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陆桥谋杀案》 背叛教会的“神父大人” 文/褚盟 信仰对于一个人有多重要?比至关重要更重要。如果说性格决定命运,那么信仰是可以决定性格的。越是天才式的人物,信仰的作用越是举足轻重。万事如此,推理小说更是如此。推理圈内的大师有不少,但能称为“天才”的却寥寥无几。很幸运,在推理小说处于顺起的关键阶段,有一位叫做罗纳德·A·诺克斯的天才出现了。 诺克斯出生于一个富足的宗教家庭,父亲是曼彻斯特的主教大人。诺克斯理所当然拥有宗教信仰。但问题在于,父亲老诺克斯是英国国教主教,而今年轻的小诺克斯神往的却是罗马天主教会!没人能说清在国教环境里长大的诺克斯为什么会滋生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信仰,也许是父亲过于严厉,也许是“物极必反”的必然作用,也许是因为诺克斯毕业于那座该死的牛律大学……反正,诺克斯的宗教信仰把自己赤裸裸地摆在了整个家族的对立面。 每天以劝说别人加入英国国教为工作的老诺克斯自然不能容忍亲生儿子的“背叛”,而“懂事”的儿子也没有让父亲过于为难——诺克斯非常干脆地宣布和整个家族脱离关系。从此,父亲的荣耀、父亲的财产以及父亲本身,和诺克斯再也没有扯上半点关系。一九一七年加入天主教会的诺克斯因为出色的才能和“破釜沉舟”的忠心,很快使得到了罗马教皇的赏识。一九一九年,诺克斯成了教皇的第一助理,官方称谓叫“诺克斯主教大人”。 按常理分析,以“背叛”整个家族为代价换得的天主教荣誉,应被诺克斯视为生命。如果真是这样,诺克斯也就不会拥有今日在推理领域的地位了。一九二五年,主教大人灵感突至,挥笔创作了自己的第一部推理小说《陆桥谋杀案》。这部“游戏之作”虽然被一些评论者评价为“情节拖沓,构思离奇”,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它的热卖。《陆桥谋杀案》以幽默的风格、绝妙的布局,确立了诺克斯特有的推理创作风格。 诺克斯受此鼓舞,推理创作的“欲望”一发而不可收拾。他先后创作了《三个水龙头》、《闸边足迹》、《筒仓陈尸》、《死亡依旧》、《双重反间》等推理小说,部部皆为经典的古典本格推理大作。而他笔下塑造的“难以形容”保险公司调查员麦尔斯·布莱顿则成为整个推理小说历史上最经典的侦探形象之一。 不管怎么说,推理小说在世人心目之中始终难改“小道”的地位。而在以正统、严肃、正大光明着称的罗马教会眼中,推理小说更是永远不应该和神职人员扯上关系的。诺克斯创作的推理小说接二连三的热卖,让很多教会中人大呼“人心不古”。但碍于诺克斯的才华和地位,也不便和这位大人闹翻。 但“无法无天”的诺克斯在一九二八年做出了一件让教会无法容忍的“罪行”——他居然代替上帝,撰写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十诫”!伟大的“十诫”,是只有上帝才有权制定的!即使是摩西一般贤明的人物,也只能手捧“十诫”,亦步亦趋地领着苦难的同胞走出埃及;而诺克斯居然敢以“十诫”的形式阐述推理小说的创作规条,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在诺克斯之前,推理小说创作处于一种“无组织、无纪律”的阶段。虽然也诞生了许多伟大的作品,但基本上属于自发状态。是诺克斯大人第一次从理论上阐明了推理小说的创作规则,将这一文学形式规范化。如果说埃德加·爱伦·坡告诉了世人推理小说是什么,那么诺克斯就是第一个告诉人们推理小说应该怎样写的人。 “不能借助超自然力”、“不能杜撰不存在的毒药”、“不可以监守自盗”、“助手智商不能高于常人”、“不能在无预告状态下使用双胞胎”……如果没有美国的史密斯博士制定的最初的十三项篮球规则,那么今天我们看到的就不是NBA而是十人群殴;同理,如果不是:诺克斯写出了“十诫”,也许今天的推理小说会像《封神演义》一样变成神仙斗技式的神怪小说,会像《弗兰肯斯坦》一样变成人造人式的科幻小说,会像《魔戒》一样变成魔法传说式的玄幻小说……总之,如果没有“十诫”,推理小说的今天是不可想像的。 但天99lib?主教会显然懒得站在推理文学的角度上赞叹诺克斯的不朽贡献。他们除了觉得这位主教大人罪该万死之外,没有意识到“十诫”的任何价值。在教会的重压之下,诺克斯不得不放弃了推理小说的创作和研究。可以说,他因为推理背叛了教会,又因为教会背叛了推理。 远离推理小说的诺克斯专注于宗教文化的研究和整理。他是第一个将拉丁文版《圣经》翻译为英文版的人。天才的光芒是世俗无法掩盖的——即使远离推理,诺克斯依然是当之无愧的先知。
?特例,”卡迈克尔说,“有多少人犯错说明了该原则——” “有目的的犯罪是最糟糕的犯罪,”莫当特·里夫斯高兴地说,“看看美国两个男孩谋杀另一个男孩的案件,想想能从中得出什么。” “但那是一种病态的犯罪。” “有多少犯罪不是病态的呢?只要它发生的话。” “我曾在圣岛待过一个月,”卡尔迈克说,“你们相信吗?那儿藏书网的一个男人就很病态,他甚至都没有看过狗一眼,绝对病态。” “你怎么想?”马尔耶特问道,“他看上去真的像谋杀了一个人吗?我的意思是说,谋杀者在犯罪的时候,通常头脑都不很清楚,而且正因为如此才会给他人留下把柄。但是人们常常会考虑,如果罪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策划,那么犯罪行为就会依据计划实施,那么罪犯的下一步行动就会很清楚——基于以上推论的话,罪犯会见大量的人,并尽量在人群中举止自然。” “为什么?”戈登问道。 “制造不在犯罪现场的假象。人们总是忽略这一点。” “顺便问一句,”卡迈克尔说,“你从伦敦来的时候带了报纸了吗?我对斯坦内斯拜案件的判决很关注,我听说,那个年轻的家伙与斯坦内斯拜家族有关系。” “我下午三点离开伦敦的,这个时间太早以至于除了带点赌资什么也不能带。我说,伙计们,雨已经停了。” 第02章 深草区 第三开球区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以至于高尔夫球手们都会停下来欣赏。如果要用华兹华斯般诗人的语言表述的话,那么可以说,铁路带来了活力,使平静的山谷成为人们的目的地,更为景色增添了壮丽的色彩。两条铁路主干线枕在高高的由坚固的花岗岩立柱支撑的铁路桥上,桥下的小溪婉蜒流淌,即使不是亲眼看到,只需想像一下,也够让人着迷的吧。铁轨伸向远方,毗邻与之平行的公路主干道,一百多米高的四孔铁路桥飞跨南北,默默无闻的格杰恩小河在弯隆下经过。小河又窄又浅,河岸两旁是柳树林和芳香的草地,那是牛群和两手空空的球童溜达的好地方。高尔夫球手时常会从这儿或是那儿打飞出一两块草皮或柳树的枝条,有时这些东西还会飞到铁路桥的穹隆下,把人吓个半死。如果从上往下看,铁轨伸向北方,那是下一站帕斯顿·惠特彻奇,那儿的茅草和砖瓦屋顶隐约可见。忧郁而庄严的帕斯顿·奥特韦莱老宅位于铁路的西边,往南就是帕斯顿·奥特韦莱村,还有教堂。一条绝佳的榆树林阴大道连接着老宅和村庄间的道路。太阳重新露出了头,雨后的草地清新,大地滋润,空气里草香弥漫,新犁的田地等待修整。 莫当特·里夫斯是否感受到了环境的氛围,尚值得怀疑。如果说周围的景色让他受到了影响的话,那..么他打偏了球,则是因为分神的缘故吧。球向河边的缓坡飞去,在深草丛里蹦跳了几下,消失在穹隆下的柳树林里。戈登和他——他们俩是搭档——立即出发去找球,因为他们不信任那些不尽职的球童,尽管球童离球要近得多。不过走近后就会发现,深草区是高尔夫球绝好的藏身之处。那儿草丛很深,没有一条小径,走在其中就像置身荒岛,四面无援,而且坚韧的柳树枝条还会缠住搜寻球的球杆。要不是里夫斯因为某处的什么东西突然眼睛发亮的话,即使花上半个小时,他们也会无功而返的。在深草区的隐蔽处,接近第一个桥洞的地方,他发现了一个人。 狗类的睡眠是警觉的,随时会因为危险而醒来。而人类的睡眠与马类相似,意识会丧失,与死亡接近。里夫斯首先想到的是,这人一定是个徒步旅行者,从通往伦敦的高速路上漫步下来,躲在桥洞的避风处小憩一会儿。不过,军人的直觉又告诉他,在这样一个暴雨倾盆的下午,即使路人想休息,也应该在桥洞下才对,而不是在桥洞旁。“嗨!”他不安地向戈登喊道,“看起来那儿有点不对劲儿。”他们一起走向那具俯卧的躯体,他的脸冲下,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一丝不安紧紧抓住了两人的心,那是正常人对不快事件的本能退缩。戈登曾在军队服役三年,见过死亡,不过那都是身着卡其布制服牺牲的军人。他这次目睹的死亡则有所不同,那人身着城市便装,条纹灰裤,与当下晴朗的天气十分不协调。此时阳光似 4e4e." >乎也变暗了。他们弯下腰,将那具躯体翻了过来。耷拉的脑袋不仅变形,而且脸部由于某种可怕的撞击和持久的摩擦变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他们抬头向上看,立即就明白了,该躯体在不幸地下落时,撞击并擦过桥拱的弧度剖面和坚硬的花岗岩石,造成了面部的惨状。头部唯一可以辨识的是新近理过的灰白的头发。 “卑鄙的凶手!”戈登嘎声说道,“我猜想,它一定是从火车上坠落的。” “要我说的话,”里夫斯说,“一定不能让球童看到尸体,让球童去接另外两个人吧。” 马尔耶特和卡迈克尔就在不远处,立即走上前来。 “什么人死了吗?”马尔耶特问,“我说,多么可怕呀。”他来回踱着步,好像完全失去了勇气,嘴里重复着“多么可怕呀”。卡迈克尔这次则例外地一言不发。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有点异常,是不是?”他们转过身,发现球童带着发现耸人听闻的消息的愉悦对他们说。 “我说,我们应该把尸体搬到什么地方去,”戈登建议,“穹隆下的工具屋怎样?” “我认为我搬不动。” 里夫斯说。 “你说得对,先生。”球童说道,“我向金格尔打个口哨,他在童子军里学过如何处理尸体等事情。哎,金格尔!”球童的同伴正向这边走来,“这家伙从火车上掉下来,而且被某种坚硬的东西撞击过。” 金格尔吹了声口哨。“他死了,对不对?”“真够丢脸的,不是吗?他是什么人?让我们去看一看。” 金格尔对自己的好奇十分满意。两个冷血的年轻人在戈登的指挥下,通过球杆的帮助,把尸体抬到了穹隆下的工具屋里。 离奇的场景被移开后,里夫斯恐惧的不安减轻了些,他感到有必要由他来控制场面。 “贝亚斯利现在可能在哪儿?”他问道——贝亚斯利是一名医生。 “他冒雨出去了,”马尔耶特说,“我想他应该在第十或第十一发球区,现在我得赶紧去找他。”说话间,他己一路小跑地越过了平坦球道。 “看起来离开也是件愉快的事,”里夫斯说,“好吧,这会儿找医生已经太迟,而埋葬尸体又嫌太早。卡迈克尔,你看起来也有一些不安,你愿意步行到帕斯顿·惠特彻奇车站用电话报警吗?在班维尔,我想我们可以就近找到一个警察,对不对?你愿意去吗?太好了。”等到卡迈克尔也匆匆离开后,他继续说,“那么,戈登,我们能为此做点儿什么呢?我觉出这事儿有点儿不对劲,你不是说过我们要做点儿侦探工作吗——你是不是觉得很倒霉?” “哦,倒是没有,”戈登说,“要是警察他们会干什么呢?他们会不会先查看一下当事人的私人物品?如果我们触犯了法律,将是一件难办的事。有趣的是,我不认为查看一具尸体会触犯什么法律。要是不能查看尸体,那么警方怎样获得线索呢?” “谬论,警方半小时以后才能到这儿,贝亚斯利如果上路了的话,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不管怎样,让我们查看一下周围。很明显,他从桥拱上摔落,脸部撞击到了穹隆的支撑柱。那么他是从铁轨上跌下来,还是从火车上?” “要是你问我,我会说他是从铁道栏杆处坠落的。我曾注意到,火车车厢离铁道栏杆是有相当的距离的——人要是从车厢跌落,是不会掉下来的。” “哈,”里夫斯说,一边仰头向上看,“你假设的是火车的静止状态,如果他是从一列行进的火车上往下跳,那么火车的惯性会给他一个巨大的向前的推力。我敢说,他是火车向右倾斜转弯的时候坠落的,在火车未到达铁轨栏杆之前。他向前以及侧边翻滚,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滚到上边那儿,然后才坠落的。” “我敢说你是对的。不管怎样,我们应该动作快点儿,查看一下尸体。” 他们走向工具屋的路上,里夫斯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啊呀,他的帽子——让我想想,我要说的是,帽子在尸体北方的十五码以外,为什么?” “你什么意思?” “今天下午无风,如果他的帽子掉下来,那也应该和他在一起。如果帽子躺在十几码以外,那么就像是被人后来丢下来的。体贴入微的同行者几乎不会这么做。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桩谋杀?” “我的意思是说它看起来似乎是一桩谋杀。让我们去工具屋吧。” 如果你着急忙慌地不得不去做一件事的话,那么查看尸体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大部分工作都是戈登做的,里夫斯只是帮他核实一下检查结果。尸体的口袋里有一条手绢,上面绣着“马斯特曼”字样;一只普通式样的烟盒,里边装着一只普通品牌的香烟;半盒火柴;一只烟斗和空烟袋;两个弗罗林;一封信和一封公函,收信人都是“布拉泽胡德先生”;一只怀表。他们还发现,在信的背面有一些用铅笔写的物品名称,就像是提醒主人的购物清单。 “真够怪异的,”里夫斯说,“那只怀表,因为他戴着一只腕表呢。我惊讶的是,有多少人既戴怀表又戴腕表呢?我想,表停了,是吗?” “该死的没停!快一个小时,但很明显,它还走着。对制造商来说是多好的广告呀!” “腕表呢?” “停了。” “什么时间?” “五点差六分。” “我提到过那趟火车,四点五十分从帕斯顿·奥特韦莱发车,五点差六分刚好经过这儿。可以得出什么结论?” “不管怎样,看起来没错。天哪,那是第三趟去帕斯顿·惠特彻奇的车,是今天四点多的车吗?是,没错。站到一边,我来看看他衣服上的商标。” 然而,无论是衬衫还是外套,护肩还是裤子都没有任何主人的标志,外套产商是梅瑟斯公司,位于新牛律街沃特金斯区。衬衫和护肩都是不知名的品牌。戈登忙活的时候,里夫斯则忙着抄..写在死者身上发现的带有文字的物品,全然不顾这种行为干涉了亡者的隐私。戈登打算查看一只靴子时,里夫斯低声发出了警告,警察正骑摩托车赶来,就在不远处,可以从警察身上看出贝克街辖区警方的慌张(他们似乎忘记了应当对凶案负有责任)。里夫斯他们则不安地重新开始找球。这会儿操心一只球似乎不合时宜,他们似乎更应当关心警方对发现尸体的他们有什么看法。当然高尔夫球是没法再打下去了,可是球童却背着他们的球杆,令人恼怒地出现了。 “晚上好,先生们。”警察说,同时仔细地打量着他们,不过那不是怀疑的眼神。警察只是职业性地对他们的身份进行判断,以便决定是向他们行礼呢,还是让他们走开。警方的查看很顺利,警察允许他们大加抨击那些草丛,带着抑制不住的好奇观看伦敦警察厅的官方勘察过程。 伦敦警察厅的勘察过程很周到,带着事无巨细、一丝不苟的完美。不仅把火车票的目的地、车厢等级、日期等事项记录在案,而且它的价格,甚至票根背面的公司条例都全部记录下来——虽说警察在决定是否记录的时候有一丝犹豫。而香烟的进口商、衣服的制造商却不在记录之列。不过,手表的制造商、信件的邮戳日期、弗罗林硬币的日期——均没有逃过警察的眼睛。戈登和里夫斯不愿等医生和照例必来的救护车了,他们也放弃了寻找那只逃跑的球,一路沉思地返回会所。 威尔逊,会所里爱传闲话的人,在入口处遇到归来的他们。“听说那个老布拉泽胡德的事儿了吗?”他问道,没容得他们喘口气又接着说,“他破产了,今天从镇上传来的消息。” “真的?”里夫斯说,“走,去喝上一杯。”但是,他是否想过如果由他来说出似乎已经明了的事实,会被人误解。这时,门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来: “对了,有人今天击球偏得厉害,就是你,里夫斯。奇怪的是,你击偏高尔夫球,用球杆削切球,就像切蛋糕似的动作随意。我要说什么来着?就在铁路桥——你去韦林看见过巨大的铁路桥吧?一位比我们都善良的先生被发现了……” 很显然,卡迈克尔正用自己的方式,讲述着今天的事件。 第03章 拼接事实 如果说帕斯顿·奥特韦莱高尔夫球会所的膳食与僧侣的膳食可有一比的话,那么住在会所里能够得到的个人隐私权也不比监牢里的犯人强多少。不管怎样,莫当特·里夫斯还是做了一些努力把自己的居所变成有品位的容身之处:bbr>房间里装饰有壁画,而不是球技图解;还配备了各种书籍,而不是纠正高尔夫球打法错误的指南手册。戈登和里夫斯坐在是舒适的椅子里,各居壁炉一角,不时会弹掉烟灰。他们今晚聚在一起是为了讨论事态发展的可能性。 “也许你注意到了,”里夫斯说,“所有人都已经把一个假设当做了事实。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发现的那个人就是布拉泽胡德;他们也一致认为他是自杀,因为他刚刚破产。事实上,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布拉泽胡德。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传闻,却没有时机向他证实。一个轻生的破产人不留下只字片语,似乎不大可能。” “不错,但是你总得证实那具尸体是社会阶层中的某个人吧。” “不过那会是否定的证据。有些事实并不支持亡者就是布拉泽胡德的结论。第一是车票。布拉泽胡德每天都要乘火车来去,那张票是要告诉我们他没有买季票吗?第二点,如果那具尸体是布拉泽胡德的话,那将会是一种奇怪的巧合。他死亡的地点离自己的房子只有十分钟的步行距离,为什么会在那儿,而不是铁路线上的其他地方?” “布拉泽胡德被谋杀在自己居所的附近是一种巧合。但是,不管我们是否乐意承认,人们一直认为罪犯就是在那儿作案的,因此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受害者一定不是布拉泽胡德,而是其他什么人?不过,请继续说。” “第三点是手绢。为什么布拉泽胡德会携带其他人的手绢?” “照你那样说的话,为什么其他人会携带布拉泽胡德的信呢?” “哦,布拉泽胡德确实某种程度上与此事有关联。我们会明白的。下一步要考虑的是,这是事故、自杀还是他杀。” “你当然可以排除事故。如果是事故,多么不合常理——某人带着布拉泽胡德的信从火车上坠落下来,正好落在布拉泽胡德居住的地方。” “很对,那现在我们就要问是自杀还是他杀了。藏书网我有证据表明不是自杀。首先是我曾想起你提到过的帽子。他从车厢跌落的时候,不可能车厢里没有别人,谁把他的帽子随后丢了下来?” “帽子上没有姓氏,是不是?” “只有制造商的名称。这真是件令人恼火的事儿,人们购买帽子、护肩和衬衫只是随机行为,而且现金付账也不会留下购买记录。当然,还有手表,人们总是随身携带,而不会邮寄,以防止邮递损坏的风险。如果情况不妙的话,我会清查所有物品的贸易商。可能警方已经调查过了,但我打赌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 “你的下一个否定自杀的论据是什么?” “火车票。如果再多花四个先令就能让他坐上一等车厢而不是三等车厢。对于一个想要逃跑的人来说,他是不会在乎那四个先令的,而且他会希望独自一人。” “但是自杀也有可能是一时冲动使然。” “我不相信,他落下的地方恰恰就是他准备杀死自己的地方,不是致残。看起来一切都是有所准备的。” “好吧,还有别的证据吗?” “没有,但我认为这些证据已经足够了。我打赌是他杀。” “这样的话也太巧合了。为什么有人恰巧在布拉泽胡德破产的那一天杀死他呢?” “你又在假设那具尸体是布拉泽胡德。设想一下,仅仅就证据来说,布拉泽胡德为自己存留了储备金,并打算逃脱债务——有什么比假装自杀更好的办法来逃避追债吗?” “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从铁路桥上坠落下来?” “我没说掉下来的是一个陌生人。设想一下,可能是某个追债的人,或是某个被他误认为是追债的人。” “但是罪犯并不能肯定被害人的面部会毁坏成那样。高空坠落的尸体,脸部向下一路在支撑柱上摩擦的概率只有千分之一。” “也许罪犯只是想杀死那个人,并没希望人们把尸体误认为是他。毕竟我们不得不解释那张车票。一个人持有一张单程车票来到这儿,而且几乎可以肯定不是当地居民——当然单程车票很便宜。兴许是一个跟踪他的人。趁其不注意时,他打晕了那家伙,随后将那家伙扔出车厢。他很绝望,记得吗?” “好吧,看起来符合常理。” “但是我并不确定那就是案情,我也并不确定布拉泽胡德不是受害人。而不为人知的杀人犯,比方说,也许是一位被毁灭的债权人,可能濒临破产。”