‘虎吸龙魂’之招。” 祖师接着说道: “第三脚名叫‘虎足气府’。所谓气府者,《道枢》云:‘钟离子曰:中为气府,精中生气,于是气在乎中丹矣。’也就是中丹田之穴。而‘虎足气府’则是以虎精虎神之力道,满足丹田所需,把丹田中纳有虎精虎神之力道,贯之于足,其威力非旁人能比。只可惜,此‘虎足气府’难练异常,为师也只练到五六成。” 祖师以高不可测的“虎踢脚”传授给大弟子太苍后,又把其中之奥秘细细地诉说了一遍。 祖师道: “凡练内功之人,定须牢记道家七候、七魄之内质。所谓七候,乃是指修行的七个阶段。《定观经》云:‘夫得道之人,心过五时,身入七候。第一候者,宿疾普消,身心轻畅;第二候者,填补夭伤,还年复命,超过常限,色返童颜;第三候者,延寿千岁,名曰仙人;第四候者,炼身为气,名曰真人;第五候者,炼气为神,名曰神人;第六候者,炼神合道,名曰至人;第七候者,超出三界,位为虚皇大道玉晨之君……’唉!我辈实属凡夫俗子,如何能练到五候以上境界?因此方要活到老、练到老,万万不可荒疏功业。” 祖师若有所思,他手拈胡须,沉默片刻,又继续说道: “这七魄者,乃指人之七魄。欲得通神,当金水分形,形分则自见其身中之三魂七魄。我等则常需以制七魄法除去作祟之七魄,以增强身体的调节功能,达到静修道学之目的。” 祖师说罢,微微一笑,复向太苍道: “虎踢脚的前两脚,尚属易练之功,这第三脚却委实不易啊!太苍啊,你坐于前方,听为师以传真入秘之法导引于你……” 春娇讲完这个故事后,又接着讲了一个发生在蒙古草原上的故事。到这个时候,吐鲁浑异常高兴。他把那千古之手轻微扬了一下,欢声叫道: “你们的故事使我非常开心,是我至今所听故事中最为精彩的。好吧,你们可以过去了!” 正是:
山云漂泊半月凉,溪风飒沓溪流长。 故事遗音秋满耳,似与琴瑟参宫商。 第十二章 千古奇怪义更高 万年绝学了为好
诗曰: 日有短长月亏盈,花无常好叶无声。 海咸河淡潜翔羽,天意地念运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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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依依,芳草萋萋。 夜色迷离,月影婆娑。 冷四方纵身提气,赶光追风,披星踏月,一路不歇不息,径直奔向江南鸿山铁山寺。 这一日,远远的已经看得见铁山寺bbr>的影像。冷四方长啸一声,有如翻江倒海的苍龙之吟。工夫不大,冷四方已站在寺门前。 一会儿,便有小沙弥来到面前,用不着通报,冷四方直入木空大师的禅房。 木空大师静静地听着冷四方把摩那罗的来历说完,沉思了片刻,哈哈大笑道: “我佛从来厚以待人,并不以一己之过而放纵自身。沙刺国国师此来倒也正好,我自有道理会会他。” 就在这时,半山上凌空飞来一人,此人边飞边喊道: “木空,快滚出你的禅房,我来给你送死来啦!” 木空微微一笑,言道: “阿弥陀佛!想必来人便是摩那罗大国师了,请到老衲禅房一叙,老衲早已恭候多时了!” 摩那罗气沉丹田,降下身躯,大大咧咧地闯进禅房,见木空大师凝神入定,面前还坐着冷四方。 摩那罗突然起臂勾肘,大喝一声,随着喝声,贯于中宫之力道喷发而出。 只听得四面墙壁“劈啪”怪响不已,粗壮的立柱抖擞有声。 木空大师说道: “大国师此来,无非是因为韦调达一事,想必实情已有耳闻。不知大国师执意动粗,意欲如何?” 随着木空大师的朗朗之音,四壁声停,摩那罗源源不绝地发出的连珠之力,顷刻间被化为无形。 摩那罗一怔,继而说道: “木空,你身为出家人,何以心胸如此狭窄?那韦调达乃是我多年挚友,既然他是命丧于你手,你还有何话可说?” 木空大师朗声一笑,仰天悲声言道: “阿弥陀佛!大国师此言差矣!那韦调达自命江南枭雄,一生干尽揉花搓蕊之事,当今天下武林谁不痛恨。当年老衲带头将他逐出佛门,是想以此令他收揽邪心,静心思过。谁料知他又练得什么天地阴阳交欢之术,恶孽不减,残害良家女子。还躲过了武林的追击,一过就是数十年。前数日他突然闯上鸿山,到老衲铁山寺内找老衲报当年逐门之仇。老衲本来只想破去他的功力,并不想要他性命。哪料想他的锁骨功也一并被老衲废掉,使得他魂往九泉。只是不巧得很,老衲的一条胳膊也随他而去。今日,承蒙大国师前来断理,老衲只好就说这些。如果大国师识理明情,于人于己便自会权衡。阿弥陀佛!” 木空大师说完,面露谦和之笑。他依然闭目凝神,静坐归佛。 摩那罗“哈哈哈”一阵怪笑,笑罢言道: “木空,我自知你方才所言句句是真,但韦调达的追风术神功,乃是他在沙刺国逗留时得于我的真传之术。既然你破了他的全部功法,必定是具有高深的功力造诣。我此次前来会你,就是与你一决高下的!” 木空大师答道: “大国师如此雅兴,老衲本来自当奉陪。然而近日以来,老衲常常感到已离坐化之日不远,故而还有许多事未及完成,因此无心与大国师争什么上下高低。松静则为上,烦躁则为下,大国师想必自会明白。” 摩那罗笑道: “不错,你所言一点不错。但我既来之,则安之!不分个上下高低,又有何脸面走下鸿山?大师休要搪塞,接招吧!”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阵“猎猎”之风声从远处的松林强劲吹来。这股强劲之风越吹越猛,一时之间,铁山寺就好像处在了风口剑关之中。 木空大师哪还敢怠慢,他运气于周身,发功抵抗摩那罗的追风之术。 冷四方也调行气息,敞开任督玄关,让意念脱体而出,加入到木空大师的力道之中。 这摩那罗的功力远非韦调达可比,因而,摩那罗的追风术自然更是凶猛异常。 只听得这股风似在擂动鸿山,闻声而来的小沙弥霎时倒地一片。他们有的被震断心脉,有的被吹碎五脏,有的被这股劲风吹起砸到山崖上脑骨粉碎,有的连尸首都不知被刮到什么地方去了。 木空大师自知长此下去,自己的性命不保是小事,但冷四方身负大任,岂能命丧鸿山?想到这里,他让意念周游浑身每一处穴道,然后聚于咽候,只见一股三味真火以无比迅猛之力,骤然撞向追风术的风舌。 摩那罗也已将追风术施展到了十成功力,让风舌变幻着无穷无尽的招式,招招刺向木空大师,式式分打冷四方的要穴。 冷四方在自身的吐火玄功的神力聚于木空大师之意念的同时,也将摄云术施展出来。 只见两朵白云围绕在木空大师和冷四方的周身,施放着无以数计的力能。 摩那罗见追风术一时之间赢不了木空大师,就又使出沙刺玄学断脉神功来。 就听得摩那罗大喝一声:“自断脉!”聚周身血气于头部。“血井喷!”血剑激射。 接着是“内力散,元气空”。 只见摩那罗凌空飞起,调集起数十年的功力,随着风舌狂点于木空大师和冷四方的中宫要穴。 “巧还魂,啸洪峰,闻者毙,沾者终。” 只觉得一股奇冷无比的寒气骤然而至。 刹那之间,绿树凋零,飞鸟坠毙,山瀑结为冰柱,山湖冻成寒冷的明镜。 木空大师和冷四方此刻也感到血流不畅,气息受阻,因为这股寒气已将护体云团冻得生涩发硬。 就在这时,只听得山下有人朗声说道: “任何玄学理法,都必将依照一定的阴阳术数,而阴阳术数又来自每个人的经络脉息,就像练功之人依照一定的穴道调运心气一样。只有如此,方可进入道佛境界,方可潜移物能,以达绝顶真观!” 就见摩那罗的追风术和断脉神功的力道突然减弱。 只听摩那罗怪声怒喝道: “怎么又是你!你为什么要来泄露我的功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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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摩那罗忽听得山下有人在高声泄露断脉神功的秘诀,不禁大吃一惊。 又听得山下那人爽声说道: “师兄心已躁乱,早该离开江南。” 摩那罗怫然言道: “师弟!你不来助老夫,反来助他人,是何道理?” 来人正是摩那罗的师弟苗荫子。 苗荫子答道: “师兄此言差矣。小弟此来正是要助师兄脱离迷乱之境,化逆为顺,化敌为友。” 摩那罗此时的力道已经与木空大师和冷四方的力道交合在一起,难以自拔,双方都无力解脱。不论哪一方抽出力道,对方的强力都会将自己顷刻间一招致死无疑。 冷四方只觉得今日一战,真有点像东西双煞在大理山洞中的六十年之斗。她稍一迟疑,就觉得有一股强力击向心脉,她只得运功抗住。 木空大师的头顶已然升起一股白灿灿的云烟,光芒四射,无比耀眼。他方才已感到力不自支,知道即将要坐化于此。忽听得苗荫子说破功诀,他才得以运力调息,将摩那罗的风舌逼退。 火剑风舌在空中交融,难解难分。饶是木空大师功力超凡,也无法让双方力道分开,均获解脱。 只见苗荫子、李自在和春娇飞身来到铁山寺禅房前。 李自在沉声对冷四方言道: “冷女侠勿躁,只需化物力为己力便可。” 原来,方才苗荫子所说的功诀,在冷四方、李自在、春娇误入万卉山时便已讲过,只是谁也未曾注意。 此刻,李自在提醒冷四方注意的,正是摩那罗追风术和断脉神功的关键之所以。 木空大师依然闭目凝神,行功不息。他此时说道: “大国师法力无边,老衲本已力绝气溃,但功诀已露,老衲自沾光不少,如此再相持下去,大国师必然性命不保。我等实在没有必要相斗,还是将力道归入我神道、灵台、命门之穴中吧!” 遂转引心脉,将对方的强力导引入自己头顶闪光之穴。 摩那罗就感到自己的丹田之中忽然空若虚谷,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于是他放纵力道,让力道归入木空大师的脑后要穴,自己则收神调息,停止发功。 木空大师头顶的白光忽然变成红色光环,这个光环炽亮得如同一轮小太阳一般普照四方。 只见木空大师睁开眼睛,朗声对摩那罗说道: “大国师恐怕有所不知,方才双方力道黏合,如果贸然收功,必会有生命之险。而今老衲一人容收了大国师毕生之功力,已超然入化到真观之境,老衲自觉已经具有了见山开路、逢水生桥、遇险化夷、想禅归定之功力。这种功力,乃是武林中只闻传言、未见其实的武林巨学合元术。曾有多少人为了这合元术,不惜一切代价苦苦磨炼,终因功力不足,而命丧山野。而今老衲于无意之中练成合元术,乃是聚大国师和冷女侠之毕生功力而成。” 摩那罗听罢,顿时大吃一惊。他暗运气息,朝身旁的一只石桌斜劈一掌,竟然未有丝毫反应。 摩那罗百念俱焚,沉声说道: “那就恭喜大师练得合元术了!老夫已和废人无异,再留于此处无异于留在虎口,请允许老夫下山回国!” 木空大师朗朗一笑,笑声像闪电霹雳般摄人魂魄。 木空大师挥动手掌,轻轻向着远山一指,只见那座崇山顿时分为两半。 木空大师又向着远处的瀑布一指,就见瀑布之水纷纷倒递而流。 呜呼,真乃千古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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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空大师在无意之中练成了只闻传言、未见其实的天下武林巨学合元术,使得沙刺国国师摩那罗功力尽失。木空大师的合元术,使人们目睹了一回千古奇观。 木空大师站起身来,只见他已然比以前高大了何止一倍。他向着天空中的淡淡白云轻送一口气,只见白云纷纷乱散,刹那间便无踪无影。 木空大师伸手挥向太阳,那强烈之巨光竟也蓦然黯淡,大地为之颤抖不已。 木空大师又坐了下来,沉声缓道: “合元术,的确奇妙无比,善哉,善哉!大国师虽然功力尽失,自也不必灰心。前人有训,勿以物喜,勿以己悲。此中含有不言之理,用于武学,也当之无愧。” 木空大师接着说道: “请大国师敞开任督玄关,静坐入定,老衲当把属于你的功力归还与你,你自会重获神功。” 摩那罗言道: “大师此言差矣,如果大师归还神功,岂不有损合元术?要知道,合元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木空大师笑道: “阿弥陀佛!老衲乃佛门信徒,无心与天下武林争雄,更无心要什么合元之术。老衲方才所为,实乃为了要拆散双方力道,岂是为了贪得这千古绝学?” 摩那罗闻听起身长揖道: “大师高人高义,令老夫无地自容。等大师归还老夫神功之后,老夫自会谢恩。” 于是,摩那罗静坐入定,敞开玄关。 木空大师重新闭目凝神,轻抬膀臂,挥指缓缓地点向摩那罗的任督玄关…… 突然,一人高啸一声,飞身摆杖,直击木空大师。 木空大师不敢分神,运气封住穴道,硬生生受了一击。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原来是万卉山的苗婆婆。 苗婆婆一击之后,摆杖再击。苗荫子飞身上前,拦住杖头。 苗婆婆呵道: “苗荫子,那和尚愈要加害师兄,你为何袖手旁观?” 苗荫子怒声言道: “你不待在山林之中,已是坏了山规,却反来此胡说,是何道理?大师分明是在为师兄调理神功,岂是加害?再说,大师已练成合元之术,若要加害,又何须指击玄关?” 木空大师旁若无事,将一股雄浑内力导引归入摩那罗丹田之中。只见摩那罗头部通红,一会儿,便调理停当。 木空大师开口言道: “大国师已恢复神功,苗婆婆尽可放心。现在,我也要将冷女侠的功力归还于她。” 木空大师说完,朝着冷四方的玄关呼出一口长气。 只见这口长气夹带着冷四方刚才施放出来的意念与能量,顷刻间便导入冷四方的任督玄关。 木空大师微微笑道: “多谢冷女侠慨然相助!老衲实在惭愧,惭愧!” 木空大师睁开眼睛,环视众人,但他头顶的白灿灿的光芒又复呈现红色光环。 木空大师双手合十,愧然言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知道将本来不属于自身的功力归还于它的主人,便可从合元术中解脱出来。唉,不曾想这合元术一经练成,便无法废掉。” 众人被这红色光环所照耀,心中暖意不绝。突然,红色光环骤然消失,就连白光也渐渐泯灭,再看木空大师时,早已自闭经脉,坐化于当中。 摩那罗向着木空大师的遗体俯身言道: “大师乃是老夫见过的天下第一无妄之人!老夫此生得大师的厚待,生死无异,愿随大师同游佛天。” 摩那罗以掌为剪,削去乱发,坐在木空大师的对面,双手合十,朗声说道: “摩那罗今生不为佛徒,来世定依佛门,阿弥陀佛!” 摩那罗转身看着苗婆婆,言道: “师妹,你此番为了老夫而坏了山规,实在不该。你为老夫之心,老夫又如何不知?只是老夫修炼神功,不得亲近女色,故而丝毫不可有感情的流露。苗师弟对你情分不薄,你当专心待他才是。而今老夫心已皈依佛门,唯望你和师弟多多珍重,多多珍重!” 摩那罗竟也自闭经脉,辞人世而远游。 如此变故,两大高手于瞬息之间归西,实在是令人未曾料想。 冷四方来到木空大师面前,深深地一揖,泪如泉涌,然后跪在地上,沉思言道: “盘古开天,混沌顿开,阴阳才能相生克,五行才能自转运。大师视万物为茫然,方能够意念归真。苍苍环宇,漠漠塬畴,皆大欢喜,亦更悲忧。如今大师堪任游化,智慧无尽,众德俱足!” 众人随着冷四方的话音,纷纷跪倒膜拜木空大师的遗体。只见木空大师忽然手携摩那罗,乘一片祥云升入九霄佛天。 不知过了多久,人们才从天空中收回思绪。 苗婆婆老泪纵横,对天长揖道: “大师携我师兄归返佛天,令我茅塞顿开。我意已决,自今日起,削发为尼,皈依佛门,静心修行。只是我已冒犯山规,还需山主秉公发落。” 苗婆婆回头深情地看了一眼苗荫子,苗荫子此刻也正深情地看着苗婆婆。 骑上毛驴狗咬腿, 半夜里来了你这勾命的鬼。 搂住那个亲人呀, 亲上一个嘴, 肚子里的疙瘩化成了水…… 蓦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大西北信天游的歌声。众人听了,心中不禁一酸。 鸿山的山谷中闪烁出耀眼的光芒,苗荫子夫妇见了,分开众人,飞身奔向山崖。 只见佛光万丈,天门大开。 苗荫子夫妇手挽着手,朗声长笑不已…… 待冷四方、李自在、春娇三人飞身来到山崖边,山崖上哪里还有苗荫子和苗婆婆 7684." >的身影?只是耳边兀自荡漾着那一阵发自肺腑的朗朗笑声。 冷四方向崖下望去,只见白云悠悠,群鹰翱翔;隐闻溪流云中淌,碧草翅边生。 突然,一只花鹰长啸而来,在山崖之上盘旋几圈后,朝着崖下的白云深处疾冲而入。 冷四方、李自在、春娇在高山危崖边上,思绪随白云翻滚,情感与溪水流淌。 何时止,何处止,谁也不得99lib?而知。 正是:
仙根直接天路台,遥看河汉不自哀。 苍天不拒明理人,纷纭大荒笑语来。 第十三章 冷四方山中唤雨 李自在夜半唱歌
诗曰: 离离野树接归云,短篷长阁雨纷纷。 山童不解村姑意,斜阳流水晚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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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低垂,白云深邃,群峰静穆,人心难宁。 且说万卉山主、江南花王苗荫子与苗婆婆携手纵身来到悬崖边上,情至终极,意至终极。 等到冷四方、李自在和春娇飞身来到悬崖边上时,已不见苗荫子夫妇二人的影子。 只见那只花鹰怪唳地惨叫着,向着无边无际的云海,俯冲而入。 人世间恩恩怨怨,争争斗斗,无休无止,难休难止。 只要有正邪存在,争斗便无有休止。 李自在仰天叹道: 人生百事常随缘,往来四方无不便。 旁人犹作旧眼看,孰料天翁若当年。 白云散处辞吴越,伤情浓时返故园。 沙溪北苑强分别,万卉已开谁争先。 春娇看着李自在,冷四方正好也在看着春娇。 三人又是沉默良久。 不知又过了多久,冷四方对二人说道: “生死由命,贫富在天。苗前辈夫妇共赴故园,孰知不是福分?他们已远离藏书网尘世,远离争斗和痛苦,我们又何必替他们继续这段痛苦呢?” 李自在点头言道: “冷女侠所言极是!正所谓‘多情自古伤离别’。苗前辈夫妇此举不正是为了恩爱,为了团聚?” 此刻,李自在心中突然想到,在苗荫子的一生中,没有一时一刻不顾忌苗婆婆的喜怒冷暖,而今也算了却心愿了。此情既是前生注定,又何必错过姻缘呢? 想到这里,李自在郁闷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他聚足内气,一声清啸,整个山谷都震荡在巨大的回声中。 山风飒飒,浓云渐渐散尽。 山谷溟溟,溪流淙淙,瀑布齐鸣…… 三人纵身向山下狂奔,两旁的树木被三人狂奔所掀起的风尘吹得摇摇晃晃。 突然,跑在前面的冷四方稳住身形,转身对刚至近前的李自在、春娇言道: “我好像听到一种声音。” 李自在和春娇侧耳听时,只闻听到有一种细若游丝的尖锐声直戳耳鼓,似在近处,又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李自在盘坐于地,提起五脏真气,让耳鼓布满真气,调动身体中三万六千神经,朝着怪声搜寻而去。 只见李自在眉头紧皱,黑发上竖,头顶渐渐冒起一阵白烟,脸色变得煞白。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李自在的脉息才慢慢平稳下来,脸色也由白转红,头顶所冒的白烟已收入丹田之中。 李自在睁开眼睛,看着冷四方和春娇,缓缓说道: “此发声之人,武功超群,不知达到何种高深境界。我觉得此人亦正亦邪,脉络气息异于常人。” 冷四方脱口说道: “莫非……是他?” 春娇冲口问道: “是谁?” 冷四方道: “南侠无双!” 李自在说道: “我听说南侠无双早已不再问鼎江湖,倘若是他,如今又出来做什么?” 冷四方说道: “一定是他也听说了金山剑诀之事。他所练的目气合一功非常霸道。这种功是集道佛两家玄功为一身的上乘功法,专以目力夺人,贯气中目。因此,他一直自称天下武功第一。” 春娇问道: “什么是目力夺人、贯气中目?” 冷四方言道: “此乃我等想都想不到的一种境界。南侠无双却练就了以目光之力独步江湖的功夫。旁人只有两只眼,他却有三只眼,即是中目,也就是天眼。能像南侠无双这般天眼顿开者,天下尚无第二个人。” 李自在说道: “南侠无双亦正亦邪,正是他所能练得此功的原因所在。方才我辨认方向,好像是在大理城内。唉,大理又要遭难了!” 冷四方果断地说道: “那我们就返回大理,探个究竟!” 一朵薄云飘来,遮住了阳光。 三条人影仿佛旋风一般,一闪就从方才冷四方等三人说话的地方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用说,这三人正是冷四方、李自在和春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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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大理城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山名叫石宝山。这里林壑幽深,山泉清洌,松涛阵阵,凉风习习。 登斯山而远眺,绿茵茵的剑川坝子、波光粼粼的剑湖和白雪皑皑的玉龙雪山尽收眼底。 这一天,冷四方、李自在、春娇三人来到了石宝山下,正值这里的百姓欢庆茶节。 春娇毕竟还是位青春少女,便忍不住,随同当地采茶少女们唱起采茶山歌: 正月采茶是新年,八仙漂海不用船, 太白金星云雾走呀,王母娘娘庆寿年。 三月采茶桃花红,手拿长枪赵子龙, 百万军中救阿斗啊,万人头上呈英雄。 五月采茶是端阳,巡山打猎咬脐郎, 滨州做官刘智远呀,三娘受苦在磨房。 七月采茶秋风凉,两国相争定君王, 霸王不听范增话呀,倒把韩信随汉纲。 九月采茶菊花黄,关公拖刀斩蔡阳, 斩得蔡阳头落地呀,张飞跪下接云长。 十一月采茶雪花年,好比吕布戏貂蝉, 吕布辕门斩董卓呀,笑煞王允在眼前。 唱罢,春娇满面春风地对李自在说道: “秀才,你满口里‘之乎者也’,到底听没听过这样动听的采茶山歌呀?” 李自在笑而不答。 冷四方调侃道: “春帮主,你小心把‘之乎者也’带进闺房哟?” 春娇面如桃花,娇羞不已。 李自?99lib.在赶忙打破这种场面,他轻咳一声,摆出夫子模样,一字一句地说道: “两位女侠,你们可知道石宝山吗?” 李自在不等冷四方和春娇回答,就接着说道: “民谣唱得好啊!‘大理有名三塔寺,剑川有名石宝山’。当年徐霞客于暮春到此一游,留下许多诗文。” 李自在微闭眼睛,摇头诵曰: 两崖东西夹峙,搀石飞骞,古木盘耸,悬藤密箐,蒙蔽山谷。只觉绿云上幕,而仰不见天日,玉龙下驰,而旁不露津涯。 李自在不愧为秀才帮四当家的,其满腹经纶,不仅医名满播江湖,而且才情满布天下。 李自在旋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讲给了冷四方和春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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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人狂纵身形,似鹏似雕,从冷四方三人的面前转瞬即逝。 这人刚飞身而过,只见太阳一下子愈发明亮起来,炽热的阳光像射下万把利刃,刚才唱歌的少女,有的顿时被刺得昏死过去。 人群中顿时大乱。方才还水灵鲜美的茶树,顷刻间变得焦黑。 人们大惊失色,纷纷喊道: “山魔复活了!山魔复活了!山魔发怒了!山魔发怒了!” 冷四方暗自对李自在和春娇说道: “你们快运功发气,以免损伤身体。” 说着,冷四方就地坐下,抽出入云剑,朝着空中挽了个剑花,随即抱元守一。 李自在知道,冷四方是要以无穷的内力,唤来万里之外的乌云暴雨。他明白,此事非同小可,性命攸关。 那么,冷四方为何不施展出孤独北侠借冬娇姑娘之手转授给她的摄魂术呢?原来,摄魂术与吐火玄功乃为相克之功法。吐火玄功练得越深,摄魂术就会越弱。 此时的冷四方,已到了吐火玄功随心所欲的境界,对于摄魂术也只能借以护身,而无法唤来万里之外的云雨。 只见冷四方施起功法,藏起自身的魂、魄、精、神,做到无视无听,抱神以静,让真正的至元纯阳之气,与太元合体,与大道同心,与自然同性。 原来,人之魂,神属阳,好动驰;魄属阴,喜静止。因此,修道者须割弃欲念,断绝魂神外驰的通路,而内气外发,接通自然。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天道合一、天人合一的境界。 因冷四方乃为女子,故周身走穴之法又与男子有别。 元人陈妄虚《悟真要诀》云: 若女人布气,则以乳房为生发之所……如此行持,不必捧乳吸气,只凝神于穴,真息悠悠,虚极静笃,阳气蒸蒸,河东逆流,万朵紫云朝玉宇,千条百脉种泥丸。 此乃唤雨之要。 不过片刻,大地开始震动不已。突然,狂雷愤怒,雨弹激射,落在地上“哧哧”有声,旋即升腾起阵阵水雾。 冷四方早已虚汗淋漓,她张开双眼,目视着远天。 春娇不解地问道: “冷女侠,这雨你是从何方唤来的?” 冷四方疲惫地一笑,说道: “草原,我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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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冷四方三人来到了大理。他们先是找了个僻静的客栈,稍作休息后,就立即奔向段皇爷的皇宫。 皇宫院内,不知何时在正中仰莲座上雕成一个巨大的女性生殖器。白语称为“阿央白”,又称白乃,意即开裂处,乃是白语对女阴的含蓄称谓。“白乃”左右两侧壁上各平雕佛像一尊,却也造型生动。 皇宫后院,当初摩那罗演练神功之处,又重新种植了许多新树丛林,加上人工所为的假山暗谷,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只见假山谷内,奇花异草,溢香吐翠;丛林中,老树青藤,互为扶衬缠绕。小巧玲珑者,则有杜鹃、兰花之芳香艳丽;伟岸豪放者,则有古柏、苍松之挺拔凌云。 此刻,段皇爷正坐在一群宫女中间,嬉笑不已。 旁边上首端坐一冷面老者,目光中透出道道寒光。 两边下首处,或站,或坐,全是些宫中的大内高手与江湖上各门派的一些头面人物。 段皇爷与宫女调笑了一会儿,转头对冷面老者言道: “无双前辈……” 段皇爷刚一说出“无双前辈”四个字,就见人群中有三个老者模样的人微微一惊。 段皇爷接着说道: “来欣赏一下大理最风流的女子表演的摘桃舞。” 段皇爷也不待南侠无双的回答,就对正在搂住自己脖子的宫女说道: “阿央白,你去给客人们露两手。” 人群中有人轻声议论道: “阿央白,不就是……” 刚说到这儿,另一人就打断话语道: “还是看阿央白跳一个摘桃舞吧!” 名叫阿央白的宫女嬉笑着扭动腰身,来到人们早为她腾出的空地中间。 随着富有异国情调的乐曲声,只见阿央白脱去罩裙,抖动丰满的身体,媚笑着的眼睛里露出放浪而淫荡的目光,双手则在胸前做一些摘桃模样的动作…… 谁知刚刚进入境界,就听得她发出一声“啊呀”的惨叫,仰面即倒。 旁人一下子围上去。 段皇爷飞身近前,分开人群,定睛看时,只见阿央白的两只眼珠早已破裂,像是有人以暗器所伤,一摸脉息,更是脉象全无。 大理皇宫的高手们顿时把众人围将起来,纷纷喊道: “是谁施的暗器,快站出来!” 只听众人身后有人冷笑道: “一群脓包!对付这么.99lib?个荡妇淫女,有谁会施暗器?那是这个贱女人目光下流,撞在了我的眼皮底下。” 段皇爷突然哈哈一笑,摆手说道: “算了算了!何必为个宫女劳神动气?来人,抬下去吧!” 段皇爷对刚才发话的人说道: “无双前辈,万望息怒!请到内室休息,如何?” 南侠无双冷?笑道: “大理段皇爷,果然名不虚传!” 只听一老者发话道: “堂堂南侠无双,竟然对一弱女子也下手如此狠毒,枉为自称武功天下第一,应当自称心狠天下第一才对吧!” 段皇爷听见,心里想: “此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旁人躲也躲不及,你倒送上门来了。” 谁知南侠无双听后,竟然没有生气,冷面渐渐带有笑容。 南侠无双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身材矮小、黑不溜秋的老者,哈哈笑道: “此话果然极对!对这个淫荡女人,我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老者怒然说道: “你何必要置她于死地?你就不怕有损你南侠的名头?” 南侠笑道: “我隐居江湖几十年,从未想过今天还能复出江湖,又何须顾及什么名头?” 老者紧跟着言道: “此言差矣!倘若不顾及南侠的名头,那无双前辈如今复出江湖做什么?” 南侠不屑地答道: “此事关系着一个秘密,你何必多问!” 老者提高嗓门叱喊道: “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 南侠似乎感到有些惊讶。他注视着老者,却一时想不起这位多嘴多舌又口齿伶俐的老者是谁。 南侠显得有些不太高兴,他哼了一声,起身就走。 “且慢!” 老者又是一声叱喊。 南侠无双心道: “不让我走,也好,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高人,竟敢在我的头上动土。”想到这里,南侠无双回到椅子旁坐下,依然直视着老者。 老者轻咳了一下,接着对众人宏声说道: “今日之事,与旁人无关。请各位早些回避,以免遭到不测。” 众人听了,“哗啦”一下跑出宫门之外。 一会儿工夫,宫殿内只剩下南侠、老者、段皇爷和几个保护段皇爷的大内护卫,以及两位没有离去的江湖中人。 老者对南侠说道: “无双前辈可是为了金山剑诀一事复出江湖的吗?” 南侠听了一愣,随即又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答道: “什么金山剑诀?我从未听说过!” 老者又道: “无双前辈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但你我心中明明白白!自清军入关,占领天下,江湖之事,错综复杂。南北二侠,东西双煞,退隐的退隐,死伤的死伤,除了孤独北侠无常老前辈还偶然露面,做些正道之事外,东煞东方雄风,西煞西门奇,不顾国破家亡,只是沉醉于争夺天下煞首之中。而今你南侠无双不去重振河山,却跑到大理寻找令天下武林中人垂涎仰慕的金山剑诀,还出言不逊,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一切倘若传将于江湖,不知会被多少武林正道中人所唾弃、耻笑!” 目视着南侠无双,接着朗声吟道: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向东流。 吟到最后,老者显得十分沮丧。他又接着怅然吟道: 山河知寒人不归,百般苦痛入心扉; 金戈铁马无征铎,唯有心事作雪飞! 叹罢,转身甩袖要走。 南侠无双厉声说道: “话未说完,何必要走!” 一展阔袖,早来到老者前面,长舒手臂,挡住了老者的去路。 老者朗声说道: “真是枉亏了好身手!不去救国,却来欺霸武林同仁。” 袍袖劲甩,就往外闯。 天色渐渐变得漆黑起来…… 正是:
南飞鸿鹄西飞雁,刀光剑影随气转。 北风不动白乃死,江湖碧血万里天。

