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天花板上的足迹》 导读 伤痕/文
.子中间了。她就没有离开那把椅子。今晚对她上的约束装置比以前都要齐全。兰博和我坐在她两边,拉着她的胳膊,我会遭天谴的,要是我看见……” 马里尼把写字板放回布袋里。“今晚还有什么人在岛上吗?”他冷静地问,“除了我们、拉波特、海德森夫妇、你妹妹之外,还有谁吗?” 阿诺德稍一犹豫。他说:“据我所知,没有。” 马里尼等了片刻,仿佛期待着有人做些补充,却事与愿违。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绢包裹着的东西,搁在桌子上,打开。是那个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手电筒。“知道这是谁的吗?” 阿诺德向前靠了靠,大有兴趣。但是他摇了摇头,其他人也都是一脸茫然。 兰博的声音重重地跌落在安静中。“我受够了,”他怒吼着,“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怎么样,反正我要在我患上肺炎以前上床睡觉。”他走上楼梯,在他站立过的地方,地毯上留下一摊水迹。 “兰博,你离开以前,我还有一个问题。”马里尼坚定的语气令他停住脚步,“为什么没有提到佛洛伊德·斯凯尔顿?” “因为,”阿诺德立刻回答道,“他这辈子,也就这次避过了这场不幸。你一直都在询问今晚每个人的行踪——佛洛伊德从昨晚就去向不明了。” 第07章 火星来客 兰博转身走上楼梯。 “佛洛伊德,”阿诺德继续说道,“晚饭以后就进城了,大概是八点左右,降灵会开始以前。海德森……” “等一下。昨天晚上你们也举行降灵会了?” “是的。从九点半到十一点半。” “参与者和今天一样?” “对。只不过琳达和上校都在场,布鲁克缺席。” “他去哪儿了?又在游艇上?” “没错。” “有什么灵异现象吗,上校?” “没什么特别的。根本没有显灵。琳达很期待看到灵言,而拉波特夫人的通灵也仅此而已。” “继续说,阿诺德。是海德森把佛洛伊德捎到城里的吗?” “是的。佛洛伊德没有说他要去哪儿,但是很明显,他打算回来的,因为他告诉海德森他可能会搭乘出租艇,晚点儿回来。” “你们觉得我们应该去哪里找他?”阿诺德点点头。“有一个。蒙特马特俱乐部里有个模特,她可能知道他的去向。她叫多瑞丝·道恩。佛洛伊德总是定期举办狂欢聚会,经常是第二天才喝得摇摇晃晃地回来。但是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了,这就有些非问寻常了。只有一次他和别人打架,对一个陌生男人大打出手,第二天他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吃了颗枪子儿,还被抓进了局子。原来他招惹的那个男人是个臭名昭著的职业杀手,那晚正好休假。但即使那样,他也打了电话,要我们保释他。” 阿诺德意味深长地讲述着。很显然,他不太喜欢佛洛伊德。 “这种事在蒙特马特俱乐部是家常便饭,”马里尼说,“如果可以接通电话线,我们就与道恩小姐和医院联系。”话音未落,大门洞开,海德森走进客厅。“我没法儿从北兄弟岛搬救兵,”他大声对阿诺德宣布道,“雨倒是停了,但是能见度很差。下雾了。我们得等到雾散了。” “好了,海德森。谢谢你。注意盯着点儿,雾一散,就赶快行动。我们必须尽快把警察找来。” 他点点头,正要离开,却听见马里尼问道:“海德森,你今天进城做什么了?” 海德森开口回答之前,瞄了一眼阿诺德,见他颔首,随即答道:“我早上八点进城寄信。中午送上校,午餐以后,大约两点的时候,又送维瑞尔小姐和兰博先生进城。我下午六点那趟把上校和兰博先生接回来,八点半的时候又去接维瑞尔小姐。就是这样。” “然后你做什么了?” “我锁好了船库,和我妻子玩了两盘俄罗斯纸牌,听了一会儿收音机,维瑞尔小姐砸门的时候我们正要上床睡觉。” “你和你太太从八点半以后就一直在一起吗?” “是的。” “今天一天有没有在岛上发现陌生人的行踪?” “没有。除了摩托艇上的那个男人。” 马里尼点了点头,谢过了海德森,转向阿诺德。我心里还有成百上千的问题亟待回答,但是马里尼,这个素日少眠的家伙,现在却提议上床睡觉。 “在警察来之前,我们无事可做,”他说,“我提出的一部分问题,没有得到回答。我也没有权力逼他们作答。” 埃拉·布鲁克似乎明白这话是针对他的。“我很高兴你能理解我的立场,”他生硬地说,“如果警察想要知道你所感兴趣的事情,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我觉得,他们也想知道你们两个,”他充满怀疑地斜睨着我,“到底在这岛上搞什么名堂,还有你们这几个小时里的行踪。” 说罢他离开客厅,步伐坚定地上了楼。马里尼微笑着看着他离去。“麻烦的是,他说得对,”然后,他朝着阿诺德,“如果可以,我和哈特就在客厅里睡一晚。这张沙发床看着挺舒服的。” 阿诺德热情地反对着。“不行。虽然没有空着的客房了,但是你们可以住在佛洛伊德的房间里。如果他回来了,那就要他自认倒霉了。” 我猜想马里尼提议睡在楼下,是别有用意,一定会坚持睡在沙发床上。但是我猛然间意识到,躺在床上肯定感觉棒极了。但是他没有表示反对。盖尔医生道了晚安后,离开了。阿诺德带我们上了楼,西格丽德和瓦托斯上校在走廊上说了晚安,阿诺德把我们带进了佛洛伊德的房间,正对面就是琳达的卧室,“请勿打扰”的牌子仍然挂在门把上。 阿诺德打开灯后,我看到的一切令我不由自主地望向马里尼,隐隐期待着抓到他设下一条神秘的时空隧道或者嘴里念着神奇咒语,把我们带回十七世纪——或者至少是某个博物馆的海盗展厅。瓦托斯上校曾经提到过佛洛伊德的收藏,但是我从未想到我会看到眼前的这一切。 床,梳妆台,还有其他普通卧室里不可或缺的家具,在这里都不过是次要的陪衬,摆放混乱。床头一面巨大的旗子挂在墙上,褴褛而破烂的黑底上,画着熟悉的骷髅头和十字交叉的骨头。剩下的墙面布满了镶框的地图、古朴的木板画、大帆船模型、风格相犷的工艺品和稍小的旗帜。一张泛黄的海报上,用粗重的字体写明悬赏一百英镑捉拿斯戴德·伯纳特。靠近门边挂着一面血红色的三角旗,上面缀满了绿白相间的丝带,底下的小牌子上写着: 巴塞洛缪·夏普船长,1652-1692。 房间里摆着两把巨大的西班牙工艺的椅子,一只包铁的箱子,还有一个带玻璃门的书柜。除此之外,就是左边靠墙的一排展示柜,为整个房间增添了一丝博物馆的气息。我飞快地浏览了一下。第一个柜子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武器,长剑、匕首、手枪,无一不装饰繁杂。一把缺失了利刃的剑柄扭曲变形,难以辨认,下面的卡片上注明:发现于古巴拿马遗址,亨利·摩根洗劫后纵火,1671。第二个展示柜里摆放着一些矿石和数量惊人、样式原始的装饰品,耳环、手链,卡片上标注着诸如威尔维德、提提卡卡一类的名字。第三个柜子里面则展示钱币。八里亚尔币披索,多布隆,奥扎,十字币和数量繁多的畿尼币,无一铸于1779年以后,而且与我发现的那些钱币都或多或少有所不同。 阿诺德喋喋不休地评说着这些展品,而马里尼却倦容满面、敷衍回应。于是,阿诺德片刻后就离开了,房门刚一合上,马里尼的倦意就一扫而光。 “佛洛伊德这个人一定很有意思,”他说,“有收藏癖好的人通常都是,除了收集火花的。海盗和宝藏对我也有极大的吸引力。” 他的行动却与之前的言论自相矛盾,一个人担当起整个联邦调查局的工作职责,仔细全面地检查了除海盗展品以外的一切物品。他从浴室开始,翻动着药柜,接着走回来,有条有理地察看佛洛伊德的衣柜,迅猛而热切地展示着他充沛的粘力,却令我越加困乏。我脱掉大衣和马甲,松开领带,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漏掉什么了吗?”我问。 他侧过脸,惊讶地看着我,说:“你在干什么?” “脱衣服,”我说明着,“我喜欢脱了衣服睡。找到睡衣在哪儿了吗?” “难道你想告诉我……”他开口道。 “没错,”我打断他,“我就是。我现在严重缺觉。我挨了闷棍,见了木腿幽灵和暴毙女尸,上了火刑以后又被人用枪指着我的鼻子。现在我要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然后睡大觉。等海警部队到了再叫醒我。” “我明白了,”他说,显然做出让步,“帮我个忙?”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帮。就是因为帮忙,我才落到现在这地步。” “你能不能站在窗户前面脱衣服?” “我能不能……不能!你要是想宣泄一下表演欲望,你大可以自己跳个脱衣舞。你到底想干什么?” “拉上窗帘,然后站在灯光与帘子中间,好让你的影子落在窗户上。暂时把你女人一般的羞涩丟到一边。” “哦,原来如此,”我说,“可能有人盯梢。如果是那个凶手,你怎么保证他不会借机瞄准,练习射击?” “我可不能保证。所以我才让你拉上窗帘,让光线斜射。如果他瞄准你的影子,也不会伤到你。” “你考虑得真周全啊,是吧?” 马里尼打开一个大衣柜,露出一排质地上佳的男装。佛洛伊德偏爱亮色系和花哨的格子图案。 “还有就是,”马里尼把头埋在衣服中间,声音含混不清地补充道,“既然这个凶手投毒作案,我不认为他会用枪射击。” “还有淬毒的箭呢,你有没有想到?” “没有。不要争了,干活儿。” 我犹豫片刻,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便遵照指示。并没有发生任何射杀行动。我跨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刚刚擦干身体,马里尼探头进来。 “完了吗?很好。”他伸手进来,飞快地关上灯,把我留在黑暗中。 卧室的灯光随后熄灭,我听见他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现在又干什么?”我.99lib?站在浴室门口说,“你要穿着衣服睡觉吗?” “不是。我们不睡觉。穿上衣服,保持安静。我们现在应该睡着了。” “我要是听你的,我就是个傻蛋!” “你要是不听我的,那会很遗憾。我马上要玩一把高水准的盗窃游戏。你是写侦探小说的,这是你绝好的机会去观摩飞天大盗的精彩演出。” “明天早上再说。我要睡觉。” “偷盗是夜间行当。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吗?” “我才不稀罕,”我低吼着,“简直疯了。完全像是达利的画儿一样,超现实谋杀案。天花板上的脚印!嘣!瘸腿的盯梢狂!六条腿的羊肉片!童话故事里的谋杀案!” 但是,我仍然套上了裤子。 “你确定那不是你今天吃下的东西吗?”他问,“这倒让我想起了……” 我听见他打开手提箱搭扣的“咔嗒”声,蜡纸沙沙作响,接着是液体从瓶子里倒出的声响。我在黑暗中伸出手,摸索着他翻找的东西。 “我觉得这个案子里有你偏爱的所有元素。”他说。 “我可不敢确定,”我半信半疑地反驳着,“看看我们都遇到了什么。一具尸体,大概是用氰化物毒死的。最近我对谋杀方式进行了一些研究一正想着写部侦探类的情节剧。如果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一种自杀类毒药。是目前为止最常用的一种毒药,仅次于它的就是来沙尔和二氯化汞,但也远远比不上氰化物。在纽约,3.5%-4%的自杀者选择这种毒药。而且,只有在侦探小说中,这种毒药才被用于谋杀,其实在现实中甚少如此。你注意到她手中的那个瓶子了吗?” “是的。我收在我的衣袋里..了。一般这种瓶子是用来装指甲油的,她的梳妆台上也有很多相同品牌的化妆品。” “确实如此。指甲油的瓶子的确是有自杀倾向的人选择存放毒药的容器类型。我可无法想象凶手对被害者说:‘给你,闻一闻这种稀有陈年指甲油的味道。战前窖蔵的蜜丝佛陀珍品。’琳达可能有点儿疯疯癫癫,但是指甲油异食癖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这是什么意思?”马里尼问,“你推理得出的结论就是自杀?还是你想向我证明这个凶手有多么聪明,伪装自杀的手法有多么的高明?” “我确实说不好。但是肯定不是后者。我不认为伪装自杀现场后,再在房顶上留下一串脚印是什么高明的手法。纵火,剪断电话线,凿船沉艇,逃跑时还把摩托艇开得震天响,根本没有抹杀半点谋杀的嫌疑。至于弃尸于几百码以外的地方……聪明!简直就是一个傻得要命的白痴!” “其他可能呢?”他提醒着。 “要不然就是他根本不知道她患有旷野恐惧症。” “到目前为止,我们遇到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件事。”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不喜欢这件案子的原因。在这个案子中,甚至排除了神秘失踪的佛洛伊德的嫌疑。每一个嫌疑人都有我见过的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你知道侦探小说中有一种隔离诡计吗?作者把故事情节设置在距离苏塞克斯数里之外的郊区,嫌疑人齐聚于周末晚会上。或者是在一栋写字楼的六十层,没有电梯运行,再把唯一的出口封闭住。抑或是在被山火包围的山顶上——我可不是在胡编乱造——这些都已经被运用过了一或是在船上,或是在飞机上,或是在孤岛上。为什么?因为这样一来,尸体一经发现,就算是乡村巡警也能立时断定,凶手就在这些人中。” “是的。这样就省去了那些警察卖力气清理排除街头混混儿的无趣章节,简洁洗练。” “当然。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倒要问问你。所有人都在一个完全孤立的岛上,船都被凿沉了。到此,一切还算完美。但是,因为死者患有精神疾病,且众人皆知,那么没有一个人蠢到在伪装自杀时,忽略这样明显的一个细节,所以排除了他们。排除了他们每一个人!等明天侦探开始调查后,他们只需要跑到资料库,挑几个叫波士顿,乔伊、三只手哈里,烟鬼查理的,随便什么人都可能是这起案子的凶手,却不会是那些可以使这案子妙趣横生的嫌疑人们。” “罗斯,你真懒。你希望凶手自动现身,一切情节都铺陈好了等你动笔,每章的结尾都有个峰回路转,而且字数刚好七万五千个,推理过程引人入胜,还要展现电影视角,最后再来个出人意料的大结局。我不清楚你到底推理得出了什么结论,但是你确实不得要领。给你,还剩些苏格兰威士忌。你对那些脚印有何髙见?” “当然。脚印的主人一定有十二英尺髙,而且可以倒立行走。嫌疑人被排除得一干二净。我们只要给所有的马戏团发出通告,看看有没有巨人符合描述。初步设想是这样,我亲爱的‘华生’。你也有想法,我能闻得出来。说出来听听吧。” “几年以前,”他沉思着,“那时候,理发店里有供客人阅读消道的文字书本,而不是图片杂志。我看到过这样一篇千古奇闻,本应受到关注。主人公被闪电击中后,并没有毙命,而是破坏了他的引力场,引发突变。他的朋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他飘走以前把他关进屋里。但是却无法让他降下来。突然之间,他成了牛顿定律的特例。地球不吸引他,反倒排斥他。可怕的遭遇。 “他们不得不在天花板上安装桌子、椅子和床。他就那么头朝下生活着。对他来说,天花板就是地板,一切没有同定住的东西都会飞到地板上去。他只能把饭搁在桌板的下面,喝咖啡的时候也是杯子底朝上,极为不便。这个故事的结局有点儿恐怖,你猜怎么样?” “他去了好莱坞。”我胡乱猜道。 “比这个更惨,”马里尼说,“他透过窗户向外望。你能想象他所看到的一切吗?树木都是朝下面生长的,坚硬而沉重的地面骇人地在头顶上压迫着。而下面就是一个险峻而恐怖、高达几百万光年的深渊——整个宇宙的纵深。最终他下定了决心。有一天他的朋友回到家,发现他失踪了。窗户的上部敞开着。” “我希望这就是本次睡前故事的全部内容,明天同一时间我们将继续为你讲述《火星来客》……真有意思。今晚第三次了。” 我可以感觉到马里尼燃起了兴趣。 “第三次什么?”他急忙问。 “窗户的上部敞开着。第一次是在那栋鬼屋里……第二次是今晚在客厅里,我打断降灵会的时候,一扇窗户……” 从床脚那边传来一声微弱的金属滑动声。一道垂直的光线突然出现在墙上,而后变宽,门被慢慢地推开了。 我们两人尚未移动之前,一个人从狭窄的缝隙钻了进来,关上门,消失在黑暗中了。 第08章 S.O.S. 我记得把手电放在了床上,伸手摸索着。 “马里尼!”低语声沙哑且熟悉。 “这里,”马里尼悄声说道,“瓦托斯?” “是我,我刚才看见有人从阳台上爬进了琳达的房间。” “是谁?” “不知道。是个男人。” “很好,准备战斗!”他站起身,椅子轻响出声,“手电在哪儿?” “我这儿有一把,”我说,“梳妆台上还有一把。”我用手电指向梳妆台的方向,飞快地闪了一下手电光。 “谢谢,”马里尼说,“找到了。现在,像耗子一样,保持安静。” 很快,门缝处的那条光带再次出现,我看见马里尼的身影紧靠在门上,侧耳倾听。门缝的光亮消失后,我走向马里尼,走廊里传来一声合页发出的吱嘎声,一扇门打开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移动,停在了我们的门口。 我脖子后面的皮肤一阵发紧,准备好手电。但是马里尼纹丝未动。 脚步声再次响起,蹑手蹑脚,走远了。终于又传来了马里尼的低语声:“你们两个呆在这儿。”门被拉开。他侧身出去,消失在走廊里。他没有关门,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探出头向外看。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前行。快到转角处的楼梯口时,他停下脚步,紧贴在墙壁上。 我注意到,隔着走廊,琳达房间的门虚掩着。在我身后,瓦托斯紧紧挨着我,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一阵刻意压低的拨电话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片刻的死寂之后,响起无法辨认的喃喃低语声。 谈话时间很短,声音突然消失了。马里尼迅速撤回身来。我们关上房门,站在门后,试图三个人挤在一起,从尽可能狭窄的门缝向外窥视。 “当他走到楼梯口的灯光下,”马里尼的嘴唇贴着我的耳朵,命令道,“我们就冲出去。亮出枪来。” 佛洛伊德梳妆台上的时钟嘀嗒作响,之前并未注意,现在在寂静中越发清晰,越发缓慢。我听得到上校粗重的喘息声,马里尼的肩膀贴着我,感觉得到他的紧张和戒备。整整一分钟过去了,却仿佛十分钟那么久——什么也没发生。一度我觉得听到了很遥远的声响,可能是转动门把手或是拉开门闩的声音。 马里尼突然低声吐出了一句:“该死的!”猛地拽开房门。他指着琳达的房门,仍然压低声音。 “进去,上校,”他发号施令,“窗户旁边。如果有人爬上阳台,就大声喊。” 我跟着他,脚步急促,却悄无声息地走下铺着地毯的楼梯。图书室里一片漆黑。马里尼打开手电,飞快地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马上又关上了。 “落地窗,”他说,“他从那儿逃走了。去检查一下。”我听见他抓起电话,开始拨号。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在夜色中未有所见。“接线员,给我转布朗克斯6-3824,快点。警察局……” “有人接好了那段电话线,罗斯。我早就希望这样了。他可能还想来这一手,所以……” “喂,是葛卫冈吗?我是马里尼。仔细听好了,你们要在第一时间行动。我和罗斯·哈特又像以前一样,卷入了一场谋杀。我们急需帮助,真的需要帮助!……不,这可不是开玩笑。闭嘴,听好了。我们在位于东河的斯凯尔顿岛上,船都被凿沉了,电藏书网话一直不通,直到刚刚才接通,也可能在任何时候被掐断。这里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一场纵火案,还有一大批嫌疑人——其中一个打算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他说要去加拿大。你的那一套……喂!” 他按着电话。“喂!”我听见他挂断,“线路又断了。我和你出去看看。” 他扭亮手电,我们翻过窗户,朝着通向阳台的楼梯走去。一条细长的电线从我面前滑过,绊住了我的脚。眼看我就要跌倒时,身旁的马里尼伸手抓住了我,而后,他身手敏捷地跳上阳台。 当我的脑袋从二层冒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穿过了空荡荡的阳台,跑向我视线所不及的转角。他跃过一张躺椅,猛地停住脚步,转动着手电,环视四周。他迅速回到我之前站立的地方,琳达房间的那扇窗户旁。窗户敞开着。房间里只有黑暗与寂静。手电的光线犹如手指般,伸入房间,触摸着蒙着布单,椅子上的尸体,还有倒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瓦托斯上校。他脸朝下趴着,脚冲着窗户。散落在地毯上的眼镜碎片在手电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甚至还溅落在他右耳后殷红的血迹上。 我们翻过窗台。马里尼跪在他身旁,将他翻转过来。 “罗斯,去浴室!拿水来!”他用手电照着一扇门。 我跑得太急,水都从玻璃杯里洒出来了。马里尼扶着瓦托斯,让他半坐起身,一只手环过他的肩膀。他的头无力地向后仰着,下巴朝着天花板,嘴巴大张着。但是我注意到,他的眼皮颤动着。 另一个声音在窗边冷冷地响起:“你们到底在做……” 兰博站在那里,盯着房间里。接着,他抬起一条腿,迈过窗台。他的穿戴整齐,只是没有穿大衣。 水洒在脸上,上校呻吟出声,马里尼倾斜着杯子,贴近他的嘴唇,他急切地说着什么。缓缓地,他茫然地坐起身,一只手揉着脑袋。没了加鼻眼镜,他的脸看起来光秃秃的,眼睛里也泪水汪汪。 “你一会儿就会好了,上校,”马里尼说,“有人给了你一棍子,但是我觉得下手不重。”他扭开床头的小灯,从浴室拿出急救箱。他用棉花蘸着消毒药水,涂在瓦托斯的头上。我拆开一卷胶布,撕下一段。 兰博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 上校望着马里尼:“是谁……你们看到他了吗?” “没有。你也没看见?” “没有,”上校的声音颤抖着,“我进来的时候,窗户开着。只有把头探出去,才能看到整个阳台。一把手枪从窗缘伸过来。一个声音,男人的声音小声说:‘不许叫!站起来!转过身去。’我照他说的做。我听见他进了屋。