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打算怎样去寻找罪犯呢?” “你要帮我。我们将度过一个勘查的假期,先把案情放一放吧。首先,我们应当了解布拉泽胡德——人们似乎对他所知甚少。我问过会所里的人他是否戴腕表,有两个人说没印象,一个肯定,一个坚决地否认。不过,一定会有一些打扫他住所的佣人知道情况,我准备明天去找他们挖点线>索。” “向别人怎样介绍你自己呢?贝克街的私家侦探福尔摩斯先生?” “不,如果不会与该报记者撞个正着的话,我将是《每日邮报》的记者。你愿意去跟踪‘马斯特曼’线索吗?” “什么是‘马斯特曼’线索?” “在电话本上只有两位姓‘马斯特曼’的人。可以肯定的是,像受害者那样穿着的人一定是有电话的。” “但是我认为你一定想到过,罪犯也许根本就不是本地人,因为他有一张车票。” “我知道,也许那是无谓的追踪,但那是我们所能做的最好的方法。两位‘马斯特曼’都住在班维尔,一位是律师,一位是医生,我会给你他们的地址。” “那么,我去找他们并问他们用什么样的手绢?或者我应当偶然遇见他们并说‘对不起,先生,你能借我手绢一用吗?我的落在家啦’。” “好吧,不管怎样,你能发现他们是否死了。” “如果他们都活着呢?” “那就四处看看,随机地做点儿什么。如果我们掌握点灵活性,这件事儿会很有趣。” “同时,让我们再看看这些文件,我们似乎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但它们的确是个事实。” 他们安静地坐了好几分钟,重新阅读里夫斯抄下来的那封匿名信的复件。它上面没有日期,地址是打印的,邮戳表明该信来自伦敦,目的地是帕斯顿·惠特彻奇。信的内容只是一连串的数字,如下: 875 1847 2123 256499lib. 3148 74139 92297 9753 1131713 101213 “除非它们是指钱的数量,”戈登说,“我毫无头绪。如果它们是指钱的数量,那么以这种方式排列是很可疑的。” “等一等,”里夫斯说,“我认为我有点儿想法了,”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前额上,“对,它是一种密码,它向我们说明着什么。它是有关一本书的密码,第一列告诉我们页码,第二列告诉我们行数,第三列告诉我们是第几个词。怎样?” “真是非凡的创见,”戈登承认道,“但你却几乎没法证实它。” “事实上,我可以证实,”里夫斯说,“看这儿,此人想用十个词表达一条信息。那一定是预先准备好的一本书。开头的几个词很普通,可以在任何书页里出现。不过很自然,为了解救他自己和其他陷入财政危机的人,他的信息首先从书的起页开始,从第八、十八、二十一、二十五和三十一页找到第七、四.99lib?、二、六和四行。第六个词会很难解,也许会是一个人的名字,而它则应当在七十四页的第十三行被找到。接下来的两个词相对容易些,而第九个词则很粗野,只能在第一百一十三页的十七行找到它。到此,书己接近尾声——我猜测,该书也许是一百二十页左右的篇幅,平装本——因此,最后一个词不得不返回书的开头,尽管他并没有打算这么做。” “妙!”戈登说,“还有什么刺激人的东西?” “事情的魔咒,”莫当特·里夫斯说,“即使拥有密码,我们也不可能猜出信息,除非我们得到那本书。我认为,在进一步追踪前,我们应当达成一致意见。现在让我们来看看那封信吧。” 信是一封简短的公函,来自铁路公司,除了一些词语是有人用手改写的以外,其他文字都是统一的打印稿: 来自:伦敦中部及苏格兰地区铁路局 一九xx年十月十日 寄住:s.布拉泽胡德 亲爱的先生: 诚挚感谢您九日的及时回复,您预定了一张卧铺席位,是十月十八日(已改为十七日)周四(已改为周三)七点三十分发车前往格拉斯哥的车票。需要提醒您应当在克鲁站上车。 “这些手写的更正很奇怪,”里夫斯说,“我怀疑,这些更正是不是后来有人改动的?你看,如果布拉泽胡德要逃走的话,那么去格拉斯哥很合适——事实上此举很聪明——但是,为什么不是十六日,也就是说今晚离开,而是明晚的票呢?” “也许他没法更早一些离开。他还能乘什么时候的车?找一张火车时刻表看看?”戈登生气地找着火车时刻表,里夫斯焦躁地走来走去——没有什么比看着他人寻找时刻表更让人不耐烦的事儿了。“没错,”戈登终于开口了,“为了在克鲁能够搭乘苏格兰的火车,他不得不选择更早一班的在班维尔出发的火车,就是马尔耶特来这儿的那趟车。我猜想,他乘坐的是三点四十七分的那趟车,因为他不可能更早了。也许,我们在这儿考虑他计划逃跑的时候,他正准备明天开车穿越乡村,以混淆视听。” “事情看起来并不像是要逃跑,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对此案件抱有成见。不管怎样,他曾计划周三晚上——也就是明天晚上去格拉斯哥,对不对?现在让我们再看看那封匿名的字条吧。” 字条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抄下来的,很短: Socks(短袜) Vest(背心) Hem(折边) Tins(罐头) 至少这些词看上去很普通,但如此简短的字条让人疑心大起——究竟这个简短字条的每一笔都代表什么意思呢? “我猜想,它是一种类似购物清单的字条,如果把最后一个词写成‘ties’(领带)的话就更好理解了。”戈登说。 “但是购物清单上不可能有‘折边’(hem)。” “它可能是火腿(ham)。” “为什么他要把这些东西都写在纸边上?” “如果有人写了这条儿,那他是谁?我已经核对过会所的登记本,字条上的字不是布拉泽胡德的笔迹。我认为,这张条儿可以告诉我们更多。看这儿,你会有所发现。这张条儿的左边被撕掉了,对不对?那么,是在字儿写上去之前还是之后被撕掉的呢?” “肯定是写字之前,要不然这张条儿也不会如此完整,他撕的时候一定绕过了这些字。” “我不能确定前后。谁会把字儿写到那么边儿上呢?记得吗?是我把它们准确地抄写下来的,而条儿上的每一个词都离撕口非常近。” “我不清楚那有什么差别。”戈登反对说。 “也许比你想到的多。我毫不怀疑,我们对纸条思考得越多,它能告诉我们的也越多。但是有一件事,我十分困惑。” “什么事?” “那两块表。它们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好了,我们还是睡觉吧,暂时什么也不管了。” 第04章 无尽的线索 没有什么比思考问题更让人昏昏欲睡的了,而在睡觉前试图去解决一个问题,也是十分荒谬的事情。“得想想,那些手表有问题。”莫当特·里夫斯喃喃自语了三遍后就进入了梦乡,心理分析师称为深度睡眠的梦乡。清晨醒来,他头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是召集四人组打一局九洞高尔夫球,但在半梦半醒中,他却想起来自己还要去做更重要的事情。昨天的冒险,今天的任务全部涌回到他的脑袋里。当他记起今天上午要假扮《每日邮报》的记者去调查时,他又脱去了穿戴停当的宽松的灯笼裤和吊袜带。虽说灯笼裤和吊袜带很时髦,可是它们不属于弗利bbr>?99lib.特街区。在他的记忆中,记者的行头——不得不承认——某种程度上说是乱搭的。在早餐室里,他得到的问候是一句冒失的询问:他是否打算去哀悼那位无名的乘客。 他 53d1." >发现戈登和马尔耶特已经坐在同一张桌前——马尔耶特身着高领的牧师法衣,那身被亲密的朋友戏称为代表“每个早晨都是新的”的职业外套。 “嗨,你感觉怎么样?”他问道,“昨天你看起来相当心焦气躁不过,我想这件事给你带来了麻烦。” “真让人发窘,”马尔耶特说,“麻烦在于,验尸陪审团打算宣布自杀的结论,因此我不能把他安葬在教堂的墓地里。那么,所有的村民,就会说我拒绝安葬他完全是为了泄私愤,因为这个可怜的老家伙过去总是在草坪上发表各种无神论者的言论。” “胡说!”戈登说道,“如果他们认为是自杀的话,一定也会得出他神志不清的结论。” “是的,”里夫斯回应道,“如果他们的确认为是自杀的话。” “但是你们却不能对自杀的结论表示怀疑,”马尔耶特急切地说,“这个人刚刚破产,就我所听到的来说这很不光彩。许多无知的人都天真地认为他因为破产的困境而离世。而且,破产事件来得很突然,没有人会相信某人会在破产的关口被人谋杀。噢,你们会发现,自杀的证据很充分。” “那么,”里夫斯有点生硬地说,“我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找出真相。我对警方的能力敬畏有加,但是我并不认为他们擅长跟踪线索。在我曾工作过的军队情报部门,有一个部门专门为警方提供实时的情报,但是警方却对这些情报麻木不仁、漠不关心。” “那么,祝你们的侦探工作顺利。不过,记住我的话,你们会发现它的确是自杀事件。现在我打算去放松一下,努力忘掉这件事。不过,我认为,有自杀念头的人,不会乘坐三等车厢——正如昨天我们所见。” 莫当特·里夫斯和戈登留下,两人商议午餐时再碰面,交换各自上午的调查情况。 “你看,”里夫斯说,“我认为,如果想要恰当地想像犯罪场景的话,那么应该掌握一些情况。因此我提议,午饭后,我们沿着铁道散步,查看一下高架桥的顶部,然后乘坐四点五十分从帕斯顿·奥特韦莱开往帕斯顿·惠特彻奇的火车,从而可以重新构建事件发生的全过程。”于是他们分头行动:里夫斯步行前往布拉泽胡德的别墅小屋,那儿离帕斯顿·惠特彻奇车站很近;戈登则骑着摩托车前往十九公里外的班维尔,一个比较重要的铁路枢纽站,也是一个安静的城镇。 布拉姆斯顿夫人,布拉泽胡德先生的管家,在某种程度上有点儿以女主人自居。她艰难地说着地道的英语,不过她的语音要比半隐半藏的伦敦东区的方言更糟糕。她对情况的了解限于人云亦云,而且能够回忆起来的事儿要比记忆中的事儿少得多。她说出的每一个词都带着咝咝作响的尾音,仿佛那就是发音的一部分。她是一位毫无怜悯之心并且话语毫不切题的谈话者。她很欢迎陌生人的来访,她的自大远胜于对死者的惋惜。她对里夫斯的记者身份毫不怀疑,即使里夫斯宣称自己是钢琴调音师,她也会毫不设防地接纳他的。 “你来自《每日邮报》?先生,我的确喜欢看报纸,像《每日电讯》这样的报纸我就很着迷。说起可怜的布拉泽胡德先生,我想,噢,确实发生了可怕的事儿,孤苦的灵魂……并不是布拉泽胡德先生一个人可怜?别欺骗自己,年轻人,有一个可怜人就足够了。警察想让我去领认尸体,可是我压根儿就不愿意去,他们说他都变了形,场景让人很震惊。他的衣服?他当然穿着自己的衣服,你不会认为他会穿着别人的衣服去自杀吧?你说呢?他的穿着一如平常,朴素的黑外套和灰色的条纹裤子,正如报纸上描述的一样……他的裁缝是谁?不知道,我可说不上来,尽管我折叠过这些衣裳许多次。就个人习惯来说,布拉泽胡德先生是个非常整洁的人。哦,你得明白我是怎么看待衣服这件事儿的,也许会有人拥有与布拉泽胡德先生同样的衣服,但我敢说,如果这些衣服是穿在布拉泽胡德先生身上的,那么它们一定就是他的衣服,这就是我的看法。 “一位单身绅士?是的,他是一位单身绅士,孤单且独一无二,请原谅我玩弄字眼。他的习惯很独特。他每个周六离开,就像报纸上说的,他去了哪里,我可不知道,虽然我照顾他将近一年的光景。周一到周六的每天下午,他会乘五点的火车到家,然后出去打一场高尔夫球,当他回家时,我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冷餐…… “不,近来我没有注意到他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你看,他一直是位矜持的绅士。布拉泽胡德先生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如果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的话。”里夫斯意识到,作为布拉姆斯顿夫人的对话者,恐伯都得像布拉泽胡德先生一样沉默不语吧。“他对我反复说的话就是:如果我不介意的话,他想一个人待着,因为他有很多工作要做。我只记得,两周前他因为要出去和村民谈话却找不到外套而生气……不,他发火并不比两个月前激烈,因为他一直在劝诫自己。我从未见到过他去教堂,我也是一个不上教堂的人。你看,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人们愿意去教堂,那么就让他们去好了。待人宽,人亦待己宽,这就是我要说的。我不认为自己有宗教信仰,你不介意吧,我倾向于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不出轨就行。弗罗比舍小姐曾带着她的想法来到我家,我对她说:‘弗罗比舍小姐,你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于是她…… “精神紊乱?噢,天哪,不是你说的那种精神紊乱。当然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不是吗,先生?正如我告诉你的,布拉泽胡德先生很独特,但是绝没有精神错乱,我从未遭遇布拉泽胡德先生精神错乱的时刻……自杀?当然是自杀。有人说马尔耶特先生不愿意把他葬到神圣的墓地,是吗?啊呀,你听清我说的话,布拉泽胡德先生才不会介意这样的事儿呢。有些人似乎不会在意自己的身后之事的。布拉姆斯顿先生就是这样的人,他离我而去时,并不介意我们用一把铁锹将他埋葬在后花园里,那也是他看待死亡的方式。我当然不希望布拉泽胡德先生也像我的先生那样,他应当被埋葬在神圣的基地,并且有牧师为他发表优雅的悼言……什么,你必须得离开了,先生?那么,我很荣幸为你提供信息。早安,先生。” 这是一场简短的访问,但却包含了布拉姆斯顿夫人透露的所有信息。里夫斯不禁同情起验尸官来——他和里夫斯一样不得不面对并且藏书网要不断抵挡布拉姆斯顿夫人如滔滔洪水般的唠叨。他回到会所已是午饭的时间了,戈登完成了去班维尔的使命,正在那儿等待着他。 “嗨,你发现什么了吗?”戈登问道。 “是的,”里夫斯说,“我找到了一位和卡迈克尔旗鼓相当的人。那是一位女士,她可以通过抢话头而二杆入洞。”于是他开始讲述布拉姆斯顿夫人的长篇大论,而她的叙述对解决谜题毫无帮助。 “你有些什么好运气?”.他问戈登。 “根据我们收集到的信息,我首先前往马斯特曼先生的办公室,就是丰比和贾罗德律师事务所的那位律师。他的办公室位于临街的一栋建筑里,那是古老的安妮女王大街,各户门前都飘扬着皇家的旗帜,那些蓝色的大门都需要重新粉刷,并且摇摇欲坠。事务所里到处弥漫着文件发霉腐烂的味道。我直接走到一位年长的办事员面前,问他我可不可以见马斯特曼先生。他说:‘恐怕不行,先生,马斯特曼先生已经去世了。’” “已经去世了?因为什么去世的?什么时候去世的?” “真没想到,那位老绅士说:‘大约二十三年前,你愿意见见贾罗德先生吗?’天哪,我真够吃惊的,即使马斯特曼先生把他的手绢遗赠给贾罗德先生,那些手绢也不可能像贾罗德先生的家具一样使用这么多年呀。” “你怎么找借口的?你的处境可是很尴尬呀。” “当时的处境的确不妙,我在心里骂你来着,不过,我机智地说:‘真是对不起,我一定是弄错了,这儿是马斯特曼医生的住宅,对吗..?’从而避免了与贾罗德先生亲密交谈的窘境。这样不仅免增怀疑,而且可以直接前往另一位马斯特曼先生的住处,一箭双雕。那位先生告诉我。马斯特曼医生的家是一座大房子,位于教堂后草坪的尽头。” “于是你去了那儿?” “没有,我认为,拥有那样大的房子的主人一定会雇佣一两个仆人,而我可以扮演一回仆人。于是我去了‘班维尔蒸汽洗衣店’。那儿,不会有人认识我。我说,我奉马斯特曼医生之命前来询问为什么马斯特曼医生送来浆洗的十二条手绢没有送还。那样说有点冒险,实际上很奏效,因为所有人都会认为洗衣店弄丢了他们的衣服。那位接待我的女士相当有耐心而且很和善,看来她对此类抱怨早就习以为常了。她说,马斯特曼医生的手绢已经全部送还。好在我继续虚张声势,坚持让她再找一找。一会儿的工夫,她回来了,把一叠手绢塞到我手里,于是我带着手绢离开。一共有五条手绢,四条是马斯特曼先生的,一条是布拉泽胡德先生的。” “噢,看来——” “不错!看来我们要对‘班维尔蒸汽洗衣店’心存感激。实际上,在一位死者身上发现一条他自己的手绢就怀疑他人是太多疑了。好吧,看来死者带着手绢似乎没什么大不了,于是我把手绢一股脑地塞进了马斯特曼医生的信箱。也许挺难得的,我感觉不必在手绢的事情上浪费精力了。” “啊,我的确认为应该对戈登先生调查马斯特曼的杰出工作表示感谢。不过,我们又回到了原点,我们仍然不知道那位死者的身份。” 响起了敲门声,不受欢迎的卡迈克尔闯了进来。“很抱歉打扰你们,”他说,“我想你们可能想知道点儿关于昨天我们发现的那个可怜的家伙的消息,我的球童今早告诉我的最新消息。真够怪的,这些球童可以收集到各种消息,却捡不回一只球。” “什么消息?”里夫斯热切地问。 “唔,布拉泽胡德曾投保了一家美国的保险公司。看来美国保险公司的业务员要比咱们当地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杰出得多呀。一般大家对他们的看法十分一致——人们都把保险公司与鲨鱼相提并论,除非它们真正保证了投保人的利益。” “同意,”戈登说,“继续。” “喔,保险公司消息灵敏,他们听到了破产的消息,还看到了今早报纸上标题为‘高尔夫球场惨案’的新闻。很明显,在保险公司统计的案例里,破产后自杀的事件每天都会发生,但他们依然很怀疑。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说他们有权利坚持在投保前把每一位投保人的胎记记录在案。胎记是够奇特的,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暂时也不可能了解。”里夫斯说,“后来呢?” “我正要告诉你,保险公司派了一个人来鉴别尸体,我的球童听说——” “听说了什么?” “哎呀,那是布拉泽胡德,他们认出了他的胎记。” “就这样了,”莫当特·里夫斯略带苦涩地说,“相信保险公司不会有错。我承认,手绢的线索让人失望后,我就开始认为死者就是布拉泽胡德。我想你的球童没有提到是自杀还是他杀吧?” “他认为是自杀,但根据内部消息,我认为不是自杀。当然,那天是个大雾天。你们知道吗?根据统计数字,十一月自杀的人数要比其他月份高。” “我会记住的。”莫当特·里夫斯说。 第05章 铁道勘察 似乎是要对昨天的坏天气做一点儿弥补,下午,十月怡人的阳光洒在草场上,空气里有一丝老式糖果的气味。夏日黄昏华丽的金色似乎还停留在圣卢克,天气凉爽,空气透明,阳光亲切。草叶失去了盛夏时那种令人惊叹的斑斓色彩,却因为染上秋日的金黄而愈显尊贵。打高尔夫球的完美天气,这恐怕是帕斯顿·奥特韦莱高尔夫球会所里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但里夫斯的脑袋里却冒出了第二个念头:对于追踪一桩谋杀案的线索来说,这样的下午是一个糟糕的天气。 “天气很好,”他对戈登说道,“视野开阔,也没有雨水来烦扰我们,但是我们却重现不了场景,尤其是精神氛围,我是说,昨天那种大雾弥漫,细雨霏霏的场景。我们可以看到死者是从什么地方掉下铁路桥的,但是我们却感觉不到下雨天的沮..丧给他带来的跳桥的冲动,或者是能让人帮他一把的可能。我们重现不了悲剧的场景。” 戈登和他一起沿着会所附近的一条曲折的小径向铁路桥巨大的筑路基爬去。小路与铁轨平行,紧临路基,一直通到铁路高架桥引桥的一端,然后急转向下,自铁路高架桥第一个穹隆下穿出,穿越山谷,再从另一侧铁轨的路基边冒了上来。帕斯顿·奥特韦莱火车站的行李员都知道这条小路,他们幽默地把它叫做从帕斯顿·奥特韦莱到帕斯顿·惠特彻奇——当然要沿着铁路走一段——最短的路,因为这样就不用穿越陡峭的山谷了。当地居民已经习惯用这种方式穿越小路——如果时间很紧的话,他们会沿着小路到达铁路高架桥,爬上高高的路基,走过高架桥,跨越铁轨,再踏上通往帕斯顿·惠特彻奇的小路。里夫斯和戈登今天也仿效了当地人的这个习惯,因为沿着这条小路可以到达二十四小时前事件发生的现场。在那儿,一个人从高架桥上坠落,先是砸在穹隆花岗岩的扶柱上,尔后落入了山谷里的柳树林。 “你看我是这么想的,”里夫斯说,“我们并不知道当时火车的行进速度是多少,因为雾天可能与平时大不一样。但是为了便于讨论,你可以让我扔出石块,从而假想出火车的推进力,你可以看到它如何划出抛物线,由铁轨右侧落到穹隆的扶柱上或是其他什么地方,以此来重构昨天的场景——一个男人有技巧地一跳,或者是有技巧地一推,正好越过了路基和栏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抓握。虽说从他跳出的地方到缓坡的路基之间有一段距离,他却落到了下面穹隆的扶柱上。我认为,整条铁路线只有这个地方铁轨和路基之间的距离最窄。验尸官应该注意到这个问题——很奇怪,验尸官注意到的总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我曾读过一则新闻,说是一个男人从教堂走出来被汽车撞死了,我的天,验尸官认为站在教堂外是一个危险的习惯!” “可以说,这个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为发生什么事件而准备的一样,你看见铁轨在这儿的拐弯弧度了吗?”