5

且说南侠无双飞身挡住了老者的去路,老者毫不理会,依然大踏步向外疾走。 只见南侠无双露出原先的冷面表情,出其不意,对着老者后心就是一拳。 飒风骤至,老者不敢怠慢,闪身躲过。 南侠无双看出老者亦非平常之辈,长啸一声,只听“仓郎郎”一阵乱响,众人心中不禁一阵发悚。 南侠无双接着又是一拳。此拳看似出力不大,但却十分刁钻。老者急忙后退,拳风过处,掀起阵阵尘土。 南侠无双心道:“无名鼠辈,我何必与他耗损时间。” 只见他猛然使出毕生绝技“南天三拳”。这三拳,堪称武林拳宗。当年他与金山道长灵智子大战数千回合,就是把这拳宗之秘揉入剑法之中,最终战胜了灵智子。 当然,灵智子负于南侠虽有隐情,但高手对决,并不会因为你有何原因。如今,南侠无双一上来就下狠招,老者如何能躲过这无比凌厉的“南天三拳”? 只见第一拳就使老者踉跄不已;第二拳几乎令老者无法躲避;第三拳照准老者的期门穴打来,眼看老者性命不保…… 突然,有人长鹤飞鹏般挡在了老者的身前。 就听见“扑哧”一声,这人连同老者一块儿被打出皇宫之外。 南侠无双刚收回拳风,众人中便有人高声喝道: “黑道无双,我来领教一二!” 南侠无双感到这说话之人内气中充满锐不可当之力道,他知道此人也绝非平平之辈。 说话之人飞身上前,抽出一把入云宝剑,挽个剑花,上、中、下三路剑光滚滚而至。 南侠无双突然一个闪身,倒退出一丈有余,厉声问道: “你是灵智子的什么人?” 说话之人也收住剑形,宏声而答道: “你这黑道无双,也配问我师父?” 原来,此人正是冷四方。 方才那位老者就是李自在,而奋不顾身挡在李自在前面的就是春娇姑娘。 南侠无双乍一听到灵智子是面前之人的师父,先是一怔,继而哈哈一顿大笑,说道: “当年灵智子也败在我的手下,你小小的一个无名晚辈,又怎能奈何我半根毫毛!” 就在南侠无双口出狂言之际,冷四方已然敞开任督玄关——眼对鼻,鼻对口,口对心,心对神,神对意,意化气,气贯道,道依佛。 就见冷四方闭目收思,以暗气护体,让意念周游于浑身所有穴道,调动全部气能与力量。 顿时,冷四方的身体内火光熊熊。 冷四方旋即让意念放得空灵,又聚火于口,三味真气炼金融意,一把火剑直奔夸夸其谈中的南侠无双。 南侠无双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料到,冷四方没有再以灵智子传授的入云剑法与他交锋,而是陡然间口吐火剑,火光灼热,火剑疾掣已至。 南侠无双急忙施展起盖世绝顶神功“目气合一功”,贯气中目,以无比强劲之目力,直撞火剑。 火剑与目光战在一起,仿佛猛龙与怪兽相争。 整整一个时辰,也不知打了多少回合。 冷四方的面色从蜡黄转为殷红,又从殷红转为蜡黄。如此反复,不知次数。而南侠无双的头顶也早已升起一股乌黑的雾气,时而有序,时而杂乱。 由于冷四方的吐火玄功乃为木空大师所秘授,而木空大师一生与世无争,所以南侠无双根木就弄不清楚吐火玄功之法门缘由。因此,南侠无双只能依仗着毕生修成的雄厚无比的内力,通过“目力合一功”与冷四方对峙。 冷四方一身正气,而南侠无双亦正亦邪,故而邪不压正,冷四方才能凭借玄功与南侠无双抗衡。 真乃夫调心、制气、出神、入定之术乎,五印修之者众矣。往往弟子与师,俱为未达,如临深谷,如履刃锋,一堕邪途,百牛莫挽。纵有一得,未足揄扬,竟无益于天下,终鲜弘于大道。于是芟夷芜杂,廓清本真,故有邪不抑正之说。 南侠无双见自己纵横江湖近百载,鲜遇对手,今日竟与冷四方相持良久,仍无必胜迹象,于是不免邪心膨胀。 南侠无双使出全身力道,凡正身之丹田、中极、关元、下脘、中脘、上脘、巨阙、鸠尾、中庭、膻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天空以至神庭、上星、囟会之穴,均从下至上运行摧发内气,而又以背身之神道、灵台、命门诸穴由上及下,采收所消耗之乌黑烟雾,从而转化为再生气源。 南侠无双如此运功,果然收到效果。 只见南侠无双的目力愈发粗壮,愈发伸长。冷四方闯入江湖不久,还不懂得以巧取拙,故而面色愈发惨黄,而火剑亦越来越短,亮光越来越暗。 这时,被南侠无双打出门外的李自在搀扶着春娇走进宫中。李自在看见冷四方渐渐无以支撑,急忙放下春娇,飞身上前,用掌心抵在冷四方后胫之督脉上。 李自在不愧为天下第一神医,他十分巧妙地将自身的力道,通过冷四方身体上的督脉,而汇入冷四方的任督之中;又将自身的气道,传入冷四方手臂之极泉、青灵、少海等心经之穴中。 本来,冷四方师承木空大师的气力之道,非本门中人不可强入,但李自在是天下第一神医,最懂得其中奥秘,故而才有此巧妙的一举。 李自在手按冷四方之督脉玄关,见南侠无双乌亮的目力一下子消退许多,精神为之一振。 李自在朗朗念道: “《心藏经》云:心者,君主之宫,神明出焉。” 李自在朗声一念,南侠无双的心神顿时大乱。 就见南侠无双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他慌乱之中,收住目力,一纵身形,一拳把雕花暗窗击碎,转眼就消失在夜幕中。 孰知南侠无双突然收力,冷四方毫无准备,火剑竟一下失去控制,径直刺向宫墙,就听“咣当”一声巨响,宫墙被刺穿,现出一个大窟窿,破碎的石头顷刻就化成燃烧着的石浆,冒起阵阵白烟。而冷四方也“哎呀”一声大叫,吐出一口黑血,火剑顿时消失。 正是:
江湖风急波澜恶,青天倒入尘漠漠。 从来正不惧邪兮,大道泛舟处处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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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位草原侠女冷四方,以吐火玄功大战南侠无双,终致南侠无双不敌而胜利。但是,冷四方也因极度疲惫,心脉大乱,口吐黑血而昏死过去。 当天夜里,李自在、春娇把冷四方背回客栈。只见冷四方浑身要穴之处已出现无数血点,此乃心脉所伤之兆。 李自在对春娇言道: “要救冷女侠,只有一个办法,却不知你答不答应!” 春娇急问: “什么办法,你还不快讲!只要能够救的了冷女侠,我又为什么不答应?” 李自在言道: “此法对我来讲,甚是为难,因为我要化解冷女侠身上的瘀血,就必须让冷女侠裸体从医。” 春娇“啊”地犹豫了一下,言道: “好!日后我为你作证,冷女侠定不会怪罪于你!” 李自在不再说话,他轻轻地以指力探向冷四方的身体,一件件脱掉她的衣服…… 正是:
碧海莲花两自开,明潭积水对镜台。 女儿不作风情姿,男儿岂敢汲水来。 作为天下第一神医,李自在无心于男女之别。他一边取出百合散和芎藭引,一边依其所伤而化解其瘀。 春娇在一旁问道: “冷女侠口吐黑血,是何道理,如何医治?” 李自在手下丝毫不慢,口中却答道: “伤损呕吐黑血者,始因打扑伤损,败血流入胃脘,色黑如豆汁,从呕吐而出也。形气实者,用百合散;形气虚者,加调芎藭汤。冷四方心脉所致,即是此理。” 李自在随之又以手掌轻按冷四方周身大穴。当接触到至乳与期门两穴时,李自在不免心绪潮涌,周身血液不由自主地隐隐运行。他急忙对春娇说道: “我来为你唱一曲《奇经八脉总歌》,好吗?” 春娇一看李自在的神情,自然明白李自在是要通过唱歌来转移自己心猿意马的思绪,就笑道: “奇也,怪也!秀才唱歌,不唱情歌,却要唱什么《奇经八脉总歌》?嘻嘻,好不怪哉!” 李自在也赤面笑道: “秀才唱《奇经八脉总歌》,为的即是离奇!” 李自在鼓足内气,沉声唱道: 正经经外是奇经,八脉分司各有名。 任督任前督于后,冲起会阴肾同行。 阳跷跟外膀胱别,阴起跟前随少阴。 阳维维络诸阳脉,阴维维络在诸阴。 带脉围腰如束带,不由常度号奇经。 春娇待李自在歌声一落,问道: “秀才,既然有《奇经八脉总歌》,也一定有各脉的歌词了?” 李自在一笑,言道: “听秀才唱一曲《任脉循行歌》吧!” 李自在一边给冷四方疗伤,一边宏声唱道: 任脉起于中极下,会阴腹里上关元。 循内上行会冲脉,浮外循腹至喉咽。 别络口唇承浆已,过足阳阴上卧间。 循面入目至晴明,交督阴脉海名传。 “那么也有《督脉循行歌》了?” 春娇问道。 “当然有,你听!” 李自在说着,又唱将起来: 督脉少腹骨中央,女子入系溺孔疆。 男子之络循阴器,绕篡之后别臀方。 至少阴者循腹里,会任直上关元行。 属肾会冲衔腹气,入喉上卧环唇当。 上系两目中央下,始合内眦络太阳。 上额交颠入络脑,还出下项肩中场。 侠脊抵腰入循膂,络肾茎篡等同乡。 此是申明督脉路,总为阳脉之督纲。 唱罢,李自在长舒一口内气。 此刻,冷四方早已在李自在清亮的歌声中苏醒过来,她只觉得浑身穴道、骨骼在李自在神奇的推拿点按下,无比舒畅,仿佛来到一种仙境也不及的世界里。 冷四方索性闭上双眼,让气流随着李自在游动的双手而自在地、舒服地潜行。 李自在接着唱着: 大理段府绕兰催,满院香草雨余肥; 只因海上波涛稳,万里好风须早归。 冷四方“依呀”一声,睁开了双眼…… 正是:
夜半闻歌山雨来,春水东下不我待。 细风闲情芳草满,涨桃两点云自开。 第十四章 占梦术占掀风雨 测字法测起波澜
诗曰: 野水青山往事寒,乾坤战骨入云班。 悠悠遗恨三万里,何时明月到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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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李自在夜半唱道: 大理段府绕兰催,满院香草雨余肥。 只因海上波涛稳,万里好风须早归。 冷四方“依呀”一声,睁开了双眼,虚弱地说道: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她突然发现自己赤条条一丝不挂,而李自在的双手正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她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起来。 始终守护在一旁的春娇急忙叫道: “秀才,你还不放手?” 李自在陡然把手拿开。 李自在和春娇把给冷四方治病疗伤的原委反反复复地讲述了一遍。 冷四方轻叹一声,慢慢说道: “人在江湖,何必顾及许多。谢谢二位相救!” 是的,有时许多事都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又怎么样呢? 夜,十分沉静。 夜风习习,吹在客栈的窗棂上,发出籁籁的仿佛落叶一般轻微的声音,又好似不速之客在夜行中发出的声响。 冷四方说道: “我做了一个梦,周围开满了?花朵,很是奇怪,又像是真实存在的一件事情。” 李自在用被单盖在冷四方的身上,问道: “是凶是吉,快讲给我们听听。” 冷四方沉浸在一种回忆状态之中。她将梦中之事,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五月的草原,盛开了千奇百态的花朵。 苍鹰在蓝天中翱翔,羊群在大地上吃草。 毡房就像是一只只小舟,在风中摇摆。 冷四方从毡房里走出,耳边又听到了草原上熟悉的牧歌: 草原哟草原,辽阔无比, 羊群哟羊群,洁白如玉; 牧羊姑娘手握羊鞭哟, 唱一支草原动人的歌曲。 敖包的神圣,奶茶的飘香; 安代舞的优美,圣洁的姑娘; 童话的草原,鲜花一样。 啊,大草原!我出生的地方! 啊,大草原!我思恋的故乡…… 歌声勾起了冷四方无尽的回忆,她不由自主地也随着那悠扬的歌音唱了起来: 草原上飞翔的雄鹰哟, 你要飞向哪里; 一望无边的草地哟, 哪里是你的边际。 突然,不远处有两条人影,踏着一望无际的草浪,箭一样向这边疾驰飞来。冷四方定睛再看时,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笑容,只见恩师灵智子道长和草上飞飘然来到近前。 灵智子和草上飞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冷四方,伸手撩起门帘,走进毡房。 灵智子呵呵一笑,对草上飞说道: “几年不见,你的轻功又高了许多!若不是贫道有真气护体,也许就赶不到你的前面了。” 草上飞也笑道: “道兄过讲了,我岂能与道兄相比。几年不见,道兄又有什么武学新秘,不妨传些心得于我。” 灵智子又是呵呵一笑,说道: “武学新秘说不上,只是些皮毛心得而已。” 灵智子接着言道: “武林中人只知道练功求道,但我发现练功求道对增进技艺委实缓慢。其实求道者,目的在于练功,但道者,道本身也。不去道中钻研,只图道中功法,岂不是不道吗?道家说道,无常道,无常不道。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参悟其中含意、领略其中精神呢?” 草上飞说道: “道兄所言,高深莫测。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道兄独创之金山剑法,其中含义到底藏在何处?我与道兄相交多年,竟从未看过道兄演练完整的一套金山剑法。今日天气正好,可否为愚弟演练一番,令我开开眼界?” 灵智子点点头,说道: “武功本属众人,只是众人不去注意而已。贫道的金山剑法,不过是融天山剑法、峨嵋剑法、崆峒剑法、华山剑法为一体,又融合了许多贫道自己研读道佛内秘的心得在内。说它奇,它其实仍属泛泛之辈;说它不奇,它又令江湖武林高手们梦寐以求。真是不识五行三味,只缘身居旷庐啊!” 灵智子手携草上飞,来到毡房外的草地上。 灵智子反身抽出入云剑,凌空挽了个剑花。 灵智子故意把剑使得很慢,一边使剑,一边口中说道: “这第一式名叫‘金龙摆尾’,第二式名叫‘玉凤点头’,第三式名叫‘双手抚琴’,第四式名叫‘钵鱼双分’,第五式名叫‘风摆荷叶’,第六式名叫‘摇橹渡海’,第七式名叫‘法轮常转’,第八式名叫‘达摩荡舟’。” 灵智子稳身收剑,又是呵呵一笑,说道: “此为金山剑法的前八式。不要小看这八式,实在是有许多奥秘暗藏其中。这八式,每一式都又分为八式。所以八式化为六十四式。式式神奇,招招独特。” 草上飞点头问道: “如此剑法,道兄何必身藏不传呢?” 灵智子呵呵笑道: “此乃江湖讹传。贫道来去两空,不欲与世人争道,又怎会不传于他人呢?” 草上飞点头说道: “不知在道兄的弟子中,能有几位有此高福,尽得道兄所秘授?” 灵智子宏声答道: “贫道侠义心肠,此生授徒众多,但得我金山入云剑法者,唯有冷四方。只是四方孩儿为一女子,有些招法是靠气穴衬托。男女气穴,自然有别,故而我将第八式‘达摩荡舟’没有传授。而是重新创编一式,名叫‘龙女采莲’,传授于她。” 草上飞又问道: “天下武林秘传道兄把金山剑法写在一本道藏经中,时常带在身上,可有此事?” 灵智子并不隐瞒其中隐情,从怀中取出一只黑匣子,爽然交给草上飞,宏声说道: “贫道毕生所学,全记在匣中。但都是些道家秘术罢了,哪有什么金山剑诀!” 草上飞打开匣子一看,果然只见到些道家秘术之类的文字。 灵智子说道: “金山剑法,若传于正道,当会发扬光大;但若流入邪道,自也危险不过。贫道所藏之剑诀,只有贫道自己知道。” 灵智子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又说道: “对了,贫道险些忘记,其实知道剑诀之秘所在者,还有一人。这个人就是……”

