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一剑荡魔》 第一章 初更,没有星月!万松山庄前厅。灯火辉煌,大门内外,各有数十名一身劲装的庄丁刀出鞘,弓上弦的埋伏在两旁,准备随时出手,捍卫庄院。 这时从大门外走进两个人来,那是万松山庄庄主万青峰和苍龙宁胜天,他们身后还跟着总管章守勤和二十名劲装庄丁,前面两人走的不徐不疾,神态从容,后面的二十名庄丁却挺起胸膛,刀背紧靠手臂,走得步伐整齐,一点声音也没有! 庄院前厅,灯火通明,正表示万松山庄的光明正大,后面两进和许多偏院,却不见一点灯光,不闻一丝人声,愈是这样,也愈见万松山庄有周密的布署。 在大厅上的人,有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等四人,都是身中“对消散”的人。 另外还有两个客人,那是霍五太爷的侄女和侄女婿四川唐门弟子唐纪中和他妻子霍如玉。 唐门弟子,不得参与任何江湖门派的纠纷,乃是唐门三百年来的禁律,唐纪中夫妇只好坐在厅上,陪着大家喝茶聊天了。 碧落山庄在释放迷失心神的十人之际,突起发难,厅上诸人电随时有庄丁报进来的消息。 形意门金赞廷攒着眉道:“碧落山庄果然心存叵测,幸好咱们早有防范,不然真还措手不及呢!” 武功门崔介夫点头道:“宁教主有时候真还有一套,可以称得上老谋深算,要不是他预先调兵遣将,布置了人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八卦门封居易忽然回过头去,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你中了‘对消散’之后,如果要动手,还有几成功力?” 智通大师合十道:“贫衲已有多日未曾运功,自己也不清楚,但据贫衲想来,大概三成功力还是有的。” 封居易又朝金赞廷、崔介夫二人问道:“金道兄,崔道兄二位呢?” 金赞廷道:“兄弟和智通大师说的差不多,三成功力应该有的。” 崔介夫道:“封道兄问这干吗?” 封居易淡淡一笑道:“碧落山庄只是由副总护法宓飞虹率领了十个心神被迷失的人,突起发难,咱们虽已把他们截住,双方实力几乎相等,诸位道兄总该知道咱们的人手,已经只有这些了,但碧落山庄只出动了一个宓飞虹,他们既是有计划的行动,自然不会只有这些人,一定还有后援的人,如果后援及时赶到,咱们有限的人手,恐怕会抵挡不住。” 崔介夫矍然道:“这话不错。” 割居易道:“因此,兄弟认为咱们四人,目前既然还有三成功力,如果一旦敌人侵入大厅,咱们不妨联合出手,合咱们四人之力,全力一搏,三五招之内,搏杀他一二个主脑人物,应该不成问题。” 金赞廷道:“封道兄此计不错,咱们与其落人敌手,不如和他们拼个同归于尽。” 崔介夫回头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意下如何?”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连连念佛,说道:“贫衲没有意见,三位掌门人认为可行,贫衲自当唯命是从。” 封居易道:“好!那就这样决定了。” 崔介夫道:“但咱们出手须得一致,到时就由封道兄为首,你以咳嗽为号,咱们就同时出手。” 刚说到这里,只见章守勤和二十名庄丁拥着万青峰、宁胜天退了进来。 封居易急忙站起,迎着问道:“万兄!情况如何?” 万青峰道:“姓宓的心怀叵测,竟然指使释放过来的人突起发难,所幸咱们已多准备,目前总算稳住了阵脚。” 宁胜天一手指着龙头杖,沉吟道:“稳住的也只是目前的形势而已,如果碧落山庄有后援赶来,敌众我寡,形势依然十分险恶。” 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封居易道:“方才咱们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因为咱们的人手仅此而已,而对方出动的,还只是几个迷失心神的人,一旦后援赶到,势难支持,因此兄弟和金、崔二位道兄及智通大师商议的结果,如果有敌人闯入,咱们四人,以咳嗽为号,合力一击。至少也可以搏杀他们一、二个高手,如今宁教主和万兄退进来了,有咱们六人联手,实力就可增强不少了。” 宁胜天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唐纪中忽然冷笑道:“诸位只怕没有机会了。” 宁胜天一手摸着垂胸花白长髯,回过头去,问道:“唐世兄此话怎说?” 霍如玉娇笑道:“宁教主纵横江湖!怎么会连外子这句话都听不懂?” 宁胜天道:“老夫确实听不懂。” 唐纪中道:“在下之意,诸位身中‘对消散’,已如瓮中之鳖,若图顽抗,无异自找死路。” 万青峰嗔目喝道:“唐世兄,你是唐门子弟,唐门一向严禁门—F参与江湖纠纷,你此话简直替碧落山庄匪人张目。” “哈哈!”唐纪中仰首大笑道:“万大先生,有些事情,只怕你连做梦也想不到。” 万青峰道:“万某想不到什么?” 唐纪中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因为唐某就是碧落山庄的人。” “你会是碧落山庄的人?” 万青峰身躯陡然一震,诧异地道:“你加人碧落山庄,难道忘了唐门历代的祖训。” “你想不到吧?” 唐纪中大笑道:“哈哈!唐某加入碧落山庄,正是为了保存唐门三百年基业,碧落山庄一旦统治武林,唐某就是四川唐门的掌门人了。” 万青峰怒笑道:“好个数典忘祖的唐门不肖之子。” 崔介夫道:“万兄何用和他多说,这种连祖宗都要出卖的人,留他不得。” 右掌扬起,正待向唐纪中遥遥捣去。 唐纪中斜睨了他一眼,冷然道:“崔介夫,你这记‘百步神拳’击出之后,唐某也许无事,你中了‘对消散’,只怕真力全泄,再也无药可救了。” 他口气微顿,目光迅速一扫,接着又道:“唐某早已知道各位也许会联手一击,诸位虽然只剩三成功力,但如果联手奋力一击,江湖上只怕仍然没有人能接得下来,唐某当然无法抗拒,但诸位出手之后,就会力竭而死,诸位拼死一博,所搏杀绝只是区区唐某一人,这代价未免太高了,诸位划得来吗?何况……” 忽然住口,就不再往下说去。 崔介夫喝道:“何况什么?” 唐纪中朝他笑笑,才道:“何况唐某还不至于笨到把自己身份说出来,还会毫无把握,任人出手。” 崔介夫道:“这么说你是有恃无恐了?” “一点不错!” 唐纪中深沉一笑,傲然道:“只要诸位一有举动,唐某不用还手,诸位只怕都将身化脓血!”这是说另外会有人出手了,这人除了他妻子霍如玉,不会有第二个人,因此大家的目光忍不住朝站在他身后的霍如玉投去。 霍如玉手中确实紧握着一个黝黑的圆形铁管,对准了众人。 封居易不觉心头一凛,喝道:“天绝地灭化血针筒。” “天绝地灭化血针筒”,是四川唐门最歹毒、最霸道的毒针,一筒之中,装有三百六十支细如牛毛的毒针。只要一按机簧,三百六十支毒针一齐射出,宛如一篷细雨,三丈方圆,所有的人,无一能免,只要中上此针,见血封喉,不出顿饭工夫,就可以化成一滩脓血,没入泥土。 当年唐门第八代掌门人唐宗望花了十多年心血,研制成此针,消息传到九大门派掌门人的耳中,认为此针太过歹毒,有违天和,曾联名写信给他,劝他毁去此针,唐宗望因制造不易,就藏之铁柜,列为禁物,严禁子孙使用,没想到唐纪中丧尽天良,居然将本门禁物私自偷了出来,投靠碧落山庄。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合十当胸,连念了两句佛号,说道:“小施主这管真是‘天绝地灭化血针筒’吗?” 唐纪中得意地笑道:“唐某即将成为四川唐门的掌门人,拿出来的东西,还会有假的吗?”” 智通大师合十道:“那么贫衲奉劝施主,此物有违天和,请令夫人赶快收起来的好!” 唐纪中狞笑道:“老和尚说得倒是轻松,唐某此来,奉有秦总管之命,只要诸位束手成擒,任由唐某点了尔等的穴道,自可无事,如若意图反抗,就可格杀勿论,诸位如想身化脓血,那就容易得很,贱内只须拇指轻轻一按,诸位就会在一顿饭的时光,都消失了,若是不想死得如此凄惨,那就只好由在下逐个点了你们穴道,就可逃过此劫了,诸位最好仔细考虑考虑。” 苍龙宁胜天突然仰首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 他虽然身中“对消散”,但这声长笑,笑声清越,历久不绝,依然声若裂帛,震慑人心。 唐纪中沉喝道:“宁胜天,你笑什么?” 宁胜天并没有理他,只是回过头去,朝万青峰笑道:“万大先生虽没想到,兄弟却早已想到了。” 唐纪中不待万青峰开口,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宁胜天又是一声大笑,说道:“因为老夫早就看出你们夫妇是卧底来的。” 唐纪中也大笑道:“你既然看出来了,怎么还会给唐某得手呢?” 宁胜天沉声道:“老夫面前,岂会容你区区竖子得手?” 这话没错,苍龙宁胜天是什么人?他在四十年前,早巳纵横江湖,名震长江卑下游,你唐纪中那时候连娘胎里都还找不到影子哩! 唐纪中悍然道:“老匹夫,你形同废物,还能怎样……” 话声未落,突觉身后微风一飒,似是有人欺近过来,急忙一个旋身,向后转了过去。 只见卞药姑左手已从霍如玉手中把“化血针筒”夺了过去,右手长剑急如星火朝自己肩头刺来。 这卞药姑当然是王牙婆了。 原来她虽和卞药师是同一组的,其实宁胜天在密柬上指派她的任务就是隐身在大厅之内,负责监视唐纪中夫妇。 因为王牙婆也精擅暗器,她三十六支骨针,可以闭着眼睛取人的穴道,只要唐纪中夫妇一有异动,要她先发制人。 方才宁胜天和万青峰回人大厅之后,唐纪中表明身份,霍如玉手持“化血针筒”对准着大厅上众人,宁胜天就以“传音入密”通知王牙婆,要她听自己大笑为号,先行出手,制住霍如玉,等他二次大笑,就出手夺下霍如玉的针筒。 唐纪中发现针筒被夺,他当然不怕王牙婆用针筒对付自己,因为按下针筒,三丈方圆无人能闪躲得开,对方众人都在射程之内,王牙婆投鼠忌器,自是不敢发射。 心念闪电一动,身形疾转,避开王牙婆的剑招,右手化爪,旋身发招,闪电般朝王牙婆左手握着的针筒抓去。 王牙婆经验老到,看他侧身欺来,自然志在针筒,当下迅快的把针筒往怀里一塞,右手长剑刷刷两招,快如劈风,急攻出去。 唐纪中期身过去,没抢到针筒,对方已挥剑攻来,他反应极为敏捷,右手一探,就从身边掣出一柄蓝色长剑,铮铮两声,把王牙婆的攻势挡了开去,口中喝道:“你把如玉怎样了?” 王牙婆尖笑道:“你不会去问问你老婆?” 唐纪中听得大怒,喝道:“我和你拼了。” 长剑急攻而出,剑光飞洒,煞是凌厉。 章守勤眼看王牙婆已经得手,立即闪身而上,手中熟铜棍一挥,口中叫道:“卞姑娘,你只管后退,保护庄主他们,把人交给在下就是了。” 王牙婆除了会使骨针,武功并不高明,听到章守勤的喝声,就依言收剑,往后跃退。 章守勤出身少林,在熟铜棍上,下过二十年苦功。他在金鞭叟田五常手下,虽然不堪一击,但对付唐纪中,就不一样了。 此刻他人随棍上,展开“小夜叉棍法”,棍势连绵,着着俱是进攻招式,一连几棍,就把唐纪中逼退了三步。 唐纪中轻嘿一声,左手指处,打出三支黑色细芒。 王牙婆左手跟着挥起,只见她手中已多了一支两尺长的黑色铁尺,这一挥,就把三支黑色细芒凭空吸去。 章守勤怒笑道:“好小子,你暗器失灵了吧!” 喝声中,熟铜棍骤然加紧,刹那间幻起十几条棍影,漫天飞舞,左右缭绕攻到。 唐纪中手中长剑只是轻兵器,不敢和他沉猛的棍势硬打硬接,尤其长剑只有三尺长,章守勤的熟铜棍比剑长了一倍,一时之间,除了不住的变换身法,闪躲棍招,几乎已无还手之力。 但他却在每一次旋身,左手就扬了起来,至少每一次扬手,都会打出两三支“黑芒针”。 王牙婆就是等着他使暗器,因此就站在章守勤与唐纪中两人的横头,相距不远,唐纪中每次扬手,打出来的“黑芒针”,都被她手中短尺吸了过去。 唐门弟子最厉害的就是毒药暗器,暗器无功,就没有辙了。 这一阵功夫,他早已打得汗流浃背,心慌意乱,再也顾不得娇妻,突然大喝一声,刷刷刷一连三剑急攻,把章守勤逼得后退了一步,右手抬动,射出五支梅花袖箭,左手扬处,撤出一把“满天星”,(满天星也是唐门七种暗器的一种,是寸许长的毒针),双足猛然一顿,身形飞快的一个轻旋,纵身朝厅外飞射出去。 章守勤挥起铜棍,击落五支袖箭,喝道:“你往那里走!” 正待追踪而去。 王牙婆短尺圈动,把一篷数十支“满天星”毒针一齐吸住,呷呷笑道:“总管不用追,他跑不了的。”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唐纪中堪堪掠近厅门,突觉腿弯一阵剧痛,身不由己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站在厅门外的二十名庄丁,看到唐纪中跌倒,正待上去拿人。 王牙婆喝道:“你们不可近前,他身边毒药暗器并未使完。 说话之时,她举步走了过去。 唐纪中低头看去,自己一双脚弯上,钉着两支三寸长的骨针,不觉怒声道:“你是王牙婆?” 王牙婆尖笑道:“你还蛮识货的。” 唐纪中哼道:“老虔婆!碧落山庄不会放过你的。” 王牙婆道:“万松山庄今晚就不会放过你。”说完,手中铁尺疾落,连点了他几处穴道,回头道:“章总管,现在你可以派人把他押下去了。” 章守勤答应一声,指挥庄丁把唐纪中夫妇押了下去。 万青峰连忙朝王牙婆拱手道:“今晚幸亏有大娘出手,不然,咱们都落人他的手中了。” 王牙婆还了一礼,笑道: “这是总指挥的功劳,老婆子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宁胜天大笑道:“这功劳说起来还是卞药师的,他告诉兄弟,霍五身中某种剧毒,可能是受碧落山庄胁迫而来,要兄弟留心,兄弟就想到唐纪中夫妇和他同来,极为可疑,才请王大娘藏身厅上,监视他夫妇二人,另一用意,是咱们都已不能动手了,万一碧落山庄的人乘机潜入,王大娘精擅暗器,也可以保护厅上诸位道兄,这原是一着预备棋子,却想不到唐纪中果然是碧落山庄派来的人。” 万青峰怵然道:“霍五兄他会是碧落山庄派来的?那……” 宁胜天大笑道:“万兄不用担心,在霍五身边,兄弟也早巳安排了一个人,他不出手便罢,一旦有什么举动,自会有人把他拿下。” 崔介夫道:“看不出宁教主倒还真有一手,遣兵调将之外,居然还算无遗策,兄弟这回真是佩服你了。” 苍龙宁胜天大笑道:“你是一派掌门,当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就可没事。当兄弟这一个半白半黑的教主,就不同了,和正派人要结交,三教九流的人,都要认识,自然要处处留心,不用一点心机,江湖上那有你称雄的地步?防人之心,就是这样熬练出来的了。” 说话之时,神灯教的八名武士(扮成万松山庄庄丁),押着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以及皖西三侠李天云、霍天柱、谢东山等人走了进来。 宁胜天眼看对方援手并未赶到,己方业已拿下了这许多人,沉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来。缓缓吁了一口气道:“现在就算对方有人赶到,大致也不碍事了。” 崔介夫道:“宁教主认为碧落山庄不会再派高手来了吗?” 宁胜天大笑道:“那倒不是,碧落山庄就算有高手赶来,也不难对付,最难对付的就是这十位被迷失了心神的人,他们可以向我们放手搏攻,咱们能对他们放手搏攻吗,既不能放手搏攻,那就只有挨打的份了。如今十个人已被咱们拿下七个了,岂不松动得多了?何况内奸已除,咱们也空出来了不少人手,对方纵有高手赶来,也足可放手和他们一搏了。”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向天,低喧佛号,说道:“这真是我佛保佑。” 第二章 章守勤欠身向万青峰请示道:“庄主!这些人该如何处理呢?” 宁胜天不待万青峰开口,就道: “章总管,你先要庄丁把他们送到后院去,多派人守护,可得小心。” 章守勤答应一声,转身挥了挥手,把人押下。 刀青峰道:“这些人神智受迷,又不能解开他们穴道,倒是十分棘手的事。” 宁胜天道:“且待还有三个擒下来,再行设法不迟。” 过没多久,庄丁又押了智光和暴本仁两人走人,章守勤要他们把人送去后院。 接着只见两名庄丁扶着孙小乙走上厅来。 章守勤吃了一惊,忙向两名庄丁问道:“孙少侠负了伤…他伤在那里?” —名庄丁答道:“孙少侠如何负的伤,小的没看清楚,小的是奉卞药师之命把他送进来的,方才卞药师已经喂孙少侠服过伤药了。” 孙小乙睁开眼来,有气无力的道:“药师前辈说在下不碍事了,大概已不碍事了。” 章守勤道:“那就好,你们快扶孙少侠坐下来。” 几句话的功夫,,庄前战事已告结束,智虔大师、青松道长、陆其昌、何津航、赵之欣、徐水旭、万点星、郑玄通等人也相继走入。 金赞廷、智通大师等人纷纷站了起来。 万青峰走上几步,拱手道:“大师、道长、诸位道兄辛苦了,快快请坐,今晚幸有诸位在场,碧落山庄狡计才未能得逞。” 智虔大师连忙合掌还礼道:“万庄主好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说客套话了,贫衲惭愧,未能把田老施主留下。” 青松道长也道:“贫道也惭愧得很,任由宓飞虹逃走,未能把他留下来。” 万青峰含笑道:“虽被走脱了三个人,咱们也已经是大获全胜了。” 说话之时,大家已依次落坐,庄丁重新沏上茶来。 青松道长道:“咱们今晚能够大获全胜,这是总指挥宁教主运筹帷幄,调度有方,有以致之,宁教主实是今晚的首功。 “哈哈!”宁胜天仰天大笑道:“兄弟纵然调度有方,但如果没有猛将如云,又如何能克敌致胜……”说到这里,抬目看看天色,浓眉不觉微微一皱,说道: “现在已经快二更了。” 万青峰问道:”宁老哥有什么事吗?” 宁胜天道:“兄弟要沈姑娘务必在初更时分赶回来,三位!”娘直到此刻尚未回转,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呢?” 孙小乙正在闭目养神的人,听说宁胜天的密柬上要沈雪姑二更回来的,至今还未回来,心头一急,睁目说道:“沈大姐她们会不会遇上碧落山庄的人呢?” 宁胜天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试想碧落山庄以求和为名,释放被迷失心神的十人,实施突袭,这一计谋,必然早就布置好了,俾可一举歼灭万松山庄。当然不会只有宓飞虹率领了十个迷失心神的人,就来贸然动手,可见在宓飞虹的后面,一定有压倒性的极强高手,随后赶来;但从宓飞虹发动攻击,到战斗结束,碧落山庄的后援,始终不曾前来。 宁胜天交给沈雪姑的密柬,是要她们从万松山庄大门出去,走石墙方向,这是一条大路,但到了辅村,在道旁略事休息,初更时分务必赶回,由万松山庄后院人庄,作为此番动手的后援,她们无论如何,初更稍后,一定可以赶回来;但她们直到此时,依然不曾赶回来。 这两件事凑在一起,岂不是沈雪姑三人在辅村遇上碧落山庄的后援了? 宁胜天心头一阵犹豫,目光迅朝众人一掠,最后落到卞药师身上,说道: “卞老哥,沈姑娘三人,很可能遇上碧落山庄的后援了,咱们得立刻派人前去增援……” 卞药师问道:“她们现在人在那里,宁教主知道吗?” 宁胜天道:“兄弟密柬上要她们循大路朝石塌方向去的,但到了辅村,就不用再走,略事休息,初更时分就得迅速赶回,她们最远就在辅村……” 万青峰道:“辅村离敝庄不过二十五六里路。” 卞药师道:“救兵如救火,宁教主要如何分派人手,请快下令吧!” 宁胜天点头道:“兄弟之意,要麻烦卞老哥一趟,此行由你老哥领头,和陆其昌、何律航、万点星、王大娘四位一起去,另由郑玄通率同敝教八名武士随行,如果敌势强盛,郑香主立时可以派人急足赶来报讯。” 卞药师点头道:“兄弟遵命!” 孙小乙站起身道:“宁教主,小可也要去。” 宁胜天道:“孙小哥今晚出了不少力,如今伤势初愈,还是不去为宜。” 孙小乙道:“沈大姐三人遇上了强敌,小可拼了命也要去一趟。” 宁胜天含笑道:“孙小哥这份义气,老夫极为钦佩,但其实用不着去这许多人,何况这里也要留一部份人手,这样吧,如果沈姑娘三人确是在辅村遇上敌人,而且敌势甚强的话,咱们就得再派人手支援,那时你小哥再去不迟。” 孙小乙只得点头坐下。 卞药师不敢怠慢,立即率同陆其昌、何津航、万点星、王牙婆四人走出大厅,郑玄通也挑选了八名神灯教武士,依然穿着万松山庄的劲装,一起出发。 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三位易钗而弁的姑娘,傍晚时分,走出万松山庄,循着庄前石板路,转入去石塌方向的大路。 她们因为宁胜天的密柬上写得十分清楚,要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是碧落山庄释放迷失心神的人唯一的条件,路上说不一定会有碧落山庄的眼线,因此三位姑娘一路上都不曾交谈,只是不疾不徐的作出赶路模样。 她们去的方向是石壕,那是因为石域是临近的县城,有客店可以投宿。从万松山庄到石域,辅村是在两者的中间。 宁胜天不愧是神灯教教主,计算得十分精确,她们傍晚时候出门,赶到辅村,正好天色已黑。 天黑了,她们的行动就不会十分明显,再在路旁略事休息,所谓休息,就是暗示她们看清楚是不是有人跟踪,或者四周有没有对方的眼线?如果没有,就可以回头,赶回万松山庄。 那时,如果碧落山庄有什么行动的话,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她们赶回去,正好作为万松山庄的后援。 这一封密柬,当真是老谋深算,算无遗策。 沈雪姑等三人,赶到辅村,果然天色已经全黑,祝小青一指路旁左首一片松林,说道: “大姐、二姐,我们就在那边林下歇一会再走吧!” 李小云道:“大姐!碧落山庄真会释放爹他们吗?” 沈雪姑道:“这是他们的诡计,利用释放迷失神智的人回去,然后来个里应外合,就可彻底毁了万松山庄,但此一诡计,如何瞒得过宁教主?他不是各授密柬,分头埋伏了?这是将计就计之计。” 李小云急道:“那怎么办,爹他们都是被迷失心神的人,万一动起手来,岂不不好收拾?大姐,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好。” 沈雪姑微笑道:“宁教主已有妥善的安排,他要我们初更的时候再赶回去,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自然要依柬去行事,去早了反而会碍事,你不用性急,来!坐下来歇一会吧。” 三人就在大树下的大石上坐了下来。 就在此时,远处出现了七八点灯光,像是在地上飘浮着一般! 沈雪姑目光一注,道: “有人来了。” 李小云问道:“大姐!你说的是那七八点灯光?” 沈雪姑依然目注远处,唔了一声道:“好像有不少人影,会不会是碧落山庄的人呢?他们像是朝我们这里来的,二妹、三妹,我们快上树去。” 说罢一提真气,首先“飕”的一声,腾身而上。 李小云、祝小青跟着跃上树干,藉着浓密枝叶隐住身形,然后再拨开枝叶,凝目看去。 那七八点灯光,确是沿着大路而来,而且来得极为快速,就仆三人这一腾身上树的时间,相距已不过二三十丈远近。 黑夜之中,李小云、祝小青只能看到八盏灯光和幢幢人影。沈雪姑目能夜视,已看得极为清晰,这一行人,果然是碧落山庄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黑衣劲装汉子,稍后是总管秦皓,然后是四名绿衣少女,楚琬手下的四香,四香后面是一对少年男女,男的青衫飘逸,丰神俊朗,女的一身白色衣裙,婀娜多姿,这两人。正是南宫靖和楚琬。 沈雪姑看到两人并肩行来,心头不禁起了一阵说不出的异样感受。 两人后面则是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丫环,和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妇,(副总管管巧巧)护着一顶绿呢软轿,软轿是由四个大脚婆抬着奔行。轿后又是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丫环。 这一行人奔行极快,不过片刻之间,已经由远而近,从树下通过。 突听软轿中传出一个老妇声音喝道:“停轿!” 她喝声不响,但轿前正在奔行的人,和隐身在树上的三人,都听得十分清楚,宛如就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因此喝声甫出,所有的人如响斯应,在这一瞬间,一齐刹住了脚步。 在轿前侍候的副总管管巧巧立时欠身道:“老夫人可有什么吩咐吗?” 轿中老夫人沉声道:“秦总管!” 秦皓急忙趋上几步,躬身道:“属下在。” 老夫人道:“你叫躲在树上的人下来。” 她此言一出,不仅隐身树上的沈雪姑等三人大吃一惊,就是秦皓也吃了一惊,口中应了声“是!”,直起身,抬头朝树上喝道:“树上是什么人,老夫人叫你下来,朋友还不下来?” 沈雪姑没想到轿中的老夫人耳朵竟如此灵敏,人家既然出了声,不下去也不行了,这就低喝一声道:“我们下去。” 三人同时朗然飞落轿前。 秦皓目光一注,呵呵笑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是沈姑娘三位。” “是我又怎么样?”沈雪姑冷然道:“老夫人要我们下来,不知有何见教?” 轿中老夫人徐徐说道:“给我打起轿帘来。” 两名绿衣少女立即替她打起轿帘。 老夫人目光直注沈雪姑,点头道:“你就是沈姑娘厂沈雪姑应道:“不错!是我。” 老夫人又道:“老身听说姑娘是千手观音门下高足?” 她这口气是试探沈雪姑的口气。 沈雪姑淡淡笑道:“老夫人既已知道,何必再问。” 人家都已知道了,也就不想再掩饰身份了。 老夫人点着头道:“老身久仰令师尊名,令师可好?” 她这句还是含有试探之意。 沈雪姑道:“家师遁迹东海,久已不问尘事。” “好个不问尘事!” 老夫人微哂道:“有沈姑娘行走江湖,令师自然不用再问尘事了。” 沈雪姑道:“沈雪姑行走江湖,是沈雪姑的事,与家师无关连。” “如此就好。” 老夫人道:“沈姑娘一再和碧落山庄作对,当然也不是令师之意了。” 沈雪姑冷笑道:“家师才懒得管你们的事!” 老夫人道:“但沈姑娘却管了敝庄不少的事。” 沈雪姑道:“碧落山庄要我离开万松山庄,不是也管了我的事吗?” 老夫人道:“那是老身的一番好意,看在令师份上,才劝!”娘离开的,免得和万松山庄玉石俱焚。” 李小云哼道:“好大的口气!” 老夫人目光转到李小云身上,森然道:“这位姑娘是谁?老身和沈姑娘说话,你也要插嘴。” 李小云正待开口。 沈雪姑以目示意,不让李小云开口,一面说道:“她是我二妹。” 老夫人道:“咱们既然在这里遇上,也是有缘,从前沈姑娘和碧落山庄作对的事,老身可以不计较……” 她拖长语气,应该还有下文,但她却住口不说了。 沈雪姑道:“老夫人怎么不说下去呢?” 老夫人颔首道:“沈姑娘是聪明人,老身不希望沈姑娘今后再和敝庄作对。” 沈雪姑道:“老夫人之意要如何呢?” 老夫人徐徐说道:“沈姑娘浪迹江湖,也不是办法,老身之意,希望沈姑娘能够投效敝庄,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小云道:“大姐,她的话你不能听。” 祝小青也道:“是啊!碧落山庄不择手段,惯用迷药迷失神智,投效她们,就会被迷失神智,由她们牵着鼻子走了。” 老夫人喝道:“你们两个女娃儿给我住口。” 李小云哼道:“难道我们说的不对。” 沈雪姑道:“二妹、三妹你们不准多说。一面朝老夫人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老夫人不悦的道:“老身说出来了,沈姑娘只怕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沈雪姑道:“那老夫人是想把我留下了?” “不错!”老夫人冷峻的道:“沈姑娘如果不为碧落山庄所用,必然还会和碧落山庄作对,老身不允许有人和我作对,和我作对的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是死,就是降!” 沈雪姑道:“听老夫人的口气,我不肯投效碧落山庄,那就非死不可了!” 老夫人道:“老身不杀你,把你拿下囚禁起来总可以吧?” 沈雪姑傲然道:“那要看老夫人能不能把我拿下了?” 老夫人怒哼一声道:“你以为老身拿不下你?” 沈雪姑道:“看来老夫人今晚非和我交手不可了?” 秦皓道:“老夫人,沈姑娘口气狂傲得很,属下不大服气,还是让属下先试她几招,老夫人觉得如何!” 老夫人还没开口,李小云抢先哼了一声,朝沈雪姑道: “大姐,这姓秦的好大的口气,凭他也配跟大姐叫阵,小妹先试他几招,大姐觉得如何?” 她这几句,完全是秦皓方才说的话。 秦皓怒哼一声道:“好!老夫就接你几招,你出来吧!” 李小云披披嘴道:“你急什么,我大姐还没有答应呢!” 话声甫落,只听沈雪姑以“传音入密”在耳边说道:“秦皓功力深厚,你绝不是他的对手,要和他动手,必须先拿话套住他,问他几招为限,你能躲则躲,不能躲就左手使我教你的一招指法,这样方可不败。”李小云点点头,道:“我记下了。”当下一手按剑,举步走出,扬眉问道:“秦总管,我大姐说的,我们还有事去,时光宝贵,你说,你想和我比划几招?” 秦皓听得暗暗冷笑,忖道: “凭你这小丫头,能接得住老夫一掌,已经不错了。”一面嘿笑道:“你说呢?” 李小云偏头想了想,道: “这样吧,咱们就以三招为限,三招大概总可以分出胜负来了,你能在三招之中胜了我,就有资格和我大姐动手,如果连我都胜不了,那就免淡了。” 秦皓口中发出哈哈笑声,说道: “好!一言为定,你可以发招了。” 李小云道:“不,是我接你三招,应该由你先发招才对。” 话声一落,锵的一声掣剑在手,随便摆了一个姿势,双目紧盯着秦皓,一眨也不眨。 秦皓嘿的一声冷笑,目光朗定李小云,右掌突然凌空拍出,口中喝道:“接招!” 他这一掌,出手奇快,而且掌发在先,喝声在后,一道掌风快涌到李小云身前,喝声才出口。 李小云长剑疾划,挽剑如花,朝前推出,其实只是一记虚招,剑花推出,和秦皓的掌风要接未接,人已一晃肩,横移开去,左手飞快的划了个小圈,骈起食中二指,从圈中点出。 秦皓右掌拍出,目光凝注,左手迅快地又拍出一掌,直等掌风拍出,口中才喝道:“第一招!” 他右手掌风因李小云横移开去而落了空,左手这一掌,正好截住了李小云横闪出去的人,应该可以得手,但就是在掌风快扫到李小云的时候,突觉一缕无形劲风,不见她何时发出来的,居然倏然一声,贯穿掌风,直戳过采。 秦皓几乎毫无防备,匆忙之间,双足一顿,身子凌空跃起,避招发招,右手一记“雷公劈木”,掌若奔雷,朝李小云当头劈落。 李小云右手展开剑法,刷刷刷剑光连闪,那是掩人耳目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秦皓,不敢有丝毫疏忽。 这时看到他飞身扑起,心中暗喜,手上更不怠慢,长剑划空中一圈,使出“朵云升空”,像是全力要相对方一拼,实则在一圈剑光出手之后,急忙使出“懒驴打滚”,在地上接连打了三个滚,躲开秦皓扑击而下的一记掌风,就在打滚之际,左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伏身不动。 秦皓飞扑而来的人,身子还在半空,掌风在前,砰然一声,击在地上,人也跟着飘身落地。 李小云就是等着你落地,她左手划圈,食中二指疾点出去,这一指,她使得促狭,不点他要害,却朝他右足踝点去,一指出手,才长身跃起,口中叫道:“你这是第二招了吧?” 秦皓双足堪堪落地,突觉右脚跟奇痛彻骨,再也站立不住,身子往下蹲去。 他蹲落之时,也正是李小云站起之时,这一蹲一起,极明显是秦皓吃了大亏。 但秦皓一身功力,何等深厚,右足受伤,无法立起,左足突然站起,厉声喝道:“老夫劈了你!” 喝声出口,右手扬处,一道掌风,有若狂飙般席卷而出。 “二妹回来!”沈雪姑冷喝道:“秦皓!你身为碧落山庄总管,还要不要脸?” 右手随着拍出一掌。 这一记看来只是随手而拍,不闻丝毫风声,没有秦皓那一掌气势;但等到双方掌风乍然一接,却响起篷然一声大震。 秦皓一身绿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只有一只左脚站在地上,就像封神榜里的龙须虎一般,这时一只独脚“登、登、登”接连往后跳二了五步之多,须发戟张,厉喝道:“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沈雪姑冷笑道:“你和我二妹约定了三招分胜负,你在第二招上,就中了我二妹一指,是不是已经算落败了?你既然不顾江湖规矩;还要发第三招,由我接你一掌,又有何不对的?” 轿中老夫人低喝一声:“秦皓,回来。” 秦皓威态收敛,躬身应“是!”疾快的退了下去。 老夫人道:“沈姑娘,你考虑好了没有?” 沈雪姑道:“我不用考虑。” 老夫人哼道:“沈姑娘是要老身出手了?” 沈雪姑傲然道:“老夫人一定要赐教,沈雪姑也只好奉陪了。” 老夫人沉哼了声,喝道: “你们打开轿门。” 两名绿衣少女迅快打开轿门,管巧巧赶忙伸过手去,扶着老夫人跨出轿门。 老夫人目光一凝,望着沈雪姑,冷峻地道:“沈姑娘,咱们也以三招为限,你敢不敢接老身三招?” 沈雪姑道:“老夫人既然划下道来,我能不接三招吗?” 南宫靖听得大急,他听沈雪姑说过,老夫人武功高不可测,只有自己和她合两人之力,才能接得下来。 因为自己和沈雪姑同时练成了“太素玄功”,体内真气可以互通,故而在石门悬崖上,两人要席地而坐,双手互抵,为的就是防备老夫人会及时赶来。 如果仅是沈姑娘一人之力,只怕未必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但自己是她授意假冒侯元,(侯元脸上被李小云易了容,自称南宫靖),混入碧落宫来的,这该如何是好? 但心念一转,想到沈雪姑单打独斗,绝非老夫人的对手,自己岂能眼看沈雪姑伤在老夫人的掌下?万一她负了伤,自己就是再想救她也无能为力了。一念及此,不觉身形一下闪了出去,叫道: “沈姑娘,你一个人绝非老夫人的对手,只有在下和你联手,才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 这一突来的变故,听得老夫人、楚琬、秦皓等人莫不为之一怔! 老夫人厉笑道:“好哇,南宫靖,你原来和姓沈的丫头是一路的,很好,你们只管联手,老身今晚就成全你们!” 南宫靖抱拳道:“老夫人息怒,这位沈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单凭沈姑娘一人,绝非老夫人的对手,在下……” “不用多说!” 老夫人白发飞扬,一脸俱是戾色,桀桀笑道:“老身说过成全你们,自然要成全你们,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沈雪姑没想到南宫靖会在此时挺身而出,这一来,自己本来安在碧落山庄的这一着棋子,就全盘落空了,但心里却又有着无限安慰,自己独战老夫人,本来就毫无把握,他的挺身而出,给自己增强了不少信心。她目光柔和的望着他,低声道:“你不该这样挺身出来的。” 南宫靖道:“你如果负了伤,我就无能为力了,哦!我们要不要坐下来?” “不用,这里四面受敌,又不是在悬崖上。”沈雪姑依然低声说道:“我们只要牵着手就可以了。” 老夫人厉声道:“你们还没有商量好吗?” 沈雪姑一只纤纤玉手忽然朝南宫靖身边伸了过去,南宫靖急忙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左手。 楚琬看到这里,突然一个转身,一言不发,舍了老夫人等人,发足狂奔出去。这时大家目光都落在南宫靖和沈雪姑两人身上,谁也没去注意到她。 只有李小云和祝小青两人心里明白,大哥、大姐各出一手相牵,一定是在运行“太素玄功”了,不然,李小云岂不是也要气跑了。 老夫人眼看南宫靖和沈雪姑忽然手牵手的并肩而立,心中暗暗奇怪,两人纵是情侣,但此时此刻也不是牵手的时候,难道他们练的会是同一种功夫?这也不对,沈雪姑是千手观音门下,南宫靖绝不会是千手观音的门下。 沈雪姑左手同南宫靖握住,两人同时默默运起神功,两股真气顿时合而为一,在两人体内循环流动起来。 沈雪姑目光一抬,徐徐说道:“老夫人不是要赐招吗,我们正在恭候你发招呢!” 老夫人心中暗哦一声,忖道:他们果然练的是某一种联手合击的功夫,哼!就算合你们两人之力,也不过是两个年轻娃儿罢了,能有多少道行。口中沉哼一声,道: “好!你们接着了。 喝声出口,右手缓缓举起,这一瞬间,她本来祥和慈蔼的脸上,宛如布上了—层阴霾,目光也渐渐变成绿芒,白发随着拂拂飘动,一个人变得十分狞厉。 就在她右手举起的刹那之间,虽然还没有发掌,但沈雪姑和南宫靖已可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已然袭上身来。 沈雪姑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记住,由我发掌接她,你不可出手。” 南宫靖不敢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老夫人右掌突然凌空击出,一道无声无息的阴柔暗劲,强大得有如山岳一般,朝两人身前压了过来。 “九阴摧心掌”只要遇上有人用掌力抵抗,就会发出强大的震力。 沈雪姑心知厉害,不待阴柔掌风逼近,右手疾发,迎着老夫人拍去。 练“太素玄功”必须先从“以阴导阳”开始,然后才臻阴阳调和,可知也是以阴为主,出手当然也不着丝毫风声,宛如毫不着力一般,但两股掌力,在双方中间乍然接触,就响起了一声裂帛似的异响。 这一瞬间,登时狂风起于咫尺,沙飞石走,旋卷成柱,大有天地五变,昏晓不辨之概! 老夫人白发披扬,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仰了一仰,但却强行站住了椿。 沈雪姑也被人推了一把,但推得较重,脚下不觉后退了一步,因为她左手和南宫靖右手互相紧握之故,把南宫靖也拖着后退一步。 这下激得老夫人更是怒不可遏,紧咬着牙齿,沉嘿一声,右手再扬,又是一掌,朝两人直拍过来。如果方才一掌只用了八成力道的话,这一掌上,就使出了十二成力道来了。 一掌,虽然还是不闻丝毫风声,但在场的人都可以感觉得到,老夫人这一掌的威力实在惊人之极! 两丈以内,好像把空气都逼出去了,令人有窒息之感,两丈以外,却起了一阵强劲的旋风,刮得每一个人都有被吹起来的感觉。 沈雪姑的右掌也凝聚了十二成力道,朝前推出!南宫靖的右手紧握着沈雪姑的左手,心头不禁暗暗担忧,老夫人这一掌似乎十分凌厉,恐怕沈雪姑仅以一只右手承担不下来。 心里这一急,就在两股暗劲要接未接之际(本来双方暗劲,无声无息,看是看不出来的,但他和沈姑娘手牵着手,体内真气相通,有没有和对方接触,他自可感觉得到),左手突然扬起,五指一招,猛地向左引出,使的正是佛门“接引手”。 这一记,虽然减弱了沈雪姑的全力推出,(他使“接引手”,至少要匀出一部份真力),但这一记却也使得正是时候。 因为老夫人一掌本是直拍过来的,含蕴着十二成内劲;但在还没有和沈雪姑内劲交击之前,经南宫靖“接引手”向左一带。 “接引手”乃是内功中的巧劲,笔直冲击的力量虽大,给“接引手”轻轻一带,一股强大力道不期而然向左带出。 这时正好沈雪姑推出的内劲也相继涌到,等于顺手推舟,把老夫人的内劲加速向左方推出。 这一下连裂帛之声都没有响起,老夫人受到自己发出去的内劲所带动,上身朝前俯扑了下。 沈雪姑也因为推出去的力道极猛,结果没和对方内劲互撞,这一掌就像击在流水上,也身不由己的跟着朝左横跨了一步,几乎扑入南宫靖的怀里。 南宫靖慌忙左手一推,把她扶住,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沈雪姑玉脸微微一红,低声道:“是你使了‘接引神功’把她掌风引出,我才会收势不住。” 南宫靖道:“对不起!我是怕你接不下来,才冒险出手的。” 沈雪姑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道:“谁怪你来了?” 老夫人两掌无功,自然越发气恼,眼看两人正在低声说话,突然沉嘿一声,仰首吐气,突然双手叉天,立时色呈腥红,双足猛然一顿,一道人影捷若魅影,朝两人头顶飞扑过这一记名为“飞天夜叉式”,原是魔教中最厉害的杀着,双手腥红,名为“血影爪”,只要被她爪风袭中,非死即伤,任你功力再高,也极难抵挡得住。 沈雪姑究竟年事不大,这类邪门功夫从来没听人说过,但她目光锐利,发现老夫人双手在前,飞扑过来,而且双爪腥红怵目,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邪门功夫,心知老夫人老羞成怒,使出来的这一招,定然十分厉害,急急叫道:“你快发左掌,和我同时向上托起。” 喝声中右手使了一记“天王托塔”迅疾上托。南宫靖闻言那还敢怠慢,左手立即跟着上托。 就在此时,突然半空中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老嫂子,你怎么施展如此歹毒的魔功,骨肉相残!” 一道人影横空飞来,和老夫人在空中交叉飞过,但见老夫人像陨星般从空中直堕下来,砰然一声,跌倒在地。 同时在南宫靖、沈雪姑两人面前,也飘落一个瘦高长发者人,呵呵笑道:“你们还不住手?”南宫靖、沈雪姑慌忙收手。南宫靖不知这老人是谁,微一错愕,问道:“老人家出手赐助,想必是前辈高人……”沈雪姑看他依然紧握着自己的左手不放,脸上一热,咳道: “你还不快些放手?” 南宫靖“啊!”了一声,俊脸也为之—热,连忙放开了手。 长发老人目光炯炯看着南宫靖,突然呵呵大笑道:“好小子,前后不过四个月,你居然不认识老夫了?” 南宫靖愕然道:“老人家四个月前见过晚辈,晚辈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长发老人嘿然笑道:“你不认识老夫并不重要,你娘入魔已深,只怕连她神智也受到影响,被老夫点中经穴,暂时受制,但又不能解开她穴道,倒是一件棘手之事。” 南宫靖道:“老人家,她不是晚辈的娘,她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长发者人脸色一沉,晚道: “你知道什么?老夫比你清楚得多!” 沈雪姑道:“老前辈,此地离万松山庄不远,晚辈的意思,不如把这位老夫人送到万松山庄去,也请老前辈枉驾一行,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长发老人道:“老夫就是为了他们母子二人来的,自然要去的。” 沈雪姑喜道:“老前辈能去是再好不过了。” 这时碧落山庄的人,除了平日伺候老夫人的两名绿衣丫环站着没走,总管秦皓、副总管管巧巧,和六名使女(八个提灯绿衣少女,有两个没走),以及抬轿的四名大脚婆,都已走得没有影子了。(楚琬手下的四香,楚琬一走,她们早已跟着走了。) 祝小青道:“那我们就快些走了,看了经穴被制的老夫人一眼,望望南宫靖,又道: “大哥,这位老夫人……” 李小云道:“你别急。”一面朝两名绿衣丫环招招手道: “你们过来。” 两名绿衣丫环怯生生的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道:“老夫人伤得很重吗?” “你们老夫人只是被制住了穴道,不碍事的。”李小云道:“别人都逃走了,你们为什么不走呢?” 那丫环道:“小婢二人平日是伺候老夫人的,老夫人没有醒来,小婢二人自然不敢走了。” 李小云间道:“你们两个倒是忠心得很,叫什么名字?” 那丫环道:“小婢叫飞霜,她叫飞电。” 李小云道:“好了,你们抱着老夫人,跟我们走。” 飞霜为难地道:“这……” 李小云叱道:“我们不会害她的,还不快去抱起来,跟我们走?” 飞霜道:“你们真的不会害老夫人吗?” 沈雪姑道:“你们只管放心,我们岂是乘人之危的人?” 飞霜望望飞电,只好走过去双手抱起了老夫人。 李小云道:“你们走在前面,如想乘机逃走,休怪我出手无情。” 两个丫环不敢作声,只好抱着老夫人走在前面,由李小云、祝小青紧跟着她们身后而行。南宫靖、沈雪姑陪着长发老人走在最后。 长发老人目光斜睨,问道: “小娃儿,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南宫靖道:“晚辈从未见过老前辈,是不是老前辈认错人了?” “哈哈!”长发老人大笑道:“你叫南宫靖?是不灭的徒弟对不?” “是的!”南宫靖道:“原来老前辈认识家师?” “岂止认识?”长发老人道:“你知道不灭大师怎么会收你做徒弟的?” 南宫靖愕然道:“这个晚辈不知道。” 长发老人哼道:“是老夫抱你去请你师傅抚养的。” 南宫靖听得一怔,这话他听师傅说过,自己是师傅的一位方外好友送去的,不觉惊啊出声,说道: “你老人家……” 长发老人打断他的话头,又道: “你知道怎么会姓南宫的吗?” 他这话问得奇怪,姓南宫,自然是南宫一姓的子弟了。 南宫靖因他问得奇怪,一时不好出声。 长发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夫把你抱给不灭,不灭问老夫此子姓什么呢?”老夫告诉他:此子身负奇冤,暂时就姓老夫的姓吧,说完老夫就走了。” 南宫靖身躯一震,本来在奔行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朝长发老人面前跪了下去,说道: “老前辈,那晚辈究竟是姓什么呢?我爹娘……” 长发老人道:“你起来,前面快到万松山庄了,老夫既然来了,自会告诉你的,你爹过世已有多年,你娘,老夫不是把她救下来了吗?” 南宫靖听得又是一怔,说道: “老前辈是说碧落山庄的老夫人?她……真是晚辈的娘?” 长发老人道:“老夫还会骗你不成?” 沈雪姑一路已经听出一些原委来了,忙道: “南宫兄,你暂时不用性急,其中只怕有许多曲折经过,且等到了万松山庄再说吧!” 长发老人道:“这就奇怪,你既是南宫靖,怎么会说没见过老夫?老夫和你相聚虽然只有三日,你还一口一声的叫老夫义父,怎么会完全忘了呢?” 沈雪姑心中个一动,问道: “老前辈是在哪里遇上他的呢?” 长发老人道:“老夫是从龙眠山庄把他救出来的,后来老夫把他送去百丈峰一处崖洞之中,传了他‘洗髓经’,要他在崖上勤练,至少要三个月方可下山……” 沈雪姑突然明白了,难怪侯元的武功精进神速,这就说道:“老前辈果然是认错人了。” “老夫认错了人?” 长发老人惊奇的道:“难道这世上有两个同名同姓、面貌相同的南宫靖不成?” 沈雪姑道:“老前辈遇上的乃是假南宫靖。” 长发老人怒声道:“此人胆敢假冒南宫靖,欺骗老夫!” “唉!他先前也并不是有意假冒的。” 沈雪姑道:“这叫做阴错阳差,让他得了便宜,此事说来话长……” 刚说到这里,只见十几条人影,从大路奔行而来! 李小云朝飞霜、飞电二人喝道:“你们退后。”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和祝小青并肩站到前面。 来人脚下极为快速,眨眼工夫,已渐渐接近。 沈雪姑含笑道:“二妹、三妹,来的是药师前辈。” 过没多久,双方已逐渐接近,那正是由卞药师领头,率同陆其昌、何津航、万点星、王牙婆和八名神灯教武士,赶来支援的人。 李小云叫道:“药师前辈,你们到那里去呢?” 卞药师笑道:“老朽等人就是赶来接应你们的,哈哈! 咱们出庄只跑了三里路,就在这里遇上你们了,这样咱们就可以少跑些路了。” 李小云道:“药师前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把碧落山庄的老夫人点了穴道,带回来了。” 卞药师听得大出意外,看了飞霜手中抱着的老夫人,诧异地道:“她就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沈雪姑忙道:“卞伯父,今晚多蒙这位老前辈相励,不然,只怕侄女和南宫兄二人还接不下来呢!” 长发老人呵呵笑道:“这位大概就是名满武林的卞药师了,老朽久仰得很。” 卞药师连忙还礼道:“老哥过奖,在下正是卞无咎,还没请教老哥如何称呼?” 长发老人呵呵一笑道:“老朽南宫望。” 卞药师口中惊“啊”一声,面露惊喜之色,连忙抱拳道: “老哥原来是昔年号称五行叟的南宫老人,卞某真是失敬之至!” 南宫老人大笑道:“老朽昔年隐居五行山,大家不知道老朽姓名,就指老朽是五行山的老叟,如此而已,贱名何足道哉?” 卞药师道:“老哥能光临万松山庄,真是太好了,此次能仗南宫老哥神威,一举擒下碧落山庄老夫人,江湖上可以消敉一场劫杀,实是武林之幸。” 南宫老人微微摇头道:“只怕未必,碧落山庄的这位老夫人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傀儡而已,其实她本人也是受害者,而且所受的害,比别人还深呢!” 卞药师吃惊道:“难道碧落山庄幕后还另有主使的人?” 南宫老人微微叹息一声,道: “此事一言难尽,咱们且到庄上再说吧,老朽一直担心着宁件事。如今有你卞药师也在万松山庄,事情就好办了,咱们快些走吧!” 他指的当然是老夫人了。 卞药师急忙吩咐万点星先进回庄去通报。万点星领命之后,立即施展轻功,赶回庄去。 李小云问道:“药师前辈,庄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故?” 卞药师道:“事情已经结束了,哦!李姑娘的令尊,已经被咱们截下来了。” 李小云还待再问,沈雪姑轻轻扯了她一下衣角,低声道:“你待回去再问吧!” 卞药师、南宫靖、沈雪姑三人陪同南宫老人,边走边谈,沈雪姑把自己三人此行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不多时,已到了万松山庄门前,只见几名庄丁手挑气死风灯,门口早已有一大群人站在那里等候。看到卞药师陪同南宫老人走近,由万青峰为首,一齐迎了上去。 万青峰连连拱拱手道:“南宫老前辈光临寒庄,万青峰迎迓来迟。”和万青峰一起出来的少林智虔、智通二位大师,神灯教主宁胜天,和八卦、形意、武功三派掌门人等人,一一抱拳行礼。 南宫老人笑道:“老朽深夜造访,怎敢当得万庄主和诸位道兄出迎?” 当下由卞药师替在场的人一一作介,然后一起人庄,在大厅上落坐。李小云、祝小青押着飞霜、飞电抱了老夫人一起进入大厅。 宁胜天等人早巳听万点星赶来报告,只知南宫老人拿下了碧落山庄的老夫人,详细情形并不清楚。 此时看到两名绿衣丫环抱着老夫人进来,宁胜天不觉问道:“这位老夫人……” 卞药师已经在路上听了个大概情形,好像老夫人也是被害之人,这就站起身道:“老朽方才听南宫老哥口气,好像这位老夫人不但不是主脑人物,而且也是受害之人,此中情形,还是请南宫老哥来说吧!” 南宫老人摇手道:“此事说来话长,今晚贵庄必然也发生了变故,沈姑娘一行,也另有经过,要向诸位报告,老朽之意,不如先让大家把经过情形作了交代,老朽再说不迟。” 宁胜天点头道:“南宫老哥此话不错,咱们先把今晚之事,让大家了解了,再作探讨,庄上发生的事,就由我兄弟说好了。” 一面就把宓飞虹借释放被迷失心神的人为由,如何发动袭击,幸好庄上早有准备,经过一场搏斗,碧落山庄来人只走脱了宓飞虹、田五常、邢铿三人,详细说了一遍。 接着由沈雪姑站起身,报告自己三人奉密柬行事,在辅村休息之时,如何遇上老夫人一行。 本来自己要南宫靖去假冒南宫靖,到碧落山庄去的,其间又把李小云如何把候元改扮南宫靖,以及自己等人在悬崖擒下候元的事,也夹在中间叙述了出来。 然后接下去说自己一人无法和老夫人抗衡,南宫靖只好出手,和自己联手对付老夫人,最后幸蒙南宫老人现身,制住了老夫人,详细说了一遍。 南宫老人一拍巴掌,点着头说道:“这就是了,老夫糊涂,竟然把绝世奇学传给了姓侯的小于。”接着目光抡动,看了在座诸人一眼,才道: “好,现在诸位都说完了,且听老朽先讲一段往事。” 南宫靖因南宫老人说老夫人是他亲生之母,心头早已憋得急不容待,忍不住问道:“老前辈,我娘…… 南宫老人道:“小娃儿,你稍安毋躁,听老夫把话说完了,你自会明白的……” 接着说道:“长安上官平,原是少林北派俗家弟子,武功出自家传,其父上官鼎,曾开设金鼎镖局,有长安一鼎之称,老夫那时才三十出头,蒙他不弃,许以忘年之交,老夫如果到长安去,就在他镖局里落脚。那时上官平才十来岁,后来老夫厌倦江湖,住到五行山去,就很少到长安去……” 大家听他述说往事,没有一个人出声。 正好庄丁沏上茶来,南宫老人取起茶碗,喝了一口,续道:“那金鼎镖局和水胜镖局只隔了—条巷子,上官平和永胜镖局少东罗永椿自幼相识,稍长就结为兄弟,有一年上官老哥去世,上官平就把金鼎镖局收了。因为他是少林一派,心慕少林寺,遂去少林朝山,畅游少室,竟被他在少室山一处岩洞中无意得到一具石函,里面藏的竟是达摩祖师手着的‘洗髓经’……” 大家听得出神,大厅上更是鸦雀无声。 南宫老人接下去道:“他回家之后,一直秘而不宣,但因罗永椿是他结义大哥,就把得经之事和罗永椿说了。罗永椿是个极工心机的人,存心谋夺经书,有一趟镖,是一个臣宦返乡,其中有不少珍宝,罗永椿故意说这条路不甚安宁,恐怕出事,恳求上官平帮忙押运。上官平慨然答应,不料罗永椿暗中勾结黑虎神候敞,意欲在中途把上官平置于死地……” 李小云忍不住道:“白虎门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门派,侯敞怎么会是劫镖的强盗呢?” 南宫老人笑道:“白虎门本来就是黑道上的门派,不过白虎神暴本仁还算正派,所以一个叫黑虎,一个叫白虎。” 他接下去道:“就在侯敞劫镖之时,恰巧皖西三侠路过,看到上官平使的是少林路数,但已落尽下风,就助上官平把候敞击退。又遇上神灯教金惟能、金刀门郭东升,大家都是武林同道,一见如故。” 他取起茶碗,又喝了一口,续道: “其实金惟能和郭东升,是看黑虎神侯敞败在皖西三侠手下,心有不甘,故意放出口风,说上官平身上有一册达摩师祖手着武功秘发,才寻来的,岂是真的存心和上官平结交? 皖西三侠中的雹天柱又在无意之中听到金、郭二人的谈话,又把这消息告诉了李天云和谢东山,于是这一干人故意竭力笼络上官平,表示义气,一同把镖护送到地头,其实各怀鬼胎,谋夺秘笈……” 李小云本来听说爹帮上官平击退黑虎神侯敞,心中还暗暗高兴,认为爹和二叔、三叔,毕竟是行侠仗义的人,但听到后来,爹竟然也想夺取秘笈,不禁暗暗攒了下眉。 只听南宫老人又道:“这趟镖有许多高手护送,自然平安无事,回程途经庐山,又遇到黄龙寺的方丈智明,坚邀大家去黄龙寺盘桓,其实罗永椿一路跟踪下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把消息透露给了智明。 智明认为达摩秘笈乃是少林寺之物,他是少林寺智字辈出掌黄龙寺的人,自是理所当然应该收回的,但和上官平同来的有许多高手,自思不易得手,遂在素斋中下了毒药……” 智虔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智明师弟怎可妄生贪念,罪过罪过!” 南宫老人又道:“怎料众人之中,神灯教金惟能和郭东升都是黑道出身,江湖经验老到,及时发现素斋有毒,事有凑巧,黑虎神侯敞却在此时夜探黄龙寺,智明正好把下毒之事诿之黑虎神,双方引起激战。” 祝小青愤然道:“什么白道、黑道,这些人真该死。” 南宫老人又道:“除了皖西三侠,参与其事的人,大半都已死在旋风花下了。” 接着又道:“黑虎神这次邀约了不少黑道高手,照说,双方动上手,自然壁垒分明,但是上官平这一边的人,大家都志在秘笈,是以这一场搏斗下来,上官平成为众矢之的,身上有十数处致命剑伤,当场伤重致死,众人搜身之后,并没有搜到秘笈。” 李小云道:“他秘笈可能留在家里了。” “大家也正如你的想法。”南宫老人道:“这些人就赶去他家搜索,但上官平的妻儿早已得到风声,逃匿无踪,他们也没搜到这册秘笈,于是大家都怀疑这册秘笈是上官平的妻子携走的,江湖上明查暗访了十八年,依然毫无一点消息大家依然静等下文,谁也没有发言。 南宫老人目光缓缓落到经穴被制的老夫人身上,说道: “谁知十八年,下落不明的上官夫人,竟然会是这位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李小云道:“她练成了达摩‘洗髓经’。” “非也,她练成的只是魔教邪门功夫。” 南宫老人道:“当年从上官平身上暗中取走‘洗髓经’的乃是老夫,因为老夫自己知道若是挺身而出,绝非他们联手之敌,只有釜底抽薪,先取走他身上经书,怎知当晚就出了事!老夫只好赶去长安劝上官夫人离去,上官夫人只是个弱女子,自思带着二岁的小孩同行,目标显著,就把这个小孩托给了老夫。 老夫孑然一身,带个小娃儿也是累赘,就远走江南,把他交给不灭大师抚养,不灭问老夫这娃儿姓什么,老夫已经走出庙门,回头告诉他,暂时就让他姓老夫的南宫吧,这娃儿就是……” 他话活还没说完,南宫靖早已泪流满面,扑的拜了下去,连连叩头道:“老前辈,你对寒门有再造之德,晚辈(南宫老人和他祖父是忘年之交,就长了两辈)给你老叩头,我娘……” “起来,起来,有话起来再说。” 南宫老人道:“老夫说这一段往事,一来让你明白过去的前因后果,二来……唉,最难处理的还是你娘……” 南宫靖凛然道:“我娘怎么了?” “唉!”南宫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不但是你娘,只怕被碧落宫迷失了心神的人也都差不多,只是你娘特别严重……” 卞药师道:“老哥可否说得清楚一点?” 南宫老人道:“魔教之中,有一种迷失人心的毒草,叫做‘迷迭香’,香气芬芳,迷人欲醉,毒性极烈,可致人于死地。 昔年魏文帝曾从西域移植而来,但并没有种活,魔教就是从西域来的,他们用‘迷迭香’制成了一种药粉,可以使人迷失神智,但中了‘迷迭香’的人就如白痴一般……” 李小云道:“但我爹他们没有像白痴呀!” “你听老夫说下去。” 南宫老人道:“老夫说的是从前的事,后来……那是五十年前,魔教从中原掳去了不少人,其中有四川唐门的人,云南蓝家的人,还有当时著名的药师,和江湖上懂得用毒的人,要他们去研究‘迷迭香’。 当初的意思,只想把‘迷迭香’中会使人变成白痴的毒性如何练去。那知各人研究的结果,各不相同,却研制出几种不同用途的药物。一种服了可以增强武功,名之为‘金刚散’,可以使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立时变成一流高手,但从此必须长期服用下去,一旦间断,就会武功全失,而且还会十分痛苦,生不如死。一种服了可以令人耗损功力,名之为‘对消散’。另一个人却才真的成功了,他把‘迷迭香’中的毒质练化,服了可以令人听从命令,不会变成白痴。这是魔教中人说出来的,应该可信。”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另外老夫还听说魔教中人有一种很特殊的手法,点人脑部某处经穴,也可以使人失去记忆,但清醒却如常人。他们既有特殊手法,又有各种药物,都能令人改变性格,服从于他,试想这些药物,药性各异,也各有解药,分毫都错不得,岂不是一件棘手之事?” 他目光转到南宫靖脸上,续道: “你娘从前不会武功,但目前功力之高,已可称得上魔教一流高手,据老夫推想,她可能是服了他们的‘金刚散’,也可能服了另外的毒物,总之,决不会只有一种。” 南宫靖道:“那怎么办呢?” 南宫老人一指卞药师道:“如今有药师在这里,就比较好办了,他精研本草,所以有药师之称,你娘和所有被迷失心智的人,先请药师诊诊脉看,能不能从脉象之中诊得出是中了何种毒药?才能对症下药。” 卞药师苦笑道:“兄弟就是万庄主派人用快马召来的,在庄内已住了二十几天,光是一种‘对消散’,就已经把兄弟难倒了,到如今依然束手无策呢!” 南宫靖走到卞药师面前,突然跪了下去,说道: “药师前辈,你老无论如何要救救我娘,晚辈今生今世感恩不尽。” “南宫少侠快快请起。”卞药师慌忙双手将南宫靖扶了起来,一面说道:“此事容老朽想想……” 沈雪姑道:“卞老伯,连同老夫人在内,我们今晚截下不少心智被迷失的人,如能先切切他们的脉象,也许可得到一个结论,只是有一难题,如要切脉,必须先解开他们受制的经穴,但经穴一旦解开,他们就会立起反抗,目前最重要的。 是如何在解开他们受制穴道之后,能够使他们安静下来。” 卞药师一拍脑袋,大笑道:“老朽糊涂,忘了沈姑娘也精通脉理。” 沈雪姑被他说得脸上微微一红,说道: “侄女只是粗通皮毛,可以替卞老伯做个助手而已。” 卞药师道:“要使他们安静下来,并非难事,据南宫老哥方才所说,魔教中有‘金刚散’、‘对消散’和改良的‘迷迭香’,这三种害人的毒药,虽然都是从‘迷迭香’练制而成。 但它的功用不同,解药自然也因之而异,就算咱们能从脉象中分辨得出,依然解药难求,无法医治。” 李小云心急父亲中迷,忍不住问道:“大姐,当初大哥有一半迷失心神,是大姐把他治好的,不知对其他迷失心神的人,是否有效?” 沈雪姑被她问得粉脸飞红,微微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这要等切过脉象,如果仅系某种手法,抑制了脑部某处经穴,方可施救,但如果是被药物迷失的,施展太素导引之术,只怕也未必见效。” 卞药师道:“好,咱们那就先切切脉象再说。” 说到这里,回头朝章守勤道:“章总管,最好收拾几间静室,把所有迷失心神的人,都送到静室去,老朽和沈姑娘先给他们切切脉看。” 章守勤道:“除了老夫人,所有被迷失神智的人,都在东厢房中。” 卞药师点点头道:“那么就要这两位姑娘把老夫人也送到东厢房去。” 沈雪姑朝李小云、祝小青二人道:“你们护送老夫人进东厢房去。一面以“传音入密” 朝李小云道:“你和三妹要注意这两个丫头,别让她们乘人不备,暗施手脚。” 李小云、祝小青奉命押着飞电、飞霜,抱起老夫人往东厢房走去。 卞药师朝万青峰道:“万庄主,今晚大局已定,所有诸位道兄,也辛苦了大半夜,兄弟之意,只要留下几位防范意外之外,其余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万青峰含笑朝宁胜天道:“今晚宁老哥是发号施令的总指挥,应该派哪些人留下值班,我看还是宁老哥分配吧!” “这是好差使!” 宁胜天含笑道:“万庄主要兄弟调遣,兄弟那就不客气了。”目光徐徐掠过众人,说道: “第一,身中‘对消散’的人,应该优先去休息了,但有两个人必须例外,一个是兄弟,既是总指挥,就得在厅上坐镇;一是万庄主,他是主人,就是要他休息,他也不肯的了。” 万青峰拱手道:“总指挥说的一点也不错,兄弟自然要在这里奉陪。” 宁胜天又道:“第二,少林、武当两派,各留四名弟子,守护前后院,另由万点星、章守勤二位在厅上值班,其余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南宫靖道:“在下不累,自愿留下来替药师前辈当个副手。” 南宫老人道:“老朽也留下来好了。” 宁胜天点头道:“二位既然志愿留下,自是最好不过,那么其余各位道长就去休息吧!” 智虔大师合十道:“如此也好,如有用得着咱们这些人的时候,宁者施主随时差遣,咱们随时可到。” 当下其余的人就一齐退出厅去。 卞药师一手取过药箱,说道: “万庄主,你陪南宫老哥,在厅上喝茶,南宫少侠、沈姑娘,咱们到东厢房去吧!” 南宫靖、沈雪姑跟在卞药师身后,跨人东首厢房。 章守勤已命庄丁临时在东厢房搭了九张床铺,躺着暴本仁、霍五、智光、李天云、霍天柱、谢东山、柴一佳、娄通、敖六等九人,由李小云负责守护。把老夫人另外安置在里面一间,由祝小青和两名绿衣丫环作陪。 卞药师把药箱放到窗口一张长桌上,然后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瓶子,倒了十粒淡黄色药丸交给李小云道:“李姑娘,每人一粒,你只要纳入他们口中就好。” 李小云接过药丸,就依次纳入九人口中,才走入里间,再给老夫人纳人口中。 沈雪姑问道:“卞伯父的药丸,要多少时间才生效呢?” 卞药师道:“很快!只要一盏热茶的工夫,姑娘就可以解开他们的穴道了。” 沈雪姑又道:“那他们要多少时间才会醒来呢?” 卞药师含笑道:“这是老朽遵古方配制的安眠丹,不给他们解药,可以一睡四十九天时自醒,好在药性温和,不伤身体,比点他们穴道还要好得多。” 沈雪姑道:“这样就好,有四十九天时间,总可以想出办法来了,药姑前去天台,再有几天,大概也可以赶回来了。” 卞药师算着时间,看看已有盏茶光景,抬目道:“可以了。” 首先举手解开了暴本仁的穴道,拉过一张椅子,在蹋前坐下,伸出三个指头,搭在他左手脉腕之上,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雪姑回过头去,悄声道:“南宫兄,我们到里间去。” 两人进人里面一间,沈雪姑走近榻前,举手一拂,解开老夫人受制的穴道。 南宫靖知道她要替娘切脉了,就去端了一把椅子;放在榻前。 沈雪姑朝他说了声:“谢谢你。”移身坐下,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三根玉管似的手指,轻轻按在老夫人脉腕上。 祝小青凑近大哥身边,低声问道:“大哥,卞药师呢?” 南宫靖道:“在外面替迷失心神的人切脉。” 祝小青双眉含颦道:“二姐的爹,已经被救下来了,不知我娘现在怎么样了?” 南宫靖含笑道:“小妹,你不用发愁,你想想看,碧落山庄的老夫人,我娘她老人家武功有多高,不是也被我们救下来了吗?剩下的一些人就更不足为患了,只要给我们遇上,自可把令堂救下来的。” 祝小青道:“就是不知道我娘现在到那里去了?” 南官靖道:“你放心好了,今晚被救下来的人,除了神智被迷,谁也没有受到伤害,可见令堂也不会有什么的,我们只要找到秦皓:就可以把令堂救出来了。” 祝小青钭睇道:“大哥,你一定要救我娘,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南宫靖笑道:“我们遇上不相干的人都要加以援手,何况你是我的小妹子,我自然会尽力的。” 祝小青道:“大哥,你真好。” 说话之时,沈雪姑已经切完老夫人的脉。 南宫靖急忙问道:“沈姐姐,我娘的脉象如何?” 沈雪姑缓缓站起身,说道: “南宫兄不用焦急,待会让卞伯父诊过伯母脉象之后,也许可以探讨得出结果来,这时我一时也无法说得清楚。”接着又道:“这里有三妹照顾,我们出去吧!” 南宫靖点了点头,两人回出东厢房。卞药师正在逐一替迷失神智的人把脉,现在正在切李天云的脉,看到两人走出,抬头道:“沈姑娘,这几个人你来切切看,咱们回头再讨论好了。” 沈雪姑点头道:“侄女遵命。” 接着就从柴一桂开始,坐下椅子,细心地切起脉来。 南宫靖、李小云没事可做,只是看着他们切完这个,又切那个,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时光,卞药师已把外面几个人的脉都切完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含笑道:“切这几个人的脉,比起方才在庄外和人动手,还要吃力,走,南宫少侠,现在进去切令堂的脉。” 南宫靖道:“药师前辈,怎么不歇一会呢?” 卞药师笑道:“不要紧,切完令堂的脉,还有许多事呢!” 李小云道:“卞伯父,我爹他……” 卞药师道:“别急,等老朽切完了老夫人的脉,再作详谈吧!” 南宫靖又陪着他进入里间。 卞药师在椅子上坐下,切了老夫人双手的脉,口中不觉轻“咳”一声,重新又取过老夫人的左腕仔细地切了一遍,双眉不由得微微一皱,站起身举步往外走出,南宫靖不敢多问,随着他走出外间。 这时沈雪姑也正好切完暴本仁的脉,站起身来。 卞药师问道:“沈姑娘都切完了吗?” 沈雪姑点点头。 卞药师道:“那就到外边去说吧!” 沈雪姑回头朝李小云道:“二妹,你还是留在这里,我和卞伯父研究出结果,很快就会告诉你的。” 李小云道:“好嘛!” 卞药师、沈雪姑、南宫靖回到厅上;南宫老人、宁胜天、万青峰三人正在厅上品茶谈天。 万青峰站起身道:“卞老哥!这些人中了‘迷迭香’的情形如何?” 卞药师微微摇头道:“难、难,兄弟也遇上不少疑难杂症,自从到了宝庄,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难倒了,大家先坐下来再说。” 三人一起坐下,庄丁替三人重新沏了茶送上。 卞药师取起茶碗,喝了一口,朝沈雪姑道:“沈姑娘,十个人的脉,咱们两人都切过了,老朽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沈雪姑道:“侄女只是略懂皮毛,说得不对,卞伯父多多指正。” 卞药师笑道:“姑娘蒙葛仙翁指点,令师又精通太素脉诀,应该比老朽高强得多了,不然,老朽也不会要小女找你去了。今晚这十人的脉象,颇有出入,咱们必须详细探讨,才能整理得出头绪来,姑娘不用和老朽客气了。” 沈雪姑道:“那么侄女只好遵命先说了。” 她螓首微抬,望着卞药师道:“侄女先从南宫兄令堂说起,老夫人的六脉之中,充满阴邪之气,而且阴中有火……” 卞药师道:“不错,她练的正是魔教火功,这一点,脉象之中可以切出来的。” 沈雪姑道:“侄女也许脉理不精,切不出她有什么中毒现象。”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毒象未露,似已入骨,又像被药物所控制,所以你切不出来了。” 这是凭数十年切脉经验切出来的,沈雪姑就有所不知了。 南宫靖听得心头一急,忍不住叫道:“药师前辈……” 卞药师连忙摇手道:“这是老朽和沈姑娘交换意见,少侠且勿插口。” 沈雪姑又道:“但侄女还切到了一点,老夫人‘脑户穴’真气似滞非滞,却大有问题。” 卞药师“哦”了一声,一手捻须沉吟道:“贤侄女是否可以确定?” 沈雪姑精擅“太素脉诀”,是以有此发现,这就非卞药师全凭脉理诊切所能发现,他看了南宫靖一眼,粉脸微微一红,说道: “他当时神智似清非清,也有这种现象,侄女应该不会有误。” 南宫老人一拍巴掌,笑道: “这就对了,魔教确有一种秘法,可以叫人永远服从,神智也似是似清非清,莫非此种秘法,就下在‘脑户穴’上?‘脑户穴’乃是人身体最脆弱的地方,这是如何下手的呢?老夫一生专取人穴道,若要在‘脑户穴’上下手,只怕也未必拿捏得准……” “好了!”卞药师缓缓道:“结合老朽和沈姑娘切得的脉象,老夫人身上,就发现了三种情形,第一,老夫人从前不会武功,如今却练成了魔教火功;第二,毒象虽然未露,却毒已入骨;第三,‘脑户穴’上被人做了手脚。这就是说,她所中之毒,必然是‘金刚散’无疑,‘金刚散’之毒似被药物所控制,很可能经常有人在食物中加入了可以控制毒性的药物,所以并未发作,‘脑户穴’被人动了手脚,就是为了使她永远服从幕后主使人的一种手段……” 南宫靖听到娘竟然有如此的严重,急得目含泪水,说道:“那要如何才能救我娘呢? “卞药师道:“少侠不用难过,找出了原因,才能对症下药,咱们慢慢再商量。一面又朝沈雪姑道:“其余九人呢?” 姑娘可有什么发现?” 沈雪姑想了想才道:“九人之中,正好分为两组,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四人,问题都出在‘脑户穴’,六脉和平,别无征兆……” “不错!卞药师不待她说完,就点点头道:“所以老朽切来切去,切得茫无头绪。” 沈雪姑又道:“至于智光和皖西三侠,却是极明显的在脉象中有中毒的现象,但气血依然畅通,武功未失。” “姑娘说得完全正确。”卞药师频频点头道:“他们中的极可能就是改良后的‘迷迭香’了。”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现在剩下来的问题,只有两个了,第一,老夫人、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六个人的‘脑户穴’中了魔教某种特殊手法,以致被人利用,若要解除‘脑户穴’上的障碍,只怕非熟谙此种手法的人不可,稍一不慎,即有性命之忧……”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转脸问道:“沈姑娘当日如何解开南宫少侠‘脑户穴’?” 沈雪姑被问得粉脸葛地一红,说道: “光是解开‘脑户穴’,倒是不难,有南宫兄和侄女二人足可胜任。” “如此就好。” 卞药师又道:“那么如今只剩下一个难题了,就是魔教的‘对消散’、‘金刚散’和改良的‘迷送散’三种解药了,老朽空自以药师为号,对三种解药,当真是束手无策。” 沈雪姑道:“卞姐姐去天台找敝师姐,再有几天,大概可以赶回来了,敝师姐蒙大师伯垂青,授以青囊之术,如果敝师姐肯来,区区魔教剧毒,就可迎刃而解,万一敝师姐不来的话,我想卞姐姐既然进去了,也一定可以带回解毒药丸来。” 卞药师顿首道:“那也只好等药姑回来再说了。” 南宫靖望着沈雪姑问道:“沈姐姐,家母等人的‘脑户穴’,是不是可以先替他们解开呢?” 宁胜天道:“南宫老弟说的极是,老夫人如能及早清醒过来,就可以说出这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了,此事关系十分重大,自然愈早知道愈好,碧落山庄已无形瓦解,免得此人又制造出第二个碧落山庄来;而且暴本仁、霍五、柴一桂等五人,只是‘脑户穴’受到禁制,解开穴道,对咱们也可以多增加一分实力。” 沈雪姑道:“那就早些替他们解开穴道也好。” 万青峰忙道:“兄弟觉得解穴之事,也不急于—时,二位还是先去休息—会,明天再解不迟。” 沈雪姑微微—笑道:“不碍事,我和南宫兄练成‘太素玄功’,替他们解穴,也就是练功,和休息一样,只要准备一间静室就好。” 刚说到这里,只是总管章守勤急步走了进来。 万青峰抬目道:“章总管,你来得正好……” 章守勤没待他说完,躬着身道:“属下是向庄主请罪来的,属下疏忽,不但被贼人救走了人,而且还杀死了三名庄中弟兄……” 万青峰一怔,急急问道:“什么人被救走了?” 章守勤道:“是唐门的唐纪中夫妇,还用毒药暗器射杀了一名看守他们的弟兄,另有在后进西廊值岗的两名弟兄,也是被极细的毒针所伤,很可能就是黑芒针。” 第三章 宁胜天道:“莫非有奸细混进来了?” 章守勤道:“这个在下也不清楚,因为第三进西廊的墙外,已是庄外的一片松林,林外也有几处值岗的弟兄,但他们如果窜林而行,可以通过三里外的一处山麓,就根难发现了。”口气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晚从第二进到第三进各处走廊,都布满了岗哨,他们除非从相连的房屋中穿行,才能避得开岗哨,这不是熟悉本庄房屋的人,极不会如此走法。” 