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道落红尘》 第一章出云 清晨,大苍山脉西麓的一座不知名高山,山巅上站着一个少年。 “二白,下山咯!” 临崖而立的少年高声吆喝,四周顿时传来阵阵回声,层层音浪,声音清亮。 “唳!” 听着耳旁传来的似凤鸣又似鹤唳的回应,少年微微一笑,抱起脚下的竹筐,千尺断崖,一跃而下。 山风呼呼,衣袍猎猎。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自山一侧疾驰而来,似是一道白色匹炼,转瞬即至,准确的接住了跳崖的少年,然后,一飞冲天。 原来是一只白色的大鸟,雪染一般,似鹰似雕又似鸮。 “出发,目的地——出云镇!” 大鸟身上的黑衣少年,发号着施令,像是个志得意满的将领,统御着千军万马。 “唳!” 又是一声鸣叫,欢快一如先前,像个斗志昂扬的士兵,指哪打哪。 此时,天刚初亮,山间雾气重重,常人难以分辨东北西南,浮云遮望眼。但那怪鸟显然不会有此麻烦,老马识途般朝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许是山风太烈,鸟背上的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眼眸更显细长。再配上其负手而立的姿势,竟然不由的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只是那一头略微凌乱的头发,再加上那稍显稚嫩的俊脸,让这种气势弱了许多,也多了几分滑稽。就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再像不过三分样。 但那扮相的少年显然不会有这种觉悟,意气奋发的感慨道: “山川河流皆退后 ,唯你我一往无前。” 没有得到回应的少年低头看了眼疾驰的怪鸟,嘴角多了丝弧度。心内琢磨,定是自己说的话太过玄奥,这憨货没听懂罢了。 无奈,少年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笃信的点了点头。 也算是得到回应了不是? 依山而建的出云镇不大,拢共也才有百十户人家。此时天光初亮,雾气渐消未消之时,却下起了丝丝细雨。阵阵鸡鸣声中,炊烟接连升起。迎风而上的炊烟,混着漫天落雨,颇有一股烟雨朦胧的美感,就像是小镇的名字——出云。 日出日落在此,云卷云舒亦在此。 远离城池的出云镇很小,小到只有一条山石铺就的青石道,镇中百姓大多沿青石道而居。府衙在列,米面油商铺在列,私塾学堂在列,唯一的一家药铺亦是如此。 当这些个商铺开门迎客的时候,镇西的青石道上走来了一个少年。一袭黑色的粗布长衫,得体干练。略显纤瘦的身躯上有着一张刀削般的脸,但眉眼却似女子般柔和。 不那么凌厉,也不会显得阴柔。 少年身后背着一个竹筐,正是自山中乘鸟而来的少年,只是那名叫二白的怪鸟却没了踪迹。 “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嗯,不错不错!” 此时少年正站在一家名为《杏林堂》的商铺前,对着门柱上的对联啧啧称赞。 “是不错呢!也不看看是谁写的?” 说话之人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清秀干净。此时正立门中,手中端着一个污水盆,似是刚清除完卫生。声音清澈婉转,但语气有些个阴阳怪气。 少年似是没有听到少女语气中的不妥,目不转睛地盯着凤舞龙飞的字迹,头也不回的问道: “哦?是哪位高人书写的这幅发人深省的捭阖大字?” 少女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挤兑道: “当然是您呐!我们出云镇的大才子,聂寒水先生啊!您老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年要不是您毛遂自荐外加‘力排众议’,也就不会有这幅对联了不是?” 被称为聂寒水的少年,深沉的点了点头,面上没有丝毫赧色。这才回头看向少女,顿时笑言道: “原来是二丫姑娘,几日不见,却是越发水灵了。” 二丫俏脸微红,轻啐了一口,转而咬牙道: “说了多少遍了,本姑娘叫刘思雨,不叫二丫!” 说罢,抬了抬手中污水盆,作势欲泼。聂寒水一个闪身,人已经到了门下,哈哈一笑道: “叫二丫不是显得亲近嘛!” 但一看刘思雨那愈加凶狠的眼神,赶忙闭口。 刘思雨冷哼一声,不再看聂寒水,泼了盆中水,接着扭头就走。 聂寒水赶紧跟上,嘴里也没闲着,“那个思雨姑娘,你爹,我刘叔呢?” “候着!”刘思雨没好气的答道。 看着刘思雨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聂寒水无奈的抖了抖肩,直到人影不见,才又嘿嘿一笑。心中暗乐,在出云镇的这些年,有意思的事情不多。而欺负刘思雨正是其中的一件,而且每次都能成功。 “哈哈哈……” 聂寒水的思绪被一阵笑声打断,抬头没看见人影,但听见了人声。只听那人声在笑了一阵之后,才传出话语。 “寒水来了啊,早饭吃没吃啊,要不要一起吃点?” 说话时,人已经到了前堂。 聂寒水赶忙行礼,笑言道:“刘叔早啊!您这是未曾开口先大笑,可以媲美弥勒佛啊,看来是有喜事到,可得说给侄儿听听,沾沾喜气儿。” “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什么大事……” 刘掌柜一边摆手一边‘咔咔‘地拨弄着算盘,只是脸上的笑意依然不减,本来挺忠厚的人此时却多了些奸商的味道。 聂寒水用胳膊肘杵了杵刘掌柜:“说说,咋回事?” 刘掌柜:“哎呀,说了没什么事了,别问了。” 聂寒水砸吧着嘴巴,淡淡道:“刘叔,您再这么拿捏着我可真不问了啊。” “我要续弦了!” 刘掌柜声音很小,脸上有着不符合其岁数的羞臊。 “噫……” 聂寒水一副我懂你的意思:“哪家老太太?” 刘掌柜一脸不满:“不是老太太!” 聂寒水:“那是哪个村的寡妇?” 刘掌柜:“……” “总不能是哪家的黄花大闺女吧” 刘掌柜:“这个可以是!” 聂寒水上下打量刘掌柜,摸着下巴道:“身子可还抗造?” “咱家开药铺的!”刘掌柜一脸傲然。 聂寒水一声轻叹。 刘掌柜:“你小子有意见?” “倒不是有意见。” 聂寒水停顿了一下,“就是有些不满!” 刘掌柜呸了一口,“我娶媳妇,你有什么不满?” 聂寒水瞥了眼刘掌柜,“您说您都一把年纪了,找个寡妇什么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偏要跟我们这些小年轻抢黄花大闺女,连吃带占的是不是有点讨人嫌?” 刘掌柜笑骂道:“滚你的蛋!“ “得嘞!“ 聂寒水把竹筐里的草药一股脑的倒在了柜台上,“算账。” 刘掌柜的算盘顿时拨的啪啪响。 趁着刘掌柜忙碌的间隙,聂寒水问道:“那你家二丫没意见?” “她才不管我这事呢!” 刘掌柜一手掂量着草药分量,一手拨打着算盘,头也不抬的说道:“听人说是北地雪山上有个叫什么广寒宫的门派到县城招收弟子,这丫头心里就像长了草似得,硬要去修什么仙,拦也拦不住。” 聂寒水稍稍思索,“那可远了,听说光走就要走几十年。” “谁说不是呢!” 刘掌柜一声轻叹,“孩子大了,有主意了。” 聂寒水:“其实,出去看看也好!” “好个屁!” 刘掌柜瞪了一眼聂寒水,“女孩子就应该本本分分,相夫教子。再说,你小子咋不出去看看呢?” 聂寒水耸了耸肩,“我没出息啊!” 刘掌柜:“我就喜欢你小子这没皮没脸没出息的样子。” 聂寒水:“我这谢谢您呐嗨!” 刘掌柜笑了一下,说道:“小子,真要谢我就赶紧叫你爷爷来上门提亲,给你和二丫把事办了。” “呵呵……” 聂寒水讪讪一笑,抓着桌上的银两和竹筐就跑,一刻也不耽搁。 出了药铺的聂寒水继续在街上溜达着,想着的还是刘掌柜刚刚说的那些话。 二丫没什么不好,或者说挺好,就是太平了些,这点大概就是随了她爹了,而他喜欢大的。 广寒宫啊,听说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在北地雪山之上,像是人间仙境,那里还有人间所说的神仙。 哪个少年还没有个仗剑走天涯的梦,但聂寒水知道自己去不了,不光是因为书上说的‘父母在,不远游‘。还有一些别的原因,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第二章大雪鸮 神剑大陆很大,大到大概没有人知道有大多,反正没听说有谁能走到尽头。只说是,北方是一望无尽的雪原,一座座雪山,大概雪山就是尽头。 南方的边界倒是好分别,陆地尽头是海,那么,海的尽头呢?没人知道! 东边也有海,但人们说的最多的还是岛,千千万万岛。海如玉盘,大岛小岛如珍珠,点缀其上。 往西再往西,一路向西,是沙漠。沙漠上有山,山的那一边还是沙漠。 东西横向的大苍山脉把整个神剑大陆分成了南北两边。出云镇所在的平安县就在大苍山脉南麓,靠近西漠的位置。 当杏林堂的刘掌柜说起广寒宫的时候,聂寒水的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么一副大概的图画。他自小在出云镇长大,平安县城只去过三五次,还是前些年老爷子身体好的时候带他去的。 “老爷子的身体已经越发不好了。” 一念及此,聂寒水也就没有心思在镇子上溜达了。 “回家咯!” 聂寒水念叨了一句,怀里突然探出了一个雪白的小脑袋,跟小号的二白一模一样,小二白拱了拱聂寒水的下巴,翅膀扑棱了两下,就站在了聂寒水的头顶上,哪乱糟糟的头发就像是它的鸟窝。 竹筐里的草药换成了瓜果蔬菜及一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聂寒水的手里多几只糖串,他撸一个,小二白就衔一个,不争不抢,倒也融洽。 出镇子,进浅山。 不等聂寒水吩咐,小二白已经离开了它的‘巢穴’,迎风而上,转眼间就变成了真真的二白,双翅展开,足有丈余,圆圆的脸上,有一双黑亮的大眼睛。 威武霸气,还有三分可爱。 “回家。” 