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王小二和他的今古楼》


 楔子

“同学们下课，给你们留一个作业，论证唐玄宗为何一定要杀杨贵妃，要从唯物史观的角度论证，下个星期之前发到我的邮箱里。”王小二布置完作业便离开了，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作业一屋子七十多号人，能有三分之一的人写就不错了，写的人中排除一半是抄袭的，再剔除一半，便是他真实要批改的论文。这工作量真是羡煞旁人，没办法，古代人物史只是一门选修课，在座的大部分都是混学分的。此刻正值深秋，天已经很凉了，王小二将书夹在胳膊下，双手插进衣兜。想起来下午还有一节独角戏，便觉得生活毫无意义，把唐玄宗和杨贵妃的事抛在脑后，此刻留给王小二最大的问题只是中午吃混沌还是蒸饺。
“小王教授！”一个女生朝王小二挥手，王小二推了推早该更换的眼睛，眯起眼努力使自己看的更清楚，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长相不算出众，皮肤很干净，打扮却十分朴素，手里拿着一本资治通鉴。王小二认出她了，她是自己的一个学生，也是在古代人物史这节课上少有的几位认真听讲的学生，可是自己却不清楚她的名字。至于为什么叫他小王教授而不是王教授，是因为王小二仅仅三十多岁而已，相比其他教授实在是年轻太多，称呼其王教授实在是有些别扭。
女生问了王小二几个课上的问题，王小二都毫不吝啬的详细解答，与课堂上枯燥无味的学术用于不同，此刻枯燥的历史史实仿佛变成的生动的对话，惹得女孩一路上笑声不断。
两人边走边谈，秋日的南大落英缤纷，大道上铺满了焦黄的落叶，踩上去啪啪的作响。两人走到校门口相互告别，走了不到十米远，女生突然回头，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涌，“老师，玄宗应该很爱杨玉环吧......”


 恰同学少年

“你准备报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王小二的思绪，燥热的天气加上一秒钟不曾间断的蝉鸣另他头晕眼花，仿佛如梦初醒。
“不知道，可能是大专吧，也可能是本科”王小二说完这句话便把头埋在桌上不出声了，留下一脸懵逼的秦小乙，短暂的挠头后嘟囔了一句“这不还没告诉我报哪吗？”
我是班里一个非常不起眼的书呆子，说是书呆子是因为我整天捧着一本书，可笑的是我学习并不好，只是恰好是一个爱好历史的理科生，俗话说的好，读史明智，我也并不认为我比别人多“智”，只是“智”更明一些罢了，不过说到底我还是因为不善言辞所以存在感较低。唯一一次高光时刻便是高一开学做自我介绍时提到我名——王小二，这个名字太正常了，正常的有些不正常，就像数学问题少年小明，和著名外交家李华一样，大名鼎鼎却没有人真的起这个名，而我就叫王小二。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曾经我问过我老爹，他吸了口烟，娓娓道来....
“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你爷爷生了我，与我不同，你爷爷他望子成龙，对我期望很高，给我起名叫王道，80年代那会我学人做生意，屯BP机靓号，没两年就赔的倾家荡产，我就觉得名字太大顶不住，叫王小二反而好养活。”
与王小二有着巨大反差的秦小乙则是全班男生的终极梦想，齐肩的长发，娇好的面容，不算丰满却充满青春气息的身材使秦小乙脱颖而出，再加上她谁都聊得来的性格，自然成为了班中的女神。王小二也不例外，可惜自己实在是太一般了，像自己这样的人，一砖头从窗户里扔出去能砸死五个这样的，追求就算了，示好也是不太敢，也不想。到头来只能安慰自己“反正爱情不就都这样”。
对于她突然的“搭讪”我或多或少有些疑惑，我们两个人就像海豚和鲤鱼，不出意外的话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她拥有不错的家世，听说父亲是做生意的，母亲则是大学老师，而我父亲是烤冷面的，母亲我见都没见过。或许这只是她维系同学关系的手段，可我也不愿过度揣测，只是把头埋下，尽量不与她对视，不与她交谈。