卞药师问道:“章总管,你可曾查过,庄上有没有少了什么人?” 万青峰一怔,道: “卞老哥认为庄中出了内奸吗?”话未说完,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来,口中“哦”了一声,接着目注卞药师,说道: “兄弟想起来了,早晨,你老哥手中拿着两支唐门黑芒针,曾说敝庄西首墙外有两名庄丁伤在暗器之下。 露发身死。其实那天庄上并未出事,兄弟当时怀疑老哥另有用意,但因唐纪中夫妇初来,后来又有宓飞虹求见,给一连串发生的事故岔了开去,几乎忘了,老哥那两支黑芒针是那里来的?” 卞药师道:“早晨兄弟去找沈姑娘,讨论霍五耳中‘命门’隐现青黑,极似中毒,或者体内积有旧伤,伯隔墙有耳,要孙小乙站到门口去,结果孙小哥差一点送了性命……” 万青峰愕然道:“这两支针是老哥从孙小哥身上起出来的?” 卞药师道:“如果中上两支,就没有救了,一支是从他右肩取下来的,另一支打在窗根上,大概此人心头慌张,拿着针筒发颤,才失了准头。” 宁胜天“唔”了一声,道: “大白天不可能有外人越墙而入,也不可能窃听药师和沈!”娘的谈话,此人自然是潜伏在庄中的奸细无疑。” 万青峰挥手道:“章总管,你快去查查看,庄中是不是有人失踪了?” 章守勤答应了一声,正待转身! “章总管慢点!” 宁胜天一手持须,说道: “手中拿着针筒,还会因心头慌张而发颤,很可能是一名女的,而且年纪应该不会太大,你可先从年轻女子着手。” 章守勤应了声“是”,匆匆退去。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宁教主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心细如发!” 宁胜天大笑道:“你若哥哥夸奖,这不过是一般常情而已!” 万青峰道:“唐纪中夫妇这一逃脱,敝庄和四川唐门,又多了一道梁子了。” 宁胜天道:“唐世贤是个明理的人,他派来的侄子,竟是碧落山庄的奸细,此事有大家可以作证,他岂会如此护犊? 唐纪中夫妇虽然在逃,只要咱们联名给他送封信去,说明原委,也就是了。” 万青峰点点头道:“那也只有如此了。” 不多时,章守勤勿匆回入,朝万青峰躬身道:“启禀庄主,派在第二进伺候女宾的梅香,果然不见了,很可能就是她把人救走的。” 万青峰问道:“此女如何来的?” 章守勤道:“她是厨房打杂的田嬷嬷的义女,田嬷嬷半年前过世,她孤苦无依,才到庄上来的。” 万青峰点头道:“如此说来,田嬷嬷也可能是她害死的了,也由此可见他们早就在打咱们主意,只是咱们没有发觉罢了!” 章守勤道:“这是属下的疏忽……” “这不是你的错,人已经走了,说也无用。” 万青峰又道:“你去准备一间静室,好让南宫少侠和沈雪!”娘替暴掌门人等人运功解穴。” 沈雪姑道:“章总管,所谓静室,第一要没有人惊吵的地方;第二只要一间空房间,不要有家俱。” 章守勤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万青峰叹息一声道:“咱们虽然幸蒙南宫前辈赐助,拿下了老夫人,碧落山庄暂时失去了主持的人,但真正在幕后主使的人,咱们依然不知道他是谁?稍假时日,仍会有第二个老夫人出现,对各大门派,对整个江湖的威胁,也仍然存在,还真是心腹大患。 宁胜天道:“碧落山庄有总管秦皓,和副总管宓飞虹、管巧巧,老夫人其实也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多一个老夫人,和少一个老夫人,对他们并无多大的影响,何况咱们今晚虽擒下多人,但这些人原本只是被他们迷失心神的人,并非真是碧落山庄的人,所以看起来他们今晚败得很惨重,事实上碧落山庄的实力却丝毫无损,何用假以时日,只要幕后那个人再派上一个人主持碧落山庄,他们就可以卷土重来了。” 卞药师连连点头道:“宁教主这番话,说得极为精辟入理,确实如此,碧落山庄只是一个对外的名称,以种种迹象看来,他们幕后应该是消声匿迹已有三十年的魔教遗孽在作祟了。” 他回过头去,朝南宫靖问道:“少侠进入碧落山庄,不知可有什么发现吗?” 南宫靖道:“说来惭愧,在下混入碧落山庄,前后不过七天,虽然处处留心,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处,只有两点可向诸位报告,第一、副总管管巧巧名义上虽是两名副总管之一,但她的权力,似乎还在总管秦皓之上。第二,秦皓和宓飞虹各自领有一股武力,两人之间,似乎也并不十分协调,这只是在下粗浅的观察所得,也许并不准确。” 牛胜天道:“很好,这两点都很有价值,少侠在这七天之中,是否对整个碧落山庄都查看过了,有没有什么较重要的地方,譬如是什么禁地之类,不准任何人进入。” “宁教主不说,在下倒是忘了。” 南宫靖望然道:“在下是冒充侯元去的,侯元脸上易了在下的容,那时在下攻名宫飞鹏,他就用了在下南宫靖的名字,这一段事,诸位大概都已知道了? 南宫老人道:“老夫就上了那野小子的当,还传了他达摩‘洗髓经’!” 南宫靖续道:“侯元在碧落山庄,是老夫人的义子,因此在下混入碧落山庄,行动较为自由;但碧落山庄后园,分为东西两区,号称东园、西园,老夫人的住处在西园,但东园却禁止任何人进入。有一次,在下想进去瞧瞧,就在门首被人挡住,说没有老夫人的手令,不得擅入,后来在下问过楚琬,她也说不知道,还叮嘱在下,不可心存好奇。” 沈雪姑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楚琬对你可倒蛮不错的啊!” 宁胜天一拍巴掌,说道: “这就对了,碧落山庄东园,很可能就是那幕后主使人的巢穴了,可惜咱们这些人都身中‘对消散’,无法行动……” 万青峰道:“宁教主可是想直捣他们的老巢吗?” 宁胜天道:“兄弟就是这个意思,假使我们没中‘对消散’,趁这机会,直扑碧落山庄东园,自是最好不过了。”沈雪姑道:“卞姐姐去找我师姐,再有几天时间,一定可以起回来了,只要卞姐姐回来,就会有解药了。” 章守勤又匆匆走入,说道: “启禀庄主,静室已经收拾好了,不知道南宫少侠和沈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南宫靖朝沈雪姑望去。 沈雪姑沉吟道:“老夫人体内有魔火阴功,‘脑户穴’受制,又有‘金刚散’之毒,情形较为复杂,我想先替老夫人解开了穴道的障碍再说。”一面对章守勤道:“章总管,请你去通知祝!”娘,先把老夫人送去静室。” 章守勤答应一声,又退了出去,不多一会功夫,就回了进来,抱抱拳道:“南宫少侠、沈姑娘,祝姑娘已把老夫人送到静室去了。” 沈雪姑站起身道:“南宫兄,我们走吧!” 一面朝卞药师道:“卞伯父,侄女想请你老同去。” 卞药师含笑道:“老朽帮得上忙吗?” 沈雪姑道:“侄女和南宫兄替老夫人运功解穴之后,要请你老再仔细切切她的脉象,再作商量。” 卞药师点点头,道: “好吧,老朽和你们一起去。” 万青峰道:“沈姑娘,你们在运功解穴之间,总要有人护法吧?” 沈雪姑含笑道:“不用有人护法,我们在运功之时,只要有敌人闯进来,一样可以出手,何况还有卞老伯在场,大概不会有什么事的。” 当下就由章守勤领着三人来至第二进的东厢,推门而入。房中家具果已全部搬了出去,腾出一间空屋,所有的门窗也都挂上了重厚的棉帘,地上放着一盏明亮的琉璃灯,燃起一支红烛。可见章守勤设想得果然周到。” 祝小青和飞霜、飞电早巳站在房中,老夫人双目紧闭,用棉被裹着躺在地上。 章守勤道:“沈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雪姑道:“那就麻烦总管再搬两张椅子进来。” 章守勤道:“有!有!” 立即退出身去,双手提着两张椅子走人。 沈雪姑道:“谢谢你,现在没有事了,待会如果有事,再请你好了。” 章守勤道:“在下已派了两个丫环,站在院子里,沈姑娘有事,就告诉她们好了,在下告退。” 说完,便退了出去,随手带上房门。 沈雪姑朝卞药师、祝小青二人抬抬手道:“卞伯父、三妹,这两张椅子就是给你们准备的,请坐。” 卞药师依言坐下,笑道: “你们呢?” 沈雪姑含笑道:“我们就要运功了。“自己席地坐下,伸手指指地上,朝南宫靖道: “你坐到这里来。” 南宫靖依言坐下。 沈雪姑又朝飞电、飞霜两人道:“你们扶着老夫人盘膝,坐到这里来。” 飞电、飞霜依照她的指示,扶起老夫人,坐在沈雪姑和南宫靖的对面,三个人成鼎足形坐好。 沈雪姑伸出右手,和老夫人左掌相抵,左手和南宫靖右手相抵,南宫靖也伸出左手和老夫人右掌相抵,两人就缓缓闭上眼睛,默默运起功来。 祝小青心中暗暗奇道:“从前大姐替大哥疗伤,两人都要脱了衣衫,赤身抱着练功,现在怎么不要脱衣衫了呢?” 她不知当时南宫靖并不会“太素玄功”,而是由沈雪姑运功施展“以阴导阳”,替他打通全身经络,所以必须赤身相抱,始能以纯阴之气引导纯阳之气,使之运行调和,达到坎离互交水火既济,不但疗伤,而且也使得两人都练成“太索玄功”。 如今两人已经练成了“太素玄功”,只须手掌相抵,两人体内的真气就可以贯通为一,就不用使“以阴导阳”,这道理,小姑娘就无法领悟了。 老夫人服下卞药师的“安眠丹”,正在酣睡之中。人在睡眠之中,一切意识自然也会在停止之中。但南宫靖、沈雪姑运功输入她体内的真气,却依然遇上了极强的抗拒。这是极自然的排斥,一个练功的人,体内真气遇到外来的力量,自要与之抗拒。 所幸老夫人正在安眠之中,体内的真气没有意识去领导,抗拒的力量,没有后继之力,渐渐就被两人逼人她体内的真气所引导,归于平静,一路循经而行,到达“脑户穴”,也只有轻微的停滞,就豁然贯通。 那是因为南宫靖、沈雪姑施展的“太素玄功”,含有一阴一阳天地氤氲之气,魔教阴邪手法所制的穴道,经这一阴一阳合而为一的真气冲开,所过之处,宛如春风和照,寒冰解冻,用不着大力冲穴,穴道自解。 前后不过顿饭功夫,南宫靖、沈雪姑同时候地睁开眼来,各自放开了和老夫人相抵的手掌。 沈雪姑朝飞电、飞霜两人吩咐道:“你们现在可扶老夫人躺下了。” 飞电依言在地上铺了一条棉絮,和飞霜一同扶着老夫人躺下。 沈雪姑目光一抬,朝卞药师道:“卞伯父,现在你来切切老夫人的脉象。” 卞药师含笑道:“姑娘怎么不先切呢?”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侄女运行真气,走遍老夫人十二经络,和切脉也差不多了,等卞伯父切过脉之后,再由侄女和伯父互相印证,就可得到结论了。” 卞药师一拍脑袋,笑道: “老朽真是老糊涂了,忘了姑娘替她行气运功,十二经络无所不到,比仅以三个指头切脉,还清楚得多,好,好,老朽这就来切。” 他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盘膝坐下。取过老夫人左腕,三个指头轻轻按下,就闭眼睛,仔细的切起脉来。 南宫靖朗沈雪姑低声道:“你在运气之时,觉得娘如何呢?” 沈雪姑含笑道:“至少我们已解开了伯母‘脑户穴’的禁制,现在剩下来的只有‘金刚散’之毒了。” 南宫靖道:“还有魔教阴火呢?” 沈雪姑看了他一眼,轻笑道:“那是伯母练的功夫,并不是病,除非废了她的武功,魔教阴火如何能消……哦……” 南宫靖听她话未说完,忽然低“哦”出声,好像想到了什么事,忍不住问道:“沈姐姐,你想到了什么?” 沈雪姑双眉微拢,说道: “伯母从前不会武功,她是服了‘金刚散’,才练成魔教阴功的,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之毒,不但武功全失,只怕身体也会支持不住,但‘金刚散’之毒不解,我们没有抑制此种毒药的药物,一旦毒性发作,就不可收拾,而且抑制的药物,也不可常用,时间愈久,积毒愈深,最后还是会发作的、这真是棘手之事。” 南宫靖心头一沉,问道: “那该怎么办?” 沈雪姑道:“等卞伯父切完脉再和他研究,看看有何良策?” 说话之时,卞药师已经切完了脉,站起身来。 南宫靖急忙问道:“药师前辈,家母……” 卞药师道:“少侠放心,令堂脉象和平,除了体内魔火阴气依然极盛,所中‘金刚散’之毒,目前似无发作现象……” 一面回头朝沈雪姑问道:“沈姑娘,老朽说的如何?” “卞伯父说的极是。” 沈雪姑道:“只是侄女想到了一件事,觉得十分为难。” 卞药师道”:“姑娘想到了什么事?” 沈雪姑道:“老夫人是服下‘金刚散’才练成魔教阴功,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之毒,她一身武功也必然失去,一旦失去武功,只怕她身子会支持不住……”她说的“支持不住”,卞药师自然听得出来,那就是虚极致死,只是她不好言明而已,这就点头,“唔”了一声。 沈雪姑又道:“但‘金刚散’之毒不解,也不是办法。” 不解终有毒发之日,一样不可收拾! 卞药师只是沉吟着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道: “目前老夫人的‘脑户穴’禁制已解,不再受人控制,神志也自然清楚了,不如让她醒来,问问她可有什么解救之道?” 沈雪姑道:“这样也好。” 卞药师回头朝祝小青道:“祝姑娘,你去请南宫老人进来。” 祝小青答应一声,返身走出。 卞药师已从药箱中取出一粒解“安眠丹”的药丸,递给南宫靖,说道: “少侠可把此丸纳入令堂口中,大概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可清醒过来了。” 南宫靖接过药丸,转身蹲下身子,把药丸纳入老夫人口中。 正好南富老人也随着祝小青走了进来,含笑道:“卞老哥,情形如何了?” 卞药师道:“老夫人‘脑户穴’禁制已解,因为有许多事情,必须要问她自己,因此老朽已喂她服下清神丹,再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可清醒过来,二十年前的经过,要老哥来亲口告诉她,她才会相信。” 南宫老人道:“她武功未失,一旦清醒过来,肯相信老夫的话吗?”。 卞药师道:“‘脑户穴’禁制已解,她会想得起来的,但咱们也要防她猝起发难,大家心里有个准备就好。” 南宫靖、沈雪姑点点头,就稍稍散开,由南宫老人和卞药师站在正面,南宫靖、沈雪姑、祝小青则站在两人边上。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到,老夫人沉沉熟睡的人,就在此时,眼皮轻轻抬动了一下。 卞药师急忙朝南宫老人使了一个眼色。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好了!老弟妹果然醒过来了。” 老夫人是服了药才清醒的,所以人已渐渐醒转,眼睛还没有睁开,但听了南宫老人这声洪笑,不觉倏地睁开眼来。 同时翻身坐起,足跟一点,站了起来,两道逼人的目光,迅速扫过站在她前面的五人,冷冷地道:“沈雪姑、南宫靖,你们要待怎的?”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醒过来了,咱们就可以谈谈了。” 老夫人目光阴沉,盯着南宫老人间道:“你是什么人?” “哈哈!” 南宫老人大笑道:“老夫和上官鼎、上官平两代都是忘年之交,弟妹不认识老夫,总该记得十八年前,携走你两岁幼儿的是谁吧?” 老夫人身躯一震,失声道:“你会是南宫老人!” 南宫老人大笑道:“弟妹终于想起来了,哈哈!那么老弟妹还记得你那两岁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吗?” 老夫人目中已有泪光,颤声道:“他叫……靖儿……他现在在那里?” “哈哈!”南宫老人又是一声大笑,说道: “那小娃儿姓了老夫的南宫,单名一个靖字可没有改,你说南宫靖会是你老弟妹的什么人?” 老夫人目光迅速一转,落到南宫靖身上,失声道:“他……会是靖儿……” 南宫靖急忙趋了上去,扑地脆到地上,含泪叫了一声: “娘!” 老夫人一下抱住南宫靖的头,悲喜交集,颤声道:“靖儿,果然是你,娘早该想到了。” 十八年母子重逢,这是何等感人之事,南宫靖从现在起就更名为上官靖了。 南宫老人道:“好了,你们母子重逢,可喜可贺,咱们还有许多事要谈呢!” 老夫人突然朝南宫老人跪拜下去,说道: “前辈是上官家的大恩人,请受我母子一拜。” 上官靖跟着娘一起拜了下去。 南宫老人连连摇手道:“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小娃儿,你还不快把你娘扶起来?” 上官靖随着娘拜了几拜,才双手扶着娘站起。 南宫老人一指卞药师,说道: “老弟妹,老夫给你引见,这位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卞药师。” 老夫人连忙裣衽一礼道:“老身久闻卞药师大名,只是未曾见过面。” 卞药师含笑道:“老夫人好说,这里没有坐处,兄弟觉得还是到外面去谈吧!” 老夫人间道:“靖儿,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上官靖道:“这里是万松山庄。” 老夫人闻言,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沈雪姑忙道:“伯母虽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但魔教中人只是利用伯母而已,不但给伯母服下剧毒,而且还在你的‘脑户穴’下了禁制,使伯母永远听命于他……” 老夫人道:“沈姑娘怎么知道的?” 沈雪姑道:“那是卞伯父和晚辈两人从伯母脉象中诊察出来的,刚才就是由上官兄和晚辈两人运气行功,替伯母解开了‘脑户穴’禁制,现在伯母是不是觉得头脑比以前清爽的多了?” 老夫人略作凝思,欣然地点头道:“唔,是清爽多了,从前……老身总觉得头脑一片空白,除了复仇,好像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也不能多想,多想——会就会头昏。不知看过多少名医,都说老身多年宿疾头风,现在我以前的事,都可以想起来了,沈姑娘,老身真该谢谢你。” 沈雪姑道:“伯母怎么还和晚辈说起这些客气话来了?” 老夫人看看靖儿,又看看沈姑娘,心里不禁有些明白了,一手拉起沈姑娘的玉手,含笑道:“老身想起来了,你和靖儿好像合练了什么功夫,普通内功,只怕不容易解得开老身‘脑户穴’的禁制呢!” 沈雪姑被她拉着手问话、显得十分亲切,不觉粉脸微微一红,低头道:“是‘太素玄功’。” 一行人由南宫老人和卞药师走在前面,老夫人—直拉着沈雪姑的手同行,上官靖只好跟在两人身后而行。 祝小青心中暗道:“这位老夫人变成大哥的娘,就随和多了,和大姐有说有笑,真像婆媳两个呢!” 走进客厅,万青峰站起身问道:“卞老哥,老夫人如何了?”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不是出来了吗?” 老夫人一脸既感慨又愧疚的道:‘老身活了五十几年,竟然为虎作伥,直到今晚,才知道名门正派之士,果然不同,老身和万松山庄为敌,却想不到万庄主还如此关切老身,怎不教老身既感且惭?” 原来她听到万青峰刚才问的那句话了。 万青峰连忙抱拳道:“不敢,老夫人过奖了,老夫人和万松山庄为敌,只是被人使了手脚,本性被迷,可说也是被害的人;武林中人像终南五老的田五常,金刀门的邢铿,都是前辈高人,也都被迷失了本性,老夫人何用自责?” 宁胜天呵呵一笑,抬手道:“老夫人,诸位老哥请坐下来说不迟。” 大家落坐之后,一名庄丁立即给老夫人送上茶来。 卞药师道:“老夫人请先喝口茶,老朽还有话想问哩!” 老夫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抬目问道:“药师要问什么,但说无妨,老身知无不言。” 卞药师心知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还以为想问她碧落山庄的事,就笑了笑道:“老夫人也许误会了老朽的意思,碧落山庄的事,当然希望老夫人能够详细的说出来,但并非目前当务之急……” 老夫人道:“那卞药师想问老身什么呢?” 卞药师道:“老朽和沈姑娘切过了老夫人的脉,老夫人除了体内阴火极盛,那是老夫人练的魔火阴功之故,另外还有两点,一是剧毒入骨,却又被某种药物所抑制,一是‘脑户穴’被人用特殊手法下了禁制,以致老夫人永远听人摆布。” 关于‘脑户穴’的禁制,方才上官少侠和沈姑娘以‘太素玄功’给老夫人冲开穴道,恢复清明,所以老夫人从前记忆不起的往事,已可逐一想得起来,不同受制于人,只是老夫人身中奇毒,不知你是否想得起来?” 老夫人愕然道:“老身方才曾听沈姑娘说过,但老身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卞药师道:“老夫人再想想看,譬如你平日饮食,是不是这两位姑娘伺奉的?” 他说的这两值姑娘,是指飞电、飞霜两人。 老夫人顿首道:“正是飞电、飞霜两人伺候老身的,但另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副总管管巧巧,她是老身身边的人。” 飞电在旁道:“管副总管是唯一照料老夫人饮食起居的人,老夫人的饮食,都是她亲手伺奉的。” 卞药师点头道:“那可能就是她在老夫人的饮食中下的毒了。” 老夫人悍然道:“是她在老身饮食中下的毒?” 卞药师微微摇头道:“不是,老朽听南宫老哥说过,老夫人从前不会武功,很可能是她给老夫人服了‘金刚散’……” 老夫人道:“老身从未听说过‘金刚散’这个名称!” 卞药师道:“那是魔教中人练制的一种毒药,服了之后,可以令人功力精进极为神速……” 老夫人道:“不错,老身想起来了,十八年前,老身在一处尼庵避难,庵中一位老师傅听说老身遭大故,问老身要不要亲自报雪血仇?当时曾给老身服了一颗药丸,和一页手抄练功诀要,老身只花了三个月时间,就练成魔火阴功,管巧巧就是她的小师妹,老身到了碧落山庄,由管巧巧担任副总管,协助老身,那颗药可能就是‘金刚散’了。” 卞药师道:“金刚散’虽然能使个增长功力,但却是剧毒之物,必须按时服用抑制它的药物,方可不使剧毒发作。 管巧巧伺候老夫人饮食,正是及时给老夫人服用抑制的药物,只是不让老夫人知道而已,所以老夫人剧毒入骨,自己却始终一无所觉……” 老夫人问道:“听药师的口气,老身剧毒入骨,已经无药可救了?” “那倒不是。” 卞药师道:“老夫人是凭仗‘金刚散’霸道毒性练成的魔教阴功,功力愈深,剧毒始终未解,才会渐渐侵入骨骼,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剧毒,不但功力顿失,只怕后果极为严重,但剧毒不解,老夫人又不再服用抑制毒性的药物,一旦毒性发作,也不易治疗……” 老夫人坦然一笑道:“老身已经活过半百有余,上天有眼,上官一脉也后继有人,就算毒发不治,老身也并不在乎了。” 上官靖道:“娘,药师前辈一定会有办法把您老人家治好的。”老夫人蔼然笑道:“靖儿,生死有命,今晚咱们母子重逢,上天对娘已经很厚爱了,能不能解毒,对娘来说,已经并不重要了。” 上官靖眼中不禁涌出泪水,叫了声:“娘……” 沈雪姑道:“上官兄,过几天我大师姐来了,她医道极精,还有卞伯父精通药理,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南宫老人突然间道:“卞老哥,你切老弟妹的脉,剧毒入骨,大概要多少时间才会发作?” 卞药师道:“目前剧毒隐伏不发,似为药物所抑制,大概十天之内,还不至于发作,十天之后那就很难说了。” “十天!”南宫老人沉吟了一下,抬目问道:“唔!以弟妹目前的功力,练习某一种神功,十天之内,很可能会有希望,你愿不愿意试试?” 老夫人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了开来,里面是两页陈旧的纸张,随手递了过去,说道: “达摩‘洗髓经’,只要你能在十天之内把现在的功力,转变为‘洗髓经’中的功夫,虽不能消除你体内剧毒,老夫相信你自己也可以把剧毒从骨髓中退出,即使做不到这一点,但一旦有了‘金刚散’的解药,也可以放心服用,不至于失去功力,全身真气枯竭了,不过你务必在十日之内完成,才能得救。” 上官靖连忙双手接过,一面朝卞药师问道:“药师前辈,家母练‘洗髓经’有效吗?” 卞药师道:“‘洗髓经’顾名思义,能清洗骨髓,只要练成了,自可把剧毒从骨髓中逼出,只是十天时间,只怕太短促下些……”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道:“普通人当然办不到,如果对武功已有根底的人,三个月就能练会,以老弟妹的功力,本身已有足够的真气,只须依法转练,十天应该也差不多了。” 宁胜天道:“南宫老哥这话不错,譬如本来已经有了一江水,只是向东流的,现在给它改变河道,堵住东边,使它朝西流去,虽然要费一番手脚,但江中的水,是现成的,诀窍一通,自然水到渠成。” 上官靖道:“娘!那就快些去练吧。” 万青峰抬手道:“静室现成的,上官少侠、沈姑娘,就陪老夫人到第二进静室去。” 卞药师道:“上官老弟和沈姑娘先陪老夫人进去,这十天之中,不可有人惊扰,你们先替老夫人护法,等天亮之后,再换人接替二位好了。” 上官靖点点头,就和沈雪姑陪同老夫人往第二进西厢静室走去。 这里原是女客住的宾舍,沈雪姑要飞电、飞霜住到外面一间,自己和上官靖守在房中替老夫人护法。 老夫人自然不敢怠慢,翻开“洗髓经”仔细的看了一遍,就在榻上盘膝坐定,依照口诀,运起一口真气,行功吐纳。 她练的虽是魔教阴功,但宁胜天说得不错,不管这江水是向东流还是向西流,江里总是有这么一江水存在,只是本来向东流的,现在引导使它向西流而己! 只要依照诀窍,慢慢导引,纵然要费一番手脚,但体内有这一身真气,总可以把它引导过来的。老夫人一身功力,已到了上乘境界,依照“洗髓经”的口诀,引导真气,自非难事。 上官靖、沈雪姑两人一直在静室中陪着老夫人,眼看她练功阶情形,似无差错,总算渐渐放下心来。 沈雪姑以“传音入密”说道:“上官兄!伯母似无大碍了,由我看着她就好了,你可以坐息一会了。” 上官靖也以“传音人密”说道:“我还不累,你先调息吧!” 沈雪姑朝他深情款款的一笑,道: “难道我们还分什么彼此?你先休息,我先休息,有什么好客气的?反正都在这间静室里,伯母如果运气稍有不妥,我会照顾她的,你只管坐下调息好了。” 上官靖心头一阵感动,伸过手去,紧紧握住了她的玉手,道: “雪姑姐姐,你真好。” 沈雪姑任由他握着,心头感到充满了甜意,这样过了半晌,才轻轻缩回去,低声道: “你现在可以定定心,运功啦!” 上官靖心头也充满了柔情蜜意,听她这句“定定心运功”俊脸不禁一红,心知自己两人只要一握手,就气息相通;方才自己心头跳动,意乱情迷的情形,她一定已经察觉了,这就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先运功了。”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 “这才是好弟弟。” 话说出口,粉脸也骤然红了起来。 上官靖盘膝坐下,赶忙澄心静虑,运起功来。 天色渐渐大亮,门口摄手摄脚走进王牙婆和孙小乙两人,眼看老夫人和上官靖正在跃坐调息,悄悄走到沈雪姑身边。 王牙婆放轻声音说道:“沈姑娘,你一晚没有睡了,也调息一下吧,这里由老婆子和小乙守着就好。” 沈雪姑点点头,轻声道:“你们两个来了就好,伺候伯母的飞电、飞霜究竟是魔教中人,她们真心跟着伯母来的,自是最好,万一别有居心,就防不胜防,所以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王牙婆连连点头道:“这个老婆子省得。” 沈雪姑抬目朝孙小乙问道:“小乙!你伤势完全好了吧?” 孙小乙道:“早就好了,大姐,你快调息一下吧!” 沈雪姑又朝王牙婆叮嘱道:“上官伯母要把一身魔教阴功,转练佛门神功,只要有一丝差错,就会运气入岔,你要仔细看着,如果发现不对,譬如呼吸忽然急促,或者上身颤动,你要立时叫醒我。” 王牙婆笑着应道:“沈姑娘只管放心,这个老婆子懂。” 沈雪姑不再多说,也就在地上盘膝坐下,运起功来。 中午时光,老夫人运功完毕,缓缓睁开眼来。 王牙婆连忙站起,迎了过去,说道: “老夫人运动醒了吗?” 老夫人目光一抬,道: “姑娘是…… 王牙婆笑道:“老婆子是王牙婆。” 老夫人奇道:“你是王牙婆?” 孙小乙忙道:“没错,老夫人,小的就是孙小乙。” 老夫人笑了笑道:“你们都易容了。” 孙小乙道:“是、是、我们都是二姐给我们易的容,哦! 二姐就是李小云,她就是宫飞鹏。” 他们说话之时,上官靖、沈雪姑也一起醒过来了。 上官靖问道:“娘、您老人家练功如何了?” 老夫人蔼然笑道:“还好,为娘初时有些格格不入,但练了一回,总算渐渐能够适应了。” 上官靖道:“这样就好。” 只见门口探进祝小青的头来,说道: “上官伯母醒了吗? 那就可以把午餐送进来了,大哥、大姐,万庄主还说你们醒了,就请到厅上去,这里有我和王婆婆照顾就好,小乙,你也可以出去了。” 她说话之时,指挥飞电、飞霜提着食盒走入。 原来卞药师也怕老夫人身边两个使女未必可靠,才要祝小青和王牙婆两人照顾老夫人的,祝小青负责老夫人的饮食,王牙婆替老夫人护法。 上官靖、沈雪姑因有王牙婆、祝小青在静室中陪着娘,自可放心,就和孙小乙一起退出静室,来至前厅。 大家已都在厅上,卞药师问道:“上官少侠,令堂练功的情形如何?” 上官靖道:“听家母刚才说,初练的时候,有些格格不入,后来渐渐已可适应。” 南宫老人点点头,说道: “小娃儿,这册‘洗髓经’原是你爹之物,老夫不慎,把它误传给姓侯的小子,如今你娘正在练习,老夫之意,你练的是‘易筋经’,如能再练‘洗髓经’,必可事半功倍,不如跟你娘一起练习,依老夫想来,你一定可以比令堂进步得快,这有一个好处,就是一旦令堂在练功时发生差错,你就可以随时协助令堂了。” 沈雪姑道:“上官兄,南宫前辈这话不错,本来伯母练气不慎,我们只能合两人之力以‘太素玄功’替她运气疏通经络,如果你也练‘洗髓经’,就可及时用‘洗髓经’的练功方法协助伯母运气了。” 上官靖道:“我们饭后还要替暴掌门人、霍五爷和柴香主等五位解穴。” 沈雪姑笑道:“解穴之后,你就可以到伯母的静室中去练功了。” 少林智虔、智通二位大师听说上官靖练的是“易筋经”,心中不觉大奇,要知“易筋经”乃是少林七十二艺之首,除了几位护法长老,就是寺中弟子,也极不轻易传授,上官靖的师傅会是谁呢?—— 第四章 两位大师,互望了一眼。 智虔大师站起身,朝上官靖合十一礼,问道:“老衲方才听南宫老施主说起,小施主练的是‘易筋经’,只不知小施主尊师是那一位高人?” 这话从前智通大师也曾问过上官靖。 上官靖连忙还礼道:“家师方外之人,法号上不下灭。” “不灭禅师?”智虔听得不禁一怔,少林寺最近几代前辈高僧中,从没有“不”字辈的排行。 南宫老人道:“他叫不灭和尚。” 智虔大师合掌道:“老施主,当年把上官小施主送给这位大师,想必极熟了?” 南宫老人大笑道:“咱们是五六十年的老朋友,当然极熟,不是老朽夸口,除了老朽,天下之大,任何人送去,不灭和尚也决不会收他做徒弟的。”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想请教老施主,这位大师能把‘易筋经’传给上官小施主,不知他是何来历?”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道:“不灭和尚出身少林寺,那可一点不假。” 智虔大师大吃一惊,连忙合十道:“但……敝寺……” 南宫老人笑道:“大师是说少林寺没有不字辈的僧人,对不?哈哈!不生不灭,你现在懂了吧?” 智虔大师听得又是一惊,连忙合掌道:“他老人家会是天生师叔?” “一点不错。” 南宫老人道:“五十年前,他在落鹰峡用‘般若禅掌’诛杀黑道煞星二十八宿,贵寺上两代的方丈认为他法号天生,竟然不顾上天好生之德,岂不是和黑道煞星相同,当时罚他三年不准重返少林寺。 这意思原是三年之后,准他重返少林,怎知他生性倔强,从此摒弃天生这个法号,自称不灭和尚,不忌酒肉,不念佛经,也不理任何人,连老朽在内,只有两个人是他的朋友。” “阿弥陀佛!”智虔大师连忙低诵佛号,一面问道:“不知师叔还有一位朋友,又是何人?” 南宫老人笑道:“此人也是上官小娃儿的半个师傅,他不喜欢人家说他的姓名,小娃儿,你把随身那柄剑取出来给大师瞧瞧,也许就会知道。” 上官靖应了声是,伸手从腰间解下一条色呈淡青,不知是什么皮革制成的剑鞘,原来竟是一柄三尺六寸长的软剑。 智虔大师看得又是一怔,暗暗攒眉,心中忖道:“这位小施主既是师叔的传人,师叔已经够怪了,却又是另一位大煞星的半个徒弟,岂不是杀气更盛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念着“阿弥舵佛!” 宁胜天目光一注,不觉惊奇地道:“老弟这柄会是青阳剑?” 青阳剑的主人号称天杀星。此人昔年生得玉面朱唇,俊逸潇洒,就像是文质彬彬的读书相公,但武功却高不可测,出手更是毒辣无比。据说在他手下,从无活口,五十年前黑、白两道,只要听到他的名号,莫不闻风丧胆,才齐“天杀星”这个外号。 其实送命在他剑下的,无一不是该杀之人。因为他嫉恶如仇,各大门派中,当然也会良莠不齐,但江湖上因为他是某派门下弟子,看在门派和师长的颜面,也就隐忍下来,但遇上这位天杀星,不管你是什么门派,只要他认为你该死,剑下就毫不留情。 当时各大门派中,如武当、峨嵋、华山、点苍等门派,都有弟子死在他的剑下,这些门派自知门下弟子不争气,死有应得,谁也不敢作声,但心里总难免不快。因此整个江湖,都把这位主持正义的侠士视为“天杀星”、大魔头,视作邪派人物。 这人就是不灭和尚的好友,上官靖的半个师傅(师叔)萧临川。(上官靖的“游刃身法”和“达摩剑法”中渗杂了好几手凌厉杀着,都是他教的)。 午餐之后,总管章守勤已命人把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等五人,扶到东厢里首一间静室。 卞药师要郑玄通、万点星作为上官靖和沈雪姑的助手,几人相侣偕进入静室。 由郑玄通、万点星扶着暴本仁,席地盘膝坐好,上官靖和沈雪姑也就席地坐下,三人成鼎足形,各自以掌单相抵,立即运起功来。 卞药师拉过一把椅子,坐到门口,算是给他们护法。 上官靖和沈雪姑如今对“太素玄功”,越练越精纯了,而且昨晚替老夫人冲开“脑户穴”,也有了经验,不过盏茶工夫,便已竣事,两人双双站起,郑玄通和万点星就扶着暴本仁躺下。 卞药师立即把一颗解除“安眠丹”的药丸,纳入暴本仁的口中,一面含笑道:“所幸上官少侠和沈姑娘练成‘太素玄功’,否则这些‘脑户穴’受到禁制的人,真不知要如何办才好。” 沈雪姑道:“卞伯父夸奖了,其实只要内功精纯的人,谁都可以冲得开。” “哈哈!”卞药师笑道:“沈姑娘这就不知道了,论到内功精湛的人,这里就有好几位,譬如南宫老人、少林智虔大师、武当青松道长,就算老朽也还可以凑个数;普通打通十二经络,自然没有问题;但‘脑户穴’受制,就不同了,力道用得轻了冲不开,用得重了,就会伤到脑中经络,只有‘太素玄功’,以先天阴阳氤氲之气化物,温煦如同春风,轻轻吹过就万象回春,岂可同一般内功相提并论?” 上官靖道:“原来药师前辈对‘太素玄功’也有研究。” 卞药师道:“老朽只是在一部医书上看到论及‘太素脉诀’,‘太素玄功’乃是昔年一位精通医道的玄门修真之土从‘太素脉诀’中领悟出来的……” 刚说到这里,只听郑玄通道:“药师,暴掌门人快醒过来了。” 卞药师回头看去,只见暴本仁眼皮抬动,果然睁开眼来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边上围着几个人,心中觉得奇怪,不禁“咦!”了一声,倏地翻身坐起,说道:“兄弟……” 只说了两个字,突然大叫了一声,往后仰去。 几个人同时吃了一惊,卞药师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急忙走上两步,蹲下身去,目光一注,只见暴本仁脸呈青黑,业已昏迷不省人事。 沈雪姑道:“卞伯父,他好像是毒发了。” 卞药师没有作声,赶紧一手握起暴本仁腕脉,按了一会,奇道:“昨晚切脉之时,他脉中明明没有中毒现象,何以……” 迅速站起身,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药瓶,倾了三颗药丸,纳入暴本仁的口中。 沈雪姑看他取出来的药丸,和卞药姑交给自己的一瓶相似,这就问道:“卞伯父,这是解毒丹吗?” 卞药师道:“这是老朽合制的解毒丹,对一般奇毒都能奏效惟有对魔教‘迷迭香’练制的三种毒药,毫无效果。” 沈雪姑道:“但万点星、玉牙婆服了何以都有放呢?” 卞药师道:“那就是他们二人中的不是魔教‘迷迭香’之毒了。” 沈雪姑道:“那暴掌门人呢?” 卞药师苦笑道:“老朽看他剧毒已发,只好喂他三颗试试了,不过服了老朽这三颗解毒丹,再过一会等药性行开之后,就可以从脉象中切得出他是中了何种毒了。” 上官靖道:“药师前辈,在下觉得暴掌门人猝然毒发,很可能和解开‘脑户穴’禁制有关,我们是不是还要替其他四人运功冲穴呢?” 卞药师口中“唔”了一声,说道:“少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就稍缓再说。” 