聂寒水紧了紧背上的竹筐,屈膝一跃,轻飘飘地的落在了二白的背上。 此时,已近晌午,山间云雾消散,雨过天晴 ,高天之上洒下道道金光,一人一鸟沐着金光回家。 与此同时,出云镇外来了两个姑娘,踏剑而来,白衣如雪,长发飘飘。容貌皆是不同寻常,相较之下,头前的姑娘更出色。均是制式的长衫,只是领头的姑娘长衣外还有一层薄纱。 薄纱姑娘望着聂寒水离开的方向,轻语道:“好俊!” 另一个姑娘附和道:“好大!” 薄纱姑娘回头,“你说什么?” “鸟啊,大鸟啊,好大的鸟,师姐你没看见嘛?” 薄纱姑娘扶额,脸上有一抹悔意,“早知道我一人来了。” 另一个姑娘做了个鬼脸,不再言语,心里却想着,你又没看到那小哥哥的脸,怎知俊丑? 薄纱姑娘又往聂寒水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叹道:“好俊的雪鸮!” 雪鸮?那有什么好俊的?另一个姑娘撇嘴,雪鸮不都是傻头傻脑冒傻气的么?转念一想,如果真有这么大的雪鸮的话,确实挺俊的! 雪鸮,不俊! 大雪鸮,俊! 噫?好像有什么不对?为什么大和俊产生了联系? …… 聂寒水不知道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姑娘陷入了人生的思索当中,如果他知道的话也许会掉转头回去一起就这一学术性的问题深入探讨并交换一下意见。 雪鸮的速度很快,十几里的距离,盏茶功夫即到。 “老爷子,我回来啦!” 吹了十几里山风的聂寒水并没有什么不适,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也不在意。老爷子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哪怕两人一鸟在这破山上相依为命十几年。 断崖上是一处几丈的平台,崖边有树,看起来就像是个小院子。院子中间也有一刻树,再里面有三间窑洞,最右侧的窑洞外有一汪山泉汇成的水潭,半丈方圆。 二白已经飞走,聂寒水背着竹筐走向了最左边的窑洞,那是老爷子住的地方。入口不宽,两人并肩就没了空隙,走几步之后,眼前便豁然开朗。 三丈大小的石室内,又有一丈许方圆的石潭,石潭成墨色,不知深浅,石潭的正上方中空,有一直径三尺的天井。总而言之,称得上是简易版的水月洞天。 有一老者正坐在石潭边,拢着袖子,怀里擎着个鱼竿。老者一袭灰衫,面白无须,头发虽然花白,但梳的很整齐。初看时,老者并不老,脸上没个皱纹。但再看时,又会觉得很老,大概是眼睛已经不再那么清明。 “又钓鱼呢?” 聂寒水放下竹筐拎出一根黄瓜,蹲在老者的旁边咔擦咔擦。 老者终于看了一眼聂寒水,也终于说了一句话,六个字。 “龙,钓龙,钓黑龙!” 聂寒水也看了一眼老者,老叶子的脸依然年轻,看不出岁月痕迹,但不知何时起,眉毛已上霜。 老爷子还是面无表情,但聂寒水知道如果那张脸笑起来,很慈祥。如果板起脸来,会很威严。 聂寒水自打记事起,老爷子就经常坐在这里,连姿势都没有换过。老爷子说他在钓龙,因为他说这个石潭叫黑龙潭,黑龙潭里有黑龙。 小时候还会经常背他下山去出云镇采买,偶尔也会到县城里逛逛,最近这些年下山的次数越来越少。去年还下山两次,今年却一直在山上,而今天已经是腊月初一了,到了年根了。 他曾问老爷子为啥不爱下山了,老爷子说你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下山了。 是啊,他长大了,已经可以自己出去采药换钱了。最主要的是二白也已经长大了,可以带他出山了。 聂寒水心里一叹,起身时已经换上了笑脸。 “刘叔让我代他向你问好,还让我问你有没有时间去给他主持婚礼,腊月十六,好日子!” 老爷子嗯了一声。 “西酒铺的胖婶也念叨你来着,说是快过年了,让你给写几幅对联。” 聂寒水说着从竹筐里取出一壶酒放到了桌子上,老爷子扭过身狠狠地闻了闻,长出一口气:“知道了!” “成衣铺的赵姐给你做了身衣裳,你看看合不合身,说是不合身的话让你过去,她亲自给你量尺寸。” 老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身子一个趔趄,看了看聂寒水手里那件黑底金线还带着‘福寿’字的锦衣,又瞥了一眼聂寒水,道:“这料子是你选的吧?” 聂寒水嘿嘿一笑,“是呀,你怎么知道?这料子质地不错,赵姐一看我选的料子,还说不要钱,就收了个手工费。” 老爷子皮笑肉不笑,“我谢谢你啊!” “您跟我这客气啥?” 聂寒水拎着一副抖了抖,“要不咱先试试?” 第三章刺 “试……就不试了。” 老爷子重新坐稳,“你赵姐知道尺寸的!” 聂寒水哦了一声,把衣服放下之后又拿了起来,“要不您直接穿着吧,你看你这身都洗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老爷子:“不要!” “穿着吧,不用替我省钱,咱家虽然不富裕,但也不差这一件衣服的钱,你穿坏了我再给你买。” 老爷子:“不要!” 聂寒水不死心,“真的不穿?” 老爷子:“不要!” 