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我的意思是,这个拐弯弧度没法让其他人看到布拉泽胡德掉下了火车,除非有人和他在一个厢座里,这个弧度在其他厢座的视野之外(除非有人正好把头伸出了窗外),当然除了这个弧度,大雾也帮了大忙。” “啊!正确!我必须说,不管陪审团的结论是什么,我坚持谋杀的说法。实际上,我希望他们得出自杀的结论,这样警察就不必四处乱忙了。对我来说,它看起来是一桩谋杀,一桩精心策划的谋杀。” “我只愿意看你玩一次扔石头的把戏,我会探出身去看石头如何下落。如果你能找到大一点的石头的话,我们就用大一点的。” “好吧。可是枕木旁边都是小石头。我得沿着路基找一找。哎,我说,那是什么鬼东西?” 如果是几天前,被发现的东西一定会让他们俩惊喜一下。实际上,山谷下的东西很平常,但却像某种征兆。帕斯顿·奥待韦莱方向的铁轨下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一丛草上躺着一只高尔夫球。 “事实压倒一切。”戈登断言,“我不认为,走背字儿的卡迈克尔能把球打出三十多米并落在这儿的草丛上。” 里夫斯仔细地打量看那只球。“我有点不喜欢这个发现,”里夫斯说,“它显然是个新球,不可能是哪个家伙沿着铁路散步时随意扔下去的。我曾看见过一个球童倒掉一大堆球,可那都是我们使用过的废球。谁能告诉我们布拉泽胡德是否也用过它们?” “我说,清醒点!你满脑子都是谋杀的想法,你怎么能够否认那个球不是已经在那儿躺了好多个星期了呢?” “非常简单,它落下去的时候砸断了那丛花的枝叶——它们是不是叫做山萝卜——而那个断枝还没有枯死呢。我发现那只球的时候,它就躺在草丛的顶端。我绝不相信那只球落在那儿的时间超过了二十四小时。” “我说,如果我们想搭上那趟火车的话,就应该返回奥特韦莱了,”戈登说,“现在已经四点半了。我们最好在信号员看到我们之前返回小路,尽管他并不真的在意我们在铁路桥上,但他也会说点儿什么的。” 戈登属于那些总是提前到达火车站的人。他们到达帕斯顿·奥特韦莱火车站时,下午三点四十七分自伦敦开来的火车还没有进站。四点五十分由帕斯顿·奥特韦莱开出的火车与伦敦开来的那趟车的时间是衔接着的,以方便旅客换乘该趟列车前往帕斯顿·惠特彻奇或是班维尔。此时,四点五十分的火车正在岔线的铁轨上摇摇晃晃地行走着,晃动着一两节运送牛奶的车厢,似乎自得其乐。站台上几乎没有行人,于是里夫斯巧妙地询问了表情冷漠的行李员一些情况。 “游客不多?你要等到来自伦敦的火车进站,先生,会有很多人从这儿换乘火车。” “我想这趟车是来自伦敦的第一趟车,对吗?” “对,先生。午后只有一趟车在此停靠。虽然要在此中转,但四点五十分的这趟车去班维尔是最快的。您正在旅行吗,>先生?” “只是要去班维尔,嗨,售票处开了,戈登,你能去99lib?买两张去班维尔的一等舱座吗?布拉泽胡德先生的事儿真让人难过。”他继续对行李员说。 “您说得对,先生,非常令人悲哀,先生。” “我想你没见到他乘那趟火车吧?” “旅客很多,先生,我一般都不会注意他们,即使他们每天出现也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布拉泽胡德先生对任何人都寡言少语。当然有些人就不同,您认识住在哈彻里宅地的戴夫南特先生吗?他是一位和善的绅士,是的,他向每个人打招呼。他从来自伦敦的火车上下来时,我正在播种,他问了我一些园艺的事儿,他一点儿也不高傲。对不起,先生,我要走了。”伦敦来的火车摇摇晃晃滑进了站,行李员在站台上来来回回巡视着,大声地提醒着粗心的旅客注意安全。 伦敦的火车明显满员,即使一部分帕斯顿·奥特韦莱本地居民离开后,中转去帕斯顿·惠特彻奇和班维尔的旅客依然把火车挤得满满当当。一等车厢同样人满为患,好在里夫斯和戈登能够同处一个包厢。 “我说,”戈登说,“为什么要去班维尔?我们不应当去比惠特彻奇更远的地方,不是吗?” “那只是我的一个想法,我们可以乘火车在晚饭时赶回来。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去。小心!到这儿了。”他们慢慢用眼睛巡视着刚才他们查看过的现场,火车经过那儿的时候,里夫斯把厢门开了一个缝,扔出一块刚捡的石头。他满意地看着石头按照预想的那样消失在高架桥下。“现在,”他说,“到达班维尔前,我们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如果你能向我说明两件事儿,我会很高兴。第一,什么人可以在这样挤得要命的火车三等车厢里策划并实施谋杀呢?” “他们也许乘坐的是一等车厢,反正也不会有人查票。” “即使是这样,也得想想风险有多大。要不是我把烟喷到了那个老女人脸上的话,她就会在我们的包厢里与我们同行。而这列火车的一等车厢很少,我们可以两人坐一个包厢,很显然是我们的运气。” “另一个问题是什么?” “为什么戴夫南特会在昨天的火车上出现?哦,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儿。戴夫南特是无让步条件比赛的参加者,在本地区也小有名气。本地妇孺皆知戴夫南特只是周末来会所,因此除了星期天,平时要和他比赛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他会在周二的下午突然出现?” “嗯,我想他来这儿很正当,不是吗?我想你正要说他在这儿有一套小别墅吧?” “没错,但当一个人正在追踪事件原因的时候,应当注意反常的现象。看,惠特彻奇到了。你能往哈彻里戴夫南特的家打个电话吗?找点儿借口,以查明戴夫南特是什么时候到家的,现在是否还在。那儿的人不认识你,你瞧,得机智一点儿,我们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好咧!我知道,多一点儿善意的谎言。哦,自从开始侦查以来,我们编了一个多么混乱的网啊。再见,私家侦探,晚餐见!” 到达惠特彻奇时,里夫斯的使命似乎是再一次与铁路服务人员交谈。他向一个行李员走去,说道:“对不起我想问一下,这站就是终点吗?我是想问,如果有人落了东西在车上,他能找到吗?” “没错,先生,您可以去失物招领处。” “嗯,只是一本平装书。我想你们可能像清理报纸一样把它清理掉了吧。” “哈,我们没有规定要把书交到失物招领处,如果只是一本平装书的话,大多数时候我们可以归为己有。您的那本书的书名是什么,先生?” 这可不是里夫斯想要听到的问题,但他有所准备:“《撒旦的忧伤》,米斯·科雷利撰写。”他说,“昨天我把它落在车厢里了。” “嗯,先生,昨天是我清理的车厢,没发现您说的那本书,它很可能被其他旅客拿走了。不过,很高兴告诉您,先生,昨天我发现了另一本书,我是在座位上发现的。”他拿出了一本装帧丑陋的书:《个性的形成》,作者是J.B.S.华生。 里夫斯激动得直发抖,但是很显然,他丝毫不能露出自己对该书的热情。“好吧,我付你六便士银币买它。”他说。行李员立即同意了——他猜得没错,里夫斯说的六便士实际上是两先令六便士。 坐慢车摇晃着回帕斯顿·奥特韦莱,真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儿,尤其是在火车上看不到那张放在自己房间里的密码条儿,更是让里夫斯痛苦。如果仅仅是一本书,那就不值得这么激动了。回到会所的路程,里夫斯感觉就像用去了好几个小时,然而戈登还没有回来。不过更妙,他可以独自破译出这张意义非凡的字条儿。尽管成功破译信息的概率很小,但破译本身也不会是什么偶然的发现。这本书的长度正好 9002." >适合在火车上阅读(他说服自己),布拉泽胡德可以根据手边带的一本书制作出一条密码信息来。他可能就带着这本书旅行来着,这本书没有在尸体边或是铁道边被发现,可能是因为谋杀者压根儿就没打算处置这本书。这样看来,布拉泽胡德随身携带的就是这本书。 当他破解出密码信息时,他一点儿也不能确定它是真还是假。字条的信息是:“Hold and it thoughts with I highest and to.”(毫无意义的一句话。) “该死。”莫当特·里夫斯说。 第06章 戴夫南特先生的行踪 戈登认为,由他去打听神秘的戴夫南特先生的行踪很合适,因为他来高尔夫球会所只有一个月,活动范围仅限于草场,因此在帕斯顿·惠特彻奇几乎没人认识他。另一方面,通过会所的闲言碎语,他对戴夫南特先生的习惯也十分了解。哈彻里的宅子不仅仅是某位现代建筑师的作品——红砖瓦、粗泥墙的建筑,它也为高尔夫球场增添了几分景致。它曾是一间坚固的小村舍,帕斯顿·奥特韦莱家族看护池塘的渔夫曾住在那儿。如今,这个宅子被一位乖僻的沙利文先生占用,他是高尔夫球场的看守,平常在家还经营一些花木的小生意,周末则为那位无让步条件比赛的参加者、神秘的戴夫南特先生服务。从法律上来说,戴夫南特是这套房子的产权人,沙利文则是看管者。事实上,更清楚一点说,沙利文是戴夫南特的房客,而每个周末,戴夫南特寄宿在他的租赁人那儿。 戈登必须找到一个与沙利文先生会见的方法,以高尔夫球会员的身份无须太多的伪装和借口。他觉得,总的来说,先发制人的效果最好。因此,当沙利文来应门时,门一开,戈登就问道:“戴夫南特先生今早离开时,给我留了什么口信没有?” “您说什么?” “昨天我在站台上遇到戴夫南特先生,本想和他约定下周日打球的事儿,他说他会在会所给我留条儿,可是那儿没有,因此我想他是不是把条儿留在家里了。他没有留什么口..信给我吗?” “没有,本周一以来我就没有见过戴夫南特先生。” “但是他昨天应该在呀?” “他没在。” “真够怪的,我昨天在火车上看到他了,我确信他是要回到这儿来,他是否有可能一直待在会所里呢?” “有可能。” “好吧,很抱歉打扰您,晚安。” 沙利文走出来开门时,戈登就很明白,那家伙应门那>么快,看来并不仅仅是来开门的,而是正要出去。门前小路的尽头有茂密的树篱,戈登隐身其后。戈登本是性情温和且不违常规的人,但是追踪事件的激情正控制着他。仅仅一分半钟以后,沙利文就走了出来,拿着一个小袋,踏上小路,向高尔夫球场走去。有那么一会儿,树篱后的观察者想尾随他,但随后又认定那样做很愚蠢——如果戈登跟着沙利文去高尔夫球场,在开阔的场地上想要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那儿遍地是戈登的熟人,如果耽搁一下则很容易就把人给跟丢了。突然,他冒出一个英勇的想法——现在,屋里没人,何不趁着沙利文出去的机会,闯进宅子里,掌握一些详尽的证据:戴夫南特是否来过。 通常,破门而入是一件困难的事儿,哪怕是为了进自己的家,或者是掌握了进别人家的诀窍。而闯入一位陌生人的家,尤其是你并不十分确定该家是否养了狗的时候,破门而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英雄式的行为了。大门紧锁,一层的窗户关得严严的,而且都从里面锁上了。唯一的机会是爬到二层小卫生间的屋顶上,然后从开着的窗户进屋。之所以知道那是浴室的窗户,是因为那个窗台上晾着浴用海绵。 依靠橡胶底的鞋,戈登顺利地爬上了浴室的屋顶。但他面临的是一个更棘手的难题:窗户非常窄,窗檐下还摆着一溜儿小瓶子。虽说头部和肩膀可以轻易地穿过窗户,但是那将意味着,只有用倒栽葱的姿势才能进入屋内。如果脚和腿先伸进去,那么很可能让瓶子碎成一地。戈登极其小心地挪开了那些易碎的物件,然后极不情愿地把脚和腿先塞进了窗户里。虽然如此,他爬到一半时,甚至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要断了。最终安全落地,他立即着手对安静的房子做一番巡视。 房子是了解戴夫南特的途径之一,戈登对它很有兴趣——一间浴室,一间卧房,一个小餐厅和一个书房。所有房间都透露着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但这些足以做出什么判断吗?显然,戴夫南特一周以来都没回来过。对于房间的整洁,戈登一点儿都不觉奇怪,看来沙利文是那种人:每周打扫屋子两次,一次周一,一次周五。床,的确是整理过;书房壁炉里的烟头还未清扫;餐桌上空无一物;周一的报纸横躺在一张椅子上,看来是被人随意扔到那儿的。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周一是离开的日子:即用即撕型日历上停留的日子是周一,而不是周二;周一晚上到达的一封信件依然在门厅里等待着主人;洗衣筐内没有脏衣服。自从戈登有了勘察班维尔洗衣店的经验以后,他便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很专业了。他查看了从洗衣店取回的衣物,并一同查看了洗衣店的单据。奇怪的是,班维尔专业洗衣店的回执单据上只写着:两只硬领,两条手绢和一双短袜,可是这些东西没有一件可以明确显示主人的真实生活。“班维尔洗衣店一直以此为傲”,戈登自个儿咕哝着,“也许只是可能——”他走向浴室,再次查看:到处都是海绵,戴夫南特似乎买了双份的商店里叫做浴室用具的东西。但是剃须刀、胡须膏和牙刷怎么都不见了呢?似乎只有离开一周的人,而不是一两天的人才会把它们打包带走。天哪,还有更奇怪的事儿呢!浴室里没有肥皂,虽然可以看到使用过肥皂的痕迹。不会有人在乡下过一个周末就把肥皂带走吧?洗脸毛巾也不见了,然而在洗衣店的回执条上,洗脸毛巾确曾出现过。不对,戴夫南特绝然地离开有些蹊跷。 另一件奇怪的事儿——房间里的细节表明,戴夫南特是吸烟的,但在他的书房里,没有发现一支香烟、一只烟斗,或是一盎司烟草。当然,也可能是沙利文为了保持房间整洁把它们收起来了,或者是他有意蒙蔽什么,彻底搜查了房间里的烟草。但是,更让戈登起疑的是,戴夫南特打理行装离开,一点儿都不像是要离开周末度假小屋,而是像要离乡远行,就像是远赴国外一样,要不他为什么会带上香皂?戈登在书房里又发现了一条线索:一副宽宽的、装饰精致的相框立在写字台上,里面空空如也,背后的扣板被打开了,里面的肖像好像是最近被人匆忙地取走了。充满细节的种种迹象说明了一切——事实似乎很明确,戴夫南特最后离开这>..所房子(很明显是周一)已经打算近期不再回来,所以他带走了所有的必需物品。 进行勘查的戈登偶尔向前窗瞟了一眼,发现沙利文正沿着小路向房子走来。他一时十分慌乱。没有一丝犹豫的工夫,他急速地冲下楼梯,自前门夺路而逃。他打算冒险从后花园的小径再次隐身树篱。还没等他到达树篱,沙利文已经自小路转上了花园小径,迎面而来。 “真抱歉,”他灵机一动说,“你能告诉我戴夫南特先生的地址吗?我要给他写信,可是会所里只有这儿的地址。” “戴夫南特先生没有留下地址。”沙利文说。戈登尽力不去想沙利文的语气里是否带着怀疑,他尴尬地从花园小径转上小路,暗自庆幸自己能够踏上返回会所的路。 戈登回到会所后发现,里夫斯正与马尔耶特和卡迈克尔私密地交谈,说明着他和戈登两人的冒险详情。“我希望你们不会认为我们俩对你们不信任,”他解释说,“但是破解密码的失望结果却让我觉得我们俩追踪的线索是错误的,而我们侦查的努力和纠正对方的表现也不尽如人意。比如验证某本书是否是证据这件事儿,必须要有外来人参与才行。因此,我认为,既然马尔耶特和卡迈克尔从一开始就参与了此事,那么最好也邀请他们参与我们的秘密,组织一个四人小组。” “真高兴,”戈登说,“我一直都巴不得他们参与呢,但是我并没有取得多大进展。” “你问了什么人没有,戴夫南特昨天在吗?” “我就此问题访问了沙利文,他说‘不在’。” “我不信。”卡迈克尔说。 “为什么,不信什么?”戈登有点儿生气地问到。 “我确信沙利文不会说‘不在’。你们从来都没有注意到爱尔兰人回答一个普通的问题时,不会简单地说‘是’或者‘不是’吗?如果你说,雨已经停了,他不会回答‘是的’或者‘不是’,他会说,‘的确停了’或者‘还没有停’。原因很简单:爱尔兰语和拉丁语一样,两种语言中都没有地道的单个表示肯定或否定的词。这样就要说到爱尔兰语的一个重要特点——” “哦,快抛开你的陈年理论吧。”里夫斯说,“我想听听戈登访问的情况——你认为他说的是真话吗?” “从他的态度来看,我想他没说真话。因此,他一离开,我就大胆地进了屋,自己查看了一番。”他详细地描述了戏剧性的所有细节。 “天啊,真让人激动,”马尔耶特说,“要我说,警察会拘留你的,戈登。” “你说,”里夫斯插话,“你认为昨天,也就是周二他没在。当然,因为他没有取走周一到的信。他周一消失了,带走了在另一处留宿时需要的东西,香皂和毛巾——不旅行的人一般都不会随身携带的东西。” “这?t>是我发现的最有价值的线索。”戈登说。 “至于肖像,可能只是偶然,我确信他在最后刻把它塞进了行李里。” “这个发现太重要了,”里夫斯说,“因为很显然,周一,布拉泽胡德还没遭不测前,戴夫南特正打算离开一段日子,而且也并不打算立即回到他平时的住地,因此他带上了硬领等一应物品。不过,他一定打算离开不短的一段时间,要不然他不会不怕麻烦地把肖像也带上的。相框是什么样子的?” “很时髦,但是上面没有制造商的名字。” “这恐怕是说明,谋杀者是有预谋的。”马尔耶特插话,“我希望我说这话不会太尖刻,我从未喜欢过戴夫南特。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狭隘的宗教观念的人,我了解罗马天主教徒,与他们相处很容易。但他是一个容易暴怒的人,你们应当都有印象吧。” “他暴躁的脾气可能会很关键,”戈登反对说,“如果谋杀不是有预谋的话。” “并不仅于此,”马尔耶特继续说,“对我来说,他是一个阴郁的人,他可以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或者政客进行可怕的责骂。我应该不是唯一有此印象的人吧?” “戴夫南特长什么模样?”卡迈克尔突然问道。 “上帝啊,”里夫斯说,“你应该记得很清楚。你应该在每个周末都会在会所里遇见他,而且他也很有名。” “喔,是呀,”卡迈克尔解释说,“我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我只是想问问你们是否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如果你们是在证人席上,你们怎样描述戴夫南特的模样?” “嗯,”里夫斯十分不确定地说,“我想,应该说他的肤色很黑,很黑的头发,嗯,很浓密,浓密的头发使他的五官很不鲜明。通常我会注意一个人的眼睛,但我对戴夫南特的眼睛却没有什么印象,因为他总是戴着宽边的角质架的眼镜。还有,他是一位极佳的高尔夫球手。如果是他杀了布拉泽胡德,就像马尔耶特说的可能是他干的,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根本不认为是他所为。在球技上,他不可能嫉妒布拉泽胡德,可怜的布拉泽胡德球技极差,而戴夫南特的球技很好。” “真是奇怪极了,”卡迈克尔说,“你们说了那么多,却都没说到事情的点上。我的意思是说,在开始调查以前,应该确认基本的事实。事实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你们却没有注意到。真是匪夷所思,你们九十九次都在查看事实的外在特征,直到第一百次才会注意事实的关键点。注意力这个现象——” “喔,长话短说,”戈登说道,“什么事实我们没有注意到?” “噢,”卡迈克尔轻松地说,“那个事实是:布拉泽胡德就是戴夫南特,戴夫南特就是布拉泽胡德。” 第07章 卡迈克尔的想法 “我的天哪,”当里夫斯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后,他说,“告诉我们你的想法,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卡迈克尔十指交握、眉开眼笑地看着终于受到自己吸引的听众。“好吧,你刚才已经承认,关于戴夫南特你能记得的只有他的头发和眼镜。那些就是他的伪装,当然头发是假发,他是一个假身份的人。” “除了他的高尔夫球技。”戈登提示说。 “对呀,如果他的球技是真实的,那么布拉泽胡德的球技就是假的。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两人的性格是互补的吗?令人怀疑的互补?布拉泽胡德总是平常来会所打球,周末从未出现过,而只有周六到周一才可以见到戴夫南特;身为天主教徒的戴夫南特与无神论者布拉泽胡德有着鲜明的差别;戴夫南特精于高尔夫,而布拉泽胡德的球技则糟糕透顶。让我大惑不解的地方,恐怕也是整件事情的核心谜题:一位无让步条件比赛的高尔夫球手,如何能够控制球杆在平时打出糟糕的比赛,仅仅是为了防止我们对他的身份起疑?不过,你可以找到相同的例子,比如——” “你的意思是说,”戈登震惊地说,“布拉泽胡德的球技是假装的?” “确实如此。你记得那天吗?让我想想,应该是上个月,就是二月份,布拉泽胡德为了赌五十镑而打球,结果一局下来他赢了八十九镑。