2

冷四方把所做之梦,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后,旋对李自在和春娇说道: “梦中师父所演,每一招,每一式,均与传授于我的剑法不甚相同。我相信这次梦中所见,定会令我再长见识。” 冷四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只是,师父最后所说的那个知秘者,我一下子没有听清姓名。唉,实在可惜!” 春娇急忙说道: “我有个主意!何不让秀才占上一梦,看看究竟如何?” 李自在笑道: “秀才我未必就相信占梦术,又怎生占梦?” 冷四方微微一笑,说道: “只道是一种游戏。倘若果真应验,岂不更好?” 李自在不再反对,缓缓说道: “陈元在《梦占逸要》一书中讲过,人葆冲和,肖乎天地,精神融贯,无相无为也。无地有吉祥,皆其精神所发。凡景星、卿云、器车、醴泉之类,称为祯祥者,天地之吉梦也。袄星、霾雾、崩竭、夷羊之类,称为妖孽者,天地之噩梦也。神之所触,或逴或迩,或永或暂,晴晦异象,跻堕异态,荣辱异境,胜负异持。” 李自在接着说道: “《老子》第四十二章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周易》也说: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冷女侠所梦应该属吉,一则灵智子道长仗剑演武,一则羊群吃草,均为主吉之物。” 冷四方忙问: “那究竟预示着什么呢?” 李自在说道: “金山剑秘,不日可解。眼前之事,首先是弄清知秘之人。倘是正道,姑且罢了;倘是邪道,大事不好。凡梦,有直,有象,有精,有想,有人,有感,有时,有正,有反,有病,有性。由此来论,冷女侠所梦,当为直也。” 冷四方惑然问道: “什么是有直、有象、有精、有想……” 李自在详言说道: “按照卦书所言,直者,直应之梦也;象者,象兆之梦也;精者,意精之梦也;想者,记想之梦也;人者,人位之梦也;感者,感气之梦也;时者,应时之梦也;正者,梦相本身也;反者,极反之梦也;病者,病气之梦也;性者,性情之梦也。” 李自在继而解释道: “先有所梦,后无差忒,谓之直;比拟相肖,谓之象;凝念注神,谓之精;昼有所思,夜梦其事,乍吉乍凶,善恶不信者,谓之想;贵贱贤愚,男女长少,谓之人;风雨寒暑,谓之感;五行旺相,谓之时;阴极即吉,阳极即凶,谓之反;观其所疾,察其所梦,谓之病;心情好恶,于事有验,谓之性。凡此十者,占梦之大略也。” 李自在顿而又说道: “天下武林,至宝隐匿,灵智子道长托梦,必有大事。从冷女侠这方面来说,当是吉梦所在,解开剑诀之谜,日在不远。但此梦还预示着,剑秘一旦揭开,江湖风雨将滚滚而至。” 突然,窗外有人冷笑一声,说道: “李秀才果然好本领。” 冷四方三人大吃一惊。 依冷四方的功力,不可能有人近在窗外而不觉察。即使相隔数十丈,也能有所感应。 春娇和李自在急忙破窗而出,可窗外哪里有什么人影,只听见远处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唳叫…… 正是:
明月生风绝奇丽,谁道兵戈有乱离。 男儿不及木兰志,落日三味照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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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窗外冷笑而语? 是谁又能够具有如此高不可知的隐形功力? 冷四方、李自在、春娇不得而知。 但冷四方三人知道,一本金山剑诀,必然又要掀起江湖风暴,惹出许多恩怨之事。因此,当务之急,是先要医好冷四方的内伤。 天渐渐亮了。 李自在让春娇找来一个大木盆,放在院子正中。李自在必须用无根之天水替冷四方拔去残存于经络之上的瘀血,吸出深藏于冷四方肺腑之中的朽气。 李自在让冷四方正身平卧床上,头部自然躺直,不用枕头,两手握固成拳,分放身旁,轻闭口眼,以鼻息微微吐纳。一呼一息,共三百六十息。 为能尽早复原康复,只得让冷四方重新去掉衣裳,此举可令冷四方浑身舒畅,骨节皆解。 一开始运气时,冷四方还感到有不少阻力,但渐渐感觉气行体中,充满肺腑。 只见李自在一个鹞子翻身,就站到了屋顶上。他潜用内气,朗声吟道: 拨动法轮施日月,须臾海峤起云雷。 只见天空中忽然间出现了一大片乌云,旋即响起轰轰隆隆的一阵惊雷声。 李自在盘腿坐下,让意念直达九天,随即又朗声吟道: 风涛汹涌波澄后,散作甘泉润九垓。 就见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顷刻间就接满了一大盆雨水。 李自在起身,朝天拱手吟道: 凡人有难借天力,玉液妙气盈满怀。 大雨竟顿时止住,天空又现出日丽晴和。 李自在飞身下屋,来到冷四方面前,将大木盆摆在屋子中央。他和春娇一起将冷四方抱入盆内。 冰冷的雨水一沾到冷四方的身体,顿时蒸发出一股灿烂的白气。 李自在催动内气,导引气流,化无形内气为有形气流,分刺冷四方身上的大穴。 原来,李自在借用雨水所蒸发的白气,是为了来帮助冷四方运气逼毒。 李自在又朗声念道: 法水能朝有秘关,逍遥日月遣轮还。 于中壅滞生诸病,才决通流便驻颜。 李自在隐太极法轮于丹田,让白虎隐于东方,令青龙潜于西位,五运流转,顿时生法轮枢之象。 李自在对冷四方说道: “冷女侠,你务必掌握外药火候。” 春娇悄声问道: “秀才,什么是外药?” 李自在似是对春娇,又似是对冷四方说道: “外药,指炼精化气时的精气神,所谓不可泄气是也。外药生时,即一气初萌。此时精气神发动,源头清,元精满;当用小周天火候上摄泥丸,下重楼,过黄庭,纳入丹田存储。如此反复,自我调息,将浊气逼出,将真气注入。” 就见冷四方头顶也跟着冒出一股白气。 这股白气与方才雨水之气缠绕升腾,升腾缠绕,在冷四方头顶上久久不散。 又听见李自在说道: “注意内药运动,注意虚心运火,忘情和谐。” 李自在又朗声念道: 灰心冥冥,如鸡抱卵,似鱼在水;腾腾任运,任运腾腾,不可著于持守,不可泥于进火。 冷四方依照李自在的指点,运行大小周天,将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阳跷脉、阴跷脉、阳维脉、阴维脉诸大脉之中的残气渐渐逼出体外。 就见两道白气,顷刻间循冷四方头部的上星、神庭、百会、通天诸穴,而钻入冷四方的体中。 冷四方的脸色蓦然之间红润起来。 李自在当即取出一粒逍遥丸,让冷四方整丸吞入腹内,以调治冷四方的病气。 就在这时,又听窗外有人冷笑说道: “光天化日,秀才竟如此放肆风流!” 说时迟,那时快。 春娇压住声尾,仗剑而出,竟又不见其踪影,只听见院内的椿树叶“哗哗”作响。 三bbr>人不禁诧然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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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冷四方经过李自在的精心调治,终于大体恢复了功力,只是有时也觉得在行宫走穴时偶然有受阻的情况。 李自在说道: “冷女侠,此事断不可着急,恢复全靠时日。我相信,再有三个月,定会根除。” 李自在又配了些天山雪莲、五灵脂调入当归四逆汤中,让冷四方一早一晚服用。 说话之间,三个月过去了,冷四方已彻底痊愈。 这一天,冷四方三人又来到大理段皇爷的宫中,为的是再次寻找灵智子师父的黑匣子的下落。 数月不见,大理国段皇爷的宫墙内,又是一番天地。只见嫔妃、宫女们所种的花草茂盛迷人,色彩鲜艳。 李自在意外地发现,在所种花草之中,有许多都属于实用的草药。什么飞扬草、马尾莲、丁癸草、夜关门、望江南、雪上一枝蒿、狼把草,什么灵芝草、仙桃草、白鹤草、乌梅、八角莲、矮地茶、合欢花,等等。 有些花草本来不合适在大理种植,但李自在也不明白因何而在此地生长,并且异常茂盛。 三人径直闯入宫中。 段皇爷从来就是乐在逍遥,见冷四方三人进来,先是一怔,继而闪出李自在来。 段皇爷哈哈一笑,说道: “我说怎么今晨喜鹊叫春,原来是神医驾到,快快看坐!只是不知今日神医登门又为何事?” 原来,上次沙刺国国师摩那罗求医江湖,在大理曾与李自在交手,后请李自在为沙刺国国王医病,故而段皇爷记得最清。 李自在三人也不客气,照实坐了下来。 李自在仔细端详着段皇爷,只见一别数月,段皇爷纵有锦衣玉食,也明显苍老了许多。 李自在宏声问道: “数月不见,段皇爷因何苍老许多?我看你眼窝塌陷,神志恍惚,定是积思成疾。” 段皇爷惊讶地问道: “数月不见?我记得你施展回春妙术,已过去一年有余!莫非这期间神医又来过大理?” 李自在指了指冷四方和春娇,笑道: “数月前,我与草原侠女冷四方、女儿帮帮主春娇三人大战南侠无双,怎么段皇爷不记得了?” 段皇爷恍然大悟,哈哈笑道: “原来那老者就是神医你呀!” 段皇爷继而又道: “既然神医一行驾到,就请多住些日子,也好帮我重新调理一下。我近来茶不思、饭不想,昏昏沉沉。不知神医有无秘法,能医好我这病症。” 李自在答道: “好说,好说!且让我细细瞧来!” 透来段皇爷的面相,李自在发现了一个秘密。 李自在朗声问道: “皇爷近来皇宫可有女人连续死去?” 段皇爷听了,大吃一惊,急忙答道: “正是,正是!已然有十多位爱妾不知何故,或失踪,或死亡,只是不知其中缘由。” 冷四方突然想起什么,插话问道: “莫非皇宫内也常有黑道人物出入?” 段皇爷又是一惊,说道: “正是如此。” 冷四方又问道: “莫非也是来无影、去无踪吗?” 段皇爷急忙答道: “对!正是来无影、去无踪。难道,你们知道他是谁?” 冷四方摇头说道: “我们毫不知晓此人的来路!此人也到过我们住的客栈,但我们从未见过此人,不知此人究竟意欲何为。” 段皇爷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宫中十多名容貌姣美的爱妾都先后遭到了暗算,其中一半以上是先奸后杀,而且奸杀得很特别。按照常理,要人性命,直取即是,他却是以闭经之法,使这些女子窒息而亡。更有甚者,有一位宫女被活活地扔进一口水井,若不是该井早已干枯,也早就死于非命了。” 李自在一听,急忙问道: “难道这名宫女现在活着?” 冷四方也连忙说道: “快让我们见见这名宫女!” 段皇爷十分沮丧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 “晚了,她已自尽身亡了。临死前,留下这块素绢。” 段皇爷从怀中取出一块沾有血污的素绢。 冷四方上前接过,定睛看时,只见素绢上印着一个带血的硕大的手印,手印中还隐约露出一个字迹。 李自在近前细看,原来是一个篆书的“日”字。 正是:
水阁云廊深复深,开轩悲颜风满林。 五湖情月何时了,暗香空岩作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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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石林燕语》卷五载:“京师百司胥吏,每至秋,心醵钱为赛神会,往往因剧饮终日。苏子美进奏院,会正坐此。余尝问其何神?曰‘苞王’,盖以仓颉造字,故胥吏祖之,因可笑矣。官局正门里,皆于中间用小木龛供神,曰‘不动尊佛’,虽禁中诸司皆然。其意亦本吏畏罢斥,以为祸福甚验,事之极恭。” 如此盛行的测字法传至清代,虽官府不以为然,然江湖市井犹盛。为此,李自在穷十载光阴研究该术,并撰有《五行六神员术》一书传于天下。 现在,李自在面前这被血迹浸透的“日”字,究竟如何而解? 冷四方深知李自在此刻的心情,故暗示春娇及段皇爷噤声,不要打扰李自在。 李自在思索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 “测此字须用取格大法。凡一字之来,用一语判之,谓之取格,如文章人品之有定论也。法先详其五行生克,次观其六神动静。假若五行相生,六爻安静,则取吉格判之,否则以凶格判之。其断语皆当出经入史,凡搜神剔髓,字字珠玑,笔笔风雅,方可解此不传之秘也。” 李自在将绢帛铺展于几案之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在拙著《五行六神员术》之中,该字属日字科。其非冠冕礼也,非朝中伟人,非翰林之体,非三缄其口,非两见贵神,非山寺日高,非拨云见日或时至登天或癸心向日,此乃日科本身,当存‘遇定实成’之意于其中也。凡聚此念者,或为日渐低下之昏,或为剪草除根之旦,一昏一旦,日见西斜。” 说到此处,李自在对众人朗声说道: “此人定是与‘西’字打头之姓有关。西者,凶恶之首也。” 冷四方突然大叫一声: “莫非真是他?” 众人齐问: “是谁?” 冷四方说出一个名字,惊呆了在座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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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起这个西姓恶魔,当从头说一说白云观主丘处机。 丘处机,登州栖霞人氏,自号长春子。儿时有相者,谓其异日当为神仙宗伯。丘处机十九岁即为全真七子之一,故而往宁海昆仑山学道,后与马钰、谭处端、刘处元、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仁同师真人王重阳。 一日,丘处机登弥陀山请道,见一白鹤冲天,一时情至,遂驾气于云间,骑鹤高歌道: 翔鹤频添木上火,逐云再煮水中金; 聚则为形散为气,晴空往来永无心。 突然,丘处机发现灵感造访,旋即神调气和,气神相结,性停命住,复返本来真性。 丘处机一瞬间就返回弥陀山,劈竹为纸,以指做笔,写下洋洋两卷书稿。后经推敲润改,定名为《大丹直指》。 一天夜里,忽梦元帝诏见。故次日清晨,往朝中请命。帝大喜,封其“真人”称号。 时光荏苒,岁月流逝。 其时,丘处机已然炼成正果。这一天,他正在骑鹤岭阐想道学九重之理,忽见飞马来邀,不知何由,遂复入内宫。 原来,元帝宠妃娘娘与白云寺的铁头王和尚有不轨之事,娘娘为能与王和尚朝夕相处,便谎借天旱祷雨之名义,将铁头王和尚荐入宫中。 谁知铁头王和尚只会酒色,根本不会法术,终日里只知与娘娘鬼混。 且说铁头王和尚祈雨无效,娘娘亦甚为狼狈。正在危急之时,丘处机来到,并仗剑飞符,祈来好雨,遂得元帝赏赐。 谁知此事过后,铁头王和尚怀恨在心,与丘处机打赌道: “如果真人能切金断玉,有张果老的道术,贫僧就滚出白云寺,从此白云寺归真人。” 说罢,令人拿出一块金石和一大块白玉。 丘处机也不答话,双手刚一接过,转而就交给铁头王和尚。谁知铁头王和尚接过时,金石已变成金粉,白玉已化为轻烟。 丘处机住进白云寺后,把白云寺改名为白云观。 但娘娘依然暗中与铁头王和尚幽会,并为铁头王和尚按八卦术另修一座大庙,定名为西风寺,竟想以西风吹化白云。 后来,铁头王和尚借助娘娘势力广招江湖黑道,屡次与白云观主丘处机交手,都因丘处机无心争论世俗恩怨而一一化解。 铁头王和尚八十岁方终。 后来有一游方和尚名叫西门霸,即后来西煞西门奇的祖上,此人品德较铁头王和尚犹不如,采花引蝶,做尽坏事。然而此人武艺高强,因不满西风寺之规模,就布气于袖,将西风寺扇得无影无踪。 之后,此人又重修西风寺,规模更是空前。 因此人到处留情,大有“牡丹花下死,作鬼亦风流”之势,故所生子女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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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冷四方大叫一声,说出一个人名,你道是谁? 此人正是西门奇的远房兄弟西门夺日。 李自在忙说道: “过去我也听武林前辈偶然说起过这个比西煞西门奇还年长的西门夺日,但我却从未见过。难道,他的武功真就出神入化、无人匹敌吗?” 冷四方叹声说道: “西门夺日武功非同小可,他也自称西煞。听师父讲,他老人家也只是见到过西门夺日两次。西门夺日身材矮小,不像西门奇精瘦硬朗,表面倒是病病泱泱。可是,莫看他矮小,武功却真的是在西门奇之上。” 段皇爷急忙问道: “这西门夺日的武功如此高强,可算起来也有一百岁了,因何从未在江湖露面,现在他为何又复出江湖?” 春娇也问道: “莫非也是为了金山剑诀而来?” 冷四方说道: “照西门夺日的武功,当不会为了金山剑秘而复出江湖,一定另有原因。师父说当年在西门奇的家中见过西门夺日,此人喜怒无常,因当年师父与西门奇比武,也就没有多问,只听说西门夺日从十多岁起就开始练一种七星移位之真秘功法。此功法需练三层,头两层每一层需练三十年,而第三层则需练四十年方可,加起来共计一百年,说来他至少有一百一十多岁了。但七星移位之真秘功法,师父也只知其名,却从未见谁使用过。有一点很清楚,这七星移位之真秘功法练至第三层的最后半年,必须采阴补阳,否则练功者本人会气竭身残。照此看来,此功甚为下流、霸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窗外有人“嘿嘿嘿”冷笑不已,其声如厉鬼,令人毛骨悚然。 众人大惊失色,心中不免“怦怦”直跳,谁也没有再敢出门观瞧。 只是门外之人笑过之后,又粗声说道: “小姑娘所言极是!只是有一点,却是你所不知,那就是今天老夫要掳你回去,以你之阴,补我之阳。老夫的七星移位之真秘玄功,从此可大功告成!” 未及众人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黑光骤然闪过。 再看时,冷四方已全然不知去向…… 正是:
天外吟仙一语惊,身世相与浮云轻。 一朝冥冥花啼鸟,终日风流赛泉鸣。 第十五章 冷四方急中生智 李自在险处求生
诗曰: 大理皇宫汉家山,身凌长空共悲欢。 三卷阴符梦醒事,一脉洱水泪湿帘。 途危只仗豪气胜,路难方显行侠艰。 待到挥戈向晚日,玉皇点将在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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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亦有西煞之称的西门夺日,身裹一道黑光,顷刻之间就将草原侠女冷四方掳走,皇宫内只剩下李自在、春娇和段皇爷。只见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此事一则过于突然,令人毫无准备;二则西门夺日端的武功高不可测,即使是让冷四方三人有备相抵,也未必就是西门夺日的对手。 天一下子黑了下来。 真是奇怪,因为还不到晚上,天因何而黑了下来呢? 看来,事情奇至极点、怪至极点矣! 段皇爷小声对李自在说道: “李神医,你看这件事怎么办才好?” 李自在没有答话。 此时,他的心中异常沉重,遇见此事,他一时也手足无措。 是的,西门夺日的武功实在是太高,其速度实在是太快,根本不容人防备,也根本无法防备。 李自在突然看了春娇一眼,见春娇也呆若木鸡,就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春娇与李自在二人身形闪动,联袂飞起,朝着宫外密林深处,一路疾飞而去。 密林安睡着,仿佛没人来打扰它的清梦。 白天和黑夜轮流在它的心房中消逝。 密林中的树木都是千年古木,发散出潮湿而古老的气息。又仿佛是一个久居蛮荒之地的老处女,情窦未开。 李自在停住脚步,抬头向夜空望去,神秘莫测的密林上空,竟然看不到一颗星星。 再说冷四方被西门夺日点中穴位,身不能动,口不能语,就听耳旁疾风飒飒,四周景色箭一样射向身后。不多一会儿,就看见一座并不高险、却风光别致的山地。 此山名叫贞洁山,山上泉流淙淙,古木参天,山花竞艳。 山上有岩溶形成的洞穴,名叫贞洁洞;洞中有一眼泉,乃为圣泉,泉水从山石缝隙中迸流而出,昼夜不断,百盈百缩,准如潮汐。 当地自古就有“贵人至,泉水盈”之说,因为圣泉流经之处,药草繁盛,遍坡遍野,因而久服圣泉之水,可“愈疯黑发,驻颜却老”。 然而,一.百年前,洞中住进西门夺日后,人们再也不敢来洞中祈神赐水、治病强身。并且自从西门夺日占据贞洁洞之后,圣泉就此不流。 也因为该洞容纳有许多天地之灵气,故而才使西门夺日的功力日益精深。 说话间,西门夺日抱着冷四方来到贞洁洞内。他把冷四方朝地上轻轻一放,长呼一口内气,只见这口内气在洞中盘旋打转,似斗转星移,许久不散。 西门夺日这才解开冷四方的哑穴。冷四方虽然可以讲话,但身体却不能动。当她一进到洞中,就感到有一种强劲有力而且是源源不断的气场,击打着浑身的穴位。她暗暗运气,希望能及早解开被封住的穴道。 西门夺日随手掰下一块带藓的岩石,放在口中就嚼,竟犹如吞吃馒头一样香甜。 冷四方这才明白,西门夺日能够百余岁而不苍老,定与这山洞、这岩石有关。 西门夺日大吃一顿后,才冷冷笑道: “小姑娘,你要不要也吃上一块呀!” 他见冷四方面带惊讶,就又冷笑着说道: “不要看这岩石坚硬,在我吃来如同吃草莓、菠萝一般香甜,可见我的功力已达绝顶。” 冷四方开口说道: “不知道你掳我到此,究竟有何贵干!” 西门夺日叭叽叭叽嘴,答道: “怎么可以说是掳来?就当说是请来才对!” 冷四方怒声说道: “世上荒唐事真多,有请人还把人的穴道封死的吗?你趁早给我解开!” 西门夺日一阵狂笑,说道: “的确是荒唐!凡来到我洞中的小姑娘,都会说这句话!其实一进入这岩洞之中,不肖片刻,被封穴道便自然解开。小姑娘,你不妨试试看。” 冷四方试着一运气,果然穴道已解。她立即站起身,疾步向山洞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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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刚走到洞口,差一步就可以走出去了,冷四方神志突然大乱,这一步再也迈不出去。 西门夺日又是一阵狂笑,厉声说道: “你说奇不奇怪,这一步就是迈不出去。这都是因为我练的七星移位大法的神功啊!” 冷四方向后疾纵几步,一下子神志清醒了过来。她见西门夺日依然站得离她很远,就稳定心气,再次纵身向外狂奔。 但又是怎么也奔不出去,纵起的身形却仿佛在空气中凝住一般,想收也收不回来。 西门夺日并不生气,说道: “没有用的,何必要走呢?小姑娘,你尝到的其实也才是七星移位大法的第一层功力。” 冷四方强压怒气,问道: “那第二层又怎样?” 西门夺日说道: “这七星移位的第二层是可以瞬间让昼夜颠倒。” 冷四方有些不相信,正声说道: “那不成了恶犬吠日了吗?” 西门夺日还是不生气,粗声粗气地说道: “小姑娘说得不对,不对!不是‘恶犬吠日’,这第二层名叫‘天狗偷日’。你不信?” 西门夺日向着洞口一扬宽袖,天突然黑了下来。方才李自在、春娇、段皇爷在皇宫中感觉天不该黑,但天却真的黑了下来,其实正是西门夺日搞的阴差阳错。 冷四方在黑漆漆的岩洞中又问道: “那第三层又叫什么?” 这一次,西门夺日有点不耐烦了,摆摆手说道: “小姑娘问的还蛮多,连这个都不知道!七星移位大法的第三层不就是‘颠倒乾坤’吗?” 西门夺日又粗笑几声说道: “今天是我练满一百年的最后一天。待到子时,我将以你之阴,补我之阳。此事对你也是难得良机,因为我所需最后之女人,一定要武功高强,内气盈满,而且不能够杀死,否则会自断我阴谷之气源。同样,你也会因此而获得我的一半功力,加上你自身拥有的功力,定会在天下武林中名列二三。” 冷四方顿时气得脸面通红,她断然说道: “我虽江湖女子,却是活得堂堂正正!那些苟且之事,从来为我辈所不齿,岂能受你污辱!我冷四方行走江湖,光明磊落,又怎会贪图你这旁门邪术?” 西门夺日听罢,感到很奇怪,说道: “凡是被我请来的小姑娘,都希望得到此等绝顶玄功。只是她们骨骼不好,最终均被我以斗转星移大法使她们经脉倒行、经血不出、经气逆冲而身亡。当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发现你背挺颈直,是个处女。第二次你裸露全身,我发现你的大杼穴所开两指,承满穴腹脐左右更是合乎练此真秘之术。故而我才三番五次跟在你周围,为的就是今天请你佐助我成就功名。” 冷四方依然果断地说道: “你这是妄想!我断不会答应!” 西门夺日勃然大怒,说道: “你岂敢不答应?” 冷四方一想,倘若西门夺日真的强施兽行,自己还真是无力抗争。她突然想起师父灵智子曾与西门夺日有一面之交,情急之中说道: “说起来你还算是我之长辈,难道你就不怕江湖武林人士耻笑你以大欺小吗?” 西门夺日一愣,说道: “我是你长辈?我怎么不知道?” 冷四方言道: “我的恩师即是金山道长灵智子。” 西门夺日听罢,甚为高兴,说道: “原来灵智子是你师父,不知他都传些什么宝贝予你?” 西门夺日又像是十分神秘地说道: “数十年前,我与灵智子老道有过一面之缘,并且意外中知道了金山剑秘……” 冷四方听到这里,顿时想起梦中师父对草上飞所说的那个知秘者,想不到原来此人就是西门夺日。 冷四方问道: “那你能否告之于我,这剑秘所藏何处?” 西门夺日大笑道: “小姑娘果然有心计。那灵智子老道一心存有道佛理念,却原来‘蒲团历历前程在,好梦却已逐水流’。好吧,我告诉给你,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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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年前,为赴比武论剑之约,灵智子与西煞西门奇的一场比武论剑,震动天下武林。 灵智子此生共与旁人有两次大比武,一次是与南侠无双,一次是与西煞西门奇。 这一日,灵智子一身紧束装扮,精神显得有些疲倦。而西门奇却英气夺人,目光灼灼。 灵智子言道: “夫佛也者,体道者也;道也者,导物者也。应感顺通,无为而无不为者也。无为故虚寂自然;无不为,故神化万物。” 说罢,向着西门奇行拱手之礼。 比武开始了。 只见剑风凛凛,寒光冽冽。 两个人,两把剑。一把剑名曰入云,一把剑名曰沉香。此剑与彼剑均为剑中之无上至宝,而用剑之人更是剑客中之绝顶高人。两人大战千余回合后,西煞使出道宗行动术,以加入自身剑环之气。 何谓道家行动术?有诗为证,诗曰:
剑息凝神处,东方生气来; 万缘都不著,一气复归台。 阴象宜前降,阳光许后栽; 山头并海底,雨过霞复来。 灵智子何敢怠慢?他也施展出琴心三叠之法,激发体能,摧长剑气。 此琴心三叠,也属玄妙内功。 当年丘处机鹤翔天空后所著《大丹直指》中即有论述:“金丹之秘,在于一性一命而已。性者天也,常潜于顶;命者地也,常潜于脐。顶者性根也,脐者命蒂也。一根一蒂,天地之元也,视也。脐下,黄庭也。庭常守手顶与脐,是谓三叠。” 正是:
琴心三叠摧长剑,日驱龙虎上云端。 成已会源都一处,形重发力如崇山。 两人直斗得天昏地暗,涛重浪叠。就见西煞忽然收起剑体,而灵智子也同时藏起剑风。 两人“扑哧”一笑,携手来到一座屋前。只见屋前摆一石几、四石凳,石几上有一壶,壶边有两碗。两人慢饮香茗,谈笑风生。 两人比剑,究竟孰输孰赢?却无人知晓。 这时,屋内有人冷笑道: “中途自废,实在可惜。为何不乘人之危,一决雌雄?” 西煞笑道: “夺日兄言重了!多承灵智子道兄手下留情,又怎会是中途自废呢?” 屋内之人正是西门奇的远房兄弟西门夺日。 正是:
暮烟漠漠一山秋,疏竹依故见偏舟。 云销碧落人无意,西门夺日鬼见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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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夺日回忆完后,对冷四方言道: “那西门奇一向性情怪异,但那次比剑却很重信义,不知是何道理。就是在那次,我无意之间得知了灵智子的金山剑诀所藏之处,原来就在……” 西门夺日忽然停住,继而说道: “你小姑娘何必要知道这个?还是成就我俩吧!” 冷四方大惊,她万万没有料到,西门夺日竟根本不顾长幼辈分,根本不要礼义廉耻。 只见她急中生智,清声言道: “倘若你再施强暴,我就自断心脉,死给你看!总之,就是让你练功不成!” 西门夺日一怔,急忙说道: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那会使我前功尽弃。” 西门夺日也生怕冷四方真会自断心脉,因为他所练之功,如今必须有一个像冷四方这样的武功高强之人的佐助。故而他权衡再三,只好放开冷四方。 冷四方急羞不已,大声呵斥道: “原来你不光是心狠手毒,还淫荡成性!” 西门夺日摇头说道: “非也,非也!此乃练功所需,并非我之本意。” 子时将近。 一场旷古绝伦的灾难,即将降临到冷四方的身上。 正是:
