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北星》 朝雨 建文三年，应天乡下，新正县一处私塾里。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室内，一位五十老者正在讲解“四书”“五经”，座无虚席，里面全是今年需要进京赶考的书生，每个书生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神情。日入，酉时。老者摆了摆手，示意今日课程到此，诸位学子可回家里饱腹去了，书生们起身，恭敬的对老者拜礼，便各自出门去了。 此时私塾门口响起少年喊声，“大哥，大哥，阿爷让我来带蓑衣等你，与你一道回去呢。”少年看着不过十二，左手牵着一六七岁孩童，右手拿着篓子，篓子里装的是一身蓑衣和书籍，蓑衣宽大，穿在身上显得滑稽可笑。 “秦玉林”“你家那两个傻弟弟又来等你回家了”一个书生讥笑开口，被称为“秦玉林”的书生听到此言，不管大雨倾盆，急身抬腿便走。“大哥”“等等我啊”少年赶忙跟上，不料被那开口讥笑书生使坏用脚拌了下，摔在地上，口鼻出血，擦伤了手脚，众人见此情形，破口大笑。 正在此时，私塾先生望见了一幕，大喝，“还不禁声”？“我就是如此教会你们念圣贤书吗”，“还不把人扶起来”众人闻言脸红着上前扶起少年。少年起身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鼻血，低头翻开篓子拿出书籍，对着先生开口说道“谢谢先生，这是前几日我借阅的书籍，此番来给大哥送蓑衣，顺便把书籍还给先生” 见少年脸色急切，不时往街道看去，“这些书籍不必急着还的”“现在下了大雨，还是赶紧回去吧”老者柔声开口说道 少年闻言抬手揖礼“谢谢先生，学生改日赔礼”转身背起篓子，抱着左手孩童急冲冲的跑进大雨里。。。 少年在大雨往家方向的街道上跑着，不多时，便看见自家大哥在一旁街道的屋檐下躲着雨，快步跑近。那书生看见少年靠近，左右确认了周围并无他人，开口骂道“秦昭，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私塾门口等我，更不要让人知道你是我堂弟，那李开科他们在私塾里成天和我作对，你不知道吗？” “大哥，我原本在那墙角等你，可是雨下的太大了，十弟他还小，我怕他淋湿得风寒”少年低声说道 “你还敢说，原先你一人来就让我在他们面前丢尽了脸面，如今你连秦超都带上了”，“怎么？嫌我还不够丢人吗？”书生抬手作势便要挥掌 “大伯他们下地耕苗了，阿爷行动不便，没办法照看十弟只能我来带着了”少年低头躲过，可是躲的迟了，被手掌打中脖子，顿时一阵红印布满脖间。 “快点，把蓑衣给我穿上”大哥张开双手，等待着自家堂弟帮他把蓑衣穿带身上。 秦昭闻言立马从篓子拿出蓑衣，少年身高不够，把篓子倒扣地面，当作垫脚，踩上去，将蓑衣一侧伸进对方手里。“哥，听说燕王要攻打应天城，是不是真的啊？” “你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这是应天，天子脚下，小心慎言”“还有说几次了，在外不要叫我大哥”堂哥不耐烦的说道。 “好咧，大哥”少年已将蓑衣穿戴整齐 两人便启程归家 回返途中，天色越来越阴暗，时不时有雷声轰鸣，街上不时有行人行色匆匆，“让开，让开，军队出行，闲人避让。”迎面奔来一支队伍，三人便站到一旁，这支队伍穿戴布面甲，步伐一致，急速前往应天方向，为首将领身穿黄色山文甲显得英武非凡，后面跟着十人锦衣卫，手握长刀，快速而过。等待队伍过去，行人皆在悄悄私语“难道传闻是真的？”“燕王真的打进来了？”“闭嘴，没看见锦衣卫刚刚走过去吗？”“小心被听了去” “快回家，不要多待，雨越发的大了”堂哥开口道，三人快速往家方向奔去 回到秦宅，一进院门，有一口专门洗布衣的天井，右手边就是石砖砌的三座房屋，左手边是两座搭建的茅草屋。