当然,高尔夫球也有侥幸成功的案例。记得我自己是——” “喔,”戈登说,“我认为咱们应该为此做点儿什么。糟糕的是,在那次四人组比赛中,我是他的搭档。” “真够悲哀的,”里夫斯提示说,“恐怕我依然想不出他要这样做的原因。为什么要伪装这么多年呢?” “嗯,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了解布拉泽胡德是干什么的,我听旁人谈论说那桩破产很可疑,他们在账务上没有发现任何漏洞。如果说有那么一个人,知道自己要破产,然后像逃避贿赂罪一样潜逃,那个人就是布拉泽胡德。他几年前就预见到了破产的可能性,并做了仔细而精妙的计划来应对破产。这种情况的关键点就是要改变自我的身份。短时间建立一个自我身份是困难的,布拉泽胡德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因此他花费了数年来建立另一个自我的身份。” “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里夫斯不满地说。 “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卡迈克尔说,“如果有一位布拉泽胡德先生平时待在帕斯顿·奥特韦莱,而每个周末有一位戴夫南特先生在布莱顿码头,不会有人发现。不同的地方,双重的身份,真是老套的把戏。布拉泽胡德的过人之处在于,他在如此近的两个地方保持着双重身份。理所当然,这儿的人从未见过布拉泽胡德和戴夫南特同时出现。但是在同一个世界里,这两个身份却都是真实的,因为会有人声称他们认识这两位人士。如果布拉泽胡德突然不再出现,那么有事要找他的人就应当去另一个附近的地点找他。”.. “天哪,我太蠢啦!”莫当特·里夫斯说。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查查银行的分立账户会很有用的。”卡迈克尔继续说,“如果我们能够找出戴夫南特的开户行,我确信我们就能够掌握资产平衡表。当然,他不会在本地开户的。” “为什么不会?”戈登问到。 “因为布拉泽胡德应该与当地银行有业务往来,而在同一家银行伪造签名也容易露馅。因此,戴夫南特会在伦敦开户。顺便提一句,你注意到戴夫南特一直使用打字机吗?他可不愿冒险泄露自己的字迹。” “亲爱的华生,那是基本的技巧。”戈登自言自语。 “好吧,他知道破产会发生,所有的一切都是预先精心安排好的,他甚至轻率地预定了去往格拉斯哥的夜班火车。” “不过,那的确是另一个疑点,”里夫斯插话,“因为他是以布拉泽胡德的名义预定的,而不是戴夫南特的名义。现在,你已经知道,从昨天开始布拉泽胡德注定要消失,而戴夫南特的身份则保留下来。那么为什么不以戴夫南特的名义预定夜班火车呢?” “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亲爱的里夫斯,你面对的是一个天才。如果戴夫南特预定了那班火车的话,他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如果是由布拉泽胡德预定那班火车,那么只不过是加深了人们认为布拉泽胡德消失了的印象。如果情况是那样的话,我个人认为,整个计划真够大胆的。我想,无论如何,戴夫南特是打算要逃走的,而且是乘那趟夜班火车。他先前往克鲁,然后到威根乘车,乘坐普通的一等车厢——我的天哪!” “怎么啦?”戈登问道。 “我不记得七点三十分自尤斯顿发车的火车是否在威根停靠,不过,为了便于讨论就假定它在那儿停靠吧。” “在威根站台,一位匿名的陌生人,当然是戴夫南特,会询问列车服务员是否有空铺。服务员肯定会回答有空铺——那是布拉泽胡德的。没有人知道,这位陌生人——没人会怀疑他就是布拉泽胡德——恰巧睡的就是布拉泽胡德的床位。” “精彩!”马尔耶特说。 “当然,所有这些都只是推断。现在我们来讨论能够更容易说明的事——布拉泽胡德·戴夫南特的身份变易计划。我认为他的困难在于——布拉泽胡德和戴夫南特互相并不认识。如果戴夫南特出入布拉泽胡德在伦敦的办公室,一定会引起他人的怀疑,因此这种身份的变化不会在伦敦发生。如果戴夫南特突然出入于布拉泽胡德的房子,同样会使人产生怀疑,因此这种身份的变化也不会在帕斯顿·惠特彻奇发生。那么扮演两个角色必须游走在两地。这就是为什么布拉泽胡德·戴夫南特穿着没有商标的针织类衣服的原因,一旦出现意外,也没办法跟踪他。他随身携带的手绢是一个陌生人的,因为一个偶然的失误成了他的。他甚至有两块表,每只表适应一个身份。因此,你看,他可以随意在布拉泽胡德和戴夫南特之间做身份转换,只消带上假发和眼镜即可。” “从布拉泽胡德到戴夫南特的身份转换,无须任何拙劣的技巧,旅程就是转换器。他交替扮演着由铁路连接的两个地方的两种角色——我一直思索着这个奇怪的词组‘铁路连接’的本来含义,我在这儿使用它,你要明白,仅指字面上的意思。戴夫南特从帕斯顿·奥特韦莱出发——行李员看见过他,但是,就我们所知
.99lib?真够多愁善感的。”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作为记者出现在伦德尔·史密斯面前,她该会给你吃个闭门羹。” “是啊,有这种可能。不过,我不会说自己是《每日邮报》的记者,我会说我来自《乡村先驱报》,受命为当地名流布拉泽胡德先生撰写一篇美文。” “但是,”卡迈克尔反对道,“你怎么解释要去访问她呢?记住,她是否认识布拉泽胡德本人并不十分确定。你看,她把相片给了戴夫南特而不是布拉泽胡德。我设身处地想想,自然也应当是戴夫南特而不是布拉泽胡德向她献殷勤。” “我可以简单地谎称她的老邻居去拜访她。” “头等大事是机智的开场白,”戈登建议道,手里捞着面包,“不,里夫斯,你的借口行不通。我愿意看你打扮成记者的模 6837." >样,因为我认为那样你很吸引人,但是我不认为,你的伪装可以为你赢得一位成熟女士的心。你不得不想出其他的托词才行。” “我想你是愿意让我在她外出的时候闯入她家。”里夫斯带着不必要的愤怒说。 “但是你想看的并不是她的房子”,戈登平淡地说,“你想见到她本人。” “那好,”里夫斯说,“我应当去告诉她真相。至少,我可以告诉她,我们正在追踪布拉泽胡德的谋杀案,在死者的身上发现了她的照片。我会要求她告诉我,布拉泽胡德是否有什么敌人,或者布拉泽胡德临死前有什么神秘的事儿发生。” “这可不是最好的方法。”戈登说,“说出真相的结果是不能获得信任的。” “她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 “没有什么原因,仅仅因为她不能够。这真是对人性的讽刺,不过,我发现,隐藏事实最安全的方法是直白地说出真相,而听众会以为你是在耍弄他们或是在说刻薄话,要他们信以为真,于是秘密得以保守。” “你真是一位撒都该教派的怀疑论者。我不认为这样一位女士对人性会有如此低的期望。” “哪样的女士?” “像照片上的那位女士。” “你已经爱上她了吧?马尔耶特,看来你又要在葬礼和婚礼之间忙个不停啦。” “别犯傻了,”里夫斯说,“除了在街上认识一些丑陋的妇女以外,我对女性一无所知。这位女士可与其他妇女不一样,我训练自己从面相上来判断人。这位女士从面相上看,是那种别人对她真诚相待,她也会敞开心扉的人。” “让我们再看一眼。”戈登急切地说,马尔耶特递出照片,照片在各人手上传了一遍,“我敢说你是对的。”戈登承认,“奇怪的是,这样面容姣好的女士——并不是美丽绝伦,我的意思是说,她不是古典美人——为什么在拍照的>..时候表情如此严肃?我想坎贝尔在拍照的时候一定也有同感,他应当说点儿摄影师常说的笑话,至少应当告诉她把嘴唇润湿。” “你说得对,”卡迈克尔说,“表情是够严肃的,但是我认为,作为一张肖像,它已经是够好的了。你们想过没有,未来的历史学家优于我们的地方是什么吗?想想看,肖像画出现是多么晚近的事儿,我想如果没说错的话,英国历史上最早的肖像画是保留在一部古老的编年史书页边的爱德华二世的简洁素描。肖像画的出现,让艺术凋敝得多快呀!你们会明白霍尔拜因的话有多正确,只要一看到范戴克的作品,你们就会知道那全是粉饰真实的艺术。不过,未来的历史学家能够知道我们生活的真相。” “在我看来,”里夫斯说,“这是一张忧愁的脸——一位有无数烦恼的妇人的脸。我觉得,严肃的嘴角对她来说很自然。” “我认为,你从她的面孔上得出的不会是如此平凡的印象。”马尔耶特插话道。 “你究竟看出什么来了?”里夫斯问到,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 “好吧,听我说,坎贝尔给我看了她近期的照片,表情可不是这样的。” “唔,”戈登建议说,“如果里夫斯打算明天去见那位可爱的真人的话,那么在这儿讨论照片可不好。为什么我们不玩一局桥牌呢?” “好主意,”马尔耶特说,“这样可以使我们的大脑远离谋杀案,你们瞧,你们这些家伙对整件事情都是凭空幻想。” “好吧,”里夫斯说,“去我的房间吧,至少不用下楼。不能生火的十月,拥有自己的壁炉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儿。” 可能应当对里夫斯房间现在的样子给予详细的描述。这个房间曾是老宅子里最好的卧室,会所把宅子里的房间改建成很多小房间时,这间屋于一度闲置。因此,房间里都铎王朝的建筑风格没有遭到损坏:格状的纵深凹窗,深色的、不规则的横梁支撑着白色的灰泥天顶,橡木的隔板墙,古老的砖块砌成的开敞式壁炉。长期未用的壁炉终于点燃,火苗噼啪作响,火光闪烁摇曳,电灯似乎都变暗了许多。这样舒适的氛围看来能够驱散所有的念头——侦探的难题,逍遥法外的杀人犯,帕斯顿·奥特韦莱教区墓地里等待入殓的墓室。 戈登把照片立在格板墙的檐口上。“听我说,里夫斯,”戈登说,“你应该坐到它的对面,从照片中挖掘出一些灵感。我可不指望因为你的努力她会微笑,但它对你来说应当是一种鼓励。” 他们立刻陷入了虔敬的静默和全神贯注的状态,就像提议者希望的那样。如果不是伦德尔·史密斯的照片得到他们如此多的关注,很可能,这位女士本人也不会获得如此讲究礼仪的对待。不过,里夫斯是一位专注于事务的人,即使面对一张照片,他也是一刻也不得闲,他再次把眼神游离到照片上,思绪万千。也许就是这张脸诱惑布拉泽胡德走向他离奇的厄运?或许她是他的共谋,为参与罪恶的秘密活动心理上正承受着煎熬?或许她是事件的受害者,一直徒劳地等待着戴夫南特的消息,压根儿就不知道戴夫南特陈尸帕斯顿·惠特彻奇等待被埋葬?可怜的女人,无论如何,她似乎都要承受更多的苦难——对她进行一次调查访问,向她提出无休止的问题是否得当呢?里夫斯压制住自己内心汹涌而起的软弱:没有别的办法,她必须面对事实。在壁炉火光的照耀和灯光的映衬下,那张脸看起来更漂亮了。里夫斯跟着步,再次望向照片,就像末日就要来临。 “天哪!” 其他人都因被打断了思路恼怒地转过身来,却发现里夫斯正惊恐地盯着照片。他迅速走到灯前,把灯侧转,让光线全部打到墙上,顿时所有人的脸都变得有些苍白——照片里的人像微笑着。 的确,人像的嘴唇上浮着一丝浅淡的微笑,这种微笑没法定义,甚至微弱得几乎无法捕捉。但是四个人却同时发现,在玩了三把桥牌之后,人像的表情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变化,整张脸更富人情,也更漂亮了,虽然说不出是为什么。 “噢,看在上帝的分儿上,我们放弃这件讨厌的事儿吧!”马尔耶特大声地说,“别再管这些闲事了,因为没有人知道还要面临什么事情。里夫斯,我知道,让一项调查不了了之会伤害你的虚荣心,但我确信再继续调查是不对的。布拉泽胡德,你们都知道,他不是很精明,我始终认为他很怪异,放弃吧。” “照片不可能发生变化,”里夫斯缓慢地说,“我认为是灯光不同造成了不同的印象,楼下的灯光很昏暗。如何看待这些事情倒是件有趣的事儿。” “我从未待在闹鬼的屋子里,”卡迈克尔说,“但是我却记得很清楚,我们学院在卢特库姆有块地,德蒙福德曾在那儿居住——你们不认识,我院的老会计老是说他在夜里睡觉时总能听到尖叫声。我并不相信这些事情,想像力总是可以玩出超乎寻常的花招来。” “但是看看这儿,我们都注意到了不同。”马尔耶特反对说。 “好吧,这叫集体幻觉。有人告诉我们说这张脸看上去很黯淡,我们就会在这张脸上读出黯淡来。接着有人说脸孔变化了,于是我们再也看不到黯淡了。” “说得对,”里夫斯说,一边给自己倒上烈性的威士忌和苏打水,“一定是集体幻觉。” 戈登的独特之处在于,他不表达任何意见,他是唯一一个站起来并触摸照片的人。他把照片凑近灯光,变换着不同的角度观看着。 “我绝不相信照片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最后他说,“隐显墨水?不,那是胡扯。摄影真是件奇特的事儿,是不是房间的热气使照片的脸部变暗了一些,而我们却没有发现?” “也许是潮气,”里夫斯说,“潮气在消散,照片离壁炉很近。哦,有什么好担心的?让我们都上床睡觉去吧。我打算抛开所有的事情。明天早上我们还可以再看看照片,我们都兴奋过头了。” “说得对,”卡迈克尔说,拉开了门,“我记得在鲁迈利亚东部……”还没等他踏进走廊,他已经忘了要说什么了。 第10章 书本要比女士易于沟通 早上,正如所料,意见出现了分歧。莫当特·里夫斯认为照片现在看起来和昨晚晚餐时没有什么不同。尽管卡迈克尔发表了许多关于集体幻觉的言论,他还是同意里夫斯的看法。戈登末表示支持谁的看法,只有马尔耶特依然确认照片有变化。不管怎样,里夫斯把这张一度令人讨厌的照片揣进了口袋,早饭后搭着戈登的顺风车出发了。戈登自愿送里夫斯去藏书网,但他申明自己坚决不会进伦德尔·史密斯的家。卡迈克尔试图用智慧的谚语和当代的事例来阻止他们俩,他们却把他一个人留在会所门口,扬长而去。 必须承认,里夫斯在伦德尔·史密斯小姐的客厅里等待她的时候,心里产生了真切的忧虑。房子能够反映出人格,这间客厅就有足够的说服力:家具设置得很完美;鲜花布置得恰当得体;书籍各归其位,而不是随便堆放;房间气味清新,里夫斯后来说,不曾有人在此吸过烟。第一印象可不单单是女士的房子,女主人的美貌毋庸置疑,而且她的美丽让人感觉很亲切。一见面就知道她很和善,而且能力超群。如果要她做什么决定的话,她的能力会明显胜过她的和善。她更像是一所大医院里的护士长,而不是一个小乡村里赋闲在家的家庭主妇。 “早上好,里夫斯先生,”她说,“您能来看我真是太好了,我认为我们从未见过面,不是吗?我认识会所里的秘书,当然,还有一些会员,但是我们这儿可是远离高尔夫球世界的。不过,我的女佣告诉我说,您有很紧急的事儿要见我,请问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莫当特·里夫斯莫名其妙地感觉到自己被侦察而不是自己在侦察她,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照片,像道出台词似的说:“对不起,伦德尔·史密斯小姐,您认识这张照片吗?” 她带着一丝怀疑踌躇了一会儿,然后说:“当然认识!我是不是应该戴上眼镜?哦,当然,认人可是得当面说出来,对吗?我想,这张照片是我离开这儿以前拍的,那时我父亲还健在。您想知道些什么?” “恐怕由我来问您一些问题是十分鲁莽的,但因为它事关重大,我认为还是告诉您实情为好。您一定听说了可怜的布拉泽胡德在帕斯顿·惠特彻奇不幸的消息了吧?” “我读到过,当然是通过报纸。” “是这样,他的一两个朋友,当然是会所里认识的朋友,十分不满警方对待此案的方式,他们认为——不,我们认为,警方在没有充分调查清楚所有的事实以前,就下了自杀的结论过于轻率。而且,我们不能确信警方这样做是公正的。” “不公正?但是为什么所有人都……” “哦,我们没有任何怀疑的动机,我们认为也许这也是您可以帮助我们的地方。您知道吗?是我和我的一些朋友发现那具尸体的,我们有明显的证据表明,布拉泽胡德是被谋杀的,比方说他的帽子的位置——我们不必一一陈述细节了。我们疑虑重重,但是我们搜集到的线索不足以求证我们的疑虑,如果您能明白我的意思的话。我们认为唯一可以帮助我们有所进展的就是这张照片。仅仅一个偶然的原因,不是我的缘故,这张照片没有落到警方的手里。” “警方对照片一无所知?” “我们认为没有什么理由要让他们知道。但照片却是在布拉泽胡德的口袋里发现的——实际情况是,当某人搬动尸体的时候,照片从他的口袋里掉落了下来。” 伦德尔·史密斯又看了一眼依然握在手里的照片。“那么,”她说,“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 “嗯,您必须得理解,我们不愿开启任何让您痛楚的回忆,但是就现在看来,您了解一些不为旁人所知的布拉泽胡德过去的境况,我们认为,也许您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布拉泽胡德去世一事您的看法。具体一点儿说,就是您认为有什么人对布拉泽胡德怀有不良动机吗?或者有什么人想取他的性命呢?” “我明白了,你们想让我做判断,但是你们想让我帮助你们,而不是帮助警方。” “我们也是在帮助警方,只是警方并不总是——我该怎么说呢?警方始终不鼓励来自外界的帮助。他们的调查方法就是完成大量的繁文缛节。战争期间,我曾在军队情报部门工作过,有机会目睹了不同部门之间相互竞争和猜忌产生的不良影响。我们的方法和警方的不同,我们认为最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完成调查,给警方来一个既成事实。这也是我们没有向警方提到我们在尸体上发现了照片的原因。” “里夫斯先生——” 女人可以把姓氏称呼变成杀威捧。对姓氏的尊称“某某先生”,表达了我们与外界的关系,事实上也传达出某种语气上的暗示。教区长们使用敬语,那是对我们疏于礼拜的抗议;学监们使用敬语,那是对我们参加晚宴不戴礼帽、不着礼服的无礼行为的规劝。但没有一个人能够使用敬语像女人谴责某人那样,具有毁灭性的打击效果。“先生”——你是一个男人,我却是一个无助的女人;“先生”——你的行为如此卑鄙,你却有着绅士头衔;“先生”——你看,尽管你不值得我尊敬,但我却对你礼仪周全。“先生”这个词,是存在讽刺意味的,但人人都想得到这样的敬称。 “里夫斯先生,对不起,我要对您说的是,您没有说出实情。” 里夫斯呆若木鸡。真糟糕,还不如丢掉一切伪装,直接说自己是一个说谎者为好。更糟糕的是,戈登说的始终都是对的:“人们从不接受真相。”他惭愧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当然,我根本就不明白您和您的朋友们为什么认为这样对待我是合适的。但我却明白一件事儿:如果您不对我开诚布公却期望我对您坦诚相待,那是不公平的。很抱歉地告诉您,我帮不了您。” “我能说点儿什么吗?恐怕您觉得我向你隐瞒了事实,因为我没有告诉您细节,关于我们追踪的疑点和我们掌握的一些证据。如果您指的是这些的话,我十分理解,但是——” “我没有任何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向我说的所有的一切,就我的经验来看,都是假的。” 里夫斯苍白无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您能告诉我,究竟我的哪一句话让您能觉得有问题呢?” “里夫斯先生,您看来真是对我抱了很大的希望。作为一个完全的陌生人,您来找我,需要询问的却都是些私人问题。您说您为了一项私人调查来寻找线索,您告诉我您的故事,我不知道您的话有没有一句是真的,但我却知道您的话部分是错的。现在您指望我告诉您,您的话里哪一部分是错的,以便您修正我知道的错的那部分,这合理吗.99lib.?现在,里夫斯先生,请告诉我整件事的详情,原原本本发生的事情,让我看看能不能帮您。” “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已经尽我所能说出了真相。恐怕我不能弄虚作假改变我的‘故事’——就像您说的那样。” “好吧,看来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也许你单独进行调查最好,既然我们达不成共识。” 最后的建议无疑就是逐客令。里夫斯尽可能矜持地站起来,离开了那儿。里夫斯,不得不懊恼地承认,戈登因为自己的经验而对此报以哈哈大笑。让里夫斯欣慰的是,汽车开动后,轰响的马达可以让他对戈登的嘲笑充耳不闻。 卡迈克尔在会所门口碰到了他们,对他们满怀同情。在他看来,伦德尔·史密斯是把照片给了戴夫南特,但她并不知道戴夫南特就是布拉泽胡德。因此她肯定认为,如此珍贵的东西一定不会是戴夫南特遗失的。不过,他说,他自己因为一点儿小小的发现而兴致勃勃。 “你看,你告诉我你曾努力从一本书中破解那个密码条儿——那张明信片后的密码?哦,你的方法是对的,但是,原谅我这么说,你却没有考