聂寒水:“……” 热心小伙和倔老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两人都不觉得尴尬。 聂寒水把衣服叠好,放在了老头子的床头,又从竹筐里踅摸出一个柿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后就啃了一口。 “卖菜的二婶说她家后院的桃树开花了,邀您去桃园赏花,还说要您务必去。”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不去!” 聂寒水又啃了一口柿子,然后拿着柿子在老爷子面前晃了晃,“要不去吧,礼我都收了!” 老爷子:“不去!” 聂寒水:“您说这腊月里桃花会开吗?” 老爷子:“……” 又是一段的沉默,又是聂寒水率先开口。 “李家大姑说年底县里赶大集,问您去不去?” 老爷子咳了一声,“就……不去了!” “哦……” 聂寒水等了等确定没再遗漏什么留言带话,“那您忙着,我先出去了!” 老爷子嗯了一声:“去吧。” 走到门口的聂寒水回头看了看老爷子,若有所思道:“为啥邀请您的多是寡妇婶子呢?” 老爷子:“……” 聂寒水不甘心,“您咋这么受人待见呢?” 老爷子:“……” 聂寒水抚着没毛的下巴,思索道:“怎么没有大姑娘小媳妇的邀请我呢?” “滚去练剑!” 聂寒水闻言,后背一紧,赶忙撤退。 “到底是为什么呢?” 聂寒水叉腰立在院中,看着院中的矮树,脑子里有个大大的问号。 十五岁的少年本该是很多事都懂了的年纪,但聂寒水不太一样,只因生活在山中。他知道勤奋努力,知道必须坚韧不屈,早早的学会了生活独立,哪怕是对于生死也有一些自己的理解。 但那些需要耳濡目染,需要交流的男女之事,他依然不懂。或者说是懵懂,懵懂的像个孩子。 “助人为乐?” 聂寒水念叨着,走到了树下,拿起了靠在树上的棍子,往前一刺,练剑! “助人为乐!” 聂寒水渐渐坚定了心中的答案,老爷子陪李家大姑逛过集市,帮卖菜的二婶翻过桃树地,也给成衣铺的赵姐量过尺寸,每次下山的时候都会去西酒铺照顾生意,顺便探讨酿酒的工艺。 “原来如此!” 想明白的聂寒水变得心无旁骛,专心的练剑。虽然手中的‘剑’并不能称之为剑,但聂寒水不在乎。他曾希望有一把自己的剑,但老爷子不许,就连木剑都不许他用。 老爷子说,剑之一道,拘泥于剑,则落凡尘。心中有剑,则万物可为剑,心中无剑,纵是长剑在手,也是不入流。他问,我又没有握过剑,怎么做到心中有剑?然后老爷子当时就在地上用木棍给他画了一把剑。 虽然画的粗糙,但聂寒水觉得很漂亮,当时他就蹲在地上,看了整整一天,终于记住了那把剑。然后心中就有了一把剑的影子,虽然模糊,但却真实存在。 时隔多年,他依然能清晰记得那把画在地上的剑,所以当他握住木棍的时候,感觉手里握着的就是剑。拎着笤帚的时候,感觉笤帚就是剑,挥舞锅铲的时候,锅铲就是剑。 聂寒水并不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老爷子所说的心中有剑,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做到握什么都能是剑,主要是他练的剑,很简单。 自五岁练剑到如今,已有十年。十年时间,他只练了三剑。 一招为扫,一招为刺,一招为划。 横劈竖砍斜撩,走剑刃者皆为扫。 一往无前走剑尖,是为刺。 用剑尖扫,是为划! 而他练剑的对象就是院子当中的树,一颗不知名矮树,两人高。老爷子说这树叫金钱树,因为叶叶如铜板一般形状大小。但聂寒水觉得老爷子是在忽悠他,虽然没什么道理但还是感觉老爷子在忽悠他。 就像是忽悠他练剑的时候说,教你三招剑,一招会能吃遍天,三招学会可斩神魔仙。 聂寒水觉得自己把这三招都练的七七八八了,为啥还没有吃遍天?连出云镇都吃不遍,还不是要自己做饭。还有什么斩神魔仙,他觉得扯的实在有点远,且不说这世上有没有所谓的神魔仙,就算有,自己为什么要去斩? 虽然有着那么一捏捏的不满,但并不妨碍他用功练剑,不为自己,只为老爷子安心。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相依为命的祖孙二人,但实际上并没有血缘关系。虽然老爷子很早就告诉了他不是祖孙的事实,他也一直称呼其为老爷子,但在心里,早已将其当成了自己的爷爷,自己唯一的亲人。 毕竟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老爷子。 金钱树的叶子很茂密,一片挨着一片,如果是躺在树下,就会有遮天蔽日的感觉。 聂寒水站在树前,腰马合一,一棍一棍的戳,一剑一剑的刺,样子笨拙,看起来傻傻的。 虽然树叶茂密且层层叠叠,但聂寒水每次都会准确的刺中同一片叶子。 刺剑第一阶段:乱花不能迷人眼。 不论树叶如何相同,不论叶子如何摆动,只要入了你的眼,那便再也逃不出。 刺剑第二阶段:寻找沧海一粒粟。 看见并不代表找到,需要控制你的剑去寻找,即眼到,剑到。目之所及就是剑之所及。 聂寒水现在练习的就是第三阶段,两个字——刺穿! 