“阿爷，我和大哥回来了”少年还未进入堂屋便大声喊道，“怎地这般迟回”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的缓步走出 “没啥，路上摔了一跤，所以耽搁了些时候”秦昭将身上蓑衣脱了下来，又将大哥身上的所以一并脱下，“我爹娘和叔叔他们回来没”堂哥回头对老人说道 “快了，莫急，肚子饿了没”老人拿起布巾为大孙子玉林擦干头发，秦昭伸手也想拿过一张布巾为自己擦干头发，老人看见一声咳嗽“你别用那块，用旁边那块”一边的是用来擦桌的破布，秦昭苦笑无奈将破巾拿起擦拭头发。等清理完身上的雨水，秦昭拿起锅瓢走向炉灶，后面背着自己的堂弟，自己的堂哥在房里念书。家里只有一个阿爷和堂哥，堂弟，早些年三个姐姐都嫁出去了，女子此时十四五岁便要出嫁，家里的三座瓦砖房屋便是拿姐姐们出嫁时的礼钱盖起来的，家里的杂活自然就活在了玉风身上。等将晚饭煮好之后，家里的大人们也陆续回来了。 饭菜很简单，一个萝卜丝和一个青菜，还有前天家里人下田抓回来的田鸡，不过这是要给念书的堂哥补身子的。阿爷有三个儿子，秦昭的父母排第二，所以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大伯说了算，一家人围在饭桌上说起了家常话，但是只有秦昭是单独在外面端着碗蹲坐在门槛上吃的，他不允许上桌，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家里人和村里人都不喜欢自己呢？“玉林，今年有没有信心可以榜上有名”大伯开口问道 “这是自然，过几日便是乡试了，我定要考上”堂哥激昂回应，“哈哈哈，光宗耀祖就看你了”玉风的爹娘和叔叔婶婶也附和着，“前几日，隔村的张媒婆上门来和我说亲，想将村头的张巧云说媒与你，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大伯继续说道 “算了吧，那女子虽然生的面容不错，但是还入不了我的眼”堂哥皱眉摇头，“那大伯说给我吧，我也想娶媳妇”秦昭探出脑袋对着大伯弱声开口 “你？你才几岁，还有你也别老想那事，赶明跟我下地去”秦昭爹伸手拍了下他的头笑骂道 “我才不要去种田，我也想考科举”秦昭愤愤道“你不识字，考什么科举，等过几年了，我再让你娶一门媳妇生孩子，老老实实做平民老百姓”秦昭爹有些生气了 “我识字，大哥的先生教过我识字，也借书籍给我阅读”秦昭气急回应 “你再顶嘴，你信我打你不？你要再不听话，赶明我给你送去顺天玉清宗当道士去”秦昭爹抬手欲打，被叔叔秦齐拦住了。此时因为明朝开国皇帝当过和尚，所以道士的日子很难过，此话都成了各家父母吓唬自家孩子不听话的话语了 “哼，去就去，我就是不服气，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每个人都向着大哥”秦昭嘶吼道 “啪”一个耳光打在了秦昭脸上，饭桌气氛突然定住了，一双老人的手此刻还在不停颤抖，是阿爷动手打的。“滚回你的草屋去” 秦昭没有说话，放下碗筷，转身走了出去。回到自己待的草屋里。是的，家里的人都住在那三间房屋里，那两间草屋，一间是自家养的牲畜居住，一间是秦昭的。。。 回到草屋的秦昭，扑向床，用被子盖住头，默默流泪，他不明白家里人的厌恶到底为何而来，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出生时，附近的动物都跑来村子里，将村子围起来的传闻吗？那个和尚说的风言风语吗？他想不通这一切，哭着哭着秦昭睡了过去。 雨下的越发的大了。。。 山中惊魂 次日清晨，秦昭感觉头晕脑胀，昨日淋了大雨，加上昨夜受了训斥闷哭，想必是得了风寒。待得能够起身时，家中大人已经出去下地干活去了，便轻声喊了一声“阿爷” 对面房屋内传出一声应答，秦昭便向里屋走去，堂弟还在熟睡，阿爷在一旁编着竹娄，桌上还有一碗清粥。