他—手又去抓暴本仁的左腕,静静的切着脉象,过了一会,忽然脸色大变,沉吟道: “竟是唐门的‘百步散’,这是昨晚咱们切脉之后,有人在他身上下了毒。” 沈雪姑问道:“唐门‘百步散’有没有解药?” 卞药师道:“‘百步散’顾名思议,中毒之人,只能走出百步,就会毒发,替他冲开‘脑户穴’,带动全身气血,不是和走出百步差不多吧?唐门毒药,只有他们独门解药能解,老朽的解毒丹,也只能暂时维持毒性不发,无法解它。” 他急忙转身抓起霍五的左手搭了一会,再搭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的脉,气愤的道: “果然不出老朽所料,昨晚有人潜入,在他们身上下了毒,这真是一毒未清,又来一毒,上官少侠,你们不用再替他们运功冲穴了,一旦解开禁制,剧毒就会发作,还是让他们昏睡着,只要不动气血,暂时还可无事。” 沈雪姑道:“这些人昨晚是由二妹看守的,怎么会让人下了毒的呢?” 几人退出里间,静室外面一间,还躺卧着智光和皖西三侠,卞药师走过去,又逐一的为他们切了脉。 上官靖问道:“药师前辈,这四位是不是也中了‘百步散’?” 卞药师点点头,攒着眉道:“毒上加毒,这真是棘手的事。” 一行人回到前厅,刀青峰含笑道:“暴掌门人他们……” 他底下的活还未出口,卞药师摇摇头道:“都被人下唐门的‘百步散’,一旦运功冲穴,立时会引起毒发……” 万青峰一怔道:“被人下了唐门‘百步散’,药师的意思,这是昨晚的事?” 卞药师道:“正是,此人很可能就是救走唐纪中夫妇的那个丫头了。” 正说话之间,李小云正好走人。 卞药师道:“李姑娘,你来得正好,昨晚你守护东厢静室,可曾有人去过?” 李小云道:“没有呀!” 卞药师道:“老朽是说庄上的人,有没有进去过?” 李小云“哦”道:“卞伯父,大姐等人走后,只有梅香给我送来宵夜,旁的人都没有进去过?” 卞药师道:“果然是她!” 李小云道:“卞伯父,有什么不对吗?” 沈雪姑道:“是她在昏睡的人身上下了唐门的‘百步散’。”李小云听得一惊,道: “我爹他们都被她下了毒?” “这可能是贼党暗中通知她的。” 沈雪姑道:“贼党一定已经知道我们会替他们运功冲穴,下了‘百步散’只要运气行功、毒性就会发作。” 李小云望着卞药师道:“那怎么办呢?” 卞药师笑道:“你暂且放心,只要让他们昏睡不动,目前还可无事。”接着又道:“咱们眼下只有等小女从天台回来,才能解毒了。” 宁胜天大笑道:“这叫做毒上加毒,反正咱们这些人的性命,都在你卞药师父女两人手中了。” 刀青峰道:“那也只好如此,等卞姑娘回来了再说,好在现在咱们有足够的人手,不用担心贼党来袭了。” 沈雪姑道:“上官兄,这里已经没事了,你该去练功了,我们走吧!” 上官靖点点头,两人就向众人告退,李小云也跟着两人身后,一起退出。来至第二进西厢静室。 老夫人用过午餐,又在榻上瞑坐运功。祝小青和王牙婆就坐在靠窗的椅上。飞电、飞霜已经由王牙婆吩咐过了,她们住在后面一间,未听呼唤,不准惊扰,是以没有出来。 三人放轻脚步走人,上官靖从娘身边取过“洗髓经”,就席地坐下,翻开书本,只听沈霄姑以“传音入密”说道:“‘洗髓经’中,一定会有口诀,你先把口诀背热了,再依次练功,就可事半功倍。” 上官靖从前练“易筋经”,师傅也是这样吩咐的,沈雪姑这样嘱咐自己,心中自然极为感激,朝她看了一眼,点点头,也以“传音入密”说道:“谢谢你!” 就专心一致的看起经文来,一面就暗暗记背;经文纵然深奥,但都有细字注解,何况他从小练会“易筋经“,如今再读“洗髓经“,就仿佛有似曾相识之感,自然较旁人容易理解,不过半天时光,就把总诀和练功运气的诀都已背熟了。 晚餐时分,祝小青亲自和飞电、飞霜到厨房取来食盒,为的是防人下毒,就在房中小圆桌上摆好,大家围着圆桌坐下。 老夫人眼看有这许多人陪自己进餐,心里自然十分高兴。饭后,飞霜给大家泡上茶来,是她去提开水,祝小青也跟着一同去了。 老夫人含笑道:“靖儿!你把口诀背熟了没有?” 上官靖道:“孩儿背得差不多了。” 老夫人点点头:“那就好,今晚你可以开始练功了。”一面又朝王牙婆、祝小青二人道:“你们二位白天已经累了一天,待会可以早点去休息了。 王牙婆道:“咱们没关系。” 沈雪姑道:“伯母说得不错,你和三妹值日班,晚上由我来陪伯母和上官兄好了。” 老夫人道:“那就再移一张床铺进来,倦了也可以躺一下。” 沈雪姑道:“不用麻烦,只要拿一个坐垫进来,侄女坐着调息就好。” 老夫人感激地道:“为了老身,要劳动你们来陪着我,连睡都没有好好的睡,真使者身过意不去。” 沈雪姑道:“侄女等人和上官兄道义之交,情同骨肉,这点微劳,算不得什么,侄女就算是不在这里陪伯母,晚上也是一样坐着调息,和在这里没有两样。” 老夫人间道:“今天外面可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道:“方才大哥、大姐替暴本仁运气冲穴,‘脑户穴’禁制刚解开,他就突然毒发,昏迷不醒,后来药师前辈诊察的结果,是中了唐门的‘百步散’,再给昏睡的几人切脉,全被人下了毒。” “会有这等事?”老夫人惊讶的道:“那是什么人下的毒,可曾查出来了?” 上官靖道:“可能就是救走唐纪中夫妇的那个丫头。” 老夫人点头道:“老身听秦皓说过,好像万松山庄有传递消息的人,当时老身并没有详细的问他。不过据老身所知,管巧巧会使毒,另外刘媒婆也会使毒,但碧落山庄中并没有使唐门毒药的人。” 上官靖问道:“唐纪中是唐世贤的侄子,他加入碧落山庄,娘也不知道吗?” 老夫人道:“这些事都是秦皓在管,他不和娘说,娘怎么会知道呢?如今想来,娘真是他们抬出来的傀儡而已!” 沈雪姑道:“伯母知不知道秦皓的来历?” 老夫人道:“娘没有到碧落山庄以前,他就在碧落山庄了,据说他是雪山派的人,老身没有仔细问过;那是因为他平日对老身十分恭敬,办事也极为谨慎老成,老身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沈雪姑道:“这么说,他一定是魔教的老人了。” 王牙婆眼看时光不早,就起身道:“李姑娘、祝姑娘,老夫人和上官少侠该运功的时候了,咱们也该告退了。’: 李小云、祝小青跟着站起,和老夫人道了晚安,一起退出,飞电去取来了坐垫,放到地上,和飞霜一同退出。 老夫人在榻上坐定,上官靖和沈雪姑也各自在坐垫上坐下,运起功来。 上官靖先把“洗髓经”的口诀默诵一遍,才依照口诀,徐徐吐纳行气运功。他虽是初练“洗髓经”;但因从小练的就是佛门神功“易筋经”,和“洗髓经”同出达摩祖师手着,自是脉络贯通,仿佛有迹可寻。此时一经导气运行,极自然的水到渠成,毫无碍难之处,就像从前练过一般。 沈雪姑坐在边上,其实并未运功,只是暗暗留神着上官靖的练功,此时看到他神气安详,气息绵长,心知已经领悟了“洗髓经”的运功诀要,心中暗暗替他高兴。 一连五天,白天虽由王牙婆、祝小青值班,沈雪姑以依然留在居中,并未出去。 这五天,老夫人勤练“洗髓经”,不但不感到吃力,而且已经深得要领。因为“洗髓经”对练习旁门功夫的人有伐毛洗髓之功,既不排斥原来所练的功夫,只是把你导向正途。 因此这五天来,老夫人自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本来练的魔教阴功,几乎已有十之三四,渐渐化为另一股真气,四肢百骸,好像春冰解冻,都在融化之中。 上官靖的感觉,和老夫人不同。他坐到第三天就觉得全身真气鼓动,一呼一吸,风雷隐隐,一个人几乎要随着呼吸,凭空飞起,但这一现象,到了第五天,就归元人静,灵台明朗,身稳如山,不过五天功夫,已经把“易筋经”和“洗髓经”及“太素玄功”三种神功合而为一,坐着就像老僧人定,紫气直透华盖。 运功完毕,已是子夜,刚刚缓缓睁开眼来,只见沈雪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神,直注着自己,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低声地道:“上官兄,恭喜你大功告成,我真想不到,你在短短的五天时间,就把‘洗髓经’练成功了。” 上官靖惊道:“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沈雪姑被他当着老夫人的面叫出姐姐来,虽然老夫人没有醒转,也不觉粉脸发热,低声道:“你怎么忘了我们一同练‘太素玄功’,你的情形,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不待他开口,接着又道:“你练成了,那是最好不过了,伯母练功的情形,我看还只有三四成火候,本来要十天时间,才能把魔教阴功化去,如今你练成了,从现在起,你可以和伯母同练,能使伯母提早完成。” 上官靖道:“我和娘如何同练呢?” 沈雪姑笑道:“你连这点都不懂?练功之时,你坐在伯母对面,只要双掌相抵,缓缓导气行功就可以了。” 他们说得虽轻,但老夫人本身功力极深;自然早就听见了,只是没有出声而已,这时才缓缓地睁开眼,欣然道:“靖儿,你练成了,真是难为你。” 上官靖道:“娘,刚才雪姐姐说,孩儿可以帮你老人家提早练成,娘!我们这就开始吧!” 老夫人慈祥笑道:“你也刚刚练会,不如多练几次,你等到明天再和娘一起练好了。” 沈雪姑在旁道:“伯母、靖弟已经练成功了,就让他和您老人家一起练好了,赶在毒发之前退出,不是更好吗?” 老夫人真把她看成了儿媳妇,含笑点头道:“这是你们一番孝心,娘就依你们的。” 这话说得很露骨了。 沈雪姑红着脸,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安慰,一面朝上官靖催道:“目前正是子时,你还不快和伯母坐下,趁早练功?” 上官靖兴高采烈的点着头,道:“好,娘!我们就快开始吧!” 说着,就在老夫人对面坐下,伸出双手,和娘双掌相抵,缓缓运气。 老夫人一身功夫本已极为精湛,只因改练“洗髓经”,须得慢慢引导转变,但五日来,至少已有三四成火候。 如今有上官靖以“易筋经“作为基础的内功,再加他和沈雪姑一同练成“太素玄功”,今晚把三种神功融合贯通,合而为一。 有这样一股内力作引导,再经老夫人本身按照“洗髓经”心法加以运行,所过经穴脉络,无不像引水人渠,自然流注,魔教阴功,随着很快就化解了。 天色渐渐黎明,老夫人坐着的人,忽然间身躯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 上官靖急忙睁眼一瞧,只见娘脸色一阵灰,一阵青,十分怕人,心头不觉大为凛骇,出声叫道:“沈姐姐,你快去瞧娘怎么了厂 沈雪姑闻言惊觉,举目看去,果见老夫人神色不对,急忙站起身,走到榻前,低声道: “不要慌张,快守神归一,助伯母运动,我看伯母情形,好像练功到了紧要关头,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她也顾不得许多,盘膝坐到上官靖背后,伸出左手,缓缓按到他背后“灵台穴”,把“太素真气”从掌心透出,输入过去。 她输人的真气,很快的就和上官靖的真气合而为一,输入老夫人体内,再和老夫人的真气会合,循行经络。 过了盏茶功夫,沈雪姑察觉到老夫人练的“洗髓经”神功,似是已把潜在骨骼间的剧毒引发,逼了出来,这已证明“洗髓神功”确有洗髓之功。 因为上官靖从小就练“易筋经”,骨髓凝固,是以练习“洗髓经”并未经过这一关,无怪他心生惊惧了。 这一关,也正是由旁门转入正途最重要的一关,尤其老夫人体内积有奇毒,在成功之前,必须把奇毒排出体外,练成功了,奇毒自然也就清了。 如果稍为有差错,不但运气入岔,走火入魔,而且引发的奇毒,一旦失去控制,立时会毒发身亡,比起其他练旁门功夫的人改练“洗髓经”更为严重。 沈雪姑深知此刻正是老夫人的生死关头,就以“传音人密”向上官靖道:“靖弟,伯母练功,此刻“洗髓神功”已把骨髓里的奇毒引发,只要把毒进出体外,大功即可告成,你只要依照‘洗髓神功’口诀,导引伯母真气,我以‘太素玄功’真气助她迈毒,就可事半功倍了。” 这时天色业已大亮。 就在三人正在运功之际,从房门外轻巧地闪进一条人影,此人身法相当快捷,但沈雪姑耳朵何等敏锐,听到一丝风声,已判断进来的绝不是王牙婆和祝小青,因为她们用不着施展轻功。 心念一动,身形不动,目光斜斜看去,因为她背门而坐,所能看到的只是一点影子,那人手上似乎捏着一截根短的东西,正待举起手来。 这下沉雪姑不由得易然一惊,想起唐门黑芒针筒,一时那容对方出手,左手按在上官靖背心不动,上身微侧,右手振腕一指,闪电般点出。 那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沈雪姑正在帮上官靖运气的人,突施袭击,右手针筒还未抬起,已被制住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 沈雪姑虽然一举制住了来人,心头也自惊出一身冷汗,只要自己出手慢了半步,此人打出黑芒针来,老夫人正在运功的人,非运气入岔不可。 此人虽已制住,只不知他有没有同伴。 因此一面运功输气,一面暗暗功凝右手,全神戒备,只要再有人闪进房里,就得立时把他制住。这要换成旁人,既要运功输气,又要暗作警戒,是办不到的事,所幸她练的是“太素玄功”,又是和上官靖一同修习的,她只要把真气运过去就好,不怕分,b。 好在天色已经大亮,再过一会,王牙婆和祝小青就会来了。 果然过了约莫顿饭工夫,房门口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沈雪姑自然听得出那是王牙婆和祝小青的声音,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王牙婆走在前面,一眼看见飞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究竟江湖经验老到,立时发觉情形不对,急忙一个箭步掠到榻前,看到沈雪姑一手按在上官靖后心,正在运气,就不敢出声。 祝小青跟着跨入,王牙婆连忙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上,知会她不可作声。 沈雪姑以“传音入密”问道:“王婆婆,这偷袭我们的是谁?” 王牙婆看她正在运功的人,还能用“传音人密”说话,心中暗暗惊异,一面也以“传音入密”道:“是飞电。” 沈雪姑道:“她手中握着的可是针筒,你把它取下来,再到隔壁去看看飞霜,还在不在?” 王牙婆答应一声,从飞电手中取下针筒,转身对祝小青叮嘱道:“你留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来。” 说完,飞快的闪身而出。 祝小青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这情形,就可以猜想到飞电拿着针筒,混人静室,一定是想出手偷袭,被大姐制住;他自然不敢大意,就向房门站立,暗作戒备。 王牙婆很快的返身入内,仍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道:“飞霜在卧室内被人点了睡穴。” 沈雪姑再以“传音入密”道:“好,你要三妹快叫二妹进来,如此如此。” 王牙婆点头立即向祝小青道:“沈姑娘吩咐,要你快去找李姑娘进来。” 祝小青领命迅速的出房而去,不大工夫,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李小云低声问道:“王婆婆,大姐找我?” 王牙婆把她拉到边上,低低说了几句。 李小云点点头,就从身边取出易容匣,首先给飞电脸上,易成了祝小青的容貌,然后又要祝小青坐下,把她易成了飞电的面貌。 然后由王牙婆和李小云两人动手脱下飞电的衣衫,祝小青也迅速地脱下自己的衣衫,穿上飞电的衣衫,王牙婆、李小云又把祝小青的衣衫给飞电穿上了。 王牙婆凑着祝小青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祝小青点点头,就翩然退出房去。她扮了飞电,自然回到隔壁房中去了。 王牙婆要李小云留在房中,自己扶着假扮祝小青的飞电,回到祝小青房中,把她放到床上,又盖了一条棉被,才返回静室,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道:“沈姑娘!老婆子都办好了。 “很好!”沈雪姑道:“老夫人此刻运功正当紧要关头,不可有人惊扰,卞伯父来了,你告诉他的情形,但不可泄露出去,只说三妹受了风寒,身子不适就好。” 王牙婆点点头,道:“老婆于省得。”转身附着李小云耳朵,低声道:“沈姑娘要你留在这里,老婆子守到门口去。” 说完就退了出去,站在门口。 过没多久,飞电(祝小青)、飞霜去厨房端来早餐,放到小圆桌上,就退了出去。她们两人除了送茶水和三餐之外,因老夫正在运功,不能有人惊扰,是不用留在静室之中,就退回房去。 又过了一会,卞药师果然来了。王牙婆慌忙迎了上去,道:“卞药师,老婆子奉命守在这里,已经恭候您老多时了。” 卞药师道:“是沈姑娘要你在这里等侯老朽的了?不知有什么事?” 王牙婆道:“老夫人运功正在紧要关头,不可有人惊扰。” 卞药师惊喜道:“今天刚第六天,老夫人那是快要大功告成了?” 王牙婆道:“老婆子听沈姑娘说,老夫人此刻正由上官少侠和沈姑娘运功相助,好像是在逼出体内奇毒,只要把奇毒退出,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卞药师问道:“上官少侠不是也在练功吗?” 王牙婆道:“这个老婆子没听沈姑娘说。”接着以“传音入密”道:“今天清晨,静室中有人潜入行刺,手里握着一管唐门‘黑芒针筒’,所幸沈姑娘发现得早,把人制住了。” 卞药师听得一震,急忙以“传音入密”问道:“是本庄的人?还是由外面潜入的?” 王牙婆也以“传音入密”答道:“是老夫人身边的飞电。” 接着就把飞霜被人点了睡穴,如今由祝小青改扮飞电,以便伺机套问飞霜口供,看她是不是同谋?另外也可以暗中侦察庄上有没有潜人贱人同党? 飞电已经改扮为祝小青,只要按说受了风寒,身子不适就好,此事目前最好不要泄露出去,等老夫人练功完毕,由老夫人亲自询问的好,详细地说了一遍。 卞药师听了连连点头道:“沈姑娘不但武功极高,而且机智过人,这里就有劳王婆婆护法了。” 说完,拱拱手,就转身往前厅走去。 时间快接近中午,老夫人经上官靖、沈雪姑二人运功相助,已把引发的“金刚散”余毒,渐渐的逼出体外,本来剧烈颤抖的身躯,也渐渐平复下来,本来一阵青,一阵灰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沈雪姑缓缓收回按在上官靖“灵台穴”的手掌,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伯母体内‘金刚散’余毒,似已藉着‘洗髓神功’退出体外,现在你只要以‘洗髓神功’再助她老人家运行一个周天,就可以放开手掌,让伯母自己再运一回气,就大功告成了。” 说完,轻轻举足,跨下榻来。 李小云悄声问道:“大姐、伯母已经好了吗?” 沈雪姑点点头道:“只要再运一回气,就可以了。” 李小云望着大姐,忽然垂泪道:“大姐,我爹……” 沈雪姑拉着她,走到房门口,低声说道:“二妹!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们是结义姐妹,只要有办法可想,伯父中了毒,不用你说,早就设法救助了,只是上官伯母中的毒,和伯父不同……” 李小云道:“不是都是魔教炼的毒吗?” “不一样!”沈姑娘轻声道:“上官伯母中的是‘金刚散’,这种毒药,只是为了快速练成魔教阴功,所以只要改练‘洗髓经’神功,把旁门功夫,化为正派的功夫,‘金刚散’就会渐渐失去作用,可以退出体外。至于伯父等人被下的是‘迷迭散’,使人只知服从,听命于下毒之人……” 语声顿了顿,接着又道:“如果一旦解去了‘安眠散’就无人可以控制,更谈不上要他坐下来练功了,何况又被暗下唐门的‘百步散”,除了能把这两种毒药,一齐解去,别无办法。” 李小云道:“卞姐姐来了,就会有解药吗?” 沈雪姑道:“我大师姐那里,可能有大师伯的‘百草丹’,能解天下奇毒,自无问题,就算没有‘百草丹’了,大师姐也会另行设法,总之,等卞姐姐来了就好。” 刚说到这里,上官靖已经跨下榻来,走到沈雪姑面前,突然拜了下去,道:“雪姐姐,家母能够逼出入骨剧毒,全是你赐助之力,请受小弟一拜。” 沈雪姑给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不觉脸上骤然一热,连忙闪了开去,含羞道:“靖弟,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我们几个情同手足,这点微劳,还要说谢吗?“上官靖站起身,正容道:“雪姐姐,你两次救了小弟,小弟几时说谢了?但你助家母退出余毒,小弟这是代家母谢你的。” 沈雪姑低笑道:“我为伯母稍尽微劳,也是应该的。“顿了顿,又道:“你还不知道方才天亮的时候,差点出了事呢!” 上官靖一怔,问道:“出了什么事?” 沈雪姑就把方才飞电闪进房来,被自己制住的经过,和他说了。 上官靖道:“会是飞电。” 老夫人点头道:“这就是了,她比飞霜来得早,那是管巧巧有意安置在老身身边的人了,唉!老身竟会一无所觉。” 上官靖道:“但她那管黑芒针筒从那里来的呢?” 沈雪姑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我想可能是放走唐纪中夫妇在逃的梅香给她的,也可能是另有人在暗中送进来的,所以我要三妹假扮飞电,只要另有奸细,也一定可以查得出来的。” 老夫人道:“沈姑娘果然机智绝伦,方才一面给靖儿输送真气,一面还把事情处理得如此妥贴。” 沈雪姑粉脸微红,道:“伯母夸奖了。” 上官靖问道:“那么飞电如何处置?” 沈雪姑道:“她已经假扮成三妹,躺在床上,目前只能说三妹受了风寒,身子不舒服,且等三妹查出有没有接应的人,再由伯母亲自问她较好……”—— 第五章 话声甫落,只听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远就响起孙小乙的声音,叫道: “王婆婆,快进去告诉沈大姐,卞姑娘回来了。” 王牙婆低声比道:“小乙!你声音不会放轻些,老夫人运功正当紧要关头,你嚷什么呢厂 孙小乙道:“是卞姑娘回来了。” 上官靖喜道:“雪姐姐,是卞姐姐回来了。”一面急忙掀帘走出,道: “王婆婆,娘运功已经好了,谢谢你站在门口替娘护法。” 王牙婆哦了一声,就转身朝房中向来,深连拱手道:“恭喜老夫人,大功告成了。” 孙小乙也连忙跟了进来,拱手作揖道:“老夫人大功告成,小的好高兴,上官大哥,真的恭喜你了。” 老夫人连忙还礼道:“王婆婆、小乙,多亏你们大力相助,老身感激不尽。” 沈雪姑道:“小乙。你说卞姐姐回来了,人呢?” 孙小乙道:“卞姑娘刚到,现在万庄主书房里,小的特地先赶来报讯的。” 老夫人道:“娘总算把体内的‘金刚散’余毒逼出来了,也该去谢谢大家,靖儿!我们一起到万庄主的书房去吧!” 上官靖应了声“是!” 王牙婆在门口尖声叫道:“飞电、飞霜,老夫人要到万庄主书房去,你们还不快来伺候?” 飞电、飞霜在隔壁房中“唷”了一声,迅快地奔了出来。 —齐屈膝道:“老夫人功练成了,小婢恭喜老夫人、恭喜公子。” 老夫人眼看飞霜一脸喜色,似是不像有假,心中暗道: “看来飞霜倒不是管巧巧的人。”一面含笑道:“你们起来,随我到万庄主书房去。” 飞电、飞霜应了声“是”,站起身,就一左一右的来扶老夫人。 当下由上官靖、沈雪姑走在前面,王牙婆和孙小乙则跟在老夫人身后,一行人由长廊折人东院。 上官靖跨进书房,就拱拱手道:“万庄主、各位前辈,家母练功完毕,特来向各位致谢。” 南宫老人、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少林智虔和智通大师、武当青松道长、苍龙宁胜天、卞药师等人纷纷站起来。 主人万青峰急忙朝门口迎来,拱着手道:“恭喜老夫人神功告成,真是可喜可贺。” 老夫人忙道:“老身应该多谢万庄主才是。” 万青峰把老夫人让进书房。 老夫人屋朝大家裣还一礼,道: “老身一时不慎,误人旁门,不但蒙诸位道长原谅前愆,而且同情关怀,才使老身有自新的勇气,老身能有今日,实出诸位之赐,老身不胜感激之至。” 大家都纷纷说道:“老夫人好说,如今练成神功,逼出奇毒,等于脱去魔教的枷锁,可喜可贺,这是武林之幸。” 老夫人连说:“不敢!” 南宫老人呵呵笑:“老夫预计老弟妹至少也要十日工夫,才能把‘洗髓经’神功练好,却没有想到老弟妹居然第六天就练成功了。” 老夫人道:“这是靖儿先练成功,再和沈姑娘二人相助,才能提早逼出‘金刚散’余毒,不然哪能在第六天就练成功了。” 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洗髓经”,走到智虔大师面前,说道:“二位大师是少林有道高僧,昔年先夫在少室一处岩洞中无意获得一方石函,里面所贮的就是这两页‘洗髓经’,出至达摩祖师手笔。先夫虽然得此秘笈,却也因此惹来杀身之祸,老身和小儿托天之福,侥幸练成神功,但这册‘洗髓经’,既是达摩祖师所著,应是少林寺的故物,老身谨以此经归还少林寺,请大师收下。代老身转呈贵寺方丈。” 智虔大师听得不由一怔,当年上官平得之沿穴,并非取自少林,因此少林寺虽觉这册“洗髓经”是少林镇山之宝,却也不好意思向上官平说出索回的话来。 如今老夫人居然把此经归还少林寺,这真使老和尚感到意外,连忙合十道:“达摩祖师所著‘易筋’、‘洗髓’二经,载之典籍,原为敝寺镇山之物,不知何年失落,至今少说也已有百年之久。因此二十年前,江湖上传言上官施主无意中获得此经,也只能说佛赐有缘人,敝寺从不敢说要向上官施主索回此经,如今得蒙老夫人慨然将此经见赐,使祖师手迹能重回敝寺,敝寺自是万分感谢。老衲谨此向老夫人致谢,我佛有灵,一定会保佑老夫人、少施主福寿绵绵,今后老夫人有什么差遣,少林寺一定全力以赴,藉以报答老夫人这份高义。” 说完,双手接了过去。 老夫人道:“大师过奖,这本是贵寺之物,老身应该归还贵寺的。” 智通大师也合十当胸,道: “阿弥陀佛,老夫人赐还经书,对少林寺来说,这是莫大的恩惠,代代弟子,都会永远记得老夫人大德的。” 万青峰道:“老夫人深明大义,大家都十分钦佩,现在大家可以请坐了。” 卞药师朝卞药姑招手道:“药姑,你快来拜见上官伯母。” 卞药姑急忙走到老夫人面前,屈膝道:“侄女卞药姑,拜见上官伯母。” 老夫人连忙一把把她扶起,含笑道:“卞姑娘一路辛苦,不可多礼。” 卞药姑站起身,就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塞到李小云手里,道: “谢谢妹子,这一路上幸亏有它,才不致被人家认出来呢!” 她塞给李小云的,当然是面具了。 李小云只笑了笑,就收入了怀中。 沈雪姑问道:“卞姐姐,你见到我大师姐了?” 卞药姑道:“见到了,先前她还不肯相信,后来我拿出妹子给我的一方手帕,她看到角上绣了一个雪字,才算相信了,我就说出来意。她沉吟了一下,才说:师傅的‘百草丹’,当年制的就不多,她那里只剩半瓶,就全交给我带来了。” “她那里剩了半瓶?”沈雪姑道:“卞姐姐,你拿出来给我瞧瞧。” 卞药姑道:“我一到这里,就交给爹了。” 卞药师道:“沈姑娘,药瓶在老朽这里,你要看就拿去好了。” 说着,伸手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古玉雕成的葫芦形药瓶,递了过来。 沈雪姑心头微微一动,接过药瓶,抬头问道:“卞姐姐,你见到我大师姐,她是怎么形状的人?” 这话问得很奇怪。 卞药师听出沈雪姑问这句话,必有原因,不觉一怔,问道:“沈姑娘,哪里不对了?” 沈雪姑道:“卞伯父且听卞姐姐说出来了再说。” 卞药姑道:“令师姐了因,是个瘦高个子,说话冷冷的,其实我看她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沈雪姑问道:“她穿的是什么衣服?” 卞药姑道:“自然是缁衣了。” 沈雪姑又道:“青竹庵里还有什么人?你可曾见到?” 卞药姑道:“有一个小尼姑,约莫十六七岁,叫做净缘,旁的人我就没看到了。” 沈雪姑又道:“我大师姐有多大年纪了,脸上可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疤痕,你还记得吗?” 卞药姑像在竭力地思索着,良久才道:“她约莫三十多岁,脸上……” 沈雪姑接口道:“左眉梢有一条极淡的刀伤,若非细看,就看不出了,但卞姐姐和她当面说话,自然会看到的。” “哦!我想起来了。” 卞药姑嫣然一笑道:“不是妹子提起,我差点忘了,令师姐左眉有一道极细的痕迹,一点不错。” “错了!”沈雪姑冷笑一声,突然右手疾出,一把扣住了卞药姑的右腕脉门,喝道: “说,卞姐姐是不是落在你们手里?” 这一下突如其来,听得在场之人不由全都一愣。 卞药姑急得叫了起来,道: “妹子,你这是做什么?我就是卞药姑呀!” 卞药师骇然道:“沈姑娘你说她不是药姑?” 沈雪姑冷笑道:“破绽太多了,第一,我大师姐是我师尊门下,只是跟大师伯学医,怎么会说师傅练制的‘百草丹’?” 卞药姑道:“令师姐就是这么说的。” 沈雪姑没有理她,又道: “大师伯的‘百草丹’,每颗大如核桃,这个古玉葫芦,如何装得下?再说大师伯的药瓶,都是极普通的青瓷,那有这么讲究,用古玉做药瓶,这正是你们弄巧成拙之处。” 卞药姑道:“这明明是令师姐交给我的……” “好!”沈雪姑道:“我大师姐是道姑,卞姐姐去了青竹庵一定知道,大师姐是瘦高个子,说话冷冰冰,这些自然是你们从卞姐姐口中套问出来的,但卞姐姐告诉你们底里有一个小尼姑,叫做净缘,这就错了。净缘是个老婆婆,她这么说,自然是故意留下破绽,好让我们发现你是假冒的,再说我大师姐常年都是穿青衣,那会穿什么锱衣?左眉梢有粒小黑痣,也不是刀疤迹,你易容而来,虽然瞧不出破绽,但这些话中已经露出了狐狸尾,还能狡辩吗?” 卞药师听得大急,问道: “你们把卞药姑怎么了?” 卞药姑眼看已被沈雪姑当场拆穿,却依然十分镇定,任由沈雪姑按着脉门,只是冷冷地道:“沈雪姑,算你厉害。” 卞药师又道:“药姑人呢?” 假卞药姑道:“她很好。” 沈雪姑左手一下点了她的穴道,才放开右手,一面转身朝李小云道:“二妹、你先洗去她脸上易容药物,瞧瞧她是谁,她要混到这里来,我想一定是熟悉这里情形的人了。” 李小云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易容盒来,把洗药剂涂到了假卞药姑的脸上去,然后用一块绒布轻轻擦去,果然立时抹去了一层易容药物,露出本来面目。 卞药师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卞药姑,这时不觉失声道: “会是她!” 这假扮卞药姑的人,原来是六天前已经逃走的梅香。 (碧落山庄也有易容高手。) 万青峰哼道:“这就正好,她居然又自己送上门来了。” 沈雪姑道:“万庄主,此人关系重大,暂时且让章总管把她押起来。” 卞药师道:“不问问药姑的下落吗?” 沈雪姑朝他使了一个眼色,道: “卞伯父不用心急,卞姐姐不会有事的。” 万青峰已把总管章守勤叫了进来,吩咐道:“你把此女押下去,派人严加看守。” 章守勤答应一声,指挥两名庄丁押着梅香出去。 一名使女进来欠声道:“启禀庄主,可以请大家入席!” 万青峰点点头,就请大家到右首一间膳厅进餐。席间,大家自然要举杯向老夫人敬酒,自有一番热闹。 南宫老人呵呵笑道:“老弟妹,几个月前,老夫误把侯元当作上官娃儿,传了他‘洗髓经’,当时那位姓侯的小子却着实机伶,曾对老夫说:‘晚辈蒙你老人家垂青,无以为报,晚辈从小姓了你老人家的姓,晚辈之意,想认你老人家作义父,不知你老人家肯不肯收晚辈这个义子?” 老夫听得大为高兴,曾说:‘老夫一生既无妻儿,又无门人,临老收个螟蛉子,倒也不错。如今才知道那个姓侯的小子,只是个冒牌货,老夫这螟蛉义子岂不也落空了?” 老夫人自然听得出他言外之意,忙道: “前辈算起来该是贱圭公公的朋友,和先夫论交,已是低了一辈,上官一门,若没有前辈仗义援手,不但‘洗髓经’早已落入贱人手中,就是靖儿小命只怕也不保了,哪能还有今天?所以前辈是上官一门的大恩人,靖儿自小就姓了你老人家的姓,只要你老人家喜欢靖儿,靖儿过继给你老人家做义子也是应该的。” 宁胜天大笑道:“南宫老哥哥若是没有这个意思,就不会当众提出来了,哈哈!上官小兄弟,你还不赶快磕头,拜见义父,咱们这许多人就是见证了。” 上官靖依言走到南宫老人面前,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一面说道:“义父在上,孩儿南宫靖给你老人家磕头。” 南宫老人听他自称“南宫靖”,自然更加高兴,大笑道: “靖儿,你起来!老弟妹,这就对了,靖儿在你们上官家,是上官靖,但到了我南宫家,就是南宫靖,将来娶媳妇,一房是你们上官家的,可是咱们南宫家里,也得讨一房才是。” 这话听得上官靖俊脸通红,但大家都随声附和,又要敬南宫老人的酒,作为庆贺。 饭后,老夫人因新练成“洗髓神功”自然要回房去温习,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王牙婆、孙小乙几人就随着一同回到了静室。 沈雪姑吩咐飞电、飞霜两人道:“你们去厨房提一壶开水来。” 两人领命,来至厨房,只见一名身穿青布衣衫的老婆子含笑问道:“两位姑娘,可是提水来的,祝姑娘怎么没跟来?” 飞电道:“祝姑娘昨晚受了风寒,咳嗽发烧,身子不舒服,沈姑娘要她多休息,所以没来。” 那老婆子忽然低声道:“方才听说刚赶回来的卞姑娘,是梅香假扮混进来的,你们总看到了?” 梅香假扮卞药姑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万松山庄的人,全已知道了。这是章总管奉命放出去的消息。 飞霜抢着道:“我们自然看到了,不是沈姑娘机智,一把扣住了她的脉门,谁也看不出她是易过容的。” 那老婆子好奇问道:“沈姑娘怎么看出来的呢?” 飞电故意撇撇嘴道:“要不是梅香说错了话,我想沈姑娘也未必看得出来。” 那老婆子低声问道:“她说了些什么话?” 飞霜道:“飞电姐姐,你说给崔嬷嬷听吧,我去倒水。” 飞电就把当时情形,详细告诉了崔嬷嬷。崔嬷嬷四顾无人,迅快把纸团塞了过来。飞电赶紧捏在手里,塞人衣袋之中。 飞霜从灶上提了一壶水下来,两人就并肩跨出厨房,回到静室,替大家泡好茶。飞电朝沈姑娘眨眨眼。 沈雪姑朝两人道:“老夫人神功已经练成,你们两个,还是分班伺候好了,白天由飞电留在房中,晚上再换飞霜,这样就有一个人可以休息,不用两个人一起伺候,飞霜去休息好了。” 飞霜应了声“是”,就先退了出去。 沈雪姑抬头道:“小乙,你站到门口去,别再让人从背后偷袭了。” 孙小乙道:“不会的。” 就掀帘走了出去。 沈雪姑就朝假扮飞电的祝小青问道:“你发现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祝小青就把厨房里的崔嬷嬷,方才向自己两人打听梅香的事,和塞给自己一个纸团,说了一遍。 老夫人听得不觉一愣,道: “厨房里的崔嬷嬷会是贼人一党?若是她在饭菜中下了毒,那还得了。” 沈雪姑含笑道:我想她暂时还不敢,因为这一来,她就潜伏不下了。” 祝小青已把纸团取了出来,递给沈雪姑。 沈雪姑急忙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伺机灭口”,这就把小纸团递给老夫人,一面道:“看来这崔嬷嬷的身份还不低呢。” 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又把小纸条给大家传阅,一面说道:“照字条上的口气看来,不但崔嬷嬷有生杀之权,而且飞电的一身功夫,也相当不弱,要不是沈姑娘出手得快,只怕一时还制不住她呢!” 上官靖道:“雪姐姐,现在怎么办?” 沈雪姑道:“你去叫小乙请章总管来。” 上官靖答应一声,立即走到门口,和孙小乙低低说了两句,孙小乙立即奉命而去。 不多一会,章守勤掀帘走人,拱手道:“沈姑娘召唤在下,不知有什么吩咐?” 沈雪姑道:“我想问你一个人,厨房里的崔嬷嬷是做什么的?” 章守勤不觉一怔,望望沈雪姑道:“崔嬷嬷是庄主夫人随嫁过来的,她烧得一手好菜,所以庄主和庄主夫人的饮食,都是她亲手料理的,自从夫人过世之后,她就一直留在厨房里,因为大伙房另有两个厨司掌理,就派她管日常买菜的事务,其实买菜也另有两个庄丁负责,她只是管理厨房伙食银钱出人罢了。” 沈雪姑沉吟道:“她是庄主夫人随嫁过来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 章守勤道:“她平日除了喜欢多嘴,人绝不会有问题的。” 沈雪姑道:“越是不会有问题的人,就越会有问题。” 章守勤又是一怔,望着沈雪姑没有说话。他身为万松山庄的总管,当然听得出沈雪姑的口气,但他却不好多问。 沈雪姑从几上取起字条,递了过去,说道: “章总管请看这个。” 章守勤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诧异地道:“伺机灭口,这字条……” 沈雪姑就把早晨发生的事,以及自己如何要祝小青改扮成飞电,方才崔嬷嬷如何探听梅香的消息,把这个字条塞给祝小青,大概的说了一遍。 