木棍无矢无尖,想要刺穿铜钱大小的树叶本就不易,加之树叶不能固定,像是无根之萍,不能受力。想要刺穿而不让叶子落下,何其难! 聂寒水在这个阶段已经停留了四年,而且他感觉这样下去应该还会再停留四年,或者一辈子。他也曾向老爷子请教,但老爷子当时的回答是:练剑是自己的事,为何要让别人来教你? 只一句,怼的他哑口无言。 就像当时给他在地上画了一把剑,然后告诉他心中要有剑。又告诉他,第三个阶段,是刺穿。至于如何刺穿,那就是个人自己的事了。 虽然一直失败,但聂寒水不曾放弃,或者说每日练剑已经成了习惯。他坚信练剑和读书没什么两样,一次看不懂,就多看几次。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练剑也是,一千次不行就刺一万次,一万次不行就十万次。等待着熟能生巧,等待着灵光乍现,就像是前两个阶段。 当聂寒水准备再一次出剑之时,突然感觉身后有异动,赶忙矮身。只听到一阵破空声后又是‘咔’的一声,再看时一条木棍已经定在了树干上,木棍上还套着一片树叶,恰好是他盯着的那片。 “怎么办到的?” 聂寒水看着在院子当中散步的老头,下意识的问了句,本没想会得到回复。 “就这样啊,趁着树叶没注意,‘咻’地一声丢出去,就行了!” 聂寒水咽了口唾沫,“玩我?” 老爷子不屑地嘁了一声,转身离去时有一句话飘散在风中。 “大傻子!” 聂寒水:“……” 出云镇外有高山,山上有高人——一老一少一只鸟。 少的叫老的老爷子,老的叫少的大傻子,剩下的那个就是二傻子! 第四章火凤啊 出云镇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虽已至腊月时节,却没有寒冬的感觉。深山里的夜不似在旷野人家,但远处偶尔传来的莺啼猿啸,让这个夜晚喧嚣但也静谧。 无名高山上的石洞里,油灯火苗高涨,照得不大的石室顿时明亮起来。聂寒水呼哧呼哧的端出一盆蒸鱼放到小桌上,许是被烫到了,双手还摸了摸耳朵。 “呐,不要急,先等本大厨给你分菜。” 聂寒水端起一盘烧肉,在里面拨出一部分倒在二白身前的破碗里。 二白看了看自己的碗,又看了看盘子里剩余的烧肉,最后侧着脑袋盯着聂寒水,大眼珠子一眨不眨。 聂寒水用筷子敲了一下二白,“先吃嘛,吃完再给你夹。” 虽然老爷子没来,但这一人一鸟显然不准备等他,因为老爷子几乎不用吃饭,只用山果充饥。 聂寒水刚动筷子,吱呀一声,门开了。 “盛饭!” “得嘞!” 聂寒水屁颠屁颠起身,给老爷子添了一副碗筷。二白转头看了一眼老爷子,圆脸上好像是笑了一下,然后埋头恰饭,呸,恰肉。 老爷子吃了口青菜,叹气。 “家里还有钱吗?” 聂寒水:“有啊,怎么了?” 老爷子放下筷子,淡淡道:“我想出去吃。“ “……“ 聂寒水扒了一口饭,不死心的问道:“不好吃蛮?你看二白吃的多香!“ 老爷子看了眼忙碌的二白,“我以为这几年你会有些长进,看来是我想多了。“ 聂寒水:“君子远庖厨!“ 老爷子:“你开心就好!“ 聂寒水:“……“ 就在一老一少相互嫌弃的间隙,二白已经干掉了半碗烧肉,推了推空碗,看向聂寒水,好似在说咋还不给添菜?又看了眼老爷子,像是在说你咋不吃捏? “吃多多,长胖胖。“ 聂寒水笑脸眯眯的摸了摸二白,又给其夹了半条鱼,接着说道:“然后飞高高。“ 二白蹭了蹭聂寒水,然后,低头恰饭,呸,恰肉。 老爷子看了看二白,又看了看聂寒水,摇头离开,嘴角的那抹笑意很淡。自己这一生无子无后,但养孩子这事好像并没有想像的那么麻烦。果然,优秀的人做什么都会很优秀,就连教育出的孩子都比别人家的强。 孩子啊,当然还是自家的好! 聂寒水朝着离去的老爷子背影皱了皱鼻子,心说这什么破老头,也是忒挑剔了些。家里什么情况您不知道,我这么一个瘦弱的肩膀一肩挑起整个家的柴米油盐,我容易嘛我? 聂寒水又看了看已经没影的门口,叹了口气,算了吧,就这么着吧。老头再破再不省心也是自己家的不是?自个儿不惯着谁惯着,人不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嘛,惯着吧。 转头再一看正吭哧吭哧恰鱼的二白,心里顿时好受了些。没看二白啃的多仔细,鹰钩似的喙游走在鱼骨间,就连犄角旮旯中的碎肉都没浪费。 再多人喜欢也抵不过一人不嫌弃不是吗? 深夜,山风阵阵,繁星点点。一钩弯月下,二人一鸟静坐断崖上,老爷子盘坐,聂寒水晃荡着双腿,二白又趴在了聂寒水的脑袋上,在阵阵山风中眯起了眼。 “今儿不钓龙了?“ “不钓了!“ 老爷子看了聂寒水,继续说道:“它不上钩,我也没辙!“ 聂寒水认真思索了一下,缓缓道:“有道理,很是有一番哲理。那么钓龙干什么呢?” 老爷子:“治病!” 聂寒水笑了笑,“我的病?还有的治?” 老爷子:“有的病能治,有的病不能治。” 聂寒水:“比如呢?” 老爷子:“身体之疾,药石可医,脑子有问题,神仙也没办法。” 聂寒水眯眼,“你好像在嫌弃我?” 老爷子目视远方,“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聂寒水:“……“ “那么随谁呢?“ 聂寒水把脑袋上的二白抓下来抱在怀里,一瞬间好似找到了心灵的慰籍。 