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尽快在河里打捞——一分钟也不能耽搁!
必须找到尸体,不惜任何代价。
不要做任何没有意义的延误:
尽你所能,开始工作吧!——《女王警卫队》
“海军已经登陆了。”马里尼挖苦地说,“还带着惯常的大喇叭。马克,我们能在哪里进行讨论?”
马克知道他一败涂地了。他的脸色发青,但是他像一个有尊严的战败者一样缴械投降。“我们可以去少校的拖车。”他无可奈何地说,“跟我来。”
在去拖车的路上,马里尼问道:“枪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能告诉你。”那位州警察摇着头,“先听听你的故事。”
在拖车里面,马克做了简短介绍。我们了解到那位带头的是隶属于纽约州的雷纳德·谢弗上尉。他的随从是州警察帕默。
马里尼迅速地向他们介绍了情况。他的介绍很简洁,剥除了不相关的细节,但是又没有遗漏任何关键性的要点。马克倦怠地听着马里尼介绍一个又一个可疑的情况,用我们手上所掌握的一些细小的证据来堆砌一座金字塔,他用各种推论作为补充,让那些证据和可疑的情况合理地相互关联起来。马里尼刚说到一半的时候,谢弗上尉的眼睛已经快瞪出来了。上尉只打断了马里尼一次,是为了派帕默 8dd1." >跑去最近的电话亭请求增援。
马里尼只隐瞒了一件事情——神秘的小丑;很显然他将把这件调查工作留给他自己。在马克和宝琳每每阻拦调查工作这件事情上,马里尼只是蜻蜓点水式地一带而过;他还用没有足够的可信证据为借口,为他们没有及时通知警方的做法开脱。不过上尉显然并不信服。
最后马里尼向上尉讲述了我们今天早晨发现拖车的经过,报告了拖车目前的位置,把钥匙交给了上尉;然后谢弗上尉才允许我们听那个小孩的故事。巴迪和他的父亲被带了进来。在那天早晨七点钟的时候,小男孩正在农庄上干杂活;农庄的位置就在道路旁边的山丘的后面。小男孩认为听到了枪声,鉴于现在不是打猎的季节,他感到很奇怪。他的父亲并不像巴迪那样喜欢幻想,他认为只是汽车爆胎罢了,命令小男孩先完成他的工作。不过巴迪刚一干完工作就跑了出去,手上拿着一把玩具枪去进行调查。在我和马里尼赶到的时候,巴迪已经发现了拖车;他藏在山坡上面的树林里面的一个战略性位置上,和他自己开了一次作战计划会议。于是我们意识到:我们在拖车里进行搜索的时候,一把漫画英雄巴克·罗杰斯的致命的未来武器一直指向我们,我们随时都可能被歼灭。那孩子非常懊悔他犯下的错误,他一不小心碰落了一块石头,因此被迫匆忙逃走——这不能怪他,如果我面对几个星际大盗,我肯定也会这么做。
他最后说:“他们看起来像是谋杀犯。”
听到巴迪的故事之后,他的父亲再次表示怀疑,但是那个男孩态度非常坚决。谢弗上尉最近刚刚娶了巴迪的姐姐,在巴迪的心目中是仅次于巴克·罗杰斯的人物;于是那个男孩趁父亲不备的时候给兵营打了电话,向他的姐夫报告了情况。上尉也认为情况很可疑,他核查了巴迪所提供的车牌号码,发现车子属于“非凡的汉纳姆马戏团”。上尉出发进行调查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如此复杂的情况,现在他的兴奋程度不下于巴迪,不过他很善于掩藏情绪。
在巴迪和他的父亲准备离开的时候,马里尼向前探着身子,从男孩子的耳边拿出来一枚半美元的硬币。“拿着这个,”他说,“去买一张马戏团的入场券。我本来可以给你弄一张免费入场券,不过现在我和马戏团管理者的关系不太好。”
马里尼讲完了他的故事,并且拿出了橡胶手套、被撕碎的信封和玻璃碎片,让上尉进行检查。这时候援军赶到了,其中包括萨姆·胡伯警长。我后来发现,警长还是教堂里的执事——马克坚持说这份副业完全是为了拉选票。在这一点上我赞同马克的说法,胡伯是一个爱管闲事、咋咋呼呼、自
以为是的小镇官僚。在他的观念里,所有没有固定居所的人都应该被投进监狱——特别是马戏团的成员。他刚一进来的时候就向马克使了一个眼神,意思是说如果有人敢提到今天早晨的贿赂事件就会有大麻烦。
谢弗上尉匆忙地向胡伯警长介绍了情况,派一个人出去找伊尔玛·肯,然后宣布说他马上就要开始进行调查。第一步工作就是询问所有的证人,搜集第一手资料,核实马里尼的说法。在我们一同走出拖车的时候,上尉打算先拿我们开刀。
不过马里尼抢先提出了最后一个建议:“那双橡胶手套,”他说,“我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设备进行硝酸盐检验?如果你有合适的设施,我认为不妨一试。”
“硝酸盐检验?”谢弗上尉问道,“为何要做这个?”
“是一位弹道专家告诉我的。”马里尼解释说,“是一个叫做冈萨雷斯的墨西哥犯罪学专家发明的试验,最新被介绍到了美国。等各个地区的警察部门都掌握了这种方法之后——现在这种方法正在被推广——那些企图用枪械进行谋杀的人就必须掂量掂量,他们的风险至少比现在大得多。这个试验能够告诉我们,在嫌疑犯当中哪个人最近曾经开枪射击。在进行射击的时候,手枪会有‘看不见的回火’——子弹里面的火药爆炸之后会有残余物,其中包括细小的硝酸盐颗粒,会沾在手部皮肤上。(作者按:某些类型的枪械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特别是自动手枪——但是总归会有风险!)只要使用某种特殊的酸性试剂,就能够让硝酸盐颗粒变成清晰可见的深蓝色。因为无法把酸性试剂直接涂在皮肤上,通常都是先用石蜡做一个手模,然后把试剂涂在手模上。石蜡会粘走手上的硝酸盐颗粒。你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测试橡胶手套。我想要知道最近是否有人戴着手套开枪射击。”
“我说,”胡伯警长说,“这个家伙是什么人?”
“他说他和纽约市的凶杀组的人有交情。我正在核查。”谢弗转向了马里尼,“这可能是个好主意。我看看能不能做这个试验。那个试剂的配方是什么?”
“我无法直接告诉你,不过在所有的图书馆里都会有一本罗宾逊的《科学对抗犯罪》。你能在那本书里面找到配方。”
胡伯说:“检查是否有人戴着这副手套进行射击?我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用处。不过如果你喜欢这种花哨的事情,交给伯恩斯去办。他曾经去了一趟华盛顿,参加了三个月的联邦调查局的培训课程,回来之后他就吵嚷着要显微镜和紫光灯,搞得整个警察局里都是化学药品的味道。我们这附近的案子根本用不着什么花哨的设备,我认为这个案子也用不上。”
马里尼礼貌地问道:“警长,你对于案情已经一清二楚了?”
“不清楚,但是我有一些想法。”
我注意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现象:警长看着马里尼的眼光也捎上了我,而且那不是善意的眼光——我肯定不会喜欢他的想法。
“韦利,”我们走出去的时候谢弗说,“先从你开始。然后我想见一见汉纳姆小姐,接着是马里尼所提到的其他人,也许还有更多的人。”
我把马里尼引向中央通道里面的一个“急速铰链”,义正词严地要求他等着我消灭两个汉堡包和一些咖啡。他自己也买了一个汉堡包,但是他对食物根本没有兴
.99lib.趣。跟着户外演出团队的生活让我胃口倍增,我又想再来一轮,但是马里尼不耐烦地说:“你在干什么?你想要参加余兴节目中的大胖子表演节目?我先走了。”
我急忙抓起了最后一个三明治,追了上去。马里尼正在向后院的方向走去。马戏团下午的表演即将结束,乐队正在演奏一段华尔兹——证明现在正在表演空中飞人节目,后面只剩下小丑的表演和双轮马车的追逐。
“我们必须行动迅速。”我追上他的时候,马里尼说,“我们现在必须和别人竞争。当他们核实了所有的不在场证明之后,恐怕就会逮捕某个人。我认为拥有最少的不在场证明的人并不一定是罪犯。我们现在需要把不在场证明放在猫架子上
,然后用篮球扔过去;如果我们想要赢得雪茄,我们就必须打倒几个靶子。更麻烦的是,如果他们的游戏设施里面设置了小机关,我们就很难获胜。”
我问道:“小机关?”
他答道:“就像魔术一样,有一些暗藏的小机关。只要设置了这些机关,游戏者就很难赢得足够的分数。这种设备多数都是双向,可以设置成作弊或者公平。当游戏的主持人或者他的托儿演示赢得大奖多么容易的时候,机关就会被设置成‘公平’状态。在游戏设备上面通常都会有一句标语:‘这是靠运气的游戏。’这么说并没有错,笨蛋根本没有运气。”
“少校的游戏设备公司应该就会生产这种东西,对吗?”
“是的。他的公司还生产赌博设备。做过手脚的骰子、有机关的轮盘赌、做过记号的纸牌、筹码、拳击器等等,有几十种花样。游戏的组织者可以预先设定好机关,完全排除赢得大奖的可能性。
“不过购买了这些作弊设备的人有时也会遇到意外的麻烦——他们会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知道一个骗子弄到了游戏设备公司的客户名单。他四处打探,搞清楚了游戏组织者所使用的机关,然后黑吃黑!他换掉了游戏者所提供的做过手脚的骰子,而是使用另一种有问题的骰子。当组织者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那个骗子就狠狠地搞一把。组织者不可能去找警察,因为他自己也在作弊。”
马里尼在小丑们的客车旁边停了下来,等着刚刚完成疯狂表演的小丑们带着他们的演出器具从大帐篷里面走出来。但是那个晃悠悠的小丑并没有出现。
小丑们走过来的时候,马里尼问道:“加内在哪里?”
一个身材极端肥胖,前面和后面都胖得吓人的小丑正在脱掉他的演出服装。他摘掉了一个塞满气球的东西,露出了相当消瘦的身子。他不满地嘟囔着:“我也正想知道。开场节目之后他立刻溜走了,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他转向了另一个小丑,那个人正在脱掉演出服装,“麦克,别脱掉你的裤子。在余兴节目当中,你必须替代他的位置。”
这个消息让马里尼怒不可遏,他问道:“他在这里多久了?”
“他是后来加入的。”那个人答道,“大概三个星期。”瘦骨嶙峋的小丑站在了卡车门旁边,那里有一面破碎的镜子;他抓起了一条毛巾,开始揉搓他的脸。他的相貌的变化实在惊人,就好像他摘掉了一副面具;他的荒诞的笑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略带愁容的面孔。
“今天早晨你们从瓦特布罗过来的时候,加内和你们坐在同一辆车上吗?”
那个小丑不明所以地看了马里尼一眼。他摇了摇头:“好像是吧。他通常和我们在一起。”
“但是你不敢肯定?”
“我不敢肯定。我一直在睡觉,到了这边的表演场地之后才醒过来。怎么了?”
“有其他人知道吗?”马里尼向四周的小丑询问,但是答案并没有什么不同。
“谢谢,伙计们。”马里尼说,“如果他出现了,请通知我或者韦利,好吗?在前面有一些州警察正在找他。罗斯,跟我来。”
“我们已经打倒了一个不在场证明。”我说,“还差两个。少校出事的时候,他在表演余兴节目;在另一次意外当中,尽管他有可能去破坏灯光设备,但是他很快地回到了表演场地上,不可能去偷证据。”
马里尼没有回答。他迈开长腿,按照原路返回。在前门的位置,“大难临头”正在自顾自地唠叨着。
“州警察,”他闷闷不乐地低声说,“还有本地警察。我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他看到了我们,“我真的是迷信吗?那个倒霉的乐队指挥和《轻骑兵》!还不如演奏《可爱的家园》。”
马里尼并不想和他争论,马里尼说:“派人四处看看,去找加内。如果你能够找到他,也许你的麻烦就到头了。”
“大难临头”点了点头:“也许你说得对。我也认为是他带来了霉运。自从他加入了之后,这个马戏团里就出现了各种怪事。”
“还有一件事。”马里尼问道,“波莱特·汉纳姆和谁私奔了?”
“当时马戏团里面的报界联络人,一个小年轻。名字是安迪·麦克斯。少校不太喜欢他。据我所知,从那之后波莱特和安迪都没有在马戏团里出现过。”
“宝琳的母亲露西尔,”马里尼问,“少校和她结婚的时候,她表演什么节目?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她和马克、少校一起表演空中飞人。她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空中杂技演员。她还是第一批表演翻筋斗的女演员。”
“谢谢你。”马里尼迈开了脚步,“别忘了找加内。哦,对了——有没有给我的西联的电报?”
“没有。”
马里尼再次走向少校的拖车。马克、基斯和乔伊正站在拖车外面聊天。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斯图尔特·汤恩刚刚从里面走出来。一名州警察探出头,说道:“帕蒂森小姐,下一个是你。”很显然询问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马里尼说:“等一下,乔伊。我要告诉上尉一些消息。”
他挤过了门口的州警察,向里面的人宣布说:“我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应该盘问一个叫做加内的小丑,他扮演一个流浪汉。我和韦利在汉纳姆小姐的拖车里面和她谈话的时候,加内藏在壁橱里,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被吓跑了。在最近的一个小时里,似乎没有人见过他。他看起来很可疑。他加入马戏团的时间不长,而且我注意到他的表演不够专业。比如说,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正确地面朝下摔倒。‘小丑的戏服下面也许藏着一张王牌’,我这么说并不是要表达双关语的意思。我——”
“他的相貌?”
“这就是难题。我没有见过他的面孔,只见过他化妆之后的样子。最好问问韦利。”
“帕默,你来负责这件事情。”
马里尼注意到上尉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把左轮手枪,他问道:“阿特伯里的手枪?”
州警察点了点头:“是的。而且他没有持枪执照。在没有找到更好的罪名之前,我可以指控他违反了萨利文法案
。”
“这么说枪上没有什么线索?这把枪最近没有射出过子弹?”
“看起来不像使用过。当然,也可能被清理过了。”
“还发现了其他武器吗?”
谢弗缓缓地点头:“汤恩有一把手枪。情况和阿特伯里一样,但是他有持枪执照。在‘狂野西部’的演出道具当中也有不少武器。我的一个手下正在检查那些枪支。”
胡伯警长提出了一个建议:“我们还没有搜查魔术师。”
马里尼转向了警长。他说:“没有问题。”
他伸开了胳膊,地方警长仔仔细细地拍打了他所有的口袋。等警长检查完毕之后,马里尼伸出两根手指,从警长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了五六张纸牌。他敏捷地把那几张牌展成了一个扇形。
“太棒了。”他笑着说,“全是A!警长,你喜欢玩纸牌吗?”
胡伯咆哮着做出回应:“自作聪明的家伙!”然后他开始搜查我的口袋,但是同样并不走运。
马里尼向上尉问道:“没有电报通知发现尸体吗?”
“没有。不过我派了一些人去检查今天早晨拖车停留的地点附近的树林。”
“很好。你的调查进展得怎么样?和我的说法吻合吗?”马里尼瞥了一眼胡伯。
谢弗上尉说:“是的。到目前为止都吻合,没有什么矛盾之处。看来你已经掌握了全部的信息,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新的情况。”
胡伯插了一句:“换句话说,你知道得太多了。”
“并非如此,警长。”马里尼反驳说,“还不算多。不过我希望不久之后能够掌握更多的情况。你们盘问过汉纳姆小姐了吗?”
这一次上尉也表达了不满:“没有。她找来的医生抢在我们前面进去了。医生说我们最好等一等。不过我很怀疑。她会不会是故意装病?”
“很有可能。”马里尼答道,“她要么非常健谈,要么一言不发。你们去盘问她的时候,必须要施加足够的压力。特别要注意的是,看看能不能撬开她的嘴巴,搞清楚上个星期六汉纳姆少校突然付清了拖欠六个星期之久的工资的原因。还有,她可能知道在布里奇波特附近故意伪造事故的原因——卡车陷进了沟里,两头大象逃跑了;另外,他们为何要解雇表演‘三牌猜一牌’的演员。肯定不是因为胸前挂着锡牌子的人在找麻烦。”马里尼朝着胡伯点了点头,“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
说完这句旁敲侧击的话之后,马里尼转身要走。胡伯警长涨红了脸,眼神可怖。他朝马里尼扑了过去,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但是谢弗上尉拦住了他。“算了吧,警长。”他严厉地说,“在这个案子里你只负责协助,我才是主管。而且我知道今天早晨所发生的事情,所以你最好不要惹事。”
我们走出拖车的时候,身后是胡伯的声音。“好吧,”他吼叫着,“但是我早晚要给那个家伙戴上镣铐!”
如果有人声称胡伯警长具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他肯定会予以否认,认为那完全是无稽之谈。可是我们很快就发现,他的这个预言的准确程度足以使得占卜大师们心生嫉妒。
第14章 失窃的宝剑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怪人和奇观,正如你们在这一大排鲜艳的广告上所看到的那样。里面有十二个重要的表演和游戏项目,全都生动活泼,只需要一张门票……”
在随后的一两个小时里面,马里尼焦虑得有些发抖,他失去了惯常的东方人的冷静,陷入了一种焦虑不安的状态。他毫无头绪地在表演场地上乱转,似乎在等待发生什么事情,并且一直避免和我交谈。我们又溜进了余兴节目的“盖子”,看到了当天下午的最后一次表演。马里尼闷闷不乐地看着没有胳膊的掷飞刀的人、玩蛇的女人,还有“活生生的喷火怪物,他吞咽并且吸食燃烧着的火苗”。
最终我想到了一个点子,让他暂时活跃了起来。
“你还记得那个故事吗?有一匹栗色的马丢了,最后是一个小男孩找到了它。他的方法是把自己想象成一匹马,然后问自己会藏到哪里去。”
“我当然记得。栗色的马。”马里尼好奇地看着我,“难道你想暗示,我应该把自己想象成一具失踪的尸体,然后自问凶手会把我藏在哪里?”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把你自己想象成凶手。如果我自己是凶手,我就会把尸体藏在正在展览的假的干尸里面——而且是一位凶手的干尸——绝对不会有人去那里找尸体。”
马里尼怜悯地看了我一眼:“这只能证明低俗小说对于普通人的想象力的影响。你应该在脑子里放几个冰块。那具伪造的尸体是按照收缩的干尸大小制作的,只能藏一具非常小的尸体。”
“我会把尸体切成很多小块,这样方便包装。”
马里尼打了个哆嗦:“好的,屠夫。如果那里真有尸体,你就等于给自己定罪了。我可以把自己想象成胡伯警长,逮捕你。”
他走到了干尸旁边,轻轻地搬起干尸,摇晃了一下。
“不对。”他下了定论,“像羽毛一样轻,里面嘎嘎作响。这具干尸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希望你能够带着你的可怕的想象力出去转转——然后把它丢掉。”
这时法摩尔·杰克走了过来。我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他就已经开始和马里尼热烈地讨论三牌猜一牌的技巧问题,并且尽其所能地相互欺骗。马里尼展示了魔术师会采用的一种可怕的方法:他把一张黑桃A折了个角,然后他把三张纸牌面朝下扣着,让我把钱押在A上面。我像傻瓜一样押在了那张折角的纸牌上,结果输了。实际上他折了角的是一张三点,真正的A完好无损,是另外三张牌之一!
然后法摩尔开始“揭开旧伤疤”——马里尼告诉我说就是叙旧。
“我在萨拉托加的后院扔板子。”他显然没有意识到他的专业术语超出了我的正统词汇所能够解释的范围,“末端里有一个飞行的家伙,手上有大批的折叠纸片。他认为能够斗过我,于是我让他看到我压了褶子。然后我骗过了他,我把那个板子放回了同样的位置!他正准备跳进来,可是负责除草的纸领·艾迪搞砸了,他想要把钱还给我。另一个野人受惊了,他溜走了,找来了绒毛。那个家伙认识大人物,所以警察被迫调高温度。在丢下接口,修理凝固物之前,我和艾迪着凉了。袍子准备给我们六十天的颠簸,可是……”
(作者按:马里尼后来翻译了这段话。“我当时在萨拉托加的跑马场表演三牌猜一牌。人群里有一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他知道通常的手段。他手上有大把的钞票。他自以为能够在我自己的项目上赢过我。我特意让他看到我把折角展开了。在洗牌的时候,我的一名助手伪装成围观的人,洗牌的时候悄悄地在关键的牌上轻轻地折了一个痕迹,这样笨蛋们就以为能够认准那张牌,能够押准。那个家伙知道通常的手法,所以他会认为实际被折角的是另一张牌。我将计就计,在关键牌上也做了折痕!他已经要下注了,可是我的一个同伴纸领·艾迪犯了一个错误——他想要把其他助手赢得的奖金悄悄地塞回给我,但是他的动作露馅了。另一个笨蛋看到了艾迪的动作,悄悄地去找来了警察。那个家伙很执拗,所以警察被迫来干预。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始操作,然后收摊,警察已经来了;我和艾迪都被逮捕了。倒霉的是,我们预先付给执法机关的保护费打了水漂。法官打算判我们六十天的徒刑,然后……”)
他们的对话很有趣,但是我不喜欢没有英文字幕的外国电影,于是我走开了,开始观看其他表演。我和马里尼合作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多少学会了障眼法的基础原理;于是我注意到了一些其他观众忽视的东西。“瑞典人·约翰”,也就是吞剑者将一把锋利的宝剑递给观众们检验。拿回宝剑之后,他把宝剑放到了一边,开
..始吞咽并且反刍一个柠檬和一只活生生的白老鼠。然后当他再次拿起宝剑的时候,他拿起了另外一把一模一样的宝剑,但是那把宝剑的色泽明显黯淡得多。当他结束表演之后,我看到他钻过围墙,直奔烹饪房,显然想要找一些更容易消化的东西。
我再一次欣赏了断项女郎的表演,一名“胡奇库奇”舞蹈演员替代了失踪的演员。然后演讲者开始介绍最后一个节目——《东方舞蹈》,只供男士欣赏。我付了二十五美分,准备一饱眼福;可是马里尼和法摩尔宣布说要去吃点东西。我的肚子里面的汉堡包还没有消化,但是我害怕遗漏重要的情节。我相信一直跟着马里尼就会遇到一些有趣的事情——绝对会比“小女孩儿们展示动人和神奇的肌肉控制”更加吸引人。我只好自认倒霉,跟着他们走向烹饪房。我们在后院里又遇到了乔伊·帕蒂森。
按照传统,演员和白领工人坐在铺着油布的长条桌子周围,在烹饪房的一侧;其他工人坐在另一侧。州警察的行动让烹饪房沸腾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在热烈地讨论少校的谋杀案、宝琳坠落的事故和失踪的断项女郎。
马里尼吃饭的时候很
藏书网少说话,他所关注的是从另外一个方向传过来的只言片语。我们喝咖啡的时候,姗姗来迟的基斯·阿特伯里宣布说州警察正在搜查所有的车辆和拖车。
“马克在试图和他们理论。”他说,“不过热情不高。他知道必须做出
让步,否则这个马戏团明天早晨就无法离开这个营地。现在掌控大权的是谢弗上尉。顺便问一句,马里尼,我真希望你和罗斯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警长仍然对我们紧迫不放?”