然后我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就这些……我的眼镜……在哪儿……”他摸索着地板上的碎片。 “兰博,你房间面向阳台的窗户也开着?”我询问道。 “没错。我坐在窗前抽雪茄,焦虑不安。睡不着。听见你们拼了命地跑,还看见手电的光亮,就觉得还是最好出来看看。” “你的房间就在转角处吧。朝着房后?”马里尼问道。 “是的。” “没有人从你的房间借路到阳台上去吗?” “没有。” “他逃得真他妈快,”我说,“我们出门追他的时候,他一定到阳台上来,再次弄断了电话线。其他还有哪扇窗户通向这个阳台?” 兰博答道,“瓦托斯的,拉波特的。转过去,还有阿诺德的,就在我房间的旁边,”他转过身,望向窗外,“奇怪的是,他为什么没听到这动静?” “不管这家伙是谁,”马里尼声明道,“都可以穿过这个房间,再溜进对面的房间里。还可以下楼梯, 8d70." >走出大门,都是易如反掌。反正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上校,头疼吗?” 瓦托斯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只手紧紧地扶着椅背。 “嗯。”他说。 “罗斯,扶他回自己的房间。让他把这个吃了。”马里尼递给我两粒胶囊。 瓦托斯说:“不,我没事。我们四处查看一下吧。必须找出……” “我们会去做。上校,你去睡觉。快去吧。你没有眼镜,根本帮不上忙。” 他仍想抗议:“我还有备用的。我……”他摇晃了一下,“好吧。”他妥协了。 我送他回到房间,让他躺在床上。我回来时,马里尼正站在琳达的紧闭的房门前,和兰博低声争论着。 “你回你的房间去,”他说,“呆在里面。我会处理这些事情的。不用叫醒其他人。已经很晚了。我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情况。”马里尼伸手握住佛洛伊德房间的门把手。 “我可不喜欢这些事儿,”兰博满是怀疑地盯着我们两人,低声咆哮着,“我怎么知道……”他耸了耸笨重的肩膀,快步走回走廊尽头的房间。 等到他关上房门后,马里尼开口说道:“快,进去。”他朝着琳达的房间示意。 我闪身进了房间,他也跟着进来,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不要开灯,”他说,“去把窗帘拉上。”我照他说的做。他把房门反锁,而后,扭亮手电。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自动手枪,饶有兴致地打量片刻,又放回口袋。 “我们最好现在开始我之前提议的偷盗游戏,以免再次节外生枝。”他穿过房间。 “你从哪儿拿的手枪?” “是兰博的。”他从墙上摘下一幅镶有巴克斯特装饰画的镜框,露出一个黑色的小型保险箱,密码盘闪闪发亮。 “你的扒手课程要收多少学费?我要报名参加。有了这手儿,侦查易如反掌。” “这学期我不开这门课,”他说,“给,帮我举着手电。我要给你示范密码破解术。” 他从那巨大的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开始,我还以为是一块手表,后来发现盘面上只有一根灵敏的指针,不停地晃动着。 “我从哈利·霍迪尼那里搞到这个小玩意儿,”他说,“仅此一件,这样正好。” 这表盘的一边,也就是普通手表发条所在的位置上,有一个杯状的小部件。他用那个紧贴在保险箱上,上下移动,另一只手拨动着密码盘,最后,停在一处,慢慢转动密码盘,紧盯着不时左右摆动的指针。每当指针轻轻跳动时,他就把密码盘向相反的方向旋转。 “你想在这里找什么?”我问。 “当然是钱了。也可能是杀人动机。我不知道。好了。” 他拉开柜门,举着手电探照柜子里面,伸手取出三块学校使用的写字板,就是我们之前见到的那种。递给我后,又拿出一本支票簿,一个信封大小的皮面盒子。 他飞快地检查了一下支票票根。“没什么特别的,”他说,“只有一张一百美金的支票是开给拉波特的,抬头是‘捐资灵魂学会’,其他的都很正常。” 他打开皮面盒子,取出一张法律文书。我看到上面写着:“琳达·梅·斯凯尔顿之最终遗嘱”,人名是用打字机打的。他快速地浏览着遗嘱,我也趁机查看了写字板。 第一块儿上,用粉笔七扭八歪地画着斯凯尔顿岛的大概轮廓,一角的花式签名,据我辨认,好像是“鲍尔船长”。 第二块儿上面笔迹凌乱地写着“船头一百零八英尺,船舷一百一十二英尺……”我猛然停下,放下写字板。我拉住马里尼的手臂,急忙把他拽到窗户旁。 “看见那个了吗?”我问。 在我们左侧的海岸边,有一扇亮着灯的窗户,灯光不停地明灭闪烁,毫无规律却是有人故意?为之,或明或暗……点与线…… “这么说,有人懂得摩斯电码了,”马里尼轻声说道,“罗斯,你为什么没当过童子军?” “不知道我为什么错过了,”我说,“对不起了,我明天就去加入。那是盖尔医生的房子,对吧?我们要不要去登门拜访一下?” “我还以为你很困呢?”他嗤笑一声,“好吧,我想我们应该去。” 第09章 魔术师的学徒 医生的夏季避暑小别墅就坐落在岸边,距离大屋大约一百码。我们慢慢靠近,那扇窗户里的灯光仍然单调地明灭闪烁着,向对岸发送着神秘的信息。在灯火明亮的瞬间,只见盖尔医生穿着一条深蓝色的长袍,踩着拖鞋,站在电灯开关旁,右手拨弄着按钮,左手拿着一张记录纸,认真地参照着。 马里尼用指节叩响大门。点与线的信号发送戛然而止,只留下房间里一闭漆黑。沉寂片刻后,传出医生的声音。“是谁?” “电灯公司的,”马里尼答道,“我们发现你遇到了麻烦。” 灯火重燃。脚步声穿过房间,医生打开门,笑脸相迎。“进来吧,”他说,“你们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凶手呢。” 马里尼经他身旁,踱步进屋。“有这个可能。”他回应道。 听了这话,盖尔医生眨眨眼睛:“那我也要碰碰运气。你们毕竟是客人。我从斯凯尔顿小姐那里承租了这栋房子,周末的时候过来图个清静。反正今天晚上是不会如我所愿了。” 马里尼指了指医生仍然抓在手中的那张纸。“我可以看看吗?” “什么?哦,当然可以,”他递给马里尼,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们两个,咧开嘴笑了,“之前没有人承认懂得摩斯电码,三更半夜的神秘信号引发了你们的怀疑。于是侦探开始调查,”他冲那张纸扬了扬头,“我希望那个可以洗清我的嫌疑?” 从马里尼的肩头看过去,纸上用铅笔写着一些字,间隙很大:S.O.S.速派警察至斯凯尔顿岛。每个字下面都对应着一些点线组合,开头几个是这样的: …——-… …-.-.. .——.——-.-….-.-.. “我本来不懂摩斯电码,”盖尔继续说道,“但是我回来以后突然想到百科全书里应该有这些东西。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指着摊在桌子上的一本英国百科全书,“再加上现在能见度不错——你们都可以看到岸边的灯火了——我觉得有人能看到。然后,你知道,我们就能找来警察了。” “我知道了,”马里尼愉悦地说,“你确定这是你发送的内容?” “是的。至少是我希望发送的信息,但是天知道一个职业电报员会怎么解读。我已经厌烦透顶了。你们谁可以替我一会儿?” “没必要了,”马里尼轻描淡写地解释说,“我们打通了电话。” “电话?怎么打通的?”他看上去惊讶不已。 “剪断电话线的那家伙又好心地帮我们接通了。这是咖啡的味道吗?” “那家伙——是谁?” “他做好事不留名。”马里尼转过身去,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兴致勃勃地参观着满室的图书。 “噢,”盖尔机警地瞄了一眼他的背影,“我明白了。是的,是咖啡。马上就好。”他走进厨房。 这间客厅给人感觉愉悦舒心,有一个壁炉,一把深深的舒适的安乐椅,还有遍布四处、随手可及的烟灰缸。两个书柜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还有书搁在桌子和椅子上,墙角还歪歪斜斜地堆了一摞。其中绝大部分是心理学专业著作和相关书籍,我扫了一眼,还发现另一些内容驳杂的书籍,显示出主人广泛的阅读品味。另一个稍小的书柜里,整齐排列着包着颜色绚丽的书皮的侦探小说。 马里尼移开一摞心理学期刊,腾出一把椅子,坐下,点燃一支香烟,视线却越过火柴的火焰,滑向一边,看着椅子旁一张小茶几上的一件东西。把火柴丢进烟灰缸,他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厨房门,嘴角扯起一丝微笑。 医生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盛着咖啡、杯子、炼乳和糖精的托盘,放在了茶几上。我从书架下踱到马里尼身旁,绕着他的椅子溜达,一只眼睛偷偷摸摸向下瞄。桌子上搁着两封信,信封上笔迹相同,收信地址一栏原本都填着“纽约市西四十五大街G.P.普南之子公司转交哥顿·威廉姆斯先生收”的字样,却又被划去了,用钢笔在一旁改为:纽约市东六十五大街五十六号威廉姆·盖尔医生收。 我取了一杯黑咖啡。马里尼窝在椅子里,两条长腿随意伸向前方。盖尔医生一声不吭地倒咖啡,一副阴郁的表情。 马里尼端起咖啡杯,捧在手中取暖。“有件事必须立刻问清楚。医生,今晚你说斯凯尔顿小姐绝不可能自己一个人活着走到那栋房子,对此,你十分肯定。是不是完全不存在特例?” 盖尔用拇指指甲擦燃一根火柴,点着香烟后,扔进壁炉中。 “了解旷野恐惧症吗?” 马里尼摇了摇头。“今晚是第一次听说。” “好吧。那我们就从字面意思讲起。这个词的意思就是集合恐惧。就琳达的症状而言,更确切地说是特殊场所恐惧症,对场所的恐惧。这足一种由童年经历所引发的歇斯底里,会导致恶性情绪性休克,对她的神经系统损害非常大。对于患者来说,这种恐惧来得莫名其妙。潜在引发病症的经历也许早就被遗忘了,但是却仍然深埋在潜意识中,不时显现,引发不可控制的恐惧感,并对情绪产生影响。” 盖尔医生靠在椅背上,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莱昂纳多是一位极具表达能力的患者,他在《移动的上帝》一书中对这种病症的描述比我具体得多,”他快速翻动着书页,找到一段文章,读道,“‘有时候,这种情绪影响只是扩张的恐惧感,一种想要全力奔跑,逃离或模糊或强烈的死亡临近的感觉。饱受折磨的精神还要承受着不明病症原因的煎熬……最严重的时候,恐惧症发作带给我的是人类精神所能承受、可能导致死亡的恐惧感的极限。’”盖尔抬起头,“你现在大概明白了?” “是的,很清楚了,”马里尼一本正经地说,“如果超越斯凯尔顿小姐所能承受的极限,挟持她走出房子,会发生什么情况?” “很多。外在症状会接二连三地出现:心跳加快,发抖,呕吐,脸色潮红,口干,发冷,出冷汗,肠道和膀胱运动加剧,歇斯底里性晕眩,昏厥,甚至出现全身僵硬症。就琳达的状况而言,我觉得她很可能因神经衰弱而崩溃,甚至引发神经错乱或被吓死。” 我突然插嘴,提出一个专业性问题:“这听起来好像专为侦探小说设计的谋杀方法。凶手逼迫旷野恐惧症患者走到室外,把她活活吓死,然后再把尸体搬回房间。法医检验的结论是心脏衰竭。手法简单,千净利落。警察要花大力气来证明这是一起谋杀。” 盖尔微微一笑。“没错。就小说而言,完全可行。我这儿还有一个更好的旷野恐惧情节设想。应该有人试试看。将恐惧症作为动机。凶手患有这种病。他在可以出入的范围之内工作——可能是个大学教授,就像莱昂纳多那样。一个死对头想害他被解雇,搞明白状况了吗?他的生计全部取决于工作的地点。如果他失去了这份工作,他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跳上一列火车,找地方重新开始。他无路可走,杀了死对头只为了保护自己。如果你设计一出远距离谋杀,受害者遇害的地点不在凶犯可以行动的范围之内——你给了他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还有一种,”马里尼慢条斯理地说,“就是我们现在遇到的这个案子了。医生,有什么想法吗?” 盖尔身子前倾,小心翼翼地将烟头丢进烟灰缸。见到我的杯子已经见底,他指了指咖啡壶说:“哈特,自己倒。”他又点燃一支烟,试探性 5730." >地回答说:“是的,我有些想法。” 马里尼一言不发,等待着。医生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是谁毒死了琳达,但是——如果我是你,我不会仅凭她的尸体在那个地方被发现,就排除所有知道她病情的人的嫌疑。至少不会马上排除。” “你怀疑这是凶手为我们设下的圈套,是不是?”马里尼问。 “没错。” “哈哈!我一直就这么觉得。凶手杀了她,伪造了自杀假象,再把尸体搬到那个地方。发现尸体的地点不只戳穿了自杀的假象,与此同时暗示凶手对于自己在错误的地点伪造了自杀并不知情。结论显而易见,简单明了,警察也会推理得出。旷野恐惧症既不是谋杀方式,也不是谋杀动机,而是脱罪的手段。大概意思明白了?” “明白了。这对自杀的假象做出了解释。”马里尼皱了皱眉头。“医生,你知道,我希望你不是凶手。因为如果是你杀了她,这案子就棘手了。” “谢谢,”盖尔镇定如常,“事实也的确如此,不是我干的,但如果这案子依然棘手,我也不会觉得惊讶。” “你有怀疑对象?” 医生沉吟片刻。“也许,但这只是猜测。我现在还不能确切地告诉你是谁。” “但是以后你会告诉我?” “我会的,”盖尔似乎并不确定。他皱着眉头,盯着地板,而后,又注视着马里尼的脸,问道,“你认为有理由正当的谋杀吗?” 马里尼摇摇头。“这个问题颇具诱导性。我怕受牵连,希望你谅解。我猜你认为有了?” “你回避这个问题的理由也很好。”医生微笑着。 “你就不应该提这个问题。让我们回到斯凯尔顿小姐身上,好吗?你有没有可能治愈她的方法?” “没有。坦白地说,我没有。虽然试试也无妨。你看,她已经发展成为恐惧症恐惧了,对恐惧本身产生恐惧感。我也试图预防这种情况的出现,但是琳达所表现的急性症状仍是非正常心理学刚刚有所触及的领域。我们尚不清楚的东西太多了。我们所能做的只是试图将可能引发恐惧症的经历从潜意识中唤起,让患者回忆并了解。琳达的急性症状最早可以追溯到她作为演员登上百老汇舞台的首次表演。她完全崩溃了。在她的内心中,最迫切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成功的演员。她不善表现自我,还患有旷野恐惧症,内心产生的懊恼使情况变得更糟。但是这种表面的惊吓与害怕并不是患病的根源,只是触发了恐惧症。那要追溯到她幼年时期,大概只有两三岁,她受到过惊吓,而这种恐惧感一直深埋在她的大脑中。” “但是事情那么久远了,而且她自己也忘得一干二净了,你怎么能知道呢?” 医生脸上的笑意扩大。“这正是你的专长。答案就是:侦探调查和黑魔法。而且要说的话,也是高水准的侦探调查工作。你得在杂乱无章、千头万绪、错综复杂的人类意识中探索搜寻,循着陈年的踪迹,利用线索——比如十五岁时做的一场梦,就有可能是引出另一线索的唯一途径。迷宫般的错误线索会将你领进死胡同,调查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怙,这样的一份调查可能持续好几年,最后会获得一万五千到两万条记忆碎片,之后还要把这些碎片进行分类、整合、分析、重组。” “那么黑魔法又是什么?” “曾经有人将精神分裂解释为魔鬼附身。这是条很好的理论,只不过魔鬼不是真实的,而是想象的。奇怪的是,驱鬼术不断进化,而所包含的技巧不过是平常人眼中的魔术把戏。这需要激发起人的潜意识或者意识域边缘的记忆,方法就是……” 马里尼咕哝了一声。“哈哈!就是将倒置的玻璃杯悬浮在空中。现在我明白了。身后一盏昏灯,双眼微闭,全神贯注于杯子上。简直就是水晶球占卜术!罗斯,葛卫冈探长一定不喜欢这案子。” “我也不喜欢,”我半信半疑地说,“医生,你有没有裹头布和绘有黄道阁案的长袍?” “马里尼,你明白了吗?”他无奈地摊开手掌,“对不起,哈特,我没有那些东西,也没有喂饱的鳄鱼。伪科学被彻头彻尾地揭穿了。火虽小,烟却浓。凝视水晶球的时候,你信誓旦旦,说自己看到了幻象。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向你证明。事实上,幻象不是显现在水晶球上,而是浮现在你的意识里。这是一种自我催眠后产生的幻视。凝视水晶球的人认为幻象是客观存在的,但其实不过是魔术师的雕虫小技而已。” “这和心理分析有什么关系,我始终不明白。”我抱怨着。 “幻觉是潜意识的产物。水晶球凝视术是一种探索深层记忆的方法,意识里已经遗忘的记忆,却仍然保留在潜意识中。这是唤回记忆的方法。” 我觉得马里尼有点儿畏缩,问道:“医生,还有别的方法吗?” “你的那位探长也不会喜欢其他方法的。完整的治疗方法包括:无意识书写法,无意识自语法,海螺聆听法——和水晶球凝视法很类似,只不过幻觉不是产生于视觉,而是听觉。半麻醉法,催眠法,迷睡法和僵直性昏厥法。琳达·斯凯尔顿支付报酬给我,我觉得探长很可能以巫术欺诈的罪名把我逮捕。” 马里尼近乎冲他吼叫着:“你说催眠?” “是的。但是你也不要贸然断定琳达是被催眠后走出房子藏书网的。办不到。她对任何无意识状态都抱有一种病态的抗拒心理。我的临床记录可以证明这一点。我们试过,她也是尽力配合,可是始终徒劳无功。原因可能有很多。她小时候曾经做过一次手术,可能是源于一种对麻醉长久不消的恐惧感,或是她刚愎自用的个性使然,甚至是恐惧症本身的一种自我保护的反应抑制。” “那么你使用了什么方法?” “水晶球凝视法和无意识书写法是最为成功的。” 马里尼蹙眉。“拉波特夫人的成果如何?” “糟糕透顶。那女人就应该被——”医生止住话音,耸了耸肩,然后继续说道,“琳达不肯相信那是幻觉,坚持认为那是降神术的力试。她觉得自 5df1." >己有巫力,高兴得不得了。我和拉波特自然是针锋相对。” “那你还让琳达参与通灵?” “我让她?”盖尔咧嘴一笑,“你不了解琳达。我刚才提到她刚愎自用,是因为我天生礼貌客气。琳达随心所欲、任意妄为,医生看不惯的话,就滚蛋。管束她是个问题,她向来为所欲为。我之所以继续为她工作,只是因为她的病例极其罕见,值得研究罢了。” “通灵的效果如何?” “绝对百害而无一利。她兴奋过度,兴致满满,过于专注,以至于我的治疗可谓前功尽弃。这之前就有过一次。去年她请来个印度法师在这里做法。那人满嘴转世投胎、瑜伽吐纳、世间轮回什么的。直到房子里的银器开始不翼而飞,她才解除与他的雇佣关系。” “银器,”马里尼坐直了身子,“我就知道我忘了件事。罗斯,给他看看你的那些钱币。” 我掏出小盒子,把那六枚畿尼金币倒在桌子上。医生一见到就踭圆了双眼。好像第一次见到我似的,瞪着我。 “你从哪儿得到这些的?” “罗斯,你现在可以开始讲故事了,”马里尼道,“我等了好久了。” 我坐定后,开始讲述,从电话亭讲到那当头一棒。如此专注的听众前所未有。马里尼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我却知道他正专心聆听。盖尔医生逐一查看着钱币,听着我的讲述,他脸上原本镇定自若、专家般的自信表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疑惑不解。 我讲完后,马里尼坐直了身子,毫不理会我的哈欠连天,取出从保险箱里找到的写字板。在医生房间里明晃晃的灯光下,我发现我们之前检查得太仓促了。他再次查看后,一块儿接一块儿地递给盖尔。 “你看了畿尼币,也听了哈特的经历,”他说,“我想让你看看这些,然后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医生挑起一边眉毛,并未回答。他观察着写字板,我也凑过去看。在第一块儿画有地图的石板上,我注意到之前忽略的一个X标记,就标注在被岛屿探出部分半拥的海面上,到两岸的距离近乎均等。 第二块儿石板上的完整文字如下: “船头一百零八英尺,船舷一百一十二英尺,四英尺淤泥,两英尺柏油,船尾位于东北偏北二十个罗经点。——鲍尔” 笔迹怪异潦草,犹豫而不流畅,一些单词更是重叠在一起。好像是某人灵魂出窍后或者是在黑暗中写下的。 第三段文字却是令人欣喜。盖尔医生朗声读道: “1780年9月13日,由英国护卫舰使者号转交的三十八万英镑,连同樱桃街出纳办公室的十四车钱币,总计九十六万英镑,从多佛港运出。查尔斯·M.鲍尔船长。” 那日期让我大为震惊。 盖尔医生试图保持声音平稳冷静,却没有成功。“你从哪儿找到这些?”他问马里尼。 “在那里偶然发现的。”马里尼朝着大屋的方向点点头。我不知道原来锁在保险箱中的物品也能偶然得来,我却并未理会。 “你想知道什么?”盖尔慢条斯理地询问。 马里尼起身,站在壁炉前。 “我想知道一切。” 第10章 八百万美元 在人类的早期历史中,曾有一种既是医生亦是巫师,名为巫医的职业出现在我们的共同袓先中。身兼医生与巫师双重职能,这种人具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摆着一张冷面孔。马里尼即是此中佼佼者,尚无出其右者。盖尔医生亦是如此,虽然声音中透着惊讶,可是一张脸上仍然看不出丝毫的赞同或是反对。 “这可是个高难度的问题呢,”他说,“你为什么问我?” 马里尼转过身,从壁炉架上取下一本书,放在桌子上。书脊上的题名为《寻宝猎人的假日》,作者是哥顿·威廉姆斯。 “我看到了你的信,”马里尼解释说,“两封,就在我椅子旁。收信人都标注的是由出版商转交哥顿·威廉姆斯,而后又转寄到你手中。你就是哥顿·威廉姆斯。业余时间,你是一位失落宝藏与宝藏主人方面的权威专家。而这是我们现在迫切需要的。” 盖尔起身,章起信,塞进衣袋里。 “你这是在揭我的老底,”他语音中透出罪恶感,“我写过两本书,也在杂志上发表过一些相关文章。使用笔名也是为了躲避那些狂热的寻宝猎人。每每有新书或者新文章发表,他们就成群结队地抱着旧地图找上门,那些地图大约十二美分一磅,和废纸一样。” “你和佛洛伊德可真是臭味相投了?” “是的,我想是这样。只是他对此一无所知罢了。他的确痴迷于此,但是动机不纯,贪图财富而已。这个狂热分子曾经试图说服我来一次寻宝探险。这种寻宝我负担不起,但是当时我并不知情。任何人都可以搞搞研究,但是寻宝却是有钱人的爱好。世界赛艇比赛还算划算,因为即使你输了,也不会把赛艇赔进去。我花了几个假期,去过一些经过调查、颇具希望的地方,但是幸好我悬崖勒马。另一方面,佛洛伊德近来心情沉重。他把大把的钱都投进了一个加勒比海上打捞公司,正在追寻一笔大约价值五千万的财富,据说于1715年随十四艘西班牙大帆船在佛罗里达触礁沉没。” “那么这次又是什么?”马里尼追问道,“难道斯凯尔顿船长真的把一大笔多布隆金币藏起来,至今仍无人发现?