老爷子:“怎么都随不着我。“ 聂寒水:“养大于生。“ 老爷子:“你那是天生的!“ 聂寒水:“……“ 远处传来一阵猿啸,也许是在呼朋引伴,不知是遇见了危险还是发现了宝藏。 老爷子叹了口气,不再盘坐而是如聂寒水一般耷拉着双腿,一晃一晃的。 “你明天要过生日了。“ “是呀,您不说我都忘了!” 聂寒水闻言,脸上的一抹伤感转瞬即逝,笑道:“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您说是您把我捡到的,就像是捡到二白一样的捡到的。那您怎么知道我的生ri是哪天呢?“ 老爷子:“我能掐会算。“ 聂寒水耸了耸肩:“那您可是真的厉害!“ 老爷子看了眼聂寒水,问道:“怕吗?“ “不怕,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聂寒水学着书中描写的豪迈汉子,说:“到时候您再把我捡回来,然后我再把您伺候走了。再过个二十年,我再把您捡回来,那时候咱俩就倒了个了,我再在地上给您画一把剑,说,要心中有剑。“ 老爷子:“那你可是真的出息了!“ 聂寒水嘿嘿一笑,轻轻地揉着二白的脑袋,突然问道:“老爷子您这是要离开了吗?“ 老爷子:“为何有此一问?“ 聂寒水:“您今天的话有点多,所以我觉得您不是要离开就是要升天,所以才多说点临别遗言。“ 老爷子:“那你可真实个孝顺孩子!“ “街坊四邻都这么说。“ 聂寒水嘿嘿一笑,道:“那咱俩谁先走呢? “ 老爷子看着眼前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少年,强颜欢笑的说着生离死别,心中一疼。若不是那么多次徘徊生死间,那么多次的死里逃生,那么多次噬心之痛,又怎么能如此坦然的面对生死。生死之事无小事,但经历的多了,遭受的折磨多了,好像也就那么一回事。 他还只是个孩子,哪怕是心灵再如何通透,但终究还是个孩子。人世间的美好有千千万万,他还从未经历过。人世间的悲惨有百种千种,他却经历了大半。 他还不会感叹人间值不值得,因为虽然在这个世间,却不在这个人间,他的人间只是在出云镇这个小地方,所以不会有那么多的牵绊。 所以,就这样吧! 哪怕明天真是生离死别,老爷子也不会后悔自己这些年的安排,只要挺过明天,少年就可以去拥抱这个人间。 向死而生,哪那么容易! 毕竟,那是火凤啊! 第五章长寿面 夜已深,万物皆休。 中间窑洞里的石床上,聂寒水和衣而卧,漆黑的石室中睁着大大的眼,难以入眠。 其实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聂寒水都没有睡过觉,大概是从五岁那一年开始。那一年,老爷子教会了他如何冥想打坐,也正是那一年,他知道了自己有病。 老爷子说这是血火之症,但他遍观医书,也没找到这是一种什么病,而老爷子也没有解释。他相信老爷子不会去骗他,所以安慰自己医书上找不到,只是因为自己看的医书不够多。 杏林堂才有几本医书啊! 也是在那一年,也是在即将到来的腊月初二,老爷子说要给他治病。具体的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很痛。痛彻心扉,痛的死去活来。然后他哭着对老爷子说,太痛了,不治可以吗?老爷子回答说,痛不会死,但不治的话一定会死。 那时的他还不是很懂死亡的含义,只知道,死亡即是分别,长长久久的分别。 他不要分别。 以后每年的腊月初二这一天,都会经历这个过程,一年复一年。 再然后,慢慢的习惯,习惯不愿习惯的习惯。 每一次都好像要死了一般,但幸运的是每一次都能死里逃生。 但下一次呢? 幸运和意外到底是哪个先降临呢? 就像之前跟老爷子吹过的牛皮,聂寒水不怕死,准确的说是心里对于死亡已经有了一个预案。每每总会想起会对谁有过亏欠?是否留有什么遗憾?最多的还是不舍。 舍不得老爷子。 虽然明知老爷子不凡,但他想着老爷子终会老去,他还不想让老爷子白发送黑发。 多残忍啊! 舍不得二白。 这样一个憨货要是离了自己,饿肚子怎么办?要是遇见了坏人,还不得被人欺负死啊! 所以,还不能死啊!哪怕是生死有命,他也想争取一下。 盘膝,静坐,放空心神,无思无想。 小腹顿时升起阵阵灼痛,聂寒水身子微晃,眉毛微颤。但他不为所动,双手所掐的古怪诀窍也丝毫未动。 毕竟这种异样伴随了他十年。 渐渐地,身体不再抖动,呼吸变得悠远绵长。 寒冬腊月,日短夜长,但再长的夜也有过去的那一刻。 清晨,老爷子掬水洗了把脸,他不想让聂寒水看到自己颓败的模样。看着水中晃动的倒影,老爷子脸上罕见的有了些恼怒。 “这样让那傻小子看到了可怎么办?” 虽然只是一夜时间,老爷子却像苍老了十年。 回身看着叠放在床头的衣服,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嗤笑道:“这个大傻子哟!” 然后开开心心的换上了衣服,还来回转了转身子。 “还成。” 却不知是赞那傻小子还是成衣铺的赵姐。 举步出门,路过聂寒水房间的时候往里瞧了一眼,然后径直走向了厨房。 