“把粥喝喽，待会和阿爷去上山砍点竹子下来”阿爷低头说道 “阿爷，我得了风寒，头晕的很”秦昭拿起碗囫囵喝下，“我看看”老人将手放在了秦昭脸上，“待会上山我给采点药，熬了给你喝”老人年轻时候是个郎中，会一些药理 秦昭便去准备刀具和两个竹娄，喊醒堂弟，准备一起上山。 由于秦昭得了风寒，虚弱的很，便由老人背着孩子，拿着刀具，他只拿了两个竹娄，去五里外的元阳山。。。 元阳山听说曾经有人在里面挖到过金子，也有人说曾经在里面看见过龙，更有甚者说里面有仙人。秦昭来过这山里无数次，从未见过外人听说过的事情，倒是见过有被狼啃过的附近农户尸体。 三人一同到了元阳山山脚，此时正逢夏日，山上的草树生长的异常浓密，足有半个人高，山中多有蛇虫鼠蚁。平常秦昭也就在山脚下外围砍点竹子便回去了，可是这次不同，秦昭得了风寒，需要往山上去寻得草药。 由于山路难走，等到了山腰时，已经是申时了，阿爷吩咐秦昭在原地等待，看好东西，便带着弟弟往山的另一处去了。 秦昭得了风寒，精神虚迷，找了一处树荫躺了下来，便沉沉睡去。。梦里秦昭梦见自己可以去私塾念书了，考上了功名，光宗耀祖，随后成亲娶妻，有了四个孩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突然一群人闯了进来，开始了屠杀，秦昭带着妻儿往后院门逃走，可是就在逃出去的那一刻，他突然回头，一把刀自眼前砍了过来。。。 “啊————”秦昭从梦中惊醒，衣服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怎么会做这种梦”惊魂未定的他起身将外衣脱了下来，经这一梦，出了汗，风寒带来的困乏和头晕便轻了些，正当他想着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时，感觉山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啪”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将思绪拉了回来，起初他以为只是夏天树枝失了水分，树枝有时会发出这种断裂声。可是仔细听其中还掺有走路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快速急切，不对劲！ 秦昭立马起身，抓起先前阿爷留下的一把刀具，全神戒备。有东西来了！不管来的是什么，总之不会对他有什么善意，他能感觉那些东西就在周围窥探着他，而且已经包围住了他，他不敢有些许放松！突然，身后传来声响，秦昭没有丝毫犹豫，将刀具往胸口一提，转身奋力一刀，手上传来了刀具砍到目标的厚实感，与此同时，身子向后一退，拉开距离，定下心神一看，是一头狼！ 此时，这狼被秦昭砍中了右下肋，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这狼是头母狼，因为它胸口有几个哺乳的东西，他没有上前补刀，因为狼是群居动物，而且极擅偷袭，不会单独出现，所以附近还有其他的狼。这时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立马转头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的亡魂大冒，一，二，三。。足足有6条狼，全都漏出了犬牙，其中一头足有一个半秦昭那么高，发色青灰，明显就是头狼。头狼先是走向了先前被他砍伤的母狼，舔了几下，好像在得知母狼没有了生理，异常愤怒，频频低吼，接着将目光看向了秦昭。 秦昭此时在想，完了，这下得交代在这了。与此同时头狼嘶吼一声，其余的狼纷纷围住秦昭，接着又低吼一声，一头狼冲了上来想要撕咬秦昭，他立马将刀横起，从上往下砍下，可是这狼速度极快，躲了一击，突然右边又冲出来一头，作势便咬他的大腿，秦昭收刀不及，被直接咬中，腿上传来剧痛，“啊”一声痛苦的喊声自他嘴里发出，人在受到伤害时，会不由自主的发出声音，用来减轻大脑神经传来的痛觉。