“是的。我听他说,他不愿意相信你所提出的任何不在场证明。我告诉他说,当灯光熄灭的时候你和罗斯在我身边。他立刻对上尉说:‘那又怎么样?那个家伙是魔术师。他肯定有什么办法能够远程遥控,用不着亲自动手扯断电缆!’”
马里尼皱起了眉头:“他们现在全力搜集不在场证明,是吗?”
“貌似如此。”基斯答道,“我不喜欢他们的做法。只有一个人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他的声音缓慢地停了下来,然后他恼怒地盯着他的盘子。
马里尼问道:“是谁?”
“就是乔伊,不是吗?”基斯抬头看着她。乔伊正在用手指摆弄着一个廉价的勺子,已经把它弯成了一个圆形。“如果他们试图逮捕乔伊,恐怕我也会跟着去——作为同谋。似乎有人故意在设置陷阱,要让乔伊成为替罪羊。我必须要搞清楚这个人是谁——”
“不对。”马里尼反驳说,“我认为嫌疑并没有指向乔伊——如果有人要陷害她,我们会在她的拖车里面找到橡胶手套,而不是在断项女郎的拖车里面。另外,你要知道在通常情况下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的人只是无辜的旁观者,而真正的凶手总会给自己准备一个或者多个顺理成章的不在场证明。”
乔伊问道:“但是上尉会这么想吗?对于普通警察来说,这种要求似乎有点儿过分。”
“我有一种感觉。”马里尼说,“谢弗上尉并不是普通的警察;胡伯警长倒是一个平庸之辈,偏偏死死盯着我。也许我们应该整理一下不在场证明,看看能不能有所突破。罗斯,我希望你一直在作记录。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是否听起来可信?”
在我的口袋里有一个信封,信封的背面有一张图表正是马里尼所需要的内容。我掏出了信封。
“有三个不同的事件需要不在场证明。”我宣布说,“第一件事:少校在拖车里遭到谋杀,随后凶手把尸体搬运到伪造的事故现场——时间是星期一晚上十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第二件事:造成宝琳坠落的灯光熄灭事件,以及紧随其后的偷窃物证的行为——时间是昨天晚上九点半到九点四十五之间。我们可以暂时忽略在旅馆的偷听事件,因为我们无法证明偷听的人和凶手是同一个人。第三件事——”
“我同意允许例外,法官。”马里尼说,“我们稍后再讨论这个问题。请继续。”
“在旅馆的偷听事件?”基斯很好奇,“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听说过。”
“昨天晚上有人站在我们的门口偷听。”马里尼解释说,“他听到我和罗斯躺在床上讨论案情。”
“哦,”基斯平静地说,“就是因为这一点,你向我询问是否住在切斯特菲尔德旅店,对吗?我现在明白了。不过,如果那个人是凶手,乔伊就安全了,对吗?”
马里尼摇了摇头:“没有那么简单。前台的服务员在睡大觉。任何人都可以从外面进入旅店,看一眼登记簿就知道我们住在哪个房间里,然后他就可以把耳朵贴在我们房门的钥匙孔上。”
乔伊仍然盯着手上的勺子,现在她差不多把那个勺子扳回了原来的形状。“基斯,我的宝贝。”她轻声说,“如果我当时按照你的要求和你去找治安官,也许下一次发生谋杀的时候我就有一个证人能够证明我的清白;我不会独自睡在拖车里。”
“听起来自相矛盾。”基斯露出了笑容,“不过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着的纸片,“这张证书我已经准备了六个月,因为少校害怕婚姻会影响你的职业前景,这张纸片一直派不上用场——我甚至开始怀疑永远也用不上了。”他站了起来, 770b." >看着我们,“谁愿?意给我们作证?我们都需要几个证人。”
“可是基斯,”乔伊反对说,“我今天晚上还要演出。我们不能——”
“当然不能,宝贝。今天我不能接受任何借口。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去表演节目;但是在节目之间的休息时间将会举行婚礼。我去抓一个牧师,让他立刻就到。”他欠过身子,隔着桌子吻了乔伊,然后伸手准备抓起帽子。
“不行。”马里尼也表示反对,“你这么做只会带来麻烦。上尉已经布置了岗哨,如果他们逮到你试图离开表演场地,你的结婚典礼就必须改在胡伯警长的牢房里……我真心地希望你们两个人能够稍微克制一下,再等一等。坐下,帮我一起分析不在场证明。无论如何,只有抓住凶手之后你们才有可能成婚。继续说,罗斯。”
乔伊示意让基斯听从马里尼的指示。基斯说:“好吧,我可以暂时推迟婚期,但是你必须抓紧时间。”他绕过了桌子,坐在了乔伊的旁边。
我又回到了刚才被打断的地方:“第三件事:无辜的人需要准备好今天早晨大概七点钟的不在场证明。根据证人的说法,断项女郎在六点四十五左右离开了瓦特布罗。我估计她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到达我们发现拖车的地点。马里尼,你同意吗?”
他点了点头:“是的,听起来合情合理。”
“下面就是评分结果。”我继续说道,“正如刚才我们所说的,最突出的选手就是乔伊·帕蒂森;从警方的角度来考虑,她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问题在于没有人能够证明乔伊在关键时刻的位置。排在第二位的是基斯·阿特伯里,只有一个不在场证明。当灯光熄灭的时候,他和我们一起在少校的拖车里,因此,如果不考虑当代复杂的机械设备的——”
“他根本分不清楚一把螺丝刀的两头。”乔伊强调说,“我怀疑他是否懂得如何给钟表上弦。上个圣诞节,我在他的袜子里面放了一个新式的开瓶器和一些苏格兰威士忌。如果没有人帮忙,我猜测他现在还在干瞪眼。”
“旁证的特色发言已经被记录在案。”马里尼说,“下一个。”
“伊尔玛·肯。”我答道,“如果我们接受深海·艾迪的说法,她就有两个不在场证明。她不可能导致宝琳的坠落,也不可能去偷窃物证。不过宝琳作证说伊尔玛在最关键的时刻进入过少校的拖车,这让伊尔玛成了一匹黑马。特克斯·梅奥的情况就好得多。他有三个响当当的不在场证明。少校遇害的时候,梅奥在表演余兴节目,有整场的观众可以给他作证;灯光熄灭的时候,他正在
藏书网后院里面;当物证被人偷走的时候,他正在表演场地上抱着宝琳回到拖车。加内和特克斯·梅奥并列第四名,因为那个小丑也在这三个时间进行表演。不过没有其他小丑能够证实加内今天早晨跟着其他人一起坐马戏团的卧车来到这里——这是他唯一的污点。伊尔玛、特克斯和加内还有额外的不在场证明:除非他们有千里眼,他们昨天晚上不可能知道宝琳摔下来的时候,我们在少校的拖车里面进行调查,也不可能知道拖车里面有值得偷窃的物证。马克说宝琳没有告诉任何人在拖车里发生的事情,而且她自己也绝对不会向其他人宣传。至于马克的不在场证明,他是最差劲的嫌疑人。他有四个不在场证明,而且都清楚明了。少校的车子离开的时候,他和‘大难临头’在一起;灯光熄灭和物证失窃的时候,他正在和韦瑟比警长谈话。当然,如果其中有诈……”
法摩尔摇着头:“也许有很多人进行贿赂,制造谋杀案的不在场证明。”他表达着怀疑,“但是这需要很多折叠的废纸
。马里尼,现在看来戳穿这些不在场证明很困难。”
“我随便想了想,至少其中有三个不够可靠。”马里尼答道,“罗斯,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比如说汤恩,我愿意在他身上下赌注。发生这些事件的时候,他在哪里?没有人想到去询问他的不在场证明。”
“我问过。”基斯·阿特伯里插嘴说,“我自己也在做小小的调查工作。汤恩没有什么不在场证明。他说星期一晚上少校遇害的时候他在观看‘音乐会’——但是没有人可以作证。灯光熄灭的时候,他自称坐在空余的座位上看节目——同样说不出一个证人的名字。”
“而且他也住在那家旅店里。”我补充说,“当我们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七点。因为前台的职员在睡大觉,他完全可以提前跑出去作案,然后再返回旅店。他目前的幸运之星就是没有明显的动机,而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动机。”我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我的名单上还有一个名字,我剩下的赌注都在他的身上。是一个完全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
马里尼诡异地看了我一眼:“哦,原来如此!一个意外的奖赏!那么是谁——”
马里尼被打断了,直到当天很晚的时候他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在刚才的几个小时里一直没有出现激烈的交火,不过那只是暴风雨之前的暂时平静。现在气压急转直下——几分钟之前刚刚离开的吞剑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身后跟着马克。作为一个北欧人,那位瑞典人通常神情冷漠;但是现在却完全变了样,他气急败坏地嘟囔着,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拉丁手势。马克的脸色很难看,甚至超出了他的正常范围。
瑞典人每说几个单词就会蹦出一个瑞典语的单词,于是马克替他宣布说:“瑞典人的一把宝剑不见了!”
马里尼吃了一惊,立刻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刚。”瑞典人答道,“就是在我来吃饭的时候丢的。我回去就没有了!”
“而且不是他用来塞进喉咙的钝剑。”马克补充说,“是一把他用来展示的锋利的宝剑。”
马里尼问道:“你向谢弗上尉报告了吗?”
“是的。他也很不高兴。”
马里尼承认说:“这当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插曲。”
“你派去围住宝琳的拖车的警卫——他们都睁大了眼睛吗?”
“是的。为了保证安全,我又增加了几个警卫。我也想到了这一点。”
“呃,我不敢肯定这个想法是否正确!”马里尼瞥了一眼乔伊,“如果你今天晚上还打算做高空坠落的表演,我想我应该在你上场之前亲自检查一下你的表演器具。还有你们剩下所有的人,从现在起开始要提高警惕,不要走到黑暗的角落里。马克,你手上的那封电报,是给我的吗?”
“哦,”马克说,“是的。刚刚送来的。”
马里尼撕开了电报,这时外面传来了号角声。
乔伊说:“见鬼!该准备开场节目了。我最好离开。”她站了起来,稍稍犹豫了一下,似乎想等待马里尼大声宣读他收到的电报;但是鉴于马里尼并没有这种意向,她走了出去。基斯同样犹豫不决,他停留了片刻,然后也追了出去。
“等一下,乔伊。”他说,“从现在开始,你会有一个证人紧紧相随。”
马里尼对马克说:“汤恩在哪里?看到他了吗?”
“没有。有一阵子没有见到他了。”
“能不能帮我把他找来?”
马克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急匆匆地出去了。瑞典人仍然满脸怒容,也跟了出去。
马里尼把电报递给了我:“我们将会听到一些非常有趣的故事——来自那位推理小说作家。不过我们希望他这次告诉我们的不是虚构的故事。”
发送电报的地点是纽约州的玛玛尔奈克,时间是下午五点十分。收件人和地址是:马里尼,纽约州,诺沃克,汉纳姆马戏团。电报的内容是:
“我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跟随马戏团旅行,我还以为自己一直在玛玛尔奈克。我建议你不要接受另一个我开出的支票。”
落款是斯图尔特·汤恩,没有签名——无法保证真伪。
“那么说,”我感到有点晕眩,“这就是我们的汤恩先生不懂得校对者常用的符号的原因,而且他根本没有参加过犯罪括动。你怎么知道到哪里去找真正的汤恩?”
“我并不知道。我给他的出版商发了一份电报。我告诉他们有一个人自称是该出版商旗下的作家,正在这附近跟随马戏团旅行,我很怀疑他的身份。他们把电报转给了汤恩。”
“因为我们的汤恩不懂得扒手的行话,所以你怀疑他根本没有参加过犯罪活动?然后你又用校对者和流浪汉所使用的符号来试探他?”
“是的。不仅仅是扒手的俚语的问题。你记得吗,上尉说汤恩有一个持枪执照?真正的汤恩不可能有持枪执照——至少他不可能通过正当途径得到持枪执照——因为他曾经犯过重罪。另一方面,上尉对于他的持枪执照并没有产生过多的怀疑,证明上面的照片符合我们的‘汤恩’的相貌。我相信执照上面的名字并不是汤恩,不过上尉不会在乎这些事情。他知道‘汤恩’的真实姓名,但是上尉对此并不热心,这让我大惑不解。”
“我相信你会非常好奇。”我们身后传来了一个平静的声音。“汤恩”站在那里,古铜色的脸上十分冷静。他剥开了口香糖上面的红色包装纸,然后把口香糖塞进了嘴里。“你做得很出色。”他补充说,“我正好来找你,因为我要向你坦白一些事情;但是我发现你己经开始怀疑了,这很打击我的自信心。”
马里尼问道:“马克找到了你?”
“马克?没有,我没有看到他。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你是否介意告诉我,我的伪装哪里出了问题?”
“缺乏足够的背景知识。”马里尼说,“你应当先了解一下校对者所使用的符号、流浪汉所使用的符号,还有扒手们的行话。你——”
“校对者使用的符号?今天早晨你给我的纸条上面的那几个字符就是校对者使用的符号?”“汤恩”皱起了眉头,“我想你说得对。我知道流浪汉的符号,但是当时我并不想承认。另外,我不明白斯图尔特·汤恩为何应当知道那些符号——我现在还是想不通。还有‘大炮’的含义,他怎么可能知道?多数侦探小说的作者仍然在使用古老的暗语,他们只知道‘点水’这个词。”
“你不仅没有认真了解汤恩,好像也没有阅读多少他的作品。”
“确实如此。我只读过一本《空棺材》。向其他人赠送这本书之前,我花了几个晚上读了一遍。但他并不——”
“那本书里并没有太明显的痕迹,他使用了一个新的人物环境。”马里尼说,“但是在他的其他作品里,你会发现很多黑社会使用的词汇——而且都是真实的、正在使用的词汇。如果你读过关于他的作品的书评,或者见过第一本书的腰封,你就会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汤恩”咽了一口唾沫:“我真倒霉!而且自惭形秽。我唯一的借口就是,我临时才想到要冒充这个人。当然了,我应该多读一些书。你瞧,当我决定变成一个作家的时候,我并没有预料到会碰上几个推理小说迷。我应该伪装成爱德华·埃斯特林·卡明斯
,你不会也读他的作品吧?你刚到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麻烦;见面之后,你就开始谈论《幽灵子弹》——可是我根本没有读过。”
“我也没有读过。”马里尼说,“根本没有这本书,至少汤恩没有写过这么一本书。无论如何,你引起了我的注意,X先生;你并不是一名坐过牢的作家,可是你说你知道‘大炮’之类的词汇和流浪汉的符号——你又不知道你应该承认这方面的知识。我能不能看一眼你给上尉看过的持枪执照?”
“哎呀!”“汤恩”频频点头,“是时候露出我的本色了。持枪执照能够非常方便地表明我的身份。”
他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了持枪执照,扔在了我们面前的桌子上。
在他说话的工夫,我的脑子里飞快地进行着推理——按照经典的福尔摩斯的方法,试图判断出他的身份,至少是他的职业。我已经有了几个成形的想法,不过很庆幸自己没有机会说出口。在持枪执照上面的名字出乎我的意料,经过这几天的兴奋之后,我几乎忘了这个名字。
“斯图尔特·汤恩”正是我们的老朋友马丁·奥哈洛朗——上个星期五晚上曾经跟踪宝琳,随后又跟踪我们的私家侦探。
“这可真是意外的进展。”马里尼的语气放松了,“奥哈洛朗的未解之谜一直让我隐隐感到不安。我很高兴现在这个问题又自动跳了出来。我已经给纽约市凶杀组的加维甘探长发了电报,要求他给我一份关于你的相关资料。我至今还没有收到回复。那位警官可能正因为某个碎尸案或者类似的案子忙得不可开交。”
“他忙得要命。”奥哈洛朗说,“你们最近没有看过报纸吗?”
“马戏团的人不看报纸。他们没有时间,除非是冬季休息的时候。我们最近几天也有这个问题。我们错过了什么消息吗?”
“你们绝对错过了重要的事情。不过我最好从头说起。星期五的下午我跟踪汉纳姆小姐的原因是——”
奥哈洛朗侦探刚刚要揭开谜底,却突然被人打断了。谢弗上尉走进了帐篷,一如既往地迈着坚定的步伐。他的脸色凝重。克罗森警员跟在后面,同样脸色不善——不过他的脸色发白。
谢弗上尉厉声地说:“今天晚上有人中彩了。我们刚刚搜查了表演场地上所有的车子。在最后一辆车子里——我们找到了东西。”
谢弗上尉这番话是朝着马里尼说的,他停了下来,仿佛等待着回应。
马里尼扬起了一边眉毛,问道:“是吗?你找到了什么东西?”
谢弗上尉的方方正正的下巴稍稍向前一撅:“我认为是有所发现。你最好过来看看。”
我们跟着上尉走出去的时候,一种明显的不安控制住了我。造成这种情绪的原因是:谢弗上尉和克罗森警员故意拖后了步子,分别走在马里尼的两侧,而且两个人的手都扶在枪把手上。
我们经过了成排的车辆,最终来到了余兴节目“盖子”的外面,马里尼自己车子的后面。行李箱已经 88ab." >被打开了,胡伯警长和其他几名警员站在一旁,手上提着电筒。
胡伯说:“别跟我说你有一个响当当的借口来解释这个!”
他停下了话头,猛地掀开了盖在地上的帆布,露出了隐藏着的东西。我看到马里尼咬紧了嘴唇,他缓缓地说:“警长,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恐怕我没有预料到这个。”
那个女孩子的尸体穿着宽松的蓝色裤子和明黄色的毛衣。在尸体的旁边,我看到一块被鲜血浸透的地毯,一顶牛仔帽子,一把亮闪闪的、带有华丽的把手的双刃剑。
那个尸体没有脑袋。
第15章 谋杀指控
这一次并没有戏法或者魔术。从敞开的衬衫领子里面露出的脖子被切断了,触目惊心的白肉足以说明问题。我立刻抬起了眼睛,避免再看那个方向。
胡伯警长冷笑着说:“我相信你会是一个硬骨头。你这个城里来的骗子看来也不够高明,是吗?”
“显然不够高明。”马里尼说,“我怎么这么愚蠢,居然不锁好行李箱——尽管当时是空的。”他转向了上尉,“还找到了其他东西吗?”
谢弗上尉阴沉着脸看着他说道:“这足够了,不是吗?”
“这取决于怎么考虑。如果你认为这证明我是凶手,那就足够了。如果你有其他想法,那就不够。”
胡伯对此嗤之以鼻。
谢弗上尉问道:“难道你想告诉我这意味着其他东西?”
“恐怕是这样。”马里尼说,“我的对手是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我真想知道他那副牌中有几张大王。”
“这就是你的解释?”谢弗上尉气势汹汹地说,“好吧,我手上还有更多的东西——其实是有点儿多余的东西。比如说丢失的车祸现场的照片,还有几个衣箱和一个帽子盒——里面都装满了衣服。余兴节目的主管说那些衣服都属于断项女郎。还有一把点三二口径的史密斯威森手枪。”
“哦?”马里尼很感兴趣,“我猜测里面少了一颗子弹而且上面没有指纹?”
“我还不知道是否有指纹。你可能在这方面很小心。弹夹里面是满的;在进一步检验之前,我只能认为最近没有人用那把枪射出过子弹。你要么清理干净了,要么用了另一把枪。”谢弗朝马里尼走近了一步,“你没有被金元宝砸中的好运气,所以还是都坦白吧!考虑你目前的处境,就算十几个雷波维兹
都救不了你。”
“表象总是具有欺骗性——你听说过这句话吗,上尉?”马里尼略为讥讽地一笑,“看来有人成功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尸体或者衣服上面发现了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吗?有什么东西能够告诉我们断项女郎是谁吗?”
谢弗上尉沉吟着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他说:“好的,你是一个很有种的人。我可以告诉你,衣服上的商标证明服装来自纽约的一些商店——都是高档商店。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能够知道她的名字。这样我们就会知道你的动机。帕默,给他戴上手铐。我们要进城去,把事情搞清楚。”
帕默把一副亮晶晶的“钢手镯”扣在了马里尼的右手腕上面,扣紧,然后锁好。他又把另一边手铐扣在了自己的手上。马里尼在凝神盯着脚底下的东西,敞开的后备箱和他的汽车;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帕默的动作。
“帮个忙。”他说,“请检查一下车子上面的指纹——我是说后备箱的盖子上面。我猜测你只能找到我自己的指纹。给我设陷阱的人不可能在指纹这种初级的问题上犯错误。无论如何,他也该犯一次错误了。他一直表现非凡,但是百密必有一疏。即便是走钢丝的演员也会偶尔在平地上绊跟头。”
我觉得该轮到我出手了。但是奥哈洛朗抢在了我的前面,而且他的想法和我一样。
“上尉。”他说,“你不认为这有点儿太容易了吗?”
谢弗上尉紧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尽管他不肯接受那个想法,可还是感到不舒服。“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他答道,“他为何砍掉她的脑袋?”
“其实——”奥哈洛朗含糊其辞地说。
“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阻止我们辨认她的身份——他并没有处理掉衣服。如果他剪掉所有的标签肯定会比砍掉脑袋轻松得多,而且不会这么恶心。我知道原因——他已经昏了头。他还没有疯狂到足以摆脱电椅的刑罚?,不过他冒了傻气,把尸体藏到了错误的地点。他们经常会这样。”
“我认为你在这一点上想错了。”奥哈洛朗说道,“不管他是否发疯了,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他杀了人,你不可能找到如此直接的证据。你面前的这些证据足以塞满一个关于犯罪的博物馆。另外,当少校出‘车祸’的时候,马里尼根本不在马戏团现场——还是说你认为有其他人谋杀了少校?”
“没有其他人。就是他。”
我义正词严地站出来反驳:“在星期一晚上,他和我一起在奥尔巴尼——有八十英里的距离。我向你保证。”
“是的,我知道。”要想说服谢弗上尉并不容易,他说,“你们两个人一整天都藏了起来,整理什么文稿——按照你自己的说法。你是他唯一的证人。因为这个原因,你也必须去警察局。”
我问道:“什么罪名?”我试图表现得非常镇定,其实相当心虚。
“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罪名。但我可以把你当关键证人。我很快就会找到一条罪名——只要有人认罪。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开口,我们能省去很多啰里啰唆的废话,而且还可能给你减轻几年刑罚。我现在无法做出什么保证,但我会尽力的。你觉得如何?”
如果真要回答这个问题,我必须要鼓起所有的勇气;幸好在我开口之前,马里尼说话了:“你能否解释一下,我如何用宝剑砍掉了尸体的脑袋——刀剑丢失的时候,我一直在烹饪房里面!”
“我早就料到了。”胡伯警长立刻接嘴说,“你作案的时候并不在烹饪房里!你可能早就换掉了宝剑。瑞典人离开余兴节目帐篷的时间比你早几分钟。也许你没有时间使用宝剑,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问题。你早已经砍掉了她的脑袋——使用了其他工具。你偷走宝剑只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但是这根本不管用!”他随后提高了声音,发出质问,“你把脑袋弄到哪里去了?”