就我所读过的关于斯凯尔顿和布特里的故事,我尚未发现相关记载。” “你找不到的。这只是我们私下里说,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真的。但是如果有人推理论证了这个传闻,那么他们也会像我一样,对此守口如瓶。这就是我选择斯凯尔顿岛作为我周末居住地的另一个原因。但是这个——”他指了指畿尼币和写字板,“又另当别论了。”他拿起一枚钱币,仔细观察。 马里尼问道:“这些畿尼币是真货了?” “噢,是的。如假包换,但是——”盖尔再次屈身向前,察看绘有地图的那块儿石板。“你们两个可以看一下我那本书后的那张地图。” 我拿过那本书,在灯下翻开。马里尼凑近我。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世界地图,上面标着数量惊人的X符号。不知你是否相信下面记述的难以置信的传说:全世界失落的财富估计有一百万美元以上。大部分标明藏宝地的X符号下都注明了一个数字,每一个都庞大得令人咂舌。 “在这些财宝中,”医生开口道,“最受我青睐的十处包括:沉没于比戈湾的满载着金银财宝的舰队,据估计有一亿至八亿..块金锭;加迪兹海湾的三亿;沉没于银滩的十六艘大帆船,价值一亿;波巴迪拉的大帆船上承载着金子和各式金银餐具,总共约在二百万至十亿之间,还有一块名曰‘金猪’的金块,重达三千三百七十磅,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金块了;在柯克斯一带也有一些海盗头子的藏宝处;亚历山大大帝在印度的巴哈瓦普尔遗失了六千五百万至三亿块金锭;还有六处数量惊人、无法计算的印加宝藏,包括提提卡卡和瓜塔维它的祭祀湖底;瓦沃德的宝藏;阿塔华巴遗失的、作为赎金的十吨金链和库兹柯太阳神堡的数十座等身大小的塑金人像;秘鲁卢林河流域的圣城派卡卡玛的藏宝地;还有提新格失落之矿,宝藏的秘密仍然保守着……” “罗斯,你能不能转个台?”马里尼打断道,“这是我听过的最长的前十位名单。” “对不起,”盖尔咧嘴一笑,“前十位只是个保守数字。还有几个我也舍不得从名单中剔除。比如弗朗西斯·德拉克先生扔在布拉德群岛的四十五吨银矿,因为他的‘金色雌鹿号’超载了;橡树岛神秘无比、不可计数的钱坑;堪得什雨林中六座被遗弃的神殿,里面供奉的神像有十英尺高,镶满了钻石和珍珠;还有废弃的海盗之城皇家港中数额巨大的——” “幻觉,”我盯着马里尼,食指在右耳边画了两圈,飞快地说,“他也是个疯子。” “讨厌的乐天派,”马里尼说。 盖尔冷笑着点点头。“当然,我明白。这些数字听上去都是些天文数字。你可以减半或是打个二五折,刨除可能的夸张——我不介意,但仍然是笔可观的财富。我还可以给你出示美国煤矿开采局的一份报告,据统计从1492年至1933年,世界上共开采了约值四百二十亿美元的金矿,而更进一步的估计,约有一半已经不知所终,大部分都因海难事故而沉.99lib.入海底。请注意,这二百一十亿美元中,尚不包括白银和宝石,还有1492年以前开采的金矿。你们自己估算吧。” “罗斯,我知道了,”马里尼大胆猜测道,“他就是个经过伪装的挖掘工具推销员。”他转向盖尔,“这张地图上显示,秘鲁、委内瑞拉、厄瓜多尔、巴拿马的海岸线和加勒比海岛周网布满了金银珠宝。大部分已经给出了具体的经纬度。如果标注的位置准确,为什么寻宝工作开销仍然如此巨大?为什么没有更多的海底宝藏被打捞上来?” “我经常被问及这个问题。刚才还在想你何时会提出来。答案就是,那些容易到手的
.宝藏早就被捞了个干净。你甚少听说,那是因为发现者为了防止政府从中抽红儿,保持沉默,守口如瓶。留下的都是些难以打捞挖掘的。想要接近,困难重重,比如食人鲨鱼,深不见底、危机四伏的海水暗流,剧毒珊瑚,飓风肆虐,山体坍塌,有的甚至有民风彪悍的部落把守,永远不能重见天日。” “但是在纽约市周边不可能有民风彪悍的部落或是剧毒珊瑚吧?你画在东河的这两处又有何危险呢?” “你觉得地狱门大桥这名字从何而来?”盖尔回答说,“水流湍急啊。海峡间如瓶颈般狭窄,海浪经过这里时,水流湍急,变幻莫测,非常危险。我们这才说到点子上。我早就等>99lib?着你注意这两处画叉的地方了。你看到了,寻宝猎人不需要大老远地跑到热带海域,后院就有两条满是宝藏的沉船,紧挨着洛克菲勒中心娱乐区——与斯凯尔顿岛更是咫尺之遥。你透过我厨房的窗户,就可以将两处尽收眼底。” “这里又有几百万呀?” “哦,不太多。十八世纪晚期,英国一艘名为莱克星顿的战舰沉没于此。船上装有四千箱上等银器,半吨金子,还有从维拉·克鲁兹那里抢来的五十万墨西哥元。更为著名的轻骑兵号上装载的钱币,据不同的资料记载,可能是一百万到八百万美元之间的任何数目,比较权威的估计价值约为四百八十万美元。这里的某人就是对这艘船感兴趣。船上的司令官就是查尔斯·M.鲍尔船长。” “你怎么得出八百万这个数字的?”马里尼追问道,“九十六万英镑乘以五可得不出来?” “不是的。那时候畿尼币的含金量比较高。从批发商处购买大约八点五美元一枚,零售商可能开价十二美元。” 我暗自叹了口气。那个被诅咒的手提箱所含的价值霎时开始増长。 马里尼开口问道:“你觉得你能不能只是给我们简单讲述一下灾难的事实,而不要像计数器一样计算财政赤字或者世界大战期间所欠外债?” 医生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我尽量,”他露齿一笑,“英国护卫舰轻骑兵号是一艘装备齐全的三帆战舰,配有二十八台大炮。她从英格兰起航,载着长期拖欠的黑森部队的军饷,1780年9月13号在纽约港靠岸。就像写字板上所记录的那样,她装运着从位于樱桃街的英国出纳办公室得来的大笔硬币。至于另一艘船——使者号所交付转运的钱币总数尚有纷争,权威人士估算为四百万左右。据当时文件记载,船上押运着七十名美国战犯,所以,不论到底有多少钱,都被那些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把守着。 “使者号到达目的地——可能是康涅狄格海岸或是罗德岛的新港,花了几天时间卸货。再次起航时,并没有配备领航员,只有一个名叫斯万的黑奴做向导。船撞上了锅状岩——兰德尔岛附近的一片暗礁,现在已经被炸掉了。斯万害怕了,跳船,游上了岸。鲍尔船长仍然锲而不舍,试图将船驶向一条流向地狱门大桥的支流,现在已经成了一百三十四号大街。但是船下沉的速度很快,他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他拼命将船用一条大缆系在岸边的一棵树上,但是船还是沉入了七十英尺深的海底,最后将大树连根拔起。” “他们试图打捞过,对吧?”马里尼提问。 盖尔颔首。“没错。屡次尝试。第一次打捞时,船的桅杆仍然露在海面上。但是那时候的潜水设备无法对抗海浪。1824年他们启用了潜水钟,登上了沉船的残骸,但是并无重大收获。五十年以后,一支英国的探险队再度尝试,这可是很有意思的,因为这与英国海军部于1812年战争期间颁布的否认状相矛盾。否认状中声明,使者号上并无价值连城的财宝。当然,这备受怀疑,因为在那个年月海军部有充分的理由发表这样一封否认状。直到1850年沉船的位置才被用浮标标出,之后又数度打捞。卜拉特和班克罗夫特寻到几门加农炮,几件衣服,还有三十五枚畿尼币。1880年,财政部作出让步,同意由乔治·托马斯船长卖掉发现的财宝。1900年,几个潜水员在搜寻一艘沉没的轻型小艇时,发现了使者号的锚。” “几年后,西蒙·雷克是不是也实施过打捞?”我插了句嘴,“我好像对那些新闻有点儿印象。” “是的。那是最近的一次打捞。他利用1934年到1936年的三个夏天,找到了八十六枚现代钱币。当然了,现在船体已经完全陷入海底淤泥中。雷克在正确的位置附近发现了三艘沉船残骸,全被淤泥和煤气厂倾倒于河中的柏油覆盖,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柏油是颇有价值的副产品。打捞上岸倒是可行,但是湍急的水流、淤泥和柏油层,使得这项工作花费颇高。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这是世界上最昂贵的爱好了。” “你刚才说托马斯得到了政府许可。雷克也是?”马里尼询问道。 “是的。他于1933年得到许可,就我所知,这给了他一个机会。联邦政府控制着所有河道和海港的挖掘打捞作业权,而且还对外声明使者号是战时一艘敌方的军舰,后沉没于美国海域。雷克签署了合约,同意将百分之十的所得上缴国库。” “原来如此,”马里尼慢慢说道,“难怪那帮乌合之众不肯公开谈论这些。他们搜寻使者号,却没有得到许可。八百万美元——精神上倾向于相信较大的数目——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足够成为谋杀的动机了。我觉得我们明天能用一个有趣的问题刁难一下葛卫冈探长。如果谋杀的动机是财宝,为什么琳达挨了这一刀?我想……”他若有所思,没有尾音。 “希望你能为我答疑解惑,”盖尔说,“告诉我为什么在石板的地图上的那个地方会标有X记号,好吗?” “好的。和你所做的标记并不相符,是吧?” “相差足有三百码。普遍认为使者号沉没于海岸的另一边,大约离一百三十四号大街一百码左右。他们已经用潜水标杆标出了沉船的位置,近来使用一种无线电装置,效果不错。但是寻宝猎人并不愿意遵循官方的指导意见。我知道的只有一两次,但是——” “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方法。”我洋洋得意地说。 两张面无表情的冷脸稍有缓和,流露出些许的惊讶。两人几乎是同时惊跳起来。“此话怎讲?” “因为,”我评说着,“整整一箱货真价实的金畿尼,就好像是某人找对了地方,寻得了宝藏。依着那石板上的地图将会一无所获,你知道的。” 他们琢磨着我的话。我点燃了一支烟,火柴烧到了我的手。头顶上传来了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起初声音微弱,而后飞速靠近,震耳欲聋。 “是飞机,”马里尼跳起身说,“葛卫冈还没有到!我们走!” “飞机?”盖尔医生说,“什么飞机?” 我们并未回答。我和马里尼冲出屋,好像身后有恶鬼索命般狂奔而去。 第11章 嫌疑人X,Y,Z 海天相接的地方,长岛的身影若隐若现。一轮朝阳缓缓升起,在天空撒下了一抹殷红颜色。清晨的空气经过了暴风雨的洗涤,清新纯净。 我和马里尼奔跑着穿过河滩,只见一架飞机沿着海岸缓慢盘旋,消失在那栋老旧的房子后面。在晨光的映照下,这房子饱经风雨侵蚀的外表更显得破败不堪。盖尔医生出门时,为了换鞋而落在后面,脚步匆匆地追赶着我们,却仍然穿着睡衣和长袍。我们靠近了那栋房子,飞机那本已减弱的发动机声响却又骤然发出怒吼,再度进入我们的视线,滑过南北兄弟岛之间的海峡。排气孔喷射出红色的火苗,划过漆黑的水面,飞上天空。房子后面传来了阵阵枪声。 我们同时转过拐角,看到一艘警用快艇朝我们驶来。一个男人仍然握着手枪,注视着渐行渐远的飞机。小艇重重地撞在石筑码头上,几名表情严酷的人屈身下船,包围住那个站在岸边的人。只见他髙举双手,其中一个人搜查着他的衣袋。他最先看到狂奔而来的我们。 “喂!”他叫道,“快让这些家伙住手。” 662f." >是兰博。此时他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黑色的浓眉倔强地拧成一个结,因为缺少睡眠,眼睛下面有了黑眼圈。我立时认出了那个搜身的男人——是一脸愤世嫉俗、下巴上翘的马洛伊上尉。离这群人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他的身高或许刚刚达到当警察的最低要求。他听到兰博的喊叫声,转过身。一顶崭新的灰色帽子歪戴在头上,帽檐下,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冷冷地望向我们。重案组的葛卫冈探长到了。 “探长,你好!”马里尼向他问候道,“看到海警登陆了。时间刚刚好啊。” 葛卫冈颔首,送给我们一个清晨五点半的点头问安。“是的,”他粗声粗气地说,“我希望这里的一切尽在你的掌控之中。罗斯,你好。” “不,”马里尼答道:“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过去的几个钟头里,这里闹出了太多或平常无奇或神秘奇特的鬼把戏,超乎你的想象。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不要告诉我神奇的马里尼也会无计可施,”葛卫冈兴趣大增,“那我们可不能接这案子了。你会丢了你的魔术师联盟会员资格的。” 我暗自思量,探长或许很希望这类事情发生。他那正直磊落的灵魂痛恨一切神秘事件,而马里尼那双灵巧敏捷的手曾经在他的鼻子底下制造了太多不可思议的奇迹,这令他大为光火。能看到马里尼迷惑不解的样子,他幸灾乐祸。 兰博打断我们,脾气暴躁地抗议道:“探长,我现在能不能把手放下了?” 马洛伊退后一步,手里拿着从兰博身上搜出的两把手枪。此时,盖尔医生飞快地绕过房子,跑到泊船口上。 葛卫冈瞥了一眼后者,而后冲着搜出的武器皱了皱眉头,对着兰博说道:“你很谨慎,对吧?马里尼,他是谁?” “葛卫冈探长,查尔斯·兰博先生,”马里尼介绍着,“这位是威廉姆·盖尔医生。” “查尔斯·兰博?”葛卫冈扬起一条眉毛,“这名字很耳熟啊。” 显然,兰博这天早上毫无幽默感可言。他低吼进:“别提了,我知道。有个写评论文章的也叫这名字。都听烦了。每次介绍我……你们为什么冲我来?我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葛卫冈回嘴道,“可能是谋杀。你想乘那架飞机去哪里?” “我?” “说的就是你。” “本来我哪儿也不去的,但是我现在想赶快离开了。我听见飞机的声音,跑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本来想挥挥小旗,向飞行员示意我们这里需要帮助。但是我发现我们已经有了救兵。”语调中透着满不在乎。 “你听到飞机的声响以后,换好衣服再跑到这里,没用多少时间。动作很快嘛?” “你为什么偏要挑我的不是?”兰博看向我和马里尼,“某些人也是穿戴整齐地立时现身。我根本不用花时间穿衣服,因为我彻夜未眠。昨天晚上发生了那么刺激的事情,我根本睡不着。”他又掏出小药盒,把一粒粉色的药丸丢进嘴里。 太激动睡不着。我心想,这可是冷面兰博抖出的一个笑料。 葛卫冈转身,拉着马里尼的胳膊,把他拽到一边,两个人飞快地低声交谈了几分钟。其他人都一言不发地观望着。 探长突然叫道:“布兰迪,亨特!”两位侦探走到他奇边,他迅速下达命令,两人小跑着离开。 葛卫冈再次转向兰博,严肃而简洁地问道:“做什么工作的?” 我看到重案组的速记员奎恩移动几步,走到兰博看不到的地方,拿起铅笔和笔记本开始记录。 兰博语气平淡地说:“无业。” “之前呢?” “偶尔在市场发发广告传单。” “住址?” “斯凯尔顿岛。” “之前呢?” 兰博好像盯着探长的双脚,两只眼睛完全藏在厚眼皮下面。我察觉到,他犹豫了一下,而后回答:“新西兰奥克兰南三百一十四号大街。” “在这里生活有些年头了,是吧?” 兰博含糊不清地咕囔一声。 “有没有想过去加拿大看看?”葛卫冈平静地问道。 兰博抬起眼睛,直视着探长。“加拿大?” “说的就是加拿大。”葛卫冈强调着。 “没有想过。向我推荐这里?” 葛卫冈声调平缓,措辞彬彬有礼,我却深知这是风雨欲来的征兆。“你哪儿也别想去,兰博。” 那个胖子的嘴角微微牵动,仿佛要做出笑的表情。“我知道,我哪儿也不去。但那可是你出的主意。” 奇怪的是,探长并未大发雷霆,只是说:“你知道的,等我抓到了那个开飞机的家伙,你就得说实话了。” 这回是兰博发火了。“我受够了,”他一脸不屑地抗议,“我对那架飞机和那飞行员一无所知。你问的问题我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如果你再问这种问题,我不会作答了。昨天晚上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我觉得你最好开始着手调查。” “穆勒,”葛卫冈命令道,“把他带进房子里,看住他。你,”他看向盖尔,“最好回去穿点儿衣服。一会儿再过来。” 盖尔一直饶有兴致地盯着兰博,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兰博瞄了一眼马洛伊手中的枪,之后一言不发地离开,穆勒紧紧跟在他身后。 “马里尼,现在,”探长说,“把整件事情都告诉我吧。不要添油加醋,你就喜欢来这手儿。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就好。” 马里尼眼神中透着顽皮的光芒,因为他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丝毫不用添油加醋。他不假思索地讲述着,我支起一双耳朵,试图从他的叙述中抓到他认为最重要的线索。但是他的语言简明扼要得像银行报表一般。当他讲到我们移动了尸体时,葛卫冈蹙眉,向我要过之前拍摄的那卷胶卷,抛给另一名警探,下了命令。 “立奇,你乘坐那艘小快艇回去。把这卷胶卷交给普莱斯勒,转告他尽快洗出来,要两份。走之前先到那栋房子里去一趟,找张佛洛伊德的照片,复印然后发出去。催一催电话线修理工。再找个人去中央车站,检查一下保管箱。罗斯,你还记得箱子的号码吗?” “印象深刻,”我说,“十三号。” “很好,”他转向立奇,“采集箱子和钥匙上的指纹。估计你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因为一直有人使用,但是还是要试试看。马洛伊,把那些枪的登记号给他,查查枪支登记记录。” “好的。”马洛伊说,“我希望见证科的那些人能修复这登记号。都被刮掉了。” “好吧,”葛卫冈假装惊讶地说,“你们有何想法?怪不得兰博先生如此敏感易怒。立奇,把这几把枪也带上,然后再带回来。马洛伊,你也跟着,让他们把你送到游艇上去。和奎恩一起做好前期讯问工作,先从海德森夫妇着手。我们稍候就到。” 马洛伊、立奇和奎恩登上小快艇,在一旁等候的驾驶员将小艇驶离岸边。发动机的怒吼声渐渐远去,探长转向最后两名警探。 “格瑞姆,你查看下房子周围。看看暴风雨以后,是否还有脚印和其他痕迹留下,”他抬头望着那栋房子,对马里尼说,“我们走吧。” 我们从泊船口进入地下室,来到客厅正下方那个曾经失火的房间。马里尼急促地补充着一些细节,葛卫冈飞快地检查着地板和大火之后的一片狼藉。我注意到那条用水浸透的地毯又被掀起来了,通过马里尼的叙述,我才知道,在我跑去寻求帮助的时候,他们再次查看了地下室。葛卫冈用脚拨开一块烧黑的木板,从下面翻出一条沾满泥巴、深蓝色的丝织围巾。大约一英尺半长,三四英寸宽,潮湿而柔软,被烧焦了一部分。 马里尼显示出极大的兴趣,?99lib.说道,“嗯,我遗漏了这个。” “这地下室里的一切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东西了,”葛卫冈评判着,“这个看上去有点儿新。” “没错儿,”马里尼说,“这是死者身上衣服的一部分。你会看到她裙子领口上的线头,领子被扯下来了。” “我想这应该叫做爱斯科式围领。”我说明道。 马里尼和葛卫冈看上去惊讶不已。“看不出你还是个女士服装方面的专家,罗斯。”后者下了评语。 “那当然,”我毫不谦虚地说,“广告策划人无所不知。我在广告公司工作的时候,曾经为一部人造丝报告书撰写一篇时装业的历史介绍。我的女同事那个星期休产假。我可以告诉你关于裙撑、短围裙、三股编织腰带的一切。到底为什么这条围领会在这里?” “你刚才还说广告策划人无所不知呢,”葛卫冈回答道,“你来告诉我。”他边说边好奇地瞄了一眼马里尼,但是我们两个却都不发一语。我怀疑马里尼在打什么主意。他出神地注视着那条围领,而后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 葛卫冈再次皱了皱眉头,把它收进口袋,向楼上走去。 白昼仅仅从缺失了木板条的密封窗缝中透过几缕阳光,羞怯地照射着房间里的寒冷与阴郁。 葛卫冈检查着厨房,马里尼在一旁说道:“斯凯尔顿小姐一直锁着这里,谢绝参观。大门上被砸坏的锁似乎印证了这一点。但是泊船口的那扇通向地下室的门没有锁,大敞着。从地板上被踩踏的尘土痕迹看,这里定期有人造访。” 借着葛卫冈握着的手电的光线,我清楚地看到地面上行走的痕迹,从地下室延伸至厨房,最后进入走廊。脚印密密麻麻,不会是我们昨晚留下的。 马里尼打开左边的一扇门。“佣人的专用楼梯。”他说。葛卫冈晃动着手电,每一节台阶上的灰尘都均匀完好,仅有些老鼠的脚印。 我们穿过走廊,走上主楼梯,上面的踩踏痕迹再次说明经常有人使用。探长走得很慢,仔细检查台阶上的每一个脚印。在楼梯的中段,他有了收获,是一枚小巧的女士鞋跟留下的不完整足迹。 “你确定死者是死后才被搬上去的?”他问。 “我确定,”马里尼说,“恐怕这脚印不是她留下的,你可以比对。昨晚我检查了她的鞋底,非常干净。我怀疑她从来就没有在户外行走过。昨天也是,她绝对没有在岛上行走,不然一定会沾上些泥土或沙子的。” “有人故意留下这些脚印。很明显,有些地方脚印太靠边了,像是重重踩踏后留下的。昨晚在你们和那帮人爬上爬下以前,这里就是这个样子吗?” “是的。不仅有那个女人的足迹,在楼悌尽头,还有一个男人的不完整的脚印。” 葛卫冈点点头,弯下身子,凑近细看。马里尼踱到走廊,察看每一扇紧闭的房门的门把手。“灰尘很厚,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他说着,转动把手,“全都锁着。” “说明偷听你们谈话的家伙上了楼,”葛卫冈说道,自顾自爬上第二段楼梯,“我们还是得找到钥匙,打开每一间房间看看。” 我们走进楼上的房间。马里尼移步至窗边,拉开他昨晚离开时关闭的百叶窗。阳光驱散了房间里阴郁隐秘的气氛,暴露出这里不过是个满是灰尘、被人遗忘的地方。只有那串极其突兀、穿过天花板的脚印,使得这间房间与众不同。 探长仰起头,眼光巡睃着那些脚印,一脸的迷惑与怀疑。他瞪了半晌,最后爆发出一声:“荒唐!”语气好像是他在泰晤士广场遇到了一头鹰头马身的怪兽一样。他突然把注意力转向其他地方,端着手电,站在房间中央,像灯塔探照灯一般缓缓旋转,环视四周。 “尸体在那里?”他声音低沉地说,指了指那把椅子。马里尼点点头,掏出之前发现的用软木塞密封并小心包裹起来的指甲油瓶子。探长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然后收起来。 “是氰化物,没错。”他说,然后便开始动作迅速、毫无遗漏地搜查房间。他察看了桌椅,那张摇晃不稳的沙发,还有每一寸地板。之后,他像我之前那样爬上窗台,蹙眉瞪着窗棂,把头伸了出去,俯视若奔流的河水。片刻之后,他跃下来,大步流星地走到桌子旁,站到上面,凑近那串沿着墙壁向上延伸的足迹。观察了一会儿后,他抬起脚,在石灰墙面上踩了一下,留下的痕迹并不相同:缺失了脚尖部位的印记。 “确实像是行走时留下的,”他直勾勾地盯着,嘴里嘀咕着,“从橡胶鞋底的图案,我们可以推测一个人穿着打扮的风格。有线索可查了。”他仍站在桌子上,转过身,俯视着马里尼。后者一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的杂技表演。他把手伸进大衣口袋,问道:“马里尼,你可是位魔术大师,名声在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这些脚印确实是某人头朝下走过天花板后留下的。即使是魔术师,也——” “看起来都是些脚上功夫,对吧?”马里尼露齿一笑,“这倒并不是不可能。我就认识一位年轻的姑娘,毎天早晚两次表演这个节目。四十英尺的高空倒立行走。是一位马戏团演员,名叫安娜·马克尔。” “哦?和这里的情况一样?”葛卫冈迫不及待地说,“好吧。我洗耳恭听。怎么做到的?” “脚底下装有马戏团专用的橡胶吸盘。如果你觉得这不过是雕虫小技,表演起来易如反掌,那么你就找个时间自己试试看。她经常摔下来,唯一的保护措施就是下面几位后台工作人员拉起的一张帆布。这不是什么新鲜的把戏。我家有一本书,1897年出版,上面有一张艾美表演《飞人》的照片,也运用同样的——”