?报告情况的时候,里夫斯开始计时,并且走到了他的塔尔坎牌“超级轿车”系列的新车面前。当他们——一个警察坐在里夫斯的旁边,另一个警察舒适地坐到了后座上——踏上追击之路时,那位亡命的陌生人只离开了三分钟。 “警官,你的车时速是多少?六十五公里?我可以轻易超过八十公里,只要我们不用一直保持这么高速就行。我说,如果你的朋友们因为超速驾驶拘留我怎么办?” “你会受到一次警告,先生,但不会开罚单。你做得对,只要你不撞上什么东西,你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实际上,里夫斯的速度远远不能让他们满意。摩托车依然无影无踪,似乎他们的追踪很无望。从会所开出一公里后,道路分成了两条岔路,虽说两条路都与去伦敦的主要干道相连,但是一条向南延伸,另一条路却向北延伸。那个亡命之徒会选择拥挤的乡间小道,还是会选择北边宽敞的大路?北边路上出现的一群散漫的羊群,让他们的问题迎刃而解,匆忙追踪的人绝不会看着右边空旷的道路不走,而却选择左边障碍重重的道路的。无论那个疑犯的计划是什么,他一定是向伦敦方向逃亡。一会儿,他们俯冲进帕斯顿·奥特韦莱车站附近铁轨下的山谷小道,继而冲到了通往伦敦的大路上。 即使是在一年中寒冷的月份,周六街道上的车流也不能让人心情愉快。道路右侧偶尔有货车和小贩的手推车穿行。他们检查了两辆摩托车,每一次都带着希望的狂喜,但是待到近前一看,希望顿时破灭。道路并不平坦,随着乡野的地形上上下下,每次到达坡顶时,他们都极目远眺,在视野中搜寻那个逃亡者。发动机前盖上出现了一道道的水线,水会突然蹦到挡风玻璃上,干涸了的水迹在车的前盖上留下了金黄的条纹。 他们追出十六公里,依然毫无所获,警官愈来愈焦急。“快车在韦福特停靠,”他说,“我们离那儿只有三公里左右了。”他和同事交换了位置,坐到了前排。“你记得来自北边的快车到达韦福特是几点吗?十一点四十五分?真糟糕,你看,先生,如果他在被我们发现之前到达了韦福特,那么他可能继续向前开,或者折向车站,如果他到达了车站,那么他极有可能搭乘开往伦敦的快车。” “我们不在韦福特拦住他更待何时?你说是十一点四十五分?我想我们能够赶到。但是如果我们不能首先发现他,那可够被动的。前面是什么?” “那不是他,先生。哈,快车停靠在货车的支轨上,信号灯还没有放它进站。” 韦福特是一个落后的、令人不快的城镇,道路似乎遭到了破坏,他们在路上被颠得七荤八素,以至于有好几次,他们不得不减速。最后,最让他们失望的是,眼睁睁地看着道口在他们眼前关闭,警官突然兴奋异常。“那就是他!先生,开到道口边去,现在他仅仅比我们提前半分钟。” 接下来发生的追捕场景,就像一场聚梦,让人难以忘怀——大卡车在道路中间掉头,孩子被及时救出,小狗却葬身车轮之下……不过现在,他们却锁定了追捕的目标,那人正匆匆走向车站。他们甚至可以听到快车进站的汽笛声和减速进站的刹车声。远处的站台旁,一辆挂着“班维尔”车牌的乡村列车正在徐徐进站,缓慢地滑行最后的八公里。他们幸运地找到了站长,开始在快车周围搜索。在追捕者到达之前,亡命徒把摩托车扔在了入口处,混进了人群。 在车站人员的帮助下,费力而昏头昏脑地搜寻了五分钟,一无所获。大惊小怪的旅客似乎受了罪犯的贿赂,进站速度很慢,似乎他们得到了有意的提醒。最后,一个检察员,指了指一扇门,那是正在离站的一列火车,一等车厢的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他去了不到两米远的那条路,对,他就是这么做的,可能潜逃到另一个站台去了。” “错!”里夫斯凭着一闪而过的直觉大声说,“他已经登上了刚刚开动的去往班维尔的列车,以至于他都没来得及关好门。警官,我们再次上路吧。”尽管犹豫着,他还是相信了里夫斯的想法。车站的工作人员接受命令继续捜查,摩托车交由韦福特警方托管。在他们到达十五分钟后,里夫斯和两位班维尔的警官又以他们来时的速度飞奔上了主路。 藏书网当地火车大部分的时间都浪费在等待进站以及和信号员的闲聊上。要是火车开动了,即使时速很快的汽车也很难追上,尤其是他们开动了十分钟以后。除非关系利害,否则自韦福特开出的列车不会在帕斯顿·奥特韦莱停靠。当然,帕斯顿·奥特韦莱方面己经接到通知拦截这列火车,但是帕斯顿·奥特韦莱站的工作人员数量不多,而且都不够聪明。如果他们不能在站台上抓获罪犯的话,那么,那位令人难琢磨的旅客就会再次踏上他的旅程。 行动中里夫斯表现得很出色,他的塔尔坎牌汽车也一样。目标明确,意志坚定,没有一丝犹疑。驾车的他变成了代表人类正义的铁面无私的机器的一部分。他们一路上自始至终都跟着那列火车,竭力与它同时到达,三双眼睛在轻烟雾气中找寻那辆靠站的车。 他们在不到两公里的地方看见了那辆列车,火车轮子完全停下之前,他们已经站到了站台门口。三位疲倦的工作人员正向恼怒的旅客做解释,务必请旅客们坐下。不近人情的、必要的、针对那些没有车票的旅客的搜查开始了。最终,他们找到了毫不在乎地坐在一等车厢里。警察没有把他带出来,而是爬进了那节车厢的他。里夫斯前去接受警官溢于言表的感激之情,他看到了囚犯的脸。 那人是戴夫南特。 第15章 戈登逮住机会进行哲学探讨 “看起来,”卡迈克尔从眼镜后眨着双眼说,“我一直都是错的。我年迈的指导老师——他叫本格,我想他比你年长,戈登?当然,他是长辈——过去总是对我说:‘卡迈克尔先生,始终跟随你的直觉行事。卡迈克尔先生,你有诚实的鼻子,但是却有狡诈的大脑。’本格是个非常智慧的家伙,他说的话总是对的。” “那真是个令人讨厌的、滑稽的错误。”里夫斯沉思着说,“你们没有意识到吗?戴夫南特很可能曾经站在那个墙洞的背后,听到我们很严肃地下结论说他并不存在,除了作为年迈的布拉泽胡德的魂灵,他从未存在过。于是,他真的停止了存在。” “更离奇的事情是,”卡迈克尔说,“我们非但没有对正义的目标有所助益,反而阻碍了它的实现。我猜想,一定是我们到处敲击并且在楼上丈量空间,让戴夫南特起了疑心,然后逃跑了。” “敲击?测量?”戈登抗议说,“你们一定不相信,那是因为里夫斯的歌声。我一直告诉你们说,要是我们让里夫斯一直唱下去,那个人一定会逃走的。我就是这么做的。” “我十分确认,”里夫斯说,“他一定是发现了裤脚上的口香糖,才做出了逃跑的决定。不管怎样,逃跑并没有造成大的危害。警方抓住了他们的逃犯,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不便,除了那只可怜的牧羊犬。那真是一条好狗,但我看见它的主人却一点儿也不和善。” “我怀疑,”卡迈克尔问道,“警方真的能够证明戴夫南特就是凶手吗?” “绝不会,”里夫斯自信地说,“除非他们要比我想像的那样更努力地工作才行。” “但是,”戈登冲动地说,“要是他真的像老鼠一样把自己藏在隔板间里——” “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不能证明戴夫南特就是密道里的那个人。你们瞧,戴夫南特总是乘那趟火车,每周六都会出现在那趟火车上,他可能会说他没有来得及买票,他总是从伦敦到此地。而真正的罪犯却可能溜进了过道,消失在另一个站台上。我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当然,他一直保持着答辩的权利。即使他们可以找到人——那些在韦福特站台看到他上车的人——证明他就是我们要追捕的罪犯,那也不能得出他就是凶手的结论。尽管有些人和你我一样清白,当他们知道自己面临谋杀指控的时候,他们就会本能地去做某些事情,这是很明显的事儿。让我们这样想一想——假定戴夫南特的确周二在那趟火车上出现,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了帕斯顿·惠特彻奇,听到了我们在第三开球区的发现。他不能给出任何似是而非的理由解释他周二返回这儿的原因,而且由于我们不了解的原因,他对布拉泽胡德存有一些忌恨。要是他不能隐藏那天他返回这儿的事实,他就逃脱不了嫌疑。不知何故,他知道这个密道,反正作为会所的会员他知道。他可能想待在密道里非常安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决定在牧师们的藏身之所潜伏下来,挨到周六光明正大地、微笑着出现,就像未曾耳闻谋杀案一样。我说,清白的人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事儿。” “在我听来,一点儿都没有说服力。”戈登说。 “我再一次告诉你,从观察直接得出推论可是要命的习惯,尤其是以事实之名来进行推论。你说戴夫南特是一个杀人犯,而我说,我们并不知道他是还是不是,我们仅仅知道,戴夫南特由于某些原因可能作为凶手遭到起诉,因此他行为古怪。” “我还是不太明白,”卡迈克尔说,“我守在台球室门外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等候在台球室门口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事情已经发生过了,甚至发生得更早。我们在这儿担忧的时候,戴夫南特已经意识到密道对他不安全了。我想,他溜进了台球室藏书网,摆好球局,给他人留下有人玩球的信息,然后溜达到了某处,我猜是进了仆人的房间。很明显,他在会所里一定有一个同谋。然后警察来了——我猜测,他们一定是看到什么人从外界给他送过东西。” “沙利文,”戈登说,“显然是他,那天我经过戴夫南特的房子的时候,看见他拿着戴夫南特的衬领和东西。” “总之,警察来了并且爬进了密室,像他们惯常所做的那样,弄出很大动静。戴夫南特明白,事态正变得越来越糟糕,于是他跨上了他第一时间能够在附近找到的摩托车——我不能确定他是否知道那是警车。一旦开始逃跑(当然他也没办法在韦福特停留),就是要告诉我们,潜逃是个愚蠢的错误——只要开始逃跑,就得一直疲于奔命。他逃跑得非常机敏,要不是他没来得及关上那节车厢的门,或是有一张季票证明自己在班维尔火车上是合法的,那么他会被抓起来吗?他每个周六总是坐那趟列车回到会所。” “我不认为他能够一直逃亡,”卡迈克尔说,“真相会水落石出的——古语都这么说。顺便问一句,你们有谁知道习语‘magveritasetpraevalebit’的出处吗?或者‘praealet’的英语词型?” “噢,我们放弃。”戈登说。..t> “事实上它出自埃斯德拉斯的第三本书,这个习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知道。但是我要说什么来着?哦,对了,罪犯们要是不逃跑那才奇特呢。你们想一想,我们把罪犯追踪得多紧啊。” “这点,”戈登说,“我不同意你的看法。确切地说,我们一度正确地追踪着各条线索,尔后,你来了,用你‘戴夫南特就是布拉泽胡德’的说法搅乱了所有的追踪计划。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很迷惑——或者说,情况更糟,我们干脆脱离了正确的线索,即使那个人与我们只有咫尺之遥。仅仅是因为他走出了藏身之所,并且翻乱了里夫斯的文件——就我们看来,那纯粹是偶然——我们才能够再次跟踪。此刻,你告诉我们说你理想中的侦探从不依赖偶发事件。” “好了,别再提了,”里夫斯建议说,“毕竟我们自己要被谴责的地方也很多,我们轻信了卡迈克尔的推测。” “嗯,事实上,我从未同意过卡迈克尔的意见。” “从未同意?好吧,那你就偷着乐吧。你对他的推论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对我来说,他的推论无视人类的可能性。就像我以往说的,我更信任人的可能性,而不是根据情况搜集到的证据。比方说,我就不相信,同一个人可以在周六到周一扮演天主教徒,而平时则是无神论者的身份。” “但是卡迈克尔解释了这一点。要是一个天主教徒认为神学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实现他的某种需求,想要改换门庭,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对,他恰恰没有解释这一点。我曾经认识很多天主教徒,我很清楚他们的观点。他们绝不会像卡迈克尔说的那样行事,因为那样做就好像是作恶的目的是为了招来好事一样荒唐。你们知道天主教神学也不允许那样做。” “我说那仅仅是一种可能,”卡迈克尔反对说,“还存在很多其他的可能性。” “我明白。但是,当没有一个单一的可能性可以解释的时候,用无数的可能性来解释又有什么益处呢?我绝不理解那种愚蠢的想法——发现一大堆真切的可能性就可以解决问题。可能性的数量多少和事实有什么关系呢?事实上,在这个案件中,只有一个或然性——布拉泽胡德就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他却装扮成一个天主教徒,而他作为戴夫南特仅仅是为了让人们远离真正的线索。你们难道看不出那个推论有多怪异吗?要是布拉泽胡德变成了天主教徒,那他应该在过去的三个星期里听马尔耶特说教,可能会因为虔敬在当地获得更高的名声,而不会每个周日都不辞辛苦地去帕斯顿·布里奇了。” “好吧,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除了每周六到周一转换宗教信仰以外,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事儿就是每周六到周一变换自己的高尔夫球技巧了。理论上讲,这种可能是成立的,但从实际情况来说,我却不相信是真的。我认为,不管怎样表演,卡迈克尔,高尔夫球都是一项经验型的运动。” “行了,为什么以前你没有和我们分享这些疑点呢?” “你一直都滔滔不绝,但是我可以用我的日记证明我对你的推论就是这么想的。”随后戈登离开了,几分钟后,他带着那本每天都要花费二十分钟撰写的部头可观的日记本回来了。“这儿,‘周四——卡迈克尔得到了一个灵感——他认为戴夫南特和布拉泽胡德是一个人,就是有两种不同面目的人。在我看来,他忽视了宗教和高尔夫球运动显而易见的问题。当然很典型——’”他中断了念白,“我不指望你们对这个部分感兴趣。” “继续,”里夫斯说,“我并不认为卡迈克尔具有典型性,你指的是什么?” “好吧,事实是,在日记中,我不光记录了所有发生的事儿,还进行了一些哲学思考。你知道,里夫斯,我有把一切记录于笔端的坏习惯,不过我发现,写下每一天的感受能够帮助我认识主体。” “能够听到你所做的一切,真是很荣幸。”卡迈克尔冷淡地说。 “当然就许多现代哲学理论来说,这种说法很典型。他们总是用事物来解释事物,就像卡迈克尔想要用布拉泽胡德来解释戴夫南特一样。用英语简单的表述就是:‘把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混淆在一起。现代人有这样的观念——惩罚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改正。可是你一旦这样说,惩罚这个概念完全就退出了词语舞台。或者他们会告诉你说,概念就是一幅智力的图片,真理就是完美,或者真理就是智力的利器,事件就是动机的一种形式。这些理论错误的一个根源在于,当A不是B的时候,却把它们说成是同一个事物。’ “‘造成错误的原因就是狂乱地简化经验,结果造成思想麻痹。把戴夫南特和布拉泽胡德定义为一个人,是简洁而有效的方法,它可以解释很多事情——人总是可以通过忽略事实来解释纷繁的现象。结果,一直搜寻着戴夫南特的里夫斯,如今也把戴夫南特当做是想像中的人物,因此也被认定为是在搜寻想像中的杀人犯。因此看一看,把惩罚和改正说成是一回事,是多么简洁而有效的方法啊。它通过简化你的思想,来解释令人迷惑的想法。但是,一直以来,你都在清除那些关于同一性的思想,对真正的事物进行思考。’ “‘但是,卡迈克尔的理论可能犯了一个极大的不可原谅的错误,就是让事物脱离了物质和精神而存在——告诉你们,精神是物质的一种表现形式,或者相反。这样,卡迈克尔就会说,戴夫南特是布拉泽胡德的一种表现形式。就像唯物主义者和唯心主义者那样,为了规则牺牲经验。为什么没有人把这些详细地写出来?布拉泽胡德可以脱离代表精神的戴夫南特而存在,因为他代表物质,于是理论启程了。不知何故,代表着现代观念的卡迈克尔发现,有一个绝妙的理由去假设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唯物主义者认为布拉泽胡德无处不在,唯心主义者则认为戴夫南特无所不在,而他们俩却没有一个能够解决现实中的侦探谜题。可笑的是,戴夫南特真的就在不远的拐角处。’我说,不管怎样,真够一针见血的吧。哎呀!卡迈克尔,我也参与了发现密道的行动呀。” “哼,”卡迈克尔说,“一份有趣的半真半假的陈词。” 第16章 里夫斯答应全力而为 .99lib.在最后一章的记录中表明,谈话是在周六下午进行的。里夫斯正在楼下喝茶的时候,有人带来口信说,一位女士着急要见他。她没有通报自己的姓名,但是她说她这会儿正在被叫做“小沙发”的屋子里等他——那是一间小得可怜的房间,有点儿像医院的候诊室。她还说,她希望能够尽快见到里夫斯。里夫斯没有理睬戈登要他把卡迈克尔带在身边的建议,带着一丝自负径直向小房间走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伦德尔·史密斯小姐。 “恐怕您对我的印象坏极了,里夫斯先生,”她说,“在我说完之前,我给您的印象可能会更糟。”(里夫斯不赞成地咯咯笑了。)“那天我把您轰出门外,并且当着您的面说您撒谎。对我来说,这真是个糟糕的开场白。不过,我来了,我不得不来这儿寻求您的帮助。” 里夫斯难堪极了。你可以向一位警察递上一杯威士忌,表明你对他没有反感,而对于一位女士要表明自已对她没有恶意却要困难得多。“如果我有任何用处的话,我当然应该感到高兴。”他说,“不知何故,那天我给您留下了恶劣的印象,尽管我丝毫不知我是怎样留下了坏印象的。难道我们互相摊牌、以诚相待不好吗?” “那正是我想要做的事。向上帝保证,我打算准确地告诉那天您什么地方让我怀疑。您给我带来一张我的照片,您告诉我照片是在一个遭到谋杀的人的身上发现的。于是,我真的打算相信您,我知道他的确拥有我的一张照片。但是,您给我看的照片却不是我给他的那张。您拿的那张照片是在相同的场合拍的,一样的场景,只是姿势略有差别。您瞧,我认为,您是在给我设圈套。您的表情就像是在说‘得了,年轻的女士,我太了解你了’,我真的以为您是一名警察,正打算以某种方式威慑我……不,我还没说完,附近一定有人拿着另一张照片,和您给我看的照片是一样的。而且,戴夫南特先生,他们把他当做杀人犯逮捕了。” “我明白了,您当然会那样看我。事实上,我真的不知道那张照片怎么会成为我的囊中物的,不过现在我可以猜一猜,虽然我从未说出来过。”于是,他把密道的发现和那扇滑动的门向她描述了个大慨。“您瞧,要是戴夫南特就是一直躲在隔板后面的人的话,那么就可能是他拿走了我们在布拉泽胡德身上找到的照片,也就是说把你给布拉泽胡德的照片拿走了。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我们四个人把照片从隔板檐口上拿下来时,都看出了照片的不同。如果两张照片真的不同的话,我们的反应也很自然。” “好吧,到这种程度就要问问我来这儿的原因了。里夫斯先生,您和警方有过任何小规模的合作吗?” “没有,我用自己的车把他们送到韦福特又把他们送回来,不过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我自己。说实话,我对警方的智力和方法没有太多的信心。”不知何故,他避免提到平民的合作有违警方的规则。 “这祥的话,我就可以自由地说话了。请您理解,我很有把握地告诉您,我要告诉您的一切都是警方关心的。那么,不会有什么事儿吧?我是说,我猜测,您可能会被当做目击证人受到传唤。” “我想,他们传唤我是为了问星期二我是如何发现尸体的,以及今天我是如何带警察去韦福特的。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指望我对谁是凶手发表自已的看法。我想,一切都会相安无事。” “好吧,无论如何我就冒一次险吧。您瞧,我了解警方,一旦他们抓到了一个人,总是想给那个人定罪,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减少麻烦,或是为了维护他们自己的脸面。” “这也正是我个人对他们的看法。”里夫斯无论如何都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但表示同意并没有坏处。 “哦,我最好先向你说说我自己,以及我如何卷入这场事件的。我的名字,从法律上来说,并不叫伦德尔·史密斯,那是我婚前的名字,我的合法称呼应该是布拉泽胡德夫人。” “您的意思是说您是——” “他的遗孀。身为一名侦探一定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儿,里夫斯先生。” 里夫斯因为她的恭维激动得发抖,虽然喜好自省的人一定会怀疑那是讽刺之语。他突然记起,侦探应当携带笔记本,把事实都记录下来。他没有笔记本,于是他说“请原谅”,顺手拿到一张会所的信签,他用铅笔在上面写下“R.S小姐=B夫人”。