吴姬当垆新酒香,翠绡短袂红罗裳。 落花不拟留春驻,黄凌女儿梦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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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 浩浩愁,茫茫劫, 短歌终,明月缺。 郁郁佳诚,中有碧德。 碧亦有时尽, 血亦有时灭, 香情缕缕无绝断, 是也非也,化作蝴蝶。 李自在、春娇放纵脚程,狂展身形,终于借着月色来到了距大理百十里处的一座峻险奇峭的大山前。 此山就叫岳王山。 岳王山处处屹立着奇峰怪石,就在峰石之间,有一古寺,名叫岳王寺。 寺中隐居着一老者,也不知这位老者的岁数,因为这老者从不问鼎江湖,因此与俗界素无来往。 说起岳王寺,历史已然久矣。据传元代有一太傅告老还乡后,即在岳王山上修建了一座园宅。 此园宅规模很大,而且在东、西、南、北和东南开了五个大门,和皇宫一样气派。园宅刚刚修成,元帝即听说了此事。太傅无比机智,立即奏报皇帝,说自己所修乃为一庙宇。因此,此园宅就定名为岳王寺。 明末之际,清兵大举进犯,岳王寺昔日风貌已荡然无存。但人们发现岳王寺内一直居住着的一位白发老者,却整天深居简出,与旁人并不接触。至于老者的来历,人们就更加一无所知了。 今晚,李自在携春娇一同来到岳王寺前。看时,只见寺门紧锁,门外古松苍柏,直冲云霄。 李自在上前“啪啪”、“啪啪”叫打寺门。 就听“吱呀”一声,寺门打开一条缝隙,一老僧模样的人站在门内沉声而问: “夜半更深,施主莫不是要投宿于此?” 李自在仔细端详老者。半晌,突然“咕咚”一下拜倒在地,拱手说道: “多年不见,弟子果然所猜不差,李自在给您叩头了!” 老者趁着月色,也对着李自在端详了片刻,大喜而道: “果然是在儿!你何以会在这里?快快进屋吧!” 老者发现春娇愣在旁边,又微笑着说道: “女施主也请一并进屋吧!” 李自在忙向春娇说道: “这就是我的恩师!你就称呼他岳王吧!” 然后,李自在又向岳王说道: “师父,这位是女儿帮帮主春娇姑娘。” 岳王哈哈一笑,拱手说道: “失敬,失敬!” 三人进屋坐定后,李自在把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告诉给了自己的授业恩师。 岳王淡然说道: “当年兵荒马乱,你兄长李自成将我请出江湖。但人心叵测,世道险要,李闯王终于举义失败,为师才重又隐居于此,潜心撰著,对江湖恩怨早已不想去过问。所以,此事为师也无能为力啊!” 春娇急忙躬身说道: “大师醉心隐居,莫不是惧怕当今朝廷吗?” 岳王笑道: “女侠言重了!想我已是如此高龄,死何足惜?只是江湖之恩怨,绝非明清换代之恩怨!再去重蹈覆辙,又有何意义?现在我已忘却故事,心静无为,所撰《东术拳经》《苍师剑藏》《岳王药理》均已完成。只是一心用于最后一部巨著《维摩回净法华原经》,即使要耗尽我之心血,也在所不惜,故而更不忍心分念它思。” 李自在深知岳王脾气,倘若他不愿意,任凭你费尽口舌,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对春娇说道: “恩师一向喜无常喜,爱无常爱。他之所学,已穷道、佛、医、巫。恩师所传弟子功学,无不是以各类分授之。授拳只授拳,教剑只教剑,传医只传医,解惑只解惑。我乃恩师关门弟子,正因如此,才有幸学到了剑法与医术。” 岳王听罢,霭然笑道: “既然在儿远道而来,为师还是愿意指点一二。那西门夺日修炼七星移位大法的法门所在,就是他贯通人力于天力之中。而天力何以被他利用?此事说来玄妙,但为师可以让你能够破解他的七星移位大法。” 岳王又笑着说道: “恰如从高山上飞奔而下的激流,曾经贮满于山麓潭中,而潭水溢则奔流急。其实,道理全只在这潭上。那西门夺日能移天换地,所靠何术?为师以为就在于七星北斗。现在为师以传音入秘之法复授你占星之术与通天咒语,好让你营救正道侠女冷四方。” 说完,岳王闭上眼睛。 李自在也闭上眼睛。 他们再说的话,春娇已然一句也听不见了。 岳王说道: “北斗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者也。斗天星其状似北斗,魁上建星三相对,天弁建上三三九。斗下圆安十四星,虽然名鳖贯索形。天鸡建背双黑星,天龠柄前八黄桂。狗国四方鸡下生,天渊十星鳖东边,更有两狗斗魁前,农家丈人斗下眠,天渊十黄狗色玄。此为斗星之诀。” 岳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下面是另外六星之诀,你务必牢记在心。” “牛六星近在河岸头,头上虽然有两角,腹下从来欠一脚。牛下九黑是天田,田下三三九坎连。牛上直建三河鼓,鼓上三星号织女。左旗右旗各九星,河鼓两畔右边明。更有四黄名天桴,河鼓直下如连珠。罗堰三乌牛东居,渐台四星似口形。辇道东足连五丁,辇道渐台在何许?欲得见时近织女。” “女四星如箕主嫁娶,十二诸国在下陈。先从越国向东论,东西两周次二秦。雍州南下是齐邻,齐北两邑平原君。欲知郑在越下存,十六黄星细区分。五个离珠女上星,败瓜珠上瓠瓜生,两个各五瓠瓜明。天津九个弹弓形,两星入牛河中横。四个奚仲天津上,七个仲侧扶筐星。” “虚上下各一如连珠,命禄危非虚上呈,虚危之下哭泣星。哭泣双双下垒城,天垒团圆十三星,败臼四星城下横,臼西三个离瑜明。” “危三星不直旧先知,危上五黑号人星。人畔三四杵臼形,人上七鸟号车府。府上天钩九黄晶,钩上五亚字造父。危下四星号坟墓,墓下四星斜虚梁,十个天钱梁下黄。墓旁两星能盖屋,身着黑衣危下宿。” 岳王又一口气把“室星诀”和“壁星诀”秘授给李自在。 然后,岳王又以传音入秘法沉声而语: “你们速去大理附近的错开峡,在子时将近之际,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正是:
月出东壁西壁沉,照破人间千古心。 本无世虑何须遣,总是大道没黄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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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大理城南约数十里,有一峡谷,名曰错开峡。李自在和春娇又是一路狂展身形,丝毫不敢有片刻耽搁。 李自在跑着跑着,就见前方有一峡谷。他抬头看天,星宿所指,此峡就是错开峡。他看到峡中有许多幽静的古洞,就领着春娇循洞而入。 只见洞顶挂满了许多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有的像各种飞禽走兽。地面上也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石笋。就在当中的大钟乳石上,还有一股清泉汩汩流下来,泻进一个方形大池中,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说话间,子时就已来到。 此刻,也正是冷四方所要面临的西门夺日强施兽行的时候。 李自在来到当中那个大钟乳石面前,双手抓住一用力,断喝一声道:“开!” 就见这个大钟乳石仿佛离弦之箭穿山而出去。 春娇上前看见,只见大钟乳石穿过的地方,已然出现一处圆洞,泻下点点星光,正是北斗七星。 李自在盘膝坐在七星之下,口中念念有词,法力神奇。 李自在朗声喝念道: “壁星下头见霹雳,霹雳五星横飞翔,云雨呼唤冷四方。壁上天庭十圆方,铁踬归位羽林旁,土公腋下正气狂。” 说到此处,李自在一声高喊: “七星不乱,玉宇恒天!” 只听“七星不乱——七星不乱”、“玉宇恒天——玉宇恒天”回声不绝。洞内四壁被震得“啪啪”作响,那蓄水之方形大池之中,泉水被激得掀起狂澜,飞沫如梭,白浪滔天。 这一声“七星不乱,玉宇恒天”刚喊过,李自在就隐约听到来自九霄天外的七星北斗上传回的声音。原来喊出的这八个字,实为一咒语,其中含义神秘莫测。 这回声正是李自在刚才高喊的:“七星不乱——玉宇恒天!” 原来,这七星北斗定位于中央,它的运动和变化都有一定的占候意义,它的作用实际是主持发布天王的旨令,向四方发布于各个方位,并控制四方二十八宿。 而北方七宿为灵龟,与北斗相似,故而七宿也好,北斗也罢,此刻都已被李自在的咒语所控制。 霎时间,夜空中乱云飞渡,流星狂坠,银河乱舞,宇宙震颤。 就见李自在一声高喊之后,就仿佛功尽力竭一般,豆大的虚汗滚滚而落。原来,此系李自在穷毕生修成之力气,送咒语以入星河。但李自在不愧为天下第一神医,他临危不乱,从容镇定。只见李自在迅速拿出一粒碧玉丹含入口内,又一指按在自己的丹田之上。 李自在何以不点大穴,只按丹田?因为丹田乃为纳气吐气之谷,是滋养全身的重要穴位,有性命之祖、生气之源、阴阳之会、呼吸之门、五脏六腑之本之说。又因为在炼气化神阶段,丹田乃是阳神上迁之处。 李自在一指接在丹田上,为的就是气力不被竭尽。 李自在又暗念道: “成乾之体,用巳土从离位退符,敛五气回周王三十之数,直至坤宫而止,结成还丹,戊巳复位,醉饮刀圭,一性湛然。” 随着暗念之声,真气从星宿间源源回归,纳入丹田;又感觉心息相依,同时被丹田收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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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四方正处在危急关头,忽然感到天摇地转,刹那间就不省人事,昏倒在洞中。 待冷四方转醒之后,见西门夺日立于当中,如木人一般。借着星月之光,冷四方发现西门夺日七窍流血,就连头部上星、神庭,头耳后风池诸穴道,也喷出晶亮鲜红的血浆。 冷四方一摸西门夺日的脉息,尚有一丝十分微弱之感觉。后来,西门夺日在一场比武中,气冲会阴而亡,年一百五十岁,此为后话。 冷四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想起刚才自己被逼进洞角,而西门夺日狰狞而笑道:“时辰已到,休怪我无礼了!”就在此刻,冷四方昏死过去…… 天渐渐亮了。 冷四方走出贞洁洞,只见圣泉泉水又从石缝隙中迸流而出,一夜之间贞洁山遍地都长满了知风草、满江红、西风古、雨久花、佛指甲等古怪的花草,真犹如换了一个世界。 冷四方顾不上多想,飞身下山,直奔大理皇宫,她要去皇宫打探李自在和春娇的下落。 正奔跑着,就见远处有一个人也在向大理方向纵身疾驰,似乎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冷四方见此人轻功盖世,不禁好胜心顿起。但见她长舒臂膀,劲扬双腿,朝着那两个人狂展身形,飞驰而去。 待相距仅有十五六丈时,冷四方已看清前面之人。她万分高兴,大喊一声:“我——是——冷——四——方!” 前面之人回头一看,“哎哟”一声大喊道: “无量天尊!师侄,你让我好找!” 正是:
西转东移意偏阑,长风吹梦人自安。 最是赏心悦目处,遥看乾坤地界宽。 第十六章 森孩儿诉苦冷面孔 玄机子托孤热心肠
诗曰: 徒步江湖乱云飞,千林香雪照边陲。 道人不作扬花梦,只寻满山白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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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冷四方奔出贞洁洞,一路放纵身形,宛若风驰电掣。忽然之间,冷四方影影绰绰地发现前面薄雾之中有一个道士,也朝着大理方向狂飞疾走。 冷四方急忙赶上前去,发现道士身后还背负着一人。她再奔至近前,隐去身形,定睛看时,不禁喜出望外。 原来这道士不是别人,竟是阔别数载的师叔——金山道观紫烟道长。 但是,紫烟道长身背之少年,冷四方却不认识。 紫烟道长把那少年放在草坪上,看着冷四方已然成熟许多,眉宇间多了些沧桑岁月印下的惆怅,再也没有刚来金山时的那种少女的天真、活泼,不禁心头一阵酸楚,险些掉下泪水。 见到亲人,冷四方一头扑进师叔的怀抱,失声痛苦起来。 冷四方哭道: “师叔,你老人家怎么会到大理来?这少年是谁?我怎么不认识?看他受伤不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冷四方一连串的问题,使得紫烟道长深深地叹了口气。 紫烟道长说道: “好孩子,这说来话长啊!你听师叔慢慢道来。” 古人有词曰:
烟云锁横剑,别来行书短。 谁把江湖作沙场,燃尽山河总半。 隐去几许乌发,情知落花更残。 不似倦客恨无涯,心共孤霞长远。 这些年来,紫烟道长和师弟红云道人齐心协力,把金山道观的香火不断继承发扬。 金山,已是耸秀峻极。那白龙潭水,绿浪萦回,喷薄巨石。山外桃李花落,绿叶满枝;山内辛夷照檐,皎如白雪。午夜冲撞崩雷,溪声雨声澎湃不止;烟岚云雾,穿窗入室,忽隐忽现,变幻非常。 真可谓“千古涟漪清绝地,广寒宫阙人世间”! 紫烟与红云就在这金山之上布道授徒。 那些黑道人物既已知道灵智子所遗剑秘已然遁入江湖,也就不再登临金山恣生是非。 金山上,道人们的日子虽然清苦,却也过得太平、祥和。 天下四剑客逢期比武的日子,探月老翁和巡海夜叉又莅临金山,但见得无指师太早已羽化归西,而紫烟道长更是看破尘俗之事,弃功名于尘土,终日里一心沉浸于道法理学,故而这两个邪派剑客也不由得心生惆怅。 探月老翁号称醉昆仑,此时所练昆仑盖顶功的功力已臻上乘,他和巡海夜叉又是多年不见,所以在金山多逗留了几日,整天以酒消磨平静的时光,倒也并无恣生旁枝。 但探月老翁却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消息说,孤独北侠已关山静闭,去修炼一种奇绝功法,不再在江湖露面。 另一个消息说,草上飞矮公鸡已经练成“震天浑术”,其原理与金山剑法似乎同出一宗,究竟如何,已无人知晓。 三个月前,金山之下来了一个天宁道观的老道,名叫玄机子。玄机子还带来一个英俊少年。 玄机子在江湖上绝少露面,因此并不为别人熟知。但玄机子在道众之中,也自有其影响。因而金山道观的道人们虽未见过玄机子,可听到玄机子的大名,也不敢怠慢。 有弟子赶忙上山通报,紫烟道长听后亲自下山,把玄机子二人接上道观。 玄机子已经中毒不浅,他对紫烟道长弱声说道: “多谢各位道兄救命之恩,我玄机子游方天下数十载,对于道学知之甚浅。但有一点不敢忘怀,那就是扶弱济贫,顺应民意。欲其有灵,道心须静啊!” 玄机子把少年拉到身边,对紫烟道长说道: “他俗名叫做森孩儿,也是救我之恩人,又是我难中所收之徒。看他年少聪明,好好栽培,日后定然前程无量。贫道在此拜请紫烟道长与各位道兄收留于他,指点于他,完成一项空前使命,贫道死也瞑目了!” 紫烟道长看着森孩儿,见他虽然身体单薄、面容清瘦,但目光中所流露出的豪侠之情与不谙世间繁杂的单纯,却英气动人。 紫烟道长急忙取出解毒丹药让玄机子服下,又吩咐备好茶点,请玄机子和森孩儿用罢,才问森孩儿道: “森孩儿,你和玄机子道兄就留在金山吧!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有什么为难之事,道观众多师长、弟子均可替你们担当。” 紫烟道长旋又问道: “你们一路定然遭遇坎坷,玄机子道兄又身中剧毒,森孩儿,其中前因后果,你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森孩儿看看紫烟道长慈祥的目光,又看看玄机子师父虚弱痛苦的模样,便把自己经历过的和玄机子师父一路的遭遇,一一说给众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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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迁都于北京以后,各地汉人聚义,战事频繁。山野小路边,常有死尸弃婴、恶丐穷儒。 这时,远处战马咴鸣,叱咤不休。只见两三个清兵骑马挥鞭,抽打着一个年轻的乡野村姑。 这个村姑虽然衣衫褴褛,面色灰黑,然而在灰黑色的后面,却隐隐透露出年轻俊俏的动人姿色。 路边呻吟着的乞丐儒生们,在生命奄奄一息之际,也忍不住用火辣辣而疲乏无力的目光,三遍五遍地抚摸着村姑的身体,仿佛人之将死,能最后有如此艳遇,就不枉来到世上一遭。 两三个清兵骑马一边用软鞭抽赶村姑,一边用极其下流污秽的语言调笑不已。 不一会儿,村姑便被鞭挞得衣衫破烂,露出虽不丰满但却散发着女性芳香的肌肤。 一个五大三粗的清兵哈哈大笑,一把就将村姑抓起,放在自己的马上。 另外两个清兵一边狂笑,一边策马靠近抢夺村姑。 一时间,村姑成了三个清兵你争我夺、肆意侮辱的猎物。 忽然,抓起村姑的那个清兵惨叫不已,手一松,村姑便“咕咚”一下掉到地上,顿时昏了过去。继而,另两个清兵也随之惨叫着坠落马下。 只见三个清兵的面额上各有几根细小如毛发般的针刺。这些针刺的末尾处,都呈现出殷红的色泽。 再看那三个清兵,早就没了呼吸。只有战马发出几声嘶叫,围在死尸旁不肯离去。 这时,从半空中飞身落下一个人,只见他年已老迈,细高的个子,鹤目炯炯有神。 他长身来到村姑面前,出指如电,轻轻一点穴脉,村姑便“依呀”一声转醒过来。 村姑见一老者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不禁惊魂不定。 只听老者言道: “姑娘,这越城岭沙场烽烟兀自不散,你因何独自在此遭受清兵欺凌?你是哪里人氏,家居何处?” 村姑“嘤嘤”哭道: “老伯不知啊,民女乃大清良民,家住芝麻河。今天一早,三个清兵将我掠出家门,一路鞭抽话辱,企图强暴,却不知怎么就倒地昏死过去了!” 老者说道: “原来如此。这越城岭离芝麻河相距也不过十余里,看天色尚早,你快些回家吧,以免再生枝节。” 村姑这才站起身来,冲着老者施礼说道: “多谢老伯相救,小女子就此别过!” 就在此时,半山坡林子中有人大啸一声,飞身而起,仿佛一只蝙蝠,顷刻间便来到老者和村姑面前。 只见此人,约莫有五十岁上下,秃头,鼠目,大耳,身子不胖,头却很大。 秃头阴阳怪气地说道: “原来是正阳真人玄机子!你偌大的岁数,好大胆子,竟然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杀死清兵,又在这越城岭上诱拐良家妇女,我看你是活腻了!” 玄机子朗声说道: “我道是谁在这里胡说八道,原来是塔上鬼魅王和尚。听说你从沙刺国风流而归,也多少算得是衣锦还乡了!而今又甚得当今皇后娘娘的宠爱,大有光耀祖上的阴德损性之势。你不是修成了什么乱云寺吗?你为何不在乱云寺胡乱地修行,却到这沙场依然狼藉、烽烟还在弥漫的越城岭来做什么?你身为出家人,虽已不恪守戒律,但至少也应懂些清规,却为何满嘴妄说,这如何能令世间的僧徒信服?” 只听塔上鬼魅王和尚阴声说道: “果然口才过人,只是不知你能否过得去今日。玄机子老儿,我今天要杀了你,你还有何话说?” 玄机子哈哈一笑,言道: “江湖上人说塔上鬼魅性情刁蛮,心狠手辣,我常常不信。今日碰上,才知所说句句是真。不过,道中出家之人岂有胆小怕死之辈?你塔上鬼魅王和尚枉为出家之佛门弟子,做事荒唐这还罢了,却又如此下流!所做之事,确为江湖正道武林所不齿!我玄机子一身正气,又岂会怕你那几手从沙刺国修来的阴阳箫呢?” 塔上鬼魅王和尚听罢,点点头,说道: “玄机子老儿的正阳真人之称,果然名不虚传。但你是正阳,我是纯阴,正好以阴克阳。这是因为我塔上鬼魅虽吃斋念佛,备受当今娘娘恩宠,所作所为,却习性难改,就喜欢和像你这样的正人君子过不去!更何况你用暗器一点红杀死了大清兵卒,因此我便更应该让你知道一下我的厉害!” 塔上鬼魅王和尚游移步履,双掌搂定乾坤,力道骤然爆发,双掌平举,推向玄机子胸口。 玄机子毫不含糊,摆了个攻门,施展起道中鹤拳之术,单拳似钩,一式“锁挂阴阳”,迎向塔上鬼魅王和尚的双掌。 就听“嘭”的一声,两人力度相交,塔上鬼魅王和尚顺势退后半步,而玄机子也后退一步。 从这一招看,玄机子与塔上鬼魅王和尚旗鼓相当。 玄机子虽然多退后了半步,但他却是以单拳迎打塔上鬼魅王和尚的双掌。 然而,玄机子心中明白,自己绝不是塔上鬼魅王和尚的对手。因为自己使的是道家绝技鹤拳之术中的“锁挂阴阳”,而塔上鬼魅王和尚只不过是随便推来的一招两掌而已。再加上自己年已老迈,而塔上鬼魅王和尚正值当年。 想到这里,玄机子狂展身形,疾如鹰隼,以无比迅猛之速度,向塔上鬼魅王和尚连击两拳。 这两拳很有名堂,此乃鹤拳之精华,一拳名为“翔云”,一拳名为“定海”。 “翔云”乃是从仙鹤飞翔于空中的自若神态中所悟,系长春真人丘处机所创。别看这一拳稀松平常,它可是聚集了玄机子几十年的功力,对手越是内力高强,功力便越是可以发挥出来。 “定海”比“翔云”在技法上更为奇特。 此拳招,乃模仿仙鹤观海之引颈神姿,拳打出后,即静止不动,诱惑对方深入自己所开门户,然后以内力专打对方臂弯或前胸之穴。如果“定海”一招得逞,立时废掉对方的一条胳膊,或使对方胸前的经络闭塞。 再看塔上鬼魅王和尚,不知怎的,手中多了一把短箫。这把箫名叫阴阳箫,是塔上鬼魅王和尚的成名的武器,一头吹冷,一头吹热。 只见塔上鬼魅王和尚丝毫不顾忌玄机子打来的两拳,自顾将箫放于嘴边,发力猛吹。 就听得箫音如泣如诉,似钱塘潮汛,又似剑戟相交。 箫音忽长,若彩虹当天;忽短,若流星闪现;忽强,若战鼓轰鸣;忽弱,若低低耳语。 但此箫音,不论是长、强,还是短、弱,均有一种阴阳之交力,合戮玄机子周身的穴道。 箫音起处,玄机子只觉得心中燥热难耐,像炉膛一般遭到烈火的燃烧。 他暗道一声:“不好!” 玄机子急忙分心思,他企图挡住阴阳箫的燥热。但是,心神怎么也分不开。 玄机子心中一横,抄手打出独门暗器一点红,就见这无数根细若毛发的喂毒暗器一点红,夹带着飒飒风声、沉沉锐气,直打向塔上鬼魅王和尚。 但谁知,一点红被箫声所阻,纷纷藏书网扬扬,败落到塔上鬼魅王和尚身前,无法打中塔上鬼魅。 此时玄机子已是心如火焚,无力支撑,眼看就要摔倒。 突然,有人以头部猛地顶向玄机子。 这一顶,竟将玄机子撞出三四步远。 玄机子突然受到第三者的袭击,心神一下子从箫声中分将出来。他顿时清醒,心中也为之大爽。 玄机子只道是有高人暗助,便顾不上细看,向着越城岭下发足狂奔,顷刻便不见踪影。 塔上鬼魅王和尚正专心吹箫,突然看见玄机子摆脱箫音,向岭下狂奔而去,这阴阳箫声已无法达到玄机子耳中。正自纳闷儿,猛然觉得刚才像是有人推了玄机子一把。 在如此荒蛮偏僻之城,谁能抵挡得住塔上鬼魅王和尚阴霸江湖的阴阳箫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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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玄机子危在旦夕的一刹那,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的村姑,一头将玄机子顶出三四步远,解了他的围。 原来,塔上鬼魅王和尚一露面,村姑就看出此人定非善物。她跑远后,复悄悄回来,躲在树后看个究竟。 而塔上鬼魅王和尚的阴阳短箫,实则全凭冷和热的感觉来调动对方的精神。对方武功内力愈高强,他的精神就容易集中,而一旦集中于箫音中,最后要么热得发疯,要么冷得抱成一团。总之,再也无力反抗,冷或热到极限时,将经脉寸断。 但是,这个村姑全然不会什么武功,更没有什么内力,因而也就根本没有冷热之感觉。 村姑看到塔上鬼魅王和尚的阴阳箫吹得越杂乱,玄机子就越是无力反抗,竟没有办法挪动脚步。 村姑心想:“这老者真怪,既然打不过这和尚,你还不跑?等着干什么?反正这老者不是坏人,又救过自己的命。那个坏和尚胡说八道,不讲道理,我应当帮一帮这个老者……”想到这时,村姑从树后轻轻走过去,朝着玄机子便是一头。 当塔上鬼魅王和尚明白过来时,玄机子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塔上鬼魅王和尚冲着村姑阴笑了一声,说道: “不错,不错,好极了!还是你这村姑想得周到,那玄机子老儿留在这里,你和我又怎能快活?” 塔上鬼魅王和尚眼中淫光暴盛,他一把擒住村姑的手腕,又一指点在村姑的哑穴上,提足纵身,带着村姑向山顶飞去。 越城岭乃天下大岭,山高林密,树大草深。岭上常有草莽之人打家劫舍,对付富豪人家和地方官兵,所以历代朝庭都要派兵时常上这越城岭上搜剿绿林中人。 王和尚不愧是塔上鬼魅,飞奔开来,若鬼火闪烁。> 塔上鬼魅王和尚将村姑扔到岭东的一片齐腰深的灌木丛中,惊起的鸟雀,叽叽喳喳地四下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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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越城岭十余里地的芝麻河,其实不是河,乃是一座城镇。至于这座城镇为什么叫芝麻河,却不为人所知晓。 这一日,芝麻河来了一个老道人,只见这个老道人面色焦黄,目中无神,一件灰褐色道袍的胸襟上还沾有斑斑血迹,一看便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道人在城中找了个僻静的茶肆坐下,要了一壶西湖龙井香茶,一边喝,一边闭目调息。 道人喝了一壶又一壶,跑堂的伙计提着一把大水壶紧添慢倒也跟不上趟。 说来也真怪,刚烧开的水,倒在道人桌上的龙井茶壶中,竟然不见有一丝热气冒出。但见这道人自斟自饮,眨眼间又将一壶开水喝尽。 这时,从茶肆门外走进来一个少年乞丐,中等身材,面色黑不溜秋,却也英俊,顶多十几岁。 只见少年乞丐一走进茶肆,两眼就紧盯着道人走了过来,嘴上兀自唱道: 一是凤凰三点头, 二是文章贯斗牛。 三是满门生贵子, 四面八方有金秋, 五魁六顺不知醉, 荣华富贵万户侯。 唱完,走到道人的桌前,从袖中与怀中取出一把黑蝎,一把小尖头蛇藏书网,一把花皮蜈蚣,一把红灿灿的壁虎,最后又取出一只肚子很大、很白的黄绿色蟾蜍。 少年乞丐旁若无人,朝着自己的口里一只只地放进蝎、蛇、蜈蚣、壁虎,一边放,一边哼着小曲,咀嚼有味,仿佛赛过王母娘娘宴席上的蟠桃。 茶肆内的几位客人和伙计早就吓得躲了出去。 少年乞丐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一边不住地斜视道人。 只见道人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桌上的一堆蛇蝎之类,微微一笑,言道: “此蛇、蝎、蜈蚣、壁虎和蟾蜍,乃天下五毒也。想必你精通药理,又自幼吃惯了这些个毒虫,而今恐怕早已五毒不侵了。小小年纪,真是奇迹!” 少年乞丐也不答话,只管一只只吃着,可还是常常乜斜上道人几眼,只是面无表情。 一盏茶工夫,少年乞丐就将桌上的蝎、蛇、蜈蚣和壁虎吃得一干二净,兀自还打出一个带响的饱嗝。 只见那只未被少年乞丐吃掉的大蟾蜍还在桌上瞪着眼睛,一边蹦,还一边喘气。 少年乞丐这才一把抓起了大蟾蜍,让自己的嘴对准大蟾蜍的嘴,像是在亲嘴戏耍。 只见大蟾蜍的肚皮由白变红,变黑,变红,又变白。 少年乞丐这才对道人说道: “道爷,我看你面色焦黄,喘息不匀,定是内脏受有重伤。这一壶壶滚烫的开水,在你面前顷刻就寒如冰水,你定是误服了九冰草,或是中了我们丐帮的百寒针!” 道人听罢一笑,点点头说道: “正是,正是。我先是误服了九冰草,后又中了百寒针。我想用热茶逼出寒气,却丝毫没有起色。” 少年乞丐言道: “请问道爷道号是什么?” 道人缓缓说道: “贫道已命不久矣,告诉你也无妨了。我名叫玄机子,道号正阳真人。不过,我倒也要问你,你吃了许多毒物,怎么会没有一点反应?” 少年乞丐说道: “我自幼有一爱好,就是喜欢养些毒物玩耍。后来被一条叫竹叶青的小蛇王咬中手臂,我一气之下,将竹叶青蛇王生吞于腹。我想我无有爹娘,就靠这些毒物为伴,却不想它们也来欺负我。我气恨难消,就将毒虫全都吃进腹中。我的全身立时就变紫转黑,我本以为就要中毒死了,就又掏出一只小蟾蜍放到嘴边。谁知就在此时,我发现身上的紫黑之气已经消失。我急忙看小蟾蜍,见它身上冒出一股淡淡的紫黑之气,我才知道是小蟾蜍救了我。从此,我真的百毒不侵了。” 少年乞丐乐呵呵地指指桌上那只正在用怪眼看着自己的大蟾蜍,顽皮地说道: “就是这只蟾蜍救了我!” 少年乞丐说到这儿,得意地笑了笑。他接着又言道: “道爷,你中了百寒针和九冰草的毒,别人可能救不了你,我却有办法为你解毒,你可将我的这只大蟾蜍吞入腹,即可毒症全消!” 玄机子微微笑道: “多谢小兄弟的好意了!我不仅中了百寒针和九冰草的毒,还中了别人的暗器阴阳须,早已毒气攻心,已不可避免一死了。只是有一件事,放不下心来……” 玄机子说到这里,问少年乞丐道: “这两天你一直跟在我后面,为的是什么?” 少年乞丐答道: “我一见到你,就看出你受伤不浅。我就带上五毒之物,跟在你的身后,想找机会给你祛除毒气。我现在的这只蟾蜍,是集五毒为一身的药引子,你若配上与五毒相克的雄黄酒,定会有无比的神效,而对你却是有百益而无一害!” 玄机子点 4e86." >了点头,微弱地说道: “多谢小兄弟了,多谢小兄弟了!你我萍水相逢,非亲非故,却肯以自己的心爱之物相赠,可见你心肠善良。多谢你这番好意了!” 玄机子接着又道: “我的道观是天宁观,离这个地方很远很远,我的师祖是丘处机。我师父当年修建天宁观时,承蒙大明皇帝亲赐一块金骨王牌,而今传到我的手上……” 玄机子此刻已是满身虚汗,他顾不上自身的安危,依然接着说道: “无量天尊!我已命不久矣!但是,这块金骨王牌就是我一直放心不下的事情。我看你年纪虽小,但聪明、正直,日后定会大有作为。如果你愿意,你就跪在我面前,成为我的弟子,听我嘱咐吧!” 少年乞丐全然不知这一跪将会发生什么,只是定了定神,看了看玄机子,慢慢地跪了下去…… 正是:
尘世无因后得缘,命中注定有单传。 好风时爱三生梦,他日必会起狂烟。