马里尼面无表情,等于是在挑逗警长的怒火;他 7684." >的平静的、满不在乎的语调无异于火上浇油:“一旦你用牙齿咬住了某个人的屁股,你就死也不松口,对吗,胡伯?真是值得称道的性格。遗憾的是,如果我知道那个脑袋
在哪里,我就根本用不着担心了。如果你们找到了脑袋,你们就离真相不远了。”
胡伯怒吼着:“我们现在已经有把握得到某个人的脑袋。”然后他注意到了正在迅速聚拢的人群,他迅速地弯下腰,用帆布盖好了尸体。“我们把他们带回去吧,谢弗。”他又说,“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闲谈。”
谢弗上尉点了点头,然后命令说:“帕默,搜一下马里尼,找到他的汽车钥匙。把钥匙交给警长,他会负责处理尸体、车子和其他东西。史蒂文斯——”
马里尼迅速地转过身,说道:“奥哈洛朗,你刚才正要说一件事情。我很想知道——”
“算了吧。”谢弗上尉厉声地说,“如果你还没有意识到,我提醒你:你已经被逮捕了。我会照看奥哈洛朗。他也会跟着来。我认为他今天下午并没有和盘托出,同时我需要核查他的身份。出发吧,帕默。史蒂文斯,带上罗斯·哈特,一同坐奥哈洛朗的车子。罗宾斯,你和他们一齐走。警长,派一些你的人手在这里站岗,留意马戏团里的情况。在我同意之前,马戏团不准离开这里,也不准任何人离开。”
帕默警员拉着马里尼走向车子的时候,马里尼偷偷地说了一句话;我相信如果警长或者上尉听到了,他们肯定会更加确信马里尼是个疯子。马里尼目视着空荡荡的前方,似乎在自言自语,他用急速而轻微的声音说:
“抓住一堆东西,法摩尔,锁着罐头,我会点燃毯子!”
帕默不解地看了马里尼一眼。这时他正穿过给他们让路的人群,一道手电筒的光芒划过了围观者们的面孔,我发现在法摩尔·杰克的瘦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微不可察的笑容。他立刻不声不响地往后退,混进人群中消失了。
我相信那位魔术大师不可能没有一两手妙招;他的那句话肯定是私下的准备工作。我暗中决定,一旦脱离了上尉的铁爪,我最好去哥伦比亚大学询问一下拉丁语系的课程表,看看他们是否提供关于骗子的黑话的专题课程——如果真有这样的课程,有什么入学条件。外国语一直是我的软肋;可是如果马里尼养成习惯要和黑道的人混在一起,我最好回去补课。“抓住一堆东西,法摩尔,锁着罐头,我会点燃毯子!”可能是某种梵语——几乎和喃喃痴语一样难懂。
马丁·奥哈洛朗的车子就停在旁边。当我们走向车子的时候,他小声地说:“也许你和马里尼要在监狱里过夜,不过我想我明天早晨能够把你们弄出来。关于这个案子,我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凶手是谁?”
“如果你们最近几天看了报纸,可能就不会这么担心。他——”
“你们两个在发什么牢骚?”跟在后面的史蒂文斯闷声闷气地问。
我和奥哈洛朗都没有回答。奥哈洛朗坐在了驾驶员的位置上,把车钥匙塞进了钥匙孔。
史蒂文斯说:“先生,不能这样。要由我来开车。罗宾斯,你带另一个人坐在后面,睁大你的眼睛。要我说,这两个人极度可疑。”
鉴于警方的态度,我们在车子里都很少说话。当车子开出表演场地的时候,我看到上尉的白色警车也跟了上来。
几分钟之后,车子开上了一条寂静的、栽满榆树的街道。最后车子停在了一座崭新的监狱的前面;那座房子如此干净整洁,以至于我下意识地朝街道的另一头瞥了一眼,期待着能够看到刚刚离去的泥瓦匠的踪影。尽管显然非常坚固的墙壁和窗户上的粗大的铁栅栏并不友好,我还是暗中松了一口气。至少这座监狱是新房子,我原本以为迎接我们的会是迷你监狱——牢房里面是蹿来蹿去的老鼠。
甚至监狱的内部也是簇新的,还没有染上多数监狱、法院和市政大厅里面必然出现的灰尘和污垢。
上尉随后走了进来,占据了警长的办公室。他说:“汤恩,你是第一个。”
我和马里尼留在了接待厅里面,州警察帕默、史蒂文斯和地方警员罗宾斯监视着我们。帕默已经摘掉了手上的手铐,现在手铐的两头都铐在了马里尼的手上。他仍然在摆弄着半美元的硬币,鉴于手铐并没有妨碍他让硬币消失的戏法,他显得很开心。执法人员盯着他,更加警惕了。马里尼一伸手,让半美元的硬币消失了;然后他扭着胳膊,成功地从屁股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副装在纸盒子里面的纸牌。
“帕默。”他说,“你想要哪张纸牌?随便说。”
帕默问道:“为什么?”
马里尼讶然看了他一眼。“仔细一想,我也不知道缘故。”他说,“但不妨一试。”
帕默拧着眉毛,他的语调就像是在哄傻瓜开心:“黑桃J。”
马里尼掏出了纸牌,让它们面朝下,然后开始搜索。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他说,“但魔术师总爱自找麻烦。当想找一张纸牌的时候,魔术师总是看牌的背面,而非牌面。有时候也能成功。”
当他说话的时候,扣着的纸牌里突然出现了一张面朝上的牌。那张牌当然是帕默指定的黑桃J。
马里尼的观众们都来了精神,开始感兴趣了。很快,他们都变得聚精会神。
“我现在戴着手铐,理论上并不妨碍我的动作。”马里尼继续说道,“但这次,我真的没使用任何手法——把纸牌从牌盒里拿出来时,我没有故意把那张牌翻过来。实际上,我早就知道你会选择那张牌。所以,两天前,我特意把黑桃J面朝上放进牌盒。为了向你们证明这一点,我用了另一副牌的黑桃J!”
他从牌中挑出了那张黑桃J,把它翻了过来。只见那张牌的背面图案是红色的,而其他纸牌则是蓝色。
“魔术师们都知道这种现象——‘脑电波’,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戴·弗农
发明的。这是魔术师们梦寐以求的能力。”
帕默和罗宾斯的脸上都是一派迷茫。史蒂文斯也迷惑了一阵,然后他突然惊醒了。
“这是一个骗局。”他蔑然道,“你和帕默串通好了,让他挑选J。开车过来时,你们就商量好了。”
帕默脸上的表情证明这不是真的,但史蒂文斯是个非常现实的人,他坚称那不是魔法,只是两个人搞的恶作剧罢了。
“以前也有人持相同意见。”马里尼道,“所以我知道如何应对。史蒂文斯,为何你不选一张呢?你不用着急,慢慢想,尽量选一张最困难的牌。在此期间,我要扔掉那张大王。有时候王牌会捣乱。”
他翻过了纸牌,让它们面朝上,快速捻过纸牌,抽出其中一张,把那张牌面朝下放到地板上,然后等待着史蒂文斯的选择。
“草花四。”史蒂文斯将信将疑道。他选择了一张最普通的牌。
马里尼默默不语,再次展开面朝下的纸牌。这一次没有哪张牌跳出来,史蒂文斯得意地笑了。
马里尼也笑了。“草花四。”他说,“和其他牌一样面朝下。但它并不在你所想的位置。”他摊开了最上面的一张牌,“这一张是王牌。我声称是王牌,并且在你选定前就扔到一边的才是草花四!”
为了避免用手触及地板上的那张牌,他用那张王牌掀起了地上的牌,让那张牌面朝上。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地板上的才是草花四。“永远不要妄图胜过一名魔术师。”他建议道,“只要经验足够丰富,他肯定会遇到这样的对手,而且肯定早有准备。”
我以前见马里尼表演过十几次这样的戏法,他从未失过手,而且每次选的牌都不一样。我曾经试图用贿赂和威胁来搞清楚其中的秘密,却从未成功过。
“还有一个我自己设计的妙计。”马里尼说,“是这样的——”
在随后的十五分钟里,尽管戴着手铐,他的表演仍让警察们目瞪口呆。这其中只有一次中断,因为胡伯警长回来了。当时马里尼正用手捂着额头,紧闭着眼睛,召唤他的洞察力,试图猜测出罗宾斯中士所选择的纸牌——罗宾斯刚才离开了房间,秘密地把一张纸牌封进了一个信封里。
胡伯警长走向他的办公室,瞪了马里尼一眼,命令道:“小子们,看紧他。”其实,他的提醒毫无必要,那几名警员一直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马里尼,看押者们对他的关注程度,大概超过了对有史以来的所有罪犯。当胡伯将要跨进办公室的房门时,他又补充道:“他是那种有自杀倾向的类型。”
马里尼从恍惚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他评论说:“你们的老板,真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然后他又说:“罗宾斯,你也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家伙。你并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在信封里放一张纸牌,而是放了一张交通罚单。”
几分钟后,办公室里传来一声呼唤:“史蒂文斯!把哈特带进来。”
史蒂文斯把我带到了狮子的洞口并推了进去,然后把房门关得结结实实。警长阴沉着脸,黄色的头发乱蓬蓬的,看起来确实像一只狮子——而且是饥饿难当的狮子。如果他有一条尾巴,他肯定会怒气冲冲地甩动尾巴。谢弗上尉更像一只孟加拉虎—
藏书网—埋伏在一边,等待着时机。他并没有发出怒吼和咆哮,但是他的牙齿同样尖利;如果他有所动作,就必然会出现牺牲品。
奥哈洛朗仍然在房间里。我发现那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又瘦又小的家伙,莱斯特·伯恩斯。他戴着眼镜,是胡伯警长身边那些陪衬中勉强有点技术含量的家伙。他首先过来叫我按指印,然后他开始跟我攀交情。他探听我的姓名、住址、出生地点、年龄、性别、肤色、身高、体重、眼睛的颜色,身上是否有明显的伤疤和标记。
我告诉他说,我是一名女性,有色人种,屁股上有一个三英寸的伤疤——一坐下去就会感到生疼。“我曾经用剪子对付一名联邦调查局的警探,”我说,“他咬我。”
我知道一名驯兽员不应该采取这种手段来对付野兽,但是我当时情绪不佳。我非常想回到外面的舞台边,欣赏即将揭秘的表演——可是我知道这种机会已经和我擦肩而过了。
谢弗上尉说:“行了,伯恩斯;用不着跟他白费口舌。哈特,胡伯警长急于要测试一种新的橡皮管子。如果你继续采取不合作的态度,我会同意他采取行动。”
“没问题。”我答道,“尽管来吧。不过明天早晨你们的名字出现在新闻稿上的时候,我会留心让他们把名字拼错。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胡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从他的动作的敏捷程度来看,我已经成功地激怒了他。狮子的尾巴翘了起来:“难道你是可恶的记者?”
“在闲暇的时候,我也为报纸写写文章。如果你想知道的是这个,没错。我有一张记者证,通常在报纸上发表署名文章。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也曾经被报纸咬过?”
他厌恶地说:“真他妈见鬼!”然后他又坐下了。他用粗大的手指焦虑地捏起了桌子上面的墨水瓶;精神分析学家大概会推断出他勉强压抑住了扔出墨水瓶的动作。
谢弗上尉说:“这给我们带来了一点麻烦,不过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我需要你老老实实地回答——就现在!”
“遵命。”我答道,“不过别再问今天下午问过的问题。你已经得到了老老实实地回答——全都是正经八百的答案。”
上尉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他开始原原本本地提问题,他不慌不忙,没有略过任何细节。他不仅重新问了一遍已经问过的问题,还提出了两倍多的新问题。我的回答一如既往,不过对于某些新问题,我被迫回答:“不对。”“我不知道。”和“好吧,我在撒谎。”这种回答出现的频率显然无法让谢弗上尉满意。
警长和奥哈洛朗一声不吭地听着谢弗上尉
的询问。他们时不时地皱着眉头,但是他们不满意的内容并不完全相同。伯恩斯拿着一个笔记本坐在角落里,勤勤恳恳地把我们对话的内容转换成一排排细小而潦草的字迹。他时不时地抬起头,用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盯着我,就好像我是一种新发现的、极度危险的杆菌。
上尉的问题终于枯竭了。他并没有得到什么新信息;考虑到他所花费的精力,只能说是收效甚微。他的态度自然也越来越粗暴。
“史蒂文斯!”他大喊了一声,“把另一个人带进来。”
走进房间之后,马里尼把纸牌塞进了口袋里。他问道:“我能吸烟吗?”
“可以。”谢弗上尉怒气冲冲地说,“只要这能够让你变得健谈。伯恩斯,去取指纹。”
马里尼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香烟,奥哈洛朗正准备扔给他一盒火柴,但是马里尼摇了摇头。
“不用,谢谢。”他把香烟叼在嘴上,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了一阵烟雾。那支香烟似乎早就点着了!
谢弗上尉和胡伯警长都有点不知所措,马里尼抓住机会,立刻说道:“奥哈洛朗,我很想听听你的故事。我猜你要说的事情很重要。”
“不行。”谢弗上尉表示反对,“我们要先听听你的故事——改进的版本。”
马里尼让伯恩斯捏起他的手指,在沾满墨水的玻璃上面滚了滚。“我没有任何改动。”马里尼平静地说,“我也不打算做任何改动。”
“也许你不想改变证词。”谢弗上尉说,“但是我猜测你早晚会这么做。你先说清楚,你为何要来到这个马戏团?”
马里尼耸了一下肩膀。“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因为宝琳·汉纳姆小姐从我的商店里拿走了一套断项女郎的表演设备——而且她的做法很离奇。我想知道为什么。”
“那么你发现——”
“我还没有搞清楚原因。汉纳姆小姐一直不太合作。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但是其中有太多的猜测和假设,所以我认为没有必要告诉你。”
“马里尼,”谢弗上尉的声音突然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你是否听说过杜克·米勒?”
“杜克·米勒?”马里尼显然吃了一惊,“是的,我当然知道他。他是马克西·威斯曼的律师。但是为什么——”
“哦,你认识马克西?也许,你和他很熟?”
马里尼瞪了他一眼,然后他把目光转向了奥哈洛朗:“我完全糊涂了。”他的语调在我看来是名符其实的吃惊,“敲诈大王和他的代言人跟这个案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说的故事就是和这个相关吗,奥哈洛朗?”
“你想要表演无辜者吃惊的状态,但是过火了。”谢弗上尉冷冷地说,“这并不能让人信服。你真正的勾当是什么?一个魔术师的身份可能非常适合于掩护保险单上面的猫腻或者赌博上的骗局。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们。”
马里尼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在他的头脑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小轮子和奇形怪状的零件正在飞快地运转着。
谢弗上尉威胁似的伸出了他的爪子,就像一只恶猫:“装聋作哑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他补充说,“加维甘探长正在赶来,他掌握着全部的信息。等他赶到之后,我们就能够掌握你的全部情况。你最好现在就坦白。”
马里尼好奇地看着他:“你已经和他通过话?”
“是的。长途电话。在纽约州的布里奇波特。他正赶过来。”
“哦,他在布里奇波特?难道他没有提到让你除掉这些手铐,放过我和哈特?”
“是的,他提到了你们。你真是胆大包天,今天下午竟然告诉我他会给你们作保!他说我们必须把你们投进最可靠的牢房。自从星期天开始,他就在四处搜寻你们。”
如果伯恩斯试图在他的笔记本上表达我和马里尼脸上的目瞪口呆的表情,他必须使用彩色铅笔画上满满两行惊叹号。
“那个浑蛋!”马里尼怒吼了起来,随后又激动地提到了某些中世纪的习俗——其中牵涉到滚烫的油、五马分尸、铁靴子、刑架和夹拇指的刑具。
胡伯警长兴奋地盯着马里尼,如同一名正在查看一名病人的年轻医生;他做出了简短的医学定论:
“重度谋杀倾向!”
第16章 两个牢房
我们的老朋友霍默·加维甘探长所提供的富有特色的旁证(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不符合他的风格的旁证)显然比不帮忙还要糟糕。莱斯特·伯恩斯刚才带着马里尼的指纹样本出去了,现在他回来所做的报告更是雪上加霜。
“我们很快就能得到后备箱的盖子上面的指纹。”他说,“等我得到清晰的样本,我会给你一个最终的报告。不过我刚才大概看了一眼,我毫不怀疑那些指纹都符合这一个样本。”他指了指马里尼的指纹样本上面的黑色图案,“另外有几个指纹属于哈特先生。”
“很好。”谢弗上尉说,“事故现场的照片上面有什么收获?有什么指纹吗?”
“没有。照片干干净净。”
马里尼问道:“伯恩斯,你有没有在橡胶手套上做硝酸盐测试?”
伯恩斯没有回答,但是谢弗上尉说:“给他看看。”
那名警探走到了角落里的桌子旁边,拿回来了几个石蜡模子,放在了上尉面前的吸墨纸上。我和马里尼都凑过去看了看。奥哈洛朗和胡伯警长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不过胡伯警长持疑惑态度。
“我戴上了橡胶手套,然后用常规的方法做了石蜡模子,而不是直接把试剂涂在手套上。”伯恩斯相当骄傲地炫耀着科技知识,显然是要说给警长听,“橡胶里面可能包含某些硝酸盐化合物,也许会产生阳性反应,破坏试验的结果。”(作者按:首先用熔化的石蜡滴在手指和手掌上,直到形成足够厚的涂层。然后在上面铺一层薄薄的棉布,最后浇上热石蜡。等石蜡定型之后,从侧面切开,得到正反两个手模。最后使用得到的模型去做硝酸盐测试。)
他的模型上出现了阳性的结果。有人戴着那副手套进行射击的时候,肉眼看不见的逆火把十几个硝酸盐的颗粒沾染在了橡胶手套上;经过注模之后,硝酸盐颗粒转移到了蜡模上;经过化学试剂的处理,现在那些颗粒变成了蓝色,在奶白色的石蜡模型上相当显眼。硝酸盐颗粒出现的位置也能够说明问题——那些颗粒都分散在拇指的根部和食指的上部。
马里尼盯着手模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说:“很有趣,不是吗?如果我枪杀那个女孩儿并且处理照片的时候戴着手套,我搬运尸体和其他东西放进后备箱的时候竟然如此疏忽,留下了指纹!”
“我并不这么认为。”胡伯警长插了进来,“首先,你之前就把手套交给我们进行检验;其次,你很清楚,如果有人发现了车子里面的尸体,但是后备箱盖上面没有指纹——这对你来说并没有任何分别。铁证如山,你躲不过的。”
“如果车子的后备箱盖上面没有我的指纹,我就能够轻松地声称有人在故意陷害我。”马里尼反驳说,“这并不完全管用,但是至少能起些作用。”
“不对。”胡伯又说,“什么作用都没有。”
马里尼试图探听更多的信息:“好吧,有人戴着这副手套开了枪。但是我们仍然无法肯定断项女郎是被枪杀的对吗?在尸体上有枪伤的痕迹吗?”
“法医正在进行检查。”谢弗上尉答道,“我猜测他不会找到枪伤痕迹。我认为你朝她的头部开枪。”
“我希望你们正在不遗余力地寻找断项女郎的脑袋。”
谢弗上尉点了点头:“我留在马戏团里的人马正在这么做,我们同样在你发现拖车的地点附近进行搜索。但是你并不希望我们找到那个脑袋,对吗?”
“我希望你们能找到。”马里尼诚恳地说,“因为只要你们能够找到那个脑袋,你们就会知道我并不是凶手。如果找不到脑袋,还有一个问题:除非法医在她的躯体表面或者内部发现了暴力致死的迹象,否则你们就会有很大的麻烦——如何证明她是被谋杀的?”
“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蠢蛋。”胡伯警长说,“她的脑袋是被人砍下来的,不是吗?你总不会认为这是意外或者自杀——上帝呀,难道是自然死亡?”
“她的脑袋被砍了下来,这个事实并不能够证明发生了谋杀案。在尸体和宝剑上的血迹都不多。我想你的法医会告诉你,脑袋是在死亡相当长时间之后被砍下来的。我猜测之间相隔十二小时——死亡时间是早晨七点,被砍掉脑袋的时间是傍晚七点。你可以证明有人损毁了死者的尸体;但是你无法证实她的死亡不是意外,自然死亡或者自杀。”
警长说:“这种可能性很小,不是吗?”
“也许不可能。”马里尼说,“但是‘可能性很小’这种说法在法庭上并不管用。你们还是趁早去掘地三尺,寻找头颅;希望那个脑袋能够帮助你们证实真正的死因。”
上尉抓起了电话。我至今都感到奇怪,当上尉朝着话筒吼叫的时候,那个话筒怎么没有熔化或者至少起水泡。电话接线员肯定被吓了一大跳,所以她在破纪录的短暂时间里接通了上尉所需要的号码。
“伯德,”他吼叫着,“验尸现在有什么结果?”
我们能够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医生的恼怒的回应:“看在上帝的分上!尸体刚刚送过来。你以为我使用什么工具,高速电锯吗?”
“我不在乎。”谢弗上尉说,“有没有显而易见的致死原因?”
医生挖苦地答道:“当然有,有一个小小的迹象。她的脑袋不见了。”
谢弗上尉瞥了一眼马里尼,再次对着话筒说:“被砍掉脑袋是她的死因?”
“我不知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尸体刚刚送过来。”
“行了,赶紧看看。”谢弗上尉说,“我就在电话边上等着。”
我们都焦急地等待着。谢弗上尉的左手捏着一支铅笔,他毫不客气地用笔尖戳着吸墨纸。
胡伯警长狠狠地咬着一支香烟嘴。没有人说话。
最后上尉扔下了铅笔,问道:“怎么样?”
我们听到了医生的回答:“体表没有任何痕迹能够证明死因。在死亡几个小时之后,有人砍掉了脑袋。”这时医生的愤怒减退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他停止了吼叫,因此我们也无法听清楚他随后所说的话。
在医生叙述的过程中,他的某句话引起了谢弗上尉的注意。上尉猛地挺直了身子,大吼了一声:“再说一遍!”
上尉只是听医生说了几句话;医生还在嘟囔的时候,谢弗上尉伸出手,把听筒扔回了电话机上。他猛地一转椅子,面对着马里尼。
“作为一名谋杀犯,”上尉用一种敬畏而疑惑的语调说,“即便是一名疯狂的谋杀犯,你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伯恩斯,把我给你的那些头发样本拿来。”
伯恩斯从他的桌子上找来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着马里尼今天早晨在拖车里面发现的断项女郎的头发。谢弗上尉急匆匆地打开了信封,把里面的头发倒在了一张白纸上面,然后把桌上的软颈台灯的灯头拽到了纸前面。他仔细地研究了一阵,然后缓缓地抬起头。“马里尼,”他说,“我怎么能知道你是在拖车里发现了这些头发?”
我替他答道:“如果你看一眼那个信封,你会发现我的首字母签名。他发现头发的时候,我正好在那里。”
“你亲眼见到他从垃圾桶里拿出了头发?”