不管怎样,他写下这些的时候,看起来愚蠢极了。 “我是在本地长大的,里夫斯先生。我父亲以前是班维尔地区的教区长。拍那张照片的时候——拍那些照片的时候,我父亲还活着,我还没有结婚。唯一向我求婚的人就是戴夫南特先生——我希望您明白,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我真的没弄明白。”这句话是要暗示,里夫斯应当从她的话中得出点儿结论,可是没有任何信息让他能够断定什么。“我想,他后来没有住在哈彻里。” “没有,他家在这.99lib.儿附近曾有过一座房子,但后来倒塌了。他的妈妈当然是奥特韦莱家族的人。” “能够确认的是……”他舔了舔铅笔头,写下“戴夫南特的母亲是奥特韦莱女士”。突然,他头脑里灵光一闪,“天啊!”他说,“这就是他为什么知道密道的原因。” “他当然知道那些密道。他曾对我说,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就常常在密道里玩。我想,由于他的家庭信仰了天主教,致使他家与奥特韦莱家族的关系很冷淡。你知道,没有争吵,但是他们之间却不大来往。总之,戴夫南特疯狂地爱上了我,想要我和他结婚。我却没法跟他结婚——一部分原因是,我并不确定我是否喜欢他;另一部分原因是,我父亲属于低教会派教会,我要是嫁给了戴夫南特,他一定会有麻烦。于是戴夫南特离开了班维尔,父亲去世后,我也离开了,而且我们俩再也没有见过面。” “那是什么时候?” “战前的三年或者四年——我想应当是一九一零年。父亲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遗产,于是为了生计我开始出去工作。不久以后,我遇到了布拉泽胡德。他向我求婚,我答应了。请您一定不要问我为什么,里夫斯先生。为什么女人会与男人坠入爱河,这是侦探也解答不了的问题。我要提一下,那个时候他并不富有,结婚后我们住在肯辛顿一所非常简陋的房子里。我从不了解他的股票交易所的生意,我常常想,即使他的事业是诚实可信的,却也是不安全的。不久后,他就开始赚钱了,然后,您瞧,他为我做了一切。当然,他也很害怕他会破产,他想要有一笔丰厚的积蓄,债权人都不能碰的积蓄。我对生意的事儿一窍不通,但我还是想应该对日后的生活有所安排。我们的安排是,在郊区买一所房子,当时我想,他真是一个正派的人。我想居住在班维尔,在那儿有我的一些朋友。 “随后,很突然,我发现了他的缺点,我不是指他的生意,而是指他的私人生活。有许多无神论者都非常和善,但我的丈夫可不是那样的人。不知何故,我感觉到他首先抛弃了道德,随后又抛弃了宗教信仰。假如我猜得没错的话,您能明白我的意思。” 里夫斯写下“布拉泽胡德不仅不信仰上帝,还品行不端”,然后又把它划掉,伦德尔·史密斯继续说着。 “我不想离婚,您瞧,我是在严格的观念的教育下长大的,当然,因为钱的原因,他也不想离婚。就在我需要帮助和建议的时候,我再次与戴夫南特先生相遇。我告诉他一切的时候,他显得很狂怒。他开始调查和研究我丈夫的生意,而且他的确有所发现(我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要是那些秘密公布出来的话,就会毁了我的丈夫。于是,他找到了我的丈夫,用一把枪顶住他的脑袋,我想,也可以说他讹诈了我丈夫。他让我丈夫赌咒发誓,放我走,并且绝不把我俩是夫妻的事实说出来,除非我同意他才可以那样做。后来,我就回到了这儿,在班维尔买下了一所房子,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您知道,不久后,我丈夫也在本地租了一套房子,在帕斯顿·惠特彻奇住了下来。我想他是为了要监视我,他也想要给我一个他行为良好的印象。不过,他总是周末就离开,对此我一点儿也不在意。曾有那么一两次他要求我回到他身边,当然我不可能那样做。戴夫南特先生从战场上返回以后,也在帕斯顿·惠特彻奇买了一所房子。由于他在伦敦工作,因此只能周六到周一来这儿。我想,他只是想离我住得近一些,如果我有什么麻烦,他可以帮助我。这就是到上周二以前,所有事情的状况。我的丈夫曾经预料到自己会破产,也做过绝望的努力想让我回到他身边,但是可怕的是,我没有继续和他维持夫妻关系——当时那个可以让他破产的秘密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么可怕——因此,除了他说的一些赤裸裸的话,我对他的事一无所知,也没有更多的细节来做出判断。 “我完全不知道周二发生的事,直到我看了报纸。我仍然不明白,警方如何以及为什么认为是戴夫南特先生谋杀了我的丈夫。当然,如果他们知道了今天我对您说的一切,他们会更加确定他们的看法。不过,我告诉您,是因为我认为让您知道一切,您才有可能帮助我。” “如果我能够做什么事情的话,我当然非常高兴——好吧,要证明一个无辜的人的清白,您就是这个意思,对吗?伦德尔·史密斯小姐?” “里夫斯先生,您相信一个女人的直觉吗?也许您不会,因为您总是根据线索一类的证据来行事。但是我十分确定的是,戴夫南特先生从未攻击过我丈夫,就像我确定您正坐在椅子上一样。我无法解释我的感觉,我也无法分析它,但它对我来说就像第六感觉一样。我一直都有很强的直觉,而且事后证明我的直觉都是对的。因此,我要勇敢地要求您,尽您的全力调查这件案子,细查所有您收集到的证据。我十分确定,您的侦查将会证明戴夫南特先生的清白。我知道他逃跑,并且把自己藏了起来,不过,那是一个无辜的人害怕被指控为谋杀犯时很容易做出的事情。” “就在今天下午,我还和我的朋友们说了同样的话。” “里夫斯先生,你真了不起!当然,您别忘了,戴夫南特先生依然爱着我。您瞧,他一定明白,要是他被指控为谋杀犯,那么我的姓氏问题就会被牵扯出来,因此,他试图逃跑绝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 “好吧,我将全力而为。除了你所说的以外,你对整件事情没有什么新的了解吗?我是说,你听到他破产的消息以后,你没有见过布拉泽——没有见过你丈夫或者戴夫南特吗?” “对,我想我应该告诉您。戴夫南特先生对破产有所耳闻,他写信预先告诉了我,说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于是我就去伦敦见了戴夫南特先生,当天下午返回。他想让我和他一起到班维尔搭乘早一班的火车,我拒绝了,我不想让人看见我和他一起乘车。结果,他和我丈夫乘上了同一趟致命的火车,他也就使自己成为谋杀的嫌疑犯。为此,我不能原谅自己。” “戴夫南特向你暗示过他打算去见布拉泽胡德吗?” “没有,绝对没有。他说,他依然很希望我的丈夫像一个正派人那样遵守诺言。” “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您,一个相当奇怪问题,你有理由认为戴夫南特周二下午出现的时候,口袋里会揣着高尔夫球吗.99lib.?” “当然有可能。但是他从未说起过,不是吗?” “没听他说起过,仅仅是有一个特殊的原因我要这么问。好吧,伦德尔·史密斯小姐,我将全力而为。我想要是我需要更多的信息的话,我可以过去找你,你有电话吗?” “有,班维尔三十五线。非常感谢您,里夫斯先生,我就指望您了。”他把她送出门去,脸上一直挂着鼓舞人心的微笑。 “真是一个好女人!”他关上们的时候,自言自语道。 第17章 乘哪趟火车? 他在上楼时,碰到了马尔耶特。马尔耶特一脸愁容,有坏消息流传的时候,他总是这样一副表情。 “我必须恭喜你的驾驶之旅,里夫斯,整个会所都传开了。不过,我一想到那个可怜的家伙戴夫南特——我正在琢磨,你认为陪审团可能会发现戴夫南特精神不正常吗?为什么我们总是认为杀人的那些人都是疯子呢?很明显,如果一个人很绝望,他就会那么干。就你对戴夫南特的了解,你认为他神智健全吗?” “亲爱的马尔耶特,”里夫斯说,“你又直接跳到了结论。警方逮捕了戴夫南特,是因为自谋杀案发生以来,他的行为遭到了怀疑,他不得不向警方解释一切。就我所知,警方没有对他提出任何诉讼。” “恐怕事实很清楚,”马尔耶特摇了摇脑袋说,“如果没有犯罪感作怪,一个人不会那么小心地把自己藏起来。不过,我还是要问自己,这是一个健全的人会做的事儿吗?” 里夫斯发现大家都认为戴夫南特有罪,他有一点儿失望。他认为,人们的想法完全不合理。他要去找卡迈克尔,希望他那儿有些启发性的新观点,可是戈登让他很泄气。 “卡迈克尔说,他对整件事儿都厌倦了,他要把精力放到高尔夫球上了。说到戴夫南特时,他咬牙切齿的,我想仅仅因为他不是布拉泽胡德,他就想要看到戴夫南特被吊死。人性真够奇怪的。” “好了,戈登,我见到了伦德尔·史密斯,她向我说明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走,到我的房间坐一会儿,让我给你说清楚,然后我们再把整个案件想一遍。” 戈登对伦德尔·史密斯的谈话无动于衷。“在我看来,”他说,“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把戴夫南特置于更不利的地位,而不是相反。我们一直在找的东西就是动机,现在,动机已经找到了。戴夫南特无时无刻想让布拉泽胡德滚开,摆脱了那个蛀虫,他就清除了和那个寡妇结婚的障碍。我希望她答辩的时候不会向律师供出一切。” “让我挂心的是,”里夫斯反对说,“没有人比伦德尔·史密斯更清楚是什么让戴夫南特成为杀人犯的,然而没有人能够更加确定戴夫南特的清白。我的意思是,对于戴夫南特的罪行来说,最有力的证据不就是她极力想要证明他的清白?” “你的意思是说,‘不可能的反向推理原则’?嗯,就我个人来说,我不认为女人的感觉有什么大不了。” “我认为你在自相矛盾,戈登。就在前几天,你还说你宁愿相信人,而不愿意相信现象呢。” “但是她的感觉可不是证据。我宁愿相信她说她了解戴夫南特,而不愿意相信她说那些话是为了说服别人认为她了解戴夫南特。我必须说,就妇女的直觉来说,这是最准确的表述。” “哎哟,嗨!你想得太多了。” “好吧,你想想看,她说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也因为你信任她的直觉。她说她信任她的直觉,因为她的直觉从未让她失望过。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睁着一双大眼睛,嫁给了布拉泽胡德那样的卑鄙的、心胸狭窄的骗子。要是妇女的直觉有什么可以称道的话,她的直觉为什么不告诉她,她把自己白白地送给了一条下流的、小气的蛀虫?” “行了,别管她的直觉了。我要重新开始思考,不带一丝偏见,也不对戴夫南特作有利或者不利的假设。我要你帮助我仔细检查我们搜集到的所有证据,看看我们是否能够从中有所收获。因为我们还没有这样做过,把与戴夫南特有关的和无关的线索全部清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进行有声的思考?让我坐在你对面,一遍又一遍地说‘亲爱的里夫斯!到底……’好吧,开始。” “得了,想一想,我们检查布拉泽胡德尸体的时候,所发现的最不合逻辑 7684." >的事儿是什么?” “你是要让我说那两块手表?可是就我看来,应该是他的那张车票,他不是有季票吗?” “他的确有,我还特意跑去问了售票处。当然他也可能把它落在家里啦。” “可能99lib.,但也不尽然。因为在这样的列车航线上,那些行李员应该认识许多持季票的旅客才是。要是他说‘我把季票落在家里了’,行李员一定会用手碰碰帽檐对他说‘没关系,先生’。现在考虑到这种可能性的话,是否可以肯定,布拉泽胡德愚蠢到在离开伦敦以前就买了那张火车票?我记得,除非换乘或者出站,这趟线是不会查票的。” “你是对的。这样看起来的确很不对头。那么,票为什么会在他身上呢?” “看起来肯定是他死后,有人放到他身上的。” “要是被人放到身上的话,那显然是为了给他人一个错觉。现在,让我们想一想,把一张车票放到死人的口袋里,能够给人造成什么样的错觉呢?他在那天没有乘坐那趟火车——当然有这种可能?” “对,如果不是那天的话,我想,他就不是周一被杀的。那次询问的时候,据他们说,有人在周二早晨见过他。” “好,如果排除那个假象,也可以认为,他购藏书网买的是一等车厢,却坐在三等车厢里。不过这个假设没什么价值,对不对?因为当火车拥挤的时候,很多购买一等车厢的旅客都会在三等车厢,那趟火车也一样。或者,你还可以认为,他并没有乘坐那趟火车,却造成了乘坐了那趟火车的假象!不过布拉泽胡德肯定坐了火车,因为他出现在了从伦敦到这儿的火车上。另一个错觉可能是,他的目的地和票上的目的地根本不同。伹是,糟禚的是,他的票是去帕斯顿·惠特彻奇的,而他却被杀了——哦,天啊!” “怎么了?” “我们多么傻啊!你难道不明白,那个人乘坐的是三点钟从伦敦出发的火年,而那趟火车在韦福特和班维尔都不停靠。那张到帕斯顿·惠特彻奇的车票是要掩饰他乘坐三点钟火车的事实,是要让每一个人相信,他会乘坐晚一班的火车到达帕斯顿·惠特彻奇——就是那趟四点五十分从帕斯顿·奥特韦莱开出的火车?” “哎呀,听起来挺振奋人心的。那么凶手的犯罪现场就在三点钟的那趟火车上,啊?” “事情恐怕就是这样。让我们想一想,还有什么理由假设凶手是乘坐的四点五十分的那趟车呢?” “那块表——那块腕表,它停在四点四十五分。” “你的意思是说,它停止走动的时候,时针和分针正好指向四点五十四分。不过,很明显,伪造一块停止走动的表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儿了。我说,戈登,我们可以证明它是假的。” “证明?” “对,通过另外一个表,那只怀表。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发现那只怀表的时候,它还走着呢,只是快了一个小时。那么,快一个小时的原因是,凶手在周二下午的三点五十四分的时候,掏出了那块怀表并且把它向前拔快了一个小时。” “你是说……” “我的意思是说,凶手自然也认为,怀表和那块腕表一样会停止走动。如果怀表停了,它也会和腕表一样指向四点五十四分。不过,它却意外地没有停,于是我们可以用它来证明凶手的所作所为。” “我说,今天真是意义非凡的一天!我想,我们还是要探讨一些时间的问题——哦,对,想想看,现在我们不得不解释,为什么布拉泽胡德为自己预定了一张周三的卧铺票呢?虽然有人盼望他在周二就销声匿迹。你瞧,我们曾经说过,如果他搭乘四点五十分的火车前往帕斯顿·惠特彻奇的话,他就会错过那晚的卧铺火车。显然,我们错了,因为他搭乘的是三点钟从伦敦出发的火车,我记得我看过火车时刻表,我发现他可以在克鲁站换乘那趟预定的火车——当然是从班维尔出发。” “对,你是对的。不过,还有一个次要的疑点。让我想想……卧铺本来定在周四,对吧?然后周四被划掉了,改成了周三?” “是啊,但是没法认定那是伪造的。实际上,周四相对于周三来说更没有可能。” “是啊,真是非常可疑。我想,他不可能——戈登,周三是几号?” “十七号。” “是吗?那么周二是十六号,周四是十八号。” “亲爱的里夫斯,到底怎么……” “小孩子的把戏,亲爱的戈登。请想想看,不,我是认真的。难道你不明白,一周中的星期几最容易被改成其他的日子?是星期二(Tuesday),它最容易被改成星期四(Thursday)。而最容易被改成其他数字的是六,它不是很容易被人改成八吗?” “你说得对,可是他并没有那样改……” “哦,你不明白吗?预定的卧铺是十六号周二,被谋杀的日子。布拉泽胡德打算直接从班.维尔乘坐那趟车。凶手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卧铺票,他也看到了伪造证据的绝好机会。当然,他可以毁掉那张票,但是那样做很危险,因为那张票可以证明布拉泽胡德在那趟快车上。那么,他最好是伪造证据:把周二改成周四,把十六号改成十八号。想想看,这是多么容易的事儿啊!不!还是有点儿冒险,不过是很轻微的冒险,凶手可不想冒任何风险,于是他把周二十六号改成周四十八号以后,又故意把周四十八号划掉,改成周三十七号。双重误导,那么人们只会注意到一个大的改动,却不会发现有两处改动。” “我说,这个凶手真是个人物啊!” “是个人物,但是这个家伙的名字不叫戴夫南特。你不知道吗?行李员曾对我们说过,戴夫南特搭乘的是晚一班的火车,就是三点四十七分从伦敦出发的火车。那样说来,戴夫南特离帕斯顿·奥特韦莱还有相当距离的时候——确切地说,是他刚刚从伦敦出发七分钟的时候——布拉泽胡德已经从铁路桥路基上掉下来了。你的信心哪儿去了?” “那就是事实——如果我们是对的话。但是那都是间接的证据,不是吗?我们的证明看起来似乎要比指控戴夫南特有道理,但是我们并不能证明指控戴夫南特是不成立的呀。如果我们是对的,毕竟有一件事情是很清楚的——凶手是个深思熟虑的家伙,精心策划、小心安排。我们不得不找出是谁有动机和机会实施精心策划的阴谋。” “我明白。警方绝不会理睬我们不同的建议,直到他们领先我们找到真正的凶手为止。警方总是要找到一个替罪羊。” “我们没法证明戴夫南特不可能在四点五十分的那趟火车上把一个人扔出去,我们能吗?” “我们可以证明那不可能。记得四点五十分的那趟车有多拥挤吗?就像你和我那天乘车时那么挤。三点钟从伦敦发车的那趟,当然就没有那么挤。人们不会那么早离开工?作——那趟车只有去伦敦购物后返回的女士才会坐。因此,即使坐在三等车厢,也会不受干扰地独处!” “但是这还是间接证据。” “有两件事需要我们去调查,一个是洗衣单,虽然我们把它叫做洗衣单,我还是十分确认它不是。在那张洗衣单背后,我们发现了密码。还有一个是我们在铁轨下方发现的高尔夫球。” “我们要对密码条儿做一个推测,我想戴夫南特会不会承认那张密码条儿是他写的?你瞧,那张密码条儿对他很不利。他知道布拉泽胡德做出过承诺,也知道布拉泽胡德违背诺言很危险,因此警方会认为那张密码条儿很重要,因为上面说如果他违背诺言就会遭灭顶之灾。” “如果他们发现了那张密码条儿的话,他们会那么做的。但是你认为警方读过那张密码条儿吗?我对此深表怀疑。” “你打算告诉警方密码条的事儿吗?” “我认为不会。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一定会说,人要说出真相。但是说出真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知道真相是什么——那就是戴夫南特是清白的。因此我还知道,那张明信片是个枝节问题,与真相无关。如果我告诉警方密码条儿的内容的话,他们会认为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假象,因此,我干吗不将密码条儿按而不发,对有趣的真相不置一词呢?” “我表示怀疑。”戈登说。 第18章 福尔摩斯的方法 第二天早餐时,他们碰了面,戈登依然在推敲的状态里。 “昨天夜里,我躺在床上又把我们的看法重新考虑了一下,我认为我们应该放弃我们的看法,因为它们不会带来什么成果。” “不会奏效?” “不会,有两个障碍让我觉得毫无希望。想想看,如果布拉泽胡德没有搭乘那趟四点五十分从帕斯顿·奥特韦莱出发的火车的话,就能够理解戴夫南特为什么要紧张了。他可能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他可能会看到布拉泽胡德到达了奥特韦莱,却没有搭乘前往惠特彻奇的火车——即使他什么也没有做,他也会发现事情有点儿不对头。但是,如果戴夫南特四点五十分抵达了奥特韦莱,而布拉泽胡德已经坐早一班的火车离开了,那么戴夫南特会知道什么事儿呢?他会什么也不知道,直到听说我们在铁路边发现了一具尸体。而且,直到第二天我们才确认那具尸体的身份;如果是那样的话,戴夫南特为什么要消失?为什么要藏进非常不舒适的密道里呢?” “我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你别忘了,戴夫南特刚刚与伦德尔·史密斯见了面回来。他也许目送她上了那趟三点钟的火车,他还看到布拉泽胡德也上了那趟车。他回到哈彻里后,肯定想去规劝一下布拉泽胡德。因此他的第一招儿,是给布拉泽胡德打电话要求见他。通过与布拉姆斯顿的对话,他知道布拉泽胡德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后来,布拉泽胡德被认定为自杀,或者(可能)失踪。不管布拉泽胡德是以哪一种形式消失,都让戴夫南特害怕,他害怕自己或者(更糟的是)伦德尔·史密斯将会面对警察的质询。他们当然会受到警方的质询,不过那样就意味着危险来临。于是他偶然想到了一个机灵的计划——回到儿时玩耍的密道里去,像会所里有些人那样,偷听当地所有的闲言碎语。在密道里观察很安全,他也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完善自己的计划。