章守勤听得身躯一震,骇异地道:“这……怎么会呢?崔嬷嬷怎么会是潜伏的贼党?太令人感到意外了!”接着,拱拱手道:“沈姑娘……” 沈雪姑道:“崔嬷嬷不但是贼人一党,而且身份还不低呢!咱们必须立时采取行动,给她一个措手不及。” 章守勤迟疑地迫:“这事要不要报告庄主呢?” 沈雪姑道:“事不宜迟,只好先把她拿下了再说。”一面抬头,道:“小乙。” 孙小乙应了一声,急忙举步走入。 沈雪姑道:“你立即和万点星到厨房后面的墙外去,不论是什么人,若是越墙而出就拿下了,如果有人顽抗,尽管出手。” 孙小乙道:“小的得令!” 他急步奔了出去。 沈雪姑目光一转,又道: “二妹,你和三妹、飞霜二人,再去厨房提水,但要明白告诉飞霜,咱们要去捉拿崔嬷嬷,你们三人在我和章总管来到以前,要稳住她,我们到了以后,务必及时堵住她。” 李小云、祝小青点头道:“我们省得。” 说完就相偕走出房门,要飞霜同去厨房。 沈雪姑也随着站起,说道: “王婆婆,你随我们一起上官靖问道:“我呢?” 沈雪姑朝他含笑道:“伯母神功初成,就要练功了,你留下来陪伯母吧,再说我们人手已经足够了。”一面朝章守勤道:“章总管,我们走。” 李小云和假扮飞电的祝小青、飞霜三人出了西院,祝小青就悄悄的在飞霜耳边说道: “我们这次到厨房提水去,只是借口而已,主要是去选人的。” “逮人?”飞霜听得一怔,忍不住回头问道:“逮谁?” 祝小青道:“奸细,谋刺老夫人的主犯。” 飞霜听得更奇,问道: “谋刺老夫人,这会是谁?” 祝小青道:“就是那个崔姬姬,不过用不着我们动手,我们只要绊住她就好了,我只是先告诉你一声,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飞霜点点头道:“我知道。” 三人跨进厨房,这时正当午餐之后,厨房里最空闲的时候,只有几个打杂的在扫地、闲聊。 祝小青问道:“开水开了没有?” 一名打杂的忙道:“刚才前厅打去了两壶,刚加了冷水。 大概要等一会。” “那就等一会好了。”祝小青目光一转,问道: “崔嬷嬷呢?” 那打杂地道:“崔嬷嬷没事,自然在她房里了。” 祝小青问道:“崔嬷嬷的房间在那里?” 打杂的一指东首一排房屋,说道: “姑娘没去过吗?崔嬷嬷就住在那边中间的一间。” 祝小青转身道:“李姑娘,水还没有开,我们到崔嬷嬷那里坐一会吧!” 李小云道:“也好。” 当下就由祝小青走在前面,退出厨房,朝东首一排房屋走去,绕过长廊,出了一道腰门,这里敢情就是庄令佣阳住的地方,一排七间侧屋,自成院落,屋前还有一个院子。 祝小青跨进院子,就叫道:“崔嬷嬷,李姑娘来了!” 她这一叫,只见崔嬷嬷从中间一间三脚两步迎了出来,朝祝小青、飞霜两人道:“二位姑娘怎么有空找到老婆子这里来?哦……这位姑娘……” 删、青忙道:“她是李姑娘,我们原是到厨房里提水的,水还没开,才到崔嬷嬷这里来的。” “啊!”崔嬷嬷慌忙地朝李小云行礼道:“原来是李姑娘,请恕老婆子无状,祝姑娘来过几次,老婆子认识,李姑娘第一次到厨房来,老婆子没见过。” 李小云含笑道:”三妹受了风寒,所以由我和她们同来的。” 崔嬷嬷连忙抬手道:“李姑娘快请里面坐。” 领着三人走入,她是昔年跟庄主夫人随嫁来的,如今又是管理厨房事物,在庄中一般佣妇之中,地位较高,所以一个人住了两间房。外面一间是起居室,打扫得十分干净,上首还供奉着一尊玉石雕刻的观音大士,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左首一间挂着棉帘,才是卧室。 崔腑娩陪着笑道:“李姑娘请坐,老婆子这里又脏又乱,李论娘别见笑,啊!老婆子这里连茶水也没有……” 李小云含笑道:“崔嬷嬷快别客气,我们坐一会就走。” 她故意在靠近左首房门口的一把椅子上落坐,祝小青和飞霜只是使女身份,她们不敢坐下,只是站在边上。 崔嬷嬷眨着眼睛,似是对三人来意,有些怀疑!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王牙婆的声音叫谴:“崔嬷嬷,章总管找你,还不赶快出来?” 崔嬷嬷听到王牙婆的声音,不觉脸色微变,不但没有出去,反而举步朝房门走来。 李小云立即站了起来,咦道: “崔嬷嬷,有人在叫你呢!” 崔嬷嬷道:“章总管大概是来查帐的,老婆子进去拿帐册。” 李小云道:“你……” 崔嬷嬷因她挡住了去路,突然右手一拨,急道: “你让开!” 李小云早就蓄势以待,看她右手拔来,不觉叱道:“你敢向本姑娘动手?” 食中指随着划起一个小圈,朝前点出。 崔娘姬反应极快,赶紧身形一矮,“嗤!”地一声,一缕指风从她头顶掠过,她已像地鼠一般从李小云身边钻过。 祝小青那还怠慢,跟着一指朝她背上戮去。 崔嫂姬身形快速无比,一下就钻进卧室,祝小青出手不慢,但还是慢了半步,指风戮在棉帘之上。 这原是一句话的功夫,章守勤、王牙婆已经掠了进来。 李小云没有截得住她,怒声道:“好个老虔婆!” 一把拉下了棉帘,当先追进房去。祝小青、飞霜也跟着掠人,只见后窗敞开,房中那还有崔嬷嬷的影子?” 李小云正待朝窗外掠去,只所王牙婆的声音笑道:“李姑娘,她逃不走的!” 话声未落,只听窗外响起万点星的喝声:“崔婆子,你还不束手就缚?” 孙小乙笑道:“她不束手,一样就缚的。” 崔嬷嬷厉声道:“老婆子和你们拼了。” 王牙婆口中咦了一声道:“难道她会……” 这时李小云、祝小青、飞霜三人业已相继穿窗而出,王牙婆急忙跟着从窗口掠出去。 后窗外面,是一片狭长的草地,距离围墙只有二三丈光景,只要越墙而出,就是庄外了;但围墙上早已站着万点星和孙小乙,是以,崔嬷嬷只好在草地中间停了下来。 李小云、祝小青、飞霜三人穿窗而出,正待朝她围上去。 王牙婆在后叫道:“李姑娘快站住,她是刘媒婆,小心她使毒。” 崔嬷嬷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一个人好似怔在那里,没有作声。 这时只见沈雪姑从屋脊上飘飞而下,含笑道:“她已被我制住了,万老大、小乙,你们可以下来了。” 万点星、孙小乙依言飞身落地。 章守勤急忙趋前一步,朝沈雪姑拱手道:“沈姑娘果然料事如神,唉?崔嬷嬷是敝庄多年老人,居然会是贼党,当真是令人无法想像得到的事。 李小云道:“大姐!王婆婆说她是刘媒婆呢!” 沈雪姑问道:“王婆婆如何看得出来的?” 王牙婆笑道:“老婆子和她相识了几十年,怎么会连她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沈雪姑点点头,道: “如此看来,真的崔嬷嬷可能遇害了,她才假扮崔嬷嬷的。” 一面回头朝万点星、孙小乙二人吩咐道:“你们押着她到前面去,等老夫人运功醒来,再亲自问她们。” 然后又朝章守勤道:“章总管,现在请你去禀报万庄主,说人已拿住了。” 章守勤应了声“是!”,急步朝前奔掠而去。 老夫人运功完毕,已是申牌时光,王牙婆、李小云,押着刘媒婆走人。(崔嬷嬷已经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章守勤、万点星和孙小乙则守在静室门口。 老夫人端坐榻上,她左首站着两人,则是上官靖和沈雪姑。 王牙婆尖声道:“刘大姐,该你说话了吧?” 刘媒婆气愤地道:“你们怎么会把老婆子当作刘媒婆的?老婆子在万松山庄干了几十年活,你们不信可以请庄主来,庄主会给老婆子证明的。” 她方才被点了昏穴,还不知道李小云已经洗去了她脸上的易容药物。 王牙婆吃吃地笑道:“万庄主还在忙着,咱们已请来了铜先生,一样可以证明你崔大姐的身份。” 她这话听得李小云想笑。 刘媒婆冷冷地道:“老婆子不认识铜先生。” 王牙婆道:“你不认识铜先生,铜先生却认识你。”一面回头道:“李姑娘,你请铜先生出来和她照照面。” 李小云忍着笑,手中拿了一面铜镜,走到刘媒婆面前,轻笑道:“崔嬷嬷,铜先生在这里,你自己瞧吧!” 刘媒婆抬目望去,铜镜里面照出来的是她脸长如驴的本来面目,已经不是崔嬷嬷了,心头不觉一沉,尖声道:“我是刘媒婆,又怎么样?” 王牙婆道:“刘大姐,咱们是几十年来的老姐妹,在老夫人面前,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吧!” 刘媒婆泄了气,望望端坐在棉榻上的老夫人,忽然摇摇头道:“老婆子说出来了也难逃一死。” 老夫人和气道:“刘媒婆,你既然难逃一死,为什么不肯说呢?说出来,也许不见得死。” 刘媒婆脸上忽然有凄凉之色,黯然道:“老婆子一生用毒,终于还是被人下了剧毒,死原无可怕,但毒发之时,却比死还要难受,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夫人问:“是管巧巧下的毒?” 刘媒婆黯然道:“我不知道,但每隔十天,就必须服下一颗解药,他们答应老婆子,此行任务达成之日,就可以解去老婆子身上的毒。” 任务达成,当然是指袭杀老夫人了。 老夫人间道:“你是什么人派你来的呢?” 刘媒婆道:“自然是秦皓总管了。” 沈雪姑问道:“飞电那筒黑芒针是你交给她的?” 刘媒婆道:“不错,那是秦总管交给我转交给她的。” 沈雪姑又道:“那么你要飞电对梅香下手,是谁给的命令?” 刘媒婆道:“秦总管怕她招供,只好杀以灭口了。” 沈雪姑追问道:“咱们识破梅香假扮药姑,也只是中午的事,你就塞纸团给飞电,这么快就有消息传来,那是什么人给你消息的?” 刘媒婆道:“是厨房里的小厮张四。” 沈雪姑目光一抬,朝李小云道:“二妹!你快去告诉章总管,别让张四跑了。” 李小云答应一声,走到门外,把话告诉章守勤,章守勤急忙领命而去。 沈雪姑又道:“刘媒婆,王婆婆也是从碧落山庄投过来的:她如今也好好的活着,还有许多被迷失神智的人,也一个都没死,毒虽未解,那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们迟早会找到解药的,你现在作何打算?” 刘媒婆俯首道:“老婆子还有什么打算?老夫人如若肯收留我,老婆子愿意追随老夫人,决无二心。” 老夫人领首道:“好!老身相信你,沈姑娘,你替她解开穴道。” 沈雪姑走过去,伸手拍开刘媒婆的穴道,说道: “你是王婆婆向上官伯母力保的,希望你以后好好的重新做人。” 刘媒婆连声应是,朝王牙婆枉礼道:“老姐姐,我真该谢谢你。” 王牙婆笑道:“老姐妹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沈雪姑叫道:“飞电、飞霜,你们可以把梅香押出来了。” 飞电(祝小青)、飞霜答应一声,押着梅香从帐后走出。 原来她们早就藏在锦榻后面,这时一直走到老夫人面前,祝小青飞起一腿端在梅香的腿弯上,喝道: “见了老夫人还不跪下?” 梅香身不由己,双膝一屈,扑地跪到地上。 沈雪姑冷冷地道:“梅香,方才刘媒婆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这个纸团,就是秦皓授意刘婆婆转交飞电,要飞电杀你灭口的,你拿去看看。” 她左手一抬,把纸团掷到梅香的面前。 梅香俯首道:“刘婆婆说的话,小婢都听到了。” 沈雪姑道:“若不是我们发现的早,你已经死在黑芒针之下了。” 梅香道:“小婢知道。” 沈雪姑道:“你在万松山庄叫梅香,这自然不是你的本名了,你叫什么名字?” 梅香道:“小婢本来叫绿梅。” 沈雪道:“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梅香道:“是副总管。” 沈雪姑道:“叫你和什么人联络,是不是刘婆婆?…梅香抬起头,望了祝小青一眼,才道: “刘婆婆只是传递消息的人,小婶奉派前来是……是听命于飞电姐姐的。” 她只当飞电既把刘婆婆交给她的纸团交给了沈雪姑,自然全说出来了。 沈雪姑心中暗道:“自己还当秦皓派刘媒婆来,是他们在这里的主脑人物,原来潜伏在这里的主脑人物,竟是飞电。” 她一面问道:“你假扮卞药姑前来,卞姐姐人在何处?” 梅香道:“她已被送到碧落山庄了。” 沈雪姑又道:“你现在有何打算?” 梅香跪在地上,流泪道:“秦总管要杀小婢灭口,小婢能够不死,已是天大幸运,更没地方可去,但求老夫人开恩,小婢愿意侍候老夫人,如有二心,天诛地灭。” 沈雪姑站起身,举手替她解开了身上的穴道。 梅香爬在地上,朝老夫人连连叩头,说道: “多谢老夫人开恩。” 老夫人道:“好!你起来吧!” 梅香依言站了起来。 沈雪姑道:“三妹、飞霜,你们去把飞电押进来。” 祝小青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笑道: “我现在不用再扮飞电了吧?”一面又朝飞霜笑道:“你随我来。” 飞霜直到此时,才知飞电已经被拿下来了,这就随着祝小青身后而去—— 第六章 女客宾舍,就在西院,祝小青、飞霜二人,很快地就挟持着扮成祝小青被点了睡穴的飞电走入。 李小云先替她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再出手点了她两肩穴道,才替她解开睡穴。 飞电睁开双目,身子已经跪在老夫人榻前,四周站着不少人,不由心头一紧,立即闭上了眼睛。 老夫人道:“飞电,你跟老身多年,只要照实说出来,老身不会为难你的。” 飞电垂着头,没有说话。 祝小青喝道:“老夫人在问你的话,你还不快说?” 飞电依然垂头不语。 祝小青怒声道:“你再不开口,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她用脚尖在飞电的腰上轻轻蹴了一下,那知她蹴得虽轻,飞电上身却朝前一扑,就扑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刘媒婆咦了一声道:“她情形有些不对!” 飞霜急忙弯下腰去,要待把她拉起,目光一注,失声道:“老夫人,飞电她……自杀了。” 没错!她扑在地上的人,从口中缓缓地流出黑血,血,比墨还黑。 老夫人沉哼道:“看来她果然是管巧巧的死党!” 这时只听外面响起章守勤的声音,道:“上官少侠,在下告进。” 上官靖忙道:“章总管请进。” 章守勤急步走入,朝沈雪姑抱抱拳道:“沈姑娘,在下惭愧,那张四已经闻风跑了。” 沈雪姑道:“张四只是一个传递消息的人,并不重要,既然跑了就算了。” 一面朝扑卧在地上的飞电一指,又道:“飞电服毒自杀,章总管要人抬出去把她埋了吧。” 章守勤连连应“是!”,退了出去。 老夫人站起身道:“走!你们随老身找万庄主、卞药师去。” 当下由老夫人为首,率领众人,一起来到万青峰的书房。 这时大家都在休息,书房中只有万青峰、卞药师和苍龙宁胜天三人,正在喝茶聊天,静候老夫人询问的结果。此时看到老夫人走入,三人一起站起身来。 卞药师最关心的自然是卞药姑的下落了,迎着便问道:“老夫人,梅香可曾说出药姑的下落吗?” 老夫人道:“令媛已被送往碧落山庄,药师但请放心,老身自会把药姑救出来的。” 一面朝万青峰说道:“万庄主,假扮崔嬷嬷的刘媒婆和假扮卞药姑的梅香,她们都已发誓悔过自新,希望庄主不念旧恶,予以曲宥,而且老身也要带她们同行,前去碧落山庄,一是要管巧巧交出解药,二来好把卞药姑救出来……” 万青峰听得一怔,道:“老夫人要去碧落山庄索药救人?” 老夫人已在椅子上落坐,说道:“这两件事,只有老身亲自去,才可以办得到。” 卞药师沉吟道:“老夫人要去碧落山庄,依兄弟之见,最好大家磋商磋商,因为咱们这里的情形,对方有人潜伏,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但碧落山庄,自从老夫人来了这里,他们究竟如何安排,咱们一无所知,兵法上所谓知彼知己,岂非先已棋输一着?老夫人贸然进人,容易中他们的诡计,还望老夫人三思。” 老夫人轻哼道:“就凭秦皓、管巧巧他们敢对老身怎么?” 宁胜天道:“兄弟倒是同意老夫人的意见,老夫人是碧落山庄的主人,如今名正言顺的回到碧落山庄去,这是出其不意,给秦皓、管巧巧来个措手不及,倒也不失为一着奇兵。” 万青峰道:“既然宁教主也赞同老夫人的意见,咱们如何调遣人手,也要预先有个安排才好。” 老夫人一指随来的几人道:“人手不用太多,老身只要带他们几个去就够了。” 她指的自然是上官靖、沈雪姑、李小去、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梅香、飞霜和万点星、孙小乙等人。” 宁胜天道:“老夫人率领上官少侠、沈姑娘等人去,如论实力,当然够了,但这次也可以说是犁庭扫穴,不能让他们漏网一个,才能取得到解药,兄弟之意,老夫人一行,算是主力,但后援也不可缺少,才能克敌至胜。而且咱们这里,乃是根本重地,又有许多中了剧毒躺卧在床的人,也不能让人乘虚而人,再把人劫走,所以哪些人作为老夫人的后援,哪些人留下来,作为留守,还得大家好好斟酌才是。” 卞药师笑着道:“你宁教主原是这里的总指挥,此番不用说,仍该由老哥担任总指挥了。” “谁是总指挥?”南宫老人大步走了进来,问道:“怎么?又有情况了?” 他身后一起走进来的还有少林智虔、智通大师、武当青松道长、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等人,他们都住在宾舍东厢之中,是以一起来了。” 宁胜天大笑道:“诸位来得正好,征北大元帅在此,正要升帐点将呢!” 智虔大师合十当胸,问道:“宁老施主是说要去进剿碧落山庄吗?” (碧落山庄在黄山之北) 宁胜天点点头道:“大师说得一点不错,上官老夫人因这许多中毒之人,急需解药,卞药师的女公子又被贼人劫持,送去碧落山庄,时间不能再担搁了,所以决定赶去碧落山庄,兄弟之意,咱们该把现有人手,分为三拨。第一拨由上官老夫人为首,第二拨是后援,第三拨是留守,至于如何调遣,正待大家商量后决定。” 青松道长稽首道:“老施主是原任总指挥,上次运筹帷幄,杀得宓飞虹片甲不留,这回大家自然悉凭调遣,但等大元帅发令就是了。” “哈哈!”宁胜天大笑道:“这么说,兄弟这征北大元帅是当定下。” 他是神灯教教主,神灯教在江湖上总是一个帮会组织,虽不是名门正派,但宁胜天为人正直,结交的都是正派中人,所以江湖上才没有把他视作黑道中人,也只是介乎黑白之间而已。 如今居然连少林、武当、八卦、形意、武功等门派的人,还包括了三代武林盟主黄山世家在内,都得听他调遣,无怪他踌躇满志,纵然身中‘对消散’,还是意气风发,巨目抡动,手指略为盘算,洪声道:“好,兄弟那就有僭了。”接着又道:“第一拨由上官老夫人为首,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及刘媒婆、梅香随行……” 孙小乙急道:“小将呢?” “你不用急。”宁胜天微微一笑,续道:“碧落山庄地方极大,第一拨只有这几个人,进入偌大庄院,人手自然嫌少了,可由万点星、孙小乙率领神灯教二十名武士,以供差遣。” 说到这里朝郑玄通吩咐道:“郑香主,你可挑选本教身手较高的弟兄四十名,二十名交给第一拨,二十名交第二拨。” 郑玄通躬身道:“属下遵命。” 宁胜天又道:“第二拨是后援,由青松道长为首,卞药师为辅;八名武当弟子随行,另由赵之欣、徐永昶率敝教武士二十名以供差道,老夫人身边的飞霜姑娘由李小云替她易容改扮男装,作为向导。” 青松道长稽首道:“贫道遵命。” 宁胜天接着又道:“现在是第三拔了,也就是负责留守本庄的人,由少林智虔大师为首,陆其昌(八卦)、何律航(武功)为辅,另由郑玄通率本教武士,章守勤率本庄庄丁,分日夜巡逻。”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遵命。”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一声,道:“宁教主雄才大略,调兵遣将,指挥若定,老夫无比钦佩,只可惜遗漏了一个老夫,难道老夫已经老了,不堪任用了吗?” 宁胜天笑道:“你老哥如论辈份,大家都得尊称你一声前辈,但这里年纪较大的人都知道你不喜欢人家称你前辈,都称你一声老哥。你老哥一生不喜拘束,喜欢自由自在,在下派你老任务,你老不就是受了束缚吗?所以在下之意,你老愿意去碧落山庄,就看哪里需要你老,你老就去帮忙,你老如是愿意留在这里,也是一样,一旦有警,哪里需要帮忙,就去帮忙,这样岂不无拘无束,任你老自由行动,不知你老哥觉得如何?” “哈哈!老夫的脾气原来都给教主摸熟了。” 南宫老人大笑道:“好,好!依老夫看,这里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就是有,凭智虔大师在此,谅来也一定罩得住,老夫还是到碧落山庄去瞧瞧的好,说不定也可凑个热闹呢!” 宁胜天笑道:“你老哥哥去了,那就更万无一失了。” 封居易环视宁胜天、万青峰、金赞廷、崔介夫和智通大师几人,感慨的道:“可惜咱们几个人都中了贼人的“对消散”这场除魔卫道亡战,咱们竟然心有余而力不足,说来实在是令人遗憾的事。 宁胜天大笑道:“据兄弟推测,贼人真正主脑,却一直隐居幕后,至今不曾露过一次面,足见此人心机极为深,碧落山庄不过是贼人一个在明处的巢穴,可有可无,即使破了碧落山庄,也未必能逮到真正的主脑人物,咱们只要解去‘对消散’,还怕没有机会与他们周旋?” 老夫人道:“好了,人手既已分派定当,事不宜迟,老身准备今晚晚餐之后就动身,李姑娘,你现在就去给飞霜易容,万点星、孙小乙二位,也可趁现在先去向郑香主把二十名武士领来,也可以先互相认识一番。” 万点星、孙小乙领命而去。 李小云取出一张面具,递给了飞霜,说道:“戴面具比易容方便得多,你只要戴上去,用手向四周按妥贴就好了。” 飞霜接过面具,收入怀中。 青松道长问道:“上官老夫人晚餐后就动身,那么咱们第二拨,该当什么时候动身呢?” 宁胜天笑道:“这个该由道长和卞药师去商量决定就好,兄弟只管分配人手,不管你们何时动身。” 卞药师道:“兄弟认为上官老夫人一行,既是晚餐之后出发,咱们第二拨在二更光景,也该出发了,这样前后相距不过数十里之遥,可以互相呼应,才是后援,如果两拨人距离太远了,前面发生什么情况,后面的人就一无所知,还叫什么后援?” 青松道长点头道:“药师说得是,那咱们就决定二更出发,赵、徐二位道兄,可与万、孙二位施主互相约定记号,以资联络,才不致失误。” 赵之欣、徐永旭躬身领命。 事情就这样决定。总管章守勤也已吩咐厨下,傍晚时候就准备开饭。晚餐之后,老夫人率同第一拔人马,首先上路。 二更时分,青松道长、卞药师率领的第二拔人马,也在夜色之中,悄悄地离开了万松山庄。 这是第七天的傍晚时光,由老夫人率领的第一拨人,已经赶到香涧湖的南首;孙小乙带了几名武士去附近港湾,找来了两艘民船,大家相继落船,直往对岸驶去,同时就在船上吃了携带的干粮。 这一趟水程,直到初更方过,才行靠岸。 万点星和孙小乙各率九名武士先行登岸,在四周警戒,另派两名武士随原船折回,到对岸去等第二拨人马。 老夫人一行人上岸之后,万点星就率十名武士在前开路,孙小乙就率领十名武士作为后卫。 此行虽然乘着黑夜赶来,但老夫人是碧落山庄的主人,自然堂堂正正的从大门进入,并不打算偷袭,是以不用掩饰行藏。武士们一手执刀,一手高挑气死风灯,循着石板路直奔碧落山庄。 碧落山庄在空蒙夜色笼罩之下,黑压压的一片房舍,和高大的围墙,看去竟然不见一点灯光。 万点星走近门前约三丈光景,就左手一抬,要武士们停住,一面回身朝老夫人抱抱拳,道:“回老夫人,庄上一无动静,咱们要待如何?” 老夫人冷哼道:“他们不点灯火,就能阻止得了咱们进去吗?”接着朝万点星说道: “烦劳壮士,要秦皓和管巧巧出来见我。” 万点星拱手道:“在下遵命。”举步跨向前,大声喝道:“老夫人在此,要秦皓、管巧巧出来迎接。” 这话声是以内力发出,庄上的人应该都可以听得到,但过了半晌,庄内依然没有一丝动静。 老夫人道:“靖儿、雪姑你们随老身进去。 正待举步走去。 万点星躬身道:“老夫人且慢,让在下开路。”口中说着,左手一挥,喝道:“你们随我来。” 率同十名武士当先走上石阶,挥手一掌朝大门劈去。 一道掌风撞上大门,两扇大门居然只是虚掩着,经他掌风推动,立即呀地开启了。 万点星呛地一声拔剑在手,身先士卒跨进大门,十名武士随着涌人,灯光照处,但见空无一人。 老夫人、上官靖、沈雪姑等人也相继走人;孙小乙率领的十名武士也跟着进来。就在大家进入大门之时,万点星已仗剑进入了第二门,二门当然也是虚掩着。 越过大天井,万点星要四名武士站在阶上,自己率同六名武士直人大厅,依然不见半个人影。六名武士分别在大厅上点燃灯烛。老夫人一行人也随即走入大厅。 老夫人走到上首一把太师椅上坐下,怒哼道:“难道这些贼子不敢见我,都躲藏起来了?靖儿,你和万壮士率领五名武士,由左廊进去,雪姑和小乙率领五名武士由右廊进去、给我搜,无论何人,见到了就给我拿下,如敢顽抗,就格杀勿论。” 上官靖、沈雪姑答应了一声,就和万点星、孙小乙各自率同五名武士,分左右长廊往里行去。留下八名武土在大厅前面、分左右两排站立。 老夫人要王牙婆、刘媒婆一起坐下来休息。李小云、祝小青不肯坐下,就站在老夫人两旁。 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功夫,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已经由长廊回出,走人厅来。 老夫人问道:“怎么,没遇到人吗?” 上官靖道:“孩儿和雪姑分两路人内,在最后一进会合,搜遍全庄房屋,一个人也没有,好像全已撤走了。” 沈雪姑道:“据侄女察看,他们撤走,最多也不过一二天,大概听到伯母进来的消息,才匆匆离开的。” 老夫人问道:“你们没进后园去搜?” 沈雪姑道:“侄女是怕时间太久了,伯母会不放心,才退出来的。” 老夫人道:“这里可由王牙婆、刘媒婆和万壮士留守,孙小乙率领十名武士随咱们进去。” 当下由老夫人亲自率同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视小青、梅香和孙小乙率领的十名武士,一直向后园而来。 沈雪姑问道:“侄女听靖弟说,后园分东西两个园,伯母住西园,不知东园住的是什么人呢?” 老夫人含笑道:“东园并没有住人,只是一座家庙,是原先屋主盖的,有一个老尼姑当住持,庙后还有三间屋宇,是停柩之所。原先的屋主把整座宅院卖了,但保留了东园,说是老主人出远门未归,要等老主人回来,运柩返乡,才能把东园腾出来,这是当时契约上说明的,所以把后园划分为二,中间还砌了一道墙……” 沈雪姑道:“伯母不觉得其中有可疑之处吗?” 老夫人点头道:“当时老身是听秦皓这么说的,如今想来,其中确实不无问题。” 说话之时,已经进入后园。 这座后园占地极广,林木葱郁,亭台楼阁,水树、假山,布置得极具匠心。 老夫人在人园之后,就要祝小青、梅香和自己,由两名武士执灯,走中间大路;另由上官靖、孙小乙率武士四名,走左首小径;沈雪姑、李小云率武土四名,走右边小径;包抄过去,约定至中间老夫人住的一幢楼宇前面会合。 虽然只有西首半座花园,但大家搜索前进,依然花了顿饭工夫,才相继赶到一座楼宇前面。 老夫人命孙小乙率领武士在楼下停住,自己领着上官靖、沈雪姑等人登楼,巡视了每一个房;只见桌椅上都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见自从老夫人走后,就一直没有人来过了。 老夫人感慨地道:“老身真想不到半个月时间,对老身来说,恍如隔世。 上官靖道:“娘如今练化魔功,逼出奇毒,应该高兴才是。” 老夫人蔼然笑道:“娘自然高兴,要是没有你义父相助,娘现在还是贼人的一个傀儡,任人家牵着鼻子定呢,只是娘在这里住过十八年,今晚旧地重来,多少总是会有点感触的。” 沈雪姑及时把话题岔开去,问道:“伯母,这里也没有贼人的影子,我们要不要去东园和地室搜索呢?” 老夫人道:“东园和地室虽然不无可疑,但今晚夜色已深,大家又奔波了一天,不如先去休息一晚,等明天白天再去不迟。”接着目光回顾又道:“好了,我们出去吧!” 李小云道:“伯母就在这里休息,不再用到前面去了。” 老夫人道:“偌大一座庄院,咱们人手不多,自然集中在一起的好,人手分散了,万一贼人乘咱们不备,来个袭击,岂不予人以可乘之机?园中地方辽阔,咱们还是一起住到前院去的好。” 一行人退出后园,回到前厅,万点星已命武士升火烧水,沏好了茶。大家就在厅上坐下,喝茶之际,青松道长、卞药师率领的第二拨人,也相继赶到,走了进来。 老夫人连忙起身说道:“道长、药师,诸位一路辛苦了,快请坐下来喝盅热茶。” 青松道长稽首道:“多谢老夫人,这里没有发现敌踪吗?” “没有!”老夫人道:“看情形,贼人在一、二天以前就已全撤走了。” 卞药师心急女儿安危,问道:“这里全搜过了吗?” 老夫人道:“老身等人刚从后园搜索回来,不见有人。” 卞药师双眉紧蹙,他搓着手道:“他们刚从这里撤离,又会到哪里去了呢?” 沈雪姑道:“伯父只管放心,无论他们撤向何处,侄女会把卞姐姐救回来的。” 大家一齐落坐之后,一名武士送上茶来。 突听大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碧落山庄的人听着,白虎门侯休、金刀门柴昆、黄龙寺慧修、慧持,特来拜山,叫你们老夫人出来答话。” 此人话声阴沉,但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了进来。 李小云道:“是虎伥夏侯前。” 老夫人道:“小乙,你去请他们进来。” 孙小乙领命走出大门,只见庄前四五十个人,有僧有俗,一个个手抱钢刀,看去杀气腾腾,这就在阶上停步,拱了拱手道:“在下奉老夫人之命,有请诸位入内相见。” 黑豹侯休哼道:“你们老夫人好大的架子,你去告诉她,咱们既然来了,要她出来答话,就以一盏热茶工夫为限,如若再不出来,咱们就杀进庄去。” 虎伥夏侯前就站在石级左侧,阴恻恻说道:“小于,听清楚了,快去叫你们老夫人出来。” 他口中说着,暗藏袖内的左手忽然朝前推出。 孙小乙出来的时候,早就处处留心,凝视戒备,虎伥话声尖细阴沉,听来怪不舒服,自然特别注意,此时见他左手推出,似有一团阴气袭人而来,口中喝道:“夏侯前,你敢出手伤人?” 立即左手抬处,食中二指迅速划起一个圆圈,两指朝圈中点出。 袭到孙小乙身前的一道阴风,被他两指一圈,就像遇上墙壁,再也无法迈进,但孙小乙从圈中点出的指风,却如穿云之箭,穿透阴风直射过去。 虎伥夏侯前乃是黑虎神侯敞(死于旋风花)生前唯一得力助手,武功极高,他拍出的一记“阴风掌”中途受阻,自然立时就发觉了,等他发觉之际,“无极神指”一缕指风已戮破“阴风掌”,穿射过来。 夏侯前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孙小乙已经洗去脸上的易容) 竟会有如此高明的指功,百忙之中,右手招扇豁地打开,当胸推出。但听“笃”地一声,指风击在扇面上,震得他脚下浮动,后退了一步。 这还是他功凝扇面,全力推出,才算无事,心中不禁大为凛骇,忖道:“这小子使的会是什么指法?” 黑豹侯休眼看夏侯前被孙小乙一指震退,不由大怒,喝道:“好小子,你不进去传话,还敢在大爷面前逞强,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听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道:“不用他传话,老身出来了。” 随着话声,从大门中走出一群人来。 老夫人由飞霜、梅香随侍左右,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等人。 另由八名武士手挑气死风灯,走出大门,就分左右排开,大门前经八盏风灯照射,立时大放光明。 老夫人一直走下石阶,才朝站在广场上的一群人点头为礼,徐徐说道:“要找老身的不知那儿位?”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身黑袍,圆脸浓眉的黑豹侯休,他洪声应道:“在下侯休。” 第二个紫膛脸汉子,应道:“在下柴昆。” 接着是两个身穿灰袖的中年僧人合十道:“贫僧黄龙寺慧修、慧持。” 另外还有一个年约二十限的青年,大声道:“还有我郭勇。” 他是金刀无敌郭东升的儿子。 老夫人徐徐点头道:“诸位要见老身,不知有什么事吗?” 虎伥夏侯前阴恻恻地道:“咱们大伙找上碧落山庄,自然有事。”老夫人道:“这位是……”夏侯前道:“在下夏侯前。” 老夫人道:“那就请夏侯先生明白见示。” 夏侯前阴笑一声,徐徐说道:“你是碧落山庄的主人,咱们找来,有什么事,你心里应该明白。” 老夫人道:“老身问你,就是想听听诸位来意。” 夏侯前冷笑一声道:“好,那在下就告诉你,咱们此来,一共是两件事,第一,咱们虎头庄老主人(黑虎神侯敞),金刀门郭掌门人(金刀无敌郭东升),黄龙寺老当家(智明),都是死在你们碧落山庄的旋风花之下,这三位遇害的后人,要不要替先人报仇?” 老夫人间道:“第二件事呢?” 夏侯前道:“碧落山庄不知用什么手法,迷失武林同道心智,供你们驱策,白虎门暴掌门人(暴本仁),金刀门邢前辈(无形刀邢铿),黄龙寺监寺代理方丈智光大师,如今都在你们碧落山庄之中,咱们第二件事,就是要你们立即释放所有被迷失心智的武林同道,然后血债血还,各凭所学,拼个生死存亡。” 沈雪姑暗暗皱了一下眉,心想:“事情真巧,自己等人今晚刚刚赶来,他们就找来了。” 老夫人微微点头,说道:“诸位说的都是实情,只可惜诸位来迟了一步。” 夏侯前道:“此话怎说!” 老夫人道:“老身等人也刚刚赶到,这里只剩下一座空屋,据迹象判断,碧落山庄总管秦皓等人早在两天前已经撤离此地……” 夏侯前阴沉地笑道:“你不是这里的老夫人?” 老夫人道:“半个月以前是,现在不是。” 夏侯前嘿然道:“虎头庄老主人死在几个月前,就是暴掌门人等人,被迷失心智,也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你现在纵然不是,那是你们巢里反;怨有头,债有主,咱们要找的是碧落山庄的头子,并不是找你们总管来的,总管做事,总是泰你老夫人之命才去做的,你何用推诿,推诿也是没有用的。” 柴昆洪声喝道:“夏侯老哥说得极是,你们以为走了一个总管,就可以把事情都推干净了。” 郭勇金刀一指,切齿道:“老贼婆,血债血还,我非把你碎尸万段,难雪我不共戴天之仇。” 上官靖喝道:“你们事情没搞清楚,就如此胡说八道。” 夏侯前阴恻恻地说道:“事情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 老夫人道:“靖儿,你不要多说,为娘的自有道理。”一面抬月道:“诸位知道老身是什么人吗?” 柴昆冷笑道:“你是什么人?难道不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老身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老夫人接下去道:“先夫上官平,十八年前在篙山少室峰一处山谷石窟中得到一册达摩祖师手着‘洗髓经’,先夫好友长安水胜镖局罗水椿为了谋夺秘笈,勾结黑虎神侯敞…… 黑豹侯休听得大怒,喝道:“老贼婆,你敢诬蔑先父!” 他探手一掌朝向老夫人袭来。 他含愤出手,这一记“大风掌”。虽没有暴本仁使出来的威力,但一道狂随卷撞过来,劲风四溢,声势也非同小可。 上官靖冷吟一声,左手外扬,以“接引手”把对方手中左带出,但听“呼!”地一声,有如黄河决堤。一道强猛掌风呼啸着朝广场左首空地泻泄出去。 黑豹侯你不觉大为惊凛,目注上官靖,喝道:“你是南宫靖!” 上官靖喝道:“在下上官靖,侯休,你最好稍安勿躁,听我娘把话说完了。” 他这一手确实把在场的人给震住了。 老夫人续道:“当时谋夺先夫秘笈的还有神灯教金惟能、金刀郭东升、和皖西三侠等人,黄龙寺智明同样心怀觊觎,把这些人邀上黄龙寺,却暗中下毒,被郭东升发现,正好黑虎神侯敞夜探黄龙寺,智明就把下毒之事,诱之侯敞,大家就这样动起手来,就因这些人个个心怀鬼胎,谋夺经书,几乎把先夫当作了目标,以致先夫在敌友难分之下,身中十数剑,当场伤重致死……” 柴昆冷冷问道:“后来那经书落在谁的手上了呢?” “都没有得到!” 老夫人续道:“因为当时有一位武林前辈眼看大家心存偷觑,先从先夫身上取走,以为可以釜底抽薪,这些人从先夫身上找不到经书,就纷纷赶去寒家,所幸这位武林前辈早一步赶来,劝老身及早离去,他也把小儿带走了……” 柴昆问道:“此人是谁?” “五行叟南宫老人。” 老夫人又道:“老身当时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在一处尼庵避难,那位老师傅给老身服了一颗药丸,和一页手抄的练功诀要,老身只花了三个月的功夫,就练成魔火阴功,并引介她小师妹管巧巧协助老身,来至碧落山庄。诸位也许不信,老身服了那颗药丸,就是魔教‘金刚散’,从此就担任了碧落山庄的傀儡主人,庄中一切事物,均由总管秦皓作主……”“哈哈!”尸柴昆大笑道:“你说来说去,还是把事情推到秦皓一人身上,若说碧落山庄幕后主使人是死灰复燃的魔教,那么就应该做出危害武林的阴谋异动来了,譬如少林、武当、八卦、形意、华山、峨嵋,和黄山世家,都是当年围剿魔教最出力的门派了,应该先去杀害这些门派的人;但碧落山庄杀的、掳的人,却都是昔年谋夺经书的人,你说你被魔教下毒,当了他们傀儡,这话有谁能信?” “不错,不错,这话老夫也是不信。” 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大门门楼上传了下来。 