“我——”这时我回想了起来,当马里尼发现头发的时候,我正在拖车的外面。“其实,我并没有亲眼见到,我——”
“说这些有什么用处?”胡伯警长恼怒地嚷着,“即便哈特看见他的动作又怎么样?马里尼善于在手指上搞小动作。他能够从空的帽子里面拽出兔子。他完全可以假装从垃圾桶里挑出了几根头发——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我自己都能够搞这种骗术。为什么——”
马里尼赶紧为自己申辩:“你们两位绅士难道不进行调查就轻易下结论?如果你们去检查拖车的内部,你们应该能够找到更多同样的头发样本。我可没有用吸尘器清理拖车的内部。”
“你总是振振有词,对吗?”谢弗上尉火气很大,“你干了什么,在拖车里面藏了一些金发?”
马里尼扬起了眉毛:“哦,我明白了。是因为头发是金色。所有的人都抓起帽子,做好准备;我们马上就要翻筋斗了。医生说尸体是一个棕色头发的人,是吗?”
“是的,见鬼,他是这么说的!如果这个案子不会成为经典案子——”
“这么说太小看凶手了。”马里尼评论说,“这个案子应当得到大把的奖章和几个闪闪发光的奖杯。如果衣服上的商标最终也证明尸体是一个棕色头发的女人,你还是要为一个失踪了的、身份不明的金发女人操心。在这件事情上,我同样感兴趣。”
我突然注意到凝神倾听的奥哈洛朗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容,不过他迅速地隐藏了笑容。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警长,”谢弗上尉说,“把他们关起来。如果一直听这个家伙说话,我自己也会发疯的。我们最好把他看管好,等加维甘探长来处理;希望他手上有一些能够帮助我们的东西。在此期间,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马里尼说:“这么说,你想到了指控我的罪名?”
“是的。”谢弗上尉警惕地打量着他,“在加维甘探长赶到之前,在了解到他手上的王牌之前,我不会用谋杀的罪名指控你。现在我们可以简单地指控你昨天晚上私自闯入汉纳姆少校的拖车。别忘了,你捅开了门锁。”
“这并不可行。”马里尼抗议说,“汉纳姆小姐不会支持你的指控。如果她这么做,我也会用类似的罪名指控她。另外,还没有证据证明她拥有那辆拖车。伊尔玛·肯小姐坚持认为马戏团是她的财产。在你确定拖车的主人之前,你无法要求主人提出指控。”
不过上尉手上还有一张王牌。他转向了他右手边,靠在墙上的奥哈洛朗:“昨天马里尼摸了你的钱包。现在你需要指控他。明白吗?”
马里尼说:“但是我把他的物品还给了他。”
“也许是这样,”谢弗上尉答道,“也许不是。如果你有什么证据,或者证人能够作证,你可以明天在法官面前提出申诉。在此之前——”
马里尼转向了奥哈洛朗:“好吧,你打算站在哪一边?”
奥哈洛朗从嘴上拿下了香烟,将烟灰弹进了桌子上面的一个烟灰缸里面;同时他向马里尼眨了一下眼睛,并且将右手的两根手指交叠在一起
。但是他侧对着谢弗上尉,只有我们能够看到他的这个动作。
他答道:“我现在身不由己,不是吗?”
我决定为自己作最后一次努力。我宣布说:“如果你没有法官的传票,你没有权利把我作为一个关键证人关起来。”
谢弗上尉说:“喜欢强词夺理,呃?好的,现在我就弄一张传票。胡伯,给尤因法官打电话。”
在警长准备拿起电话机的时候,马里尼朝前走一步,用胳膊肘顶了我一下,然后说:“罗斯,我想这一回合他胜利了。算了吧。胡伯,带我们去看看你的地牢。”
胡伯放下了电话机。他和史蒂文斯准备把我们带出去。谢弗上尉说:“警长,别忘了他身上的开锁工具。加维甘探长提醒说最好对这两个人搜身。他说马里尼知道如何从钉牢的木箱子里面逃走——甚至是沉进河里的箱子。”
胡伯警长轻蔑地说:“这座监狱可不是木箱子。他很快就会明白。”
我本来对牢房毫不在乎,但是胡伯警长的话给我泼了一盆冷水。我原本以为马里尼略施小计就能够穿过这些石墙和铁栅栏。现在我开始担心了,几分钟之后我更加惴惴不安。
我不知道马里尼是否也感到心虚,至少他没有表现出来。当我们的向导把我们带进牢房的时候,他轻松地说:“请给我安排一个朝南的舒适的房间。”
“别挑三拣四。”胡伯吼叫着,“而且这里的牢房都没有窗户,如果你想靠锯断铁条跑出去,我劝你死了这条心。这里的每一根铁条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钢材,即使我给你一根钢锯,
..你也需要六个月的时间才能锯断一根钢条。”
长条形状的监狱的正中央是一个通道,通道的两侧是十几个装有钢条的牢笼;地面是坚硬的水泥地板。在这些牢笼的后面还有一个环形的通道,足有十英尺宽——这样一来牢房..成了钢铁做成的孤岛,和外间保持着距离。在一面墙壁上有五六个小窗户,但是从牢房的内部根本不可能够到那些窗户;何况窗户上面安装着粗大的、排列紧密的铁条,看着就令人生畏。
胡伯警长打开了门旁边的一个电子控制盒,扳动了一个开关。“每个牢房都有独立的门锁,”他骄傲地说,“然后这个电子开关控制一个中央闸门,能够同时锁住所有的牢房——等于有两道门锁。你的胳膊挺长的,不过还需要再长十英尺才能够到这个开关。没有我的允许,幽灵都别想跑出去。”
“妙极了。”马里尼评论说,“我猜你并不相信幽灵?”
胡伯警长认为这种问题不值得回答。他从史蒂文斯的手上接过了一串钥匙,用其中的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向中央通道的栅栏门。“我们可以把马里尼关进二号牢房,让哈特在他的对面。这样一来他们不可能碰到开关,即便他们有二十英尺长的杆子;同时他们的牢房在房门的视线范围内,我能够时不时来检查他们的情况。”他转向了马里尼,“我想现在我们可以摘掉手铐了。”
当史蒂文斯摘棹手铐的时候,胡伯又补充说:“还有你的衣服,脱掉。”
马里尼问道:“都脱掉?”
“是的,你不会那么扭捏吧?”
“我很容易感冒,警长。”马里尼答道,“现在的天气凉爽,而且这些牢房的布局似乎是专为穿堂风设计的。如果你的一名犯人因为肺炎死了,你会成为报纸上的丑闻主角。更糟糕的是,我会变成一个厉鬼回来缠着你。”
“别啰里啰唆,赶紧脱掉衣服。史蒂文斯,在衣帽间里有几件旧制服,让罗宾斯去找。衣服可能不那么合适,但是这些家伙哪儿也不去,用不着穿得体面。”
马里尼脱掉衣服之后,胡伯警长开始检查衣服的口袋。在诸多物品当中,他发现了几副纸牌,一条红色的和一条绿色的丝织手帕,几个颜色各异的顶针,一团黑色的丝线和两个形状怪异、搞不清楚用途的小玩意。
“疯子,”胡伯警长说,“如果你敢胡闹,就把你送进隔离间。我还一直没有机会使用那个房间。”然后他找到了一个缀满了奇怪形状的金属片的钥匙环——撬锁的工具。“就是这个。”他满意地说,“我会把这个交给伯恩斯,以便丰富他的犯罪博物馆的收藏。”
“除非他们处决我。”马里尼抗议说,“当我离开的时候,我要收回这些东西。这其中的某些工具具有纪念价值。其中有些曾经是胡迪尼的。”
“好的。”胡伯警长说,“如果你能够离开的话。”
“受到指控的人是否有权利保留香烟?”马里尼指了指警长刚刚从口袋里翻出来的一盒骆驼牌香烟和打火机。
胡伯怀疑地看着他,仔细地检查了那两样东西,然后递给了马里尼。“我想没有问题。”然后他转过身,用同样认真细致的态度检查我脱下来的衣服。等我们都脱得精光之后,他仍然疑虑地看着我们,似乎要搞清楚我们是否像袋鼠那样天生就配备了口袋。
不过,马里>.99lib?尼是个乐天派。他的身材瘦长,制服根本就不合适,但他依旧轻松地唱起了歌:
当我第一次穿上这身制服,
我照着镜子,我说,
一百万人当中只有一个平民,
能够比我的样子更帅。
胡伯终于满意了,但是仍然小心翼翼。他把我们赶进了各自的牢房,然后锁好了门。
听到我的牢房门关闭时所发出的金属碰撞声,以及沉重的门闩无法逆转地坠落之后,我的心情沉重,根本提不起精神。胡伯警长那满意的笑容更让人心灰意冷。
他和史蒂文斯穿过了通向外间的栅栏门;史蒂文斯回身锁好那扇门的时候,胡伯警长扳动了墙上的开关。我听到所有牢房的房门同时发出了另一个门闩坠落的声音。
胡伯最后恶意地朝我们冷笑了一下,然后走了出去,狠狠地摔上了门。
第17章 多情的告别
你是看守吗?
你在看管什么人?
门闩、协调、钥匙,
手铐和绳索,
脚镣和链子,
石头建成的地牢,
全都没有用——
犯人已经逃走了!
尽管困难重重,他自由了——他自由了!
你在看管什么人?你真是了不起的看守!——《女王警卫队》
我的牢房里的床铺是一个木制架子和一个皮制的垫子。我坐在上面,点燃了一支香烟。然后我突然注意到这座监狱里还有其他犯人。在这一大排牢房的远端,有两个铁笼子里面有客人。其中一个人身材肥胖,脸色忧郁,圆圆的鼻头就像一个红色的警告标志。我猜测他是这个城市里的醉汉。他正站在自己的牢房门口,好奇地看着我们。另外一个人侧卧在他的床铺上,用胳膊肘支着身子,也在打量我们。他的懒洋洋的架势,有气无力的声音和破破烂烂的衣服都证明他是公路上的骑士——正因为飘忽不定而遭受三十天的刑罚。
那个懒汉看到我点燃了香烟,便问道:“朋友,能不能传一支烟过来?我们已经断顿几天了,而且都没有钱买烟。”
我从烟盒里拿出了两支香烟,把手伸出了栅栏,分别把两支烟扔向走廊的另一头。他们都想办法够到了烟,勾进了各自的牢房。我看了一眼对面的马里尼,他正忙于检查牢房的门锁。
“我真不明白,”我对他说,“你为何不早点儿松开手上的手铐,找个机会逃走?现在倒好,我们掉进了小号的恶魔岛。别跟我说警长的手铐是一种新型号,你打不开!”
“不是的。”他答道,“那完全是小儿科。但是我不想过早地让主人们对我的逃脱技术有所警觉。他们可能会增加难度,那有点儿糟糕了。”
我吃惊地瞪着他:“有点儿糟糕?现在还不够糟糕吗?我们已经完全被坚硬的钢条所包围,还有一个电子控制的双重门锁系统。即使你手上还有撬锁的工具,能够打开牢门上的锁,你还是无法去扳动墙上的开关——除非你能够把胳膊拆下来。那个电子开关离我们俩都有二十五英尺的距离,牢房外面还有十英尺的距离。”
“这并不算太糟糕。真正可怕的是胡伯派史蒂文斯在这里监视我们。如果是那样,唯一的方法就是给他催眠,但是他看起来并不容易受催眠术的影响。”
“我们真是鸿运当头!”我说,“我猜测这样一来,我们有三四种逃脱的方法。”
“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们至少有一种好办法,而且我们现在就要使用这个办法。我必须要看一眼奥哈洛朗一直念叨的报纸上面的新闻。我需要知道马克西和杜克与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肯定是我不愿意知道的事情,显然也是加维甘不想让我们插手的事情。但是我偏偏要搅和一下。如果我不快一点动手,天知道恶魔还会给那个凶手的悠闲的手安排什么工作——”他突然停了下来,诡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补充说,“悠闲的手——悠闲的手——罗斯,就是这么回事!”
“怎么回事?能让我们出去?”
“这一点提醒了我,证明我对凶手身份的猜测是正确的。我想我们最好立刻离开这里。”
“很好。”我故意用沙哑的声音说,“您先请,加斯通。”
马里尼手上一直没闲着,对付着他牢房门上的锁。他又摆弄了一阵,突然站直身子,对我说:“好了,罗斯,我准备好了。现在,按照我说的做,不要争辩。我们现在没时间讨论。拿着这个打火机。”他把打火机从地板上滑了过来,让它进入我的牢房,“把你床铺上的垫子扯开一点,点燃其中的丝棉。等你得到足够大的火苗后,立刻大喊‘着火啦’,同时用你的锡皮杯子敲打栏杆——那是监狱里的常规礼仪。”
如果不是因为我经常听到马里尼发出这样离奇的指令,我肯定会同意胡伯警长的说法——马里尼已经完全发疯了:不过鉴于马里尼以往的命令最后都被证实合情合理,我服从了他的命令。
我们的两名狱友在走廊的远端好奇地盯着我们。红鼻头说:“瞧呀,那两个人刚来就开始发狂了。”
流浪汉说:“在我看来是两个吸毒的人。”
经过我的努力之后,牢房里出现了一个小火苗,还有一大团烟雾。马里尼说:“行了。过一会儿他们来的时候,你要说你不小心把香烟掉进了垫子里面。现在开始表演报警。”
我大叫了起来,并且立刻开始行动。想到他的漂亮的监狱可能失火了,胡伯警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进来,实际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跑来了——谢弗上尉、奥哈洛朗、史蒂文斯和其他人。
胡伯警长急匆匆地摆弄着钥匙,一边松开通向牢房的门锁一边咒骂着。打开门之后,他冲到了我的牢房外面,他吼叫着:“看在上帝的分上,快打开那个开关!”
史蒂文斯冲向了那个电子开关,随后胡伯警长拉开了我的牢房门。罗宾斯带着一个水花飞溅的水桶跑了进来,把水泼在了床铺上。胡伯警长怒气冲冲地朝着我破口大骂,我很担心他的怒火会引发更大规模的火灾。同时我也在猜测马里尼的用意,难道他希望胡伯警长的怒火熔化监牢里的铁栅栏?(他几乎成功了。)
“你最好再找一桶水浇在警长身上。”我对罗宾斯说,“要不然他会冒烟的。”
“哈特,现在我们有合适的罪名了。”谢弗上尉说,“故意破坏公共财产。你自己得意去吧。”
胡伯警长没收了我的香烟和打火机,把我关进了隔壁的牢房里,怒气冲冲地关好了牢房门。这一次门闩落地的声音更加可怕。
在一片混乱当中,马里尼一直站在牢房门口,看着我们,但是没有发表评论。在经过马里尼身边的时候,胡伯警长也没有忘了顺便表达他心中对于马里尼的感情。他再次锁好了通向外面的栅栏门,然后扳动了电子开关。最后他嘟嘟囔囔地跟着其他人离开了。
“好了。”我说,“又和刚才一样了。如果你脑子里有什么想法,刚才为何不采取行动?”
马里尼轻声地说:“我己经采取了行动。”
他轻轻地推进了一下牢房的门。那扇门打开了,他走了出来。
他立刻走向了通向外面的铁栅栏门,把手伸过了铁栅栏,把一个类似钮扣钩的金属从外侧塞进了锁孔,开始摸索。
“真不明白你把撬锁工具藏在哪里了?”我瞠目结舌地问,“吞了下去?”
“不对。当我们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了这里的门锁。那是考特尼·布尔玛公司的最新型号。然后我把手伸进口袋,把我所需要的那个工具从钥匙串上摘了下来,藏在手心里。也许你注意到了,我所有开锁工具的一端都有一个小小的、锋利的钩子——当然是有用意的。在我们脱衣服的时候,我凑到了胡伯警长的身边,用一种相当简单的方法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一直盯着前方,同时把那个工具挂在了他的大衣的后脊梁上。那个工具是黑色的而且非常纤细,所以在他的深蓝色制服上并不显眼,即使他转过身也没有关系。当他把我赶进牢房的时候,我又从他身上摘下了那个工具。我利用警长自己的身体完成了一个小花招——这个戏法很简单同时历时久远。在我所写的一美元系列作品《神奇的秘密系列》的第十六卷《监狱、银行保险库和水下逃脱》一书当中,我特别推荐了这个戏法。”
“别做广告了。”我说,“电子控制的第二道门锁又是怎么回事?我亲眼看到警长扳动了开关。”我看了一眼马里尼的牢房的房门,沉重的门闩己经落下了,显然处于锁定的位置。这么说在他开门的过程中,他让结实的钢铁制成的锁舌穿透了同样结实的钢铁制成的锁槽!
在我提问题的时候,通向外面的栅栏门上的门锁已经投降了,马里尼迅速地走向墙边,扳动了开关。所有的牢房里面的电子控制门锁都松开了。马里尼走了回来,开始对付我的牢房的门锁。
“在我让你引发火灾并且报警之前,我己经成功地打开了自己门上的锁,除了那个电子控制的设备。”他解释说,“当史蒂文斯扳动开关的时候,我的牢房门实际上处于敞开的状态。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在胡伯再次伸手扳动开关之前,我把牢房门向外推了半英寸。我的牢房里面的电子门闩落了下来,但是并投有落进锁槽。如果那扇通向外面的栅栏门也是由电子控制的,离开胡伯的监狱会变得更加困难一点。考特尼·布尔玛公司做买卖的时候缺斤短两。”
马里尼迅速地、毫不费力地打开了我的门上的锁。当他解释完的时候,那扇门敞开了,我和他一起走进了中间的走廊。
在走廊的远端传来了一个声音:“我说,老朋友,别忘了我们。”
“我并没有忘记你们。”马里尼朝他们走去,并且开始对付流浪汉的房门。
“你是一位正直的朋友。”那位绅士感激地说,“你真是太棒了。”
“别高兴得太早。”马里尼答道,“你走不了多远,只是到我的牢房里。你和你的朋友会替代我们的位置,如果那位警长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喜欢探头探脑,他会看到两个人影在睡大觉。把身子藏在毯子下面,别露出脑袋。他不会注意到你们的牢房是空的,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我们两个人。”
“是吗?我们看起来像是笨蛋吗?如果你不带我们出去,我们现在就会大喊大叫。如果我们阻止两个像你们这样重要的人物逃走,那位自以为是的大老爷可能会对我们网开一面。他甚至可能会想办法缩短我们的刑期。”
“不可能。”马里尼说,“你比我更了解他。我感觉那位警长大人很可能会把你关进一个单身牢房,让你坐无期徒刑——这样他的糗事就不会被声张出去。他肯定不喜欢别人知道他引以为傲的监狱原来如此不堪一击。如果你们俩和我合作,就是双赢的结果。你们将会得到香烟盒和一些其他奢侈品。现在给十美元,如果你们成功地让他相信我们仍然在这里,事后还有十美元。”
红鼻头很感兴趣,但是仍然有些担心:“可是,如果你们跑出去了,怎么保证你们会回来实现承诺?我们怎么得到另外那十美元?”
“我会回来的。如果我无法回来,我会邮寄过来。无论如何,你们都应该冒这个风险。我相信警长发现之后肯定会说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很快就会回来继续坐牢。他认为我是谋杀犯!”马里尼特意强调了最后一个词。
我们的两位朋友不安地对望了一眼,显然被吓坏了。
流浪汉说:“好的,你是老板。其实我很想留下来,看一看他的嘴脸——当他发现你已经突破了他的漂亮的、闪闪发亮的‘新罐子’,他的脸色肯定有得瞧。”
马里尼迅速地把两个人转移到了我们的牢房里,然后把他们锁好。
“为何要这么麻烦?”我问道,“我们只要扳动电子开关就可以了。”
马里尼摇了摇头:“罗斯,你根本不明白越狱的艺术。我们必须效仿《女王警卫队》当中的费尔法克斯上校:‘他的潜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肯定是巫术在作怪!’”
“真是花哨。也许这样一来,胡伯警长会真的相信鬼魂。前提条件是,我们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剩下的路程。下一步工作更具有挑战性。只有一条路能够出去,我们必须——罗斯!快!有人来了。”
我也听到了脚步声。我蹑手蹑脚地走向了栅栏门,尽量不发出声音。我赶到那里的时候,栅栏门刚刚被推开。如果不是罗宾斯过于震惊,我们就完蛋了。在他张开嘴巴即将发出警报之前,我飞快地出手猛击。那一击正中他的下巴,他的牙齿发出了响亮的碰撞声;马里尼则敏捷地接住了罗宾斯倒下的身子——就好像我们已经演练过很多次。
“我刚才还在担心出去的路上障碍太多。”马里尼说,“现在已经送上来一个。如果他过了一段时间还不回去,他们肯定会来找他;即使我们趁这个机会跑出去,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摆脱追逐。现在只有一件事情可做了,抬起他的脚。”
我们把罗宾斯抬进了三号牢房,把他放在了床垫子上。马里尼摘掉了他身上的枪,再次走向外面的房门。“恐怕我们无法搞神秘地失踪了,”他说,“胡伯不用费多少脑筋就能够明白我们如何——”
外面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当门被推开的时候,胡伯正在说:“罗宾斯,如果那个魔术师仍然玩什么把戏——”
“想要逃脱。”马里尼替他说完了那句话,“抱歉,警长,我们必须走了。我们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但是时间太晚了。罗斯,拿下他的枪。”
即使手上没有枪,我想我也用不着出手打胡伯的下巴——他根本发不出声音,看到我们之后他已经傻了。
“胡伯,现在请你呼叫谢弗上尉和史蒂文斯进来。我想我们可以应付其他人,每次都让两个人进来。注意你的语调,别露马脚。”
因为警长坚信马里尼是一名谋杀犯,而且是疯狂的谋杀犯,他看到马里尼的手枪的时候真的吓坏了。很可惜警长并不熟悉马里尼,不知道这位魔术师非常厌恶各种枪械,根本不会真的使用枪械。
警长咽了一口唾沫,控制好了他的声带,然后按照指示大声呼叫。
“谢谢。”马里尼说,“往这边走,警长。罗斯,你看着门。”
胡伯想要表示抗议,但是被马里尼打断了:“别啰唆,开步走!”
警长脸上的表情令人忍俊不禁。气急败坏的怒火和遭到挫败的狼狈神情在他的脸上交替出现,就像闪烁不定的北极光。他的脸色也像北极光一样——是绿色的!我相信在他的皮肤下面正在酝酿着炙热的煤气,并且希望自己能够在发生大爆炸之前躲得远远的。
马里尼无意平息警长的情绪,他正哼唱着音乐歌舞剧《动物饼干》的一首歌,那是斯波尔丁写的:
你好!我必须走了。
我来是要告诉你——我无法停留;
我这就要走了。
我很高兴来到这里,
但是没有办法
我必须离开。
马里尼把胡伯关进了一间牢房,然后我扳动了开关。不久之后,上尉和史蒂文斯进入了监狱的栅栏门。在随后的几分钟里,每一个走进监狱的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样——酷似胡伯警长的表情。我又收集了几把手枪;谢弗上尉按照命令发出了召唤,巧妙地把他的两名手下和剩下的三名本地警察都引进了我们的圈套;我们把他们都安排妥当了。
马里尼对谢弗上尉说:“我很抱歉这么做。你可以责怪加维甘探长。如果不是他出卖了我,我用不着采取这样极端的手段。奥哈洛朗是否还在这里?”