我始终愿意相信她是真的友善。
“王小二你下面怎么升起个小帐篷?”一个带着嘲讽意味的声音传来，我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哪位——学校里太子黄鑫源，他老爹是鑫源集团董事长，中州纳税大户，在中州三省的也有一定影响力，同时也是我们这个中学的名誉校长。
说起司德望中学，这是个建于晚清时期，清末新政清**大力兴建学校，无奈于国库空虚，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外资，而列强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在中国进行文化入侵的机会。在那个时期，大批传教士来华兴建教会学校，一位来自意大利名叫司德望（Stefano）的传教士选择在东京这座当时中原的工业重镇建校，教授意大利语，并进行传教。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退位后，受北洋**资助规模壮大，达到鼎盛时期，传闻当时学员达到七千人之多，更有意大利领事司德望主教任校长。建国后逐渐衰微，近些年得到国家财政支持才改善，尽管这样，司德望中学依旧是本市最好的学校，一个教会学校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这离不开历任教父的努力，而黄鑫源的父亲黄大发为了让他不成器的儿子上这所学校，资助了大量资金，成为了名誉校长。
黄鑫源理所应当的把自己当做了这个学校的太子爷，也是班里唯一一个明目张胆追求秦小乙的人，可他偏偏认为自己温文尔雅，是一个绅士，其实和绅士沾边的事他是一件也不干。他高一开学第一天开学便宴请全班在东京酒店吃饭，一下笼络了全班的人，不出意外的成为了班长。而我，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整整三年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没想到临近毕业居然和我搭上了腔，显然是看到秦小乙和我说话不爽，我自然是不想理他也惹不起他。
没想到我的退让更是点燃了他的激情，“给你脸了是吧王二？”他边骂边朝我走来，一副要打我的样子，一旁的人拉着他忙说“算了算了源哥”。一方面显示自己的友善，另一方面也维护了黄鑫源的面子，在一旁的我看在眼里，洞穿了这所谓的人情世故，也看清了我是一个可以任人随意拿捏的角色，对于这位绅士而言，我只是一个让他在女生面前出风头的工具人。
“黄鑫源!大家都是同学，你用的着这个样子吗？我不喜欢他，同样也不喜欢你，我谁都不喜欢，我只是问问他想报哪里，你要是再这样，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秦小乙站了出来，极力的维护我，我同样也看在眼里，整个班里为了我敢得罪黄鑫源的怕是只有她一个。
黄鑫源尴尬的手不知道往哪搁，只能尴尬陪笑道“哪能啊，跟小二开个玩笑，哈啊哈”，“走走走，打球去”边说边招呼旁边的狐朋狗友，等他们走远，我低声说了句谢谢，便又将头埋了下去。
夕阳西下，抖音里总有人怀念高三临近毕业的傍晚，我仔细端详了一阵，确实美丽，远处的火烧云点燃了天空，霞红万丈，或许当年周瑜借东风火烧赤壁也不过如此吧，而我却完全无心欣赏，两台空调呼呼的往外输送冷气依旧掩盖不下六月的燥热，我心思完全不在即将到来的高考上。
对我来说，青春只有秦小乙和秦汉唐宋元明清。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小二!”一道红色的身影跑到我面前，气喘吁吁的说“对不起啊，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我真不知道会这样。”
我抬起头看向她，一双亮黄色匡威帆布鞋，白色的袜子，一袭火红色的连衣裙，胸口微微的起伏，额头上隐隐渗出汗珠，与背后的晚霞融为一体，像是一幅油画。“云想衣裳花想容.....”