他的潜藏,一直到他发现伦德尔·史密斯已经被质询后才告结束,而且因为两个粗心的举动,他暴露了自己。” “好吧,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但是,还有一个障碍,也许这个障碍更糟糕——那本莫梅利的 href='/article/9930.htm'>《永生》,就是那本在三点四十七分从伦敦开往帕斯顿·奥特韦莱火车上找到的、布满布拉泽胡德个人笔迹的那本书。那么,如果布拉泽胡德没有搭乘三点四十七分的那趟车的话,他怎么可能把书落在那趟火车上呢?” “你说的没错。难道它不会是一个障眼法吗?记住,我们是在和一个绝顶聪明的罪犯打交道。他伪造了车票,他伪造了手表时间,他伪造了卧铺车票,为什么他就不能伪造布拉泽胡德的火车消遣读物呢?” “我们的确是在和一名聪明人打交道,bbr>?但是一个人不可能聪明到三点钟出现在一趟火车上,却能够把一本书放到另一趟三点四十七分的火车上。” “对,你说得对,看起来很困难。等一等……我知道了!卡迈克尔把那本书从行李员手里拿回来时,行李员说那本书是在‘那趟火车上’找到的。但是行李员说三点四十七分的火车并不一定指的就是周二的那趟三点四十七分的火车——你所指的那趟,因为三点四十七分对他来说,就是每天都会到来的一趟火车而已。照这么说的话,他可能是周一捡到了那本书。布拉泽胡德周一下午乘那趟车的时候,遗失了莫梅利的书。因此,布拉泽胡德可能从未读到过那张警告他处境危险的密码条儿。而卡迈克尔直到周五才去打听这本书,这么长的时间,就算行李员努力回忆,他也想不起来那本书究竟是哪天找到的。” “有点儿道理。但我绝不喜欢这样的解释。” 在帕斯顿·奥特韦莱高尔夫球会所,周日早饭后的一个小时是生机勃勃的。几乎没有什么人去教堂,尤其是这周,去教堂的人就更少,因为很多人说参加完布拉泽胡德的葬礼后依然“余惊未消”(牛津的说法)。另外,牧师要在九点半以后才出现,在此之前也没有什么可以消遣的。在这个时段里,可以抽烟、看报,或者在头脑里想一想应该不应该去教堂这样的问题。有人焦急地等待着天气预报;年老的会员激烈地谈论着政治话题;会所里猜字谜的人走来走去,向每一位路过的人讨教猜谜的经验。会所的气氛有点儿像安息日般和睦美好,但这种气氛也只适合打高尔夫球前安心的准备工作。戈登决定放开侦探的活儿休息一会儿,正打算和卡迈克尔出去随便走走。莫当特·里夫斯则被人认为,在高尔夫球场的神秘案件没有侦破之前,不能碰球杆。 “如果事情是那样的话,”他们上楼后,里夫斯说,“你们注意到问题的另一面没有?从两方面来看,解码的书是事前被人安排好了的。一方面来说,解码的书非常不可能是事前就安排好的,因为那条信息很像是来自敌对者。因此,那条信息只可能是由认识布拉泽胡德的人送来的,而且那个人知道布拉泽胡德正在阅读莫梅利的 href='/article/9930.htm'>《永生》,而且知道,那本书就在他的手边。那么,戴夫南特怎么会知道这些呢?他没有遇见过布拉泽胡德,也没有和他一起坐过火车——他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能够从一本特定的书里破解出来呢?对戴夫南特来说,这绝不可能。我们要找的,就是那个认识布拉泽胡德的人,而且是能够在特殊的场合接近那本特殊的书的人。” “不管怎样,我们再看看那本书。卡迈克尔说,根据页边缘的问号等笔迹可以确定是出自布拉泽胡德之手,但是我们从未检验过。” 他们再次经历了里夫斯两天前离奇的经历——那本书不见了。他曾把那本书放到书架上一个很特殊的位置——他十分确定自己曾那样做过,这会儿却不在那儿了。在房间里找了又找,还是没有发现那本书。绝望中,他们叫来了卡迈克尔,问他是不是因为什么原因拿了那本书。卡迈克尔对那本书不见的事儿一无所知,于是他怀疑是被人故意偷走了。“你们瞧,”他说,“我们从未证实过就是戴夫南特拿走了那张密码条儿,当然,我们发现他一直藏在密道里的时候怀疑过他。只有换照片的事儿,可以认定是他干的。不过,密码条儿极有可能是进到你房间的某个人拿走了,书也一样,里夫斯。” “但是那个人不是戴夫南特。可怜的家伙,戴夫南特正被严密看管着。” “密码条的事儿真够古怪的,”戈登说,“我们得到它的时候,它对我们没有什么帮助,不过,一旦我们需要它,这个重要文件就消失了。” “真让我紧张,”里夫斯承认说,“似乎我一离开房间,古怪的事情就会发生。” “听我说,>卡迈克尔,”戈登说,“你是从门外进来的,睁大你的双眼,趴在地上为我们发现点儿线索。” “我认为,如果一个人走进房间拿走一本书的话,恐怕他不会在周围留下太多的痕迹。让我们尽可能察看一下周围——今天是周日,女佣不会打扫房间。你们会注意到,女佣在周日只会清洁大门,不会打扫房间。为什么?我说不上来。你到底把书放到哪儿啦?里夫斯。” “就放到书架上了,书堆的最上面。” “你自然会把它放到那儿,因为你够得到,因为你很高——我在想,如果另一位先生很矮的话,一把椅子对他就很有用了……谢谢你,是的,他的确很矮,他不得不站到椅子上才能拿到那本书,而且还得保持自己的平衡——就像我们通常会做的那样,用左手扶着书架的边缘,那样的话,他就可以用右手够到那本顶上面的书了。我认为,那是一位和戈登一样高的人。” “盖世无双!”戈登大叫到,戏剧性地倒退几步,“直接把囚车招来,我束手就擒。” “我正在观察,亲爱的戈登,我可没有怀疑你,就你那样的身高来说,你有着不同寻常的长手臂。但是这个人,按常理来估计的话和我们的身高差不多,或者稍微矮一点儿。现在我在想,他是不是也翻了其他的书架。因为大多数人在找一本书的时候,也会好奇地拿出其他一两本书来,尤其是书籍很吸引人的时候。在牛津的时候我听说,怀特韦尔为了让顾客能够愉快地在书店里巡游,他每年都要被小偷偷走价值二十镑的书。哈!里夫斯,你的房间是一个绝妙的被侦查的场所!” “为什么特别是我的房间?” “因为你是一个有整理习惯的人。” “整洁!”戈登抗议说,“看看那些摊在桌子上的信。” “爱挑剔的人总会那么说。你不会乱放东西,要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你一定会检起来。因此,你也是那种把书摞得很整齐的人:一些人会这样做,一些人不会。那么,要是这本莎士比亚的书像昨天似的在书堆里突出来了,你一定会注意到,并且会把它推回去。” “我想我会的。” “你的访客可没有与你同样的想法。这么说吧,他拿出一本书时,把两本书推到了旁边,当他把拿出来的那本书放回去的时候,也没有把其他书还原。现在,让我们看一看,是否可以发现他动了哪部分的书。毫无疑问,你们都知道,如果随意翻开一本书的话,通常翻开的那页就是最后合上时的那页——当然是因为书曾被打开了一阵子的原因……如果把那个原则应用到这儿的话,我们不知名的朋友曾读过《哈姆雷特》——这页上是‘生存还是死亡’。” “真是相当乏味,”戈登暗示说,“你不会从中得到太多信息的。” “它至少说明他是一个相当有思想的人,与那些我们会所的房客可不一样。顺便问一句,那条密道不可能又被利用了吧?” “几乎没有可能,你们瞧,它让我精神紧张,因此我用那把带靠背的长椅堵在墙那儿了。” “某人也可以把它推开。”戈登提示说。 “但是,要是某人在密道里的话,不可能把它推回原位。不,我想他一定是我们要寻找的会所里的某个人(很有可能是个仆人),就站在不远处,还带着阴暗的文学趣味。他没有留下别的踪迹吗?壁炉是唯一的希望了,哈!在我看来,他对你非常熟悉,里夫斯,他动了你的烟斗通条,并且使用过。”卡迈克尔弯下腰,从壁炉里捡出一根来,“昨天你生火了吗?” “没有,昨天那么忙,不过,前天我生火来着。” “那么你的门是昨天被清洁过,而不是今天早上。烟斗通条很脏,说明你的访客与你不同,不是把烟草费心地一层层地放进烟斗,他那样做只会糟蹋了烟草的味道。戈登,你也使用这些玩意儿,对不对?这是一个陌生人,而且与拿走书的人不一定是同一个人。我认为,他是昨天进来的,而不是今天早上。” “为什么?” “因为,首先烟斗通条几乎没有什么味道,说明烟草昨晚已经干了,但它却污浊不堪。如果使用烟斗通条的人就是拿走书的人的话,那么,显然他没有什么恶意,他进来后像在自己的家一样随意。” “但是使用烟斗通条也许只是一时冲动而为。” “当然可能。但是我要当心的是,如何能够因为某人的烟斗最近刚清洁过就指控他是小偷呢?让我们想一想,他要首先把烟斗倒空,如果只是普通的烟草,那就会留有一堆烟灰……对,就是它,如我所担心的,正是‘工作者联盟’,一半的会员都抽这个牌子的烟草。恐怕我们不能把手铐戴到任何人手上。当然,你也可以找一个借口到朋友们的房间里转一转,寻找那本失窃的书。” “在晚上礼拜的时候。”戈登建议道。其实那是一种冷嘲热讽似的担心,不过这个建议没有提起同屋人的丝毫兴趣。 “好了,一切都需要想一想。你和戈登最好离开,出去厩混一会儿,我看我能不能想出点儿什么来。” 第19章 莫当特·里夫斯的自言自语 他们离开后的一段时间,里夫斯坐在手扶椅上苦苦思索证据中最困难的疑点,进行一场智力的灵感之旅。灵感往往是不经意而至,也许只是对鲜花或者乡间小路上一对爱侣漫不经心的一瞥,灵感使会悄然飞来。但是,灵感却不是可以追逐的猎物,它也不会应我们的要求招之即bbr>..来。不过,智力的问题只能靠精神的力量来解决,或许你坐下来思考它的时候,脑袋上搭一条湿毛巾会有帮助。但是,这个时候做精神上的调查,灵感的来临只能依靠对事实的无穷想像。此刻,里夫斯就在做这样的事儿。至少在他的头脑里,掌握的所有线索足够为戴夫南特洗刷罪名,但是这些线索却不能够找出一个能够为戴夫南特代罪的凶手。“一个高尔夫球,”他始终自言自语,“一个高尔夫球,就在铁道边,离受害人下落的地点只有几码远,必须得从它着手,但是,从哪儿,从哪儿开始呢?”终于,他厌倦了在昏暗的壁炉边炼狱般的思考,他抓起自己的帽子,抛向空中。既是思想的痴迷状态使然,也是内心意愿的驱使,里夫斯发现自己再一次爬上了那条通往铁路路基的陡峭小路,走在了禁行的路轨旁。 圣卢克的夏日气息依然弥散在景色里,安息日的静默与秋日的沉寂合而为一——阳光闲适地洒落,昆虫不再鸣唱,连乌鸦都停止了鼓噪——多么安静的郊外。在路基下方的远处,他可以看到高尔夫球手们既怀着希望又怀着恐惧地祈祷,完成着他们每日的运动。戈登和卡迈克尔正在第三开球区,卡迈克尔对球总是发表过多的评论。再远处是那栋荒废的老宅,到处都散发着被遗忘了的落寞。所有的一切都是沉寂的,只有莫当特·里夫斯独自一人,不懈地大踏步地走着,追寻着犯罪的蛛丝马迹。 他让自己在铁轨下长长的路基上躺下来。“现在,”他说,对自己大声地说,“你正在从伦敦开往班维尔的快车上,莫当特·里夫斯。它只停靠一个站,韦福特站。也许火车常客都还未进站,因为今天是个大雾天,火车行进得很慢,微弱的浓雾信号间歇响起。如果你向邻座的旅客开一枪的话,隔壁车厢的人可能会把枪声误认为是浓雾信号。我想,这值得考虑一下,如果造成某种伤害的话,那一定会被跟踪,而且会带来质询。因此,你不能再继续那样想了。” “火车上有个人,你特别想谋杀他。你想在今天谋杀他,因为他刚刚宣布破产,如果他被人发现死了的话,人们会认为是自杀。你提醒他要小心,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但是,你一定得在周一杀死他,给他一个解脱的机会……不,那样行不通,因为在周二以前你不可能知道任何关于他破产的消息……不过,消息周二早上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那也就是说,你杀死他的动机可能与破产毫无关系,这一点还不为人知,就连戴夫南特也不清楚这一点。他没有乘这趟火车,他等到的是三点四十七分的那趟火车。你在周一给这个人送去了一条消息,是一条密码。密码只有一本书可以解开,而且是他拥有的一本书,而且你知道是他的哪一本书才可以解开密码——或许是你给了他那本书?后来,那本书成了你的障碍,有人找到那本书后,你想把那本书偷过来。” “与此同时,火车在大雾中前行,你必须做点儿什么,你必须继续扮演罪犯。他和你在同一节车厢吗?还是不同的车厢?如果是不同的车厢,它们之间可有走道相连?让我想一想,三点钟的那趟车的车厢之间是有走道连接的,但是从班维尔离开的火车的车厢之间却没有滑动踏足板。你现在就站在开往班维尔的踏足板上,因为铁路人员总是会在车厢里塞上一块那样的板子。我确信你就站在滑动踏足板上,而不是站在两节车厢之间的过道上,因为你随后就要演习如何扔下一具男人的尸体。要是这个时候正好有人过来说‘请出示车票’的话,那么你就陷入了危险。不,如果你和他没在一节车厢里,那你一定是站在滑动踏足板上,你和他之间只有一块踏足板。火车开动的时候,走在踏足板上会相当困难,当然因为大雾,这个时候火车的速度没有那么快,而且可能被信号灯拦截,为了避让来自帕斯顿·惠特彻奇的货车,这些你都一目了然——不,因为大雾,你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你们在同一个车厢吗?你必须慎重地告诉我。你宁愿没在一个车厢,但是有人看见你上了车,也会有人日后记得你和他在一个车厢。另外,你得为谋杀选择一处铁轨的转弯处,这个弯的弧度很大,这样你就可以把那个人扔出去。可你为什么要选择那个弯处?我认为你和他没在一个车厢,你打算谋杀的人就在你的隔壁,现在,你别告诉我说你打算走过踏足板然后袭击他,因为你那样做的话,他会拉响报警绳。” “他独自待在一等包厢,你则独自待在自己的包厢,也可能他已经睡着了,即使是这样,你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你可以在两个包厢中间凿个洞,放一条眼镜蛇过去,就像《带斑点的戒指》里那样,让他跳出火车摔死,或者坐在那儿就被杀死了。绝不可能,我想,购买眼镜蛇如此困难,就像你想要正当地观察却不会惹来嫌疑一样困难。或者你向那个洞里释放有毒的烟雾?那真是个聪明的主意,有百分之九十的胜算。但是,亲爱的里夫斯,那却是个不容易实施的方法。你见过哪个傻瓜带着氧气筒或者一个大气球乘火车的?不,你不可能在两个包厢之间钻出一个洞来。要想做什么事,你必须把身子探出窗外;要是做成了什么事儿,你们俩的身子都必须探出窗外。” “当然,人们总是在临时停车的时候把身子探出窗外,但是你不能确定你的目标也会那么做。而且,火车拐弯的时候,人们通常也会伸出头去张望,那样会看清楚路。那么,你可以让他探出头去——停住!别动,里夫斯!噢,你当然可似那样做,真是谢谢你了,事情变得很清楚了——你用一根手杖给他的头狠狠地来一下,把他打晕。不过,那祥会让你引人注目,因为人们通常都不会携带手杖去伦敦——我的意思是,坚固的手杖,那是很——哦,该死的!” 一会儿的工夫,里夫斯已从陡峭的铁路路基上爬了下来,走到了三米以下茂密的草丛里。在齐腰深的草丛里,他发现了一只巨大的、多节的手杖,就像一位不会惹是生非的绅士携带的手杖,这让他感到不安,不过,毫无疑问,这只手杖是用作敲击某人的。发现那根手杖可能只是一个巧合,但是对于事实真相来说是再好不过了。也许,这个发现对于真相并没有什么帮助,在事件发生了将近一星期后才发现这件武器,它是什么时候被用来作为攻击武器的呢?手杖上没有名字,没有血迹,甚至没有使用暴力的痕迹。不过,即使它的确被用来敲击了某人一下,也可以不留下裂痕或者磕碰的痕迹。 下一个要关注的问题就是把他发现的宝贝带回家,不过把它带回去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并不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这根手杖带回会所,如果凶手就住在会所的话,可能看到这根手杖,那样会打草惊蛇。要是把它藏在裤子里呢,同样招人耳目。他把它藏在了离会所不远处的矮树丛里,回去拿他的高尔夫球球杆袋。他可以把手杖插进球杆里,这样他就可以不被注意地把手杖夹带回自己的房间。 他的发现让戈登和卡迈克尔毛骨悚然,但这对案情好像没有太大的帮助。卡迈克尔说,他可以把这根手杖带到布拉泽胡德的墓前,看看它会不会在那儿流出血来。不过,他又说,他认为,如今在侦探的领域里,这种方法已经不再奏效。总之,看起来最好的方法还是把它藏起来,以防被任何随意溜达的访客看见,直到确定某个嫌疑犯时再把它拿出来——证据立即唾手可得。与此同时,里夫斯有充分的理由对他调查的案件保持乐观的态度,那么,周日下午去见伦德尔—史密斯就很正当了。这一次,戈登拒绝陪他一起去,他只好开自己的车去。他小心地把车停在隐蔽处,以防他的车引起女主人痛苦的回忆(正是他的车带领警察抓捕了戴夫南特)。不错,女主人询问情况时,语气里充满着热切和焦灼。里夫斯轻率地告诉了她自己关于案件的所有怀疑和希望。要是一个星期前,里夫斯的这种轻率准保要被她批评。 “您是个天才,里夫斯先生。”等他说完,她对他说。 “恐怕那些聪明的行动都是卡迈克尔做的,”他承认说,“不过,要让他专注于任何一件他感兴趣的事儿是很困难的,他总是心有旁骛。” “一想到我和我的丈夫乘坐的是同一趟车,而我却毫不知情,我就非常气愤。”伦德尔·史密斯说,“现在,让我想一想,我坐在车厢的哪个部分?哦,靠近过道,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进入了一节吸烟车厢,于是火车开动后,我就换了一节车厢。我很早就上了车,因此,我不可能看见后来又有什么人上了车。” “戴夫南特送您上的车?” “是的。” “您一路上感觉怎么样?” “哦,我们的列车像爬虫一样徐徐前行。您一定知道大雾中火车会怎么样。我不曾看出会有什么危险,因为无论什么信号我们都会停下来。就像您刚才提到的那样,我记得,我们的火车离开帕斯顿·惠特彻奇没多远就在那个转弯处停下了。” “您在班维尔的那列火车上,没看见您认识的什么人吗?” “没有,我没注意到任何人。不过,我去包裹处办了点儿事儿,因此我没有离开过拥挤的人群。噢,想到自己这么没用,真让我发疯。” “千万别介意。我敢说,如果您看到了什么人的话,就会帮助我们摆脱掉一条错误的线索。” “里夫斯先生,我想我应该告诉您另一件事儿,尽管我敢说您一定会认为那是我的胡思乱想。我有一种感觉,我被跟踪了。” “被跟踪?” “是的,昨天我乘火车去看望您,那趟车很空,周六的车通常会很空。我注意到我旁边的一个旅客,是一个男人,陌生的男人。奇怪的是,他也和我乘同一趟车从奥特韦莱返回班维尔。尽管这些可能都是凭空想像,但是我几乎可以确定,今早我去教堂时,那个男人就在街对面监视着我。” “这件事情很严重。您知道有什么人像忌恨您丈夫一样忌恨您吗?” “坦白地说,我不记得有什么人可能忌恨我,您瞧,直到最近我们一直都分开生活。不,我想也许只是一个巧合,我只是想把它说出来而己。如果我再看到那个人的话,或许我应该给您打电话?” “请一定要?那样做。要是您再次见到那个人,立即告诉我,我马上开车到您这儿来。也许我们可以好好把他看清楚了。” 里夫斯满怀思绪地驾车离开。那个谋杀她丈夫的人有没有可能就是跟踪她的那个人?或者只是她的精神作用?只是已亡人的魂灵在困扰她?当然每个人都会希望布拉泽胡德在他的坟墓里安息。他的坟墓——里夫斯突然有了新的想法,也许他应该去帕斯顿·奥特韦莱的教堂墓区看一看?他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一些不安,不过……去一趟也没有什么坏处。 夜色怡人,没有必要那么早就回到会所里去。他没有开上那条连接伦敦的主道——那是最近的返程之路——而是拐进了连接帕斯顿两个小镇的杂草遍生的乡间小路。几分钟后,他就停在了墓园门口,继而寻找墓碑之间的路。 突然,一阵小风琴的音乐声传来,让他吃惊不小——当然,他们在夜晚也举行下葬仪式。那是什么曲调?“让我靠近你,我主”,对吧?他走进墓园的门廊,音乐在空旷的空间里飘荡,想要不听都不行……对,就是那首赞美诗,十分简朴的曲调,主要由女声合唱,不过有一个男声在领唱,领唱的人非常大声而且走调。在基地的门廊,就能感受到周日夜晚乡村教堂礼拜的气氛——油灯的气味,一排排丑陋的座椅,礼拜的服装,墙上的碑铭记录着逝去的人的美德和伪善。对,赞美诗到结尾了: 我被唤醒的思想, 因你的赞美而发光; 让我脱离不幸, 飞——升到天——堂, 因着我的悲痛, 让我靠近你,我主, 靠——近——你—— 然后,所有的歌者似乎爆发出所有的力量,大呼“阿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大家好像都站定不动了,突然,马尔耶特的声音传了出来。 无疑,马尔耶特在现场——他选了一个多么让人难堪的布道主题呀。他首先从布拉泽胡德的粹然去世得出一个教训,他提醒他的听众们,生命的过程就是步入死亡的旅途。于是,他进一步对两个星期前布拉泽胡德关于人性的质疑进行了反驳。真是一场思想深刻的布道,包含着大量的清晰的语言。“我们环顾四周,能够发现那么多的人粗心大意,那么多的人对他人漠不关心,那么多的人没有信仰,我们问自己,我们还是自己吗?那些儿时在妈妈膝下听来的古老的寓言,也许对幼年的我们不起什么作用,但是对于成年后的我们却有特殊的意义呢。我们问自己,我们还是自己吗?我们的生命是否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我们的生命是否会圆满?我们说服自己,或者我们认为说服了自己,没有什么另外的世界,没有什么永恒值得我们去努力。死亡就像一场安静的睡眠,不管这种说法公正与否,死亡就是一场睡眠。