“不在。”谢弗立刻说,“他已经走了。如果你认为你能够这样逃脱——”
“我们走,罗斯。”马里尼说,“不过要提高警惕。我信不过上尉。”
等我们走近警长办公室房门的时候,我们身后的牢房里面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响动。马里尼一脚踢开了警长办公室的房门。我们发现奥哈洛朗站在胡伯的桌子旁边,背对着我们,正在检查伯恩斯制作的石蜡手模。他立刻转过身,同时在说:“这么吵闹到底是——”
然后他看到了马里尼的手枪,眯起了眼睛。
“别动你的手,奥哈洛朗。”马里尼命令说,“罗斯,把他的手枪给我。”
奥哈洛朗和其他人一样疑惑;但是当我走向他的时候,他笑了起来:“罗斯,别紧张,只要一根牙签就足够了。我绝对不会反抗!”
我想我的样子很像是亨利·摩根爵士准备去镇压叛乱——我的每只手上都有一把点四五口径的手枪,腰上还别着另外两把。我将其中一把手枪转移到大衣口袋里,然后摘下了奥哈洛朗的点三二口径的手枪,递给了马里尼。
“我也喜欢收集枪械。”我说,“主要是警察使用的官方武器。”
“你们是怎么逃脱的?”奥哈洛朗问道,“你们把胡伯怎么样了?听起来好像是他在吼叫。”
“确实是他。”马里尼说,“不仅是他,还有诺沃克县警察局的多数成员,以及一小群州警察;他们正在夜校里面补习刑法学。我真希望他们的课程不会结束得太早。为了确保这一点,我们被迫对你做一些处理。你要么加入他们的课程,要么和我们一起。你站在哪一边?”
“你们似乎什么都能搞定!”奥哈洛朗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
“我最爱全能。”马里尼答道,“赶紧拿主意。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迟则生变。”
“你们打算干什么?”
“我要回到马戏团的表演场地,尽快完成我做了一半的工作——如果被更加麻烦的官僚作风缠上,我就没有机会了。你有一个机会跟我们一起来,因为我想知道你的故事。你怎么说?”
奥哈洛朗咧嘴一笑:“我们走。”他率先走向房门。
耳边是监狱方向传来的愤怒的吼叫声,让我回想起了喂食时间的布朗克斯动物园。
奥哈洛朗补充说:“哦,这回可热闹了!我真的无法想象,等胡伯和谢弗追上我们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我希望你能够记得,我跟你们一起走是因为没有其他选择。马里尼,你确信没有做过火的事情?”
“我不知道。”马里尼拿起伯恩斯桌上的一顶警帽,扣在了脑袋上,“我相信会有一点头疼脑热,但我们若真能抓住凶手,胡伯和谢弗就只能忍气吞声啦。”
“我警告你,如果抓不住凶手他不会罢休的。这一次你们俩的罪名一箩筐;如果你们穿着这些制服出去,他们还会指控你冒充警务人员。不过——”奥哈洛朗停顿了一下,“我愿意赌你们大获成功。”
“你愿意?”马里尼问道,“为什么?”
“因为,”奥哈洛朗笑道,“我可以把谋杀犯当礼物送给你。我知道谁是凶手!这案子我稳操胜券!”
第18章 没有头的男人
我有些担心马里尼的脸色会表现出惊慌失措,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他说:“这样很好。我真高兴在这个县里还有一名侦探认为我不是凶手。好了,我们赶紧走吧,免得再遇上其他人——又需要把他关起来。我们可以在路上听你的故事。”
“好的。”奥哈罗朗表示同意,“我能拿回枪吗?”
“还不行。我暂时保管一段时间,以防你突然改变主意去帮助执法机关。我今天晚上不想再坐牢了——太耽误时间。走吧。”
我们离开警察局的时候,奥哈洛朗说:“我的车子就在门口。”
“我们的交通工具已经准备好了。”马里尼答道,“你可以晚一点儿来取你的车子。”他带着我们迅速地顺着街道走过了一个街区,找到了一辆并不显眼的福特轿车。有一个人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
如果此刻有宪兵检查着装问题,马里尼所扮演的警察肯定不符合标准;他的手腕和脚腕都严重超出了那身并不合适的警服,露出了好几英寸。但是在夜色的遮掩下,这一身行头的问题并不显眼;何况他突然装出来的凶巴巴的、一本正经的声调弥补了衣着上的不足。
“你不能在这里停车。”他严厉地对车里的人说,“我必须给你开一张罚单。”
法摩尔·杰克的声音答道:“我说,警官——”听到马里尼的笑声之后,他停了下来。“哦,”他说,“是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你肯定是技术生疏了。”
“我们在忙着应付追逐者。”马里尼解释说,“现在去演出场地。”
挤进车子的时候,我说道:“我现在大致明白了——至少明白了一部分。‘锁着罐头’就是监视监狱,‘我会点燃毯子’可能是‘我会逃脱’。但是‘抓住一堆东西’是什么意思?”
“动词‘抓住’的意思是拿。有人会用这个词表示偷窃。‘一堆东西’是一辆汽车。奥哈洛朗,赶紧说吧。”
“好的。”奥哈洛朗说,“现在你们可以搞清楚谁是断项女郎。我最好慢一点说,从头开始,一点一点讲清楚。大概三个星期之前,两名‘大猩猩’走进了马克西·威斯曼在布里奇波特附近的藏身之处,然后用冲锋枪在他的身上穿了一些洞。你应该知道这些。但是报纸上没有披露的信息是,为了争夺控制权,马克西的伙伴——也是他的代言人——杜克·米勒和波·勒破克维兹发生了争执。在一片混乱当中,某些别有居心的人向区检察官透露了一些非常要命的信息。区检察官喜出望外,他让康马杰法官和巴顿法官轮流开出拘捕证。但是他们离钓到真正的大鱼还有一点点距离。他们认为如果给杜克施加压力,就能够成功;但是杜克听到了风声,在他们动手的时候已经失踪了。
“预防犯罪协会和商业协会标出了赏金,高达一万美元。最近侦探事务所的生意并不红火,所以我认为应该试一下——如果走运的话,我也许能够分一杯羹。发现杜克脱钩之后,区检察官给加维甘探长布置了特别任务,他们都忙得不可开交。他们的第一步行动就是跟踪保拉·斯塔尔。”
我嘟囔了一句:“原来如此。保拉·斯塔尔,娱乐界的红人。埃勒·阿勒吉尔的杂技明星,百老汇最吸引人的裸体主义者,也是杜克的红颜知己。现在你打算告诉我们,她——”
“就是宝琳的姐姐,波莱特·汉纳姆——她就是断项女郎;她不仅仅是杜克的女朋友——他们已经结婚5年啦;杜克·米勒原本是一名马戏团的‘维修工’。他的名字是安迪·麦尔斯,就是和波莱特私奔的人。你们现在明白了?”
“让人恍然大悟。”我说,“可是为什么——”
“罗斯。”马里尼不耐烦地打断了我,“闭嘴,让他说。加维甘的人在跟踪保拉,希望她会与失踪的杜克联系。然后发生了什么?”
“我也在她的公寓外面转悠了一段时间,希望找到突破口。”奥哈洛朗继续说,“上个星期五,我看到了希望。她离开了在东五十街的公寓,走进了一家最高档的餐厅吃饭。一名市警员,迈克·布莱迪跟着她走了进去,亮出了他的警徽,坐在了角落的一个小桌子旁边,得到了一杯水。光是坐在那里就需要三位数的费用,如果他点餐,肯定会让菲奥雷洛心疼。在这一点上,我比他有优势。我抓住了机会,花了不少蓝票子——足够我吃一个星期的费用——让领班给我安排了一个在保拉旁边的位子。
“因为我付出了代价,所以观察到了一些迈克·布莱迪看不到的有趣的东西。我看到保拉朝着隔着几个桌子的另外一位女士使了一个眼色。令我感到吃惊并且立刻警惕起来的是,她们看起来非常相像。另外一个女孩并不像保拉那样惹眼,但是也不难看。重要的是,我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们是姐妹。随后保拉站了起来,走向女洗手间;一分钟后,另一个女孩子也走了进去。保拉的策略很精明——她知道迈克在跟踪她,而且她知道迈克不可能跟着钻进女洗手间——除非他像某些花边小报的记者那样随身携带假发和一套裙子。
“看到这一幕之后,我放心了——这一顿昂贵的午餐并没有白费。保拉随后走了出来,带着她的保镖消失了;我留在了餐厅里,留心另外一个女孩。随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那个女孩就是宝琳,然后她跑到了你的商店里,最终消失了。现在仍然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猜测,你的商店里有秘密通道?”
“没有。”马里尼答道,“她看到了你的影子,从消防楼梯逃脱了。后来你跟踪着我们,认为我们可能是乔装改扮的杜克·米勒。”
“差不多,我承认当时完全摸不着头脑。如果你们是杜克的朋友,也是我从未注意过的角色。不过他有很多古怪的朋友。无论如何,我开始调查你的情99lib?t>况。我跟着你们进了城,然后给我的一个朋友打电话。当他来接班之后,我回到了办公室里,开始调查另一个女孩的背景。在去你的商店之前,她曾经在《告示牌》杂志社停留;我给那里打电话,打听出她到那里取了几份邮件,并且搞清楚了她在汉纳姆马戏团工作,第二天就会去布里奇波特表演。考虑到她们的名字——保拉和宝琳,我开窍了;现在我能够完全肯定她们是姐妹,而且在女卫生间里进行了密谋,并且很快会采取行动。我猜测杜克的行踪和马戏团相关,于是决定混进马戏团。然后那天晚上你们两个人从奥尔巴尼赶了过来,就开始一片混乱。”
马里尼问道:“当时你的人仍然跟着我?”
“是的。他一直跟踪你们,直到星期天我让他放弃跟踪。他报告说你们参加了一个疯子的集会,他的报告令人匪夷所思。他最终确信你是刚从疯人院里放出来的,因为某一个和你说话的人突然走到他跟前,用一把剪刀平静地剪掉了他的大半截领带夹。无论如何,听起来你们不像和杜克有什么关系,于是我让他回来了。”
“那是一个玩笑。”马里尼苦笑了一下,“最终让我自己 5403." >吃了苦头。如果奥哈洛朗的跟踪人员相信我是一个更加邪恶的角色,你就会派他一直跟踪我们——就有人能够证明在少校遇害的时候,我和罗斯一直在奥尔巴尼。”
“也许这是一个教训。”奥哈洛朗说,“而且你欠我两美元。我派去的那个家伙把领带的费用也列在了灌水的报销单据上。那把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报销单据确实灌了水。”马里尼答道,“那条领带来自金贝尔商店的一美元柜台。当时我卖给一个顾客一把特殊的剪子——只有一边有锋刃。魔术师们用这种剪子来迷惑观众,他们会要求上台的观众用剪子剪断绳索——随后表演者又会把绳子接合在一起。那种剪子看起来没有问题,声音也没有问题,只是不会剪断东西。我向一名顾客演示了如何操作,因为那位顾客很吝啬而且我猜测他会立刻试用,于是我开了一个玩笑——递给他一把真正的剪子。然后那位顾客剪断了为你工作的人的领带,导致你召回了你的手下——我因此失去了不在场证明,并且不幸参观了警长修建的监狱!”
“现在是你在打岔。”我抗议说,“星期五的晚上,我们开车从阿尔巴马赶到马戏团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刚才说一片混乱。”
“保拉·斯塔尔用她自己的方法摆脱了区检察官派去跟踪的人。”奥哈洛朗解释说,“真应该组织一个表演节目,广告词就是——消失的双胞胎,你让半美元硬币消失的手法相形见绌。她走到了埃勒·阿勒吉尔的演职人员入口处,几分钟后就该轮到她表演了。跟踪的警员知道,随后二十分钟里,她会忙着让观众们大饱眼福,他们因此放松了警惕。保拉围了一件貂皮围脖,戴上了一个冕状头饰,在酒吧拽上了一个托米·曼内尔做掩护,然后她摇摇摆摆地从前门走了出去——如同一个不可一世的美人。她如此颐指气使,甚至守在门口的报界的摄影师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身份——直到他冲洗出照片。她带着曼内尔去了水晶俱乐部的休息间,因为她知道那里的休息间有两个入口。从休息间脱身似乎是她的专长。曼内尔后来再也没有见到过她——除了报纸上的照片。星期六的早晨,在所有的报纸的头版上都是她的诱人的大腿的艺术照片——他们只能展示一部分,剩下的可以通过邮件订购。在花边小报上,你不可能看到太刺激的东西。给你,”奥哈洛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剪报,“这就是报纸上的评论文章之一。”他把剪报递给了我,我大声地读了起来。
警察和强盗
我们都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区检察官的人马在埃勒·阿勒吉尔碰了一鼻子灰,他们试图寻找娱乐圈里最机灵的红人。杜克·米勒(价值一万美元)的长期情人——保拉·斯塔尔——夜生活的女王,一直在表演近乎裸体的舞蹈节目;不过她最近又有了新的花样——迷人的她摇身一变,像杂耍演员一样凭空消失了……加维甘探长发明了一些新的诅咒词(他可真淘气),并且把两位眼神不够机警的警员打发到了史泰登岛。
我们的警方期望保拉能够带着他们找到失踪的杜克——已经完蛋的马克西·威斯曼的主要代言人。在最近的三个星期里,她一直在调戏执法人员;当他们刚刚决定要收拾她(!),并且发现她所隐藏的秘密的时候,她玩起了隐身术……区检察官的‘小猫’们在中央大道上转来转去——他们太可爱了!
威尔伯·维尔顿
托米·曼内尔,夜总会里的常客、金发恶魔,也被放了鸽子。据说他现在仍然在排场十足的水晶俱乐部的女士休息间外面等着,有人提议给他刷上漆,让他做长期的展览……我们的记者还得到了消息,正是杜克通过芝加哥的打字机报告他的老板的死讯,而波·勒破克维兹就是那件事情的枪手。
我们要等到明天才能知道一个秘密:保拉如何让她那张尽人皆知的明星面孔不被人注意?她是否和杜克会合了,现在在哪里?马克西的银子哪里去了,为什么加维甘探长的两名小警探在马克西人头落地的地点(布里奇波特)附近定居了下来?还有,区检察官什么时候能够康复?
我们等着瞧吧!
我读完之后,奥哈洛朗又补充说:“威尔伯·维尔顿现在仍然没有想明白保拉如何不被人注意。几乎在每一份电影杂志的封面上都有她的照片,而且出现过不止一次;在几年前,她曾经在好莱坞发展。她的身材太性感了,以至于制片商拍了三部电影之后才意识到她不会表演。不过我到了马戏团之后,立刻就知道了答案。有人一拍脑袋想到了个主意,然后保拉就失去了她的脑袋。她就是断项女郎。当她不表演的时候,她的脖子上有一个脑袋,但是她戴着墨镜——”
“而且她染了头发,从棕色头发染成了金色头发。”马里尼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告诉了谢弗上尉这个故事,他发现尸体是棕色头发后为何如此不安?”
奥哈洛朗答道:“抱歉,恐怕我并没有告诉上尉所有的事情。我告诉他说我在根据某种直觉追踪杜克。我说我发现他曾经在马戏团里工作,而且就是汉纳姆马戏团。现在我知道杜克在哪里,费了这么多周折之后,我并不想让谢弗或者胡伯插一手,抢走一大部分奖金。”
马里尼说:“那么,杜克——”
“先别急。”奥哈洛朗抗议,“让我继续说我的故事。我找到这里,然后我发现马戏团的演出路线突然改变了方向——尽管没有人知道原因,所有的人都认为有问题。结合我所掌握的情况,我认为我明白其中的奥妙:这个马戏团正在急匆匆地直奔加拿大,而且是最短的路线。这就解释了为何两站间距离很远,而且总是在一些并不适合这种规模的马戏团的小城市里停留。在我看来杜克可能早就离开了美国,然后保拉在她的父亲的帮助下正要去和他会合。我决定按兵不动,等她和杜克接触的时候再动手,然后就可以拿到赏金。但是结果并非如此。紧接着发生的是少校的死亡事件——所有的人都认为是车祸。然后你们两个人出现了,引发了一连串有趣的事情。”
马里尼问道:“你当时并没有怀疑车祸是伪造的?”
“没有。我为何要生疑?我对少校的事情并不特别感兴趣。我一直专注地关心断项女郎。但是你们的到达让我开始担心。最后我发现马戏团里的人从来不看报纸;而且保拉每次离开或者回到拖车时都小心翼翼,她很有可能蒙混过关,真的到达加拿大去和杜克会合。你们出现之后,我以为事情会有所转机。但是我并不知道你们两个人也没有读报纸。我当时心里仍然嘀咕宝琳为何要去你的商店。现在我明白了,我早该猜到——是冲着断项女郎的表演设备,但我当时并不知道。所以我开始留意你们两个,希望你们的行动能给我一些提示。
“我们欣赏了宝琳和乔伊的钢丝绳表演之后,你们巧妙地避开了我。于是我跟着去了后院,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我看到你们遇bbr>?99lib?到了基斯,听到了你们的对话的一部分,因此也知道他的怀疑。当你们闯入少校的拖车的时候,我就在你们的后面。当你注意到玻璃窗上的破口的时候,你差一点就发现了我——我当时就在窗户外面偷听。当我听说你认定少校是被谋杀的时候,我认为保拉是凶手。但是我想不出什么动机,除非老头子突然改变了主意,打算揭发他的女儿。然后宝琳说她有些信息要告诉警长,并且会让这个县的每一张报纸上都出现警长的名字;我知道她也认为凶手是保拉。接着她去表演高空支撑,有人切断了电源,保拉的嫌疑就更重了,而且她没有不在场证明。她当时应该在表演断项女郎的节目,但是谁都无法证明坐在那里的人是保拉而不是一个替身。”
“当时你并没有跳出来指控保拉,因为你仍然希望她会带你找到杜克?”马里尼说道,“这让你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包?庇犯,对吗?你故意隐藏了可以让人对她产生疑惑的信息。”
“未必,如果有什么真正的证据来支持我的理论才能算数。我当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而且正如保拉自己遇害的事实所证明的——她根本就不是凶手。然后今天早晨她没有出现在诺沃克——”
“等一下。”我插了进来,“你跳过了某些信息。昨天晚上也是你在旅店里我们的门口偷听,对吗?”
“在旅店里?没有,抱歉。有人——”
“有人听到了不少东西。”马里尼说,“不过别管这个。今天早晨保拉没有出现在表演场地上……”
“是啊,我猜想我露出了马脚,她已经逃走了。”奥哈洛朗继续说,“我忙了一大通,最后都白费劲。我把车子停在了余兴节目的帐篷后面,咬着指头等着她出现,然后我看到了你和哈特。我当时也在猜测你们去了哪里。我没有在路上见到你们,肯定是因为你们已经去了发现拖车的地点。你把车子开了过来,就停在我的车子旁边。我当时已经缩起了脖子,听到了你与乔伊和基斯的对话。我听到的信息并没有让我感到欣喜——不过我立刻就开窍了。”
“但是我当时并没有提到谋杀。”马里尼说,“只是说我们发现了她的空拖车。”
“我知道,但是真正重要的发现是,还有其他人在关心你们的对话。我听到有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我的车子的另一侧,在那里潜伏着。当他听你说发现空拖车之后,他就悄悄地溜走了。我把车门开了一条小缝,看到了他的背影。当你和基斯走开的时候,我从车子里钻了出来,追上他。他直奔宝琳的拖车。马克安排在门口守卫的人在打盹,那个家伙钻了进去。”
“是加内!”我说。
奥哈洛朗点了点头,这时法摩尔已经把车子开进了马戏团的表演场地。
在门口值班的一名警长的手下拦住了我们。马里尼稍稍探出头,让警员能够瞥见他的制服帽子。“纽约警察局,特殊部门。”他生硬地说,“加维甘探长到达的时候,告诉他一声——我在汉纳姆小姐的拖车里,让他来找我。”
警员点了点头,法摩尔踩下了油门。“带我们去烹饪房。”马里尼命令说,“我们先把车子停在那里,要听完奥哈洛朗的奇谈。现在余兴节目‘盖子’里面应该有警察。”然后他又问奥哈洛朗,“需要确认一个信息:当你发现他偷听的时候,加内是否穿着他的流浪汉的服装?”
“你一点就透,是吗?”奥哈洛朗说,“是的,他穿着流浪汉的服装。之后我就做了一点调查工作,发现他很少洗脸。他在表演场地里面走动的时候总是毫无必要地保留着脸上的油彩。接着你和马克开始争论,要求去见宝琳;其实他正在拖车里面和宝琳亲密交谈。他们的声音很低,所以我听不到什么东西。但是我听到他向宝琳发出威胁。他说如果宝琳敢出卖他,他就会杀死她。他的手上有枪,当你和马克闯进去的时候,他躲进了衣橱里面。现在你明白汉纳姆小姐不肯多说话的原因了。他就在旁边,举着‘炉子’随时准备开枪。我的脑子里飞快地转过了一些想法,然后我开始检查他的不在场证明。”
“说来说去,确实是保拉带着你找到了杜克?”马里尼说,“加内就是杜克。他原本就来自马戏团,当他想要藏起来的时候,自然也是回到马戏团里。他自我隐藏的方式和保拉如出一辙,也许是他设计了这两次行动。一个满脸厚重油彩的小丑形象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伪装。他可能也没有脑袋。这样一来我们不仅有断项女郎,还有无头先生。至于他的不在场证明……”
“都经不起推敲。”奥哈洛朗说,“当汉纳姆少校发生‘意外车祸’的时候,加内应该在‘狂野西部’节目中表演。任何其他小丑都可以替代他的位置,即使是他自己的母亲也分不出来。宝琳坠落以及物证丢失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情况。有人穿着流浪汉的道具服装,替他作掩护。今天下午我询问过其他小丑,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确信加内今天早晨和他们一起坐着卧车来到诺沃克。多数小丑都在睡觉,其他人也没有留意过。你一直要找的凶手就是杜克,但是他很精明,没有留下什么清晰的线索——一个像他那样的人物做这种事情轻车熟路,肯定把谋杀搞得像是自杀。他差一点儿就成功了,他就是你要找的凶手。但是必须要由我来抓住他。我会把他交给胡伯,然后你们两个人就没有嫌疑了。”
“真见鬼,”我说,“当谢弗上尉和胡伯警长逮捕我们的时候,你为何不说出这些情况?”