5

玄机子言道: “好,好极了!既已跪我,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骨牌。只见这骨牌乌黑发亮,一面刻有一条金色天龙,另一面刻有一个“王”字。 玄机子将骨牌交到少年乞丐的手上,郑重其事地说道: “为师命不久矣,无法传授你什么。这……这便是金骨王牌!当年大明皇帝将它赐予我的师父,可见对我道教的器重。凡是拥有这金骨王牌者,即为99lib?t>我天棕派的掌门人。今天,这块金骨王牌就传到你的手上,你已是天宁道观的第九代掌门人了!” 玄机子又说道: “我这里有一封信,本来是交给你的师兄森孩儿,让他作掌门人的,但他在一个月前被一个黑道妖女打死了。现在,你就是森孩儿。切记,切记,你的名字叫森孩儿!因为在这封信中,写的就是这个名字,恰好你无爹无娘,就把今后的事做好吧!” 玄机子抚摸着森孩儿的头,一字一顿地接着说道: “今天你要将金骨王牌收仔细了,江湖上当年就有一些高手为了得到它而下了很大的赌注。后来我得到它,也不免整天提心吊胆。无奈我离观远游,一游就是数十年啊!我已无法传授武功于你了,你可去找五岳山王,他们见到金骨王牌,定会教授一些至高无上的功法给你。这封信你万不可看,只有见到泰山王时,才可打开!” 森孩儿听罢,依稀懂得了这一切。就见他使劲地点了点头,眼中已溢出一些泪水。 玄机子为森孩儿擦去眼泪,无限惆怅地又说道: “哪会料到,你我刚有师徒之名,就要……此为天所注定,道中所依啊!你一定要记住害死我的三个仇人,一个就是清廷大内的夺命判官,我误服了他敬给我的一杯泡有九冰草的毒酒;第二个就是金珠魔丐,他的百寒针的确不可小视,它是丐帮的法宝之一啊!还有一个就是塔上鬼魅王和尚,他的阴阳须乃是聚天下奇热、奇冷之物而制成,平素藏于一把短箫之中。我连中三种奇阴之毒,全凭内力支撑。你一定要好自为之,学成武艺将道学玄理发扬光大,铲除天下武林奸佞狂徒……” 森孩儿又使劲点了点头,将金骨王牌、那封信和大蟾蜍一齐放入怀中。 玄机子慢慢闭上了眼睛。 森孩儿急忙使劲喊道: “师父,你不能死,你要挺住啊!让我配些草药给你吃!” 森孩儿急忙从另一衣袖中,掏出一大堆草药,却都是些毒虫之类。 他专门拣出一些原蚕、金翅蜂、九香虫、蜘蛛、蝎、水蛏、蜚虻,一把放入口中咀嚼。之后,将嚼烂的肉泥吐在玄机子流血的部位。又以手指掐定玄机子的人中之穴,复挑选了几只还算干净的蛤蜊和几条溪鬼虫,放入玄机子口中。接着端起桌上的剩茶,灌入玄机子口内。 也不知是何种虫物起了作用,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就见玄机子睁开了眼睛。 森孩儿非常高兴,拍拍手说道: “师父,你醒了!” 玄机子看着身上所涂肉药,闻见肉药尚在散发着的一股腥怪之气,他知道,这是森孩儿用了毒虫药。 玄机子慢慢说道: “快,快!离此地不远,有一座金山,我们去金山寺吧!道观的道兄们,会收留我们的。” 就这样,森孩儿背着师父玄机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饿了,就去给玄机子弄几只馒头;渴了,就去给玄机子讨碗水喝。而森孩儿则去阴沟、山石之中捉些虫子食用,渴了喝些蛇、蛙腹中的血液。 正是:
惊心动魄,三毒齐索命; 性命攸关,少年挺身出。