99lib?让瓦托斯上校分析化验的结果,你的胶囊里含有毒药。” “哦,我明白了。这毒要是致命的话,我还会服用吗?” “当然不会。但是你给斯凯尔顿小姐的那粒中可能含有致命剂量的毒药。” 拉波特有了反应。她深沉的嗓音稍稍抬高了些,略微颤抖着。“但是琳达是被氰化物毒死的,”她充满怀疑地扫视着我们,“你的意思是她根本不是被氰化物毒死的?昨天晚上……” “你不否认你给过她胶囊了?”葛卫冈言辞犀利。 “不否认。我猜兰博告诉你们我给过。但是我不知道——” “里面装的是什么?” 拉波特脸上的诧异与迷惑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但很快就掩饰下了,忽然变得很安静,只有那双透着精明狡猾的黑眼睛不停转动,满是戒备。“琳达说,无论是催眠还是其他冥想方式,她和盖尔医生都毫无进展,这对她的治疗很不利。她肯定我的胶囊会有所帮助,就求我让我给她一粒。一开始,我是拒绝的。但是她很坚持。最后,昨天午饭以后,我给了她一粒,”拉波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从衣领下拽出一条细细的银链子,下面坠着一个小玻璃瓶,“那粒胶囊所含的成分和这些一样。” 她递给葛卫冈。小瓶子可以装四粒胶囊,一粒摞着一粒里面还剩三粒。 “海塞,”葛卫冈环视四周,叫着,“他去哪儿了?” “他上楼拿大衣和帽子了,”马洛伊说,“他要走了。” “追上他。把这个给他。他知道要检测什么。” “他知道吗?”拉波特问道。 “他知道。东莨菪碱,吗啡还有氰化物。” “不,探长。都没有,只有糖。” “什么?” “糖,”她重复道,“没有别的。我知道我服用多少东莨菪碱和吗啡是安全的,但是琳达我就不清楚了。于是,我就把胶囊里面装满了糖。对于她来说,效果是一样的——只靠心理暗示——而且更安全。” 探长从马洛伊手中拿回胶囊,用大拇指的指甲抠开一粒,把里面白色的晶体倒在手上,用右手的食指轻轻蘸了一点儿,本想放在舌头上,却又改变了主意。他犹豫不决地看了看拉波特,皱皱眉,把晶体和抠开的胶囊装进一个信封里,又连同小玻璃瓶一起,交给了马洛伊。 “让海塞赶快化验。”他说,然后,又转向拉波特,“所以,东莨菪碱和吗啡都是用来糊弄瓦托斯的,为了让他有的可写?” 拉波特不置可否。 “是不是这样?”葛卫冈坚持追问。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探长。这至少可以让你相信不是我毒死了琳达。” “是吗?即使这些胶囊是,也不能证明那一粒里也是糖。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个。你可以走了。” 她起身走向房门。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试图分析她脸上的表情,但是失败了。这群人个个都是扑克脸。马里尼、盖尔、兰博,现在又加上拉波特,都是这里的个中好手。 她离开后,马里尼说:“硝酸银瓶子里是食盐,硝酸银混在牙粉里,糖装在东莨菪碱胶囊里。我想知道海德森太太用标着‘发酵粉’的罐子装什么。大概是毒芹吧。茶罐里盛箭毒。这倒提醒我了,已经过了吃午餐的时间了,除非很快能搞到什么吃的东西,否则我们就已经饿了两顿了。” “关于糖,你是怎么看的?”葛卫冈问。 “我想来点儿,”我附和着马里尼的话,“再配上杯咖啡。如果我们给海德森太太塞点儿钱的话……” “穆勒,去试试看。”葛卫冈下令道。紧接着,他朗声说出自己的想法:“阿诺德说琳达还没有更改遗嘱,因为律师没有来过。我会查证。她可能暗地里偷偷写了一份新的。要是我发现拉波特的灵魂学会得到了一毛钱,她就认栽吧。我赌一赔十,赌胶囊里有氰化物。” 他正说着,格瑞姆和海塞走下楼。医生穿着大衣,戴着帽子,叼着一支刚刚点燃的香烟。他提起自己的书包。“探长,我的办公室来电话了。两名保险诈骗犯被机关枪扫成了筛子,有人在巴特瑞公园里发现了半具尸体。我怀疑马里尼要把一个女人锯成两截,结果失手了。一早上,区公所都快把我的电话打爆了。我要走了。斯凯尔顿小姐的解剖报告出来了。她呑服的氰化物的剂量,足以毒死八个人和两头猪的。指甲油瓶子里盛有氰化钠的水溶液。你满意了?我会赶紧着手化验拉波特的胶囊。祝你好运。”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如果化验结果显示胶囊里含有氰化物,即使拉波特是个演技出色的演员,她也一定表现出尴尬难堪,否则我就双手反绑身后,从一顶帽子里变出六只兔子来。” 葛卫冈注视着他,琢磨着他的话。就在海塞正要打开房门时,他喊道:“哦,顺便说一句,医生。法医中心已经给出了昨天我们在麦克金利饭店发现的那具尸体的验尸报告。你把它交给巴恩探长。这案子由他接手。” “没问题,”他一只手抓着门把手,“他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进入房间的?你搞清楚了吗?” “还没有。和那些天花板上的脚印一样,毫无头绪。我最近老碰到这种该死的无头案。告诉巴恩,我一回去就去找他。” “他的衣服怎么了,医生?”马里尼飞快地提出问题,“他的衣服有什么不对吗?” “他没有衣服。” “你是说他没穿衣服?” “没穿也没带。没有行李,”海塞淡淡一笑,“看上去,好像是个身体力行的裸体爱好者。” “去吧,医生。快走吧,”葛卫冈说,“那些倒立行走留下的脚印已经够令神奇的马里尼焦头烂额了。我也不想让我驯养的不可能犯罪专家一下子接太多案子。” “不可能犯罪,”马里尼满是谦恭地重复这个词,“尸体赤裸着,被发现在四十三号大街的饭店里,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到那里的。我想知道详细情况。死因是什么?门窗上锁了?” “海塞,你怎么他妈不长眼。看看你干了什么。马里尼,我们现在还不够乱?你先把这堆烂摊子收拾了,作为奖励,我会让你玩玩饭店的那件案子。不是谋杀,但是是密室。” “哦,真的吗?我就觉得我闻到了密室的味道。现在,你透露的已经够多了。我对密室没有抵抗力。我要立刻听听这件案子,否则我就不告诉你是谁杀了琳达。好了,说吧。” 探长坚定地皱皱眉。“哦!你知道的,是吧?” 马里尼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犹如斯芬克斯般的微笑,每次你问及他是如何凭空变出一支点燃的香烟时,他都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故弄玄虚,”葛卫冈厉声说道,“好吧。看你能搞出什么名堂。海塞,把你拿到的报纸给他看看。” 医生从他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份《国际先驱论坛报》,扔在了台阶上。格瑞姆捡起来,交给葛卫冈。他在马里尼的面前摊开,放在球桌上。 “第一版,”他说,“这天的人文趣事。” 马里尼如饥似渴地浏览着头条。“在哪儿?”他问,“我找不到。” “那儿。”探长粗大的食指指着一块不起眼的小专栏。 托皮卡教师游览纽约 昨天清晨,从堪萨斯州托皮卡市远道而来的阿曼达·克纳斯小姐搭乘洲际巴士,抵达四十二号大街。这是她首次参观纽约——这座“地铁上的巴格达”,心中满怀着激动与期待,或许还有些许的忐忑不安。? 旅行将持续整整一周,而激动人心的参观计划就摆在她面前。洛克菲勒中心娱乐区、中国城、音乐大厅、帝国大厦、伟人墓、自由女神像、中央公园、大都会博物馆、华尔街,也许还要走马观花地去趟高尔夫俱乐部或是匆匆参观一下好莱坞餐厅里的精美餐桌。可命运弄人,今天早上,纽约,这座充满天方夜谭的巴格达,对她的盛情欢迎令她感到吃不消了。 彬彬有礼的纽约 林立的广告牌上,不遗余力地宣传麦克金利饭店。“离天堂仅一步之遥。”阿曼达那折叠整齐的雨伞,在住房登记表上签名时紧张却兴奋的样子,可能会令服务台的工作人员暗自窃笑,但是他并未表现出来。阿曼达觉得他是一位彬彬有礼的纽约人,却不知道他出生于威斯康星州的麦纳沙市。他吩咐道:“小伙子,带克纳斯小姐到2113号房。” 这位小伙子名叫托尼·安东纳利,住在布鲁克林·弗莱布什大街48976号,照他吩咐的做了。他开锁,推开房门,等待着阿曼达步入房间,却见到她双膝发抖,不听使唤。纽约就像是犯罪紀实杂志的封面一样。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克纳斯小姐在四十三号大街的警察局接受讯问。他们可不像服务员那么有礼貌。 四点的时候,她拿出了在托皮卡购买的回程车票,再次登上了巴士。现在她已经到达俄亥俄的某个地方 无名尸体 警察仍在努力调查2113房间的赤裸男尸的身份,此外还需查明他是如何进入那个房间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办理过入住登记。 房间里没有衣物和行李,只有几件寻常家具和这具尸体。门窗紧锁。 饭店管理层声称,这间客房的上一位客人已于前一日,即星期三退房。而后,清洁工打扫了房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死者五英尺八英寸高,体重约一百八十五磅,棕色头发,棕色眼睛,曾做过阑尾切除手术。 法医海塞先生透露,致死原因很可能是心脏病,但是具体结果要等解剖后才能得知。 阿曼达,我们万分抱歉。 “难怪我今天早上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气急败坏呢,”马里尼抬起头,说,“原来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他又对海塞说,“你确定是心脏病吗?” “不。报纸常常断章取义。我说:‘可能的致死原因有很多,包括心脏病。’考虑到缺乏任何指向谋杀的证据,这都是很有可能的。尸体表面只有一道皮下出血。解剖——” 盖尔一直坐在角落里,几乎被人遗忘了。这时他突然开口说道:“噢!医生,你最好看看验尸报告。因为如果你的人发现了脊髄出血,心肌衰竭或者脑组织疱疹,他可能会感到万分头疼的。如果他真的发现了这些症状,那么我想我们可以帮得上忙。” 海塞诧异地冲他眨眨眼睛。“医生,我恐怕不像你想的那样,”他说,“这个人不是那种类型。身体肥胖,肌肉松弛,有酗酒的迹象,没有显著特征。他不可能是个挖沙工人。” 盖尔笑了。“你描述得很贴切。” 葛卫冈探长飞快地插嘴道:“你们两个叽里呱啦地说什么呢?” “探长,是潜水病。又叫压缩空气症。是外界压强快速变化所引发的一种减压病,”盖尔转向海塞,“他当然不是那种类型的。我们稍作修改。他不可能是一个压气工,因为他这个样子很容易得减压病。但是,这难道不能是他致死的原因吗?” 马里尼伸出食指,指着盖尔,平淡地说:“你这样怀疑有什么根据?” 盖尔点点头,刚要回答,却被马里尼打断。“探长,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你不让海塞医生立刻打电话要来那份报告,那么我就会突发中风,倒地昏厥,抽风。因为如果死因确定为潜水病——” “难以置信!”葛卫冈发出一声怒吼,“医生,去拿报告吧。快点儿!” “难以置信?”马里尼率直地说,“我也这么想。这意味着我们找到佛洛伊德了。” 第17章 水深十八英寻 死因的确是减压病,海塞的解剖室证实了这一点。之前进行死后检查的助理解剖员一直在他耳旁窃窃私语,不相信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死者就是佛洛伊德。阿诺德认出了那道阑尾切除手术的伤疤,又给了葛卫冈一份立奇那天早上带进城的佛洛伊德的快照。 “就是他了,”探长咕哝着,郁闷地皱着眉头,看着照片,“马洛伊看到照片时没有认出来,是因为他昨天没有看到尸体。他去追查一个从动物园偷走两条眼镜蛇的家伙了。” “这就是我没看报纸的后果,”马里尼边说边从海德森太太端来的托盘里,取了第二块三明治,“眼镜蛇?这个也很有意思。 “是的,当然。只不过那不是佛洛伊德干的了。马洛伊抓到了那家伙,把他关在了贝尔维尤的监狱里。他是个黑人巫医。合你的胃口,是吧?也许你可以搞清楚佛洛伊德的胡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不对——” “你听我说,”葛卫冈指着照片,“尸体没有留胡子。但是阿诺德说周三晚上佛洛伊德离开的时候,是蓄着胡子的,就像平时一样。他为什么把胡子刮掉了?” 照片是偷拍的,上面的男人肥胖而且肌肉松弛,手里端着一个髙脚杯,张着嘴,给人一种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感觉。阿诺德处理光线的技术很好,可模特不是个电影演员。他一脸倦意,仿佛还没睡醒,柔顺的黑发向后梳着,鼻子又矮又平,小胡子两端捻得尖尖的。 马里尼说道:“盖尔,报纸上刊登了你对死因的描述?” “刊登了。还有尸体的表征……” “首先,你知不知道佛洛伊德在市中心饭店的第二十一层干什么,又为什么在那里死于减压病?” “减压病倒并不令我烦心,从患病到致死用不了几个小时。令我不明白的,只是丢失的衣服和上锁的房间。陈尸的地点也很奇怪。” 葛卫冈出声说道:“通常的密室杀人案,我们有被谋杀的受害者,需要解答的问题是凶手是怎么出去的,就像拜鬼凶杀案那样。但是我们现在的死者是自然死亡,搞不明白的是他是怎么进去的,还有他的衣服哪去了。服务台的工作人员、电梯工,还有二十一层的服务生都声称之前没有见过他,有可能是没有了胡子他们认不出。但是,如果他光着身子跑前跑后,他们一定会注意到。那可不是裸体俱乐部。” “自然死亡?”马里尼发问,“死于减压病很正常吗,医生?” “是有点儿不寻常,如果这是你的意思的话。可也不大可能是谋杀。最后的裁定意见是意外事故。”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这不是谋杀?”盖尔露出那种很多医生在外行人面前惯常带有的职业性微笑。“利用压缩空气杀人,这种方法在侦探小说中的确是别出心裁、新颍独特。使用某些手段可以实现,但是,在现实中,是很不实用的。” “除非,如我怀疑的那样,我们的凶手攻克了这些方法的弊端。方法是什么?” “好吧。第一个办法是,把被害者关进一间气压室,把里面的压力调整为两倍的大气压强,然后突然降至正常气压值。难的是,你得找一间圆柱形的,一人大小的钢质气压室,还要适用普通电池泵。压缩空气罐是一件费用昂贵、庞大笨重的凶器。凶器的处理比尸体的处理更令人头疼,是个大累赘。” “如果你把气压调高,而后又突然降低,会怎么样?” “会使血液中充满二氧化碳气体,就好像把人放进了一个苏打水瓶里。氮气占空气的78%。,大部分会被人休呼出,但是,在压力的作用下,很大一部分会溶解在血液里,而后,沉积在各种脂肪组织、神经组织和全身的关节液中。如果外界气压慢慢下降,肺叶有时间把气体再次过滤出去;可要是下降过快,聚集在身休各处的氮会气化,在血液和组织中形成气泡,就好像打开苏打水瓶一样。气泡会撑爆血管,撕裂组织,破坏神经。你可能全身发痒、走路蹒跚、窒息直至患上减压病。” “发痒、蹒跚还有窒息,”马里尼说,“这些都是很平常的症状。凭什么断定是减压病?” “当气泡涨大时,剧痛令你无法伸直手脚,这就是减压病了。那可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需要多长时间致死?” “那要看压力的大小,承受压力的时间长短,还有压力下降用时长短。如果一个气泡或者一串气泡栓塞住大脑和心脏的血管,几分钟内就可致入死亡。否则,可能持续好几天。通常情况是一到二十四小时。” “患病以后,有没有治疗的办法?” “当然有。二次压缩。进入气压室,调回到第一次的压力值,然后,缓慢降低,这样,气体就可以从肺部排出了。” “你刚才说有两种方法。”葛卫冈插嘴说,“另一种是什么?” “大同小异,只不过用不着气压室,”盖尔点燃了一支烟,用手比画着,“但不是人人都可以用的。被害人必须是个潜水员,凶手要控制气压泵。你者,有两个困难。输送下去的空气不仅要供给潜水员呼吸,还有另外的一个目的。潜水员穿着普通的橡胶潜水服,里面压缩的空气必须和外面的水压相同,这是随潜水深度的改变而改变的。比如说,在水下一百英尺的深度,有将近50吨的水压在身上,那么潜水员就需要每平方英寸44磅的反作用压力,否则会被压扁的。如果你把 4ed6." >他拉上来的速度过快,那么效果和使用气压室是一样的。一般的做法是使潜水员缓慢上浮,并在不同深度做适当停留——阶梯式减压法。但是作为一种谋杀手段,更简单的办法就是挤他一下,这种方法很绝妙,而且尚未被人使用过。那就是死于内向爆炸。” “你满嘴冒出的都是谋杀手段,是吧?”葛卫冈心不在焉地一语双关,“那又是什么?” “内向爆炸和爆炸正相反。如果岸上的助手把藏书网你的潜水服内的气压降为零,那么多吨的海水压在你身上,会有什么后果,你可以想象吧?海水会把你压烂,像用勺子把内脏舀出来一样,潜水员幽默地称这种挤压的后果为‘草莓酱’。”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你的潜水知识倒是很丰富,不是吗?”葛卫冈说。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可能是。但是作为一名寻宝专家而言,这不算什么。深水作业与这门学问息息相关。” 马里尼突然开口提问:“从二十一层的服务员坐的位置,能看到2113房间的门吗?” “什么?”葛卫冈转头看着他,“哦,不能。房间在走廊的转角处,而她坐在电梯前。除了送货用的内部电梯外,这是唯一的入口。紧急出口只能从里面打开。她发誓从未见过他。也不可能是使用复制钥匙进门,因为门锁都是最近新换的。除非他爬防火梯翻窗而入,否则不可能进入那个房间。清洁工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为了通风换气。但是她很肯定她锁了门。最近闹过几回小偷,工作人员都特别注意锁好房门。不管怎么样,那个服务生领着那名小学教师进门时,门窗都锁得严严实实的。” “是弹簧锁吗?” “是的。客人离开房间后,锁会自动掩上,进屋必须使用钥匙。门锁上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即使他最近刚刚租用过那个房间,并且复制过那把钥匙,但是房间里连钥匙的影子也没有。他也不可能从防火梯爬进房间,因为他的脚底很干净。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是如何进入房间,又是如何赤裸着死去的。” “有指纹吗?” “一个也没有,连佛洛伊德的也没有。除了多出来一具尸体,其他一切都如清洁工打扫之后的样子,干净整洁。” “现在的情况刚好相反,”马里尼说道,“我们一早上都因神秘消失的嫌疑人伤透了脑筋,现在却倒过来了。不是消失诡计,而是生成诡计。难解之谜不是凶手如何逃离现场,而是尸体从何而来。” “没错。如果你把这生成诡计列进你的商品目录,我就会买下来。我想知道……” “他双脚干净,这就是你的线索。如果他进入房间时是穿着衣服的,那么他的衣服可能融化了或是怎么样。我可不喜欢这个。让我想起了魔术师西利和他为表演光变幻象在伦敦雇佣的那个漂亮但不聪明的女孩子。威尔·格德斯顿为她做了一套三件的演出服,包括一件英国陆军军装,一套比利时军装——那是1915年,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套不列颠礼服。三件都是紧身的,一件套一件,每件上面都有一条暗缝,缝着形状不同的纽扣。只要轻轻一拉,对应的衣服就可以轻易脱下,同时露出下面的一件。不列颠礼服上的纽扣只是为了让她在演出结束后换衣服时方便而设计的。但是在一次公开表演时,西利开枪——是让她解开第一个纽扣的信号——她却令观众哗然。她一下子解开了三个扣子!光变幻象变成了脱衣舞表演!没有比这更诱惑人的了。” 葛卫冈无礼地插嘴。“留着你的回忆吧。你是什么意思?干净的双脚是线索?” “这就是说如果他是赤裸着进入房间的,那么他不是走进去的,对吧?他的手也是干净的?” “是。所以他也不是用手走进去的。” “那就是被抬进去的了。那好,如果他进屋时是穿着衣服的,那么一定有人脱去了他的衣服。这里面必定有鬼。我又要给你说嫌疑人X了。” “噢!”葛卫冈急躁地走来走去,嘀咕着,“有人从防火梯把他搬进屋子里,扔在地板上,关上窗户,锁好,然后经由房门走出去,并撞上锁。饭店的工作人员没有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对他很熟悉——他就住在那儿。” “应该是防火梯旁边的房间。你有没有调查2013、2213这两个房间?” “这会儿报告应该已经送到我办公室了。我让他们例行公事,调查了一下。马洛伊,给总部打电话,看看莫菲有何发现。” 马里尼把一叠扑克铺在手臂上,从肩膀到手腕,保持平稳。他突然放下并缩回手臂,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弹出,一摞牌整整齐齐地落在他平摊的手掌上。“很高兴你喜欢我的答案,探长。如果你还没有注意到的话,我要提醒你,我们同时也搞清楚了另外两件事。