奥哈洛朗嘿嘿一笑:“有好几个原因。第一点,我必须花一点时间进行认真的思考。在你的车子里发现了太多的证据,我当时也在怀疑自己是否漏掉了什么东西。我可没法保证你们两个人没有做过什么手脚。其次,上尉手上的证据远比我手上的证据多得多。即使我说出关于杜克的秘密,他们还是会逮捕你们,然后抓住杜克——因为他是通缉犯,抓住他能拿到大笔的奖金。也许我能分到一点,也许一无所获。”
“奥哈洛朗,我不得不承认你已经破了这个案子。”马里尼平静地说,“你向我提供了重要的信息——从星期一晚上以来我一直苦苦追寻的信息。但是在你的理论中有一个小小的错误,需要纠正。”
“是什么问题?”奥哈洛朗不安地看着他。
“就是凶手的身份。”马里尼说,“你选错了下赌注的对象。杜克并不是凶手。”
“杜克不是——”奥哈洛朗的声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瞪着马里尼,“你有更好的猜测?”
“我想我有一些更好的主意,”马里尼说,“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些极其惊人的想法。”
奥哈洛朗眼神犀利地瞪着他:“我不明白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我仍然把宝押在杜克身上。我现在就去抓住他。”
“我并不认为——”我刚一开口,马里尼用胳膊肘警告性地捅了我一下,于是我的后半句换成了,“他会感到高兴。”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并不认为抓住他会像你所想象的那么容易。关于加内的最后一条新闻是他失踪了。”
“我知道他不会感到高兴。”奥哈洛朗说,“而且他有一把手枪。在我去对付他之前,我希望拿回自己的枪。”
马里尼掏出了手枪,递给了奥哈洛朗:“是的,我想你最好带着枪。”
奥哈洛朗说:“我很想听听你的出人意料的主意,但是我想先去抓住加内。即使他并不是谋杀犯,他的脑袋也值一万美元。”然后他匆匆地跑开了。
马里尼转向了法摩尔,那位司机一直认真地倾听,没有插嘴:“让他自己?去找杜克——加内吧,他会发现他的目标无故缺席了。我们已经听到了奥哈洛朗的故事,近期我并不想和他打交道。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想法。不过法摩尔,你最好跟上他,回来向我报告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杜克在哪里,如果他仍然在附近,奥哈洛朗可能会找到他。”
法摩尔说:“好的。在这种情况下能否让我有一把‘四十多口径’的东西?”(作者按:四十多口径——一把手枪,骗子们的用语。他们很少真的使用枪械,而且总是装作不知道正确的口径,就如字面所表达的那样。后来马里尼告诉我,法摩尔曾经有几次使用过于专业的行话,而不是普通的行话,并因此露了馅。)
“罗斯,他正在要求得到一把你的手枪。”马里尼替我做了翻译,“你跟我一起来。我们要见一见宝琳·汉纳姆。”
我给了法摩尔一把手枪,然后我们分手了。我和马里尼直奔后院。大“盖子”里面的表演快要结束了。我能够听到讲解员用沙哑的声音在宣传:“女士们先生们,请留在你们的座位上,直到表演完全结束!请不要占据表演场地,因为还有最后一项表演——‘马车追逐’!第一个出场的——就是令人惊叹的骑术表演,五匹马拉的罗马战车……”
马里尼刚把手放在宝琳的拖车的门把手上面的时候,那扇门突然敞开了。马克·韦利低头钻了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宽阔的肩膀,坚毅的下巴,明亮的蓝眼睛;那个人的不满的表情和犀利的用词同样并不陌生。
“马里尼,”他大声地说,“你和罗斯为何穿着这些制服,究竟在搞什么鬼?”
说话的人就是霍默·加维甘探长。
第19章 谁是谁
马里尼看着我说:“哈特上尉,这是一个危险的人物。如果他捣乱,就把他抓起来。”然后他转向加维甘,“我宁愿因为冒充警员而被捕——而不是被当做裸露癖。你想让我们怎么样——光着屁股吗?你指使你的同伴拿走了我们的衣服。对了,你怎么能够这么快地赶到——你是不是预订了一把巫师的扫把?”
“没有——一架飞机。”加维甘的脸色仍然很难看,但是他眨了眨眼睛,“我早就应该知道,监狱拦不住你。你用什么东西捅开了门锁——用你的牙齿?”
“你可真会开玩笑,警官。我说了三遍‘芝麻开门’,然后杰里科的城墙就坍塌了。你能否告诉我们,为何要把我们扔进肮脏的囚笼?”
“我知道你在那里不会待太久。”加维甘答道,“但是我认为至少能够让你们在安全的地方停留一段时间,这样我就能够赶过来接手这个案子。这种案情并不适合你,里面全是匪徒和黑帮。我害怕那些职业罪犯不会对你的精妙而缜密的推断感兴趣,他们更喜欢机关枪的吼叫。我认为胡伯的监牢至少比停尸间的桌子舒服一些。”
“停尸间的桌子至少凉爽一些,比我们刚刚跳出的热锅舒服得多。你的好意导致我们触犯了纽约州的半数刑法。等谢弗上尉和胡伯警长赶到的时候,你必须替我们辩护——如果你想要破解这个谋杀案的话。”
“那只是你的想法。”加维甘说,“我已经解决了这个案子!”
“哦,”马里尼严厉地说,“你已经逮捕了坏蛋?”
“等我听完你的故事,我立刻就去。”
“这么说他仍然在表演场地上?”
“他仍然在表演场地上?”加维甘问道,“谁还在表演场地上?”
“当然是杜克了,难道你要找的人不是他?”
“杜克?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附近?汉纳姆小姐说她并没有告诉你。”
“奥哈洛朗满脑子都在想着杜克。我们刚刚听到了杜克、马克西和消失的女郎的故事。”
“奥哈洛朗?”加维甘说,“马丁·奥哈洛朗?他也在插手这件事情?”
马里尼点了点头:“是双拳出击。而且他好像比你快了一步。他正在表演场地上四处搜寻杜克,满心指望得到一万美元的赏金。”
“他不可能找到杜克。”加维甘宣布说,“杜克已经逃走了。我已经派布莱迪向四个州发布通缉令。在下午的演出之后,他和基斯·阿特伯里的汽车都不见了。我想要抓住杜克,但是并不是作为谋杀犯。凶手仍然在附近。对了,谢弗和胡伯在哪里?他们还没有发现你们逃走了?”
“我想他们应该已经意识到了。”马里尼有些局促地说,“我建议你在他们出现之前就逮捕罪犯。在凶手的身份的问题上,他们有一些固执的偏见——认为是我和罗斯。何况我们逃走的做法也和我们无辜的事实相悖。好吧,宝琳终于承认杜克就是加内——也就是扮演流浪汉的小丑,断项女郎就是她的姐姐——波莱特·汉纳姆,夜总会里面的明星保拉·斯塔尔?”
“是的。当我们告诉她杜克已经逃走了,她就坦白了。她说她一直不敢开口,因为杜克威胁说要杀死她。她还指控杜克犯下了谋杀罪,导致她昨天晚上掉了下来。”
“嗯,我相信她会这么说。”马里尼说,“不过你并不相信她的话。为什么?加维甘,你的葫芦里装着什么药?”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警长做出了保证,“但是我想先听听你的故事。我从韦利那里听到了大部分,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首先一点,你是怎么和这个案子掺和在一起的?别跟我说是通过水晶球看到的!”
“警官,”马里尼急切地说,“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我们现在必须挽起袖子,抓紧行动。如果你已经询问过马克,你就已经掌握了绝大部分情况。宝琳有没有告诉你少校为何帮助保拉和杜克离开美国?我们听不同的人说过少校非常讨厌杜克,对保拉和杜克私奔的事耿耿于怀。是什么动机促使他故意安排并不赚钱的演出路线,以便把他们尽快弄到加拿大去?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为了搭车,杜克付了多少费用?”
“宝琳说少校纯粹是为了亲情——因为保拉是他女儿。”加维甘答道,“但是她在撒谎。我猜她怕我会让她把钱吐出来。我能大概猜出数目。在被人干掉之前,马克西·威斯曼通过保险诈骗赚了一大笔钱,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还有一些其他人并不知道的事情:我们曾经检查过马克西的银行账户,但是余额并不多——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万美元或者一万五千美元。我相信他把大部分财产都用现金的形式藏起来,应该就在布里奇波特或者附近的地区——他就藏在那里,并且在那里被干掉了。我们把他的藏身之处翻了个底朝天,但是一无所获。我派了两名手下,一名男警员和一名女警员;他们租下了那栋房子,假装是一对夫妇。我让他们在那里留心观察,指望马克西的朋友们知道埋藏钱财的地点,会去寻宝。我敢保证他有一个铁皮盒子,里面装满了现金;如果有人知道确切的地点,他很难长期抵御诱惑。早晚会有人来探头探脑。”
“这正是我需要知道的信息。”马里尼说,“你的故事解释了我一直无法理解的事情——让大象故意逃跑的荒唐的意外事件。杜克为了掩藏身份,总是满脸小丑的油彩;但是他很有头脑。凯拉曾经毫不夸张地说,他能够站在你的面前误导你的注意力,以至于你不会注意到从他身后经过的大象。杜克把这个戏法反了过来——大象成了误导的工具!这是经典之作,绝对是值得列入教程的高超手法。”
“不要再大肆吹捧了。”加维甘瞪起了眼睛,“杜克确实是一个机灵的家伙,不过如果他真的是个明智的男人,他就应该遵纪守法。不过你的猜测并没有错,大象跑出来之后,在那所农庄的前院里挤满了汽车,花坛里面是乱哄哄的大象和驯兽员,少校——或者是杜克趁机偷偷行动——拿到了赃款。现在我们猜测钱是藏在水井里面——我们发现了一些痕迹。我不得不承认当时我大意了,我认为大象从拖车里跑出来的事情实在太罕见了,不可能是假冒的。当谢弗上尉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刚发现保拉·斯塔尔原来的名字是波莱特·汉纳姆,从而也猜测到了大象的逃脱事件后面的秘密。”
“现在杜克带着大笔的现金逃跑了。奥哈洛朗肯定愿意听到这样的结果——因为这样一来杜克就有足够的动机谋杀少校。他不想和少校分享。保拉大概不敢做谋杀的事情——针对宝琳的做法是为了防止其发现真相。可是如果宝琳指控杜克的时候没有提到钱财的问题,她所声称的借口是什么?”
“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说法——就像我们在斯凯尔顿岛奇案里面遇到的情况。她说杜克有幽闭恐惧症——他宁愿谋杀十几个人,也不愿意待在一间牢房里;他的这种恐惧症越来越严重,以至于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他开始怀疑少校打算出卖他;在谋杀了少校之后,他继而怀疑保拉有可能背叛他。这都是胡说八道。因为杜克根本就不是凶手。”
“那么谁是凶手?”
加维甘耸了一下肩膀:“在我进行逮捕之前,我为何要告诉你?在类似的情况下,你会告诉我吗?”
“这一次我愿意打破惯例。”马里尼说,“如果你的候选人和我的不一样,我愿意和你交换。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才能够将手铐扣在那个凶手的手腕上。”
“别指望我感谢你。”加维甘说,“好吧,成交。别忘了,罗斯是这个承诺的证人。如果你想赖账,你们就必须再一次试图逃脱胡伯的监狱;而且这一次我会让你面临真正的难题。”
马里尼说:“向天发誓,我有始有终。”
加维甘瞪了他一眼,对于马里尼突然表现出来的慷慨大方有所警惕:“好的。我相信你不可能有其他答案。和往常一样,凶手就是看起来最不可能的人。我不明白你怎么会这么走运,但是你似乎每一次都会卷进不同寻常的谋杀案——情节足以让哈特写出一本书。我不想再和你们费口舌了。”
“看起来最不可能的人?”马里尼问道,“你真的知道是谁?”
“我觉得只有一个人看起来最不可能。”加维甘又扭过头,“这是最最传统、经典的手法——太经典了,我认为这一次罗斯都不想在书中写类似的情节。凶手就..是一直躺在床上,显然动不了胳膊和腿的病人——宝琳·汉纳姆!”
我并没有大吃一惊,因为我自己也有类似的想法。我不知道马里尼是否也感到吃惊,但是马克·韦利显然没有想到宝琳是凶手的可能性。
“你发疯了。”马克激动地说,“宝琳不可能——”
马里尼打断了他的话:“警官,你认为她的伤势并不严重?”
“她的伤势并不像她装出来的那么严重。她也许身上有一些伤口,但是她自己故意掉下来——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你自己曾经说过,杂技演员知道如何有效地保护自己,在摔下来的时候比常人受伤的几率小得多。他们在落地之前会放松身体肌肉,而不是像常人那样绷紧肌肉,而且他们会顺势滚落。鉴于她早有准备,而且她知道倒下的准确时间……”
“所以你现在暂时推延了逮捕的行动,因为你要去瓦特布罗找特里普医生核实?”
“是的。而且他要仔细地讲清楚。如果他说宝琳真的伤势严重,她很可能已经用现金贿赂了他。我相信杜克已经给了宝琳一大笔钱,上个星期六突然发工资的做法就是证明。”
“好吧。”马里尼说,“那么她有什么动机?”
“她能够继承马戏团,不是吗?”
“我可不敢肯定。”马里尼说,“不过当然了,当少校遇害之后,她有可能认为马戏团归她了。”
“可是她确实得到了马戏团。她刚刚向我们出示了少校的遗嘱。说到底,一直有一份遗嘱。在少校发生交通事故之后,她立刻跑去少校的拖车里面偷走了遗嘱。少校把他的财产分成了三份,宝琳、波莱特和乔伊各得一份。马戏团今后将由宝琳管理,利润同样会被分成三份。宝琳一直没有拿出那份合同,因为合同上面提到了波莱特的名字和她的艺名保拉·斯塔尔。她并不想让警察知道保拉的真实身份,因为她当时有机会除掉保拉,而且宝琳希望杜克能够成功地逃脱,这样她就能够多得到一些杜克所承诺的马克西留下的钱财。这个马戏团急需现金。乔伊也是宝琳要对付的对象,很快就会轮到她。宝琳对另外两个女人一直恨之入骨,因为保拉相貌迷人而且事业成功,而乔伊又夺走了宝琳认为应该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当她谋杀少校的时候,我猜测她并不知道少校给乔伊留下了遗产,但是她担心这种可能性——这也是她谋杀父亲的原因之一。她安排了车祸的假象,让少校的死亡不引人注目。当你开始管闲事的时候,宝琳知道要干掉保拉很困难——不管看起来是不是意外死亡,都会引起别人的猜疑;于是她安排了坠落的意外事故,给自己准备了一个不在场证明,然后她又想办法把尸体藏了起来,让别人以为保拉失踪了。她原本准备带着尸体,一两天之后在一百多英里以外的什么藏书网地方把她埋掉。当谢弗上尉开始搜查的时候,宝琳被迫尽快处理掉尸体;她把尸体塞进了你的车子,正好阻碍你的调查工作。现在她意识到这一招并不管用,她只好让杜克做替罪羊。”
“你想说,特克斯·梅奥是她的帮手?”
“是的。他们一同策划了保拉的死亡事件,也许他还出了更多的力;不管有没有特克斯的协助,都不是难题——宝琳本身就是杂技演员,她完全能够搬动尸体。”
“那么丢失的脑袋呢?”马里尼问道,“宝琳这么做是不是为了防止有人发>..现保拉的真实身份,并且防止有人想到杜克就藏在马戏团里面?”
“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想我并不喜欢这个理论。”马里尼说,“我们的凶手一直都非常小心,我不相信他——或许是她——忘了剪掉衣服上面的商标。”
加维甘不以为然:“如果你像我一样遇到足够多的罪犯,你就不会认为他们总是如此精明。他们像其他人一样犯错误,某些最精明的凶手会犯下最愚蠢的错误。”
“是的。”马里尼说,“我清楚这一点。无论如何——”
我抓住了机会,冒出了头:“关于为何砍掉她的脑袋,我想到了另一种原因。”我说,“凶手确实想要隐藏尸体的真实身份,但是他又故意留下了衣服上面的商标,这么做有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
加维甘满怀希望地问:“好吧,让我们听听。”
马里尼眯着眼睛看了看我,然后说:“等一下,罗斯。我注意到你的用词非常谨慎,刻意避免提到凶手的名字。我有一种感觉,你并不是在说宝琳。”
“不是。”我说,“我认为不是宝琳,我有一个更好的候选人。伙计们,她使了一个颠倒乾坤的障眼法!真正的女凶手是——”
马里尼回头看了一眼,轻声地说:“哦,哦!我就知道会这样!我们的罪过现世现报了!布莱迪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在黑暗中有几个人影正急匆匆地向我们跑来,最前面的就是谢弗上尉和胡伯警长。
胡伯首先发现了我们,尽管他所发出的叫声并不像猎人发现狐狸时的呼叫“塔利——霍”,但是意思明白无误。
他的一只手上挥舞着手枪,另一只手上是一副手铐。他并没有多说废话,直接把手铐的一端扣在了马里尼的手腕上,另一端扣在了他自己的手上。然后他气喘吁吁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们睡在一起!”他又加上了几个并不悦耳的感叹词。谢弗上尉抓住了我的手。
马里尼伤心地说:“警长,这种提议很不道德。有一条法律——”
加维甘探长往前走一步:“等一下。我为这个人担保。他——”
胡伯转向了他,怒吼着:“你?你他妈的是什么人物?”
“你终于说出来了,胡伯!”马里尼说,“请允许我向你介绍加维甘探长。这两位是胡伯警长和谢弗上尉。”
“哦,哈,哼。抱歉。很高兴认识你。”胡伯有些慌乱,不过还没有达到令我欣喜的程度。
谢弗上尉沉声问道:“你愿意为他担保,这是什么意思?是你让我把他们关起来!”
“是的,我知道。”加维甘迅速地向谢弗上尉解释了他不想让我们插手的原因。
可是胡伯警长并不买账:“加维甘探长,即便他是你的兄弟我也不管,我甚至不在乎他是不是谋杀犯。我手上有足够的其他罪证:扒窃,闯入并且蓄意破坏本县的公共设施,越狱,袭击正在执勤的警员,还冒充警务人员!这些罪名对哈特同样适用。史蒂文斯,把警车开过来!现在就把他们带走!”(作者按:其实胡弗警长还忽略了一条罪名。我后来发 73b0." >现在纽约州的刑法中的第八百九十九条当中定义的捣乱分子包括如下人等:“变戏法的人,普通表演者,江湖郎中,利用牵线木偶节目盈利的人,走钢丝或者绳索的演员,以及其他表演、聚会”,还有“在公共道路和场所拥有赌博性质的工具,或者表演骗术和组织赌博……”尽管我的朋友马里尼会反对被称做“普通表演者”,他很难拿出证据反驳;何况他随身携带的纸牌肯定是一种赌博工具,而且他经常表演骗术!——罗斯·哈特出卖朋友!在这个问题上,我只能解释说:一个自由撰稿人就是:“没有明确的职业目标,也没有合适的头衔的人。”(请看同一章节,第五段。)
谢弗看着加维甘说:“警长说得对。我不知道你为何改变了主意,但是我们不会再冒险。我们手上有足够多的证据,至少能够让他们在铁栅栏后面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把他们带走,胡伯,而且千万要看紧了。”
“还用得着你说?”胡伯怒吼着,“好了,你们两个,开步走!”
第20章 战车追逐表演
障眼法的核心是让头脑短路。鹅妈妈的故事当中就有非常好的例子:一个人要去圣·伊夫,他遇到了一个多妻的人,他有七个老婆,每个老婆都背着七个袋子,袋子里面总共有三百四十三只猫和两千四百〇一只小猫咪。被欺骗的头脑忙着做乘法,以便知道有多少去往圣·伊夫。因为这是一个想让听众费脑筋计算的恶作剧,所以设置了很费神的障眼法。在实际操作过程中用不着这么复杂。几个精心挑选的、时机恰当的词语就可以——而且曾经——让大象消失!
——马里尼《欺骗心理学》
胡伯开始朝前面猛冲,但是他被迫来了个急刹车。与此同时,谢弗上尉突然开始破口大骂——用词的狠毒程度毫不逊于刚才胡伯警长的咒骂。胡伯扭过头,瞠目结舌,在那一刻他甚至失去了咒骂的能力。
马里尼正从他们的身边走开,我们都看到原本扣在马里尼的手腕上面的手铐现在出现在谢弗上尉的胳膊上面。谢弗上尉和胡伯警长现在就像连体双胞胎一样分不开了。马里尼的指尖上晃悠着一把钥匙,看到那把钥匙之后,胡伯说:“真见鬼!他掏了我的口袋!”胡伯伸手想要去抓那把钥匙,但是他的目标转眼就消失了——就像马里尼经常表演的半美元硬币的戏法一样。
“没有了,警长。”马里尼伸出了空空如也的手掌,“我现在已经失宠了,我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你不会得到钥匙,除非你和上尉答应冷静下来,看着我和探长解决这个案子。如果你们表现得好,我甚至可以承诺不向任何记者提及你的漂亮的新监狱如何不堪一击。这个县的纳税人可能会认为他们买了劣质货——或者是委任了不称职的官员!”
胡伯的脸色发紫。“史蒂文斯,”他咆哮着,“去搜他的身,找到钥匙!”
“这样做没有用处。”马里尼说,“如果我让什么东西消失,它就不会出现——”
加维甘探长已经受够了:“马里尼!”他也开始咆哮了,“立刻把钥匙拿出来!交给胡伯。你听到了吗?”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探长。”马里尼答道,“不过你最好有办法让这两个人冷静下来。你为这个案子找到的答案经不起仔细的推敲。如果我被迫留在监牢里,就没有办法搜集证据,也不可能给你一个更好的解答。如果在几分钟之内我们无法抓住罪犯,我们也许永远——”
加维甘动心了。“胡伯,”他说,“你来不及了。这两个人已经被我拘留了。我在上个星期就逮捕了他们。他们要先过我这一关,然后才轮到你。无论如何,在我做出新的决定之前,他们都要留在这里。”
马里尼说:“这还差不多。”他握紧了空空的左手,然后缓缓地再次伸开左手。钥匙就在他的手掌心上。马里尼把钥匙递给了史蒂文斯,那名警员解开了两位上司的手铐。
谢弗和胡伯对于加维甘都怀着戒心,但是他们只能暂时压住了火气。谢弗松开了我。
加维甘说:“行了,马里尼。挥舞你的魔棒,但是动作快一点,使用你最好的咒语——你最好拿出一些像样的东西。”
“我明白。在一个空荡荡的舞台上变出一只大象比这个困难一些。”他转向了我,“罗斯——”
刚才有一大群本地警察、州警察和纽约市警察跟着谢弗和胡伯跑了过来,现在布莱迪走了出来。“探长,”他说,“我们离开时,从北部传来了一份电报。州警察在纽约州中部城市尤蒂卡的另一头抓住了杜克。他开车超速,引起了警察注意,后来他开始射击,州警察还击时打伤了他。”
马里尼问布莱迪:“他身上带着大笔现金吗?”