老爷子很少自己下厨,尤其是最近这几年,但每年的这一天他还是会亲自下厨。 “过生日总要吃碗长寿面才是!” 炊烟起,炊烟灭,少年踩着点进入了房间。 “哟,我就说这衣服不错吧!” 聂寒水凑到了老爷子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像是个精神小伙儿。” 少年笑脸依旧,像是过去的每个寻常的一天,与腊月初二无关。 富家翁打扮的老爷子还是一脸严肃,道:“滚你的蛋!” 要是摘了围裙的话肯定更像那么回事。 三张嘴,三碗面,虽然寡淡,但都吃的津津有味。尤其是二白,‘出溜’一口就是一根面,干净利落,明明白白。 很默契的,一老一少两个人都没有说接下来的事情,也都没有说别的事情,时间就在沉默中点点流逝。 老爷子房间。 诺大的石室内,地下和墙面已经刻画出了许多复杂的符号,一个个符号组成了一道道线,线的中间就是黑龙潭。 聂寒水知道这些是阵法,有些符号熟悉,有些未曾见过。看着这些又看了看老爷子愈加苍老的脸,笑道:“累坏了吧?” 老爷子不为所动,淡然道:“些许小事,挥手而就,顺手而为。” 聂寒水没再说什么。 “有什么想说的?” 老爷子坐在石床边,拍了拍身边位置,“过来坐。” 聂寒水坐下后又看了看这个庞大而复杂的阵法,笑着说:“不如等结束后再说吧!” 老爷子思忖了一下,说:“也好。” 顿了顿之后又接着说道:“今次是最后一次了,也是最难最关键的一次。” “明白。”聂寒水点头。 老爷子:“这次并没有十成的把握,或者说三成的把握都没有。” 聂寒水再次点头:“明白。” 老爷子摇头:“你不明白!”不等聂寒水开口,又接着说道:“其实你也可以放弃的,之前的十五年都是我在帮你做选择,就算是失败了,你也可以做一个寻常人。但这次不一样了,一旦开始了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聂寒水想了想,问道:“那这次不治的话还剩多少时间?” “三年!” 老爷子伸出三根手指,“以前的九次治疗,只是抑制,这次才算是真正的治疗。” “才三年啊!” 聂寒水一声感叹,“也就是说十八岁是个槛啊!” 老爷子:“是这么个道理。” 聂寒水:“那来吧!我瞅您这身体怎么着也还得活个十年八年的,既然注定了我要先走,那就拼一把。” 老爷子看了眼聂寒水,平静道:“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这种送走老人的心这么迫切的破孩子。” 聂寒水嘿嘿一笑,“那是您教育的好!” 老爷子不愿再跟这个破孩子扯淡,转而问道:“你不是总想知道你得了什么病了吗?现在我教你个法子,让你可以看到,也不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能不能学会。” 聂寒水自信道:“以咱这大聪明的脑袋,学什么不是简简单单!” 老爷子笑而不语,这也是临时起意,想着也许是最后一次了,不怕这小子看到乱了心神。 最主要的是,死也死得明白! 第六章神魂出窍 “这招叫分魂之法,也叫离魂之术,你先感悟一下。” 老爷子说完一指点向聂寒水眉心,关于修行界的事情,他从未对聂寒水讲过,聂寒水自然不了解。但如果是有修行有成的前辈在这,一定会惊讶。分魂之法不是已经失传了么?况且如此年纪的孩子,神魂不稳,如何分魂? 聂寒水双手抱元静坐,随着老爷子一指,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段经文,但并不如何晦涩,随着经文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副画面。 画面里有一看不清面容的男子闭目静坐,男子双手掐着各种诀,同他所学的五行诀窍略有不同。一段时间后,男子轻喝一句‘出’,顿时,一个如男子身材大小的光影就从男子身躯中走了出来,虽然模糊但却真实存在。 随着聂寒水思绪转动,画面再次回到起点,男子的双手又开始掐诀。聂寒水福至心临,心中默念经文,双手开始掐诀,只是略有生疏。 老爷子一直在看着聂寒水,看其静坐,看其眉间露出思索,只是静静的看,不发一言。 良久,聂寒水皱着的眉头舒缓,老爷子嘴角勾起了淡淡弧度,于此同时,一个如聂寒水一般的光影出现在了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长呼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心说,以赤子之心静修五行道法十年,终究是有了成效。单这神魂强大这一项,已走到了诸多修行数十年或者数百年的老辈修士前面,若是传将出去,说聂寒水是天眷之才也不为过。 现在这个世间修行的主要法门是灵气,五行道法失传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灵气驳杂,五行道法进境缓慢,数十年修行不及旁人一年修为。 聂寒水不懂修行界的事,心思自然单纯,年少即修五行道法,自然走到了别人之前,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先天木灵之体。 