大家急忙举目看去,只见一个头戴斗签,身穿土布大褂,面目黝黑的白眉老人,半蹲半坐在门楼榴角上,背后还插着一支细长的钓竿。 虎伥夏侯前一见此人,不觉大喜,连连上前打着拱,道:“原来是钓叟前辈在此,那就好极了。” 白眉老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谁是你们的前辈?” “是!是!”夏侯前依然陪着笑,道:“钓叟前辈在此现身,自然是为了找寻金鞭叟田前辈来的了?贵派田前辈也是被碧落山庄迷失心智的人,如今仍受碧落山庄奴役的武林同道之一,咱们今晚找上碧落山庄,正是救人来的,钓叟前辈和咱们虽非一路,也总是同仇敌忾的人了。” 大家经他一说,才想起这白眉老人,正是终南派五者中的老四天池钓叟姜超然。 老夫人朝上行了一礼,道:“前辈大概是终南派五老中的天池钓叟姜大侠了?” 白眉老人沉哼道:“老夫姜超然,只是一个钓叟的渔翁,不是什么大侠。” 老夫人仰首道:“前辈虽然不相信老者身则才说的话,但真理愈辩愈明,前辈请下来,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老身自当详细奉告。” “老夫觉得金刀门柴昆所说的极为有理。” 天池钓叟一阵嘿嘿冷笑,突然一步跨了下来。他从三丈高的门楼上一步跨下,就如一般人举步跨下一级石阶一般,不见他施展什么身法,就跨到了广场众人面前,目光如刀,冷冷地道:“老夫下来就下来,难道还怕你们碧落山庄暗算不成?” 沈雪姑突然心中一动,暗道:“这些人不约而同的在今晚赶来,莫非是碧落山庄贼人预先布置好的阴谋不成!” 老夫人道:“钓叟前辈不相信老身说的话,那是因为前辈认定老身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之故……” 天池钓叟沉声道:“难道老夫这想法不对?” 老夫人微微一笑,道:“老身若是有人证呢!” “好!你有什么人证?”天池钓叟道:“你叫他出来。” 老夫人回首道:“李姑娘,你去请青松道长几位出来。” 李小云答应一声,转身往里行去。 不多一会,只见青松道长、卞药师、赵之欣、徐永昶四人,缓步从大门中走出。 青松道长打了个稽首,道:“姜前辈也来了,贫道这里有礼了。” 卞药师也拱拱手含笑道:“在下终南采药,和姜前辈一别已经快八年了,前辈风采依然,今晚什么风把前辈也吹来了。” 天池钓叟空姜超然看得不觉一怔,说道:“青松道兄、卞药师,你们也在这里!” 夏侯前阴笑一声,道:“连终南五老的田前辈,金刀门名宿邢前辈,都会被碧落山庄迷失心智,受人驱策,武当青松道长、卞药师被碧落山庄利用,那也并不足奇。” 他这话极尽挑拨之能事! 上官靖喝道:“夏侯前,你一再出言挑拨,惟恐天下不乱,是何居心?” 夏侯前道:“老夫说的那里不对了?” 老夫人一摆手道:“靖儿,不许插嘴。” 青松道长呵呵一笑道:“你看贫道像心神被迷失的人吗?” 卞药师笑道:“就算青松道长和在下被碧落山庄迷失了心智,姜前辈何妨听听青松道长和在下替老夫人作证说的话,是否人情人理?就可以知道了。” 天池钓叟顿首道:“好,青松道兄说来听听。” 青松道长打了个稽首,口中说道:“善哉!善哉!” 他从万青峰、宁胜天、以及少林智通大师、联合八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门人,为了调查三个月前无故失踪的武林人士,在一片大宅院中,身中“对消散”说起,如何分函各大门派,聚会万松山庄,自己就是奉武当掌教之命,前去万松山庄支援的。 后来宓飞虹如何答应释放迷失心神的人,双方如何动手,无形刀邢铿、金鞭里田五常随同宓飞虹如何突围,老夫人如何遇上五行叟南宫老人,母子重逢。 卞药师的女儿卞药姑远上天台求取解药,中途遭碧落山庄的人劫持,今晚老夫人是救人及索取解药来的,扼要地述说了一遍。 天池钓叟姜超然道:“这么说,老三到哪里去了呢?” 虎伥夏侯前阴恻恻地道:“田前辈自然还在碧落山庄的手中了?” 话声甫出,突听郭勇“啊”了一声道:“不对!” 砰然一声,朝地上跌坐下去。 柴昆吃了一惊,急急问道:“郭贤侄怎么了?”他问出话来,还没有听到郭勇回答,身后二十名刀客,已经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不止是金刀门的人,黄龙寺十六个灰衲僧人,虎头庄八名庄丁也同时像木排般无声无息地往地下倒去。 虎伥夏侯前厉声道:“有人放毒,好卑鄙的手段,他们竟然趁武当青松道长说话之时,施放毒药,咱们和他们拼了。” 手中的招扇豁然打开,一个箭步朝阶前的老夫人扑了过来。 此时广场上没有倒下去的只剩下武功较高的天池钓叟姜超然,风云刀柴昆,黑豹侯休和黄龙寺慧修、慧持几人。 慧修、慧持功力较逊,虽没跌坐下去,但已感到头重脚轻,上身摇晃,大有站立不住之感。 事情发生得极为突然,连老夫人、青松道长、卞药师等人都出乎意料,给怔住了。 天池钓叟、柴昆、侯休眼看已方的人,几乎全都中毒倒下,自然认定是老夫人这边的人使的毒,经夏侯前这一喝,更加气愤填膺。 天池钓叟双目圆睁,怒喝一声:“好个青松道人,你果然被他们迷失神智,故意花言巧语,拖延时间,老夫今晚先劈了你。” 喝声出口,反手从背后取出一支四尺长的钓竿,随手一抡,竿中藏竿,立时变成了一支八尺长的竿,身形一跃而起人在半空,就洒出无数支竿影,像一片网罢,朝青松道长当头罩落。 到了此时,已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青松道长自然知道终南五老一身功力非同小可,急急后退数步,口中叫道:“姜老施主,快请住手,这是误会,请听贫道一言。” 姜超然提吸一口真气,钓叟轻轻在地上一点,又飞身而起,口中喝道:“老夫已经听你说了半天,不用再说了。” 长竿挥处,化作一篷竿影,凌空追击过来。 青松道长眼看一时也解说不清,对方攻势凌厉,自己再不拔剑,只怕无法躲得过几招,只好掣剑在手。青松道长剑划弧形,身随剑走,一阵叮叮轻响,化解攻势,一面叫道:“老施主务必请住手,老施主纵然不相信贫道,总该相信武当派……” 天池钓叟怒喝道:“老夫就是相信武当派,才会让你们得手,武当派还能相信吗?” 钓竿连挥,劲急啸声,挟着丝丝竿影,急袭过来。 青松道长面对这位无法理喻的超级高手,哪敢怠慢,只好凝神运剑,小心翼翼的化解攻势。 虎伥夏侯前堪堪朝老夫人扑来,上官靖左掌拍出一掌,喝道:“夏侯前,你给我站住!” 一道掌风朝夏侯前涌去。 老夫人忙道:“靖儿,不可伤他。” 上官靖道:“孩儿不会伤他的。” 夏侯前扑来的人,给掌风一挡,宛如撞在一堵气墙之上,身形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不,被震得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后退,上身摇了两摇,砰然往地上跌倒下去。 黑豹侯休使的是一支三尺长的黑虎爪,他是在虎伥夏侯前发招之后,抢上来的,自然比夏侯前迟了一步,此时堪堪掠上,就看到夏侯前扑倒在地上,心头一急,叫道:“大叔,你……” 他功力不如夏侯前甚多,别说出手,连话都只说到一半,也砰然跟着倒下。 风云刀柴昆手握金刀,奔向卞药师,口中喝道:“柴某真想不到你姓卞的也会助封为虐,看刀!” 手中金刀随着他掠来之势,直取卞药师胸口。 卞药师身形一侧,忙道:“柴老哥有话好说。” 柴昆眼看随同自己来的金刀门弟子和师侄郭勇,全已中毒倒下,那还容你说话,喝道: “咱们没有好说的了,你再不亮兵器,柴某也要先劈了你。” 金刀挥动,一片刀光有如风起云涌,凌厉无前,真不愧他风云刀之名。 卞药师在对方凌厉攻势之下,不得不拔剑自卫,口中依然叫道:“这是贼党的阴谋,柴老哥先请住手,让兄弟看看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柴昆此时急怒攻心,怒笑道:“毒是你们使的,你何用再假惺惺?” 刀招愈逼愈紧,记记俱是他风云刀的杀着。 卞药师明知这是贼人的毒计,柴昆可是急劈猛攻,他却除了招架,不好还击,自然被逼得步步后退。 不过十来个照面,卞药师已是汗流侠背,虽无败象,却也十分狼狈,就在此时,突觉柴昆的攻势居然渐渐和缓下来。 不,他刀法渐乱,上身摇幌,砰的一声,跌坐下去,金刀也随着脱手坠地。 卞药师吁了一口气,急忙收剑入匣,正待俯下身去,察看风云刀柴昆究竟中的是什么毒? 突听一声长笑,划空飞来,人还未到,一道强烈的掌风已涌到身前。 卞药师急忙吸气后跃,举目看去,广场中已经多了三个老人,后面还有四五条人影,相继掠来。 这三个老人,卞药师全都认识,那正是终南五老的老大银拂叟向天伦、老二竹筇叟易南轩、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后面跟来的是罗尚武(永胜镖局罗永椿之子)和终南派四个弟子。 这一记发掌之人,是南山樵子陶石田。 卞药师拱拱手道:“陶前辈,在下只是要看看他中的究竟是何种剧毒,并无恶意。 正在和青松道长动手的天地钓叟姜超然听到笑声,就洪声道:“老大、老二、老五,你们来得正好,这些人都中了碧落山庄的毒,今晚决不能放过他们。 青松道长一面举剑封架,一面急叫道:“向老施主,此事全是误会,快请姜老施主任手。” 天池钓叟喝道“老大,兄弟也中了他们的剧毒,青松老杂毛也是碧落山庄一党的,你们小心中了他们的诡计。” 口小喝着,一支钓竿忽东忽西,幻起一排接一排的竿影,在青松道长左右前后,层层包裹了起来。 青松道长大声道:“终南、武当一向友善,老施主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天池钓叟喝道:“老夫亲眼目睹,难道还会假的,终南派和武当派虽然一向友善,但你老杂毛已投到碧落山庄,还算是武当派的人吗厂身形再次腾空而起,长竿一挥,抖出一篷竿影。 他这一阵抢攻,原是仗着数十年修为,硬把剧毒逼住,但他既要全力展开攻势,又要开口说话,身内剧毒,如何还逼得住?话声甫落,人已从空中突然一个倒栽葱,跌坠下来,落到地上,再也没动一下—— 第七章 竹筇叟易南轩见天池钓叟跌落地上,手提竹杖一步掠到青松道长面前,厉声喝道:“青松,是你下的毒手?” 青松道长呛的一声,长剑回鞘,苦笑道:“易老施主总看到了,姜老施主一再抢攻,贫道可曾还手吗?这是贼人有计划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挑起咱们一场火拼,贫道一再要姜老施主住手,他就是不肯,才引发了剧毒。” 银拂叟一身道装,面色红润,右手中指挂着一柄银拂,目光湛然,一摆手道:“老二,你先喂老四一颗辟毒丹再说。” 竹筇叟易南轩依言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倾出一颗药丸,纳入天池钓叟口中。 银拂叟才目视青松道长,徐徐道:“道兄说是误会,此话怎说?” 青松道长缓缓地吁了一口气,道:“咱们赶来碧落山庄,原是救人来的,但庄中贼人,早在二日前已经撤离,只剩下一座空宅。但咱们刚刚赶到,这些人也不约而同的赶来,而且在贫道述说经过时,有人暗中下毒,岂非贼人早就安排的诡计?” 银拂叟目光转动,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青松道长伸手一指,说道:“除了贵派,这是白虎门的人,这是金刀门的人,这是黄龙寺的人,连同贵派,一共是四个门派,也就是说,四拨人应该来自四个不同的地点,何以会不约而同在今晚三更同时赶来?这就很明显是贼人事前分别通知了贵派等四拨人,他再乘贫道说话之时,大家不加注意,暗中下毒,好让向老施主等几位随后赶来的人,一眼就看到许多人中毒,不用说一定是咱们下的毒了。此中情形,十分复杂,还望三位老施主明辨是非,不可让贼人狡计得逞才好。” 南山憔于陶石田道:“老四方才何以会说道友投了碧落山庄?” 青松道长道:“此事说来话长,因为……” 他回身指了指老夫人又道:“这位上官夫人,就是从前碧落山庄的主人,贫道和卞药师是随同上官夫人刚从万松山庄赶来,他们才硬指上官夫人是碧落山庄的贼人一伙,连贫道也成了碧落山庄贼人的党羽了。” 银拂叟道:“听来果然复杂得很。” 老夫人固有青松道长和来人答话,她原是碧落山庄的主人,此时自然不开口的好,故而一直没有插口。 现在青松道长煞费唇舌,总算把终南三老给说动了,这才上前一步,裣衽道:“三位前辈请了,老身也是身蒙其害的人,此中原委,一言难尽,是否可以移驾人内,老身自当详细奉告。” 银拂叟道:“老四服了敝门辟毒丹,尚未清醒,还有这些人,究竟身中何毒,是否有救,目前救人要紧,且先替他们救治了再说。” 沈雪姑走到卞药师身边,蹲下身去,问道:“卞伯父,他们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你老看得出来吗?” “可能是‘百步散’!” 卞药师双眉紧攒,缓缓站起身,沉吟道:“怎么又扯上了四川唐门,真使人百思不解。” 沈雪姑道:“那一定是唐纪中干的了!” 卞药师微微摇头:“广场上虽有这许多人,但彼此之间。都互相认识,唐纪中如何能混迹其间?唐门‘百步散’,只能在较近距离撒出,闻入鼻孔,方能奏效,唐纪中又如何能近身施展呢?” 银拂叟道:“会是唐门‘百步散’,药师不会看错?” 唐门“百步散”只有他们独门解药可解,终南派的辟毒丹就不管用了。 卞药师道:“万松山庄被贼人潜入,使的也是‘百步散’,在下刚才切过柴昆和侯休两人的脉,决错不了。” 沈雪姑道:“卞伯父,侄女知道了。” 卞药师愕然道:“你知道?” 沈雪姑点点头,霍地转过身去,双手疾发,闪电般点了虎伥夏候前身前几处穴道,才道:“此人嫌疑重大,青松道长、卞伯父、上官伯母请陪终南三位前辈,到里面坐,此事立刻那分晓。”一面回头道:“二妹、三妹、王、刘二位婆婆,和万老大(万点星)率同二十名武士,留在这里,守护中毒的人,不准任何人接近。”接着又朝孙小乙道:“小乙你把夏侯前提进来。” 话声一落,又以“传音人密”向孙小乙说道:“不要任何人碰他身子。” 银佛叟眼看沈雪姑调度得井井有条,忍不住朝青松道长问:“道兄,这位小哥是什么人?” 青松道长以“传音入密”道:“她是沈雪姑姑娘,千手观音的传人。” 银拂叟听得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千手观音的门人,当然不会和魔教勾结的了。 当下由青松道长、卞药师、老夫人陪同终南五老的老大银拂叟向天伦、老二竹筇叟易南轩及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进人大厅。 罗尚武和顾炎尧等四个终南门人,则留在广场上守护着中毒昏迷的天池钓叟姜超然。 上官靖、沈雪姑、赵之欣、徐水敞四人,和一手提着虎伥夏侯前的孙小乙一起入内,孙小乙把夏侯前放在地上。 老夫人请大家落坐之后,朝沈雪姑问道:“雪姑,唐门‘百步散’真会是夏侯前所下的吗?” 沈雪姑笑笑道:“八九不离十,侄女认为他的嫌疑最大。” 老夫人道:“你要如何问他呢?” 沈雪姑道:“此人老奸巨猾,不给他吃点苦头,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说到这里,走近夏侯前身边,伸手在他下巴一捏,再在他后颈拍了一掌,她出手迅速,十分利落,但听夏侯前张嘴“喀”了一声,从口中吐出一颗银色小珠。 沈雪姑接到手中,冷笑道:“我早就料到他口中藏有毒珠,一旦泄露身份,就会服毒自杀。” 说着右手轻轻一拂,解开了他身上穴道,喝道:“夏侯前,你苦肉计已经失败了,还不坐起来好好答话?” “苦肉计”,就是说他假装中毒了。 夏侯前依然扑卧如故,一动不动,恍如未闻。 沈雪姑冷笑道:“夏侯前,你在装死,姑娘就不客气了。” 夏侯前还是不言不动,躺卧如故。 沈雪姑柳眉微挑,虽然她手指并未触及夏侯前身子,但五缕指风却无声无息的袭上夏侯前身上五处穴道。 因为她不是用手指点的,所以谁也不知道她指风点的是什么穴道,但大家都可以看到她屈指轻弹之际,夏侯前身躯似乎微微一动。 接着只见夏侯前口中“啊!”了一声,倏地翻身坐起,脸有惊怖之色,张目道:“你点了老夫什么穴道?” 说完,用力咬牙。 沈雪姑冷冷一笑道:“夏侯前,你咬牙也没有用,你们这点伎俩,如何瞒得过我?你看清楚了,毒药已经在本姑娘掌心,想死可没有这么容易?” 夏侯前目光一瞥,果见她掌心托着一颗银色药丸,不觉横上了心,闭目不语。 沈雪姑在椅上坐下,续道:“你此时不说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看你能倔强到几时?” 终南三老自然都看到夏侯前用力咬牙的情形,如果他不是作贼心虚,何用畏罪自杀?因此对青松道长方才说的话,不觉相信了几分。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夏侯前坐着的人,身躯突然起了一阵激烈的颤抖,他一身武功精纯,自然要拼命的强自忍耐;但一个人武功再高,被点了五阴绝脉,全身气血逆转,你就无法运行真气,只有听任逆血攻心。 夏侯前先前还能勉强忍受,但不到一盏热茶工夫,双目通红,头上青筋一根根绽出,黄豆大的汗水一粒粒淌下来,看样子已经支持不住,一下扑倒下去,只是满地乱滚,双手颤抖,五指如爪,向空乱抓,双脚也不住地牵动。 这自然比死还难过,其状令人目不忍睹! 青松道长口中连声说道:“善哉!善哉!” 就是终南三老也不觉有侧然之色。 卞药师道:“沈姑娘,你可以让他安静些么?” 沈雪姑冷笑道:“广场上数十条人命,全系在他一人身上,他若是不肯招供,这几十条人命,岂不都没有救了?” 这两句话的时间,夏侯前匐伏在地上,嘶声叫道:“沈……姑娘……我……说……我说……说了……” “好像还差一点。” 沈雪姑冷冷的道:“不给你一个厉害,你肯全盘说出吗?” 夏侯前颤声道:“我……全说了……你快……快……解开……我……我穴道……” “好!”沈雪姑依然缓缓地道:“你如果有半句谎言,我会加倍给你厉害的。” 夏侯前张大了口,喘不过气来,只是含含糊糊地道:“快……求求……你……” 沈雪姑冷笑一声,连站也没站起来,只是右手衣袖轻轻的朝他身上拂去。 夏侯前伏着的人猛地上身往后一仰,一个筋斗跌了出去,这一跌跌得不轻,夏侯前口中闷哼一声,立即昏了过去。 银拂叟道:“沈姑娘,他……” 沈雪姑道:“不要紧,这是他方才忍不住逆血攻心,等到穴道一解,因气血由逆转顺,一口气一时透不过来,才会闭过气去。” 说话之时,又振腕一指凌空点了过去。 夏侯前大叫一声,果然立时睁开眼来,他余悸犹在,垂下头连看都不敢再看沈雪姑一眼。 沈雪姑唱道:“夏侯前,你还不快说,是什么人指使你下的毒?” 夏侯前低着头道:“是令使指示在下做的。” 沈雪姑问道:“令使?是什么人?” 夏侯前道:“在下不知道他是谁?每次和他见面他都以黑布蒙面。” 沈雪姑道:“唐门‘百步散’也是他交给你的?” 夏侯前道:“是的。” 沈雪姑道:“今晚有没有同党?” 夏侯前迟疑了下,才点头道:“有。” 卞药师道:“他还有同党?” 沈雪姑道:“他一直站在前面,如何能把广场中的人全数毒倒?再说他一个人能把广场中的人全数毒倒,岂不也可以把我们一起毒翻了?” 银拂叟道:“姑娘高见!” 沈雪姑道:“你有几个同党,快说?” “三个。” 夏侯前到了此时不得不说,接着道:“虎头庄、黄龙寺、金刀门各有一个。” 沈雪姑问道:“他们怎么会听你的?” 夏侯前道:“在下早已在他们身上下了毒,他们只好听在下的了。” 沈雪姑哼道:“今晚这场阴谋也是你策划的了?” “不是,不是在下。” 夏侯前极口否认道:“那也是令使安排的,他最先通知的好像是金刀门,再由金刀门分别通知黄龙寺、永胜镖局,和虎头庄。” 沈雪姑问道:“通知怎么说的?” 夏侯前道:“那是派人去口头传说的,大意是碧落山庄老夫人今晚会回到碧落山庄,大家为了救人,约定三更时分在碧落山庄会合。” 银拂叟道:“不错,老夫听罗尚武是这么说的。” 沈雪姑道:“好,解药呢厂 夏侯前道:“解药不在在下身上。” “那个令使交给你可以毒翻数十人的‘百步散’,不会不给你解药?” 沈雪姑又道:“解药不在你身上,你放在哪里?” 夏侯前似是被沈雪姑说穿了,只得点头道:“令使确实交给在下一瓶解药,在下不敢带在身上,所以把它藏在一处隐秘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就不肯再说下去了。 沈雪姑冷声道:“你还不快快说出来!”夏侯前道:“你们可以派人跟在下去拿,只是取得解药之后,就得释放在下,这是在下唯一的条件了。” 沈雪姑道:“好,我答应你,你现在可以说出解药在哪里了。” 夏侯前道:“离这里并不远,沈姑娘派谁去,在下可以领他去,因为那个令使在下不知道他是谁,在下说出地点来,万一他先一步把解药取走,在下岂不交不出解药来了?” 这是老江湖说的话,说得极为合理。 沈雪姑道:“好!我先解开你双足的穴道,你可以奔走,双手穴道,等取到解药,我自会给你解开的。现在我把话说在前头,我这点穴手法,没有人可解,也无法运气冲穴,你若有什么诡计,那么你这双手就会永远残废,无法复原了。” 夏侯前道:“在下省得。” 沈雪姑站起身,衣袖一拂,替他解开了双足穴道,说道:“你可以站起来了。” 夏侯前站起身说道:“沈姑娘派谁跟我下去呢?” 沈雪姑道:“我跟你去拿。” 上官靖道:“沈姐姐,小弟跟你一起去。” 沈雪姑道:“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就好。” 老夫人及时道:“这里不会有事的,还是让靖儿同你一起去吧!” 卞药师也站了起来,说道:“老朽在这里也没事可做,陪你们一同走一趟。” 沈雪姑道:“本来由侄女一个人去就够了,上官伯母要靖弟去,已足可对付任何强敌,伯父还是留在这里,不用再劳动你老了。” 老夫人笑道:“药师,你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卞药师点点头,道:“好吧!” 说着,他就回身坐下。 沈雪姑朝夏侯前道:“好!你走在前面领路。” 夏侯前吃了一次苦头,自然十分合作,垂着双手,举步朝外走去,上官靖、沈雪姑紧跟在他身后,出了大门。 李小云迎着问道:“大哥、大姐,你们要去那里?” 沈雪姑道:“我们跟他去取解药,你们守在这里,千万小心。” 说完,急步跟了上去。三人越过了场,夏侯前忽然转身朝左首一条小径行去;他双足穴道已解,是以奔行得极快。 不过盏茶光景,已奔出五里来路,到了一座庙宇前面。 庙上横额写着“文武殿”三个金字。 沈雪姑心头不禁暗暗一动,忖道:“看这座庙宇,最多不过盖了三五年光景,这里和碧落山庄近在咫尺;岂容外人在这里盖庙?今晚自己等人连夜赶来,碧落山庄已只剩下一座空宅,贼人一个不见,试想他们经营多年的老巢,岂肯弃之而去?如今看到这里有一座庙宇,那么碧落山庄的人很可能就是藏匿在这里了。” 心中想着,立即以“传音入密”朝上官靖道:“这座庙宇邻近碧落山庄,很可能是贼人的另一巢点,我们进去,务必小心。” 上官靖道:“小弟也是这么想。” 夏侯前脚下一停,回头道:“到了,你们跟我进去。” 说完,大步走上,举起右足轻轻一蹬,原来两扇山门只是虚掩的,立即呀然洞开。 夏侯前当先走人,两人紧跟在他身后,越过天井,走上大殿,夏侯前脚下没停,从神龛左首绕到龛后,那是通向第二进的门户,再穿过一座天井,笔直朗第二进大殿上行去,两人紧随他走入,只见殿上供的是观音大士,夏侯前已在神龛前面站停下来。 沈雪姑问道:“你把解药放在哪里?” 夏侯前抬目望着神宪里面的供案,说道:“就在供案上那只插杨枝的水瓶里面。” 他双手被制住穴道,只好用目光来表示了。 神龛里面是一尊丈许高的白衣大士神像,神像前面有一张供案,案上左首果然有一只两尺高的描金水瓶,插着一支杨枝,那是观音大士普救众生用来洒甘露的。 上官靖道:“小弟上去!” 沈雪姑道:“你小心些。” 神直离地约有三尺来高,上官靖纵身跃上神塞,走到供案前面,先把瓶中杨枝取出,放到供案之上,然后掳起袖管,把手伸了进去。 沈雪姑仰面问道:“里面有没有药瓶?” 上官靖道:“有。” 他伸手抓起药瓶,突觉手背上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口中忍不住“啊!”了一声,急忙把手退了出来。 沈雪姑听到他无故发出这声惊“啊!”,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上官靖道:“解药取到了,只是小弟手背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沈雪姑急道:“你快下来!” 就在她这一分神之际,耳中突听到一声轻响,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夏侯前双脚—顿,一个人迅快地朝地下钻去,要待出手,一块石板已经翻了上来。 原来他早已踏在一方翻板之上,这时乘沈雪姑不注意,就双足一顿,逃了下去。 上官靖跃落神龛,沈雪姑忙道:“你快给我看看,被什么东西咬了?” 上官靖举起手来,只见手背上有两个极细的齿印,在齿印四周,已有铜钱大一圈,呈乌黑色。 沈雪姑吃了一惊,说道:“这是什么毒物咬的?快闭住穴道。” 突听夏侯前的声音说道:“老夫怕人家窃取了解药,所以在水瓶里放了一条苗疆最毒的乌金丝。因为它正在冬眠时期,没人动它,是不会咬人的,但这位上官老弟拨出杨枝,已经把它惊醒,再取起药瓶,触及它身子,自然把它触怒了,老夫真是抱歉得很。” 沈雪姑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上官靖的左手,暗中以“传音入密”道:“快运‘太素神功’,把剧毒从太素脉逼出,不可说话。” 一面冷冷地道:“夏侯前,你不要忘了双手穴道被我‘无极神指’所制,除了我,无人能解。” 夏侯前深沉地道:“老夫并没有忘记,但这位上官老弟被苗疆乌金丝咬了一口,解药也只有老夫才有。” 沈雪姑哼道:“你想怎样?” 夏侯前阴笑道:“沈姑娘聪明过人,老夫的意思,你还会想不到吗?” 沈雪姑道:“你不说出来,我如何知道。” “好?老夫就照直说了。” 夏侯前道:“只要沈姑娘说出如何解穴,老夫就立时给你乌金丝的解药。” 沈雪姑心头突然一动,暗忖:“自己答应取到解药,就会替他解开穴道的,如此说来,难道水瓶中的那瓶解药竟然是假的不成?” 一面哼道:“我本来就答应过你,取到解药,就会给你解穴的,你何用多此一举呢?” “不然!” 夏侯前深沉一笑道:“老夫若不趁此脱身,你们还会把老夫押回去,现在你们已经取到解药了,老夫也不需你代劳,你只要说出解穴方法来就好,至于被乌金丝咬到的解药,只能算是老夫的赠品罢了。” 沈雪姑道:“你藏在水瓶中的这瓶药是真是假?” 她是故意藉着问话,来拖延时间,“太素脉诀”,原是治病灵诀,阴阳合渗,练成“太素玄功”,可以水火不侵,百毒不伤。上官靖虽被苗疆乌金丝咬伤,运起神功,自可把蛇毒从伤口退出。 夏侯前阴沉地笑道:“这瓶解药,乃是令使交给老夫的,是真是假,老夫也不得而知,这要服用之后,才能知道。” 这话说得很含糊,解药分明是假的了。 他不待沈雪姑开口,又道:“但乌金丝是老夫豢养之物,它的解药却是千真万确,药到毒消,这位上官老弟被乌金丝咬伤,不出顿饭工夫,剧毒就会随血行散,不及早施救,一个时辰,毒血攻心、那时纵有仙丹,只怕也为时已晚,因此老夫认为沈姑娘还是及早把解穴方法说出来,免得误人误已。” 沈雪姑用右手握着上官靖左手,就是以真气助上官靖运功,把两人真气合而为一,气息相通,不用上官靖告诉她,也会知道他此刻已经把蛇毒经太素脉从伤口退出,只是为了怕余毒未清,仍须再继续运功一周。冷冷地道:“这是交换条件,你先把解药交出来,我自会告诉你解穴之法。” “呵呵!”夏侯前阴笑道:“这个咱们只怕谈不拢了,上官老弟蛇毒即将发作,就算你助他以真气逼住剧毒,只怕也未必管用,老夫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用姑娘的一句话,老夫有的是时间,上官老弟的时间却不多,老夫认为姑娘就先说出解穴之法,才是上策。” 沈雪姑在他说话之时,暗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你快装作支持不住,席地坐下。” 上官靖此时已把蛇毒逼出体外,手背上先前流出来的还是黑血,如今流出来的血色,也业已正常,闻言故意脚下打了一个踉跄。 沈雪姑和他依然双手互握,装作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怎么了,快坐下来。” 上官靖没有作声,依言缓缓地在地上坐下。 夏侯前笑道:“如何?老夫没说错吧,姑娘纵然运气助他逼住剧毒,上官老弟还是支持不住了?” “好!我先告诉你解穴之法。”沈雪姑似是下了决心,道:“但你必须遵守诺言,交出蛇毒解药来。” “这个当然,夏侯前催道:“时间宝贵,姑娘请快说吧!” 沈雪姑随口念道:“意存‘紫宫’,鼓气上‘天突’、‘百会’,再分左右下‘巨骨’,直贯五指,你双手就可以动了。” 她说的“紫宫”在胸前,属任脉:“百会”在头顶,属督脉:“巨骨”在双肩,属阳脐,这是奇经八脉的穴道。任脉起于“中极”,循腹里,上“关元”。沈雪姑说的,正是顺行的路线,夏侯前当然不疑她。 但沈雪姑以“无极神指”,点他奇经四处穴道,要冲开禁制,应该反其道而行。穴道本已受制,只有逆冲,才能冲得开,顺行,岂不是加重禁制的力量了。 夏侯前也是大行家,只是“无极神指”制穴是无形的,他如何识得透?当下立即依言意存“紫宫”,鼓起全身真气,上“天突”、“百会”,分左右下“巨骨”,直贯五指。 这一运气,果然如洪水暴发,沛然直上,但觉“紫宫”、“天突”、“百会”、“巨骨”四处穴道一齐震动,发出极其轻微的“比”“比”细响,旁人虽然听不到,但自己却可听得十分清楚。 先前还以为穴道已经冲开,那知这般真气直贯双手五指之际,顿觉五指有肿胀之感,双手依然下垂,还是无法举列。 沈雪姑却在此时,冷声问道:“夏侯前,你运气得如何了?” 夏侯前道:“老夫已经依法运气,只是双手还是举不起来。” 他做梦也想不到,沈雪姑怒他用苗疆毒蛇害人,这一运气,四处经穴悉被他自己强大真气震伤,不但双手从此再也举不起来,而且此后再也不能练功了。 沈雪姑并没说破,只是冷冷地道:“你练的不是本门的‘太素玄功’,我纵然传你解法,又有何用,你现在明白了吗?” 口中说着,左手扬处,骈起食中二指,朝供案上的水瓶凌空点去,只听“啪”的一声,把一只二尺高的青瓷水瓶击得粉碎。 夏侯前怒声道:“你怎么把老夫辛苦饲养了三年的乌金丝击毙了?” 沈雪姑冷声道:“这种害人的东西留之何用?” 她已倾听了多时,暗察夏侯前说话之处,应该就在刚才翻下去的那方石板右首。 石板既是翻板,随时可以翻动,纵然由机关控制,应该不会太厚,自己只要破板而下,就可擒住夏侯前,逼他交出解药来。 心念一动,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你从水瓶里取出的解药,只怕不是真的,此人心机极深,不把他擒住,他是不会说实话的,你守在这里,待我破石而下,把他擒来。” 她口中说着,暗暗运起玄功,双足一点,飞身朝那方方形的石板上猛地顿下! 这一下她功凝双足,力逾千钧,但听“啪!”的一声,石屑四溅,一方青石板登时被蹬得粉碎,一个人也随着往下落去。 沈雪姑身形飞落,早已凝注目光,朝早已听准夏侯前发话的方向投去。那是一条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地道,相距不过两丈来远,果见一条人影极快的往左闪去。 沈雪姑一声娇叱:“夏侯前,你还往那里走?” 身形一晃,朝前扑去,等她追到,哪里还有夏侯前的影子?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直一横两条十字形的岔路。 她看到夏侯前的影子是朝左首闪出的,自然理不考虑的就朝左首岔路上掠去。 走了不过十丈光景,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十字形的岔路。 沈雪姑脚下不得不稍微一停,运神凝听,发觉左首岔路似有极轻微的脚步声远去。 那当然是夏侯前了,急忙飞身掠去,这条岔路差不多有二十来丈远近,前面又出现了十字岔路,那轻微的脚步月却是从右首岔路传来。 沈雪姑又急忙朝右首岔路追去。 这样追上一段路,就有岔路出现,那轻微的脚步声也忽而在,忽而在右,但却始终迫不上夏侯前。 沈雪姑突然心生警觉,暗自忖道:“以自己的身法,不可能追不上夏侯前,怎么会一路上只闻脚步声,不见人影的呢?那只有一个解释,夏侯前在这座岔路交织的地道之中,埋伏了不少羽党,他们故意或左或右的发出轻微的脚步声,来诱使自己入伏。” 一念及此,深悔自己进来之时,没有留下记号,此刻要待循原路退出,只怕也会迷失方向了。当即脚下一停,提高声音喝道:“夏侯前,你不要忘了双手经穴,非我莫解,你再不现身出来见我,终身将成残废,到那时候就后悔莫及了!” 话声甫落,突听夏侯前的声音从身后南道中传了过来,道:“沈雪姑,你已经进入地下迷阵之中,这座迷阵,一里方圆有数以百计的岔路,就算你不食不眠,走上三年,也未必能走得出去,依老夫相劝,此时告诉老夫解穴之法,老夫还可以放你出去。” 沈雪姑霍地回过身去,喝道:“夏侯前,我说过只有我可以亲手解穴之外,别无解法的。” 夏侯前忽然没有作声,过了半响,只听他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阴笑道:“沈雪姑,你不肯说,老夫只好先把你拿下,老夫不相信你不说!” 他方才半晌没有作声,自然是从另一条岔路转到了沈雪姑的后面来。 沈雪姑又很快的转过身去,冷笑道:“凭你,能把我拿下吗?” 夏侯前大笑道:“这地道之中,有的是老夫手下,只要老夫一声令下,他们就在每个十字路口,喷出毒烟,用不着和你动手,你就会乖乖束手成擒。” 沈雪姑听得暗暗一惊,在地道之中,如论武功,自己当然不怕他有多少的党羽,但如果施放毒烟,那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心念迅速一转,忖道:“如果他要施放毒烟,早就放了,何用告诉自己?他这样说,大概只是虚言吓吓自己而已!” 这就冷笑一声道:“夏侯前,你养的苗疆乌金丝,不是最厉害的毒蛇吗?老实告诉你,上官靖虽被你的乌金丝咬了一口,但此时早巳没事了,姑娘连乌金丝剧毒都不放在心上,何惧你放毒烟?你不防把毒烟喷出来试试,看能把姑娘毒倒吗?你若是惹怒了我,到时候你就是跪在我面前磕头,我都不会再给你解穴,你只好终身残废。” 夏侯前似是一愣,问道:“你当真把上官靖的乌金丝剧毒治好了?” 沈雪姑哼道:“不信,你可以出去瞧瞧!” 夏侯前道:“老夫用不着出去瞧,上官靖纵然剧毒已解,此刻只怕也遇上了几个极强的高手,正在动手呢,只要他失手被擒,很快就会押进来了。” 上官靖果真遇上了极强的高手吗? 那是沈雪姑走后不久,上官靖缓缓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待过去看看;突然听到神龛两侧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 要知他目前不仅“易筋经”已有八九成火候,又练成“太素玄功”和“洗髓经”,一身集佛、两家之长;十丈之内就是轻微的呼吸之声,都可以清晰的听见,何况是脚步声了?” 心中暗暗忖道:“光听这五人的脚步声,一身功夫,就不是寻常之辈了,雪姐姐说得不错,这座庙宇,看来真是碧落山庄的另一处巢穴了。” 思忖之际,故意不作理会,背负着双手,缓缓走近那方石板已碎的窟窿,朝下望去,只见窟窿下面,离地约在三丈来高,果然是一条地道,还隐隐传来沈雪姑叱喝之声! 他对沈雪姑的武功,自然相信得过,不必为她担心。 这时又听到左首三人中,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正在缓缓地移动,不觉回过身去,微哂着道:“阁下既然要出来,又何必躲躲藏藏?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不好吗?” “哈哈!”一个尖沙阴沉的笑声乍起,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人已从神龛左侧走了出来,拱拱手道:“南宫公子果然耳目灵异,老朽是听说公子中了乌金丝蛇毒,特地赶来的,没想到公子竟然好得如此快法。” 这人是碧落山庄的总管秦皓! 上官靖看了他一眼,才道:“原来是秦总管,你不在碧落山庄当总管,却跑到这里来当庙祝了,在下是上官靖,已经不是南宫靖了。” 秦皓拱拱手,笑道:“上官公子这是跟老朽开玩笑了,试想老朽追随老夫人十多年,她老人家轻信人言,对老朽有了极大的误会,今晚盛怒而来,老朽那敢待有碧路山庄,因此只好在这里暂时避风头了。” 上官靖问道:“管巧巧呢?” 碧落山庄前面,有几十人中了唐门“百步散”,管巧巧善于使毒,所以要问她的下落了。 秦皓道:“管副总管不在这里。” 上官靖道:“管巧巧既然不在这里,遇上你秦总管也好,你总有唐门‘百步散’的解药了?” “上官公子说笑了。” 秦皓诡笑道:“‘百步散’是四川唐门秘制的毒药,老朽不是唐门中人。那里会有解药?” 上官请问道:“那是什么人身上才有解药?” 秦皓一张古铜脸上,堆起了满面笑容,说道:“自然只有唐门中人才有,上官公子如有需要,老朽可以向一个人去取。” 