既然我们已经知道死者是佛洛伊德,那么我们就知道他赤身裸体的原因了。” “我们知道了吗?” “当然,你在楼上看到佛洛伊德的衣服了。他的裁缝是马吉斯,所有西装都是定做的,用的是进口布料。仅仅撕去标牌和洗衣标识并不能掩盖死者身份。你只需要询问几个最为时尚的裁缝,就能立刻得到死者的名字和他全身尺码了。弃尸的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就索性把所有衣服都带走。我喜欢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很直接。同样的,他想到万一尸体的照片见报,那么佛洛伊德的朋友和亲戚们就会认出他了。于是,他就‘脱’得更彻底一点儿,连胡子都给刮掉了。” “好的,我会根据你的想法查下去。线索都是有关联的,也许还能搞清楚为什么要移动尸体。弃尸于一件空置的、没有办理入住登记的饭店房间里,真让我们摸不着头脑。地点选得倒是不错,但是这又不是谋杀,到底为什么——” “探长,你的前提根本就是错误的。你的意思是,既然耍了那么多花招,那么就必然是一起谋杀了。这可不见得。我推测,那个用打字机写信并伪造佛洛伊德签名的人可能会这么做,为的是继续用佛洛伊德转移警方视线。即使警察发现一具无名尸体的相貌特征与佛洛伊德吻合,也不会将两者对上号,因为他们以为他出了远门,而不会想到他死了或者失踪了。此外,他显然是在尸体被发现之后才把信寄出去的。这个人很注重细节。” “移动尸体,剃掉胡须并偷走衣服的这个人是可以使用那台打字机的,”葛卫冈补充道,“我们这份嫌疑犯名单对两起案件都适用!可能都是阿诺德干的——只是——只是他是怎么在一点二十分把信丢在火车上的?他正在吃午饭,还有四名证人。而且……马洛伊!带上奎恩,给楼上那些人做份笔录,问问他们前天晚上的行踪,尤其是凌晨一点的时候,查清楚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奎恩,你去调查出租艇,看看在海德森送佛洛伊德进城后,他有没有搭乘出租艇回来过。我要去看看那艘游艇。如果有人潜水,一定就是从那里下水的。我需要亨特还有你,布兰迪协助我。离开暗室时记得锁门,拿好钥匙。” 马里尼站起身。“我要先打个电话。”他迈开两条长腿,飞快地爬上楼梯,出去了,没有给葛卫冈刨根问底的机会。 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当我们走上楼,穿过厨房时,我尽量不显唐突地溜到之前发现的后楼梯,走向二楼。但是葛卫冈还是看到了我。 “喂,你要去哪儿?” “厕所。”我装得很着急的样子,飞快地回答。他皱皱眉,放我走了。 我来到琳达的房间,想借用电话,却发现马里尼也选用了这部电话。我进门时,他正好挂上听筒。 “罗斯,你知道吗?你现在被通缉了,”他说,“我给博特打了电话,他说你工作的剧院那帮人都快发疯了。导演、制作人、后台老板疯了似的找你。他们委托了私人侦探事务所,公布了你的外貌特征,还播出了寻人启事。” “哦?这么糟糕吗?我会要求涨工资的。你用完了电话的话,让我打一个。我刚想起来,我的一个朋友昨天想找你,我应诺过他一些事情。你好,新闻部……” 我只把情况粗略地告诉了泰德,不会比探长被记者逮到时透露的多,但也足够来一条显眼的头条新闻了。他表现得好像近一个月以来,除了天气预报,就没有可以上头版的消息了。若不是我最终硬生生挂断了电话,我还要被逼问下去。 “现在,你打完了,”马里尼说,“如果葛卫冈——等一下!”他掏出手绢,擦拭着电话听筒,“你应该知道不能在犯罪现场留下指纹。” “好了,”我不耐烦地说,“快走吧。探长可能把咱们俩丢下,开船走了。” 我打算走捷径,便朝着窗户和阳台的方向走去。马里尼跟在我身后,但是正当我们要走下楼梯时,他突然叫道:“等等,罗斯。” 他凑近另一扇窗户,停住脚步,被屋内的景象吸引住了。他注视了片刻,而后轻轻敲了敲玻璃。这声音犹如电流般,击中了坐在房间里,低头看着书桌上某样东西的男人。他做贼心虚般地跳起来,猛然回头望向窗户。是瓦托斯上校。他见是我们,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便飞快地打着手势召唤我们进去,又在唇边警告性地竖起一支手指。 马里尼托起窗框,我们轻手轻脚地翻过窗台。瓦托斯戴着一副耳机,另一端连在一个敞开的棕色箱子上,里面的构造看起来既像收音机,又像留声机。盖子掀着,露出里面的一个留声机转盘和一个唱针。箱子的另一端同样装有铰链,只是略微低些,里面有个带有仪表盘的胶木面板。 上校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们,轻轻调试着一个旋钮,聚精会神地倾听着。我注意到,还有第二根线从机器里伸出来,连接着一个挂在墙上的黑色圆形的麦克风。 “我正要去找你们呢,”瓦托斯低声说,“那边是拉波特的房间,”他示意挂着麦克风的那面墙的方向,“布鲁克和她在里面,他正打算偷偷溜出去和警用快艇驾驶员耍个花招。” “这是什么?”马里尼问,“一部窃听装置?” “是的。声音收集器。最新式的侦查工具。麦克风不需要安装在房间里,只要在贴在墙的外面,就可以接收震动,增强信号并扩音,还有录音功能。听,”他抬起唱针,扳下回放键,然后将唱针往回移动了五分之四英寸,“自从我开始怀疑拉波特是个骗子以来,就开始用这个监视她。”他又说道。唱针一触到唱片,他就不再说话了。机器里传出埃拉的声音,他话正说着一半,语音有些模糊不清,还伴有电流空洞的隆隆声。 “——太让人喘不过气来了。我要把守在码头的那个警察打昏,然后远走高飞。” “我只能搞到这么多,”瓦托斯说,扳回回放键,“他们还在说,但是声音太小,听不清。”他又拧动一个旋钮,侧耳倾听。 马里尼伸手向他要耳机。“抓到拉波特的把柄了?” “没有,什么都没抓到,”瓦托斯一边摇头,一边将耳机递过来,“除了——嗯,为什么布鲁克要逃跑?我们怎么办?找他当面对质还是一声不响地抓他个现行?” 马里尼把耳机贴在耳朵上,听了片刻,然后答道:“都不要,还不是时候。” 他把耳机还给瓦托斯,径直出了房门,来到走廊上。只听他大力敲响拉波特的房门。瓦托斯一只手调试着旋钮,凝神倾听。我迈着大步,来到走廊上,听见拉波特的声音响起。“谁啊?” “马里尼,”他不等回答,就推开门,“布鲁克,正在找你。探长想见你。” 埃拉没有立刻作答。之后,他语气平稳地说:“好的,当然可以。稍等一下。” “布鲁克,他很着急。”马里尼坚持着。 我听见身后的瓦托斯摘下挂在墙上的麦克风,合上箱子盖,把机器藏在了床下。他走过来,站在我身后,与此同时,布鲁克也走到走廊上来。拉波特仍然待在房间里。马里尼,瓦托斯和我紧跟着布鲁克下了楼。 马洛伊和奎恩正在客厅里讯问维瑞尔小姐。我们经过时,马洛伊说道:“等一下。我要你们两个留一下。布鲁克和瓦托斯。” “听他的,上校,”马里尼一边说,一边领着布鲁克向外走,冲着马洛伊说了句,“探长要见布鲁克。” 马里尼大步流星地向着船库走去。葛卫冈探长、布兰迪和亨特正在那里等着。快艇驾驶员正在给发动机预热。 葛卫冈看见我们,冲着布冉克皱皱眉,说:“你不能离开。马洛伊上尉要——” 马里尼迈步上前,凑近他,耳语两句。探长的表情渐渐明朗起来,最后向一盏二号溢光灯一样,闪闪发亮。布鲁克一头雾水,皱着眉头,恶狠狠地瞪着马里尼的背影,从眼角瞥见我正盯着他看,马上又换上一副漠不关心的冷漠表情。 葛卫冈的抗议消失得无影无踪,对我们命令道:“上船。”我看到游艇的甲板上,站着潜水员的两名助手,在他们的左边,从水下冒出一串气泡,打破了平静的河面。潜水员还在水下作业。其中一个助手是个长着方下巴的壮汉,胸前挂着一部对讲机,头上戴着耳机和送话器。他对着话筒说着什么,小心谨慎地盯着甲板上连着四罐压缩空气的气压计。另一个人站在围栏边,慢慢放长空气软管和救生索。 “运气如何?”葛卫冈询问道。 带着对讲机的助手摇了摇头。“还没有发现。水下很暗。他只能摸索着搜寻。” 游艇上只有一间船舱,里面既像作坊又像绘图室。一张尚未完成的图纸摊在绘图桌上,墙上贴满了图样。房间中央立着一个装满水的玻璃水箱,水面上漂浮若一个制作精巧的模型,显然,这就是布鲁克的水下吸附装置了。一根可以伸缩的钢管,从一条如挖砂船一般的平底小船的底部伸出,连接在船底的一个煤斗形的容器。 各式各样的潜水用具挂在墙上,角落里,圆形的潜水面具上的玻璃眼盯着我们。马里尼提起一双坠了铅块的鞋,仔细检查着。“被清洗过,”他说,“可还是留有泥渍。” “好了,布鲁克,”葛卫冈平缓地说,“该你开口说话了。我知道你的口供还有很多可补充的,所以,开始吧。”?t> “我不明白。说什么?”他满脸疑惑,佯装无辜地透过眼镜,冲着探长眨眼睛。 “佛洛伊德。我们找到他了。你可以从这里开始。” “佛洛伊德?”布鲁克挑起两条眉毛,“我不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我对他一无所知。前天晚饭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葛卫冈一击制胜。“你知道这没用的,布鲁克。我们都知道了。佛洛伊德都跟我们说了。他承认了,那晚他离岛后,又偷偷回来了,趁着所有人都参与降灵会的时候,他上了这艘游艇。他穿上潜水服,下水寻找沉船。你在甲板上调节气压。你也该承认了。” 葛卫冈越说,布鲁克的脸色就越难看。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一言不发。最终,他下了决心。“对,没错。那又怎样?他又回来了,潜水后,我又送他回城。他说他会回来的,但是没有。你们既然已经和他谈过话了,那么你们应该知道了。反正我是不知道。” “昨天晚上乘船离岛的是谁?”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应该知道?我当时不在场。” “你可能会很有兴趣知道那艘船在一百三十号大街被发现了。除了你和佛洛伊德以外,还有谁知道那艘船?” “如果佛洛伊德说我知道那艘船的事情,他就是在撒谎。” “我懂了。海德森把佛洛伊德送进城后,他是怎么回来的?” “搭出租艇。之后,也是一艘出租艇把他接走的。” 葛卫冈咧嘴一笑。“有破绽。这条河上只有一艘出租艇,周四晚上他没有出过船。” “那个驾驶员也在说谎。佛洛伊德用钱封住了他的嘴。” 葛卫冈脸色凶恶地朝他迈了一步。 马里尼赶忙问道:“佛洛伊德在河底有何发现?” 布鲁克侧过头,毫不理会葛卫冈。“他没告诉你吗?” “可能说了。但是我们想听听你的回答。到目前为止,他的口供与你的有很大出入。我们觉得应该做个比较,然后去伪存真。” “你是想现在说呢,还是到总部再坦白交代呢?”葛卫冈凶巴巴地警告说。 布鲁克耸耸肩。“如果你不再冲我大吼大叫,我现在就说。既然佛洛伊德都说了,我也没必要隐瞒。他得知兰博意图找潜水员下水勘查后,就十分焦躁不安。可能他仍有疑虑,我不清楚。他想先亲自看一看。” “为什么他选在深夜下水?”葛卫冈严厉地提出质疑。 布鲁克挑起一条眉毛。“不为什么。水下一百一十英尺深的地方,无论何时都是漆黑一片。况且,在这条河潜水,必须等水流平缓的时候。十点半是低潮点。” “降灵会也能为这次水下勘测做掩护,是吧?” “嗯,是的。他不想让兰博知道。他找借口推掉了降灵会,让海德森送他进城,然后搭乘出租艇回来。我就不明白了,他既然已经告诉你潜水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隐瞒这个。他证实了那就是使者号,很是心满意足。” “他找到了几桶畿尼币?”埃拉犹豫了半晌,而后承认了:“是的。” “现在在哪儿?” “他带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冲进房子,向琳达和兰博大肆炫耀一番?有了证据,不是吗?” “没错。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是他的事,去问他。” 马里尼说:“佛洛伊德潜下去多久?”他站在门口,瞧着用图钉钉在墙上的一页用打字机打印的纸。 “不到一个小时。他被救生绳缠住了,花了大约十五分钟才挣脱开。” “你是怎么给他减压的?” “按照潜水减压时间表。二十英尺停留三分钟,十英尺十分钟,再加上拉他上来花了两分钟,一共十五分钟。” 马里尼拔出图钉,取下那页纸,摊在绘图桌上。接着,他在房间一隅床上堆着的一摞书中翻找了一通,找到一本,坐下来,翻到目录页。我瞄了一眼书名,是R.H.戴维斯写的《深海潜水与水下作业》。 “你有没有劝阻佛洛伊德,让他不要下水?”他问。 “劝过了,”布鲁克慢吞呑地点点头,“他有十年没下过水了。胖了不少,还酗酒成瘾。但是他不听。” “你难道没想过你应该拒绝协助他吗?没有你的帮助,他就下不了水。” 布鲁克长久地凝视着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走的时候好好的……哦!我明白了。后来他患上了减压病。你有没有带他去减压?” 马里尼连头都没抬一下。他飞快地翻着书页。“你知道我们没有。” 葛卫冈紧跟着说:“一两个小时后,佛洛伊德因为这个丧了命。在麦克金利饭店。你也在那儿,脱了他的衣服,剃了他的胡子,从防火梯把他的尸体抬进一间空置的房间。很高明。没有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线索。你怎么处置他的衣服——还有那些畿尼币?” 埃拉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我猜,这也是佛洛伊德告诉你的。拉波特帮你通灵了?” “可能。你相信这些,不是吗?” “我——我不知道——我……” “一下子改主意了?我们知道的不止这些。这游艇可以为很多不可告人的事做掩护。你假装在这里努力工作,其实却偷偷溜进城,驾驶的是那艘船,而不是你自己的。你处理了佛洛伊德的尸体之后,就回到岛上,用那房子里的打字机打了一张字条,伪造了佛洛伊德的签名,然后把它丢在昨天下午一点二十分开往布法罗的列车上。你想制造他还活着的假象。玩的是时间把戏。可是,你犯了几个错误。你选错了列车,也用错了打字机。明白了?” “够了。我想要一名律师。” “最后还有,就在几分钟之前,有人听到你图谋打晕一名我的手下,然后溜之大吉。我们有证人。” “胡说。” “你被捕了。马洛伊,把他铐起来。” 布鲁克一动不动。“我犯了什么罪?”他问道。 “擅自移尸,造假,伪造并藏匿证据。还有谋杀。”布鲁克坚定地望了葛卫冈半晌。然后从衣兜中取出一支香烟,在手背上轻戳,转过身,向着舱门走去。他停在门口,僵硬地说道:“你们逮捕我之前,我有权打个电话。我要我的律师立刻起诉你们非法拘留。探长,你这是自找的。” “我以前听过这个,”葛卫冈轻描淡写地说,“去吧。” 马里尼朗声说道。“布鲁克,等一下。这是你用的减压时间表。你仔细看看。”他拿着那张纸,上前一步。 布鲁克狐疑地皱了皱眉,匆匆扫了一眼。只见
99lib?尼摇了摇头。“探长,我怀疑。你的威胁一点儿效果也没有。这些侦探先生们像蛤蚌一样,在完全查明事实真相前,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也有些人嘴巴松得像——” 身后的电话突然尖利地响起来,他消失在门后。这次没有压低声音,他说的话透过门传了出来。“什么!该死的!警卫官,你现在去给华盛顿打个电话。我在这儿等着。我要和F.B.I.的艾德·斯坦斯博瑞通话,”他伸出头,叫道,“格瑞姆!”格瑞姆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F.B.I.,我现在想知道他又碰到什么麻烦了?”马里尼说道。 马里尼好像真的很疑惑不解,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活该,”我说,“你也会对神秘电话的内容好奇?那我也要打一个了,就是为了吊你的胃口。” 可马里尼没有上钩。一直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语,直到葛卫冈从房间里出来。 “案子结了,探长?”马里尼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问道。“再有半个小时我就能结案了。从城里刚刚传回了一些我想要的消息。这次,轮到我保密了。希望你喜欢。” “探长,祝贺你。你知道,如果你也揭开了X的身份,那么就再好不过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没能揭开他的身份呢?” “因为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如果你想会会这位先生,我想我现在可以安排一下。罗斯,来吗?” 他朝门外走去,葛卫冈盯着他的背影,他却头也不回。我不想错过好戏,就也跟了上去。 我们没走多远,葛卫冈就追了出来。“等等,该死的!” 马里尼停下脚步,回头轻声说:“你带着那个打火机吗?我可以给你演示那场火是如何燃起的。只有一个条件。你得派人看住了拉波特,直到我们回来。吩咐你的手下盯紧了。好吗?” “都已经安排好了。我告诉马洛伊……”话才说了一半,马洛伊上尉就从房子里跑出来。“探长,找到了!”他大声宣布道。 “很好。叫格瑞姆继续跟进。” 马洛伊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这会儿真忙啊。”我们继续前行,马里尼评论着。 “是啊,”葛卫冈回答说,“你什么都没看出来呢。” 很明显,这就是他所透露的一切信息了。马里尼放弃了尝试。 一到老房子,葛卫冈就跑上了眺望台。“立奇,有什么情况99lib??” “一切正常,连个访客也没有。”警探回答说。 “好。继续坚守,”葛卫冈回头对马里尼说,“可以了?”马里尼开口道:“罗斯,能借我你的领带用用吗?” 他眼中闪烁着顽皮的光芒,令我怀疑不已。“领带?”我说,“你自己的呢?” “没什么。我就是喜欢你的那条。而且我现在需要的是像你的那样的针织领带。” 他的这番话本应令我产生戒备之心,可那时我却没有留意。在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的大脑一时间有些跟不上。我解下领带,递给了他。“这可是一个金发美女的馈赠,”我说道,“你得小心点儿,知道了吗?” “罗斯,你出去,”他说着,显然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站在地下室的窗户外面。你可以透过窗户看着我们。探长,我们走。” 他们走进正门。 马里尼提到的小窗户就在客厅的一扇窗户的正下方,与地面齐平。客厅窗户的百叶窗棂脱落了一枚钉子,还少了一块儿玻璃,两只又圆又亮的小眼睛透过缝隙盯着我。我捡起一块石头,丢了出去。随着一阵老鼠爪子的抓挠声,那双眼睛消失了。 那扇地下室的窗户虽然缺了窗框,却仍然焊着结实的铁栏。我双膝跪在地上,低下头,向里面窥视着,不一会儿,就见马里尼和葛卫冈走进地下室。马里尼在地板上散落的碎片残骸中搜寻,从翻倒的书箱中拾起一本卷角的书。“是大主教兼神学博士休·布莱尔写的《训诫书》,”他说,“斯凯尔顿船长一定背离了他的信仰。” 他扯下几页纸,在地上搭起了一个帐篷似的结构,并在上面和周围小心地堆积更多的纸,旧椅子上的木条,和其他易燃的零七八碎。 “你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他说,“请把打火机给我。” 葛卫冈递给他。他摆弄了一会儿,就把它放在地上,离那堆纸和木头稍有些距离。他用拇指旋动滑轮,一小簇火苗燃起。他站起身,慢慢地退到我所处的窗户旁。转过身,透过铁栏看着我,拿出一样惨不忍睹的东西。那是我的领带,或者说曾经是我的领带,被他拆了一半,线的另一端穿过房间,系在打火机上。 “我会找你算账的。”我恶狠狠地朝他咆哮着。“你能学到一招绝妙的打火机戏法,这点儿代价不算什么,”他咧着嘴笑,“你看,这是魔术师的看家本领。线绳。这个打火机,火苗最大时,可以持续燃着15分钟左右。哈特,你拉动你的领带。轻一点儿。一点儿就可以——大约一英尺左右。” “这就是为什么琳达的爱斯柯围领会在这间地下室里的原因了,对吗?” “这解释了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发现它。” 打火机在地板上移动了六英寸左右,正好滑到那堆纸的下面。不一会儿,那簇微弱的火苗渐渐长大并蔓延,纸烧着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和哈特进入这房间时,并未看到任何火光。火焰很小,又被盖在那堆助燃物的下面,自然不会被发现。” “好吧,”葛卫冈不甘心地说,“这倒是可以解释围巾的问题。但到底是谁设下这个机关的?时间根本不够从这里回到另一栋房里,而事发时所有人都在那儿。” 泊船口传来一阵摩托艇引擎的轰鸣声,吸引了葛卫冈的注意。马里尼从火堆中拽出打火机,动作迅速地扑灭了火苗,疾步追随早已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的探长。我刚想站起身,跟过去,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探长在这儿吗?” 我转过身,和盖尔医生打了个照面。他一脸兴奋,气喘吁吁的样子。 我说:“在,这边走。”说罢,便领着他绕过房子。当我注意到他手里拿的东西时,惊讶得下巴差点儿掉下来。盖尔没有等我缓过神来,就顺着摩托艇的声音奔去。我紧跟在他后面。 马里尼商店里的柔体店员——博特正从快艇上走下来。我认出了昨晚送我们来这里的快艇驾驶员,还看到一个矮个子,身材健硕的陌生男人,下巴很长,一副外国人的长相。身上的西装好像太小了,紧紧地裹在身上,神情紧张得像小猫一样。 葛卫冈瞥见我们走近,刚想走开,却看到医生手里拿的东西,蓦地停住了脚步。 盖尔说道:“看看这个。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在这个岛上寻到宝藏。” 他放下一个样式熟悉的黑色手提箱,按开锁扣。掀开盖子后,我听到快艇驾驶员惊叹道:“我的老天啊!” 还是那个箱子,也还是那些畿尼币——满满一整箱。使者号的宝藏。 “你从哪儿搞到的?”葛卫冈声色俱厉地问。“我在昨天晚上神秘怪客驾艇逃离的地方搜寻,希望能找到脚印,脱落的衣扣或者烟蒂什么的。就发现了这个。离河岸大约三四十英尺远,藏在一片灌木丛中。” 葛卫冈抓起一把金币,审视着。他跪在潮湿的石头上,毫不在意裤子被弄皱弄脏,仔细察看着手提箱。盖尔突然毫无预警地投下一颗重磅炸弹,见我们大吃一惊,得意地笑了。 “如果这些金币真的出自使者号,那么历史学家就可以揭开一桩发生于一百五十年前的丑闻,乐趣无穷。肯定是有人骗过了英格兰银行。