“你在嘀咕什么呢？”她双手背后，弯腰打量着我，好不可爱。
我反应过来，连忙说“没事，不怪你，而且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那就好，那八号的同学聚会你会参加吧？”没等我回答，她便跑开了，临走留下一句话，“明晚咱俩去订宴会，还有庆祝的东西，记得骑电动车接我!”什么啊，丝毫没有先前愧疚的样子。还有，她怎么知道我家有电动车。
回到家，老爹按照惯例边抽烟边看电视，我放下书包就坐到老爸的跟前，拿起一根烟续上插在我爸嘴里，谄媚的说到“爸.....明天我想借你的电动车一用，保证给您完好归还”。
老爹倒也爽快，直接一拍腿“没问题啊，谁让你是我儿子，电动车你可以骑走，冷面你也顺便烤了去？”
我算是听出来了，老爹这是在说反话，我承认我家条件确实一般，母亲不知所踪，父亲靠烤冷面养活一家，全家只有一辆电动车，但是我总不能放女神鸽子吧？没办法了，老爹这是你逼我的。
第二天不到五点半我便从床上滚起来，早饭都没顾上吃就走了。“这兔崽子今天怎么走这么早？难道老天开眼了？”王朝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到。下一秒，左天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鞋都没顾上穿便去客厅，找了一圈无果后，倒在沙发上，点了一颗烟，右手摸着后脑勺感叹“哎，疏忽了，这个崽种还是把车给骑跑了!算了，今天就不出摊了，让这小子骑一次，诶？不对，这小子不正常，八成是谈女朋友了，我得去看看儿媳妇长啥样，可不能太磕碜。”
学校的一天是从早自习睡觉开始的，在大家都有智能手机的年代，像我这种连手机都没有的原始人可不多，也就造成大家都在打王者，吃鸡而我只能看书，大概这也是我与班里人交集少的原因吧。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夏天总是黑的很晚，此刻太阳几乎直射北回归线，北半球几乎达到了一年中白昼最长的时候。放学我在学校车棚等着秦小乙，右手抚摸着来之不易的电动车，为了让舒适感更强，我还在后座垫了一个小垫子。
六点零七，高考前几天晚自习取消，刚刚放学两分钟我便出来了，我载上她，一路上有说有笑，又或者说完全是她自己在自言自语，因为我完全没有插上嘴。
她坐在后座前胸贴着我的后背，双手抱着我，使本就炎热的夏天更加上一分燥热。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我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哪受到了这些，真想这条路再长一点，或者再颠簸一点，这样就能抱的更紧些，自顾自的想着。
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晚霞初显，我稳稳的骑着车，倾听她的欢笑和话，万物开始复苏，路边的昆虫伸展它的触角，微风刮过使我平静下来，我也不再奢想天长地久，只是想让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车停在东京酒店门口，我看了看旁边的摊位，没有发现老爹，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和秦小乙并行进入大堂，还未开门便有彬彬有礼的礼宾主动开门，不愧是本市最大的酒店，大堂并非金碧辉煌，而是有些古典的意味，电梯门口摆着两个五颜六色的大瓶引起了我的兴趣，这两个瓶子本身并不好看，可是却是精仿国宝“各种颜色大瓶”，可惜各种颜色大瓶是孤品，就算以现有的工艺却也天下难处第二，仿的还算精妙，可却少了些神韵。
“看什么呢？这两个瓶子丑死了，有什么好看的，摆在这里不论不类”一旁的秦小乙嗔怪道，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毕竟不是谁都认识各种颜色大瓶。
服务员带我们参观要预定的礼厅，好家伙，这能容下不少人吧？这得多少钱啊？这会轮到我傻了，一旁的明月拍着我“大兄弟，淡定...
”交了定金后我们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一辆黑色的本田把我截停了，我一下子紧张起来，骑着车准备立马开溜，老爹教导“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时车上下来三个男人，为首的男人拿下墨镜看向秦小乙，我大概是明白这人是冲着亲小乙来的，我低声对亲小乙说“你先走，我先替你拦住他们，不用管我”。
谁知道我说完这句话，她居然笑了起来，从我的电动车上下来捂着肚子笑，些许有些夸张，我更加满头雾水了。“你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这是我老哥，”边说边轻轻抚摸我的头。我简直羞的能用脚在地上扣出一个三室一厅。
秦小乙的哥哥开口了“还算有点担当，这次就不找你麻烦了，不过我劝你还是滚远点比较好。”语毕，他拉着明月上车疾驰而去，只留下凌乱的我。不过我顾不上想了，得赶紧回家接受老爹的制裁了，相比遥远的明天，我更恐惧老爹的制裁。
回到家，老爹一如既往的抽烟看电视，见我到家，把烟掐灭，“你小子可以啊”边说还向我走来，手高高扬起。
我赶紧捂住脸喊到“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今天真的有用才骑你的车的。”
那只举起的大手却揪住我的耳朵，“挺有本事，女娃子长的得劲，我同意了，好好发展!但是你也他妈太快了吧，半个小时不到就下来了，这可不像我的种”老爹恨铁不成钢说道，然后又要去给老祖宗上香。
一见我爹上香我头都大，赶紧拉住老爹问“你咋知道的？你今天不是没出摊吗？还有你说什么呢，我们是去订....哎，算了”。
老爹突然话风一转，直击灵魂“后天就高考了，有把握吗？”我受不了与老爹对话了，边上楼边搪塞道“有有”，有个屁，理综要是考历史那我倒是有把握，氢氦锂铍硼正电子加速度之类的还是算了吧。
毕业前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明明不知道明天要往哪走，却还是想赶紧出发。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