6

听罢玄机子的叙述,紫烟道长叹了口气。 红云道长问道: “玄机子道兄所遇塔上鬼魅、夺命判官和金珠魔丐,怎么我从来不曾听人说起过?” 玄机子言道: “那塔上鬼魅王和尚从前就在中原祈霞寺内出家,后因行为不轨,被逐出佛门,他就去了沙刺国。也的确向沙刺国国师摩那罗学到一些武功,尤其是他的阴阳箫,端的是邪派中的玄学武功。只因他采花成性,不肯收敛,奸污了不少异国少女,才又被沙刺国国王逐出国境。谁知他回到中原不及数年,又与当今娘娘打得火热,兴许是他房中之术确有所为,娘娘就派他回到祈霞寺,推倒寺墙,重修而成乱云寺。那夺命判官系大内高手,相貌堂堂,却心狠手辣,专干些阴损恶毒之事。而金珠魔丐就是善面阎王胡超和俊俏鬼母郎牡丹的师父,原先他从不问津江湖,只是一味关心炼阳寿丹,谁知孤独北侠闭关静修之后,金珠魔丐忽然重现江湖,他先是制服了丐帮弟子,摇身一变成为丐帮帮主,接着在江湖中兴风作浪,四处杀人。这也就是最近的事情。我看金山风调雨顺,因此道兄们还不知道这三个魔头。” 紫烟道长听罢,禁不住清声长吟: 天荒地老明苑倾,剑影泣断旧歌声。 忽如一夜秋风紧,杀向江湖不留情! 如此凄苦悲怆,众人听罢,顿觉隐隐心寒。 玄机子也接着吟道: 昔日金壁今日家,万般伤色向天涯。 横空过雁泣声弱,杀败春光不留花! 玄机子吟罢,难禁心头怒气,忽然口吐鲜血,气息顿时受阻,一头栽倒在地。 红云道人立即上前,握其脉时,已经十分微弱。 紫烟道长也纵身过去,端其脉时,只见脉位低沉而无力。他赶紧让人配来一碗急救回阳汤,又以手指重点玄机子的任督大脉,期以此力,唤起玄机子的微弱的脏气元神。 但玄机子依然牙关紧锁,面如土灰。 众道人围在玄机子身旁,万分焦虑。 森孩儿握住玄机子的手,已然泪流满面。他见紫烟道长和红云道人所做努力均未生效,就一把抱住玄机子,对准玄机子的廉泉穴猛咬一口。 廉泉乃为人之胫中要穴,森孩儿咬罢,只见玄机子廉泉中顷刻涌出血水。 森孩儿又从怀里掏出那只大蟾蜍,对准玄机子流血的廉泉穴,让大蟾蜍猛力吸吮。 然而,玄机子之毒已然入满五脏六腑,浑身血浆早就混有剧毒,大蟾蜍一会儿工夫就已吸饱。任凭森孩儿如何拍打它的肚皮,它就是不肯再去吸吮。 就见森孩儿突然俯下身去,以自己的口,去吸食玄机子那奇毒无比的毒血。 不知过了多久,玄机子才又慢慢转醒过来。 忽听观门外有人宏声吟道: 故人重分携,临流驻归驾。 乾坤展清眺,万景若相借。 北风三日雪,太素秉元华。 九山郁峥嵘,了不受陵跨。 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 怀归人自急,物态本闲暇。 壶觞负吟啸,尘土足悲咤。 回首亭中人,平林澹如画。 竟是一首元好问的诗。 森孩儿听罢,不禁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再次俯下身去,为玄机子吸吮毒血。 玄机子见状,知道森孩儿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有道后生,但他也深知自己的血中不仅仅是充满毒素,同时更是充满了自己运发而起的数十年的功力。倘若森孩儿不经过武功化解,不到二三个时辰,血管就会冲涨,并因力道崩裂而残,更为严重者,会夺去森孩儿年轻的生命。 玄机子急火攻心,以最后的气力大声对紫烟道长说道: “紫烟道兄,你快救救这孩子!他误吞我的毒血,倘若不及时……必会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若救森孩儿,只有天下第一神医……李……自……在……” 玄机子说完最后一个字,圆睁双目,心脏已然停止了跳动。 森孩儿扑到玄机子的遗体上,朝天喊道: “师父!你不能走啊——” 紫烟道长也久久没有言语。他深知玄机子之死,很快就将传遍天下。 才为金山剑诀起风雷,又要为金骨王牌动干戈了。 森孩儿走到金山的悬崖边上,跪倒在地,双手上托。 众人上前,发现在森孩儿的手中,正拿的是那块惊世绝伦的金骨王牌。 紫烟道长摇摇头,无限深情地朗声说道: “这是你师父留给你的信物,虽然贫道深知拥有它的人将会遭到数不尽的劫难,但你只要恪守正道,向五岳山王学会奇功,同样可以扶持正义,铲除邪恶!” 森孩儿使劲点了点头,复把金骨王牌放入怀中。 忽然,森孩儿觉得头一昏,身子向崖下栽去…… 说时迟,那时快。 才见一阵紫烟闪过,又见一朵红云飘来。 待众人定睛看时,紫烟道长和红云道人已然双双抱着森孩儿,从崖下纵身闪回,站在一块空落落的石地上。 啊,好玄! 任何一件好玄的事,都必将牵动人心! 江湖之事,无不好玄,无不牵动人心! 正是:
金山峰头秋水生,无边木叶作寒声。 命绝不知阳鸟去,岩高自有白云行。 第十七章 道长慢讲茶经缘 英雄急返金山寺
诗曰: 北斗飘声数十年,风前云水忆金山。 敢做英雄论玄理,大梦不觉向灯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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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烟道长和森孩儿把此行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诉说了一遍,就见冷四方的脸上露出了焦急不安之色。 紫烟道长不知冷四方是挂念李自在和春娇,只道是为了森孩儿的生命担忧。 紫烟道长慨然说道: “我们此次在行路途中,见一村一庵,僧道俗凡,无不称颂你草原侠女侠义江湖,豪情天下。贫道那灵智子师兄在天有灵,定会含笑九重!” 冷四方徐徐笑道: “师叔过奖了,师侄一弱女子,怎配侠义江湖、豪情天下八字!我离开草原,来到金山,又来此江南、大理,一心只是弘扬武林正义,弘扬道学玄理,查寻金山剑诀之下落,而今已多少有些线索。师叔,你可知道西门夺日这个人吗?” 冷四方见紫烟师叔摇头,就接着沉声说道: “西门夺日隐匿江湖一百年,还与师父灵智子道长有过一面之缘。他邪术横溢,以自身盖世奇功七星移位大法而复闯江湖。他亲口所讲,知道师父的金山剑秘。” 紫烟道长听后,宏声笑道: “四方师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机未到。灵智子师兄倘若在世,见你为了金山剑诀而行侠南北,定会十分慰藉。只是一本剑诀,无足轻重,你又何必非要找到它呢?当年黑道云集金山,赵之乎和胡超他们自相追杀,还连累了许多正道中人。四方,师叔所言,你休见怪,贫道以为有朝一日,找出这本剑诀,理应召集各门各派,当众焚毁,以绝天下小人之妄心!” 冷四方听罢大喜,忙言道: “师叔所言极是,晚辈又怎会见怪于您呢?倒是一别多年,师叔对我客气起来了!” 紫烟道长哈哈一笑,又急忙说道: “森孩儿中毒非浅,我们这就去见过神医秀才吧,也好尽早给森孩儿医治,此事不可迟矣!” 冷四方无奈,只好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师叔紫烟道长,却因自己的名节而隐瞒了在贞洁洞内险被西门夺日施加淫威这一情节。 女人就是这样,注重的是名节。身处江湖之中的女人尤其如此。因此,冷四方也不例外。 紫烟道长凛然说道: “那你们就没有约定在何处见面吗?” 冷四方讷讷言道: “没有。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谁也未曾料到。不过,我们先去大理城,兴许在那里能够找到他们。对,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到大理去!” 紫烟道长立即背起森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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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紫烟道长和冷四方朝着大理纵身疾行,先说李自在得到师父岳王的指点,而使用占星传咒法,搅乱星云轨迹,因而,大破西门夺日所修七星移位大法后,就与春娇立即返回大理,寻找冷四方的下落。 就在李自在和春娇到达大理后不及几个时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突然飞来一人。 只听此人悦声呼喊道: “李秀才!春姑娘!” 李自在和春娇一看,这不是草原侠女冷四方吗? 三个人终于又见面了。 长话短说。经过李自在的回春妙手,森孩儿身体之中的逆撞之毒气被导引而出。从此,森孩儿获得了玄机子数十年来所修炼的内家导引之功力,又在紫烟道长和冷四方的精心传授下,武功与日俱增。 后来,森孩儿杀向江湖不留情,终于成为一代宗师。这是后话,在此不表。(见《仙功奇缘》) 冷四方见森孩儿练功刻苦,自然格外喜欢他。一日,冷四方把森孩儿悄悄喊出客栈,悦然说道: “凭你现在的内外功力,已经足以与当今天下武林中的高手不相伯仲,只是缺乏临战经验,对一招一式尚需反复钻研。你师父玄机子临终前嘱咐你的事情,你应当去完成了。事不宜迟,你马上动身,去逐次拜见五岳山王,多向他们学些本领,将来好为武林正道铲除邪恶。” 冷四方吁了一声,又言道: “不用与道长他们告别了,以免大家动感伤之情。你走后,我们也要很快离开此地。我担心金山又将成为黑道人物的众矢之的了!” 森孩儿点了点头,含泪与冷四方拱手拜别后,即闪身飞出了大藏书网理。 冷四方转回客栈时,紫烟道长、李自在和春娇站在门口,他们似乎已猜到了什么。 紫烟道长潸然长叹道: “果然不出贫道之所料。唉,真不舍得让森孩儿独自一人去闯荡江湖啊!” 李自在也叹吟道: 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 欲因晨风发慷慨,疾送长歌震九天! 真可谓短暂的相聚,永久的别离。今后岁月茫然,人生茫然;何时再见,谁能卜占? 还是春娇打破了此时的沉默。她欢言悦语地说道: “大理到处都是香茗,何不到茶楼坐坐,也算是几天来第一次为道长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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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虽然不是茶之故乡,但全天下的好茶,在大理城中却都能一一品到。 四人来到大理最负盛名的茶楼——点翠楼,只见点翠楼门框左右镂刻有用大理石制成的对联雕版。 上联道:翠叶烟腾冰碗碧 下联道:绿芽光照玉瓯清 横批道:偷闲作乐 这点翠楼也颇有点来头。 传说唐朝鼎盛时,大理国一位爱茶如命的太子登位后不久,便率侍卫大臣浩浩荡荡出宫品茗。一天之间,皇帝饮遍所有的豪华茶楼。当众臣拥随他来到点翠楼前时,只见楼前招牌上写着“随缘茶社”四个大字。 皇帝摇头说道: “太俗!今天你随缘,明天他随缘,哪会有如此众多之缘?” 不想,此话被恭站于旁边的茶社老板娘听到。 老板娘是个相貌出众、年轻风骚的小娘子,秋波送处,早见流苏荡漾,便急忙恭请这位皇帝入内赏光,并招来几位最具风情的歌女唱歌伴驾。 谁知皇帝听了一曲又一曲,不知不觉口中有些干渴,于是便端起茶盅一喝,顿时喜上眉梢,连声赞道: “好茶,好茶!” 原来,随缘茶社后院内有一眼古井,水质清洌、甘甜,虽经数百年而不变质。 皇帝急忙端起茶盅细看,只见太湖炒青晶莹剔透,茶水仿佛绿水春波,于是为茶社亲笔题下三个字:“点翠楼”。 冷四方、李自在、春娇陪同紫烟道长今日所至,正是这座曾风光一时,而今依然生意红火的“点翠楼”。 紫烟道长一行四人坐定后,立即有茶楼小二呈上一壶以细水精泡的上等好茶。茶香四溢,不觉令人心旷神怡。 紫烟道长知道李自在满腹文采,而品茗对于道家,又是必修的一门功课,就对李自在徐徐言道: “神医可猜猜壶中是何茶?” 李自在见茶壶盖着盖儿,知道紫烟道长想考考自己。但在紫烟道长面前,又不可虚狂,就笑着答道: “还请道长指教!” 紫烟道长深知李自在此刻心中所想,乃是在自己面前不愿表现得万事皆通,如此而已。 他呵呵一笑,慨然言道: “神医秀才,秀才神医,果然名不虚传。贫道却不懂得讲究俗家礼数,既然秀才反问于我,我就斗胆一猜,猜得不对,各位江湖豪杰请莫见笑。” 直把春娇逗得乐出了声。 紫烟道长一捋胡须,徐徐言道: “闻此茶香,当为清香醇正之洞庭碧螺春。这碧螺春原名叫做‘吓煞人香’,因当今皇帝南巡到洞庭东山时嫌其名粗俗不雅,遂据此茶色泽澄绿如碧,外形蜷曲似螺,又是在春天采制,便给它起了个‘碧螺春’的名字。” 紫烟道长端起茶壶,亲自给冷四方、李自在和春娇倒茶,叫大家品尝,即而又续说道: “古诗有云:‘碧云笼碾玉成尘,春风吹破武林春。’这武林春也是一种名贵之茶品,但较之碧螺春却差之远矣,不如改成‘春风吹破碧螺春’吧!” 李自在点头宏声笑道: “道长所言极是,这茶正是洞庭名茶碧螺春。正所谓:‘江南好,能不忆江南?最忆是碧螺春!’”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冷四方惑然问紫烟道长: “师叔,这碧螺春为何这般名贵?” 紫烟道长言道: “相传洞庭山石壁上,经日精月露的滋润,渐渐长出数十株野山茶。石壁缝隙之间长山茶本是奇事,因此远近一传闻,见的人多了,传的也愈发广远。于是先是山里人,后来山外人也有来采摘的。然而奇怪的,凡是茶树一经人抚摩,小径一经人踩踏,便又一股劲地长出新叶,一片片地漫开了新的茶种。仿佛山茶素来坦荡,从不吝啬。有一年春天,照例有人上山,大伙儿看见茶树枝叶繁茂,青翠如玉,就一边放声唱起山茶歌,一边尽情采摘。竹筐摘满了,采茶姑娘就把多余的鲜茶揣进怀里。谁料想,茶叶一入姑娘怀里,就像是注入了灵气,突然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幽幽异香。香味时浓时淡,若有若无,经久飘忽不散。姑娘们相互传开起来,用吴侬软语惊呼:‘吓煞人香,吓煞人香……’于是这‘吓煞人香’就成了当地这种山茶的土名,也就是今天我们喝到的碧螺春。当年灵智子师兄就最爱喝此茶,大凡俗家弟子去洞庭,回来时总要为灵智子师兄捎上几大包碧螺春茶,师兄再把它们分给我们……” 提起灵智子,冷四方又陷入了深深的怀念中。 紫烟道长见冷四方露出极度忧思之情,知道是因为自己在此情此景中提起了灵智子师兄,急忙用话岔开道: “这碧螺春不仅外形独特,而在泡法上也颇为讲究。一般冲茶是先撮茶叶入杯,再用开水沏泡。四方师至!” 紫烟道长问冷四方道: “你猜猜看,这碧螺春却是如何沏法?” 冷四方有些不解,惑然说道: “师叔,我见人冲茶,不都是先撮茶叶入杯,再用开水冲泡吗?莫非这碧螺春是先倒进开水,再撮入茶叶吗?” 紫烟道长呵呵一笑,悦然言道: “正是,正是!这正是碧螺春的奇异之处。当冲沏碧螺春香茶时,一定不要像冲沏其他茶叶那样,否则就破坏了它的清香和碧绿。以这种先水后茶的方式冲沏,你可以在顷刻间,见到杯中‘白云翻滚雪花舞’的奇特景象。茶汤碧绿清澈,叶底嫩绿明亮,入口香气芬芳,顿觉精气神爽。” 李自在徐徐截言道: “道长可否知道这大理盛传的饮茶习俗吗?” 紫烟道长点头笑了笑,续言说道: “贫道虽然过去无缘到此大理,但早先无指师太到金山道观论佛问道时,曾提起过大理白族的‘三道茶’。” 紫烟道长忽觉又说漏了嘴,急忙暗暗看了一眼冷四方,见冷四方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并没有因为无指尼姑是自己的生身之母而动俗情,才接着缓缓说道: “这大理白族的‘三道茶’乃是白族茶俗。头道茶用的是土罐烘烤而成的滇绿普洱冲泡而成,味香且苦;二道茶以红糖和牛奶制作的乳扇冲开水泡制而成,味甜且香;三道茶是蜂蜜泡开水,味醇且甜。因为开始喝时是苦茶,喝了二三道之后,嘴里有了苦甜混合的舒适感,故有三道茶乃‘一苦二甜三回味’之说法。” 春娇在一旁悦然插话说道: “既然三道茶如此有趣,那我们何不陪道长一同品尝呢?” 冷四方眨眼问道: “师叔,道家弟子能喝这‘三道茶’吗?” “当然能喝!” 紫烟道长说道: “不仅能喝,还有助于身体强壮呢!” 冷四方又问道: “那师叔你呢?” 春娇惑然问冷四方道: “冷女侠,道长为什么不能喝‘三道茶’呢?难道……” 冷四方微微一笑,言道: “因为这第三道茶里用的是牛奶呀!” 紫烟道长却笑而不语。 春娇却十分不解,想再问些什么。 李自在悄悄碰了碰春娇的素手,指了指面前的茶杯。 冷四方见到,朝春娇挤了挤眼。春娇羞得狠狠地瞪了一眼李自在,神色中却偏偏多了些令李自在怦然心动的内容。 正是:
一水盈盈连两方,儿女消息不寻常。 新巢正待倦鸟回,莫再迟疑去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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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冷四方轻身来到紫烟道长和李自在所住的屋门外,她小声喊道: “师叔,师叔!秀才,秀才!” 李自在急忙穿衣下床,“吱扭”一声打开屋门。只见冷四方身穿夜行服,借着微弱的烛光,还见她秀发之间沾满着露水与树叶杂草。 李自在急忙问道: “冷女侠,你这是从哪里来,发生了什么事?” 冷四方顾不上回答,忧然说道: “快让师叔起床!有一件奇怪的事情……” 李自在和紫烟道长同住在一套屋子里,李自在睡在外间,紫烟道长睡在里间。 李自在急忙转身撩起门帘,借着微弱的烛光向床上一看,“啊呀”大吃一惊。 李自在返身对冷四方言道: “奇怪,道长不在屋里!” 冷四方闯进去一看,只见床上被褥不整,却哪里还有师叔的影子?再仔细看时,师叔放在枕边的神尾拂尘也不知去向。 冷四方急忙回屋叫醒春娇。 三人聚齐后,冷四方沉声说道: “今晚可能要有事。师叔不辞而去,一定也是发现了什么。” 李自在闻言忙问道: “冷女侠,方才你从何处归来,莫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冷四方点点头,对李自在低声徐徐说道: “我刚练完功,回屋躺下不久,忽然发现窗户外有一条黑影快速闪过,无声无息。我见春娇睡得正香,就来不及叫她,独自下地悄悄出门。借着月光,我见到一人正蜷伏在你和师叔的屋外,像是在窥探里面的动静。就在这时,墙外‘忽’地一下,跳进一个人来,这人细高个子,手中似手还拿着什么。这个人蹑手蹑脚来到那个蜷伏之人的旁边,就见二人嘀咕了几句,便双双纵身飞出墙外。我也顾不上喊醒你们,又怕耽误时间,就只身一人朝他们追去……” 春娇诧然惊问道: “那后来呢?” 冷四方接着说道: “我放纵脚程,不大工夫就追上了他们。他们似乎丝毫也没有想到有人跟在自己后面,还是只管不急不慢地奔跑。我一直追他们到一座庙前,我看见这座庙很小,又显然很破旧,正好一块牌匾就扔在我躲藏之处,我仔细一看,原来这是大理城边的土地庙。我不敢贸然闯入,但距离间隔的远,便也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正在我非常着急的时候,那高个子从庙里出来了,一纵身就跳过庙墙。我刚想去追他,那矮个子也从里面缓缓走出,口中还自言自语地粗声说道:‘贼道,臭叫花子,看我不端了你们的老窝!’说完,也纵身飞越庙墙。我急忙跟上那矮个子,刚要纵起身形,就从我后面苍鹰一样闪过一人,飞身狂行,转眼就不知去向。我恐怕夜长梦多,又不知他们究竟在附近到底有多少帮手,就急忙返回来,想与你们商量……” 一直在沉思的李自在,截声问道: “那第三个人发现你了没有?” 冷四方续言答道: “按道理他是在我背后而过,应该发现了我,但他又好像并无与我过不去,并未理会我的存在,然而也似乎没有发现我!事发突然,只在瞬息,我也说不好。” 李自在听罢,怅然言道: “是了,从第三个人的轻功上,断定他必定是高手无疑。如此武林高手,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前方埋伏有其他人。但是既然发现而不予理会,我断定此人一定看出你与前面那两个人并非同路。那二人既是黑道,你又与他们不是同路,那么你就是正道人物,至少应该是正邪之间。所以第三个人才没有理会你的存在,而超过你之后去放心追赶前面那二人。” 冷四方听完李自在的分析,点了点头,又自言自语道: “那么,这第三个人会是谁呢?” 在一旁的春娇好像悟到了什么,她一拍手,欢言说道: “莫非这第三个人是紫烟道长?” 忽然,墙头上身影一闪,飞身跳下一个人来。 说时迟,那时快。冷四方朝着那人一扬手,就是几粒珍珠丸。 只见墙头紫烟飘落,下来一个,呵呵一笑,宏声说道: “好厉害的暗器!” 三人看时,那人不是紫烟道长又是谁? 紫烟道长来到冷四方身边,手掌上还握着那几粒珍珠丸,在月光下晶晶发亮,兀自不化。 别看这小小的暗器珍珠丸,它可是用草原万年生花根研磨,以亿年不化之冰水浸泡而成,遇湿即化,随化就融,但融便浸入人体,冷气顿发而致人死命。 然而冷四方此种暗器,是金山道长灵智子师父亲传于冷四方的,而紫烟道长又是灵智子真人的师弟,也就是冷四方的师叔,所以对此珍珠丸了如指掌。因此,当冷四方一扬手之际,紫烟道长也就已然布冷气于掌心,轻轻接住了冰寒无比的珍珠丸。 正是:
银汉苍茫托玉盘,临风玉树不觉寒; 凝眸江湖掠浮影,雅韵听声舞堂前。