“没有。”布莱迪答道,“他屁股口袋里有几千美元,却并没有我们追踪的大笔现金。”
马里尼没有吭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马里尼说:“探长,我想单独和你说两句话。”
他们走到了一旁,我们听不到的位置;在随后的足足十分钟里面,马里尼趴在探长的耳边不停地说悄悄话。我想要凑近一点,但是谢弗上尉警告性地瞪了我一眼,我只好放弃了努力。谢弗上尉和胡伯警长在小声地嘀咕。马克·韦利靠在一根桩子上面,他焦虑地看着马里尼和加维甘——实际上最近马克的脸上一直是这种表情。奥哈洛朗在垂头丧气地嚼着他的口香糖。听说有人已经抓住了杜克,奥哈洛朗显然很失望无法得到奖金。
我自己也感到有些沮丧。我已经准备好了答案,一个扑朔迷离的、非同寻常的、令人惊叹的答案;可是向加维甘探长透露这个秘密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马里尼;他霸占了所有的荣耀。我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自己的想法。我找不到什么漏洞,也许我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因为我开始猜测马里尼的想法和我的不一样,他所认为的凶手和我的候选人不同。如果他和我押了同样的宝,就没有必要迟疑,他为何说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我的理论很容易证实。要么正确要么完全错误——核心的一点就是凶手的真实身份……
加维甘喊道:“胡伯,谢弗。请过来一下。还有你,布莱迪。”
这时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肘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找到凶手了吗?”
我一转身,发现是乔伊·帕蒂森。她已经脱掉了表演服装,现在穿着一件紧身的毛衣和一条马裤。基斯就站在她的旁边,牵着她的手。
“现在有四种说法。”我答道,“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一种说法引发迅雷般的行动。你们最好留在附近。乔伊,你知道吗,真的有一份遗嘱,你拥有这个马戏团的三分之一。”
他们都吃惊地看着我。基斯问道:“在宝琳手上?”
我点了点头。
乔伊说:“经过这些事情之后,我现在不想要遗产了。”
我说:“可是那确实是你的。”
谢弗上尉朝我们走了过来:“帕蒂森小姐,探长想要暂时征用你的拖车。要问一些问题。”
“是吗,”她说,“当然可以。”
“阿特伯里,你和韦利在这里等着他。哈特,你也一样。”谢弗转过身,用拇指指向我,同时对史蒂文斯说,“你和他们在一起,看好这个家伙。奥哈洛朗,梅奥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他的‘狂野西部’表演。去门口等着他,把他也带过来。”
当我们出发的时候,谢弗又补充说:“哦,对了;帕蒂森小姐,马里尼想要借用一团白色的棉线。”
“白色棉线——”
谢弗问道:“有没有?”
“我有。”
“好的。罗宾斯,你去把棉线拿回来。”他一转脚后跟,走开了。
我们迈步离开的时候,乔伊说:“罗宾斯,他要白色棉线干什么?”
“我不知道,小姐。他大概想用棉线抓住罪犯。”
我们按照命令行事。乔伊的拖车在一大排车子的最远端,靠近大“盖子”的位置。车子外面摆着几把折叠椅子。我们坐了下来,等待着。大家都没有心思聊天。我点燃了一支香烟,在脑子里继续完善我的理论,补充了一些额外的事实,并且核查理论中的缺陷。但是我并没有找到什么缺陷。我自己判断那八个气缸都运转良好。
几分钟之后,布莱迪把伊尔玛·肯带了过来;接着余兴节目的表演者们从大“盖子”里面走了出来,观众们也开始散场。奥哈洛朗带着特克斯·梅奥走了过来。梅奥掏出了一个酒瓶子,闷闷不乐地坐在草地上,意志坚定地准备一醉方休。他并没有把酒瓶递给其他人,其实这样也好。我们都情绪紧张,已经有一点昏头昏脑的感觉。我们说话的时候,嗓音有点尖细;我们的用词有些刻意,必须要集中精力才能组合成句子。
大“盖子”的影子矗立99lib?
在夜色中。我注意到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闪光——是闪电。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在意,但是当闪电再次划过夜空的时候,已经近了很多,也变得更加耀眼。整晚都有热风吹过,但是风势持续加强的速度令人感到不安。
“我们会遇到大风。”阿特伯里说,“现在看来,他们最好尽快拆掉‘盖子’。”
他说话的工夫,风势更大了,“盖子”的帆布顶棚开始鼓动。这一次闪电已经成了刺眼的强光,在黑暗中划出了一个大口子;后面还跟着滚滚的雷声……
车子周围一片昏暗,只有窗户透出来的方形的光芒;黑暗中突然出现了马里尼的声音。
“罗斯,”他说,“已经把凶手都研究透彻了。谁是凶手?”
“你想要什么?信息还是协助?”
“你也开始找别扭?”他有些疲倦地说,“好了,说吧。”
“我也要和你做交易,就像加维甘一样。我们以物换物。”
“很公平。说吧。”
“不行。这一次我要先听听你的答案。我不想虎头蛇尾。我认为这一次我的答案应该放在最后一章里。”
“我看未必。”马里尼说,“很可能现在已经是倒数第二章。我警告你,如果你还想要说出你的想法,最好现在就说。”
我很想要坚持自己的主张,但是我并没有这么做。马里尼的语调当中有一种坚持的意味,试图要表达一种警告。尽管他的表情轻松,但是他看着我的眼神敏锐——证明他有非常明确的、非常重要的原因,需要我先说出口。我暗想:好的,大侦探。我要说了,别怪我没有警告你。
帐篷的主管急匆匆地从我们面前跑过,穿上了一件雨衣。一个很大的雨点砸在了我的脸上,然后顺着我的一侧脸颊流了下去。帐篷里面有人在高声地喊:“把那些板子运上卡车,见鬼!我现在就要放倒这个‘盖子’!”帆布里面吃满了风,引得帐篷的绳索和杆子嘎嘎作响,不停地呻吟。
“加维甘探长说对了一半。”我平静地说,“凶手就是貌似完全不可能的病人。唯一的问题是,躺在宝琳·汉纳姆的拖车里面的女人>??并不是一个受伤的人——而且她并不是宝琳!”
在我的四周都是难以置信的反应——除了马里尼,他不露声色的面孔就像复活节岛的巨像一样。
“凶手砍掉了尸体的脑袋,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我继续说,“目的是要隐藏一个事实:衣服里面的尸体并不是商标所表明的那个人。‘无头的尸体’和‘受伤的人’一样,都是年代久远的小说中的手法。读者的第四条注意事项是这样的:‘如果一具尸体没有脑袋,肯定是错误的尸体。’马里尼,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但是我一直忽略了。你曾经说过一句话:‘这个案子里不仅有断项女郎,还有无头先生’;那句话点醒了我。我意识到实际情况比你的话更加糟糕。实际上有两个断项女郎!在最近的二十四小时,宝琳也是一个断项女郎。没有人见到过绷带下面的面孔。每当有人想要踏进她的拖车的时候,她都会特别激动。这个情况一直就摆在我们的眼前。
“躺在床上的女人根本不是宝琳,而是她的双胞胎姐姐,波莱特——警方急于寻找的保拉·斯塔尔!”
基斯·阿特伯里晕乎乎地揺着头:“可是,哈特,她何必要——”
“她有很多原因——非常好的原因。”我答道,“你不明白吗,如果你能够成功地伪装成受害者——会有很多好处。凶手消失了,受害者似乎仍然活着,而且没有人会怀疑发生了谋杀!更妙的是,警方正在追寻保拉。从这里到南美大陆最南端的合恩角的警察都在找她。而且她肯定认出了斯图尔特·汤恩,知道他就是在纽约和宝琳见面之后跟踪她的私人侦探。她知道汤恩已经识破了断项女郎的伪装。她必须采取行动。通过和她的妹妹宝琳调换身份,她让别人认为保拉·斯塔尔——断项女郎——已经潜逃了。奥哈洛朗或者其他警察发现她的拖车之后肯定会徒劳无功地四处搜索。”
乔伊也表示反对:“保拉不可能为了这种原因杀死她的妹妹。我从未见过她——但是——这也太残忍了。”
“好吧,”我欣然地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动机,我可以给你另外一个动机——一个永恒的主题——金钱。宝琳只要一死,保拉就自动获得更多的遗产。你应该暗自庆幸,到目前为止你在表演空中飞人的时候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故。她早晚会出手的。”
“你是说,”马克·韦利插了进来,“保拉昨天晚上在灯光上做了手脚,认为宝琳摔下来的时候会一命呜呼。鉴于她的计划没有成功,她今天早晨在拖车里干掉了宝琳?”
“是的,差不多这样。不过她根本没有指望高空支撑节目的意外会杀死宝琳。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但是保拉冒充宝琳的做法解释了这个难题。我们都知道——马戏团的成员同样知道——一名杂技演员从大慨二十英尺高的地方摔下来并不一定会致命。不对,造成意外坠落的目的并不是要杀人,而是让受害者的脸上缠满绷带;然后她再改变头发的颜色,这样就可以冒充宝琳了。尽管她们是双胞胎,她们的面孔并不完全相同。不过她们的声音一样。”
我停顿了一下。我所叙述的严丝合缝的事实开始赢得了听众们的信任。不过我还需要另一种反应。于是我继续说:“设计出这些‘意外——谋杀’的头脑聪明绝顶——我认为并不能完全归功于保拉。凶手的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严密的安排,都得到有条不紊的执行。每一个——”
“行了!”特克斯·梅奥站了起来,稍微摇晃了一下:“听到有人提醒我,我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他口齿不清地说,“今天早晨是我开车把宝琳从瓦特布罗送到这里。哈特,你这个浑蛋,我们并没有在路上停留!”
我把两脚收到椅子下面,稍稍坐直了身子,准备应战。特克斯朝我走了过来。
“特克斯,这样没用。”我平淡地说,“两年前保拉·斯塔尔在好莱坞拍过几部电影。那里是你的地盘。很不幸,保拉已经嫁给了杜克。而且当时你的骑术表演已经不受欢迎了。你不会唱歌,也不会演奏吉他。如果要和保拉在一起,你需要很多钱;保拉已经习惯了杜克所带给她的奢侈生活。我不知道是谁出主意,或者谁亲自动手;总之你们两个人除掉了少校,这样保拉能够得到马戏团的一部分。然后你又盯上了宝琳,这样保拉的份额就更大了。最后你给这个诡计设计了一个巧妙的结局,保拉也能够脱身。你们两个人总是想一箭双雕。随后你会处理掉乔伊,这样汉纳姆马戏团就会成为你们的养老基金。杜克当然也在你们的名单上。我本来以为他应该排在第一位。也许一个小丑的工作不够危险,你必须等待时机才能伪造一个说得过去的事故?”
特克斯攥紧了拳头,挥舞着胳膊朝我走了过来。“去见鬼吧,”他咆哮着,“别想这样陷害我。我会——”
谢弗突然站到了我们之间。“你会怎样?”上尉恶狠狠地问道。
特克斯挥出了一拳,但是他的动作幅度太大了。上尉的拳头迎面击向特克斯,打中了他的骨头。特克斯痛苦地摔倒在地。在他的身后,大“盖子”的帆布也在模仿他的动作。帆布篷子迅速地落到了地上,金属环顺着中央立柱滑落了下来。许多举着灯的人影跑来跑去,开始拆掉帐篷。
“谢谢你上尉。”我说,“我很抱歉在监狱里发.99lib.生的小麻烦。我并不应该受到——”
“我看情况已经失控了。”马里尼匆忙说道,“胡乱拼凑的答案应该告终了。”
他的语调充满自信,让我感到不安。我感觉自己的理论就像浸满了雨水的帆布一样——已经坠落了下来,平摊在地上,等着被人卷起来运走。
“罗斯,你的想法很好。”他补充说,“非常巧妙。但是这并不能解释全部案情,比如说电线杆上的箭头。另外,我刚刚询问过第二号断项女郎,因为我也曾经想到过你的理论。为了确保万一,我们要求她松开了绷带,仔细地看了她的脸。你的解答当中有一个致命的问题——躺在那里的人确实是宝琳。她将会给这个案子画上句号。不过她的神经今天受到了太多的刺激,在我们问完之前,她昏了过去。但是她告诉我们,她知道谋杀她父亲的凶手是谁!当她看到伊尔玛·肯进入拖车的时候,她在破窗子外面偷听。随后,当大象钩棒击中少校的时候,她看到了挥舞凶器的人。那名凶手把少校的尸体搬上他的车子然后去制造车祸现场的过程中,宝琳一直在旁观。”
伊尔玛·肯的脸色发白:“但是我告诉你,我没有——”
马里尼没有理会她:“在说出那个名字之前,宝琳又昏过去了。现在正有一名医生在诊治她。凶手最好现在就坦白。现在我们有一名目击证人,有人打算说什么吗?”
随后是短暂的沉默,气氛紧张。然后马克·韦利说:“我不相信。她为何不早一点告诉我们?”
“马克,她有一个非常好的理由。”马里尼说,“你瞧——”
加维甘探长从黑暗中探出了头:“好了,马里尼。我们走。医生说我们现在可以去见她。”
“很好。”马里尼的眼神巡视了一圈,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稍作停留。然后他猛地转过身,走开了。
我从折叠椅子上跳了起来,跟上了他。
“我也要参加。”我毫不客气地说,“别再反驳。”
“好的,罗斯。”他凶巴巴地说,“别忘了是你自己要求的。”
奥哈洛朗也跟上了我们:“你们仍然坚持认为不是杜克?”
“现在我不打算坚持任何主张。”马里尼答道,“在最近的半个小时里,高射炮已经击落了很多夸夸其谈的理论。我宁肯等着宝琳说出她的秘密。探长,我希望派人守着每一扇窗户和车门。”
加维甘发出了命令:“布莱迪,史蒂文斯和罗宾斯守着窗户。谢弗,你的其他人手在哪里?”
“和胡伯在前门。正在执行你知道的任务。”
“很好。奥哈洛朗,你负责另外一侧的窗户。谢弗看着房门。我们尽快搞定。我不喜欢这里的环境。”
他一低头,走进了灯光明亮的拖车。我和马里尼跟了进去。宝琳僵硬地躺在床上,被子一直拉到了她的脖子位置。新裹上的绷带比原来更加严密,几乎完全挡住了她的面孔。在眼睛的位置上是一道黑色的裂缝,但是旁边的灯罩在白色面具的上部投下了阴影,让人看不清楚那双黑亮的眼睛。黄色灯光的边缘和她缠着绷带的下巴相切,似乎是灯光师没有把聚光灯对准舞台的中央。
马里尼立刻跪在了她的床边,这时候她的下巴开始轻轻地移动,她说话很费力气,声音尖锐,有些歇斯底里。
“很抱歉。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我想要——”
加维甘的手死死地攥在我的胳膊肘的上部。
马里尼说:“你的父亲打开了衣橱的门,想要拿他的雨衣。大象钩棒击中了他,你看到——”
绷带下面的下巴再次移动。“是的。”她提高了声调,变成了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惊恐万状的声音,“凶手是——”
我隐隐有一种预感。在宝琳的床脚上方的窗户后面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喊叫,然后是有人高喊:“见鬼,回来……”
有什么东西飞进了拖车里面。
狭小的拖车放大了枪声,让人耳朵嗡嗡作响。
我亲眼看到了枪口所喷出的火焰穿过了窗户;我扭头朝火焰指向的目标望过去,看到在宝琳眼睛上方白色绷带中间出现了一个丑陋的黑洞——就像是被魔咒击中了。
我吃惊地瞪着床上的人影,同时感到一种意外的惊奇——我怎么没有感受到本该出现的感情?
加维甘的手猛地把我拉向地板,这个动作似乎很漫长——其实只有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我们一同摔倒在地;马里尼己经像闪电一样退到了窗子下面的墙边。我等待着第二次射击。
但是暂时的寂静之后是各种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雨点像溃坝之后的洪水一样狠狠地落了下来,砸在拖车的顶棚上。
马里尼站了起来,迅速地走向车门:“我想我们可以出去了。”
加维甘拉开了车门,揺晃着走进了暴风雨当中。我也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本该守在门口的谢弗不见了。
我们绕过了拖车。奥哈洛朗就躺在窗子下面的地上,正用一只胳膊支着身子。史蒂文斯正在用灯光照着他的脸。加维甘和谢弗走到他旁边。奥哈洛朗的前额上出现了血迹,和雨水混杂在一起。
“他朝拖车后面跑了。”奥哈洛朗说,“邪个方向。见鬼,快去追他!他拿走了我的枪。”
谢弗吼叫着发出指令,跑开了。奥哈洛朗揺揺晃晃地站了起来。加维甘用一只手搀着他的胳膊,帮助他站稳。
马克·韦利、基斯、乔伊,然后是特克斯都出现在了灯光的边缘处,他们的身后站着其他人。伊尔玛·肯推开了人群,走了出来。
马里尼急速地问:“你确信是一个男人?”
奥哈洛朗晕眩地揺着头:“我——我认为是个男人。我无法看清楚,但是——”
马里尼坦然地说:“都结束了,不用担心。开枪射击的人并没有走远。只不过是又一次障眼法。不过开枪的人也许应该知道一个有趣的现象——射击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躺在床上的人并不是宝琳·汉纳姆!我们用约翰·维尔克斯·布斯的干尸替代了她。只要用一根白色的长棉线就可以让他的下巴移动,同时表演一点儿腹语术的技巧——加维甘,小心!”
加维甘一拧身子,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拳头上。第一击打中了对手的小腹;鉴于凶手弯下了腰,加维甘的另外一个拳头击中了耳朵后面的头骨位置。
马里尼低头察看倒在地上的人影。他再次站起身,手上捧着一个用手帕裹着的东西。他迅速地把那样东西塞进了大衣里面,以免被大雨冲坏。
“奥哈洛朗的手枪。”他说,“行了。象牙手柄上会有他的指纹。”
第21章 最终乐章
“女士们先生们,精彩的表演全部结束了!现在我们将向您呈现今天晚上的最后一个节目,‘东方女孩儿的舞蹈剧’!她们向左扭,她们向右扭,她们的舞姿最诱人。如果你观看这个表演,你甚至能够听到古老的大炮的咆哮、闻到火药的味道、看到火焰,快进来吧。绝对干净,请平整您的外套,把帽檐卷起来,整理好头发,少安毋躁。男孩子们喜欢这种舞蹈,女孩子们愿意学。令人兴奋的狂欢即将开场——”
胡伯警长仍然不肯完全相信马里尼是清白的。不过马里尼保证说明天早晨的报纸头条上会把抓住罪犯的功劳归于本地警方,并且不会提到任何关于越狱的事情;警长满意了,带着他的俘虏离开了。
其余的人都钻进了宝琳的拖车。我们都被大雨浇成了落汤鸡,但是马里尼将要讲述的故事让我们忘记了浑身的雨水。他拉开了床上的床单,展示出约翰·维尔克斯·布斯的干尸。他再次跪在了床边,让我们看到了他手上牵着白色棉线——棉线的一头系在缠着绷带的下巴上。棉线被床单盖住了,另一头绕在他的右手食指上;我们刚才都没有注意到。马里尼再次牵动棉线,干尸的下巴开始活动,我们又听到了那个以假乱真的声音——不过因为我们现在知道是马里尼在说话,声音的欺骗能力已经下降了。
“这就是牵线木偶腹语术的主要成分。我拉动系在绷带上的棉线,让下巴向下运动;同时下巴里面有一条皮筋往回拉;这样下巴就变成了一个吸引视线的简单道具,可以完成这个戏法。腹语术,就像我以前说过的那样,并不是靠声音取胜,而是创造合适的欺骗人的道具。
“这个骗局的核心问题是,宝琳根本没有见到凶手谋杀她的父亲。她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直到我们把她搬进特克斯·梅奥的拖车的时候,我才告诉她真相。她根本没有在少校的拖车外面偷听,而且她承认伊尔玛·肯根本没有在星期一的晚上进入少校的拖车。宝琳做出那样的指控完全是一时的怒气,因为伊尔玛试图霸占马戏团,并且公开声称她是私生女。”
“无论如何,我都说对了一点——绷带里面的女孩儿并不是宝琳。”我失望地说,“如果解开绷带之后不是干尸而是保拉,我的理论就能大获全胜。我还是搞不明白,你为何如此肯定宝琳并不是凶手。特克斯也许并没有像我所声称的那样爱上保拉,但是他可能爱上了宝琳。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完全可以作案。”
马里尼摇着头:“罗斯,光靠他们两个人不可能实现宝琳坠落的意外事故。鉴于特克斯当时在后门附近准备上场,就必须有另外一个人去切断灯光。你当然可以把不同的罪行分派给不同的人。但是那种做法出现在小说里面会让读者不满,对于凶手来说也完全不可行。有太多的帮凶非常危险,因为其中之一可能出差错,被抓住,甚至惊慌失措以至于供认罪行。如果你想要万无一失地谋杀,别派人替你动手——最好亲自出马。”
“也许他们并不懂这个道理。”我仍然不死心,“何况他们的动机远比——”
“不对。”马里尼更加坚定地反驳说,“并非如此。我一直认为继承一个马戏团并不是足够的诱惑——最近户外演出生意正在走下坡路;不值得凶手搞第二次谋杀和第三次未遂谋杀。现在的马戏团经理都在头痛——我猜测是因为来自电影和广播的竞争——没有哪个神志清醒的人会为了继承头痛而进行大规模谋杀。真正的凶手的动机就在这里。”
马里尼把那具僵硬的尸体翻了过来。在干尸的背后,两个肩胛骨之间的位置有一个大洞。
“你知道干尸是用混凝纸做成的,而且里面是空的。”马里尼伸出手,从里面掏出了一叠整整齐齐的美利坚合众国的钞票,“这具特殊的干尸完全可以被称为有史以来最有价值的余兴节目。里面几乎塞满了钞票,我在这里还没有见过低于一百美元的钞票,多数都是一千美元的。”
加维甘探长走上前,也用手摸索干尸的内部。也许职业人员会嘲笑他的操作技巧,但是这并不妨碍成果。马里尼举着一个枕头套,加维甘在里面装满了钞票。最后他从干尸里面掏出了两个账本,他翻看账本的时候面露喜色。
“这是关于威斯曼的证据,向我们提供了更多的动机。”他说,“对某些人来说,这两个账本比现金还要贵重两倍。马克西的某些搞敲诈的朋友要头疼了——我们以前一直没有把柄。特别是杰瑞·奥布莱恩,布鲁克林的房地产经纪人——一个两面派的骗子,他一直通过向慈善机关捐款来掩盖他的罪恶勾当。区检察官一直希望能够将他绳之以法,这一次行了。马克西并不信任奥布莱思,他在账本里面留下了足够的证据——足以让杰瑞在牢房里待上四千年。”
“为了这些东西,有人会愿意搞六七次谋杀。”马里尼说,“为了能拿到这些账本,奥哈洛朗肯定不惜任何代价。”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你们知道了凶手的身份,所以你们也能明白这些谋杀案的技巧为何如此专业,为何凶手只留下了一丁点儿能让我们下手的证据。”
“我还是不懂。”我说,“如果你现在变成了一个纯粹靠性格分析和凭空臆想的心理学侦探,恐怕有点儿晚了。如果真是这样,从现在开始你需要一个新的传记写手。”
“如果我只是有某些直觉,你认为加维甘探长会允许我搞腹语术这种戏剧性的表演?实际上只有三个说得过去的线索,但是都是弥天大谎。虽然时至今日侦探的科学技术已经有了巨大进步,联邦调查局在培训地方警察使用分光镜、验尸的科学手法和吸尘器,但是仍然可能有凶手完成一桩——甚至两?99lib?桩——毫无纰漏的谋杀。每一天,这种事情都会在某个地方发生。不过如果你强迫那位凶手尝试第三次甚至第四次谋杀,周围还有瞪大眼睛的警察,即便是罪犯当中的拿破仑也会犯一两个小错误。凶手不可能无往不利,除非警方都是笨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早晚要露出马脚。”
“原来如此!笨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到苦头,我会让读者看到你遭到挫败的案子。也许那是我最后一次与你合作,不过我很乐意写出来。”
马里尼怜悯地看着我,他说:“酸葡萄心理。”然后他开始用他自己的方式介绍案情。你要求他解释他的某一个戏法,他会变成一个闷葫芦。可是当他开始解释罪犯的手祛的时候,他会不厌其烦地介绍种种细节,会有开场白、旁注、脚注和附录。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又重复说,“凶手早晚会露出马脚。他会面临复杂的情况,会有难以预料的障碍,他必须匆忙做出决定。我怀疑即使是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也无法应付这么多困难。我们的凶手尽管是一个经验老到的、善于走钢丝的罪犯,他仍然摔了三个跟头。尽管如此,幸运女神仍然在向他微笑;因为虽然他的失误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但是那些证据还不够充分——一个精明的辩护律师完全可以提出种种疑问,为他开脱。因此我必须给他设下陷阱。我不想在法庭上出现惊人的大辩论,另一个原因是这会引发报纸在头条上报道宝琳的私生女身份。”
加维甘探长不耐烦地说:“马里尼,不要搞啰里啰唆的开场白。我以前已经领教过了。我们都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即兴演讲者。直接介绍案情吧。你已经告诉过我凶手的身份,并且提供了一些证据。但是我很想知道你如何得出了那些结论。为什么——”
“为何如此匆忙,探长?混乱己经平息了。你哪里也不用去。”
“但是你可能会去某些地方。”加维甘说,“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你:在你的脑袋上还有满满的一本子违法记录。赶紧说!”