上官靖望着他问道:“谁?” 他这一望,只觉秦皓一双目光似是十分深遂,瞬息之间,变幻不定,古铜脸上笑意也愈来愈深,好像每一条皱纹都在笑,而且笑得极为古怪。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忖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不知秦皓使的正是魔教“摄魂大法”,如以现代话来说,该是“催眠术”了。这种功夫,一经施展,不论你武功多高,都会坠他术中。 在几个月之前,连大名鼎鼎的终南五老老三金鞭叟田五常、金刀门名宿无形刀邢铿、白虎神暴本仁、霍五、智光以及皖西三侠等人陆续失踪,都是被他“摄魂大法”所迷,才落人碧落山庄手里的。 如今他对上官靖又故技重施,但他怎知上官靖身兼佛、道两家上乘内功,岂是魔教“摄魂大法”所能迷惑得住? 秦皓笑脸迎人,目光不住变幻,只是站着不动,却看得上官靖深感奇怪,忍不住问道: “秦总管,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皓听得一怔,他不相信“摄魂大法”会迷不住上官靖,口中发出低沉的声音,道: “老夫想请公子到一个地方去。” 身形闪电欺上,左手更是快速,朝上官靖肩头拍来,他这一拍,原也是“摄魂大法”之一,只要被他拍上肩头,你就会乖乖的跟他走。 但上官靖在心灵上丝毫没有受他的影响,看他忽然欺身而上,举手拍来,还以为他突然出手袭击,右手随着疾发,朝他掌上迎击而去。 秦皓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施展“摄魂大法”,居然会有心神不受迷惑的人?这个例子,就是千万人中间也难得遇上一个的。 他这一拍,施展的既是“摄魂大法”,自然不会凝聚真力;但上官靖这一掌,却是硬接他拍下掌势的,掌上少说也用了六七成力道,但听“啪!”的一声,双掌乍接,秦皓一个人猛地被震得凌空倒飞出去。 所幸秦皓一身功夫极为了得,赶忙施展“千斤坠”身法。 飞出八九尺远,便已落到地上;站住了桩,一张古铜脸上,尽是惊诧之色,望着上官靖半晌不得作声,心中暗道:“这小子竟会不接受‘摄魂大法’?” 上官靖一掌出手,才发觉秦皓掌上根本并未出力,心下也大感奇怪,一面歉然道:“秦总管掌上并未用力,在下倒是出手鲁莽了。” “好说!好说!” 秦皓道:“老朽听说被苗疆乌金丝咬伤,绝非普通解药所能治得好,所以才伸手试试而已,没想到上官公子果然痊愈了。” 上官靖道:“你现在可以说出‘百步敬’解药,向谁去要了。” 秦皓道:“老朽已经告诉过你,只有唐门中人才有。” 上官靖道:“唐纪中不是在这里吗?你把他交出来。” 秦皓道:“他是唐门弟子,如何会在这里?” 上官靖道:“那好,你随我到碧落山庄见我娘去?” 秦皓诡笑道:“老朽也想请公子随我去见一个人。” 上官靖道:“谁?” 秦皓笑道:“公子去了自会知道。” 上官靖道:“在下不想去呢?” 秦皓道:“依老朽想来,公子应该是非常乐意去见她的,也非去不可。” 上官靖点头道:“所以你在神龛两侧,埋伏了四个高手,准备和在下动武的了。” 秦皓听得一怔说道:“公子好灵的耳力。” 上官靖道:“你不妨叫他们出来,看看是否能把在下请去?” 秦皓道:“老朽奉命来请公子,原无和公子动手之意,但公子既然坚持不肯随老朽进去,老朽就难以覆命,那就说不得只好动武了。” 话声一落,口中就发出一声低沉的啸声,啸声甫起,从神龛两侧立即闪出四个头蒙黑布,只留出两个眼孔的黑衣人来;这四人身法极为快速,宛如飞鸟一般,一下落到了上官靖的四周。 上官靖看他们身手矫捷,武功定然十分了得,心中暗道:“他以低啸代替发令,这四人大慨是被他们迷失神智的武林知名人物了。”一面傲然笑道:“秦总管,你自己怎么不出手呢?” 秦皓诡笑道:“公子能接得下他们十招八招,已经很好了,老夫何用亲自出手呢?” 上官靖心中暗道:“这四个人不知是什么人?” 就在此时,突听神龛后面传出一个银铃般的娇脆声音叫道:“秦总管!” 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丫环急步走出。 秦皓问道:“飞虹,你来有什么事?” 绿衣小丫环欠身道:“回总管的话,老夫人有谕,对上官公子不得无礼。” 上官靖听得不觉一愣,“老夫人”,他们这里又有一个“老夫人?” 秦皓躬身道:“属下遵命!” 绿衣小丫环没去理他,却朝上官靖躬躬身道:“老夫人要小婢来请公子,公子请随小婢来。” 上官靖既然听到这里又有一个“老夫人”,他艺高胆大,自然要进去瞧个究竟,这就点头道:“好!姑娘带路。” 绿衣小丫环黠笑道:“小婢给公子带路,但公子必须用黑布蒙上眼睛才行。” 上官靖艺高胆大,豪爽地道:“好!—姑娘只管给在下蒙上黑布好了。” 秦皓由衷的生出佩服之心,一挑大拇指,道:“秦某数十年来,还没有见过像上官公子这样豪气凌云的人。” 绿衣小丫环飞虹从身上抽出一方黑色丝巾,说道:“上官公子,你蹲下来些,小婢才能替你缚上眼睛。” 上官靖道:“好吧!” 他依言蹲下了身子。飞虹给他缚上眼睛,走到前面,一手拉起上官靖的手,娇声道: “上官公子,请随小婢来。” 说完,往龛后走去。上官靖只觉飞虹纤小的玉手,人握如绵,又软又滑,她拉着自己还有些儿轻微的颤抖。 转过神龛,好像后面还有第三进,上官靖清楚的可以感觉到踏着石板铺成的小天井,再拾级而上,那是第三进了,忍不住问道:“到了吗?” 飞虹道:“还没有呢?” 上官靖任由她拉着穿行大殿,(他被蒙住眼睛,看不清什么地方,这是以一般情形说的,经过天井,拾级而上,自然是大殿了),又曲曲折折的转了几个弯,飞虹才脚下一停,伸手推开一道木门,走了进去。 上官靖道:“现在总该到了?” 飞虹轻笑道:“还没有呢?” 她忽然放开了他的手,接着听她关上了门。 这一瞬间,上官靖忽然发觉飞虹和自己站得很近,她一个娇小的身子几乎贴着自己,不再走动,自己鼻子可以很接近的闻到她秀发上清香的气息,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谈幽香! 她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但女孩子的这种香味总是十分诱惑的。 她为什么和自己站得那么近呢?上官靖马上就得到答案了。 因为这间斗室,关上门之后,最多只能容得三个人站立,现在只有自己和飞虹两个人,所以还不算挤,但也并不很宽敞了,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么小的房间来呢? 上官靖忍不住问道:“飞虹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飞虹笑道:“公子不用多问,就快要到了。” 上官靖发觉她伸手朝壁上拉了两下,也隐约听到“铃…‘铃”两声极轻的铃声,一面问道:“快到了,怎么你不走了呢?” 飞虹轻笑道:“唉,你这人的话也真多。” 上官靖笑道:“这间房很小是不是?” 飞虹问道:“你看到了?” “没有。”上官靖道:“我是感觉到的,我们站得很近,在下还可以嗅到你秀发上抹了香油的香味。” 飞虹听得大羞,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娇声道:“你……好坏!”接着幽幽地道:“你不该进来的,进来了,就会出不去。” 上官靖问道:“为什么?” 话声甫落,突听一阵辘轳之声,起自屋顶,接着这间小房间,忽然起了一阵颠簸。 飞虹似是站立不稳,一下扑入上官靖的怀里。 上官靖急忙双手一张,把她抱住,一面低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飞虹一个娇小而丰满的身躯发出轻微的颤抖,慌忙轻轻推开他双手,站直了身子。 这时小房间好像缓缓的往下沉落,飞虹忽然附在他耳朵、吹气如兰,低声道:“公子进去之后,务必随机应变,不可触怒了老夫人。” 上官靖一把抓住她纤手,低声问道:“老夫人是谁?” 飞虹轻轻缩了一下手,但却挣得不重,并没挣脱,就任由他握着,颤声道:“小婢不知道,小婢说的话,公子记住了就好,不可触怒她,因为你是走不出去的……” 下沉的房间在一阵震动之后,突然停住,飞虹的话也突然停止,随着又轻声道:“我们可以出去了。” 她举手掠掠秀发,才推开房门,拉着上官靖的手走了出去。 上官靖心中已有七八分的谱儿,这间仅容两人站立的小房间,敢情是由辘轳操纵,可以升降;方才这一阵缓慢的下降,分明已降落到地窖中来了,无怪飞虹会说自己走不出去的。 心念转动,就暗暗的数着脚步。飞虹牵着他的手,一路行来,好像转了一个大圈子,现在上官靖已可听到左前方不过三丈来远,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果然走了不过丈许光景,就朝左转弯,笔直行去,这两人站立之处,敢情是一道门户了,因为飞虹牵着自己的手,就从两人的中间进去的,再定了约莫三丈来远,飞虹就引着自己走了三级石阶,跨过一道门槛,终于停了下来。 接着就响起飞虹的声音,道:“上官公子,到了,你蹲下来些,小婢好给你解去黑布。” 上官靖依言蹲下身子,飞虹很快就解去了蒙一眼睛上的黑布。 上官靖倏地睁开眼来,但觉自己站立在一座陈设相当典雅的堂上。上首一张高背舶锦椅上端坐着“老夫人”—— 蓝布衣裙,两鬓花白,脸上垂着绿纱,看不清她的面貌。 在“老夫人”左首,站着一个长发披肩,一身葱绿衣裙的女子,身材苗条,脸上同样覆着一层绿色轻纱。 这两人,用不着有人引见,高坐上首的自然是“老夫人”,穿绿色衣裙的女子,自己也曾见过,她是善于用毒的副总管管巧巧。 这堂上地方并不太大,两边各有一排椅几,灯光明亮而柔和,如果事先不知道这里已在地底,绝不会想到这是地室的。 飞虹已经很快的退了下来。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开口道:“靖儿,来了,怎么不坐下呢?” 她这一开口,上官靖不由得蓦吃一惊,这慈祥而略带苍老的声音,他最熟悉不过了,那不是娘的声音吗? 若非自己刚从碧落山庄来,碧落山庄此刻有不少高手在场,还包括了终南三老在内,娘绝不可能被他们劫持,至少也会怀疑娘已经先到了这里了! 但这两种想法都不可能,那么唯一的解答,是娘离开之后,他们又制造出一个“老夫人”来代替娘了。 声音同样可以假冒,自己不是也跟竹逸先生学过变音之法?他心中暗暗冷笑,这就大大方方的走上两步,在左首一把格子上坐下,目光一抬,问道:“老夫人派人把在下引来,不知有何见教?” 老夫人慈祥的道:“靖儿,你以为娘是假冒的吗?” 上官靖朗笑道:“难道不是?” 老夫人缓缓举起手来,揭下了蒙面轻纱,蔼然一笑,说笑道:“你可知道是别人假冒了娘,并非为娘假冒了别人吗?” 她取下面纱之后,当然和娘的面貌一般无二,这对上官靖来说,早已是意料中的事,是以并不觉得惊异,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愿闻其详。” 老夫人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看来你对为娘所说的话,还丝毫不信了,唉!这也怪不得你,因为你有先入之见……” 上官靖看着她没有作声,心中却一直在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措词才好? 老夫人看他没有说话,又道:“你心中一定认为在碧落山庄的是你娘了,为娘不妨告诉你,那是娘要她装扮成娘的,其实她只是为娘的替身而已!” 她每一句话,都紧扣心弦,使人听了,有不由你不信之感! 上官靖正容道:“老夫人一再自称是在下生身之母,在下也似乎不得不信,那么在下有一个请求,不知老夫人肯不肯答应?” 老夫人蔼然问道:“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上官靖道:“目前有不少人中了‘对消散’,也有不少人中了‘迷迭香’和唐门的‘百步散’,在下想请老夫人赐与解药。” 老夫人没待他说完,勃然脸现怒容,举手在靠椅上重重拍了一举,厉声道:“这些人都该死!” 上官靖心中暗道:“你一脸慈祥,果然是装出来的了。” 一面又说道:“老夫人此话怎说?” 老夫人问道:“靖儿,你姓什么?” 上官靖道:“在下复姓上官。” 老夫人又道:“你是不是上官平的儿子?” 上官靖道:“你说的正是先父。” 老夫人沉哼一声道:“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你身为人子,难道不想替你爹报仇?金刀门、白虎门、神灯教、终南派、黄龙寺、八卦门、武功门,这些人那一个不和当年围攻你爹的人有关,难道他们都不该死?” 上官靖道:“当年围攻先父的人,像金刀无敌郭东升、黑虎神侯敞、黄龙寺智明、永胜镖局罗永椿、神灯教智多星金继能等均且先后死去,爹的仇也已经雪了,何用再多伤无辜?” “住口!”老夫人怒声喝道:“什么叫做多伤无辜?这些门派,一向自号名门正派,却纵容门人,有什么正义可言?不是为娘派人用旋风花杀了他们,十八年来,他们没有一个人替你爹伸冤?你还帮着他们说话?我不但不给解药,连这些门派,都要予以歼灭,一个也不能留。” 上官靖冷笑道:“老夫人这样做法,那是假借先父报仇之名,只怕别有用心吧?” 老夫人双目神光陡射,冷森的道:“为娘有什么目的?” 上官靖倏的站了起来,目射棱芒,凛然道:“你是魔教什么人?假冒我娘,难道不是别有用心?你们为了昔年各大门派围剿之恨,要和各天门派为敌,尽可堂堂正正的向各大门派寻仇,上官靖不能让你们假借替先父报仇,更不允许你假冒家母,在江湖上猖乱。” 管巧巧骇然道:“上官公子怎好对老夫人这般讲话?” 上官靖目光向管巧巧投去,喝道:“管巧巧,在下听说你擅于用毒,你给我过来。” 猛地朝管巧巧伸手一招。他原是无意招手,怎知他如今身兼佛、道两门三种绝世神功,这一抬手,陡然间从他掌心涌出一股极大的吸力,把管巧巧一个人往前拉出了四五步之多! 管巧巧没有想到他会练成如此绝世功力,人被一股强大吸力拉出,口中不觉失声惊叫! 老夫人双目之中绿芒陡射,沉喝一声:“上官靖,你找死!” 她挥出了一掌,直拍过来。 管巧巧也在此时急急向横里闪出,但她一张象面绿纱却被上官靖掌力吸得飘落地上,露出一张明眸皓齿姣美的面孔,只是略带惊慌之色! 老夫人这一掌,是为了救管巧巧,所以少说也用了七八成力道,一道掌风宛如开山巨斧,劲势凌厉已极! 上官靖冷笑道:“你终于出手了。” 右手一抬,朝前迎去,但听蓬然一声,劲风四卷,上官靖凛立不动,坐在椅上的老夫人却白发飞扬,一身衣裙都吹得猎猎作声。 这下,把老夫人激怒了,倏地站起身来,怒声道:“好个畜牲,你敢和为娘动起手来!” 上官靖突然目射寒电,舌绽春雷,朗声喝道:“住口!在下方才已经说过,绝不容许你再假冒家母,你再敢假冒一句,上官靖今天就先劈了你!” 他说话之时,膨若天神,气势极为慑人! 老夫人不禁呆了呆,大声道:“反了,上官靖,你敢对老身如此说话,老身就教训教训你!” 随着话声,右掌徐徐举起—— 第八章 她举掌的动作极慢,上官靖自然注意她的手掌,只见这一瞬之间,掌心渐渐色呈暗红,缓缓的朝前拍来。掌势甫出,已有二股令人窒息的炙热气流,像潮水般涌来!心中暗道: “她使的大概是‘魔火炼形’和‘九阴摧心掌’了。” 一念及此,自然也就不敢怠慢,立时运起全身功力,凝聚右掌,一记“返照神掌”朝前推去。 他此时功力和半月前和沈雪姑联手,对抗娘的时候,又精进甚多,何况又吃过“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的亏,因此这一掌上几乎用了全力,但听“波”的一声,强大掌风有如狂陇乍发,把老夫人的掌风压得悉数倒卷过去。 接着又是蓬然一声巨震,把上首一张高背锦椅,和一座屏风震得粉碎,四壁摇动,屋顶碎石沙土下落如雨,弥漫一室,视线为之模糊不清。 上官靖几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掌的力道,竟有这般的威力?直等弥漫的尘埃渐渐落定,凝目看去,堂上那里还有老夫人和管巧巧的踪影? 这就回身退出,刚跨出门槛,就见阶下“天井”中,(其实是在地下,那来的天井,但石阶下一片空地,有如天井而已),早已悄无声息的站着四个面蒙黑布的黑衣人,好像正在等着自己一般。 上官靖虽然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但方才已经见过,秦皓曾说自己能在他们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经不错,就可知道这四人武功之高,决非寻常之辈了。这原是目光一瞥,脚下却并未稍停;举步走下石阶,朝“天井”中走去。 四个蒙面黑衣人从眼孔中露出炯炯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看上官靖,并未出手拦阻,任由他走落“天井“;—一直等他走到“天井”中间,下首两人突然身形一晃,一下拦住了去路。这一下两人在前,两人在后,正好把上官靖围在四方阵的中间。 上官靖在走下“天井”之时,早已功凝双掌,蓄势戒备,看去虽然走得洒脱,却是暗暗留神着四人动静,此时乍见前面两人拦住去路,而且一言不发,就挥动拳掌劈击过来。 左首一人振臂发拳,拳出无声,使的是关外“隔山打虎神拳”,要等击中目标,才会变成一团阳刚拳劲,是外门拳中最霸道的拳功。右首一人发的是左掌,掌色腥红怵目,带起一股炙热掌风,练的分明是“赤煞掌”一类旁门掌功。 “这两人不知道是何来历?” 上官靖心念一动,身形随着一个轻旋,“天井”中宛如起了一阵轻风,朝左闪出。 就在他身形闪动之际,陡觉身后左首那人也及时出手,响起一道细长的“通”声,朝自己劈来,掌风就像剪刀裁布一般,把天空间的空气都裁了开来。 上官靖心头突然一动,暗道:“无形刀!此人该是邢铿了。” 他堪堪避开迎面击过来的一拳一掌,来不及封架,只得身形急旋,横移五尺,一道锋利如刀的掌风,正好擦身而过。 只听身后右首那人口中大喝一声,又是一道掌风直劈过来。这一汜虽是普通的“劈空掌”,但此人掌力雄厚,内劲极强,掌风有如汹涌狂涛,波澜壮阔。 上官靖心中暗道:“这一掌少说也有数十年功力,无形刀邢铿既在此地出现,那么这人很可能就是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叟田五常了。” 他身形连连闪动,接连施展师门“游刃身法”,才从四道各具威力,像惊涛骇浪的擎拳劲风中闪出。 这四个人各占一方,把上官靖围在中间,当然不会发了一掌就算;就因为他们第一掌被上官靖轻巧的闪避开去,四个人同声怒吼,第二掌、第三掌就接连劈出。 刹那之间,一座十来丈见方的“天井”之中,掌风拳劲,来去如电,汇成一片慑人盈耳的呼啸之声! 上官靖志在突出重围,不愿和他们力拼,是以双掌虽然凝聚真力,却一直不曾出手,只是施展“游刃身法”,一个人不住的闪动,从他们拳劲掌风中闪避游走。 在外人看来,还当上官靖不敢和四人交手,只是在东躲西闪,其实以上官靖此时功力而言,绝不在这四个蒙面人之下,这一点只怕连他自己也未必知道。 因为他此刻接连施展“游刃身法”,在一道比一道凌厉的掌风中游走,已经感到十分吃力。 那是他施展的乃是“游刃身法”,金罗汉不灭和尚独创的避剑身法。剑长不过三尺,宽不过三指,用“游刃身法”闪避剑招,自可游刃有余;但掌风就不同了,功力深厚的人,一掌出手,就像一道汹涌狂涛。 这四个蒙面人都是功力深厚的一流高手。用牛刀割鸡,自可把鸡割了,如果用割鸡的刀去割牛,那就无法割得了牛了。他用“游刃身法”去趋避掌风,自然就十分的吃力了。 所幸这四个人在“天井”中站的虽是四角方位,但他们并没接受过四方阵的合搏战术,也不见他们追扑搏击,只是各自为政,站立在原地发掌,遥击敌人。这样才使上官靖有机会从四人中间穿定闪避。 但凡事有一利,也必然有弊,四个人站着发掌,虽然没有迫扑过来,窖得上官靖有游走的机会,可是敌人若是追扑过来,所发掌力,最多只能用上八九成,像他们这样站着不动,发出来的掌力,每一记部可以用上十成力道,威势自然比互相追逐要强得多。 上官靖一连避过七八记掌风,才发现他们站立不动,分前后把自己围在中间,自己若是仅凭闪躲,就极难冲得出去;看来只好和他们放手一搏,只要逼退当前两人,就有机会可冲出去了。 此刻正当四人一轮又一轮的挥掌劈来,上官靖突然闪到“天井”右侧,左手一托,右手外引,使出“接引手”,把右前方击来的一记“赤煞掌”朝有后方的金鞭空田五常撞击过去。身形一个急旋,右手再次托起,左手外引,随着又把左后方无形力邢铿劈出来的一记锐利掌风朝左前力“隔山打虎神拳”送去。 这两记“接引手”使得快如闪电,但听接连响起两声“蓬……蓬”大震,直震得“天井”上空沙石如雨。 上官靖无暇察看对方四人谁被震退?但他心中有数右首两人“赤煞掌”对田五常,绝不会占了便宜,右首两人,以“隔山打虎神拳”对“无形刀”,吃亏的一定是“隔山打虎神拳”。 他在这一瞬间,右手“刷”的一声,从腰间掣出青阳剑来,双足一顿,连人带剑化作一道清蒙蒙的光华朝大门外飞纵出去。 他练剑多年,根本连想也没有想到过“身剑合一”,但这回在情急之下,纵身发剑,全身真气轰然而发,一下贯注在剑上,居然水到渠成,身剑合而为一,一道剑光捷若神龙,寒芒四射,宛如匹练激射出去。 就在他飞射出大门之时,隐隐感到似有一团掌风击上身来,但也只是身躯轻微的震动了一下而已;同时耳中也隐约听到有人发出一声轻哼! 这不过是他身剑合一飞冲出大门时电光石火般的事,等落到地上,距离大门已在五丈之外了。眼前是一片黝黑的甬道,他不敢停留,身形随着掠起。 好在目能夜视,进来的时候已经暗暗留下记号,那另每隔几步或是转弯之时,都曾用脚尖在地上划下了线条;此刻所幸身后四人并未追来,这就一路按着记号向外奔去。 也不知奔行了多少时间,照说应该早就可以退到地退出口处了,但眼前还是黑渤砌的甫道、岔路,始终没有找到出口。 心中忽然一动,暗自忖道:“自己进来之时,虽被黑布蒙着眼睛,但用脚尖划的记号,应该不会有错,如今分明走入岔路来了。这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心机深沉的秦皓,暗中跟着自己身后,把自己所留记号抹去,再划下错误的记号,引自己入伏。他既是有意引自己入伏,那就必有埋伏,何以甬道上如此沉寂,不闻一丝声息?” 他艺高胆大,自然不惧有何埋伏,手仗青阳剑,继续举步朝前行去。这回处处留心,走了一段路,就会出现十字岔路,有时却又左弯右拐,走到尽头,又无路可通,就得回头,心中也渐渐明白,这地下甭道,竟然分岔百出,自己已经进入他们布置的迷阵之中,是以不需再有什么埋伏了。 这一想,不由心中大急,高手围攻,还有和他们放手一博的机会。像这样把你困在黝剧黑如墨的地底迷阵之中,让你走来走去,兜着圈子,要走到几时才能找得到出路。 哦,不好,沈姐姐不是也追人地道来了,她极可能也被引入迷阵中来。 就在他思忖之际,突然听到右首数丈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他如今内功精纯,声音入耳,已可分辨出那是女子的脚步声,而且有意把脚步声放得极轻,好像怕人听到似的!心中不由一喜,迅快忖道:“莫非会是沈姐姐?不对,沈姐姐如果陷入迷阵,正在找寻出路,不用如此掩掩藏藏,这人虽然放轻脚步,却走得很快,好像对地道中的道路极为熟悉。” 上官靖不觉站停下来,贴壁而立。这原是他心念转动间的事,那脚步声已经渐渐接近,地道中虽然没有一丝天光,黝黑如墨,但他内功已臻上乘,目能暗视,(一般武林中人的目能夜视,仍须凭藉星月之光才能看得见,与目能暗视不同),所以甬道虽黑,一二丈之内,仍可看得清清楚楚。 他凝目看去,果见一个苗条人影,迅快朝自己立身之处急步走来,现在两人相距已不过两丈来远,自然看得清楚了;这人穿着一身浅绿衣裙,黛眉凤目,秀发如云,只是粉脸上略有焦急和惊慌之色! 她,上官靖自然认识,正是碧落山庄大小姐,老夫人的义女楚琬。 她手上并没有灯火,只是凭着熟悉的路径,一路急步行来,右手还不时的扶着石砖;因此上官靖已经看到她,她并没有看到上官靖。 上官靖只是静静的站着,没有作声,直等楚琬走近,才右手疾探,三个指头一下摄住了楚琬右手脉门。 这一下楚琬自是大出意外,蓦然一惊,右手用力一挣,口娇此道:“你是什么人?” 左手要待劈出,但她右腕被上官靖“拈花手”擒住了,不但挣扎不脱,甚至武功若失,连左手也抬不起来。 上官靖冷冷道:“楚姑娘,你挣扎也没用,在下并无伤人之意,只希望……” 楚琬听出是上官靖的声音,没待他说下去,就欣喜地道:“你果然是南宫大哥,还不快放手,我就是找你来的。” 黑暗之中,上官靖看她粉脸果然一片惊喜之色,这是真情流露,自然不是假装得出来的,当下三指一松,道:“在下上官靖。”楚琬脸上继惊喜之后,目光幽怨,幽幽地道: “我知道你现在叫上官靖了,但是我叫惯了你南宫大哥咯!” 上官靖道:“楚姑娘找在下何事?” 楚琬一手抚着胸口,说道:“我听说你被诱入迷阵,心里很急,这地下迷阵足有一里见方,百多条岔路,互相贯通,你走上三个月,也休想走得出去,我……我是给你送东西来的……” 上官靖问道:“姑娘送什么东西?” 楚琬忽然扬扬眉毛,循然笑道:“自然是你最需要的东西了。” 上官靖道:“在下需要什么?” “你这人!”楚琬娇咳道:“难道你不想出去?” 上官靖道:“你……” 楚琬已经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迅速塞入上官靖手中;低声道:“我不能多留,你出去了,只要不忘记我就好,我要走了,大哥,你多保重!” 她眼中忽然起了一阵雾水,迅快的转过身去,正待举步! 上官靖低头看去,她塞过来的东西是一支精致的火筒,和一张折叠很小的笺纸;这就抬目叫道:“楚姑娘,请留步!” 楚琬低低地道:“你看了字条,就会明白,我是冒死偷进来的,不能多留,你是我的大哥,永远是我的大哥……” 话声甫落,就低着头急步朝来路奔行而去。 上官靖原有许多话想问她,诸如这假扮娘的是什么人?沈姐姐有没有被诱人迷阵来?看她行动如此慌张,就不好多问了。 自己目能暗视,火筒自然用不着了,这就揣入怀中,然后把折叠的笺纸打了开来,目光一注,心中不禁大喜;原来这张纸上只写了两行小字,字迹也十分潦草,想系匆促写成,但却是这一地区迷阵最近出口的走法。 她说过地底迷阵足有一里见方,百多条岔路,想来一定分为几个地区,可惜她走得太匆忙,来不及多问;目前虽不知沈姐姐是否入困?自己能找到出口,不如先出去再说。 正待举步之际,突听又有一阵轻快而细碎的脚步声,从右首一条甫通中传了过来,心想道:“莫非楚琬又回来了?” 心念方动,只见一条苗条人影已经到了二丈以内,急忙凝目看去,这女子长发披肩,穿的是一身葱绿的衣裙,面上覆着一层薄纱,她,不是楚琬,竟会是管巧巧! “这倒来得正好,”上官靖心念闪电一动:“只要把她擒住,就可以问出许多事来了。” 是以依然贴壁而立,凝神以待。 管巧巧走到一丈左右,忽然停了下来,“咳”的一声轻笑,说道:“上官少侠好灵的耳朵,你大概听出我的脚步声来了?” 上官靖只好应道:“在下不但听到,而且也看到你管副总管了。” “你看到我了?”管巧巧惊异地道:“地道这么黑,你怎么看得到呢?” 上官靖道:“在下何用骗你?” 管巧巧举手掠了一下肩上秀发,娇声问道:“那你看我在做什么呢?” 她举手的姿势,居然十分娇美,媚态如画! 上官靖黔然道:“副总管搔首弄姿,可惜不是时候,在下如要突起袭击,只怕你没有还手的机会。” “看来你果然看得见。” 管巧巧的话声中不期流露出惊诧之音。接着又说道:“我是特地找你来的,上官少侠何用出手袭击我呢?” 上官靖听得一怔,她也是找自己来的,一面问道:“副总管找在下何事?” “管巧巧唁的一声轻笑,说道:“别人可以来找上官少侠,难道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上官靖心中暗道:“看来她是跟着楚琬身后来的,如果不把她擒住,楚姑娘是为了救我,这下岂不害了楚姑娘了?” 心中闪电一动,右手也随着抓出,三个指头一下摄住了管巧巧右手脉腕。 管巧巧一点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扣着有腕,身形一转,口中“嘤!”一声,忽然纵体人怀,一个软绵绵的娇躯,朝上官靖怀中偎了过来。 上官靖推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被她闹得手足无措,只好指头一松,放开扣着她的手腕,冷冷说道:“副总管不怕在下点了你的穴道,把你擒回去吗?” 管巧巧站住身子,眨动一双俏而且美的大眼睛,幽幽说道:“我偷进地道来找上官公子,是为了……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就是你把我杀了,也是我遇人不淑,我也只有认命了。” “遇人不淑”这四个字,应该是她掉错了文,否则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 上官靖还当自己耳朵听错了,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 管巧巧忽然从眼角涌出两颗晶莹泪珠,低声道:“难道遇人不淑,这四个字是我用错了?我管巧巧活了一十九岁,还是处子之身,上官公子就是不要我,我活着虽不能进你上官之门,死了也要做你上官家的鬼,我会从一而终的……” 黝黑的地道中,她是看不见上官靖的,但上官靖却看得见她,她在说话之时,十分认真,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顺着粉腮滚落,此情分明不假,一时之间,可把上官靖弄糊涂了,怔怔地道:“管姑娘,你在说些什么?” 管巧巧低头擦着泪,忽然又咭的一声破涕笑了出来,说道:“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 上官靖道广在下确实听不懂姑娘的意思。” “这怪我说话太急了。” 管巧巧娇羞地道:“你还记不记得刚才用掌风吸去我的蒙面轻纱?” 上官靖点头道:“在下记得。” 管巧巧脸上浮起了甜甜的笑容,问道:“你自然也看到我的面貌了?” 上官靖点头道:“在下看到了。” 管巧巧幽幽的道:“这就对了。” 话声出口,地道虽黑,她粉脸上还是飞起两片红晕,好像不胜羞涩! 上官靖讶然道:“在下还是听不懂。” “唉!你这人……”管巧巧轻咳道:“人家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你难道是木头人?” 上官靖道:“在下真的不懂,姑娘最好说得明白一些。” “好嘛!”管巧巧接着道:“我从十岁起,师傅就给我戴了面纱,她老人家要我在神龛立下重誓,从我及笄之年起,有人揭开我面纱,看到我面貌的人,就是我……的……丈夫,从一而终,终身不贰……” 上官靖听得骇然道:“在下当时是无意的,姑娘作不得真……” 管巧巧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这是我们教中的规矩,我知道你是无意的,但这就是神的安排,我说过,就是你上官公子不要我,我这一生也是你的人了,我会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管姑娘……”上官靖道:“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 管巧巧幽幽的道:“我进来找你,就是要把我心里的话告诉你,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夫君,你进入了迷阵,我自然要全力来营救你,但我也不能叛离师门,所以我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伸手递了过来,低低的道:“我知道你是为解药来的,这里面是三种解药,里面都有字,我偷出解药来,只是为了解救许多人的生命,我想神一定会宽恕我的,你先收下吧!” 上官靖想不到她居然会给自己解药,不觉欣然伸手接过,说道:“管姑娘,在下想不到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在下应该代表所有中毒的人谢谢你。” “不用谢我!”管巧巧羞涩一笑道:“我全是为了你……”忽然抬起头来,又道:“你一定听人说过,管巧巧善于用毒,是个心思恶毒的人,对不?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上官靖不觉问道:“那会是什么人呢?” 管巧巧微微摇头道:“以前的副总管,并不是我,只是用了我的名字,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接着又问道:“方才楚姑娘偷偷地进来,一定告诉了你这一地区最近的出口了,对不?但你一个人出去了,不想再救人吗?” 上官靖心个一动,问道:“救人?你说……” 管巧巧道:“自然是你的同伴了。” 上官靖急急问道:“你是说沈姐姐,果然也被诱入迷阵?” 管巧巧眼中闪着嫉妒之色,披披嘴道:“看你说到她,你就急成这个样子。” 上官靖道:“姑娘别误会了,沈姐姐是我娘的义女。” “我才不会有误会呢!” 管巧巧道:“直到目前,我已经承认你是我从一而终的……夫君,你……你还不肯认我……” 上官靖忍不住伸过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说道:“管姑娘,在下……” 他想说这是误会,但说这话也没有用,她已经斩钉截铁的表示,就是自己不要她,她也会坚持从一而终,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说才好。 管巧巧一个娇躯又缓缓的侵入他怀中,幽幽的道:“你不用再说了,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这是上天的安排,我不会怪你的,只要你心中有我这个人就够了。” 上官靖玉人在抱,心头一阵感动,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吻着她的秀发,柔声说道: “管姑娘,你只管放心,在下不会忘记你的,只是你既然有一颗善良的心,应该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危害武林,残杀无辜的恶事,你怎不跟我出去?我娘是碧落山庄从前的老夫人,各大门派对她老人家一样十分尊敬,你自然也可以弃恶向善,弃暗投明。” 管巧巧把一颗头埋在他怀里,只是不住的摇头,幽幽说道:“你的心意我明白,我总算真的有了真心待我的人,我要谢谢你,对我说这番善意的话,但你不明白,我……不能走……” 上官靖忍不住用手轻轻托起她的头来,问道:“为什么?” 管巧巧满面泪痕,凄苦的道:“你不会知道的……” 她这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娇容,看得上官靖心头大是不忍,柔声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管巧巧幽幽地道:“有许多话,我是不能说的,你是……是我夫君,我也不能说……” 突然口气一转,接着道:“你的沈姐姐已被诱入迷阵,只是还在前面……” 上官靖道:“你肯领我去吗?” 管巧巧甜甜一笑道:“我若是不肯领你去,还会告诉你吗?我方才不是已经说过,我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了。” 上官靖问道:“你有妥善的安排?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呢?” 管巧巧便在他怀里,幽幽的道:“你是老夫人要他们把你引人地道来的,如果你逃脱了,老夫人一定会十分震怒,而且也会想到是有人把你放出去的,当然嫌疑最大的是楚姑娘,她一向和我很好,我不忍她被连累,所以另外安排了一个人。” 上官靖道:“另外安排了一个人?” “这个你不用管!” 管巧巧嫣然一笑,道:“反正有他留在迷阵里,就不会有人知道你已经脱困。” 上官靖疑惑的道:“这人会是谁呢?““这也是事有凑巧。” 管巧巧咭的笑道:“这人是在你们入伏之后不久,才找进来的,刚巧给我遇上,差点我还认为是你呢,我正想不出救你的办法,这才灵机—动,把他引入了迷阵……” 上官靖道:“在下知道了。” 管巧巧道:“你知道什么?” 上官靖道:“你看到他,差点认为是我,那只有一个人,就是假扮在下的花豹侯元了。”管巧巧依在他怀里,心头洋溢着甜密和温群,咭的轻笑道:“你果然聪明!”接着又道:“有他抵了你的数,你逃走了,就没有人会发现,我和楚姑娘也就没有嫌疑了,至于沈雪姑,也许是她自己发现出口的,这就与人无关了。” 上官靖喜道:“我真该谢谢你!” 两人依偎着喝喂细语,上官靖心里这一喜,情不自禁的双臂一环,把她一个娇躯拥得紧紧的。 管巧巧仰起脸,附着他耳朵低低的道:“上官大哥,夫君,我太高兴了,你我有这一刻相聚,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就是死了,我也会安心的……” 吐气如兰,口脂微闻! 