如此种种,才有了今日这般成就。但也正是因为他的先天木灵之体,才会招惹如此灾厄。若非如此,其未来成就不可估量。 聂寒水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眼前一片黑暗,只是感知周遭的环境有了些变化。那种感觉有些玄妙,如果说之前感应的世界是真实的话,现在就是在真实之上,多了些复杂。 所以,他想睁眼看看,然后就睁开了眼。引入眼帘就是老爷子在对着他笑,他也笑了笑,开口叫了声老爷子,却发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老爷子点了点头,似是听到了他的呼唤,笑着指了指他的身后。 聂寒水回身,才发现另一个自己正静坐在石床上,双目紧闭。二白睁着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似是在奇怪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就是分魂之法吗?好奇怪!” 聂寒水自语,抬手抚摸着周遭流转的灵气。 老爷子泼了盆凉水:“这还不是分魂之法,只是初级的神魂离体。” 聂寒水看向老爷子,并没有被其的话语打击到,美滋滋的抚摸着周遭灵气,心中暗爽,自己果然是大聪明。 “行了,回去吧!” 老爷子说完,一指点向聂寒水的神魂。 神魂归体的聂寒水突然感觉一阵沉重,好似身上套上了一副枷锁,这个枷锁就是他的肉身。紧接着一股虚弱之感袭来,有些昏昏沉沉。 老爷子再次出手点向聂寒水的眉心,聂寒水立时苏醒过来,还没开口,老爷子的声音就已经传来。 “分魂之术是一种神通,对于修行大有裨益,但你现在还不足以支撑神魂长时间的离体。在一段时间内,若是不能让神魂回归身体,那便再也回不去了。” 聂寒水:“回不去会怎么样?” 老爷子:“便可以想想投胎转生下辈子的事情的了!” 聂寒水:“……下辈子的事,还是下辈子再说吧。” “晓得其中利害就行。” 老爷子说完抬头看了看天,继续说道:“时间无多了,还是先带你看看你的身体。“ 聂寒水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感觉一阵清风拂面,接着身体里就多了个人。 “运转分魂之法。“ 听着脑海里传来老爷子的声音,聂寒水收紧心神,闭目运转功法,然后就看见了老爷子。 聂寒水仰头看着站在身前的老爷子,问道:“老爷子,咱俩现在是合体了嘛?“ 老爷子:“……“ 聂寒水:“接下来怎么做?“ “跟上我,边走边说。” 老爷子说完便迈步离开,聂寒水亦步亦趋的跟上,然后突然发觉,好像是在自己的身体里,为什么自己好像成了外人? “分魂之法是要将神魂化整为零,但很多人只能做到一分为二,至于分魂之法的其他用处,你以后自己摸索就是。” 聂寒水听着老爷子的话,不由撇嘴,心道果然还是这样,还是要靠自己。 老爷子似是没有察觉到聂寒水的不爽,继续说道:“当下要说就是运用神魂来查看自己的身体内部,就是人们常说的内视。” 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内视本身没有危险,但如果不能分魂的话,内视的时候就不能顾及到外面的情况。所以……懂了么?” “了解!” 聂寒水点了点头,心说这又不是什么晦涩的道理,大概就类似于一心不能二用,顾前不能顾后。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聂寒水的丹田位置。还未靠近,聂寒水就感觉到一种燥热的不适,越是靠近丹田,越是燥热。聂寒水毫不怀疑,只要再向前一步,就会自燃。 老爷子似是察觉到了聂寒水的状况,停下了脚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聂寒水的周围出现了一个光圈,聂寒水顿时感觉那种难以呼吸的灼烧感消失不见。 虽然身上没了灼热之痛,但当聂寒水看见丹田里那一摊燃烧着的火红之物时,还是感受到了那种火热。 那东西看起来就像是燃烧着的四喜丸子,四周窜起的火焰似是能够融化世间万物。 “它就是始作俑者么?” 聂寒水有些口干舌燥,“那是个什么东西?” 老爷子:“如你所见,算是一种异火吧!具体是什么,你以后会知道的?” 聂寒水想了想,接着问道:“如果我的病是因它而起,那治病的话就是把它熄灭就可以了是吧?” 以水灭火,谁人都懂的道理。 老爷子站在聂寒水身前,盯着那团异火,负手而立,说道:“道理是如此,但那种水世间罕有!” 聂寒水叹息,心道果然如此麻烦,又问道:“那既然是火,而且看起来是无根之火,总有燃尽的那一天吧?” “你不死,火不灭。” 老爷子回头看向聂寒水,“就算是你死了,那火也不会熄灭。此火非彼火,不能以常理度之。就算是凡火,也不能说是无根之火,那根就是你!” 聂寒水愣住……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