这些金币全是藏书网假的!而且仿造得并不高明。” “嘿!”探长合上箱子盖,好像里面爬满了瘟疫致病菌,“你说过哈特昨晚拿的那些是真货!” “那些是真的。他也说过,那些金币是单独装在一个小纸盒里的,是不是,哈特?” “是的。” “我记得很清楚。我怀疑,这些假货就依照那几枚仿造的。我想,只要我们稍加比对,就能发现那些伪币上的磨损和划痕都和这六枚一模一样。用这六枚真币制造模具,然后重复铸造。铜质的,外面镀了涂层,好令它们看起来金光闪闪,”他稍作停顿,而后又丢下第二颗炸弹,“但并不全是。诺瓦克先生从水下捞出的军用盘子,大水罐和其他东西,令我困惑不已。” 葛卫冈不假思索地脱口道:“那么,那些也是假的了,是不是?” “哦,不,”葛卫冈自信满满地摇着头,“那些都是真的,而且确实出自使者号。令我在意的是1824年——我查阅了我做的一些笔记——曾有一支打捞队利用潜水钟对使者号进行打捞作业。一个愣头小伙儿从钟罩下游出,进入了使者号的船舱,发现了一只韦奇伍德的大水罐,一个锡盘,两把叉子,还有一颗纽扣。我不相信有如此的巧合。” 葛卫冈仍愣愣地瞪着盖尔医生,马里尼趁机开口说:“这使我想起了曾经有四位魔术师也表演过类似的魔术。他们让观众为他们每人抽选一张牌,看上去好像是随机抽取的。四个人却轮流拿到黑桃A。观众中也有抱有你这种想法的人——” 探长回过神来,问道:“那么1824年以来,这些餐具保存在哪里?” “发现者的曾孙的私人收藏,”盖尔回答道,“我刚刚给他打了电话。一周前,小偷光顾了他家,偷走了这几件藏品。104大街警察局的侦探勘查了现场,并保证如果有这几件东西的下落,一定会通知他,但是他们好像不抱太大希望。从那以后就没下文了。你有问题?” 马里尼说道:“医生,如果精神病行业不景气,你就去找葛卫冈探长,就说是我推荐你去的。他一定会雇用你。” “我猜想关于这件事,马里尼,你其实一直都心知肚明?”葛卫冈语气中透出明显的挖苦。 “不,恐怕不能那样说。我要感谢盖尔医生,他把零散的线索串联在一起。” “的确如此。我们一回到那边的房子里……”葛卫冈瞥见那个站在博特身旁,一直烦躁不安的腼腆而黝黑的男人,突然停住了话音,问道:“博特,你要为我们介绍你的朋友?” “不用他,”马里尼说,“我有幸亲自担此重任。葛卫冈探长,请允许我介绍——神秘人X先生!” 第19章 倒立 突然成为受人关注的焦点,X低下头,不自在地移动着两只脚。 葛卫冈恶狠狠地冲他吼进:“你叫什么名字?” X怯懦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紧张兮兮地瞄了一眼马里尼,而后回答说:“Nem beselek Engolul. El beseltem a torte——” “你的审讯会遇上些麻烦,探长,”马里尼插嘴说,“除非你会讲匈牙利语。” 探长脸上的表情清楚地说明他不会。就连英语好像也离他而去了。 马里尼朝着博特笑了笑。“你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有一个匈牙利威尔令人会讲英语。我们总算问清楚了。” “匈牙利威尔令人?”葛卫冈的言语能力突然恢复了。 “没错,”马里尼说,“匈牙利比较特殊的一个民族。是他留下的那些脚印。博特,你能演示一下吗?” 博特点点头。“我想可以。但在这儿不行,地面太滑了。” 他用拇指捅了捅X,向船库外走去。马里尼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回头向身后的葛卫冈、盖尔和我做着补充说明。 “那串足迹本来是为了拉波特通灵准备的灵异现象。可是,这准备充分且神秘莫测的豪华大餐却没能成功端上昨晚降灵会的饭餐桌。她女佣的名字——你还记得吧——叫做丝沃波达。 “也是匈牙利人,虽然不是威尔令族。X是她的哥哥,名叫桑多尔·丝沃波达。那写字板上留下的‘D.D.H.’的字样给了我启示。拉波特留给琳达的那句暗语:‘今夜,家将至。’我和瓦托斯上校立刻就明白了,她指的是丹尼尔·道格拉斯·豪姆,六十年代英国一位震惊世界的灵媒,他的悬浮术可是非同一般。就连那位著名的物理学家威廉,克鲁克斯都曾经发誓,当豪姆悬浮在距地面两英尺髙的地方时,他的手可以在他脚下来回划动。琳达肯定知道这个人,拉波特为了博得琳达和兰博的好感,打算召唤他的灵魂,表演一次悬浮术。灵媒招灵媒的鬼魂——史无前例。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天花板上响起阵阵脚步声,打开灯后,发现脚印,证据确凿,再加上写字板上的留言——你还能不相信吗?很遗憾没能成功实现,否则,罗斯就能拍到很不错的红外照片了。博特,准备好了吗?” 那个能把自己从里面翻过来的男人点点头,和X面对面站在房子旁边的草地上。他们掌心对掌心,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桑多尔抬起右脚,踩在博特的大腿上,低吼一声,一欠身,站了上去。博特伸直手臂,高举过头顶,X双手撑稳后,缓缓倒立,双脚抬过头顶,拱起后背。博特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步,而后第二步,第三步,就这么让X纹丝不动地维持着那漂亮精准的倒立姿势,穿过了草坪。 “一个杂技演员!”葛卫冈的语气就好像是园丁提到日本金龟子一样。 “很优秀的一个,”马里尼笑道,“你可能已经猜到了——X是位专业人士,能够从敞开 7684." >的小窗钻出去。你真的应该常去看看马戏,探长。你失去了童心,这很糟糕。马戏团是很好的学校。匈牙利威尔令人是这次大巡演杂技演员中的明星,今年的舞台重头戏。桑多尔表演的节目是从一个踏板上弹起,翻几个跟头,然后立在一根被同伴扛在肩上的三叉柱子上,再连翻三个跟头——” 马里尼止住嘴,观望着。博特发出一声闷吼,大跨一步,倒立在上面的搭档向后倒去,落下时翻转身体,双脚着地,像一个橡皮球一样,弹跳两下。 “这方法并不是拉波特想出来的,”马里尼继续说道,“她是从一个很可能是杜撰出来的古老的关于霍迪尼的故事中借鉴的。据说,他曾经利用刚才演示的手法表演,并且成功超越了豪姆那闻名天下的窗外悬浮术。他事先让两名杂技演员偷偷溜进漆黑的降灵室。这两个来自波士顿的男孩子在九十年代组建了一支杂技队,在英格兰旅行,也是用这个惊人绝技削减了房租。他们选中了一位颇为迷信,至今仍相信小妖精和鬼怪传说的房东太太作为捉弄对象。他们租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找到她说:‘你应该感到羞耻,斯塔布斯太太。租给我们一间鬼屋!我们要搬走。我们不能待在这里——至少不能花这么多钱,住这种房子。’‘闹鬼?’这位老实的太太可能这么问。‘没错。我们一夜都没合眼。有东西整夜都在天花板上走来走去。看!’他们指着天花板上一串串来来回回的赤足脚印。” “拉波特的另一位帮手是谁?”探长狐疑地对着博特皱皱眉。他刚刚把手绢掉落在脚下,又用一种常人看来难度颇高,对他却简单易行的姿势捡起来。他身子向后仰,弯成一个圆形,用嘴衔起手绢。看他的动作,我的后背一阵抽筋。桑多尔这时显得髙兴多了,笑着做了个后空翻。 “我怀疑布鲁克是她杂技小组的另一位成员。”马里尼回答说,“他的年纪不小,可也没有他假装的那么老。而且他身材健硕,走路也像杂技演员一样一步三弹,是不是,博特?” “是的,”博特直起身子,“丝沃波达说他曾经在1915年与巴恩上校一起在嘉年华巡回演出中登台表演。我想见见他。我曾是那一届演出中的柔体术表演嘉宾,可我不记得团里有名叫布鲁克的杂技演员,除非他是那个为了躲避警察、在俄亥俄州威拉德退团的家伙。他还是个兼职扒手。”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葛卫冈说道,“你从这个威尔令苦修僧的口中问出了什么吗?他离开马戏团后,发生了什么?” 傅特一磕脚跟,立正站好。“Q94号侦查员报告,”他说,“布鲁克昨天下午在四十二号大街接他。他开着一艘摩托艇。丝沃波达——” “时间?”葛卫冈插嘴问道。 “两点。丝沃波达谎称在周四晚上的演出中扭伤了后背,并以此为借口翘了班。拉波特答应付给他一百美金。他们上岛后,把摩托艇停靠在船房那里,然后布鲁克划船去游艇上,把拉波特接过来,排演了一番。” “之所以选择顶楼的那个房间,是因为其他房间的天花板都太髙了。”马里尼做了补充。 “他们卸掉了几条窗板,好让丝沃波达能从那里爬出去。他们本来盘算着让他以这种方式结束他在降灵会上的表演,从小窗户爬出去,灯亮以后,天花板上布满脚印,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从三点到五点半,他们一直在这里,练习天花板行走术,为晚上的演出做准备。为了让人们认为他们一直待在游艇上,拉波特和布鲁克特意开着游艇,回到了那所房子。丝沃波达本应等到天黑后再出来,在预定的时间偷偷溜进屋。但是,八点一刻的时候,布鲁克匆匆忙忙地开着摩托艇进城去了。布鲁克不懂匈牙利语,于是让拉波特写了张字条,告诉丝沃波达藏书网他接到一个电话,必须进城一趟,但是会按时回来参加降灵会的。他不知道布鲁克进城干什么。然后好戏就开始了。 “布鲁克大约离开半小时以后,丝沃波达听见大门传来一阵巨响,有人破门而入。接着,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顺着楼梯传来。桑多尔可不喜欢这出戏。在他的故乡,人们仍然相信狼人和吸血鬼的存在。他飞身钻出窗户,攀上屋檐。吸血鬼径直来到三层。看到有手电的光亮,桑多尔估计来者不会是什么不死妖怪,就壮着胆子看了一眼。结果差点儿从房顶上摔下去。他看到一个个子高髙,肤色苍白的男人扛着一具僵尸——一具女人的尸体。不管有没有手电筒,他都确信那是个吸血鬼了。你真应该看看他说这段话时的那副样子。” 我望着葛卫冈。阿诺德的供述在这里等到了确证。 “别管他的样子了,”葛卫冈说,“继续说吧。” “吸血鬼来去匆匆,等他离开后,丝沃波达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翻进房间,只看了一眼尸体,然后就走出了房间。他刚走到二层走廊上,就听见大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信不信由你。我觉得这家伙看了太多的恐怖电影。不管怎么说,由于所有的房门都锁着,他只得又退回到三楼,再次钻出窗户,像只老鼠一样,屏息不动。那家伙在房间里逗留了将近十分钟,不停地来回踱步。最终,他匆忙离开了房间。丝沃波达支起耳朵,等待着大门再次关闭的声音。但是毫无声息。他看着手表,又等了十分钟,才听到那家伙从地下室的门离开了。他和拉波特、布鲁克也是从那扇门进来的。” “他们有钥匙?”葛卫冈问道。 博特点点头。“马里尼让我问过了。有,布鲁克有。” “继续吧。” “等等,博特,”马里尼插嘴说,“你有没有计算过时间,探长?” “有。我觉得匈牙利人不会数数。八点四十五分布鲁克离开。半小时后,也就是九点十五分,阿诺德现身。这与他的供述相吻合。但是他没有马上回去,而是花了十分钟在房间里打转,再用了十分钟在地下室里——设置打火机的点火装置。完事后,应该是九点三十五分了。但是又有证人证明他在九点二十分就已经在那所房子里了。” “是的。探长,这就是我所想的。博特,他有没有注意到围领?” “注意到了。他在房顶上又等了五分钟,以确保情况稳妥,然后爬进房间,又看了一眼尸体,想知道德库拉到底做了什么。他注意到衣服上的围领被撕了下来。你应该听听他是怎么描述她脖子上的牙印的——他认为他的确看到了。” “我们看到的光亮就是他的手电发出的了。”我说出我的想法。 “没错。他听见你们的船的声音,真是大喜过望,以为布鲁克回来了,那他就能离开这个活见鬼的岛。但是当船靠近房子后,他看到船上有三个人,害怕是布鲁克带来了警察,设下圈套,让他背上谋杀的罪名。他再次爬上楼梯,这次是真的紧张不安,他刚爬上主楼梯顶端,博瑞斯·卡洛夫和贝拉·卢勾斯就闯进了地下室,”博特冲着马里尼咧嘴一笑,“你和罗斯。你们在一层的走廊里乱转,他差点儿吓出心脏病。为了躲避你们的手电光线,他就平躺在地上。后来,你们在大门口和另一个家伙碰面——从他的描述中,我猜是瓦托斯上校——你们三人都进入了楼梯脚下的大房间。丝沃波达才从地板上爬起身,溜向他的那扇窗户。这时——我仍然觉得他看了太多电影——一只大蜘蛛爬到了他脸上。他对那东西可是深恶痛绝——就连小的都害怕。他想伸手拍死它,却把手电掉在了地上,滚下楼梯。手电筒滚到楼梯下面时,二层的楼梯他刚爬了一半。他第三次回到房顶上,此时,你们发现了尸体和火情。他说,哈特把头伸出窗外时,他张嘴就可以咬下他的耳朵。” “杂技演员也不好当。”马里尼解释说。 我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想到如果那时我不是俯视,而是抬头仰视的话,那么我一定会重重地挨上一拳。丝沃波达本来就肌肉发达,再加上被吓得失控,出拳的力道可想而知了。 博特继续说道:“你们全都冲下楼去救火时,他才最终离开那房子。这时候,他心惊胆战,一心想赶快离开这座该死的岛。但是他知道布鲁克还没有把摩托艇开回来,就决定去那边的房子,试图和拉波特取得联系。他到达那里时,灯光刚刚熄灭。他没有进屋表演他那套把戏,只好在外面徘徊,等待降灵会结束。大概过了十分钟,他偷偷穿过露台,想透过窗户看看房间里的情形,灯却突然亮了。他听见屋里传出哈特的声音。他刚藏迸灌木丛,又有一个人从船库的方向匆匆走过来。落地窗打开了,那个白脸吸血鬼走出来,把那人迎了进去。” “这人就是你了,盖尔医生,”马里尼说道,“博特,之后他找到了船?” “是的。他透过窗户,瞥见了布鲁克,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就四处寻找小船。他在岸边徘徊,四下寻找。下着大雨,他又没有手电,但是花了差不多十分钟,他发现那条船就停在那里,”博特用手指着,“我们来时,他已经指给我们看了。船房附近有片突出的陆地,船就泊在那里。” “我就是在那儿发现畿尼币的!”盖尔医生朗声说道。 “嗯,”葛卫冈咕哝着,“布鲁克心里还藏了不少事情。” “事情就是这样了,”博特讲完了,“布鲁克把钥匙留在了船上,丝沃波达发动了小船,直奔纽约城的方向,之后,把船扔在了一百三十号大街。他今天下午照常表演,做三重空翻时失误了,险些摔断了脊背。我找到那里时,他正打算溜之大吉。他以前就这么干过,要是被另外五个匈牙利威尔令人逮到,就有他好受的。他搞砸了演出。” “我现在就要搞砸一两场演出,”探长语气严肃,“跟我来。”他突然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另一栋房子走去。我们急忙跟在他身后。起初我们都一言不发,只顾着低头看着脚下崎岖的小路。薄暮渐渐笼罩大地,一轮红日坠落天际,藏于曼哈顿那高楼林立的轮廓之后。 “你是指布鲁克?”我们走到地势稍微平.缓的草地上时,马里尼发问。 “他是其中之一。我现在脑子里有很多想法,说出来的话,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希望如此,”马里尼真诚地说道,“还有一两件事情我迫切想知道答案。案情渐渐明朗了,作案动机和手段也很明显,但是——” “凶手是谁你心里有数,对吧?”葛卫冈望着他。 “是的。我今天早上就告诉你了,但是在你追问我答案以前,我能不能——” “我也知道了。” “哦,”马里尼眨眨眼睛,“我明白了。很好。知道作案动机了?” “我能想到一个,但是没这个必要。” “嗯。但是如果你的结案报告合情合理,滴水不漏,检察官会更满意,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应该讯问一个知情人——而这个人在谋杀案中你甚少有机会讯问——就是死者?你要抓住机会。琳达是被误杀的,凶手的目标本来是拉波特——现在她还活着。也可能已经死了。” “你认为——” “如果凶手就是我们怀疑的那个人,他很可能再次下手,纠正他的错误。是的,我希望你在开始审讯她以前,做一件事情。” 葛卫冈点点头。“这就是我让布兰迪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的原因。这样她才能保住性命。是你吗,格瑞姆?” 我们登上露台,一个身影匆匆从船房的方向跑来,绕过房子。格瑞姆的声音响起:“是我,长官。” 葛卫冈探长贪婪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他提着的一个袋子上。他一把从格瑞姆手中夺过袋子,径直进了客厅。马洛伊、西格丽德、盖尔医生和奎恩都在那里。葛卫冈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穿过房间,走到桌子旁,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我和马里尼也想凑过去,他却冲我们挥挥手,赶我们走。 “这是我的东西,”他说,“你们离——” 一时间,我还以为他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惊讶得张大了嘴,好像看到了一只双头怪兽。 “该死的!”爆发出的一声怒吼几乎掀翻了屋顶。他弯下身子,有些狂乱地查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很快,一抹微笑划过他的嘴角。马里尼举着一根烧了一半的火柴,本想点燃叼着的烟卷,却一动不动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好像试图用他那魔术师眼中射出的X射线,穿透箱子的侧面,搞清楚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不过,他看上去并未成功。这次,好像是葛卫冈给马里尼发了一把的A。 格瑞姆在探长的耳旁飞快地说着什么,声音很轻,却透着激动与兴奋。他的一席话,令探长脸上的欣喜转变为狂喜。他听着格瑞姆的讲述,瞟了我一眼,笑得更加意味深长。这家伙不仅发出了一手的A,还有一串人头牌。 格瑞姆报告完毕以后,葛卫冈合上箱子盖,说道:“马里尼,你准备好最后的决胜局了吗?” 马里尼终于在火柴烧断之前,点燃了香烟。他摇了摇头,“没有,我还没有准备好。”他转身对西格丽德和盖尔说:“请你们回避一下好吗?谢谢。” 他们走进了图书室,关上了房门。马里尼又说:“有一个问题,我想先听听拉波特的回答。” “可以,”葛卫冈对着他纵容地笑了笑,挥挥手,那样子好像是他慷慨捐赠给大英博物馆两间新展厅,而且厅内展品丰富,“我不介意。格瑞姆,把她带来。” “等一下,”马里尼叫住了他,“她在哪儿?” 马洛伊回答道:“在她的房间里。正发脾气呢,因为布兰迪也跟进了房间。” “其他人呢?” “阿诺德到厨房去了。家庭会议,海德森太太要知道她应该准备多少晚餐。瓦托斯在他的房间里躺着——说他的头仍然很疼——布鲁克也在他的房间里,亨特盯着他。穆勒在楼下,看着兰博在吧台灌黄汤。” “很好。你介不介意我们在拉波特的房间里问她话?如果格瑞姆可以在阳台上,监视她的窗口,我会非常感激。” 这回轮到葛卫冈为难了。但他还是耸耸肩膀,说:“格瑞姆,照他的话做。” “博特,你带着我们的神秘人X。”马里尼走上楼梯。 他先来到拉波特的房间,推开门,说道:“布兰迪,能请你站在房间门口吗?” 布兰迪正坐在窗台上看报纸,听了这话,匆匆起身,出了房间。拉波特夫人坐在一把安乐椅上,背对着窗户,尽量地远离布兰迪。她对我们怒目而视,刚要开口说话,却又猛然合上了嘴,不发一言。X走进了房间。 “我想,你们是认识的,对吧?”马里尼随意地说道。 拉波特的头刚要做出表示否定的动作,桑多尔的嘴里就爆出一串匈牙利语,听上去像是在道歉。拉波特的一双黑眸瞪着他,气得快要发疯了。她突然打断他的话,语气尖厉,我想不管是何种语言,都不可能是什么赞美之词。 马里尼没有给葛卫冈开口的机会。“一个问题有了答案,”他说,语调比平时髙很多,“还有一个。你不会喜欢这个问题,但是我想你还是要回答。你应该猜到了,我们已经知道那些脚印是用什么方法、在谁的帮助下留下的了。我们也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何在。我们还知道瓦托斯的特制椅子并不能对你伪造灵异现象造成障碍,因为你在房间里有两个帮手,另一个是布鲁克。我知道你们是怎么在那块儿木板上写字的了。你用的不是普通的粉笔,而是一根削尖的铅笔。布鲁克将笔尖扎穿质地粗松的袋子,写下了留言。这样写出的字迹,笔画颤抖,正像是灵异留言了。蜡封,绳结,还有前面都是用来误导别人的:傻瓜知道得太多,就不能好好思考。 “另外,我们找到了佛洛伊德,我们也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我们知道是谁移动了他的尸体,伪造了信件,企图造成他仍活着的假象。我们找到了一个手提箱,里面装满了1779年的伪造畿尼币,而那些文物是出自使者号,却是偷来的。关于这些,你有没有想说的?” 拉波特只是望着他。她的双肩挫败地垮了下来,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 奇怪的是,马里尼好像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我们知道的不止这些,”他继续用强而有力的话语向她开火,“有些事情你也还没有意识到。导致斯凯尔顿小姐死亡的毒药是装在你给她的胶囊里的。那不是什么莨菪碱——也不是糖,而是氰化物。不过一——”他拉着长音,“我相信你真的以为胶囊里装的是糖。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新的表情取代愤怒,占据了拉波特的脸庞——恐惧。恐惧迅速扩张,最后凝固了。 “有人想毒死你,拉波特夫人。”马里尼小心翼翼地说道,“而不是琳达。你一定知道这个人是谁。你侥幸逃过一劫,但下次你就不会那么幸运了——凶手仍然逍遥法外。我想你最好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们。” 马里尼停下来,等待着。拉波特呆若木鸡,双眼扫视了一圈,而后就死死地盯着马里尼的脸和头顶。一时间,她不发一言。就在我觉得她不会开口说话时,她的嘴唇有了动作。 “我——”她没有说下去。 马里尼身后的窗户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99lib?!爆裂的声音近在咫尺。 我听到拉波特的尖叫声,同时注意到窗户玻璃被穿透了一个圆洞,锯齿状的裂痕如射线般向四周延伸。葛卫冈声如惊雷,“来人,关上灯!”我看到了开关,就扑了过去。 “格瑞姆!”葛卫冈嚷着,“到底在哪儿——”他推开窗户,又响起一声枪响,他闪身躲到一旁,“马洛伊,从那边走。快!” 马洛伊可能低下身子,朝着门口跑去。我被撞了一下,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我听到窗框碰撞的声音,之后瓦托斯高亢激动的声音响起:“他要逃了!”从阳台上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上校矮小的身影从窗外掠过,向着阳台楼梯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该死的傻瓜!”葛卫冈骂道,“他会被——”但是,枪声没有再次响起。葛卫冈翻过窗户,我紧跟其后。格瑞姆仰面朝天地倒在几英尺外,毫无声息。探长和我扶着阳台栏杆,向下望去。灯光从客厅宽大的落地窗透出,映亮了窗外的地面,瓦托斯就在那里。他停下脚步,从脚下捡起了一件东西,转身面向树丛。他手中的东西发出一声巨响,喷出一股火焰。他开了两枪,收了手。葛卫冈翻过了栏杆。 “他刚才就在那棵树上,”瓦托斯匆匆开口,“他滑下来,扔下手枪,就朝那边逃走了——” 就在这时,从瓦托斯瞄准射击的方向,枪声再次在黑暗中响起。我和葛卫冈飞身扑倒在地,而瓦托斯却向后踉跄倒退了半步,慢慢倒下。葛卫冈开枪反击。 逃跑的脚步声清晰可闻。葛卫冈曲身射击,犹如赛跑选手冲出起跑线,越过一动不动地躺在昏黄灯光下的瓦托斯,朝着树林追去。 我晚一步走到瓦托斯身旁,只见他胸前被深色的液体浸染。我从他无力的手中抽出枪,也追了上去。 葛卫冈的枪再次鸣响,此时,我发现我们正沿着通向船库的小路奔跑。一个暗影跑在我们前面,突然他停住脚步,两道火舌朝我们射来,人影一闪,隐没于小路旁的树影中。我手中枪响,强大的后坐力震疼了我的手掌。 我听见身后脚步声传来,马洛伊的声音扬起:“他往船房逃了!” 我迈开长腿,一路狂奔,把葛卫冈甩在身后,他喊道:“罗斯,快跑!卡特没有枪!” 我竭尽全力。但是我并没有告诉过葛卫冈我的枪法很糟糕。离船房还有不到二十公尺时,我又看到了我们的目标。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穿过空地,朝着木质台阶奔去,那下面十公尺就是停船码头了。他身手敏捷,很快跑到了台阶边沿——仿佛表演施展D.D.豪姆的悬浮术般,一眨眼就不见了,好像马里尼手中的五角钱币一样,凭空消失了! 我拼尽全力跑完最后几码。在台阶边沿停下脚步,一束强光从下面射上来。在我脚下的木板上,盘着一条绳子。卡特站在台阶下面,手里拿着一把手电,指着躺在他前面的一个人。 “伟大的印度绳套,”他说着,“希望你们喜欢。” 葛卫冈气喘吁吁地在我身边停住,观望了一下,走下台阶。 卡特抬起头。“探长,抓到他了。我就知道他会往这边跑,就在台阶上拉了条绳子,看他跑过来就拉紧。他翻了一个很漂亮的跟头,只是落地失误了。”卡特的语气中毫无怜悯之意。 葛卫冈跪在地上。闪光的手铐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锁紧了。那人动了一下,呻吟出声。 “有你好受的,”葛卫冈狠狠地说,“查尔斯·兰博先生。” 第20章 手铐 卡特把兰博从地上拽了起来。葛卫冈冷冰冰地说道:“如果你对格瑞姆和穆勒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我敢保证,我会亲手拉下你电椅的电闸开关。”他是说真的。 但是格瑞姆好像已经清醒过来了。看到我们回来,向我们跑了过来,奎恩跟在他身旁。 “穆勒怎么样?”葛卫冈立时问道。 起初,两人都是一脸茫然。看到戴着手铐的那个家伙后,奎恩一言不发,转过身,朝着房子跑去。 “他击中拉波特了吗?”葛卫冈问道。 格瑞姆摇摇头:“没有。听马里尼说,差了将近两英尺。” “瓦托斯还有救吗?” “救不活了。正中心脏。” “到底该死的你在阳台上干什么?睡大觉?”葛卫冈吼道,之前对格瑞姆的关心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没有,”格瑞姆生硬地回答道,“我也想知道这家伙——”他示意被葛卫冈和马洛伊夹在中间的兰博,“是怎么悄无声息溜到我身边的。前一分钟,阳台上还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我也盯着楼梯呢。然后我只知道,我眼冒金星,奎恩正试图把我带到这里来。我听见远处有枪声,头疼藏书网得要命,好像要裂开似的。如果你能让我好好休息一天,我就忘掉所有的——” “也许我会给你假期,”葛卫冈打断他的话,“但是以后再说。现在,帮帮马洛伊。我先走了。” 他跑走了,我也快步跟了上去。他看了我一眼。“罗斯,那把枪,给我。”我照做。“以后不要那样做,明白吗?瓦托斯和你的指纹会破坏兰博的。” 房子里灯火通明,人影绰绰。葛卫冈瞧见楼梯脚下的一扇地下室的窗户开着,里面亮着灯。他走了下去。“盖尔,他怎么样?” 医生回答说:“还没醒。被一个威士忌酒瓶敲了脑袋。划破了一点儿皮。但是我想他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运气如何?”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楼梯上面传来,“抓到他了?” “抓到了。” “是谁?”马里尼问。 “兰博。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他是怎么为自己辩护的?” “什么都没说。他现在还站不稳呢。摔了个漂亮的跟头,从船库的台阶上滚下去了。” “他的射击成绩很奇怪,不是吗?”马里尼走下台阶,“很矛盾。总部给你来过电话了,说有个从华盛顿打来的电话找你。” 探长向旁门走过去。走了将近十多英尺,他又转身,问道:“你说‘矛盾的射击成绩’是什么意思?” “看那里。你头顶的墙面上。”马里尼用手电照着。只见距地面七英尺,阳台下大约一英尺的墙上,有一块儿圆形的凹陷,墙皮脱落了,中心嵌着一颗略为凸起的黑色金属。 “是子弹,”马里尼说,“那棵树距离拉波特所坐的椅子三十五公尺远。第一枪偏离了两英尺——她这个狙击目标可不小。第二枪,你也看到了,连窗户都没射中,偏了十英尺,低了五英尺。而第三枪是从更远的地方发射的,却正中上校要害。你难道不觉得古怪?” “当然。但是这又证明了什么呢?”葛卫冈没等他回答,自顾自走进屋子。 “是啊,这证明了什么呢?”我问道。马里尼也跟了上去。 “罗斯,误导。净是误导。还有欺骗。”他从我身边飘走。 十分钟后,葛卫冈站在客厅里,看着布兰迪把兰博的手指蘸满墨水,一个接一个地在一张白纸上按下指纹。等布兰迪取完最后一枚指纹,抬起兰博的手,葛卫冈就迫不及待地夺过那张纸,放在台灯下,举着放大镜凑近观察。他看看左手拿着的一张指纹相片,又看看那张纸。 奎恩、盖尔和穆勒仍在地下室。亨特在外面看守尸体。除了海德森夫妇,其他人都在客厅。西格丽德脸色苍白,站在壁炉旁边。拉波特夫人一反常态,不再镇定自若地沉默不语,坐在靠墙的沙发上,皮肤黝黑的脸上透着戒备,若有所思。埃拉·布鲁克倚在角落里的台式收音机前,两只手缓慢而有条不紊地把一个火柴盒撕成小条。阿诺德站在房间中央,手插在口袋里,紧紧咬着没有装烟叶、也没有点火的烟头。所有人都注视着兰博,他笨重的身子痛苦而缓慢地移动着。他把手伸向额头,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见另一只手也跟着抬起了,显得有些惊讶。他茫然地看着铐在手上的钢索,仿佛是初次看到。 葛卫冈探长终于站起身,面向兰博,声音中透着满足:“查尔斯·兰博,我以谋杀罪名逮捕你!” 马里尼坐在拉波特身边,满是倦意地皱皱眉头,问道:“探长,一起、两起还是三起谋杀?” “二十多起,”葛卫冈说,“兰博先生就是老大乔·加莱利,前黑帮分子,敲诈犯,芝加哥黑社会的前任首脑。这狡猾的家伙继承了卡彭的衣钵,前街,奥克兰,新西兰,我的天啊!那地方让我们好一通查找。” 轰动新闻! 这将是明天报纸所用的最不起眼的词语了。我不由自主地向电话迈了一小步。 阿诺德开口道:“可是他们不是一年前在芝加哥河底发现了加莱利的尸体吗?他脚上还绑了一桶水泥。” “报纸上的消息你不能全信,”葛卫冈回答说,“老大想金盆洗手,隐退江湖。帮里的那群暴徒却不肯接受他的退职。另外,还有些人觉得他私吞了本属于他们的钱。但是他自认为老谋深算,找了个外貌与自己相似的人做替死鬼。用机关枪把他射成了筛子,打烂了脸部,再将尸体沉入河底。我一直感到疑惑,为什么不见双手,又弃尸在如此容易被发现的河段——那里经常有潜水员整修桥基。他就是为了让人发现尸体,你明白了。这样一来,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就不会再试图寻找他了。” “探长,你是怎么知道的?”马里尼着上去已经清醒了,坐直了身子,神情专注。 葛卫冈转过身。“总部抓到了今天早上在这里盘旋的飞机的驾驶员了。你知道兰博就是等飞机的人。他房间里没有衣服,没有剃须用具,什么都没有。这些东西哪儿去了?很显然,他装起来了。他把这些东西都收进随身携带的手提箱了。当他看见警用快艇靠岸,自己赶不上飞机的时候,就把它扔掉了。立奇在老房子里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大概是兰博在里面加了几块石头,沉入了河底。虽然诺瓦克能找到,但是根本用不着了。那个飞机驾驶员是柯利·布兰那。” “他曾经是老大的防弹飞机的驾驶员,也是在同一时间失踪了!我——”格瑞姆忍不住大声说。 葛卫冈并未理会。“头发拉直了些,染了色,脸上的雀斑也洗掉了,但是毫无疑问就是他。在这儿,兰博不需要戴假胡子。他那身材,戴那个好看不了。不过,回城的路上他还是要戴的。他可不愿照相。某些人曾经偷拍过他,之后都被他干掉了。有篇杂志文章称他为‘犯罪沙皇’。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中,也只有少数几个知道他的真面目。可是,他过于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了。他肯定F.B.I没有他的指纹。因为他从来都是戴着手套的,连睡觉也不脱下来。他不知道硝酸——”葛卫冈怪异地闷哼一声,“硝酸银可以从纺织品上取得指纹。华盛顿的小伙子们拿到了他的一双手套。从边缘采集到了半枚拇指和半枚食指指纹。经过比对,拇指有四个吻合点,食指有六个。我只需要再找两个就好。如果实验室的那帮人核对了螺纹角度和纹线长度后,还找不到的话,我就上缴我的警徽。” “查尔斯·兰博,”马里尼沉思低语,“真是个不错的假名。加莱利这名字是太显眼。无论何时他做自我介绍,人们都会立刻想起那些并不陌生的冲锋枪和敲诈案件。我推测,他髙中时候就已经臭名远扬了。” “接下来,他这辈子都会呆在监狱里。”葛卫冈说。 “的确如此,我者得出来。探长,祝贺你,这会让你一夜晋升为警察局长的。这个我们以后再谈,这起案子要如何解决?” “什么如何解决?” “这起案子。斯凯尔顿谋杀案。琳达和佛洛伊德。记得吗?” “他被我们抓个正着,”葛卫冈吼道,“你还不满意。瓦托斯的死怎么解释?” “的确,我承认那起案子是他干的,”马里尼靠在沙发背上,好像准备抗击包围战。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那叠扑克牌,“但是我想问的是,拉波特是怎么回事?兰博是如何设下那个点火装置的?往近了说,你要如何解释这古怪的射击成绩?” “那又怎样?” 我希望马里尼能够给出合理的解释,不然、我敢保证,葛卫冈不会放过他的。 “兰博是个前帮派分子,”马里尼说,“随身就带了两把枪。在距离拉波特三十五英尺的地方,射击偏差了整整两英尺。他又发一枪,偏离了大约十英尺,连窗户都没打中。而第三枪,距离大于三十五英尺,却一枪命中瓦托斯。噢,这是有可能的——一切皆有可能。但是他一直待在地下室里,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讯问拉波特的?巧合?为什么他从地下室来到阳台,打晕格瑞姆,夺走他的枪?他已经有穆勒的枪了。难道他习惯用双枪,只拿一把就不会用了?另外,格瑞姆一直盯着楼梯,他是怎么爬上阳台的?之后,他为什么爬上树?为什么不在阳台上开枪?既然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抢到第二把枪,为什么又要扔掉?里面还有四颗子弹呢。瓦托斯说的不是他掉了枪,而是‘扔了’。为什么他等瓦托斯向 6211." >我们喊过话后,才开枪?而不是先发制人,堵住他的嘴?这两把枪是穆勒和格瑞姆的,对吧?” “没错,但是——” “瓦托斯捡起的那把是格瑞姆的。我说的对吗?” “格瑞姆,是吗?” 格瑞姆弯下身子,凑近审视葛卫冈放在桌子上的那把枪,点点头:“是我的。” “探长,是格瑞姆的枪,不是穆勒的。记好了,很重要。罗斯,你开了几枪?” “一枪。” “我们目击到瓦托斯开了两枪。二加一等于三。再算上之前的两枪,一共是五发。现在枪里还有几发子弹?” 格瑞姆打开枪膛:“一发。” “那就是六发。枪在你手里的时候,子弹数量就是这些?” 格瑞姆颔首称是。 “很好。我们有进展了。我们知道,射进窗户和嵌入墙壁的那两发子弹都出自这把枪。我估计,两枪发射大约间隔三秒钟。同意吗?” 探长点了点头。 “如果你站在拉波特的房间里,”马里尼继续说,“视线与射入墙面的子弹齐平,而后转身,透过窗户玻璃上的弹孔,你的视线将会落在那颗树上距地面十五英尺高的地方,那是一根从树干分出的枝丫。那么,以牛顿之名,请你告诉我,像兰博这样一个胖子是如何在三秒钟之内,从树上下来,并穿过草坪的?即使他是从树上跳下来的,我都怀疑他能不能做到。不管怎么样,瓦托斯可是清清楚楚地说,他是‘爬下来的’。” “他一定得那么做吗?”葛卫冈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然了。枪射出的子弹,不可能以曲线行进,对吧?子弹镶嵌在阳台下的墙面上,从这个位置来看,如果他开第二枪的时候还在树上,那么子弹就会不留痕迹地穿过阳台底板!我知道,我看过了。有一两种类似的魔术戏法。魔术师把一根玻璃棒穿过一条借来的手绢,或是隔着钢板用飞镖射女助手。这叫穿透术。但是点三八口径的子弹穿透钢筋混凝土的地板,我倒是第一回听说。就好像降灵术一样,我不相信。” “子弹反弹——”葛卫冈开口反驳。 “的确可能。你比我知道得多。但是四十五度的反弹角度,是不是太大了?而且反弹后的速度竟然还能令它嵌入墙壁那么深?流弹通常都是自旋的,不是吗?应该会擦过墙面或是被反弹回来。” “但看看这种情况,”葛卫冈说,“如果兰博在树上向拉波特开了第一枪,另一个人在树下开了第二枪——” 一个平静如水的声音从我们身后通向走廊的门外传来:“开枪狙击拉波特的不是兰博。枪声响起时,他和我在一起。” 穆99lib?勒站在门口,一条白色的绷带包在他的头上。盖尔医生从他身旁经过,朝着兰博走来。 “奎恩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了,”穆勒接着说,“但是你们搞错了。兰博那时和我在地下室。听见第一声枪响后,我把头探出窗户观望。兰博趁机用酒瓶子把我打晕,抢走了我的枪,翻窗逃走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即使把半打图钉一枚一枚地扔在一张东方地毯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马里尼是房间里唯一一个面露微笑的人。 葛卫冈探长环视四周,逐一打量着阿诺德,布鲁克,西格丽德·维瑞尔还有盖尔医生。 “那么,打晕格瑞姆并开枪射击的是另有其人了?”他从盖尔开始讯问,“枪响时你在哪儿?” “图书室,”盖尔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你上楼以前看见我和维瑞尔小姐进去了。我们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是的。” “维瑞尔小姐?” “是的。”声音很轻,却坚决笃定。 “布鲁克呢?” 那位先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问亨特。”他说。 葛卫冈走到窗户旁,喊道:“亨特,过来。”过了一会儿,“你听见今晚的前五声枪响了?” “听见了,长官。” “布鲁克一直和你在一起?” “是这样的。” 葛卫冈转过身。“阿诺德呢?” 阿诺德不发一言,只是走到桌子旁边,按下一个按钮,等待着。很快,外面的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海德森太太出现在门口。 阿诺德重复?99lib?着探长的问题:“你听见今晚前五声枪响了吗?” 她点点头。 “那时候我在哪儿?” “和我在厨房,怎么了?然后你就朝着房子前门跑去了。我和我丈夫跟着你。” “海德森先生当时也在?”葛卫冈问。 探长对马里尼说:“也许你愿意现在接手讯问?”他建议道,语气中透着讥讽,“又是不可能犯罪!这座岛上没有其他人了。立奇一直在对面的房顶上站岗瞭望。” 马里尼摇摇头。“不,探长。你做得很好。” 探长突然大发雷霆。他的怒火在警局都是出了名的。 “的确如此,”他斩钉截铁地断言,“这件事够可以的了。埃拉·布鲁克,你被捕了!马洛伊,抓住他。” 埃拉想要逃跑,马洛伊和手铐却比他快了一步。布鲁克眨眨眼睛,辩驳道:“但是亨特警官——” “闭嘴!”葛卫冈打断他,“你藏得够深,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抓到你的狐狸尾巴。卖给你快艇的那个人已经把你供出来了。收藏家钱币邮票公司的一个销售员也承认一个星期前曾卖给你六枚1779年的英国畿尼币。两个人都把你的外貌描述得清清楚楚。我很快就能查到制造假币的人的姓名和住址。现在你想招供了?” 布鲁克沉默不语。 “马洛伊在你房间的肥皂里发现了一把投币寄存箱的钥匙。可以打开中央车站的储物箱,里面的袋子里装着佛洛伊德的衣物。你就是麦克金利饭店2213号房间的住客,乔治·桑德尔斯。半打的夜班职员能认出你。有人看到你在佛洛伊德被害那天清晨四点半的时候,拿着一个袋子,离开饭店。你利用防火梯,把他的尸体移到2113房间,用楼下的打字机打了一封信,伪造了他的签名,下午一点二十分把信丢在了中央车站的一列火车上。你开着那艘无人知晓的快艇,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坏事,不用的时候,就把它停在鬼屋下面,假装自己在游艇上工作。那些设计图纸和模型就是你的障眼法。”葛卫冈停下,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我还没有证据,但是会有的。你从九十八号大街的私人收藏室偷走了使者号的古董。这也是佛洛伊德潜水的目的。他要将它们沉入河底,在东河里泡泡!还有一项入室盗窃的指控。这案子里,被砸了脑袋的人多得你数不清。” 葛卫冈说出这话,自己都未加留意。我却倍感兴趣,直到几个小时后,我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葛卫冈接下来的话更加引人注意。 “昨晚,你在四十三大街打晕了罗斯·哈特——” “我的天啊,”我想,“仅仅是昨晚吗?” 葛卫冈继续讲述,咄咄逼人。 “你在中央车站让罗斯拿走了你那装满假畿尼币的箱子。事情是这样的。你那个造假币的朋友昨天晚饭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假币做好了,而你在哪儿?他去了麦克金利饭店,发现到处都是警察。你就在那里收了货,他等不及要把那些假币脱手了。虽然逃过一劫,但他真的被吓坏了。我说得对吗?你在中央车站遇到了罗斯,那时你正碰到了正在执勤的兰斯特·海因斯警官,他穿过候车室,说得好听点儿,想和你聊聊天打发时间。手里拎着一箱子的铜币,你根本逃不掉。可是你又不能扔下箱子,自己逃跑,这无异于此地无银,不打自招。你动了一番脑筋。你一向诡计多端。这是你的惯用伎俩,不是吗?埃拉·布鲁克,深海潜水专家。这倒是个新颍的把戏。马洛伊,给我倒杯水来。” 马里尼说:“你旁边就有威士忌和苏打水。喝点儿——全喝了吧,继续说。停在这里,真是让人心痒难耐。” “你还有你的纸牌魔术,”葛卫冈打趣道,“你从来就不会感到迷惑,不是吗?也没有被难倒过?”葛卫冈面露笑容,洋洋自得。 “我并不迷惑,”马里尼说,“布鲁克来了个掉包计,换走了哈特的箱子,当然了。他和那个什么警探打开箱子一定大吃了一惊,我讨厌猜测。我为什么忘了放两只兔子在箱子里——或是我的新商品,会说话的神奇骷髅。” “没错,正如你所说的,”葛卫冈肯定道,“他在躲到角落里的报摊前,绞尽脑汁想办法,正好看到放在电话亭前的哈特的箱子。他飞快地掉了包,快步走到另一个角落里。这时,海因斯追上了他。他让海因斯检查了手提箱,又用编好的借口糊弄过去。海因斯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把他带进警局。布鲁克本想拿回自己的箱子,却看到罗斯提着箱子朝着寄存柜走去。他伺机行动,却没能成功。如果他丢弃那箱子,警察会顺藤摸瓜,抓到他。如果他不能顺利拿回箱子,那么一旦发现箱子的家伙上缴,海因斯也能凭着箱子里的东西把他扔进监狱。但他还是想到了办法。正像发生的那样,他顺利拿回了箱子。” “但是,”这次是盖尔提问了,“为什么那位警察对埃拉这么感兴趣?” “嗯,”马里尼喃喃低语,“我说过,他的名字很奇怪。埃拉·布鲁克。这名字很像是模仿别人而起的,和西蒙·雷克感觉很相似,而后者是一名真正的潜水艇发明家。像是假名,是吧,探长?” “是的。海因斯认识他。他那旅行包里就装有证据。布鲁克藏匿佛洛伊德的衣物时,他从他的房间里带走了一个笔记本,里面记录的受骗者的名单和日程表,证明他干着‘络点线骗局’和‘破布袋骗局’的勾当。请允许我介绍玻璃眼乔治,这家伙聪明绝顶,从来没有被抓到过把柄——这回他栽了。从东河里捞钱是他最近的赚钱行当。玻璃眼,这是谁的主意?”.. 布鲁克冷淡地耸耸肩。“你知道对于这种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布鲁克的声音突然间年轻了十岁!我开始怀疑他那铁灰色的头发是不是染过的。 盖尔说道:“探长,这太令人惊讶了。你是想说他在潜水和海底设备方面的渊博知识也是伪装出来的?” “哦,不。那些都是真的。你了解骗子吗?” “不了解。这方面我一窍不通。” “一个专业的骗术高手不会理睬一万美元以下的买卖,就是因为最专业的骗子需要为骗局准备道具,拉拢同谋。