5

紫烟道长见冷四方、李自在、春娇三人正用急切而恍惑的目光看着自己,又见冷四方的发际间有几片败叶湿草,心中便已然明白一切。 紫烟道长招呼大家进了屋,随手便把屋门掩好关紧,这才低音清声问道: “刚才贫道去追赶两个黑道人物,半途所遇之人,莫不是四方孩儿吗?” 冷四方听了,急忙答道: “正是我!却原来那后面的人是您呀,师叔!” 紫烟道长点点头,接着忧然说道: “你们猜,那两个黑道人物,却是何人?” 冷四方三人均摇摇头。 紫烟道长续而言道: “他们就是当今武林邪派中的顶尖人物。一个叫探山大盗,是天下四剑客中的巡海夜叉的门内高徒。另一个就是被江湖称作沉香软玉的东方若萍,她就是东煞东方雄风的掌上千金。” 冷四方咤然问道: “师叔,我看见那二人一高一矮,矮个子声音粗浑,莫不是那高个子就是沉香软玉东方若萍吗?” 紫烟道长喟然言道: “四方,天下之事,无奇不有,阴辣险恶之处,比比皆是。唉,你们哪里会想得到,那个声音粗浑的矮个子,就是沉香软玉东方若萍啊!” 冷四方和李自在均禁不住失声“啊”地一下惊叫了起来。 只有春娇没有表示惊诧,静如处子。 春娇接着紫烟道长的话尾,徐徐说道: “我见过东方若萍,她是我女儿帮媚眼海棠这个号称天下第一淫妇的师父。别看她个子不高,但武功的确高强。据说是当年东煞一手把她调教而成的。东方若萍隐居不定,忽儿在峨眉秀岭,忽儿又在昆仑冰川,行踪无常。听说当年她与昆仑汉朝夕相守,日夜厮混,如漆似胶,直把个昆仑汉闹得是神魂颠倒,险些荒废了武功。最后昆仑汉在江湖上落了个醉昆仑探月老翁的绰号,他的真实姓名,却不被人提起了。这个东方若萍长得确是赛过天仙,加上嗓音娇嫩,行为妩媚,别说男人了,就是女人见了,也会禁不住怦然心动。” 李自在奇然问道: “你说东方若萍嗓音娇嫩,但道长与冷女侠为何又说她声音粗浑呢?” 春娇微微摇头,淡淡一笑,突然言道: “东方若萍之所以有此沉香软玉之称,自然有她的道理。因为她擅长仿声之娇术,一会儿像纯情少女,一会儿又像英俊少年,一会儿仿佛老态龙钟,一会儿却又如同魁伟大汉。这就是沉香之深沉,软玉之柔弱,任意可塑,实在是惊骇世人之术!” 说到这里,春娇看了一眼李自在,接着又脱口言道: “东方若萍创制的春针,恐怕武功与内气定力稍弱之人,都根本无法抗拒。当年夏娇也只不过学得东方若萍的几式猫爪之功,就使得秀才帮的大帮主赵之乎、二帮主钱者也春心激荡,倘若再来一个东方若萍,我看秀才帮真的就要全帮覆没了!” 说罢,低头哧哧而笑。 李自在知道春娇是在拿自己开心,也不介意。但他一想到连三哥孙逍遥这样的正人君子也着了媚眼海棠的暗道儿,落了个自宫的下场,心中也不禁一阵骇然。 冷四方急忙把话题转向探山大盗,她问紫烟道长: “师叔,我却早就听江湖上传闻,这探山大盗不是被巡海夜叉废掉武功、逐出师门了吗?” 李自在也点了点头。 紫烟道长哦然言道: “是啊!但不知怎的,贫道见他内功盖世,并无废去武功的样子,其中必有内情,只是我们不知罢了。” 冷四方又徐徐问道: “那探山大盗和东方若萍勾结在一起,究竟要干什么?” 紫烟道长这才接着一开始的话头,沉声续道: “贫道紧追着他们,一直到大理城外的树林中。贫道藏在一棵树后,隐去身藏书网形,见二人悄声细语,一会儿又见二人像是在争论。因为贫道藏身之处,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任凭贫道静沉耳力,也无法听清他们在讲些什么。于是贫道趁他们演绎风流之际,从一棵树游移到另一棵树,最后终于轻身落到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的一棵小树梢上。惭愧,惭愧!眼前的景色真是惊天动地啊!那东方若萍面部朝天,正好看见贫道隐身的这棵小树,见树梢有些晃动,就一个劲盯着贫道看起来。幸好那探山大盗兴趣盎然,而东方若萍又非正经女子,因而后来只顾红浪流苏,不再注意贫道了。可是事后,贫道听到一件关系着天下武林,也更关系着金山道观命运的大事!” 李自在迫不及待地催问道: “道长,到底关系着什么大事,你快说呀?” 紫烟道长一席话,不禁令三人揪魂扯魄,惊诧不已…… 正是:
黑云压城城欲摧,白浪覆舟舟难回。 卷地狂沙忽吹过,望断江湖起风雷。

6

且说紫烟道长一席话,早已揪动李自在等人的魂魄。 就听紫烟道长一字一顿地续而言道: “探山大盗和东方若萍已然听说了金山道观收留玄机子道人和森孩儿之事,他们还知道玄机子已是归天之人。他们计划着与夺命判官、金珠魔丐、塔上鬼魅等黑道顶尖人物联手,踏平金山,杀尽武林正道英杰,抢回金骨王牌,上五岳炼道求仙,之后再杀除五岳山王,占山自立。据说此计划已得到朝廷昏庸皇帝之秘准。贫道还听他们讲,他们要伙同探月老翁,一道先赴金山,寻找金骨王牌。还说此事不能让金珠魔丐、夺命判官和塔上鬼魅抢先。他们这些武林邪派顶尖人物正要掀起黑潮,席卷妖风!” 冷四方眉头紧皱,牙关紧咬。 李自在也是摩拳擦掌,义愤填膺。 然而,令李自在最担心的,却是唯恐遭到东方若萍的暗算,从而坏了自己的名声。 春娇早就看出了李自在的心思。只见她坚定地抿抿嘴,信心十足地说道: “对付东方若萍,你们不用过于担心。我曾偷听过她与夏娇的一次谈话,知道练此淫功艳术的弱点所在!” 李自在一听,急忙问道: “东方若萍的弱点是什么,快讲给大家听听!” 春娇讽然笑道: “别人可能没有机会破掉东方若萍的淫艳之功,李秀才却是用得着的。我跟你说吧,你医术盖世无双,号称天下第一,你一定知道所谓‘不可用心守,不可无意求,用心守则着想,无意求则顽空’的道理。在东方若萍淫施沉香软玉之术时,一定要注意上面的意守境界,除此之外,手指戳入她的魄门深处。” 听到魄门二字,冷四方有点不解,她惑然问春娇道: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魄门,这是一个什么穴位?” 春娇红着脸,在冷四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冷四方顿时满脸“腾”地一下变得粉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出了声。 就听紫烟道长凝眉说道: “事不宜迟,我们必须赶在他们行动之前到达金山,把这群妖魔兴风作浪的消息,广布江湖。我们天一亮就启程,因为此去一路定会艰难万分,没有多少歇息的机会。为了防止万一,贫道有一健身术,此刻就教于你们,希望你们途中小憩时练习,当会迅速恢复体力,不会感到疲倦。” 李自在、冷四方、春娇听说紫烟道长要亲传健身术于自己,都万分高兴,也万分感激。 紫烟道长让大家静坐于地后,才宏运脉息,徐徐说道: “此术名叫八段锦,乃为道教汉钟离所创。有文、武两种。现在你们静坐运气,凝神行气,乃为文式。文式有叩齿集神功法、摇天柱法、舌搅漱咽法、摩肾堂图法、单关辘轳法、双关辘轳法、托天按顶法、钩攀法。此式有口诀一首,即:‘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撼天柱,赤龙搅水津;漱津三十六,神水满口匀;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闭气搓手热,背摩后精门;尽此一口气,想火烧脐轮;左右辘轳转,两脚放舒伸;叉手双虚托,低头攀脚频;以侯逆水上,再漱再吞津;如此三度毕,神水九次吞;咽下汩汩响,百脉自调匀;河车搬运讫,发火遍烧身;邪魔不敢近,梦寐不能昏;寒暑不能入,灾病不能犯;子后午前后,造化合乾坤;循环次第转,八卦是良因。’” 紫烟道长续道: “此外还须记住嘘、呵、呼、肆、吹、嘻六个字。别小看这六个字,它们可是在练文式时所发音吐气的各自不同的形式,分别与肝、心、脾、肺、肾、三焦等相应,呼出脏腑中之浊气,纳入朗朗清纯之气。因此,这文式之六字,又有‘静功六字延寿诀’之称。” 接着,紫烟道长又教冷四方、李自在、春娇八段锦中的以行步代导引的武式。 紫烟道长沉然言道: “这八段锦之武式,也有个口诀。即:‘两手擎天理三焦,左右开弓似射雕;调理脾胃须单举,五劳七伤望后瞧;摇头摆尾除心火,背后七颠百病消;攒拳努目增气力,两手攀足固肾腰。’此八句,即为八式之名,其基本要领与文式相若。倘若练此武式时,再能配以文式的‘静功六字延寿诀’,更会迅速消除疲劳,轻松筋骨,舒活脉络,调理精神。” 教罢,紫烟道长长舒胸中肺气,对李自在宏声吟道: 进止有次第,粗细不相违; 譬如善调马,欲往而欲回。 李自在顿时大悟,对道: 我自忘心神自悦,跨水穿云来相谒; 不问虚时藏还有,玄道通微生亦灭。 吟罢,紫烟道长和李自在开怀大笑起来。 笑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经久不散。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大理还沉睡在最后短暂的香梦里,就见有一行人,如离弦之箭,似越林之鹰,狂展身形,力贯内气,向着江南方面飞掠而去,转瞬即逝。 这一行人,精神抖擞,疾飞如雁,山风吹送,一路之上日夜兼程。渴了,随便摘几颗野果,几片树叶,用力吮吸其中的果汁、露水。饿了,掏出背袋中的干粮肉松,或凌空抓几只惊飞中的鸟雀,生餐其肉,却更显豪放。 他们紫衣飘飞,风声呼啸,如影随形,飘然若仙,足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道边的行人只好像看见几团旋风陡然刮过,顷刻之间就又无影无踪。 他们一个紧跟在一个后面。后面的掉队了,就急忙搭一把前面的手,或拽一下前面翻飞的衣襟。前面的更是轻功绝伦,后面的掉队了,就急忙清音疾喊一声:“抓紧些,别掉队啊!” 只见他们宽大的衣衫,飘飘然然,仿佛是几位传说中的凌波仙子,潇洒从容。但又有谁能知道,他们早已经是心急如焚,恨不能一步就到达远方的目的地呢? 这一行人,就是紫烟道长、冷四方、李自在和春娇。 三日后,他们就来到莺鹂鸣啭、山清水秀的江南。此段路程,别人少说要走一月,他们却仅仅用了三天。 这三天,他们从未好好休息过。他们的衣裳早已被夜露晨雨、晚风厉枝打湿、挂破,倘若单看衣着,一定会误认为他们是一群浪游四方、四海为家的乞丐。 皇甫松《梦江南》云: 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人语驿边桥。 江南,依旧是风光秀美。 那些田院四周,水清如镜,农舍凉亭,小桥流水,松竹交翠,画栋雕梁,瑶草缀地,琪花结棚,长堤垂柳,园林藏幽,无不令人心旷神怡,流连不归。 但是,紫烟道长一行又哪有闲心欣赏这一切? 紫烟道长言道: “我们的第一站到了,可以休息两天。下站就是金山,期间路程不为远。照我们如此速度,再用两日即可到达。我们这两天一定要恢复体力,养足精神,说不定金山正等我们去参加一场浴血大战呢!” 李自在也警然说道: “我们都把衣服换一下,江南各种门派甚多,我们可分头去到四处放出口风,把东方若萍、探山大盗他们意欲称霸天下武林之事,昭然于世!” 冷四方非常赞同地悦然说道: “李秀才和春姑娘去万卉山找万卉山新主人芍药和茉莉,我随师叔去太湖和春阳城。太阳下山前,不论发生何事,一定要平安返回客栈!” 有诗为证,诗曰:
暂与红尘隔,萧然生远心。 江湖风雨变,云冷过楼阴。 谁可平闹事,唯有道中人。 凭君破岑寂,天火一炉深。

7

琐事繁多,情急何了,登山涉湖,详情不表。 单说这一天,日已西斜,霞云满天。两旁松杉成林,竹篁蔽日,浓荫如盖,更显得天色昏沉。 此时,江南店铺大都已关门上板,而有些铺店却张灯结彩,刚刚营业。在这些结起彩带、高悬红灯的铺店里,人来人往,生意兴隆,还时断时续地传出琴瑟之音。 只听有一女子凄声唱道: 多少恨,昨夜梦魂惊! 犹似故时画如眉,车如流水马如龙, 花月正春浓! 又听里面吴音软语地唱道: 琴瑟老,芳魂无归巢! 几经风雨几经霜,借得粉脂欢强笑, 吴音向谁好! 就在歌声刚住之际,只听得一个声音宏然说道: 烟笼寒水月笼沙,借来胭脂为谁擦? 哀国弱女知爱憎,不唱新朝唱旧家。 又听一个声音说道: “秀才,何必还要雪上加霜呢?赶快走吧,切莫惹来麻烦!” 话音未落,只见凌空大鹏般飞下两个人。 其中一个道士宏声笑道: “神医诗兴大发,把太白金星也引下九天了!” 另一人也悦然笑道: “春姑娘,就你嘴损,总是欺负人家秀才。等沉香软玉抢走了他,我让你哭都找不见眼泪——白搭!” 李自在急忙过来施礼,欢颜呼道: “道长,冷女侠,原来是你们,路上可好?” 冷四方微微一笑,算是回礼,继而悄声说道..: “快回客栈,有要事商量!” 紫烟道长、冷四方、李自在、春娇四人纵身刚要走,就听得有人狞然叱道: “嘿嘿,哪里走!” 四人猛吃一惊。 只见来人乃是一清廷大内的护卫统领,身后还簇拥着许多副手与兵卒。 李自在急忙迎上前去,哂然说道: “不知这位兄台有何指教?” 一个随从“嘿嘿”怪笑道: “少来什么兄抬弟扛的,这位是我们大清的大内总管。说出来吓破你等尿泡,他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夺命判官!” 紫烟道长心中暗道:“这夺命判官好快的脚程。”急忙上前虚意招呼道: “原来是夺命判官,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夺命判官冷声哼叱道: “这‘吩咐’二字谈不上!你们刚才吟诵反诗,影射朝廷,说起来可是死罪一条!” 只见夺命判官一挥手,指着李自在,厉声说道: “给我拿下!” 几个随从刚要上前,就听见冷四方怒而宏声断呵道: “我看谁敢?!” 冷四方深知,方才李自在所吟诗中“哀国弱女知爱憎,不唱新朝唱旧家”两句,一旦被朝廷县府问罪,必定招致极刑。况且面前站着的,也非泛泛之辈,乃黑道上挂了名的大内高手。 冷四方扬手一把珍珠丸,打向夺命判官和其他爪牙。 夺命判官根本不知道冷四方的来路,只道是几个狂野刁民寻衅闹事罢了,因此并未放在眼里。待冷四方抄手一把珍珠丸,说打就打,方才反应过来。只见他目光注处,打出一把九冰草。 就听“劈劈啪啪”一阵响声过后,地上已然一片冰凌。几个大内侍卫早被珍珠丸打中穴道,先是痛得缩成一团,既而又冻得抱在一起,狼狈不堪。其中一人,竟然顷刻间被冻成一个冰雕之人,没了性命。 夺命判官不愧是顶尖高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反手打出一把九冰草之后,急忙飞身上前,来了个“银蛇吐信”,就听得“啪啪啪啪”几声,已然连点众伤者大穴,止住了他们身上的痛与寒。 再看时,冷四方四人竟已全然不见踪影。 当天夜里三更不到,紫烟道长、冷四方、李自在、春娇就毅然轻装上路了。夺命判官的出现,使得情况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得不提早动身赶回金山。 又是一路狂展身形。 这一天清晨,奔跑中的春娇突然惊喜万分地大声喊道: “看,前面是金山!” 金山在望。 清晨的风,吹在浑身已被露水打湿的紫烟道长、冷四方、李自在、春娇四人的身上,顿时生出不少寒意。他们不得不将气流布满全身,以抵抗寒冷。 这时,天空忽然飘起一朵阴怪乌云。 一阵暗雷炸响过后,天又下起了小雨。 紫烟道长奇道: “怪哉!看这天气不该下雨,不知是何道理!” 紫烟道长续而说道: “再加把力,再有半个时辰,我们就到家了!” 冷四方见大家正处于饥寒交迫之际,天公偏又不作美,就顿时慷慨性起,施展出摄魂法中的引魂术。立时,雨住天晴,太阳从云层后露出万道金光。 金山,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 他们四人再展身形,疾风飒然。 时间一点一点默默地逝去,紫烟道长心中暗忖:“快到了,快到了!金山道观,莫要有什么意外啊……” 他们用足十成功力,迅如雷奔,心似电旋。四野万籁俱寂,除了松风如涛,再就是他们急速飞奔时的“怦怦”心跳声…… 然而,当他们来到金山脚下,忽然听到了山上传来的隐隐嘈杂的喊杀声。再靠近些,伴着一阵阵凄惨与凶恶的叫声,依稀还传来了一阵阵刀枪棒剑的撞击声。 紫烟道长潸然心道:自己来晚了一步…… 紫烟道长正在苦于无计,忽见有人犹如苍鹰展翅,借助山石草木和自身的盖世绝伦的胆量与内力,正箭一般向山顶狂纵而奔去。 就在金山道观的山顶上,一个鹤发童颜却面目狰狞的老者,手中举一把透心魔针,正朝着已然身负多处剑伤,浑身冒血,然而却顽强抵抗着的红云道人的咽喉猛然刺去…… 红云道人一声断喝道: “冲我来吧……” 高叫之声震撼天地,惊慑鬼神! 正是:
正气凛然好红云,临危岂肯怯魔人。 只盼天外降奇侠,杀败恶妖救凡尘。 第十八章 喋血荒山情未了 芳坟墓血有乾坤
诗曰: 山观晚钟飘落霞,几枝蒿草几朵花。 谁人犹记来时路,青灯照处信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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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近日来,金山顶上金山道观,求道寻仙、敬香朝寺者终日络绎不绝。 自从紫烟道长领着森孩儿去大理寻访冷四方、李自在和春娇以后,道观的一切繁琐道务即由紫烟道长的师弟红云道人代为处理。 这一日,风和日丽,晴空无云。红云道人在金山道观前,为前来求道者讲述八仙的由来。 红云道人朗声言道: “大约在魏晋时期,有书名曰《神仙传》,其中所录八仙,乃为西汉淮南王刘安的八位门客。至五代,西蜀道士张素卿又画《八仙图》。这些八仙均因带有凡人的俗气而未被世人铭记。成吉思汗一统天下以后,又有八位仙人聚在一起,他们乃汉钟离、铁拐李、吕洞宾、张果老、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何仙姑是也。其中以汉代异人汉钟离最为资深,他有正阳真人的美称。据说,汉钟离是从道教老祖老子的徒弟东华少阳君那里得到的真传。道家自开教以来,异人倍出,其中人们经常有口皆碑者,正是此八仙者。然而我辈道行浅薄,而八仙又常驻天地之间,故而我辈肉眼凡胎,见不到他们。听贫道师兄灵智子讲,八仙之中的吕洞宾、张果老、何仙姑曾屈驾来过金山,与灵智子道长品茗论道,悠然自得,不亦乐乎。故而我辈当努力学道,弘扬道学。” 红云道人轻咳一声,继而说道: “人们喜爱八仙,不仅是因为仙人们脱俗逍遥、与世无争,还因为人们喜欢这个似乎是凑起来的‘八’字。古代的乐舞讲究八佾,宴席之上要有八珍,奏乐要有八音,地方名胜要有八景,道、佛、儒诸家高人与一般俗界名流也都求有八公、八俊、八龙、八儒、八厨之说。这并非偶然成八,实在是天机不可泄也。” 红云道人又说道: “我道家仙术与佛家经文中,也有许多八字语。如八门,又称八天;还有八解脱、八石、八候、八段锦、八触、八漏、八归六居、八字妙门、八祖金丹心法……等等。而对于方术医门,八字更是数不胜数,什么八二月、八风、八方、八卦、八珍散、八宝丹、八味丸、八会穴、八纲、八法、八廓、八仙长寿丸、八味逍遥散、八脉交会穴等等,其妙无穷,令我辈即使毕生心悟、修行而不及终矣!” 有俗家求道者高声问道: “道爷能否讲讲全真道与南宗道教究竟有何不同?” 红云道人微微一笑,显然,他觉得此问题提的好。 红云道人言道: “北宋之全真教,道史并非古久,乃从长春子丘处机真人开始。全真教属于苦道,《遗山文集》离峰子墓铭载:‘全真道有取于老佛家之间,故其寒饿憔悴痛自黔劓,若枯寂头陀然。及有得也,树林水鸟竹木瓦石之所感触,则能颖脱缚律自解,心光陀然普照六合,亦与头陀得道者无疑。’全真教本不言炼丹服食,自元人陈道虚始,通南宗为一,并兼炼丹养身之术,而服食则未有所闻。这就是全真道与南宗道教的不同之处。” 就在红云道人的话音刚落,天空突然响起几声惊雷,继而下起小雨。这时,又听人群中有人呼叫起来。 循声望时,红云道人看见从西边天空滚滚的云际间,凌空踏雨飞来一人。此人身披一件金色长袍,手拿一根蛇形金棒,瞪大两眼,转瞬之间即落足于金山道观的观堂门前。更为奇怪的是,此人另一只手上还托着一个黄眼老者。 小雨突然止住,仿佛受到人为的控制。 拿蛇棒之人满脸横肉,面容发亮,神情中还流露着一种骄横和肆意。他在观堂门前刚一站稳,那位被托于手中的黄眼老者就跳到地上。 众俗家求道者见从天上来了两个会妖术之人,忽拉一下,如惊弓之鸟,四散而去。 红云道人暗道:此二人善者不来、来者不善,须格外小心才是。但面容上,仍充满谦和与友善的笑意。 红云道人上前施礼道: “大师轻功盖世,令贫道大饱眼福。只是敢问大师是何方高人,莅临小观有何贵干?” 黄眼老者急不可耐地接着红云道人的话,恶目一瞪,怪眼一翻,大声喝道: “小道士也太无礼!什么大师长,大师短?为何见到本大师却连声招呼都不打,一个劲地问这个叫花子?小道士,我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红云道人听罢吃了一惊,心道:莫非这黄眼老道所说的叫花子,就是当今大魔头、丐帮帮主金珠魔丐不成?他今日来此,莫不是与金山剑诀、金骨王牌有关? 想到这里,红云道人不由得暗吸一口冷气。但见这魔丐一身黄服,上面绣有许多闪闪发光的珠宝玉石,红云道人便更加深信无疑。 尽管红云道人心里正不知应该如何对付,但嘴上却丝毫不慢。他呵呵一笑,言道: “这位大师所责,言之有理!贫道冷落了远道的客人,还望大师多多原谅!” 红云道人接着问这黄眼老者道: “请恕贫道眼拙,敢问大师尊姓大名?” 黄眼老者听罢,哈哈一阵怪笑,之后,才阴阳怪气地说道: “谅你这个金山小妖道也不知道,我说出来吓破你的苦胆,我的尊姓大名叫乌斯提,江湖上人称戈壁狼前辈的,便是在上。” 这乌斯提不学无术,他听别人常常自称在下,就顺口称自己是“在上”。 红云道人听罢,心中寻思:江湖正邪两道中,并无听说有戈壁狼其人。看他眼珠发黄,想必并非中土人士。 就听乌斯提又对金珠魔丐怪腔怪调道: “小妖道一定心里在想,怎么十八代祖宗也没有人知道我戈壁狼的尊姓大名?” 说完,鼓足中气一阵狂笑。 随着乌斯提的狂笑之声,只见当空飞过的两只练鹊,“刷”地一下,垂直而落。 道观中的弟子见了,忙过来对红云道人悄声说道: “师父,练鹊是被震断心脉而死的。” 红云道人两眉紧锁,眉心聚成一个疙瘩。他正气凛然地朗声说道: “两位大师远道而来,依理,贫道当摆案上茶招待,以略尽地主之谊。但大师出言不逊,凭贫道古稀之人,竟被你一口一个小妖道地侮辱,这且不论。又平白无故,以邪门妖术害死练鹊,司马昭之心,已路人皆知。大师此来金山,究竟意欲何为,不妨就照直讲来,于情于理,贫道自会有个交待!” 正是:
铮铮硬骨人中仙,正气敢闯鬼门关。 任凭妖风八面起,守定魂魄何惧寒。