“罗斯吃了酸葡萄。你又忘恩负义。真不明白我为何要多管闲事。”马里尼笑嘻嘻地说。显然他并没有把加维甘的威胁当回事,然后他说起了正题,“失踪的脑袋——我曾经说过好几次,失踪的脑袋就是问题的症结,只要我们能够找到脑袋——”
“但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谢弗说,“难道你找到了?”
“没有。”马里尼答道,“如果手上有那个脑袋,就用不着设陷阱了。有多少种原因会促使凶手砍了受害者的脑袋?”
“我们已经讨论过两种因素。”我主动说,“一种情况是为了隐藏受害者的身份;在这个案子里,是为了不让我们知道尸体就是已经失踪并且正被警方通缉的保拉。不过这一点说不通,因为如果凶手是为了这个目的,他应该剪掉衣服上面的标签。
“第二点,正如我已经叙述过的,是为了完全相反的原因——不让我们知道尸体并不是保拉——而是另外一个人。这种假设也可以排除,因为凶手并没有擦去保拉的拖车里面的指纹或者砍掉尸体的手。我能想到的唯一动机就是精神错乱。”
“但是诸多因素都证明凶手并不是一个疯子。”马里尼答道,“即使凶手心理变态想要肢解尸体,砍掉脑袋也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做法。何况所有的东西都证明凶手是一个非常机警而理智的人——当然前提条件是你同意理智和谋杀并不冲突。还有另外一种动机。”
谢弗上尉说:“我现在想明白了。子弹在脑袋里面,凶手知道弹道测试会把我们引向他的手枪。”
“非常正确。砍掉脑袋只是为了隐藏证据,那个要命的证据能够把凶手的空中楼阁彻底拆散。凶手无法从脑袋里面取出子弹,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或者合适的工具。”
加维甘点了点头:“是的,我同意。我曾经遇到一些案子,子弹飞到了头骨里面,法医被迫把整个脑壳切开,才能找到弹头。但是子弹怎么能够表明身份?这里有好几个人拥有枪械。”
“证明身份并不困难。”马里尼答道,“我自问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凶手为何费力地砍掉脑袋,而不是把手枪扔掉。你们明白吗?”
“我明白。这个小镇子里并没有枪械店,因此凶手无法去买一把类似的手枪。我们会注意到某个人丢了手枪。还有其他线索吗?”
“还有更直接的线索。手枪的问题对凶手来说是致命的,命运女神做出了裁决。其他线索是不折不扣的错误。凶手根本不应该把橡胶手套藏在断项女郎的拖车里面——他想让我们相信断项女郎犯下了谋杀罪潜逃了。他不知道硝酸盐的测试已经逐渐普及了。在四五年之前,只有犯罪调查局的人听说过这种测试,但是现在所有经过联邦调查局培训的警员都能够闭着眼做这种测试。”
“不要说这些花哨的废话。”我抗议说,“那个测试证明有人曾经戴着那副手套开枪。那又怎么啦?”
“很简单。”马里尼说,“如果你没有把鼻子凑到手模跟前,你就会注意到硝酸盐的颗粒出现在左手上!在我们的嫌疑犯当中,只有一个人明显是左撇子。”
“有两个人。”谢弗纠正说,“我可不糊涂,没有漏掉手模上的这个线索。我很清楚凶手是一个左撇子。伯恩斯也注意到了。但是我们并没有告诉你。我们打算留做法庭上的撒手锏。我认为如果你看到了手模,就会惊慌失措。”
马里尼说:“你以为我是左撇子?”
“当然啦,你不是吗?我看到你用左手玩弄那个半美元的硬币。”
“我劝告你以后不要把奇人——比如魔术师——当做普通人。你看。”
马里尼掏出了他的半美元硬币,扔在展开的左手手心上,他念叨了三遍“阿巴卡达巴”,然后缓缓地展开了拳头。半美元硬币不见了。马里尼向前欠着身子,从谢弗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硬币。然后他把硬币扔进了右手手掌,重复了刚才的动作——最后他伸开了两只手,都是空空如也。“上尉,硬币还在你的口袋里。”
谢弗上尉晕头转向地伸出手,从口袋里拿出了硬币。
“哦,”他说,“你两只手都行?”
马里尼点了点头:“能够左右开弓。练习变魔术的人都这样。当观众盯着我的右手做一些常见的、光明正大的动作的时候,我的左手通常在忙着搞小动作。因此魔术师的左手都非常灵巧。
“还有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失误:在奥哈洛朗的故事里提到了一个信息,最终让他露出了马脚。罗斯,昨天晚上我曾经告诉过你,在切断灯光的问题上所有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除了乔伊。我们知道只有马克、基斯和乔伊听到宝琳说将要向警长透露一些能上头条新闻的素材。但是今天晚上宝剑被偷走的时候,乔伊和我们在一起,因此她也有了不在场证明。
“但是今天晚上奥哈洛朗忙着编织故事,让杜克成为替罪羊。他全神贯注地在每一个细节上面斟酌,以至于他犯了一个错误——他承认在拖车外面偷听,他让自己变成了明显的谋杀犯!
“奥哈洛朗有一把手枪,而且是把很有特色的手枪,他无法在这种小镇里找到替代品。(作者按:奥哈洛朗也许注意到了这个难题,他的点三二口径的手枪不仅有一个特殊的象牙手柄,而且很容易通过弹道试验进行识别。这是我后来才发现的,因为只有他的枪有五根阳膛线——也就是螺旋形的弹膛线之间的凸起的地方。其他已知的左旋膛线手枪都是六根阳膛线。)正因为他经常和犯罪打交道,他自己在谋杀的时候轻车熟路;而且他经常和暴力犯罪打交道,心肠已经变狠了——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他毫不迟疑地砍掉了一具尸体的脑袋;再加上他经常和侦探打交道,他很清楚弹道试验可能会给他带来的危险。奥哈洛朗是一个左撇子。你还记得我向他演示扒手的优雅艺术的时候,我在他的左边大衣口袋里找到了手枪,他的钱夹子也在左边的裤子口袋里。也许有的人会故意把钱夹子放在左边给小偷设置障碍,但是只有左撇子会把手枪放在左边口袋里。奥哈洛朗同样用左手拿香烟。”(作者按:请看前文,奥哈洛朗曾经用右手向马里尼打个招呼,因此左手拿着香烟。我后来曾经指责马里尼引诱奥哈洛朗向干尸开枪的做法过于危险。他完全有可能向我们胡乱开枪。马里尼的回答是:在从监狱逃脱的路上,那把手枪曾经在他的手上,他退掉了多数子弹,只留下了一发子弹。)
“你的解答仍然有很多漏洞,像西班牙绣花丝披巾一样满是窟窿。”我批评说,“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何要谋杀少校。还有,当他得到现金之后,他为何不逃走,而是留在现场,等着我们发现真相?”
“罗斯,因为他身不由己。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引发了一连串的事件,并且开始按照自己的逻辑继续演变。简单地说,奥哈洛朗的想法大概是这样的:他跟踪保拉到达这个马戏团之后,几乎立刻意识到杜克也在这里。他一直盯着保拉的拖车,必然会注意到杜克去拜访她的情况——就像我们自己所看到的那样。他并不想立刻抓住杜克,因为他的目标并不是一万美元的赏金,而是威斯曼的钱财。杜克住在小丑的卧车里,不可能藏什么东西;同时奥哈洛朗注意到保拉和少校总是想把他们的拖车门锁好,他由此判断现金就藏在这两辆拖车里面——很可能是在保拉的拖车里。但是她整天都待在拖车里面。奥哈洛朗没有办法,简单的行窃不可行——他必须用手枪说话。为了避免动粗,也为了避免引起注意,奥哈洛朗决定先搜查少校的拖车。
“利用玻璃刀割开窗户,他从窗子爬了进去。但是当他采取行动的时候,少校和宝琳意外地回到了拖车,把他堵在了里面。他拿起了大象钩棒,躲进了衣橱里面。当宝琳离开之后,少校拉开衣橱门准备拿雨衣。为了不让少校看清面孔,奥哈洛朗用大象钩棒击中了少校。他完成了搜查,发现少校总是锁着拖车的原因是少校把一些现金藏在了那里——星期六付过工资之后,杜克的预付款还剩了不少。但是他面临一个意外的灾祸:他并不知道少校的心脏不好,没有想到那一击要了少校的命。
“奥哈洛朗遇到了难题。为了得到威斯曼的钱,他已经犯下了谋杀——他当然不甘心逃走。可是如果警方进行调查就会戳穿他冒充汤恩的骗局,也有可能吓藏书网走保拉和杜克。只剩下一个办法。他必须让谋杀看起来像是意外事故,不让任何人起疑心。他抵御住了金钱的诱惑,没有拿走少校的小金库——因为那样会让人对于意外的说法生疑。我们后来没有找到那笔钱,因为宝琳第二天早晨已经拿走了;谢弗搜查宝琳的拖车的时候也没有找到现金,因为那笔钱和遗嘱都躺在宝琳的身边。
“交通事故的假象似乎很成功,他刚要松一口气,我和哈特赶到了;奥哈洛朗开始犯愁。他当时不明白宝琳为何要去我的商店,也不明白她从商店里消失有什么奥妙;他同样不明白我们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因此决定对我们做些调查。随后出现了非常富有戏剧性的一幕:他自己相当熟悉扒手们的行话,但是他不知道真正的汤恩也很熟悉;他装作一无所知,犯下了错误。(作者按:以前在警局里的时候,奥哈洛朗就在反扒部门工作。不过多数警察并不熟悉罪犯的行话,因为犯罪分子最后坦白的时候很少使用这些词汇。你可以选择一些法摩尔所使用的独特的行话,去测试一下你的警队里的朋友。)他没有意识到这个错误,不过后来他在拖车外面偷听的时候大吃一惊。因为我们不仅戳穿了他的汽车意外事故的骗局,而且宝琳宣布说将要告诉警长一些重要的消息。奥哈洛朗知道宝琳在怀疑保拉和杜克,准备要告发他们。这一点后来成为了判断凶手身份的线索——只有知道断项女郎真实身份的人才能够明白宝琳的那句隐秘的声明。
“奥哈洛朗还没有拿到钱,他意识到必须要让宝琳闭上嘴巴——否则他永远拿不到钱了。他非常善于随机应变,在转眼间就想到了一个本年度最佳诡计。当宝琳去表演危险的、令人心惊肉跳的节目的时候,他拔掉了照明电源——一次巧妙的谋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简单而直接,简直是神来之笔。他并没有立刻接通电源——那样的话灯光的问题肯定会显得更加神秘和令人迷惑,因为他希望黑暗带来长时间的混乱。哈特曾经无意间提到一个现象:马戏团里面的人并不会认为从高空坠落会要了宝琳的命。从那一刻开始,我怀疑凶手根本不是马戏团里面的人——因此奥哈洛朗也成为了我的重点怀疑对象。
“你们同样会注意到,他并没有急于为自己准备不在场证明,而是去做了更重要的事情。他急匆匆地赶回了少校的拖车。发现我们已经像他所预料的那样离开了,他销毁或者拿走了和汽车意外事故相关的所有证据。他抹掉了窗户上面的橡胶手套的痕迹,拿走了帽子、眼镜碎片和照片。这样就能有效地避免我们在短时问内向警方求助。
“这之后的关键问题就是速度。我相信他和我们一样,看到杜克走进了保拉的拖车,他也认为持枪闯入拖车过于危险。杜克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很可能会掏枪还击,枪战会引来整个马戏团的人。他只好暂时偃旗息鼓,不过他的强大的犯罪头脑并没有闲着;他想到了粉笔箭头的计策——第二天早晨把保拉引到一条没有人的偏僻小路上。他拦住了保拉,也许脸上蒙着手帕,把她打昏了。下面这一段情节是我的猜测,主要依据是保拉的行李当中有一把手枪。奥哈洛朗怀疑前一天晚上对少校动手的时候用力过猛,因此在对付保拉的时候有所保留;当他在拖车里面找宝藏的时候,保拉醒了过来,举着枪走进了拖车。奥哈洛朗成功地首先开枪——但是子弹射中了她的脑袋。
“奥哈洛朗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现在他拿到了钱,但是也得到了一具尸体——尸体的脑袋里面嵌着一颗子弹。他很清楚子弹上面的膛线痕迹能够证明来自哪一把手枪。如果他丢掉自己的手枪同样会引起怀疑,他一时又找不到替代品。他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合适的工具取出弹头。随时都可能有人开车经过那条路,他会被抓个正着。不过他可以藏起尸体,拿走保拉的个人用品——让人以为她逃走了。奥哈洛朗再次隐藏了犯罪的事实。但是他随后的做法过于花哨了。”
“他在我们的旅店房间外面偷听,听到我推断出了橡胶手套的用法。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把手套和撕碎的信封藏在拖车里面,但是又不能藏得太隐秘,要保证捜索的人能够发现。这样一来,嫌疑就会指向了保拉、哈特和我自已;当官方调查人员最终搞清楚情况的时候,他们会四处搜索一个消失的、永远找不到的保拉。另外一点,因为他己经拿到了钱,奥哈洛朗可以随时摘掉斯图尔特·汤恩的伪装,还原成一个私家侦探,加入搜索的队伍——而其实大家所追寻的目标就平静地、直挺挺地躺在他的车子的后备箱里面!”
“然后他就有的是时间取出弹头,把尸体埋到很远的地方。”加维甘补充说,“他甚至可以逮捕杜克,这样他的身份更加可信,还能拿到一万美元的奖金!我还从未遇到过像他这样的罪犯。”
“不对,探长。”马里尼表示反对,“他是你所喜欢的罪犯。要知道,他犯了一些错误。”
谢弗说:“这个策略听起来滴水不漏。他为何没有成功?”
马里尼说:“他必须要等有人发现了空拖车然后才能开始行动;他不想自己当发现者——其实如果他亲自报告失踪,他可能就能够成功。他回到了旅店,表演去浴室里刮胡子的一幕——完全是为了给我看。这一次他试图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结果却是一个错误。”
“命运之神已经说出了咒语。因为我碰巧喜欢收集马戏团的招贴画,因此我必然成为发现箭头并且最终发现拖车的人。我意识到被掩盖的箭头实际上是一个圈套。如果特克斯——就像哈特所期望的那样——开着宝琳的拖车去那条小路,干掉宝琳然后伪装成保拉的尸体,特克斯就完全没有必要在电线杆上画箭头。箭头证明是一个圈套,拖车里面失踪的地毯意味着有血迹——也就是说谋杀。”
“后来我们到达了表演场地。奥哈洛朗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宣布他的真实身份然后继续后面的节目,但是我固执地没有公开宣布发现了一辆空拖车;奥哈洛朗也无法明确地向我提相关的问题,那样会引起怀疑。他在那里焦虑地嚼着口香糖的时候,谢弗上尉和他的随从赶到了,还有一个小男孩声称听到了枪声;我宣布说断项女郎并不是失踪,而是被谋杀了——这下子奥哈洛朗慌了手脚,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在他的车子里面藏着的保藏书网
拉的尸体比达摩克利斯的宝剑还要可怕。奥哈洛朗被束缚住了手脚,只能期盼黑夜赶紧降临,州警察不要立刻展开搜查。直到那时,他的运气都很好;几乎所有的人都去了烹饪房,他得到了一个机会偷走了瑞典人的宝剑。趁着夜色,他在余兴节目的‘盖子’旁边砍掉了保拉的头,并且把尸体和其余的东西转移到我的车子里。你们应该还记得,他的车子就停在我的车子旁边。”(作者按:前面有两处提到这个细节。)
“然后他把现金藏在了干尸里面,”我接过了话头,“因为负责搜索的警员不太可能检查一个正在展览的干尸的内膛。”
“但是?他并没有把脑袋藏在里面。”谢弗说,“我的人马还在外面搜寻。他们还没有找到,否则我会听到消息。马里尼,我希望你能够看一眼水晶球,告诉我脑袋在哪里。”
马里尼答道:“我认为要等到明天。等马戏团离开之后,你可以掘地三尺,大概能够找到。我认为他不敢把脑袋藏在干尸里面是有原因的,尽管几率很小,还是有可能有人意外注意到那个藏匿处。奥哈洛朗宁愿损失所有的现金,也不敢让人发现保拉的脑袋——那等于是他自己的脑袋。他砍掉脑袋是因为匆忙和没有工具来埋掉整个尸体;即使有时间和工具,他不可避免地还是会留下痕迹。光是一个脑袋就简单很多;他能够把脑袋埋起来——等等,这也不妥当。埋掉比藏在干尸里面可靠,不过仍然有被人意外发现的风险。这不够完美,奥哈洛朗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我认为他不会轻易地让脑袋离开他的手边,除非先取出弹头。肯定还在他的车子里面。”
“可是我们找过了。”谢弗说,“另外,如果车子里面有足够的空间藏脑袋,他完全可以把现金也藏在车子里。”
“上尉,你的话有道理。”马里尼说,“你们第一次搜查的时候并不知道应该找什么。再找找看。应该是一个可以藏脑袋,但是并不适合藏纸票的地方。”
“真邪门。”谢弗走到了门口,探出了头。“史蒂文斯!”他喊道,“去通知城里的人。奥哈洛朗的车子就停在监狱的外面。仔细地搜查一遍——看看发动机盖下面!”(作者按:事实证明谢弗的猜测是正确的。警方在发动机盖下面找到了脑袋,里面的弹头完全符合奥哈洛朗的手枪的弹道特点。加维甘猜测说子弹可能嵌到了头骨上,他也猜对了。子弹从右侧太阳穴斜着射入,在头腔里面沿着颅顶转了一个半圆,在脑半球的表面划出了一道沟,撕破了脑膜,造成了纵向的破坏。最后子弹停留在了左边的颞骨附近。)
“奥哈洛朗确实效率很高。”加维甘评论说,“他处理好了尸体,同时把你们送去了监狱。这时他已经无法继续执行搜索保拉的计划,他又生一计,试图利用杜克搞相同的把戏。奥哈洛朗可能计划警告杜克,让他逃走,这样奥哈洛朗从干尸里拿出钱之后就有借口去追罪犯。但是杜克已经听到了风声,先走了一步,并且被警察抓住了。这样一来奥哈洛朗就无计可施了。”
马里尼点了点头:“是的,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认为自己很安全,因为他只意识到了一个失误——橡胶手套。离开牢房之后,我和哈特正好在警长的办公室里撞见奥哈洛朗在检查石蜡手模。我猜测他在考虑能否在右手的手模上伪造一些蓝色的斑点,并且刮掉左手手模上的硝酸盐。我们的运气真是糟糕。如果他有时间这么做,我们就不用费周折了。”
基斯说:“在最后一幕,他偷学了你的一招,也想用障眼法,让我们相信有人打倒了他。他告诉我们说有人拿走了他的枪并且朝车子里面开火,因为在受害者的脑袋里面再次出现了能够让他现出原形的子弹。”
“是的,他脸上的血迹是自己划出来的。断项女郎的案子里面有两个没有头的女人和一个没有头的男人。不过凶手有一个脑袋,而且每一分钟都在善加利用。”
“如果这里还使用断头台而不是电椅,”加维甘补充说,“这个案子的结局会是一个无头的谋杀犯。”
“这一点让我想起了一个老友曾经告诉我的一个故事。一八五七年时,梅比兄弟马戏团在德克萨斯州演出。某日下午,一个穿着马靴、戴着宽檐帽的警长来到了售票车前,他说:‘我说,我今天要吊死三个人。有很多人特意进城来看行刑,甚至不惜赶四十英里的路。他们喜欢看绞刑,就像喜欢马戏一样。如果你不给我和我的犯人入场券,我就会在你们开始表演的时候执行绞刑——观众肯定会到我这边来。我熟悉这里的人。’
“卖票的人也是个实用心理学家。警长和他的犯人们看了演出,经营者给的免费门票并没有打水漂,当演出临近结束时,将要宣布余兴节目。‘我们友好的售票员将会到你们当中售票。’讲解员说,‘女士们、先生们,在我们的余兴节目后马上将会进行绞刑,就在帐篷出口外面的第一棵大树上。’他们都留下来看余兴节目,绞刑随后如约上演!”
“我们还是谈些愉快的话题吧。”基斯说,“说起脑袋,倒提醒了我。两个脑袋总胜过一个脑袋——当然也胜过没脑袋——有没有人知道在半夜这个时候,哪里能找来一位治安法官?”
“上尉,你能凭空变出来一位治安法官吗?”马里尼微笑着说,“这是你们最拿手的戏法,每当州警察以超速的名义进行逮捕的时候都能随时找出一位治安法官。我已经多次感到不可思议。”
谢弗承认说:“我想可以安排一下。”
半小时后,在唯一一个没放倒的帐篷里面,“非凡的汉纳姆综合马戏团”的成员们出席了一场婚礼。乐队进行了伴奏,但《轻骑兵》已然从他们的曲目中消失了,其间还掺杂着“各种丛林动物和生物奇观所发出的古怪的、奇妙的合唱”——它们在笼子里焦虑地走来走去,对外面渐弱的风暴心有余悸。
总算轮到新娘说“我愿意”了。仑布——个子最小的大象扬起鼻子,替乔伊做出回答。直到今日,马戏团的成员依然在询问基斯是否清楚他到底娶了哪个。
“一切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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