但是秦昭顾不得多喊，只得立马抽刀砍向右腿的狼，对方一看到刀具向它袭来，松了口。秦昭一看右腿，鲜血淋漓，还有些许肉块被对方收口时候的犬牙带走了一些，但是攻击还未停下，接着又是两次袭击。 此时秦昭身上全是鲜血，身上带来的痛苦让他想举刀自尽，他心神已经有些不稳了，右手刚在最后一次袭击中，受了伤，此时已经有些许拿不稳了，而脸上的血迹是第二次时，一只狼趁他回头，抓伤了他，血液糊住了左眼，只有右眼能够视物。狼群的攻击停了下来，好像在等他恢复一样，秦昭注意到了刚才三轮攻击中，头狼一直坐在母狼尸体一旁没有参与进攻。秦昭有些疑惑，为什么狼群明明能够一哄而上将自己咬死，可是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他看向头狼，试图从头狼的眼神里看出它的意图。也许是注意到了秦昭的目光，它抬起头来，与他对望，接下来，头狼做出了一个让秦昭惊愕的动作，也让秦昭在瞬间明白了它为什么不直接杀掉自己！ 头狼居然对着他笑了，而且是奸诈无比的笑，内含愤怒和戏谑的笑容！刚才进攻前发出的嘶吼，指令就是一步步的玩死猎物，一步一步的让猎物在恐惧和痛苦中死去，玩虐猎物，以供散去自己失去配偶的仇恨和愤怒！ 想到此处，秦昭愣了，随后怒火中烧，这不是在猎杀，而是在虐杀！明明有实力一击杀手对手，却仗着自己的实力，侮辱对手，让自己的对手在羞辱和恐惧中死去，满足自己已经扭曲的虚荣心。 “你这王八生的畜生”秦昭怒骂。 秦昭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但是随后他知道对方能听懂，因为对方听到他的怒骂之后，神情立刻变得愤怒，随后对着狼群嘶吼，发出最后指令，估计是“杀了他”。 秦昭自衬必死，心中又有被狼群戏谑的愤怒，忽然感觉身体热血沸腾，周身的痛处消失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掉对方！ 狼群急冲而来，秦昭也大吼一声，疾步冲向头狼，右边两头狼跳向他的肩膀，他右手抓住刀把，用全力一挥，最前的一头被拦腰斩断，第二头被砍中了嘴巴，都倒在了地上，但是左边被左肩和左腿被死死咬住，秦昭前冲的步伐缓慢了下来，他左腿跪在地上，用刀具强撑着身体，抬头望向头狼，对方又恢复了刚才戏谑的申请，秦昭看见心中顿时气冲斗牛，说什么也要杀了它！ 人在绝望中会爆发出潜在的力量，秦昭此时就是如此，“吼”他抓住咬住左腿的狼头，右手向下一插，左腿被犬牙咬住的痛觉立马放松，随后站起身来，疾冲向前，用尽全力，向头狼心口的致命一击，动物都会在临死前挣扎，对方应该是没想到他会临死一搏，，与其说没想到他会挣扎，倒不如说是没想到一个人类会爆发出如此力量，而且受伤如此严重，它没有丝毫防备，但是头狼总归是头狼，而且也已经能听懂人言，随后在仓促之下，左手狼爪向前突刺！ “砰”“砰”两声声响，硕大的狼爪直穿秦昭胸口，但是还有一声响不是来自秦昭，而是来自头狼，在秦昭最后一击的时候，就看见狼爪袭来，人有趋吉避凶的本能，会下意识的躲避伤害，但是秦昭扼制住了这种本能，直送刀具入头狼狼心！大量血液的流失，秦昭已经听不见声音了，但是可以感觉到手上传来的结实感，他知道自己已经将刀送进对方的心口——随后一口鲜血吐出，头狼也开始不停嘶吼，可是越嘶吼，随着受伤的地方血液流的更快——它开始在原地胡撞乱跳，随后往刚前来此地的地方跑去，由于秦昭死死插进对方心口，不曾松手，也被一并带着去了—— 起初速度还很快，但是后来缓缓慢了下来，想来是头狼失血过多，已经开始站不住了，但是紧接着秦昭感觉自己在往下掉，勉力睁开双眼，他看到了自己下方是一张不足五丈大小的池子。 他脑子最后想的是“我还没娶媳妇呢”随后便晕了过去。。。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