2

面对强敌,红云道人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他的正气之辞,真可谓痛快淋漓。 从一开始露面就未发一言的金珠魔丐,此刻搭腔说道: “小妖道讲得好,很动听,非常有理!” 就将一只手按在道观门旁的一个石墩上。并未见他用力,就听“突”的一声闷响。再看那少说也有千余斤重的石墩,早已碎成了卵石大小。 金珠魔丐又纵起身形,朝着观门飞扑过去,凌空恶狠狠地说道: “小妖道,讲得好!” 手已触到刻有“金山寺”观名的金匾。 观内几个道人见状,不及红云道人发话,手持长剑、拂尘,一起扑向金珠魔丐。 就听得“啊啊”几声惨叫,这几个道人还未来得及出手,即倒地而亡。看时,竟是被捏碎头颅而死。 红云道人却始终面无表情。 一位年轻道人喊道: “师叔,难道你怕他们不成?快叫大家动手吧!” 红云道人轻叹一口气。 有谁能知道红云道人此时此刻的心里,该有多么的焦急与愤怒?红云道人何尝不想怒发冲冠,大不了血染金山、横尸道观。但是,为了确保金山寺这座佛道两教先后创下的数百年基业不被破坏,红云道人因而才强忍心头怒火而没有爆发。 同时,他也深知在金山之上,没有一个人是金珠魔丐的对手,又何必让众多的弟子去白白送命呢! 此刻,红云道人只盼望紫烟师兄早日归来。 然而,红云道人毕竟是人,不是仙,他的忍耐与克制是有限度的。 正所谓“有再一再二,绝不允许有再三再四”! 只见金珠魔丐将金匾摔到地上,又用脚在上面来回一抹,就将用花岗岩制成的金匾上的大字,碾成一片粉尘。 乌斯提飞身上前,一脚将金匾踢飞,直落入深涧。接着,乌斯提又飞起几脚,将几位道徒踢断筋脉,倒地毙命。 红云道人恨不能立刻就扑上去,与金珠魔丐、乌斯提拼个你死我活,但他又一次忍了下来。他的耳边复响起紫烟师兄临行时再三叮嘱的话语:“凡事要能忍让,以保全道观众弟子为上策,千万不可冲动。切记,切记!” 然而,红云道人眼见金匾被毁,数名弟子被杀,金山已是不可避免要发生一场洗劫。他仰天说道: “无量天尊!师祖在上,红云守观无能,请恕弟子妄动杀念了!各位道徒,你们莫要停留,快些下山去吧!” 好一个红云,虎目圆睁,杀气逼人。 只见红云道人飞身近前,朝着乌斯提的面门就是一拳。乌斯提一个闪身,红云又回拳为掌,转身上撩。 然而,红云道人比起乌斯提,武功实在相差太远。几个照面,红云的胸口就被乌斯提一拳打中。 红云反手取下一柄入云宝剑,使出金山剑法,照着乌斯提一路狂刺。 乌斯提冷笑几声,一边回避剑锋,一边讥笑道: “小妖道枉学几十年的金山剑法,却原来如此稀松平常。灵智子老儿一世英名,怎么有这么一个师弟。” 说完,又是一阵哈哈狂笑。 红云道人手下丝毫不敢怠慢,忽然改变剑招,使出崆峒派秘传剑法,一招“渊底乾坤”,直刺向乌斯提的胸口。 乌斯提猛然发现红云道人改换了剑法,看来看去却不知是属于哪山哪派。原来,这乌斯提来自中亚,对中华武术所知甚微,此次临上金山前,金珠魔丐才临时把原本就所知甚少的金山剑法与金山其他武功简单地告知于他。 本来,这金山剑法系武林剑术中盖世无双之剑宗,绝不可能被人知道表面招式后即可化解。只因红云道人虽手持入云宝剑,却对金山剑法所习不精,况且还没有掌握其变式,更不用说运用,故被乌斯提轻松化解,并不放在话下。 回头说乌斯提见到剑尖直刺自己胸口,急忙侧身让过。然而红云道人所习崆峒剑秘中的“渊底乾坤”却分两式,一为“左转乾坤”,一为“右转乾坤”,剑刺中胸实为虚招。 红云道人见乌斯提侧身让过剑锋,即迅速横剑当刀,向左猛然打旋自己的身体。 只听得“扑哧”一声,紧接着“啊呀”一声惨叫,乌斯提的右肋处已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顿时往外喷吐。 红云道人此招得手,全只因乌斯提过于大意。 高手较量,不在一招一式,也不在一回一合之间,关键就在于不可大意。 所谓“大意失荆州”,就是此理。 也就在红云道人得手的一刹那,乌斯提使出自己毕生成名的绝技鸳鸯脚,一招“鹜霞齐飞”,接一招“水天一色”,也踢中了红云道人的小腹与胸肋。 这鸳鸯脚着实有来头。因为在每一脚中,都暗藏着正逆两向力道,正逆两向又相克相生,发力更为凶猛,故名为鸳鸯脚。 那“鹜霞齐飞”乃取“孤鹜与落霞齐飞”之意,而“水天一色”自然也就是“秋水共长天一色”了。 当年,戈壁狼乌斯提在中亚各国踢遍天下无敌手,因而声名大振。故而今日他在身负剑伤的情况下,才急于自保而使出如此绝技。 也是因为乌斯提重创于先,加上乌斯提的鸳鸯脚只是图以自保,故红云道人虽中了两脚,却也不至于受到内伤。 红云道人刚一个踉跄倒退出一丈开处,已然到了悬崖边上。 正在这时,一直处于观望之中的金珠魔丐,手拿透心魔针,飞身近前,分上、中、下三路刺向红云道人。 红云道人顾不上考虑,仗剑突刺。谁知剑尖突然转向,反而刺中自己的小腹。 原来,这透心魔针实为阴毒之器,针风打处,内力稍浅,便会被魔乱心旌,故而叫做透心魔针。 红云道人急忙定心收息,抽剑护腹,但已迟矣。 红云道人一咬牙,将入云剑从小腹中猛然拔出,只见一股血弹直溅向金珠魔丐。 金珠魔丐毫不含糊,布气于袖,挥袖劲扫。这股血弹像看准了目标一般,尽数射入红云道人的身上,洞开无数血口,血水汹涌而流。 红云道人紧咬牙关,大声喝道: “我与你拼了!” 只见他仗剑挺身,狂刺金珠魔丐。 金珠魔丐并不惊慌,他一摆透心魔针,腾空跃起,来到红云道人的身后。 红云道人急忙转身,横剑推出,谁知金珠魔丐此刻的身形仍然在半空中停留。 待红云道人剑光才过,金珠魔丐的透心魔针已然朝着红云道人的咽喉廉泉穴刺去。 红云道人大喊一声: “冲我来吧!” 喊声如雷,震撼天地,惊慑鬼神。 正是:
一生行善少伤忧,静修道理苦修舟。 来春再看花间意,刀霜剑雪锁枝头。

3

且说那金珠魔丐一把透心魔针刺得既狠且准,红云道人已然无路可退。 红云道人确已抱定一死之念,但在临危之时,也不忘记要剑扫金珠魔丐。于是红云手中的入云剑又是一招崆峒派的“渊底乾坤”,拦腰横扫过来。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透心魔针魔力刁钻,也因红云道人内功修炼不到,针尖一刺红云道人的咽喉,红云道人即刻感到魂不守舍,入云剑“当啷”一声,坠落于地。 红云道人一挺胸膛,就觉得有一道冰冷之气穿喉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 就听得“啊呀”一声大叫,金珠魔丐站立不稳,同时浑身感到寒冷难耐。低头看时,就见“遍地雪花犹自开,信是仙人天外来”。其中有点点滴滴雪花般的东西,正打中他自己胸口的华盖、璇玑诸穴,遇热即融。 金珠魔丐立时感到穴道被堵,狼狈中忙布气推宫。 只见从金山悬崖下飞身上来一人,手中也拿一把入云宝剑,早挺剑刺向金珠魔丐。 红云道人浑身是创伤,遍体是鲜血,手捂咽喉用力叫道: “冷……师侄,杀……死金……珠……魔……丐……” 说罢,便气绝身亡,两眼兀自圆睁不闭。 来人正是草原侠女冷四方。 冷四方在山下已然听见山上喊声连绵,杀声震天,便若壁虎游移,又若苍鹰展翅,施展盖世轻功,以无与伦比的速度,从悬崖处飞身登上山顶。 冷四方眼见师叔红云道人中针身亡,顿时杀心大盛。她仗剑一展,剑气生风,把金珠魔丐笼罩于一片剑影之中。 金珠魔丐也不是泛泛之辈,只见他一边打通受阻穴道,一边抽出一根金环蛇形的打狗棒,轻灵翔动,欺身而入,与冷四方战在一起。 冷四方一剑搠空,剑招立变,身随剑走,剑随身转,霎时间四面八方都是剑光人影。 这时,戈壁狼乌斯提也带伤上前来助金珠魔丐一臂之力。 一个是中亚武林黑道高手,一个是修炼有术的丐帮魔头。 一个施展鸳鸯脚,正逆气流环布左右;一个手握金棒,棒头呼呼有声。 戈壁狼与金珠魔丐一经联手,威力则又是一番凶狠绝伦。 冷四方虚晃一剑,斜刺里递进一招,如影随形,神威凛凛,使用平生绝顶神功金山剑法,凭一把入云宝剑,将自身门户封得风雨不透,并趁机向对方进招周旋。 这时,紫烟道长和李自在、春娇也登临山顶。只见“满目青山血浸染,尸横都是正派人”。 紫烟道长一眼就看见犹不闭目的红云道人,遂飞身过去。见红云师弟已然命归西阴,禁不住老泪纵横。 紫烟道长“哎呀”一声痛叫道: “师弟,贫道来了,你慢些西去,待贫道为你报仇!” 抽出金尾拂尘,飞身加入混战。 李自在急忙过去扶起红云道人的尸体,把手搭在红云道人的手脉之上,他希望能有回天之术,使红云道人尚未远去的游魂附体回归。但却是无能为力,任凭天下第一神医医术高超,也救不活红云道人了。 这边,金珠魔丐力战冷四方,见乌斯提上阵相助,便狞笑>..着问冷四方道: “小丫头,你是何人?为什么你的金山剑法使得如此精湛,莫不是你得到那金山剑诀了吗?” 冷四方环剑一圈,“龙门鼓浪”,剑光闪闪,剑风飒飒,当真就犹如浪涌波翻。 冷四方宏声大骂道: “丐帮的败类,杀人的凶魔!你废话少说,拿命来吧!” 一招“天女献花”,又扬手打出一把珍珠丸。 金珠魔丐刚才已尝到过这暗器珍珠丸的厉害,急忙棒压云端,忙中偷闲,也打出魔门暗器百寒针。 针丸相撞,落地无声。只化作遍地清霜,在阳光下兀自闪光。 紫烟道长摆动金尾拂尘刚一飞身逼近,立即感到有一股强大的旋流向自己撞来。他闪身避过,只见一黄眼老者朝着自己又踢出第二脚。 这黄眼老者,就是戈壁狼乌斯提。 乌斯提又一式“水天一色”,朝着紫烟道长的阴户处踢来。紫烟道长毕竟功修雄厚,他并未回避,一扫拂尘,挡住来脚。 然而,这鸳鸯脚正逆轮回,变化无穷。就听得“嗵”的一声闷响,紫烟道长被踢出好几步远,但乌斯提也不禁打一个趔趄。 那边冷四方正苦斗金珠魔丐,忽见紫烟师叔被乌斯提踢中小腹,不由得一阵发急。 冷四方慌忙剑沉下路,抄手一把珍珠丸,朝乌斯提扬去,以缓解紫烟师叔危急的情势。 但金珠魔丐岂能放过这难得的时机?他趁冷四方分神的一刹那,乘虚直入,挥动透心魔针就刺中了冷四方胸口的乳中穴侧。 冷四方危急之中,依然冷静沉着,方寸不乱,也冲着金珠魔丐推出一掌。 就一掌,把金珠魔丐打了一个踉跄,透心魔针也同时震出体外。但冷四方胸乳之间,也顿时浸出一片殷红。 就在紫烟道长和冷四方双双受伤的同时,李自在挺身接过了乌斯提夹光带电般的第三脚。 前面说过,戈壁狼乌斯提脚上功夫盖世,曾在中亚一带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鸳鸯脚共有三式。第一式叫“鹜霞齐飞”,第二式叫“水天一色”。唯这第三式最为凶狠霸道、古怪刁钻,名叫“波霸狂飙”,又有“波飙浮沉”之称,属阴毒之功。 此式夹带波光飙劲,若浮若沉。 这三式又可任意变化,三三见九,九九八十一招。 春娇更是不敢怠慢,疾身上前,挺剑朝着金珠魔丐当胸刺去。 李自在接过乌斯提的“波飙浮沉”脚,已觉气血逆翻,他急忙运气行宫,闪身退后一步。 乌斯提岂肯罢休?他得寸进尺,复使出三式之变招,朝着李自在连踢三脚。 李自在医术上旷古绝伦,但武功却没有他的医术那样空前绝后。他躲过了乌斯提变招后的第一脚,却怎么也躲避不了这源源而至的第二脚和第三脚。 只见他双手捂胸,两眼一闭…… 就听“扑腾”一声,只见一人被乌斯提踢出数十丈开外,仿佛一只断线游鸢,摔下悬崖…… 正是:
连绵战事不断来,频繁出手举世哀。 恶足踢起千层浪,不知何人又有灾。

4

紫烟道长被乌斯提一脚踢中小腹,裆内已是鲜血一片,心中顿时一片空白,两眼也是金花乱撞。他努力静下心境,运气回宫。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人被乌斯提踢下悬崖。 紫烟道长飞身扑到悬崖边际,凭尽气力大喊一声: “春娇——!” 展开双翅般的硕大道袍,跟着也纵身跳下悬崖。 山谷中传来了凄切的回音。 原来,就在李自在闭目求死、命悬千钧一发之际,春娇情急之中扑身过去,以自己娇嫩的身体,挡住了乌斯提无比凶猛的两脚,救了李自在一命。 李自在忽觉头顶风过,急忙睁眼看时,只见到一朵紫色祥云,缓缓飘坠悬崖…… 冷四方的心中也是一片茫然。但她此刻又怎能再分神意,而去悲悲切切呢? 就见冷四方一剑穿波,之后坐于地上。 她气沉丹田,布满全身,聚起三味真火于心,心发于口,一道火剑猛然刺向乌斯提。 然而一心不能二用。就在冷四方以木空大师所授吐火玄功刺向乌斯提的同时,金珠魔丐早已避开冷四方那穿波的一剑,又是一透心魔针,刺入冷四方的上脘穴中。 李自在回身如电,以一双肉掌,平起推向金珠魔丐。 这是李自在聚平生所有功力推出的一掌,直把金珠魔丐打出五尺开外。但李自在也被震出好几步远,摔倒在地。 冷四方虽复中透心魔针,仿佛浑然不觉。那股火剑犹如神不可测、鬼不可挡之龙舌,顿时将戈壁狼乌斯提洞穿胸口,而血液正待要喷发,立即就被烧焦,成为一团黑色凝固物,垂挂在乌斯提的胸前,散发出一股恶臭难闻之气味。 然而就在此时,冷四方的吐火玄功的烈焰也顿时消失。 冷四方缓缓站起,怒目以对金珠魔丐。 金珠魔丐哪里见到过冷四方具有的如此玄妙、如此威力无穷的吐火玄功?他怪叫一声,抱起戈壁狼,纵身飞出十丈之遥,已然朝着天边,轻功驾云,疾闪而去。 当李自在和冷四方相互搀扶,走下金山,来到春娇和紫烟道长摔下悬崖的深谷中时,只见芳草萋萋,冷风嗖嗖,却不见紫烟道长和春娇的尸首。 李自在和冷四方运气高喊: “春娇——!” “师叔——!” 喊声传出很远很远,不知撞在了哪座山的石壁上,半晌了,才发回“春——娇——”、“师——叔——”的声音,凄惨绝伦,情意绵长。 二人转出山谷,来到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凉地带,突然看见前方草丛深处,赫然而立有一座新坟。 二人疾走过去,拨开杂草,只见坟头前立着一块木牌,上面以鲜血写着四个醒目的大字:春娇之墓。 李自在“啊呀”一声惨叫,喷出一口鲜血,溅红木牌,昏倒在春娇的坟墓上。 正是:
天涯孤泪染征尘,归魂遥对壮士心。 故园春笋空成竹,冷风吹面不忍闻。

5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看见了什么,李自在只觉得已然游历了整座黄泉地府。他仿佛见到了正襟危坐的阎王、判官和一群张牙舞爪的厉鬼。 又不知经过了如何漫长艰辛的跋涉,李自在虚汗淋漓,突然转醒过来,一眼看见冷四方依然坐在春娇的坟前,无比焦急而又十分关切地看着自己,便忍不住抱住冷四方恸哭起来。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又道是:“无情未必真豪杰,有泪如何不丈夫!” 冷四方见李自在兀自恸哭,也顿生悲痛与思念之情,眼泪便夺眶而出。 冷四方想起春娇那活泼、可爱、端庄、秀美的神态,想起春娇为了心所爱恋的人,不惜献出生命,而自己至今仍孑然一身,到处飘零,四海为家…… 想到这一切,冷四方的泪水也是想止也止不住。 这时,仿佛天边一样遥远,又仿佛耳语一般靠近,竟传来一个非常慈祥柔和的声音。 这个声音唱道: 凄凄芳草掩芳魂, 悠悠素练留素痕; 几多伤情几多泪, 轻弹尚需伤情人。 人间天上歌一样, 留得青山英气存; 随缘化气寻常事, 仰看九星戏重云。 那歌声那么柔和,那么绵长,那么亲切,又那么遥远。 冷四方和李自在怅然在这仿佛天上神仙般、天籁般的歌声中,渐渐地止住了泪水。 他们从坟墓旁缓缓站起,只见荒草尽头,闪烁着非常鲜艳、非常神秘的柔美的光环。 光环中,歌声又起: 神仙笑我是凡人, 我笑神仙不识春; 杯中美酒尽愁肠, 何须愁肠伤我身。 无边落木萧瑟下, 几度良宵缠绵生; 借来九天歌一曲, 笑劝悲中惆怅心。 忽然,眼前的丛生杂草向两边飞快地荡去,冷四方和李自在的面前出现了一片平坦的原野。那鲜艳而柔美的神秘光环就在前方,就在旷野的尽头。 冷四方和李自在携手纵身向前,谁知刚刚凌空飞起,身后的那座坟墓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飘起一团云雾。 冷四方和李自在双双回头望时,只见云雾袅袅,气象蒙眬,仿佛仙境与天国一般虚幻、迷离,还隐隐散发出一阵阵桂树的芳香。 冷四方和李自在刚想要收起身形,忽又听见远处那个慈祥、柔和的声音接着唱道: 芳坟碧血情未了, 喋血荒山有乾坤; 我观明月你观灯, 只因你是读书人。 春起娇容何须柳, 死别生离自多情; 野火烧中烧不尽, 来年绿草复又生。 听着歌声,冷四方和李自在的心中的悲伤,顿时仿佛烟消云散,一种无比舒畅的快感充满全身。 他们复向旷野尽头那鲜艳而柔美的光环起处纵身飞去,鼻中依稀还闻得见春娇坟墓消失之后散发出来的幽幽暗香,依稀听见春娇还在耳边唱着采茶情歌: 八月里采茶桂花开, 茶香伴着桂香来; 采茶何须郎来采, 桂花何须桂花开; 情郎阿哥慢些走, 茶香桂香随你来…… 只见旷野尽头的光环忽然飞散,化作点点金光,朝着冷四方和李自在的任督玄关及整个奇经八脉之处普照而来99lib.。 冷四方和李自在不惊慌,更不躲闪,任凭点点而来的金光罩满身体,浸透肌肤,化入脉络之中。 就在这时,冷四方和李自在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内气一下子充沛无比,同时,满头的乌发顿时变成苍白。 冷四方年轻俊秀的面容已经全然不见。 李自在洒脱文弱的面孔也荡然无存。 呜呼!奇也,怪也! 呜呼!神哉,壮哉! 就见他们凌空飞起,好似两位仙班的仙子,朝着光环起处,缓缓飞去、飞去、飞去…… 飞到何时而住,飞到何处能止,冷四方和李自在谁都不知道,谁都不去想。 他们也不知道,原先那个为了揭开金山剑秘而来自草原、闯入江湖的侠女冷四方,是否确有其人;那个被誉为天下第一神医的秀才帮四帮主李自在,是否确有其人。 倘若这一切都真的存在过,那么冷四方和李自在闯荡人间江湖数载,今后还会不会有人在谈起这段江湖恩怨之时,偶尔提起他们呢? 往复生,往复生, 今朝未归兮, 明早向家转。 往复生,往复生, 眼中未现兮, 梦里更无心。 往复生,往复生, 丹阳升起兮, 莫论何时还…… 光环起处,歌声又一次响起。 然而,对于他们来说,一切都不再存在。 仿佛江湖武林中一代侠女已经不复存在,天下第一神医已经不复存在,江湖上的你争我夺、恩恩怨怨、风风雨雨已经不复存在,这个世界已经不复存在…… 那么,今后还会不会发生更悲惨、更壮烈的武林故事呢? 这一切的一切,留给后人去评说吧! 他们在遥远的歌声中缓缓地向着光环起处、歌声起处自由自在地飞着,神情已是那么的坦然。 他们的满头白发,在猎猎作响的狂风中潇洒地飘扬。 他们仿佛饱经了人世沧桑和百味之后,正在联袂重新返回那个已经是十分遥远、十分陌生,但却是曾经十分亲切、十分熟悉的和平、宁静、美好而又永恒的神奇家园…… 正是:
乾坤朗朗天地大,红尘散处有奇家。 借得一方安详地,蒲扇风生笑赏花。 此部《碧血天涯》,有词赞之。词曰:
碧血泪,天涯花, 挥刀笑江湖,举剑斩阎煞。 起舞闻歌方休,却见冰河铁马。 朝天吟,待轻装,掸征尘, 一路杀!罢罢罢!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