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在受骗者前演一场精心编排的好戏,扔几枚马里尼牌的烟幕弹。他就是这样一位真正的骗子。所不同的是,看骗子演戏,要付钱,一大笔钱,而且是在你离场的时候交钱。顺便问一句,博特,他是不是那个变身夜盗飞贼的杂技演员?” “我觉得就是他。刚开始还没认出他来,但是如果他摘掉眼镜——” “布鲁克,1915年你曾经在巴恩上校的马戏团里当过杂技演员?” “当然没有了,探长。” “那就是说你当过。我猜,偷窃这勾当太没有技术含量,而且所得甚微。于是乎,你就开始了你的玻璃眼骗局?” “探长,他是如何用玻璃眼诈骗受害人的呢?”盖尔问道,“他根本没有假眼啊?” “他用那个创造了骗术历史。他选择小城镇下手,入住最髙档的酒店,穿着讲究,出手阔绰,一副成功商人的派头。成为人们注目的焦点后,他便开始下手了。他来到一家商店,比如说,一家男士服装店,大肆挥霍一番,订几件单价十美元的衬衫,几条五美元的领带,可能花个五十美元。商品送到饭店后付款。正当?99lib.他要离开时,我们的万·摩根先生猛地用手捂住眼睛,在地板上寻找什么。‘我的玻璃假眼掉了!’他这么叫着,于是,店老板和伙计立刻趴在地上帮着寻找。这时,乔治摆出一副沮丧的样子,明早有重要的商务洽谈;不能这个样子示人;那玻璃假眼是特别订制的;来不及再找一颗和好眼一模一样的了。如果这单生意黄了,他要损失几千美金,等等。他愿意悬赏五百美元,找回那颗假眼!当然了,没有什么假眼,因为那是他演的一场戏。最后,他垂头丧气、忧心忡忡地离开商店。店主继续寻找。半个小时后,一个陌生人走进来,说,‘哦,看啊,’弯下身,从柜台下面捡起一颗玻璃假眼。店主想夺过来。陌生人起了疑心。‘你这是干什么,我敢打赌,这假眼的主人愿出大价钱把它赎回。’你能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了。店主拿回了假眼,陌生人离开了,怀揣几百块钱,数量多少取决于这位假眼先生的成功商人一角演得有多出色。这位陌生人沿街而行,进入第二家商店,拾得了第二颗玻璃眼,赚得荷包满满。第二天一早,五六个商店伙计坐在饭店的大堂里,每人拿着一颗用羊绒精心包裹的玻璃假眼,等待着万·摩根先生兑现那五百美元的许诺。当然了,万·摩根先生和他的助手早就逃到下一座城市,重施故伎去了。” 葛卫冈停下来,又灌下一杯马洛伊倒来的水。 马里尼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但是,探长,”他不慌不忙地说,“你要如何推翻布鲁克在枪击纵火事件中的不在场证明呢?是你的手下监视着他。” “也许你能推翻?” “我可不想。” “那就别管了。你为什么总是对那场火灾喋喋不休?” “理由很简单。我们的凶手就是设下点火装置的人。” “好吧,”葛卫冈一脸不悦,“坐下来观赏下面的演出吧。阿诺德·斯凯尔顿,你被捕了!” 阿诺德疲惫不堪地点点头。“这么说,你仍然认为——好吧。盖尔,能请你给我的律师打个电话吗?” “医生,你别动。马洛伊——” “探长,不用戴手铐了。没那个必要。” 我听见马洛伊嘀咕着,“恐怕我们不得不这样做。手铐用光了。” 马里尼又站起身。葛卫冈咆哮着,“坐下,你让我紧张。我不清楚阿诺德是怎么放的火。我逮捕他,罪名是以欺骗为目的,在法医勘查之前,擅自移动尸体。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给他加上一条事后从犯的指控。” 葛卫冈还没说完,他转向拉波特夫人,“你也被捕了,你和你的兄弟,被指控:企图诈骗,事前及事后协助移动佛洛伊德的尸体,还有伪造。如果我还想到了其他罪名,你也得听着。马洛伊,把他们带回总部,扔进监狱。” 马洛伊上尉满面笑容、干劲十足地付诸行动。 兰博头上缠着绷带,被布兰迪和奎恩夹在中间离开了。拉波特,神秘人X,布鲁克和阿诺德紧随其后,马洛伊、格瑞姆和穆勒像赶羊一样跟着。 等他们都离开后,马里尼悄声说道:“探长,罗斯怎么办?昨天晚上他非法持枪。你知道的,苏利文法案。” 葛卫冈坐下来,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烟斗,往里面填烟叶。从清晨时分登岛到现在,他第一次放松身体。“我也为你准备了一张空白传票,理由是妨碍警官执行公务。” “我的天啊,老兄!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杀死了琳达和佛洛伊德吗?我注意到除了兰博,你没有以谋杀的罪名逮捕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们都不是凶手,对吗?” “不是。但是我也错不了。他们中肯定有一个是凶手。这里再不会有像今晚这样的激烈枪战了。我可以坐下来,慢慢思考。” “罗斯,”马里尼说,“他甚至都没有要求听听我推理的结果。他以为我——” “我持怀疑态度,”葛卫冈说,“可我还是听听吧。我要提醒你,如果你再用镜子、活板门、假身份还有——还有如果你再扯进来——什么杂技演员——我就……好吧。是谁放的火?是谁杀了琳达、佛洛伊德和瓦托斯?” 马里尼的那枚五角硬币出现在他的指尖上,随后又消失不见了。 “兰博杀了瓦托斯,但是他没有在拉波特的胶褒里下毒,打印潜水时间表的也不是他。听起来他不是‘幕后黑手’,对吗?” “不像是。这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我承认这点。” “此外,你还记得吗?是兰博告诉我们他看到拉波特把胶囊给了琳达。凶手不会向我们泄露这条线索的,被他看到了,还会想方设法阻止我们得知这一情况。兰博的嫌疑被排除了。” “很好,继续说。拉波特、阿诺德、布协克。哪个?是他们中的一个吗?” 马里尼轻描淡写地说:“都不是。我可以把他们的嫌疑全部排除。” 他的这句话,我本应有所预料,但却没有。霎时间,紧张的气氛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像一根拉紧的钢丝绳般,颤动着。葛卫冈探民长、博特还有我不约而同地转身,瞪着房间里仅剩的两个人。 西格丽德·维瑞尔双目圆睁盯着马里尼,一只手捂着喉咙。威廉姆·盖尔医生缓缓地站起身。 第21章 圈套 “欢呼吧,”戴奥吉尼斯说道,“我看到陆地了。” ——戴奥吉尼斯·拉尔提斯 盖尔医生沉默不语,但透过那双平静却透着精明的灰眸,我能看到他的大脑在快速思索着。 西格丽德惊叫道:“马里尼!你不能——” 葛卫冈开口道:“你们两人一起呆在图书室的证言,根本就是谎言!你们其中一人溜出来,朝拉波特开枪。盖尔医生,我——” 马里尼赶忙说道:“探长,我要提醒你,如果你再次拘捕某人,却不明所以——我觉得你不知道,不清楚那场火是怎么放的,为什么放,谁又有充足的理由而纵火,就是又在瞎猜了。除非——” “这么说,你不认为是盖尔了。”探长那双蓝眼睛的光芒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失望而冰冷的疑惑。 “除非,”马里尼坚定地继续说,“你可以解释那颗幻影子弹是如何不留痕迹地穿过钢筋混凝土的,否则,你的结论一定是大错特错的——即使你尚未得出结论,除非你可以解释那颗幻影子弹——” “别像台喋喋不休的留声机似的,”葛卫冈厉声说道,“你有答案了?” “有了。你能不能坐下,放轻松?”葛卫冈咆哮道:“不能!” 马里尼对盖尔和那女孩子说道:“如果这位急功近利的警官在我结束陈述前逮捕你们任何一个——而且如果他铐错了人,我可以让我的律师免费帮助你们上诉,告他非法拘留。一定能大受关注!” 探长怒气冲冲地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闪着深蓝色金属光芒的自动手枪,枪口没有对准任何人,但很显然,必要时刻手腕只需轻轻一动。 “我拘捕其他人,”他为自己辩护道,“是为了防止再次发生谋杀案,现在你可以说了!你想坐在那儿,大肆炫耀你的推理能力。那就说吧,他妈的!但如果这房间里有人轻举妄动,就会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马里尼坐在沙发的正中央,舒舒服服地靠着,舒展两条长腿。好像一只吃饱喝足、正在打盹儿的猫一样,平静祥和而不加戒备。不过,我敢肯定他即将掀开帷幕,为我们呈上一场精神上的饕餮盛宴,用意识中的巧手展示神奇的魔术。 “在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之前,”他平静地建议道,“让我们来点儿愉快的。我想,来点儿喝的可以增添欢乐的情绪,也能缓解房间内紧张的气氛。博特,我要不掺水的苦艾酒。开讲之前,我要喝点儿。维瑞尔小姐呢?” 医生的一只手臂环着她的肩膀。她拍拍他的手,走到椅子旁边,坐下了。“我要——请给我苏格兰威士忌——不要加太多苏打水。” “医生?” “不用了,谢谢。我想听他的答案,而且这答案一定不招我喜欢。” “探长?” “马里尼,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 “好吧。别冲我大吼大叫。没见过这么不领情的听众。不过——还是让我们从最开始说起吧,”他慵懒地瞅着天花板,“这起案件的棘手之处在于我们的凶犯犯下——嗯——他或者她——很难选择人称代词。真希望我认识一个没有性别的人。探长,为了语言简练,我会使用男性代词,但是你不要急于行动,好不好?” 葛卫冈轻轻地咕哝一声,看了一眼正在吧台边忙碌的博特,说了句:“我要不掺水的苏格兰威士忌。” “我们的这位凶手周围环绕着,甚至是被淹没在一群罪犯和企图犯罪的人当中,尽是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勾当。这些人为了逃避侦查,不得不为凶手掩饰罪行。这一点需要我们牢记在心。毋庸置疑,他们为凶手掩饰,也承担着风险。” 他点点头,谢过博特,接过他递给他的酒,拿在手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 “情况是这样的:佛洛伊德和阿诺德对琳达恨之入骨。对此,我们可以理解,因为就像阿诺德说的那样,和她住在一起简直生不如死,而且她还死死掌控着他们认为他们理应得到的那份斯凯尔顿家族的财产。而琳达的脑子里装了太多怪异恶毒的想法,更把仇恨深植在他们心中。她甚至过分到在他们面前挥舞着遗嘱,说给每人一美元作为遗赠,就再也没有他们的份儿了。她戏弄他们,用她将斯凯尔顿数百万的遗产留给西格丽德·维瑞尔小姐的事实嘲笑他们。” 西格丽德的杯子从指尖滑落,酒泼洒在地毯上。盖尔医生一动不动。 “博特,再为她调一杯,”马里尼不加停顿地继续说,“正如你所知,相比之下,阿诺德有着更为强烈的杀人动机,而且也确实计划实施谋杀。而由于缺少资金,佛洛伊德也盘算着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份。他把自己仅有的那点儿遗产所得都投入了寻宝活动,赔了个精光。于是他下定决心要琳达出资,来个大翻盘。我可以想象他苦思冥想了好久,直到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劝说她的好方法。他发现了她——伊娃·拉波特夫人。 “他们都在加勒比打捞公司赔光了钱,两人因此相识。这还是猜测,没有经过调查。探长,你得去查证一下。如果这个情况被证实是假的,那么我就要怀疑这里也有埃拉·布鲁克一份儿了。 “佛洛伊德意识到,如果有能确保引琳达上钩的方法,那么就是通灵了。他不知道拉波特是否会和他联手,何是他依据常理推测,如果在一个灵媒的手心里放上八百万美元的分红,那么就能买到任何想要的灵异现象。你注意到了,他没有向她透露他的真正目的。只是把使者号的故事讲给她听——她就上钩了,因为她也在加勒比打捞公司亏了钱。人都会落入他人的陷阱。兰博曾是位身家百万的犯罪头子,也落入了骗局——要是他明白过来,非大发雷霆不可!我认识一位世界知名的魔术师——听了名字,你马上就知道是谁——他骗人无数,为自己赚得巨额财富,却又全部赔进了一个子虚乌有的金矿里。‘老烟枪’莫瑞斯也许是美国赌博史上最著名的人物了,二十年中,他在赌场靠出老千赢得了一百五十万,其中大部分都在华尔街被一个叫做康纳利·万德毕尔特的坏蛋卷了去。骗子也会受骗。拉波特在小黑屋里愚弄了多少学识出众的调查评审,但是——” 葛卫冈不耐烦地打断他。“你非要如此详尽地证明你的观点吗?” 马里尼转动着手中的杯子,好像凝视水晶球一样盯着里面的液体,等着他说完。“拉波特相信了他的话,”他冷静自若地接着说,“只不过她这次留了个心眼儿。她刚刚损失了七万五千美金,琢磨着这次可以交上好运。那闪闪发光的八百万美金可能就如佛洛伊德假定的那样躺在河底,但是她也要确保投入的打捞经费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佛洛伊德独自一个人算计着她,而她也企图欺骗他!她找来玻璃眼乔治,冒充海底作业专家兼发明家埃拉·布鲁克,让他摆出一堆天花乱坠的理由来说明为什么打捞工作至少需要二十万美元的投资,并且帮助她伪造灵异现象。但是佛洛伊德并不知情。他以为他是个货真价实的专家,暗自庆幸自己的使者号移位理论得到了支持。当然,他不反对增加打捞经费,正合他的意思,因为那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佛洛伊德这个业余骗子班门弄斧,在两个专家面前玩起了骗术——这两个专家可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专家。” “不错,”葛卫冈说,“听起来头头是道,但是你是怎么在佛洛伊德死后知道这些的?难道你也通了灵?” “没错。一会儿我将表演真正的通灵术,通灵的结果可以印证我所说的每句话。但是不管你相信与否,我都要让你明白这些事实都是我推理得出的。这并不太难。显然,假币和偷来的古董表明这是一场骗局,佛洛伊德从未相信过自己的使者号故事。如果他确实认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沉船位置,他决不会用假证据来危及那笔可能高达八百万的进账。这只能说明他觊觎的是打捞经费本身。而且,如果他知道埃拉是个假专家,他绝对不会在自己潜下一百一十公尺深的水下时,让他在上面做助手。照这样推断,因为他以为埃拉是个真的,那就意味着他盘算着卷走打捞经费,欺骗拉波特和埃拉;相反的,他对埃拉的假身份一无所知,又证明了拉波特和布鲁克也算计了他。” “但是我们不是已经确定,”葛卫冈提出异议道,“除非这位凶手知道埃拉是个冒牌货,否则他不会想出篡改潜水时间图作为谋杀方式的,对吗?既然拉波特和布鲁克连佛洛伊德都瞒着,还有谁会……难道瓦托斯也在这骗局中掺了一脚?” “不,上校不是骗子。我们的确已经推定凶手知道埃拉是个冒牌货,凶手绝对知道,一旦你解开他是如何得知这一情况的,你也就破了案。想一想吧。” 马里尼尝都没尝手里的酒,就把杯子放在两脚之间的地板上。他从衣袋中掏出一支香烟。一直安静地站在我的椅子旁边的博特,抛给他一盒火柴。点燃香烟后,马里尼继续说。“查尔斯·兰博先生一上场,故事情节就更为复杂了。他带着两把枪,寻找一座岛栖身,因为他也饱受困扰。不是像琳达那种意想中的恐惧,而是实实在在的恐怖。在我的推理过程中,兰博始终是个颇为棘手的问题。我意识到,他对警察的厌恶表现为剪断电话线,凿沉小船,袭击上校,说明他心里有鬼。直到你查明了他的身份,我才清楚原来他是害怕被黄鼠狼麦克或是机关枪乔伊或是其他什么人抓到。他想要一个视野开阔的居住地,一个安静有护城河环绕的避难所。如果盖尔医生允许,我想深入到医学领域谈一谈,也就是对他的那些粉红色的小药丸做出解释。由于工作的关系,他不得不扮演一个冷面无情的杀手角色,一直压抑的情感使他的消化系统出了问题。正如吉尔伯特和苏利文的《彭冉海盗》一书中所说的那样: “‘虽然我们手段残忍, “‘抢夺偷盗无恶不作, “‘但我们也同样觉得, “‘我们内心感情丰富。’” 一旦马里尼谈到吉尔伯特和苏利文,就很难收住话头,但这一回探长凭借一个足以刹住一列火车的瞪视,令他回归了正题。 “海盗,”马里尼仍然不死心地说,“你想没想过这起案子可以取名为《海盗谋杀案》?从声名狼藉的斯凯尔顿船长开始,到臭名远扬的兰博船长结束,再加上大副拉波特,二副布鲁克——现代版的海盗故事。” 葛卫冈轻声嘀咕着带着凶兆的苛责话语。马里尼领会了他的意思。 “那些阴谋..t>家,”他说,“对兰博的恶名一无所知。探长,当你告诉他们时,他们看起来面色惨白。他们以为他是个硬心肠的商人,一位退了休的经纪人。一开始,他们也不能确定他们的这出通灵骗局对他会不会管用。但他不是什么经纪人,也不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科西嘉人,而且非常迷信。降灵会的灵异现象令他大为恐惧——受到良心的谴责。我很惊讶他竟然还有良心!不管怎么样,佛洛伊德、拉波特还有布鲁克决定把他作为另一头待宰的羔羊——对不起——不小心说漏了嘴了。 “但是,在已成定局前,他们谈到冷冰冰的金钱时,他那商人的直觉亮起了一盏红灯。他想找个毫无利害关系的潜水员——而不是他们起初建议的佛洛伊德——下水做预先调查。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证据。琳达见他犹豫不决,自己也不做决定。 “必须得马上做点儿什么。他们行动了,想办法拖住他,直到他们把证据准备好。他们偷来了使者号上的古董,下订单制作假币。眼看着他们垂涎已久的二十万美金就要到手了,如果埃拉那唬人的设计图和吸附装置模型不够作为这场骗局的诱饵,那么他们就再提供一些。 “于是,凶手抱着一定的杀人动机——我们稍候再讨论——展开行动了。 “他知道埃拉是个冒牌专家,也清楚佛洛伊德要潜水在沉船上做些手脚。他打印了那张潜水时间表。当然了,这并不是万无一失的好办法,佛洛伊德或者埃拉可能会对表格起疑心——但他还是决定试一试,而不愿以很可能是血淋淋的谋杀方式亲自动手。他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即便时间表的诡计被戳穿,佛洛伊德也只会怀疑布鲁克或拉波特——这样也很好。他的动机之一就是粉碎这场骗局。如果这些阴谋家起了内讧——再好不过了。他可能用不着杀人了。 “但如果成功了——正如发生的那样——布鲁克会发现自己进退维谷。这又是一个对这个骗子团伙的致命打击。因为佛洛伊德是死在潜水时,布鲁克害怕暴露自己,就会带着尸体逃之夭夭。但是,实际上,布鲁克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吓倒。他是个老手,熟悉自己的工作。他立刻习惯性地将他的骗子才智应用到工作中。潜水前,佛洛伊德去了纽约,到埃拉房间里取古董,制造自己不在岛上的假象。事后,他再次进城,为的是脱去深水潜水专用的厚重内衣,然后,再堂而皇之地坐出租艇回来。但是他迟迟没有回来,埃拉开始担忧,就溜进城察看。他发现佛洛伊德死在了饭店的房间里。那可不行。他脑子转得飞快。他移动了尸体,采取了一些聪明而且直接的方式来拖延查明尸体身份的时间,并且让人们相信虽然佛洛伊德失踪了,却仍然活得好好的。他写好信,用我们所谓的‘回旋镖’方式把信寄了出去。” 马里尼把烟捻熄在烟灰缸里。西格丽德和盖尔聚精会神地听着。葛卫冈盯着他们,听得却很仔细。我站起身,往我的酒里加了些冰。博特跟在我身后,又为自己倒了杯白兰地。 “你还记得信里是怎么说的吗?”马里尼问,“‘在我回来之前拿钱出来,否则一切免谈。’大难临头了,布鲁克和拉波特最后放手一搏,试图在令他们难堪的佛洛伊德的死讯到来前,行骗得手,大捞一笔。他们争取时间,等待兰博完成他独自的水下调查,并且相信佛洛伊德安置好的文物。那些畿尼币本来也应该放到河底的,但兰博求财心切,迫使佛洛伊德在假币到手前行动。 “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布鲁克和拉波特已经排除了杀害琳达的嫌疑——他们不会杀一只马上就要下金蛋的鹅。从另一角度推理,他们也是无辜的。如果他们之后意图谋杀琳达,那么他们会在寄信的细节上更花心思才对。他们根本就没有料到会有警察介入,否则就不会用他们用的这台打字机了,也不会在信纸上留下任何指纹,更不会把信丢在一列绕远到达芝加哥的列车上了。他们应该知道瞒不住佛洛伊德被害的事实,也应该知道一个失踪的人——” “够了,”葛卫冈说,“既然拉波特是真正的被害人,我他妈的不想听这些让头发分叉的逻辑,不用证明他们在琳达一案中是清白的了。” “探长,如你所愿。拉波特和布鲁克在策划谋杀拉波特一事上是清白的,我们跳过这些逻辑不谈。这是显而易见的,”马里尼双眼中闪烁着顽皮的光——“虽然还有一两件事我也认为是显而易见的。也许我最好——” “继续吧,满意了!但如果你不快点进入正题,我就以事后同犯的罪名逮捕你。别以为我不会这么做。你凭什么认为只有一个凶手?为什么不能有两个——一个杀了佛洛伊德,一个想杀拉波特?”葛卫冈渴望地斜睨着西格丽德和盖尔。 “不,”马里尼反驳道,“不是两个。我不认为是两个。不然,..七个嫌疑人中就有一个意图谋杀犯和三个谋杀现行犯。这比例太荒谬了。不仅如此,两种谋杀手段有着本质的相似点——两种过分讲究的远程谋杀手段:毒药和打字机——表明凶手绝对只有一个。 “佛洛伊德这起案子几乎是完美的。凶手所做的仅仅是在一张纸上打了几个字,又把它贴在游艇上。从整件事情中,我们得出的唯一确凿的推断就是凶手知道埃拉是个冒牌货。至于第一起意图谋杀拉波特的案件中,凶手也仅仅用氰化物替换了小瓶子中最上面一粒胶囊里的药。对于一个胆小鬼来说,一个小动作比那些直接而血腥的射杀和击打头部的方式更为适合。 “之后,拉波特却反常地把胶囊给了琳达。命运女神放声大笑。第一起罪行天衣无缝,第二起则漏洞百出。即便如此,凶手仍然幸运万分——他没有暴露。拉波特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凶手也因为没有杀害琳达的动机而被排除嫌疑。但有件事情令他烦恼不已。当他发现自己的计划失误了,他不知道琳达是何时毙命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不在场证明。这令他忧心忡忡,于是便制造了第一个误导假象——那场大火。” “噢,我们终于进入正题了,是吧?” “是的。大火,凶手知之甚多的证据,还有以弧线行进的子弹。这三件毫不相关的事情,合在一起就能破解凶案,锁定凶手。” 马里尼直起身子,从地板上端起酒杯。“当我们发现看似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