那么,?那个古老的问题又会来找我们—— “去睡——恐怕是去做梦; “啊,难就难在这儿, “对于死亡的睡眠来说, “什么梦会袭来就是个问题。 “当我们弄乱了生命的线轴, “主必定会让我们停下来。 “因此,我们的困难不会那么容易被解决,让我们有所警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里夫斯没再继续听下去,他回到了自己的车上,踏上返回会所的路。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再次自言自语:“‘生存还是死亡’——噢,真该死!” 第20章 最后的证据 里夫斯走进戈登的房间里坐下了,因为他自己的房间现在很容易成为不速之客的访问地。他希望能和戈登面对面地私下谈谈。 “上帝啊,”他上来就抱怨道,“我希望自己从未卷入过这个该死的事情。” “它是你的一次头脑风暴?最好去打高尔夫球吧,解决不了的问题老想它也没用。” “我已经把它解决了。” “什么?” “我已经解开了谜团,上帝,我真希望我没有。听我说,戈登,我知道是谁进了我的房间拿走了我的莎士比亚,那是马尔耶特。” “对,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的确是马尔耶特拿走了我的莎士比亚,他想要为他晚上的布道找一条引用语。我知道你会说什么——是另一个人拿走了我的莫梅利。但是,事实上不是,我去了马尔耶特的房间,在他的房间里我找到了我的莫梅利。” “天啊!在那儿?” “就在他的桌子上,完全被纸盖住了——我认为,那是故意的。我不愿意那样做,但是事情很明显,只要看看马尔耶特桌子上的纸就会明白了。在这些纸中间,还有一张寄自布拉泽胡德的明信片,日期是一个星期前的,说是感谢他送给他的那本莫梅利的 href='/article/9930.htm'>《永生》。” “但是,听我说,这不可能!马尔耶特,我的意思是说,马尔耶特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是的,我都知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看看这些事实。我想,昨天下午,毫无疑问是马尔耶特进到了我的房间。他进去了,无疑是为了烟斗通条和莎士比亚的引用语——我一点儿也不忌恨他。然后,他一定看见了书架上那本莫梅利的书,我想,他忍不住要拿走它,一旦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的话,他会感觉不安全。当然,他的身材就是卡迈克尔提到的那个高度,他也抽工作者联盟牌烟草,而他的烟斗总是淤塞的。” “你说得对,不过,也许他拿莫梅利的那本书有别的用处呢。” “为什么他从未告诉我们他拿了那本书?听我说,你不得不面对现实。让我把所有的事实讲给你听,你就可以知道我是多么快地就得出了结论。首先,马尔耶特有理由不喜欢布拉泽胡德。” “对,只是不喜欢他,可是并没有想要谋杀他。” “你和我当然会这么看了。我们并不了解那个牧师的性情。不管怎样,毕竟他有一段艰难的岁月,处心积虑地培养村民们虔诚的信仰。是什么让他认为那个人的到来就是试图颠覆他们的信仰的?” “说得好,继续。当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下一个关键是:是马尔耶特给了布拉泽胡德莫梅利的那本书。当然,布拉泽胡德周一在去伦敦的火车上就把这本书带在身边了,但是有什么人能够知道这本书的特别之处吗?就是那个知道他拥有这本书的人,就是那个送给他这本书的人。” “但是马尔耶特知道任何关于布拉泽胡德与伦德尔·史密斯的关系吗?以及他对她的承诺?” “我们马上就会说到这个问题。如果你考虑过密码条上的字词,你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如果你违背诺言,你将有灭顶之灾’——现在我读起来,它就像一条神学上的信息。我知道,我们的邻居中只有一个人能够传递这样的信息。” “看起来,密码条儿上的那句话对你影响不小。” “下一个关键:马尔耶特乘坐过周二三点钟的那趟火车。他对这个事实一点儿也没有隐瞒,他曾告诉过我们——为什么?主要是因为经过他的安排,谋杀就像是与三点四十七分的那趟火车有关,而三点钟的那趟车就是他不在现场的证明。于是他执意要不断地提到他不在犯罪现场的事实。我们刚刚发现尸体时,在吸烟室讨论那桩犯罪。你不记得马尔耶特说过,罪犯在布置现场的时候在人群中表现得自然是如何重要了吗?” “我不记得他曾那样说过。” “你不应该忘记这些事情。你可能也忘记了是马尔耶特最先谈.论这件事情的,他说这样的下午会有人想谋杀什么人。你瞧,他的头脑中一直都不能摆脱掉那件事,那么,他认为,抒发胸中郁闷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截了当地、十分自然地谈论谋杀。” “你把他描绘成了一个冷面杀手。” “就某一点来说,他就是。记得吗,他打开局球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受害人躺在铁路桥的穹隆下。于是,在第三开球区,他紧张得开了小差,他把球打飞了。” “对,但是算了吧,任何人——” “我只是说了一下事实,我并没有说事实里一定存在某种意义。不管怎样,我也打偏了球,于是我们出发去找球,结果发现了布拉泽胡德的尸体。尸体的发现对他打击很大,你一定记得当时他表现得有多么失常吧?我们不得不让他去找贝亚斯利医生——而且他还很乐意去呢。后来,记得吗,就是我们被警方问询的时候,他一直都处在令人同情的焦灼的状态里。他对此的解释是,他的紧张来源于官方是否允许他埋葬布拉泽胡德。但是,只要你想想看就会明白,他面对整件事情的时候是多么不安和焦虑啊。不管怎么说,陪审团认为是自杀——记得吗,他一直想让我们相信是自杀——他的状态立即就正常了。从那以后,他似乎对这件事儿就失去了兴趣。 “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把他暴露了。你记得吧?当卡迈克尔出示伦德尔·史密斯的照片的时候,马尔耶特表示他不认识此人。现在,我想,我们从未对这个事实进行过追踪。不过,面对现实的话,马尔耶特的这种说法就非常奇怪。他在本地生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认识教区内所有的人,他怎么能够不认识曾经是班维尔教区长的女儿呢?也许因为某些原因,他只好假装不认识她。他说,他拿那张照片去班维尔,确认一下她是谁。他接管了那张照片。那天收市很早,坎贝尔的工作室一定也关张了。但是马尔耶特却给我们带回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坎贝尔的摄影室并没有关门,他不仅告诉了我们照片上的人是谁,而且还给我们讲了那位女士整个的生活经历。我说,他犯了一个错误。我们应该怀疑他。” “我们并没有怀疑他,那天晚上他到我的房间里来,和我们一起玩桥牌。当我们认为照片的面容有所变化时,他非常震惊。他表现得极度紧张不安,这种紧张让他说出了自己强烈的愿望,那就是我们应当一起放弃对该事件的穷追不舍。就像其他许多谋杀者一样,他的疑心与日俱增。但是他尽可能地运用了他的疑心,那就是试图让我们停止调查。他的企图失败了,但是另一件事儿却恰到好处地出现了——戴夫南特藏在密道里。尽管我没法证明,但我十分确定,是马尔耶特而不是戴夫南特拿走了写着密码的那张纸。当然,我们找到戴夫南特后,不仅他拿走密码条儿的事实被掩盖了,而且也转移了被怀疑的目标。 “听着,我必须承认,马尔耶特表现得很糟糕。他眼见着一个无辜的人被指控,却能够袖手旁观不为其开脱。正相反,我开始怀疑他,是因为他十分强调他相信戴夫南特是有罪的。但是我们不得不说,如果戴夫南特被判有罪的话,他可能打算挺身而出。正如我们对他的了解,他打算那么做。与此同时,我明白了另一个证据,那个困扰我们良久的证据。你还记得写在一封匿名信的背后被我们叫做‘洗衣条’的那些词吗?” “对,记得很清楚。怎么了?” “嗯,它绝对不是密码条的一部分,对吧?” “可能不是——还没有人能够确认,但是它看起来不像。” “那么,对我来说,你必须在两个可能性之间做出选择。一种可能性是,在密码被写上去之前,它是一张——实际上是半张——白纸。然后它成为布拉泽胡德的物品,而布拉泽胡德想要匆匆记下点儿什么去找一张纸的时候,发现它并且在上面写了字。” “我也是这么猜想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很难看出那张条儿有任何特别的意义,不是吗?显然,那不是布拉泽胡德的笔迹。当然,要是他在火车上写的,那就有可能辨认不出是不是他的笔迹。” “另一种可能性是什么?” “哎呀,仅仅是一种可能性。那张条儿,不管它可能有什么意义,首先它是写在一张纸上的。凶手想要给布拉泽胡德送去一个密码条,他随意拿起了一张纸把密码写在了上面,并没有注意到在那张纸的反面已经有了用铅笔写的四个词。” “那当然有可能。” “那么,你难道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那张纸条就变得非常重要了吗?因为,它不是布拉泽胡德写的,而是凶手写的。这就给我们一个意外的机会去比对凶手的笔迹。” “一个相当摸糊的线索。我记得上面就写了四个词:Sciks(短袜)、Vest(背心)、Hem(折边)和Tins(罐头)。” “是这样,但是你听我说,你记得我曾问过,这些处于纸页边缘的词是在纸被撕走一半之前还是之后写上去的?我认为,这张纸上只留下了字词的开头几个字母,另一半纸上可能有更多信息。但是我们没有找到那半张被撕走的纸。” “你可以复写所有的词吗?” “我想我可以,我正打算把它们写下来给你。”他潦草地写了一会儿后,把两张纸递到戈登面前,一张白纸盖住了另一张纸的部分的字。 “嗯,它们都是对的,”戈登说,“Sciks(短袜)、Vest(背心)、Hem(折边)和Tins(罐头),就是这四个词。你想让我猜出另一半的词——每一个词的后半部分?我想想,只能猜一次?我警告过你,我从未猜对过一个迷语。” 里夫斯把盖在上面的纸拿开,让戈登再读一遍。 “Hasscoks(跪垫)、Harvest(丰收)、Anthem(赞美诗)、Mattins(晨祷)——哦,该死的!要读它的话,你应当给我一支钢笔。” “不过,认真地说,难道这些词不是纸在被撕成两半之前原来的面目吗?是什么东西让这些词出现的,当然我们说不出来。但是这些词都是神职人员才会使用的词——至少,在丰收节日即将到来的时候,你也可以把Harvest(丰收)这个词当做是神职人员的用词。那张纸可能无意之中被人拿走并且一直躺在一位神职人员的房间里。说实话,难道这藏书网些不都是对马尔耶特不利的证据?” “好吧,看起来有必要派人去问马尔耶特一些问题。尽管是这样,你可要注意,我拒绝相信是马尔耶特对布拉泽胡德下了毒手。” “我们不能问他问题,我们必须给他来个小测验。” “什么样的测验?” “哦,手杖应该就在手边。无论如何我们要让手杖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看看 4ed6." >他的反应会如何——我相信,在美国人们总是这样干。” “我想,卡迈克尔会告诉你,这种方法起源于丹麦。” “为什么是丹麦?” “里夫斯,你的调查中使用的所有方法都来自福尔摩斯。你没有意识到吗?你刚才的主意福尔摩斯就使用过,当那个表演者出现的时候,福尔摩斯在国王和皇后面前使用的就是这种方法。我想,你明白这种方法是一种十分危险的方法,因为如果当事人不在现场的话,这种方法很容易让当事人产生联想。我要说的是,即使马尔耶特在你下午带回来的手杖面前,表现出退缩和慌乱的话,我也不打算说,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就是罪犯。不过,我将准备好问他一些问题。” “好吧,撒都该教派的人,就按你说的做吧。我们要把那根手杖和那只高尔夫球放在我的房间里显着的位置上。晚餐时,我们邀请马尔耶特饭后到我的房间去,我们则早一点儿离开餐厅,进入密道。从那儿,我们可以监视,并且可以看到他进来后的表情。” “你不认为邀请他进你的房间是一个错误吗?不管怎样,那会引起他的戒备……行,我明白,我可以保证在他进你房间之前我不会问他任何问题。把那个任务交给我吧,等到晚餐一结束,我们就从台球室的那个门进入密道。” 第21章 小测试 马尔耶特走过来,坐到桌旁和他们一起吃晚餐——对于马尔耶特的这个举动,里夫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很高兴卡迈克尔也在场,因为他还没有把自己对马尔耶特的怀疑告诉卡迈克尔。他忍不住羡慕起戈登来,戈登轻易掩藏了自己的怀疑,用惯常的机警而幽默的语气和马尔耶特说着话。 “喂,马尔耶特,你的捐款进行得怎样?”这是戈登的第一句话。 “一般,谢谢挂念。幸运的是,我不必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指望它养活。哦,我欠你的两先令六便士恐怕得等些时候才可以还给你。” “唱诗班的高音部分怎样了?” “问题不大。”马尔耶特慎重地说。 “你们知道吗?”卡迈克尔插话说,“朗费罗的书《乡村铁匠》中有一段话,我总觉得它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古怪的例子。那个铁匠,你们记得吗,书中描写说他每个周日都去教堂,他在教堂里‘聆听牧师的祈祷和布道,他能够在唱诗班里听出他女儿的声音’。这句话根据上下文的意思,间接提到了铁匠的女儿,但是从普通语法来看,应当是牧师的女儿。我自己可不怎么去教堂——” “马尔耶特,”戈登继续说,“教堂里经常唱赞美诗吗?” “赞美诗”这个词一说出来,里夫斯觉得马尔耶特应该吓得跳起来才是,可是马尔耶特没有显示出一丝激动。 “几乎不怎么唱,真高兴我们没有唱那些赞美诗。” “那么,我想赞美诗应该是在晚祷的时候唱吧?而不是应该在晨祷的时候?” 里夫斯略微皱了一下眉。这些有意提出来的意味深长的词语,对马尔耶特来说,应该会让他感到十分痛苦,可是这一次依然没有奏效。似乎马尔耶特并没有把这些词同写在“洗衣单”上的密码联系起来,而且同一张纸的另一半他不经意地送给了布拉泽胡德。 “对,不会在晨祷唱赞美诗的,我们唱的是感恩赞美诗,恐怕它能让唱诗班的能量发挥到极限。” “我想,你们在重大的节日里才会唱赞美诗吧,比如说丰收节?” “我们会那么做。戈登,今晚你看起来十分关心教会的问题呀。你打算要申请唱诗班的席位吗?或是还有其他的打算?” “不,伙计,除非你能弄到一些舒服的跪垫再说。” “实际上,最近我已经订购了一些跪垫,明天我就打算到伦敦去看看样品。” 里夫斯内心里一阵激动。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吻合,但是也足够让他对‘洗衣条’的判断有更多的信心。就在最近,马尔耶特订购了新的跪垫——和事实完全吻合。 “祝贺你,马尔耶特,”卡迈克尔说,“那天葬礼上,我一直记挂在心的是煞风景的跪垫,而不是亡者的美德。顺便说一下,你和布拉泽胡德之间宣布停战了吧?现在他已经不能和你答辩了。” “恐怕今晚我要继续应战。我不能把上周日中止的话题扔下不管,你们知道,我不得不面对他关于永生的观点。” 卡迈克尔咯咯地笑了。“好吧,让我们希望布拉泽胡德不会来,”他说,“要是布拉泽胡德的魂灵回来和你继续讨论,对你来说,马尔耶特,那是一件多么让人难堪的事儿啊。你们的讨论会需要很多专业知识。” “卡迈克尔,”马尔耶特说,“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你自己告诉我们说,你不相信唯灵论的现象。” “说得对,”戈登说,“如果他出现的话,你可以把他祛除。试试把一根树桩插进他的身体,有人告诉我说这一招儿奏效。喂!”他又说,并看了一下手表,“我没想到这么晚了,我答应去莫杜克那儿帮他修无线电的,回见——”他轻轻拍了一下里夫斯,离开了。 可是看起来他并不急于去完成自己的许诺,而是一步三级台阶地直接向马尔耶特的房间奔去。他在马尔耶特房间里满怀好奇的行动,值得详细记录。首先,他从躺在那儿的三个烟斗中拿出了两个,把它们小心地藏到了煤桶后面;然后把那只剩下的烟斗倒空,再从旁边的烟草罐里选出了一两股烟草,把烟草密实地塞进烟斗里,直到把烟斗喷口填得满满的为止。壁炉架上有几根羽毛,他不客气地把它们揣进了兜里。“现在,我的朋友,”他要离开房间时大声地对自己说,“我想我们已经堵住了你的烟枪,要是你不来找烟斗通条那才怪呢。”?于是,他下楼和里夫斯在无人的台球室门前会合。 虽然这两个搭档还没有决定到底要在密道里采取什么行动,但是,再次通过台球室的出口进入密道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他们又一次在里夫斯手电筒的帮助下,走在密道里。这一次,他们不再怀有发现神秘事物的激动,反而是密道里死一般的沉寂让他们俩十分不安。需要害伯的,倒不是鬼魂的出现,而是潜伏在密道里的凶手,于是,他们屏住呼吸穿过密道。这条密道曾帮助过很多牧师,现在却颇具讽刺意味地成为目睹一99lib?位神职人员崩溃的有利据点。里夫斯房间墙壁的隔板上有两条裂缝,不管从哪一条裂缝看出去,都能够看到,在摇曳的炉火的映衬下,那根橡木的手杖就靠在里夫斯的手扶靠背椅旁,要是有人进来打开电灯的话,保准儿一眼就可以看到它。 从楼梯处传来响动,说明晚餐的人群已经散了。他们可以辨别出卡迈克尔洪亮的嗓音,上楼的时候他讲了一个冗长的故事。显然,马尔耶特被什么耽搁了,没有上楼来。终于,他们听到了马尔耶特的脚步声,那种孩子般轻快的脚步声唯他独有。如果需要进一步确认的话,来者的低声吟唱确定了就是他,那首赞美诗里夫斯曾在教区墓地听过。 像一个漫游者, 太阳已然落下, 黑暗来袭, 我在石头上稍歇, 在梦里,我—— 歌声随着脚步声远去,马尔耶特转进角落,走进自己的房间里。 接着,是一片寂静。戈登在寂静中满怀期待,为什么他不来呢?那么他——应该想到这一点呀,难不成他的口袋里还有一只烟斗? 或者,他用一些尖的东西或是纸夹把堵在烟斗里的“重要”的烟草弄出来了?马尔耶特的房门被不耐烦地猛然打开,马尔耶特的脚步声再次回响在走廊里,他的嘴里依然哼唱着赞美诗,语调里却充满了愤怒——那种愤怒就像一只被夺去幼仔的母熊一样。 让我的路显现, 奔赴天堂 你赐予我的一切 仁慈的给予—— 里夫斯的门突然被用力打开,电灯亮了。 天使召唤着我 歌唱到一半戛然而止。烟斗棹落到地板上发出尖利的撞裂声,马尔耶特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那根橡木手杖,脸部因恐惧而扭曲。一半是因为激动,一半是因为解脱,里夫斯长舒了一口气,甚至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嘘声——他必须小心不能再那样做了,否则他会暴露自已的位置……不,已经不需要警惕了,马尔耶特转过身去,像被谁追踪似的大踏步地、一言不发地穿过走廊。他们听到门在他身后关上,从里面上了锁。 里夫斯和戈登小心地推开挡在出口处的靠背椅,从密道里走进了房间。马尔耶特的烟斗还丢在地上,他走的时候也没有关灯。 “现在,”里夫斯说,“你怎么能够证明马尔耶特的清白?” “我打算到他的房间去。”戈登说。 “不行,你听我说,你不必那样做。我们还没有决定要和他说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让他单独待一会儿吧。” “我没打算进去。”戈登说。他蹑手蹑脚地走过走廊,来到了马尔耶特的房门前,犹豫不决地站在门外。突然,一阵压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噢,上帝!”接着又一次,“噢,上帝!”他又蹑手蹑脚地走回来,面部表情凝重,“听我说,里夫斯,我无法理解,我告诉你,我不能理解。” “我们是否能.99lib.够理解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我们能够为此做点儿什么?日后我们会得到这一切的解释,但是现在,我可不敢走到一个人的面前说‘嗨,你是一个杀人犯吗?’另外,我就是知道他是凶手,我也不能简单地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警方,让他们去应付。这件事儿看起来还很严重。而且,我也不愿意马尔耶特发生什么事儿。我还向伦德尔·史密斯承诺过,我将尽全力解脱戴夫南特,我该怎么办?” “要是你那样想的话,我想,你一定不会让我去和他谈了。” “你真是善解人意的好人,不过,你知道,那是我的职责,我必须证实自已的结论。” “那么,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