上官靖更是情难自已,她底下的话还没说完,娇小的樱唇,已被他两片炽热的唇所堵住了! 她感到既窒息又兴奋,一个娇躯就和他抱得更紧了。 地道中本来就黝黑如墨,沉寂得没有一点声息,现在就更静了、静得可以互相听到对方心房的跳动。 两人都沉醉在甜密的吸吮之电也不知有多久?管巧巧才羞涩的嗯了一声,喘息着推开他身子,悄声道:“我出来好一会了,我们快些走吧!“上官靖问道:“你和我一起去吗?” 管巧巧道:“我只能领你到前面,进入另一个地区之后,就要你去找她了。”伸手塞过一个纸团,低声道:“我已经在上面划了通道,你只要照着箭头走,就可以找到沈雪姑娘,也可以找到出口了。” 上官靖问道:“在下想问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告诉我?” 管巧巧幽幽的道:“有些话,我纵然是你的人,也不能告诉你的,不过你说说看,可以说的,我一定会说。” 上官靖道:“那假扮家母的是什么人,你能说吗?” 管巧巧咬着下唇,微微摇头道:“不能,不是我不肯说,因为她……和我有很深的关系,你不会怪我吧?” 上官靖道:“你已经说过,我怎么会怪你呢?哦!那么你们是什么教,你总可以说了?” “白衣神教!”管巧巧道:“好了,我该送你出去了。” 上官靖心知多问了,她也不会说的,当下就由管巧巧领路,拉着他的手,东转西转,走了一阵。 管巧巧忽然停了下来,附着他耳朵,低低的道:“我只能送到这里,你一直往前走,经过两次十字岔道,就往右弯,随着就可以看我纸上划的箭头寻去,我不再送你了,你多珍重!” 她说了这几句话,眼中就充满了泪水。 上官靖轻轻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低声道:“巧巧,但愿你记着我的话弃恶向善,弃邪归正,我们都会期待着你的。” 管巧巧两行泪水,又顺着粉腮流了下来,咽声道:“你快去吧!” 上官靖道:“那我走了。” 转身循着百道急步行去,他日能暗视,自然走得极快,依照管巧巧所说,经过两个十字岔路,刚向右转,就看到一个黑衣汉子贴壁站在那里。 上官靖奔行而来,他自然看不见,甚至连风声也没听到,就被上官靖一指制住了穴道。 然后把手中的纸团打了开来,原来她在纸上划的是这一地区的迷阵道路,纵横交岔,足有二十来条之多,图上果然划了许多的箭头—— 第九章 上官靖依着图中的箭头,一路寻去,在这一地区的迷阵之中,还埋伏了不少黑衣汉子,一路上被他制住的少说也有八九个之多。 上官靖心中暗暗一动,忖道: “何以这地区的迷阵,会有人埋伏呢?那是这一地区,可能是迷阵的最前端,离出口较近,需要有人引诱,才能诱敌深入,如此看来,沈姐姐人阵未深,只是在附近几条地道中徘徊了!” 心念转动,脚下也就加快,正行之间,瞥见前面一条岔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躲躲闪闪的向右首岔道闪去,目光凝注,一下就认出那人正是虎伥夏侯前,心中不禁大喜,急忙飞身掠起,追扑过去。 夏侯前双手下垂,只有双脚还可以走动,但他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耳目还是相当灵敏的,听出一缕风声朝他扑来,立即身形一偏,朝右首石砖贴去。 他以为在黑暗之中,只要贴壁站停,就没有人可以发现了! 上官靖看得暗暗冷笑,轻轻落到他身后,故意改变声音,(他曾在竹逸先生处,学过变音术),低声道:“夏侯前,我奉老夫人之命,来擒沈雪姑,她人在何处?” 夏侯前听到有人在身后说话,不禁吓了一跳,闻言连忙应道:“是,是,沈雪姑就在前面,在下替你带路。” 上官靖道:“快走!” 夏侯前忽然回过头来,面露诡笑,举步朝左而去。 上官靖现在阅历多了,对夏侯前这种老狐狸自然特别小心,看他这一回头,面露诡笑,心中不禁一动,就低头朝纸上看去。 这一看,夏侯前走的道路,果然和管巧巧划的箭头刚好相反,不觉暗暗冷笑,忖道: “不知自己说的那一句话露了破绽,他明明是想引自己深入了。”右手疾探,一把抓住他的右肩,喝道: “夏侯前,你敢违抗老夫人的金令,那是不想活命了?” 夏侯前双手经穴已被他自己冲穴受到伤损,上官靖这一把出手不轻,直痛得他口中“啊!”了一声,忍不住问道:“你快放手!你究竟是什么人?” 上官靖道:“老夫是老夫人驾前金卫,你以为老夫是什么人?” 夏侯前连连躬身道:“属下该死,属下是派在白虎门的使者,方才你老没报身份,属下只当是混进来的外人……” 上官靖心想:“大概他们平常都称他使者的,自己方才只是直呼他姓名;这老贼果然奸诈得很,念转动之际,五指一松,只哼了一声,冷竣地道:“快领老夫去!” 这回夏侯前果然不敢再使花招,连声应“是”,走在前面领路。 上官靖对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一路行去,还是暗暗核对图纸上箭头。 这样走了一阵,夏侯前忽然脚下一停,压低声音道: “沈雪姑大概已经知道身入迷阵,是以始终徘徊在前面两三条甬道之中,不肯深入,属下双手被贱婢封闭了穴道,无法动手,你老自己去吧!” 上官靖嘿然道:“夏侯前,你可知老夫是谁吗?” 夏侯前心头暗暗一震,依然恭敬地道:“属下不知道!” 上官靖道:“老夫告诉你也无妨,老夫是老夫人驾前金卫上官靖是也,你这回上当了吧!” 夏侯前身躯一震,惊骇地道:“你……果然是上官靖!” 上官靖笑道:“区区迷阵,还不放在上官靖眼里,本来不用你带路,但你和咱们一起来的,总应该一起回去吧?好了,你快走吧!” 夏侯前道:“好,在下可以带路,但你上官少侠要保证沈姑娘给我解开双手穴道。” 上官靖笑道:“你还以为我不认得路吗?我是不想多花力气提着你走而已,你再不走。 在下可要不客气了。” 夏侯前无可奈何地道:“好,在下自己走。” 他果然走在前面,只转过两个弯,上官靖就听前面数丈外响起一阵快疾的风声,一道人影箭一般飞扑过来。 上官靖急忙叫道:“是沈姐姐吗?” 沈雪姑立即飘落,吃惊道:“你也是被夏侯前老贼诱进迷阵来了?” 上官靖笑道:“他是小弟押着来的!” 沈雪姑冷笑一声道:“夏侯前,你还有何话可说,还不领我们出去?” 上官靖道:“出路我知道。” 沈雪姑道:“夏侯前,你如果要命的话,就该交出解药来了!” 上官靖又道:“沈姐姐!解药小弟已取到了,我们出去再说吧!” 沈雪姑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点点头道:“靖弟既然知道出口,那就走在前面。” 上官靖被她这一眼看得俊脸不禁一红,连忙抢在前面,说道: “这老贼就由沈姐姐押着,他就是使者,咱们应把他带回去才是。” 沈雪姑道:“他逃不了的。” 上官靖依照纸上箭头,只转了两个弯,就已走到一条甫道的尽头。 沈雪姑道:“这条甫道到此已尽,没有出路。” 上官靖低头看去,管巧巧划的箭头已经向上,边上注了“出口”两个细字,这就笑道: “出口就在上面了。” 他说着纵身跃起,右手朝上一托,头顶一方石板果然随手往上翻起,露出一个方形窟窿,眼前大亮,看到了天光。 上官靖那还犹豫,再一吸气,“飕”地一声,穿了出去,一手赶忙抓住翻起的石板,叫道: “沈姐姐,快上来!” 沈雪姑喝道:“夏侯前,上去!” 夏侯前到了此时,自然不敢违拗,纵身跃上,沈雪姑也随着纵身上来。 上官靖放下石板,回目四顾,原来已离“文武殿”山门约有十余丈远近,是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大路之上。 这时晨曦初升,天色早已大亮。 上官靖道:“沈姐姐,我们快些走吧!” 沈雪姑问道:“你说已经得到解药了?是怎么得来的?” 上官靖低声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我们赶回去再说吧!” 沈雪姑没有再问,两人押着夏侯前赶回碧落山庄。 李小云看到三人回来,急忙迎着道:“大哥、大姐,你们回来了,去了这么久,真急死人了!” 沈雪姑问道:“这里没有事吧!” 祝小青道:“一点事也没有,大姐,你们快进去,上官伯母看你们没有回来,很是心急。” 沈雪姑道:“你们守着别离开。我们快走。” 上官靖、沈雪姑押着夏侯前走入大门,走上大厅,所有的人都坐在厅上等侯。 卞药师问道:“你们总算回来了,取到解药了吗?” 上官靖点点头道:“总算取到了。” 老夫人含笑道:“取到了就好。” 上官靖朝老夫人行了一礼,说道: “孩儿和沈姐姐此行,差点失陷在贼人布置的迷阵之中,孩儿还遇上一位假扮娘的老夫人……” “有这等事!”老夫人哦了一声,道: “目前救人要紧,靖儿!你们先把解药取出来,给药师看看。别把毒药当作解药,不但救不了人,还会害了许多人。” 上官靖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打了开来,低头看去,里面还有三个纸包,每包上面,分别写着“百步散”、“对消散”、“迷迭香”解药等字样,那是用划眉的炭笔所写。 当下就把三包解药,一齐递到卞药师面前,说道: “药师前辈,你老看看这三包解药,是不是真的解药?” 卞药师接过纸包,先把“对消散”和“迷迭香”的解药收入怀中,然后打开写着“百步散解药”的纸包。 里面的药丸小如芝麻,色呈乌黑,竟有百余粒之多,取起一粒,凑近鼻子闻了闻,微微颔首道:“好像不错。” 他还是不放心,用指头捏碎药丸,再仔细地闻了一阵,欣然道:“不错!果真是唐门‘百步散’的解药了。” 他屈指算算中毒的人数,终南派只有天池钓叟姜超然一个;虎头庄黑豹侯休和八名庄丁,共有九人;黄龙寺慧修、慧持和十六名僧人,共为十八人;金刀门风云刀柴昆、郭勇和二十名刀客,共为二十二人;共合计有五十人之多。 当下举步走出大门,把解药分给罗尚武、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万点星等人,要他们分头救人。 不过盏茶工夫,所有中毒的人都纷纷醒来。 卞药师含笑道:“好了,好了,总算都醒来了。” 天池钓叟姜超然目光抡动,问道:“卞药师,是你救了老夫?” 卞药师拱拱手,含笑道:“唐门‘百步散’,除了他们独门解药,无人能解,诸位所中剧毒,是虎伥夏侯前暗中施放的……” 黑豹侯休大喝道:“卞药师!你敢诬蔑夏侯大叔?” 卞药师含笑道:“虎头庄连你九个人,都被毒翻了总是真的,夏侯前早已被碧落山庄的人收买,已经当着上官老夫人与终南、银拂叟等三位前辈招供不讳,这解药就是夏侯前领着上官老弟和沈!”娘去取来的,侯少庄主若是不信,不妨请到里面去听听他们取药经过。” 风云刀柴昆听得一怔,道: “这么说,咱们难道误会了老夫人?” 卞药师含笑道:“柴老哥说得极是,天底下是非愈辨愈明,诸位请到里面坐吧!” 柴昆道:“郭贤侄,咱们进去听听,你要他们(指二十名刀客)留在外面就好。” 天池钓叟道:“不错!咱们进去。” 于是天池钓叟姜超然,风云刀柴昆,黑豹侯休,黄龙寺慧修、慧待等人,由卞药师陪同,一起往里行去。他们带来的人,则依然留在庄外。 现在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万点星等人也没事了,就一起跟了进去。 老夫人站起身道:“诸位剧毒得解,老身弥感欣慰,快快请坐,好听小儿述说取药经过。” 银拂叟易南轩道:“四弟,你方才误会了青松道兄,还不快向青松道兄赔礼?” 青松道长连忙稽首道:“易前辈言重,好在大家现在误会都冰释了,还提它则甚?” 易南轩道:“不然,四弟和道兄发生误会,岂不有伤贵我两派和气?这礼非赔不可!” 天池钓叟果然朝青松道长抱抱拳,道: “道兄恕罪,姜超然这里有礼了。” 青松道长连忙稽首道:“姜前辈好说,贫道不敢当。” 大家一起落坐之后,老夫人右手一抬,说道: “靖儿!你们现在可以把取药经过向大家报告了。” 沈雪姑站起身道:“上官伯母,诸位前辈,侄女和靖弟押着夏侯前去取解药,其中发生了许多事故,侄女遇上的只是前面一段,所以还是由侄女先说前面一段,然后再由靖弟来报告好了。” 老夫人点头道:“好!你先说吧!” 侯休眼看夏侯前双手下垂,他身边站了孙小乙和一名武士,押着站在一旁,不觉站起身道:“沈姑娘且慢,唐门‘百步散’的确是夏侯大叔施放的吗?” 沈雪姑道:“这是他亲口招供的,在座有终南派三位前辈可以作证。” 上官靖站起身道:“方才夏侯前在大家面前还说毒药是一个叫令使的人交给他的,但在地道中,他已坦承他就是派在白虎门的使者,侯兄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他!” 侯休问道:“夏侯大叔!上官少侠说的可是真的?” 夏侯前俯首道:“大少庄主,老朽对不起死去的庄主,老朽当时身中奇毒,被逼担任使者,老朽实非得已。” 侯休怒哼道:“先父待你不薄,你果然当了碧落山庄贱人的爪牙!” 夏侯前不敢再作声! 侯休朝沈雪姑拱拱手道:“对不起,沈姑娘请说吧!” 沈雪姑等他坐下,才从自己跟上官靖两人由夏侯前领路,到了离这里五里光景的一座文武殿说起;夏侯前如何诡称解药放在神龛供桌水瓶之中,上官靖上去取药,被瓶中的苗疆乌金丝咬了一口 李小云忍不住问道:“大哥没事吧?” 沈雪姑当着众人,不好说上官靖练成“太素玄功”,可以把剧毒逼出体外,就称自己身边正好带有师门救治毒物咬伤的解毒丹?夏侯前如何乘自己分心之时,从翻板逃走,自己要上官靖守在上面,自己如何追入地道,失陷在迷阵之中,详细说了一遍。 青松道长登然道:“地下布有迷阵,那是贼人以地下为巢穴了!” 沈雪姑道:“我只能说到这里为止,现在由上官兄弟向大家报告了。” 她说完,返身坐下。 上官靖从走出地道之后,沈雪姑就曾问他如何取得解药的?他虽然不想把此行经过隐瞒沈姐姐,但固有夏侯前同行,不好多说。一路也几经盘算,自己回到碧落山庄,自然得把经过情形向大家报告出来,这该怎么说好?经过这一段时间,他已在腹内暗自整理了一番。 这时站起身来,首先把自己当日曾被江湖上误认为是“旋风花”,由李小云替自己易容,改名宫飞鹏,侯元却改扮成自己,跟一位武林前辈学艺,后来又拜老夫人为义子,在石门山一战,侯元被擒,自己便替代侯元,混入碧落山庄,一直到老夫人率众赶去万松山庄,自己和沈雪姑联手,对抗老夫人,经五行里南宫老人挺身而出,自己得于重逢,先作了简扼的叙述。 侯休站起身问道:“听上官少侠所言,舍弟现在可在万松山庄?” 上官靖道:“沈姐姐他们从石门山前去万松山庄途中,令弟已经逃脱,至今去向不明。” 他听管巧巧的口气,侯元目前已身陷迷阵之中,只不知侯元如何逃出来,只好这么说了。 侯休回身坐下。 上官靖才转人正题,从沈雪姑震碎石板,进入地穴,自己守在上面,如何发现秦皓率同四个蒙面人在身后出现,就在双方正要动手之际,从神龛后转出一个绿衣小丫环,说是“老夫人”有请,她要自己用黑布蒙眼,随她进去,自己如何进入一个仅容两人站立的小房间,就听到辘轳之声,小房间就随着下沉…… 青松道长问道:“那是通往地底去的了?” “是的。”上官靖接着就把自己如何见到“老夫人”,以及“老夫人”口口声声说她是自己生身之母,娘只是她的替身而已…… 老夫人忍不住问道:“她和娘生得一般无二吗?” 上官靖道:“面貌、声音、举止,和娘简直一模一样,连孩儿也分辨不出来。” 卞药师道:“他们果然制造出一个‘老夫人’来了,此事却不可等闲视之。” 李小云披披嘴道:“那有什么稀奇?她不过易了容,变了音而已!” 卞药师道:“不然!目前上官老夫人在这里,大家自可知道这里是真的,那个是假冒的人,但如果不在这里,或者双方在动手之际,她突然出现,就难分真假了,因此老朽觉得咱们应该和老夫人约定一个记号,见了面,就说出记号来,如果她说不出记号,那就是假的,庶可以防万一。 青松道长道:“药师此话不错,只是约定的记号,不可一样,臂如老夫人遇上贫道和遇上另一个人,记号应该不同,否则知道的人多了,难免泄露出去,那就更糟了。” 上官靖接着就把自己向她索取解药,“老夫人”说出要杀尽这些门派…… 银拂叟哼道:“这些人果然具有极大野心!” 上官靖接下去说到自己如何与她说僵,“老夫人”使出“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 老夫人一怔道:“她居然也会‘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这人会是谁呢?” 上官靖又把自己如何接下这一举,掌风倒卷,击碎她坐的高背椅,等到尘埃落定,已不见“老夫人”和管副总管…… 在场的终南四老听他说出接下“老夫人”一记“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心头兀自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年仅弱冠的少年,竟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上官靖接着又说自己退出“大厅”,阶下已有四个蒙面人在等候,自己走下“天井”,两人在前,两人在后,正好落在他们四方阵的中间。 从他们出手拳掌之中,可以推想得到这四人之中,站在前面的两个,一个皮的是“隔山打虎神拳”,一个使的是“赤煞掌”;后面两人,一个使的“劈空攀”,掌力雄厚,很可能就是终南派金鞭叟田前辈;一个使的是“无形刀”,应该是金刀门的邢前辈了…… 银拂叟矍然道:“会是老三?” 风云刀柴昆动容道:“一个会是师叔?少侠可曾和他们四人交手了?” 上官靖道:“他们一言不发,就各自抡掌攻来,在下接连使展身法,也只避过七八招,已是十分吃力,只好取用长剑……” 大家听他被四个高手围攻,莫不摒息凝神,谁也没有出声,这回连沈雪姑也不禁替他暗暗担心。 青松道长攒攒眉道:“会使‘隔山打虎神拳’的只有长白神拳莫奇龄,难道他也落入贼人手中了?这个使‘赤煞掌’的又会是谁呢?” 卞药师道:“会不会是西门渊这老怪物?” 青松道长双目乍然一睁,急急问道:“上官少侠如何突围的?” 从他这句话就可以听出上官靖当时落人四人重围之中,该是如何严重的事了! 上官靖微微一笑道:“在下只好以剑护身,侥幸冲出大门。” 他不愿说得太详细,在四个特级高手围攻之下,如果说得太详细,一则泄露了师门武功,二则岂不就是说终南派和金刀门的武功不管用了吗? 他虽然说“侥幸冲出”,但终南四老和风云刀柴昆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南山樵子陶石田问道:“上官少侠冲出大门,他们就没有追出来吗?” “没有。”上官靖道:“因为门外就是他们布置的迷阵了,据说这座地下迷阵,足有一里见方,百多条岔路,一旦陷身其中,很难找得到出路。” 他说出自己进去之时,因为双目被蒙上了黑布,当时曾用脚尖在石板上留下了记号,竟被人抹去,自己并不知情,就被引入迷阵之中…… 李小云、祝小青几乎同时问道:“大哥怎么出来的呢?” 上官靖道:“愚兄方才曾向在座的前辈提起过,我在两个月前曾将措就错,顶替假冒我的侯元,混人碧落山庄,曾和一个人结为兄弟,此人是谁,因为他不肯弃暗投明,在下不便说出他的姓名来,他听到在下陷入迷阵,就偷偷赶来,把在下引到沈姐姐所困之处,还指点了附近的出口,这包解药,也是他偷出来的。” 他这番话,外人不知道,老夫人心里明白,根本并无其人;沈雪姑也听得出来,他说的并非实情,但他既然掩饰过去,自是不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前问他了。 银拂叟向天伦沉吟道:“这么说,他们撤离此地,果然并未远去,如今全在地下了。” 卞药师问道:“你可曾问他,假扮令堂的是什么人?” “在下问了。”上官靖道:“他说这是违反教规的,所以他不肯说……”接着口中“哦”了一声,又道: “在下曾问他是什么教?他说他们是白衣圣教。” “白衣圣教?”青松道长含笑道:“那不就是魔教?” 老夫人道:“夏侯前,你不是认识地道走法吗?” 夏侯前微微摇头道:“不瞒老夫人说,在下是昨晚来的时候,秦皓派人送来了一张地图,要在下成事之后,可迟去文武殿;图上只划了五条通路,曾说万一有人跟踪,可把来人引入迷阵;另外还有一粒毒药,如果一旦身份败露,就得服毒自杀,这张地图,就在在下身上,除了这五条通路,其余的在下就不知道了。” 他双手下垂,不能动弹,是以地图仍在他身上。 老夫人道:“孙小乙,你把地图取出来。” 孙小乙答应一声,果然从他身上搜出一张手掌大的地图,他说得不假,图上果然只划了五条通路。 老夫人目光一抬,朝侯休说道:“侯少庄主,虎伥夏侯前是你们白虎门的人,老身把他交给你们,如何处置,悉听贵门处置。” 侯休朝上首拱拱手道:“多谢老夫人。” 沈雪姑道:“夏侯前,你说虎头庄、金刀门、黄龙寺各有一个同党,现在当着大家该说出来了吧?” 这话听得虎头庄侯休,黄龙寺慧修、慧持,金刀门风云刀柴昆、郭勇等人不禁又是一怔! 侯休喝道:“夏侯大叔,此话当真?” 夏侯前到了此时,不得不承认,点了一下头,道: “是的!” 侯休道:“你还不快说出来?” 夏侯前低首道:“虎头庄是侯阿根,黄龙寺是妙悟,金刀门是郭良。” 侯休虎地站起,往厅外就走,慧持、郭勇也紧跟着往外行去;但他们已经出去得迟了,这三人看情形不对,早就脚底抹油,溜之乎也。 三人回人大厅,侯休皱起双眉看了夏侯前一眼,沉声道:“夏侯大叔,你追随先父数十年,遂有虎伥之外号,没想到你竟然甘心附贼,出卖虎头庄,我不忍心亲手处置你,你自己了断吧!” 夏侯前双手已废,闻言点头道:“我对不起先庄主,我自己会了断的。” 说完,他猛力运气一震,自断心脉,身子一歪,扑倒地上,嘴角间缓缓流出血来。 侯休朝大家拱拱手道:“家门不幸,有此吃里扒外的人,以致诸位都受累不浅,若非上官少侠取来解药,后果不堪设想,在下敬向诸位深致歉意。” 说完,又连连作辑,然后指挥两名虎头庄的庄丁,把夏侯前的尸体指出去埋了。 风云刀柴昆站起身拱拱手道:“现在大家误会已经冰释,‘百步散’剧毒也消了,咱们几个门派的人,都齐集在此,碧落山庄的贼人又并未远去,而且还近在咫尺,不如一鼓作气,把他们消灭了不好吗?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天池钓叟姜超然道:“柴兄此话不错,咱们这些人难得聚在一起,而且咱们老三、金刀门的邢老哥,仍在贼人手中,自然要把他们救出来不可!” 慧修站起身合十道:“贫僧觉得方才听上官施主的述说,他们全在地下,而且地道纵横,足有一里方圆,还分了几个区域。如是不熟悉走法,咱们虽有几十个人,一旦进去了,对方只要加以引诱,难免各自走失。因此贫憎之意,最好能找到熟诣地道的人,才能一举把他们破去,否则对方狡兔三窟,隐现无常,咱们是无法进去的。” 竹筑叟易南轩道:“不错!咱们若是不知地道走法,别说进去救人,只怕连咱们这些人都会失陷在里面呢!” 银拂叟向天伦道:“熟谙地道的人?这到那里去找?” 卞药师道:“江湖上若说精通地道之术,那只有地鼠门了。” 地鼠门虽然也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但只是下五十门之列,各大门派的人,从不把他们视作门派,当然也不会有和他们打交道的。 卞药师说出地鼠门来,大家谁也没有作声,那倒不是反对卞药师的意见,而是没有人认识地鼠门的人。平日耻与为伍,临时有求于人,自然无法去找人家了。” 风云刀柴昆接口道:“精通地道消息之学的,倒是还有一个人,而且住处离这里也不太远,只是此人不喜有人打扰,就是去找他,也会当面错过……” 卞药师笑道:“柴老哥说的是刘转背?” 柴昆道:“不错,刘仲甫自号竹逸先生,他是奇胲门第二十八代掌门人,奇胺门不但精通易容术,为江湖易容之祖,而且对机关消息,五行生克之学,也有独门精到之处,如能找到此人,区区地道,不足道了。” 老夫人喜道:“那就好,小云,你是竹逸先生的传人,由你去请令师,应该不成问题吧?” 大家听他一说,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齐朝李小云投去。 李小云欠身道:“晚辈这就去,一定会把家师请来的。” 老夫人道:“这也不忙在一时,大家昨晚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一直熬到现在了,如今碧落山庄的人,既已有了下落,也不怕他们逃上天去,这座庄院占地极广,大家不如先安顿下来,稍事休息。”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目前有两件事急需去办,第一件事,万松山庄还有许多人身中奇毒,急需解药,此事也迟缓不得,尤其是送解药的人,十分重要,如是路上遭到拦截,必须有必胜的应付能力,老身想这件事就交给雪姑去办,现在去休息一会,午后就要动身。” 沈雪姑欠身领命。 老夫人又道:“第二件事,就是去请竹逸先生,当日他收小云为徒,也有小儿在场,因此可由小儿陪同前去,以免途中有人拦截,你们也去休息一会,午后动身好了。 上官靖、李小云也一齐躬身领命。 老夫人又朝终南四老、风云刀柴昆、虎头庄侯休、黄龙寺慧修及慧持等人说道:“诸位也请各自找一院落作为下榻之处,最好等万松山庄的人赶朵,再和他们决战。” 向天伦拱手道:“老夫人说得极是,大家自然要统一步骤才行。” 风云刀柴昆道:“敞门悉听老夫人安排。” 侯休和慧修因掌门人都在万松山庄,自然也一致赞成等万松山庄人来了再作计议。 老夫人又派万点星、孙小乙、刘媒婆、王牙婆等四人担任采购和大家的伙食。 四人也一起欠身领命。 老夫人眼看诸事均已安排得差不多了,就要孙小乙陪同终南四老和金刀门、虎头庄、黄龙寺等人在前进左右两处院落作为住处,老夫人带来的人,则住到中院。 大家一晚未睡,现在都已安顿下来,就各自回房休息。好在每一进都有人居住,只要留下少数人轮值,就不虞有敌人侵入。 万点星、王牙婆、刘媒婆三人率同八名武士,进去附近村集采购食用之物;并在武士中挑选了几名会烧菜的到厨房作饭,并由王牙婆、刘媒婆亲自在厨房坐镇,以防贼人潜人下毒。 好在碧落山庄一切都是现成的,贼人当时没防到老夫人会把带来的人留在这里住下,因此只是人撤退了,一应用具全都留了下来。 午牌时光,大家经过一阵休息,全已起来,武士们在大厅开上了饭来。 饭后,上官靖、沈雪姑和李小云别过老夫人,连袂上路。 老夫人却邀了终南四老、青松道长、柴昆、侯休、慧修、赵之欣、徐永昶等人共商防守和轮流值班的事宜。 上官靖、李小云是奉命去八公山找竹逸先生的,沈雪姑则是赶去黄山万松山庄送解药的。他们从碧落山庄出来,要到临淮关才分道,差不多有一百五十里光景,是一路的。 过江之后,三人展开脚程,经过李八集,上官靖在一家包子铺买丁三十个包子。 天色渐渐昏黑下来了。 沈雪姑含笑道:“这一带没有宿头,看来我们只好找附近农家去借宿了。” 李小云道:“这附近那里找得到农家,就是找到农家,也是贫苦人家,地方不大,如何腾得出房间来?好在大哥已经买了包子,我们填饱肚子,不如随便找一处树林子坐息一晚的好。” 沈雪姑含笑道:“这样也好,那就到前面树林底下找个地方坐下来,该吃晚餐啦!” 三人来至一片树林之下,正好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长条青石,敢情是给人歇脚的。 上官靖道:“就在这里吧!” 俯身吹了吹,把手中纸包打了开来,里面还有两张荷叶,一起打开,三人就坐在长条青石上,各自吃着包子。 上官靖一口气吃了八个,沈雪姑、李小云每人只吃了三个,就已饱了。 上官靖道:“早知你们一人只吃三个,就不用买得这么多了。” 李小云把吃剩的包子依然用荷叶包好,外面用纸包了,再拿草绳缚好,一面说道:“留下来的,明天还要当早餐呢厂 沈雪姑笑道:“二妹做事真细心。” 李小云在她身边坐下,笑道: “我是跟大姐学的。” 沈雪姑笑道:“看来你的嘴也甜得很。” 上官靖道:“二妹,你为什么不说跟大哥学的呢!” 李小云眼波一溜,轻笑道:“大哥,你还和大姐分什么家呢?” 沈雪姑被她说得脸上不禁微微的发热,就拿话岔开去,回头朝上官靖问道:“对了。你昨晚当众说出的经过,是不是另有隐情?” 李小云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道: “大姐,你说大哥另有隐情,我怎么没听出来呢?” 上官靖俊脸一红,点头道:“是的,小弟昨晚遇上的事,是不能当着许多人说出来的。” 李小云道:“大哥,那你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上官靖本来没有瞒她们的心,只是在迷阵中接连遇上两个多情的女子,说出来,岂不会被她们姐妹取笑,说自己交上了桃花运?因此就把进入迷阵之后,遇上楚琬这一节略去,就说找来的是管巧巧……” 李小云撇撇嘴道:“她找来则甚?” 沈雪姑笑道:“你听他说下去。” 上官靖接着又补述了一段自己在大厅上和假冒娘的“老夫人”说僵之时,因气管巧巧在娘身上下毒,朝她怒喝之际,伸手指了一下,没想到竟把管巧巧一个人凭空拉出来了四五步之多,还把她蒙在脸上的面纱吸了下来。 沈雪姑惊喜地道:“靖弟你的内功又精进了,这一吸之力,无意中竟和昆仑派绝学‘纵鹤擒龙’暗合,可见天下武功异派同源,只要你修到某一境界,就有你意想不到的成就。” 李小云却急于听大哥的下文,就催着问道:“后来呢?” 上官靖也不隐瞒,就把自己发现管巧巧,乘她不备,一把扣住她脉门,管巧巧毫不挣扎,却说进入迷阵是找自己来的,同时把管巧巧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他说的就是管巧巧说明她师傅要她立下誓言,谁看到她面貌,就要嫁给谁的一段。) 李小云哼道:“这妖女真不要脸,我听说她已经三十多了,还黄熟梅子卖青。” 沈雪姑笑道:“二妹,你听他说下去。” 上官靖只把自己情不自禁之处略过不提,可以说的,就全说了出来。 沈雪姑听得很仔细,直等上官靖说完,才道: “她说从前的副总管不是她,只是用了她的名字?” 李小云道:“大姐也真是的,这妖女的话,能相信吗?” 沈雪姑道:“听靖弟方才所说的经过,她说的话应该是真的。”抬目看了看上官靖一眼,问道: “你掌力吸下她蒙面绿纱之时,可曾看见她的面貌?她大概有几岁了?” 上官靖被她问得不禁俊脸一红,说道: “看到了,最多不过十七八。” 李小云道:“长得美不美?” 上官靖脸上更红,讪讪的道:“差不多。” 李小云不肯放松,追问道:“大哥,什么叫差不多呢?” 沈雪姑笑道:“差不多,自然就是很不错的意思了。” 接着轻唔了一声,又道: “管巧巧能出污泥而不染,就着实难能可贵,尤其对靖弟说的一番话,可以说是出自内心,发乎至情……” 她刚说到这里,上官靖突然转脸朝左首林中望去,还没出声,沈雪姑左手皓腕已经扬起,一面侧脸笑道:“靖弟,你已听到了。” 上官靖道:“沈姐姐好快的手法。” 李小云膛目问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沈雪姑道:“有人窃听我们谈话,就在左首林内,这人精擅地形之术,等到我们发觉,已离我们有五丈左右,可见他的地行术已相当不错了!” 李小云道:“人呢!” 沈雪姑道:“已经被我制任了。” 李小云“咦”了一声,道: “在大姐、大哥面前,我真是太差劲了,竟然连大姐出手都没看清楚!” 说着她站起身,朝林中走去,到了五丈左右,问道: “大姐,人不见了!” 沈雪姑笑道:“你左边不是有一小堆隆起的土吗?他就躲在土堆里。” 李小云凝目看去,左边果然有一堆隆起的松土,一面问道:“要怎么把他弄出来呢”沈雪姑捡起一粒碎石,扬手朝土堆投去,说道: “好了,你叫他出来好了。” 李小云长剑一指,喝道: “你还不给我爬出来?” 那堆松土一动也不动。 上官靖道:“二妹,让我来。” 他右手立掌,朝土堆轻轻推去,一道无形内劲,应手而生,把松土推开,只见一个瘦小的黑衣人姥伏在半人保的土堆之中,依然一动没动。 李小云气道:“我不相信你装死到几时去?” 她举足朝那黑衣人身上蹴去。 她在大哥、大姐面前,武功当然是最差的,但在一般江湖人上而言,可也算得是高手了,因此她这一脚纵然并没用上很大的力气,可也不轻! 黑衣汉子被她蹴了一个身,只见他双目紧紧的闭着,嘴角间已经缓缓的流出了黑色的血! 上官靖轻唉一声道:“他服毒自杀了。” 沈雪姑道:“大概他在我用碎石解穴之后,自知无法逃走,怕我们逼问口供,才服毒自杀的,他窃听我们谈话,如果让他回去,管巧巧偷取解药,就会被揭发,我正愁不知如何处置他才好,这样也好,省得我们动手了。” 李小云回出树林,问道: “大姐,你说他精擅地行之术,我怎么从没听人说过呢?” “地行术是地鼠门的一种特技,就像地鼠一样,可以在地中钻行。” 沈雪姑沉吟道:“看来碧落山庄的贼人,果然和地鼠门的人有了勾结,那么文武殿地下通道,也是地鼠门的人替他们建造的了。” “哦!”她忽然低哦了一声,侧脸朝上官靖问道:“你问过管巧巧,假扮伯母的是什么人,她不是说,不能告诉你,因为她们有很深的关系,对不?” 上官靖点点头道:“她是这样说过。” 沈雪姑道:“那就对了。” 上百靖望着她,疑惑地道:“姐姐想到了什么?” 沈雪姑神秘一笑道:“她已经告诉你了,只是你没仔细听罢了。” 上官靖道:“小弟还是想不出来。” “是啊!”李小云道:“我也想不出道理来。” 沈雪姑道:“管巧巧有一个姐姐,就是人称桃花女的管玲玲,你们总知道吧?” 两人点点头。 沈雪姑道:“桃花女心毒狠辣,擅于使毒,昔年各大门派有不少人死在她的桃花香粉之下,因此一直不敢在江湖露面,管巧巧告诉你从前的副总管不是她……”李小云抢着道: “我知道了,从前的副总管就是管玲玲,因为她不敢出面,所以用了她妹妹的名字。” 沈雪姑轻“唔”了一声,又道: “由此可见桃花女多年不曾露面,是投靠到魔教去了,而且在魔教中甚得信任,,故而由她出任碧落山庄的副总管,名虽副总管,实际权力还在秦皓之上,而且还负有监视伯母的使命。” 李小云道:“那么现在的副总管怎么又会是管巧巧呢?” 沈雪姑淡淡一笑道:“伯母脱离碧落山庄,碧落山庄不是缺少了一个老夫人吗?这个人选,自然是管玲玲最适合了。她代替了伯母,副总管不是出缺了吗?这就是管巧巧说的,现在那个老夫人和她有很深的关系,她自然不好直说了。” 李小云道:“所以她和大哥动手之时,她会使‘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了。” 上官靖望然道:“不错!这些事情,只要把它凑起来,就有了答案,但沈姐姐若是不说出来,我们竟然一点也想不到。” 沈雪姑朝他嫣然一笑道:“这是你没把遇上管巧巧的事告诉伯母,若是你早说了,伯母也就早会猜想得到的。” 李小云笑道:“遇上管巧巧的事,大哥自然不敢和伯母说了。” 上官靖脸上一红,道: “愚兄怎敢蒙骗家母,只是从昨晚到今天,那有时间跟家母说呢?” “不要紧!”李小云神秘地笑道:“大姐对管巧巧很有好感,大姐自会去跟伯母说的了。” 她这句话,语意双关,意思是:大姐同意了,自会跟老夫人说的。 沈雪姑粉脸一红,笑道: “二妹的事,大姐自然也会说的。” 这下李小云一张粉脸也不由得骤然红了起来,说道: “我不要听。” 她们姐妹两人互相笑谑,可把多情的上官靖听得心头暗暗高兴。 就在此时,沈雪姑突然目光一注,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快到林中去。” 身形闪动,迅快的往林中闪去。李小云一手抓起那包吃剩的包子,紧跟着大姐的身后闪人,上官靖也跟着走人。 沈雪姑因不知来人的武功如何,自己三人此时不宜露面,就一直迟到树林深处五六丈远,才各自伏下身子,隐蔽好身形。 一阵工夫,大路上已经出现了两乘敞轿,轿前由一个身穿黑布长袍的中年人领路,敞轿各由两个黑衣劲装汉子抢着,健步如飞,朝树林前面奔行而来! 现在离林前已不过两丈来远,天色虽黑,上官靖和沈雪姑早已看清楚了,就是李小云也已看得到轿前那个黑袍中年人,赫然是碧落山庄的副总管宓飞虹! 前面一乘轿上端坐着一个长眉下垂,两眼微因,双颧突出,蒜鼻狮口的黄衣老人,一头白发,簪一支白玉如意,一部白髯,根根如银,老人身后还张着一把黄色大伞—— 第十章 后面一顶敞轿上,坐的是一个满头珠翠的白发老婆婆,也是一身黄色衣裙,她虽是一头白发,但一张脸上却白嫩如三十许人,柳眉风目,娇艳得像桃花一般,身后也张着一把黄色大伞。 李小云悄声问道:“大姐,这两人不知是什么人?” 沈雪姑早已看出这黄衣老人不好惹,自己三人各有急事在身,不想在路上多事,急忙扯了她一下衣袖,示意她噤声,但已经迟了。 那黄衣老人忽然转过脸来,微阖的双目中进射出两缕极细的光芒,投向林中,沉喝道: “林内何人,还不给老夫出来?” 他这声沉喝,声音虽然不响,却震得李小云耳朵嗡嗡作响,心头不由大吃一惊。 那四个抬轿的汉子听到他的喝声,正在奔行中人立时刹住了脚步,这一来,两顶敞轿正好停在三人隐伏树林的前面。 沈雪姑眼看自己三人行藏已被对方喝破,就站起身来,低声道:“靖弟、二妹,我们出去。” 上官靖、李小云也随着站起,举步走出林去。 宓飞虹目光一注,看清上官靖等三人,不觉脸色微变,嘿然沉笑道:“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三位在林中,那是有意在路旁埋伏,拦阻路老爷子伉俪去路的了?” 他一开口,就具有极大的煽动性。 上官靖冷然道:“我们坐在树林子里,并不是要拦阻谁,如果要拦阻谁,我们早就出来拦阻,但我们是这位老丈要我们出来的。” 宓飞虹阴笑道:“那么你们坐在树林子作甚?” 上官靖道:“我们为什么坐在树林里!你管得着吗?” 宓飞虹沉嘿道:“在路老爷子伉俪面前,你敢如此说话,不嫌太狂妄了吗?” 黄衣老人道:“宓副总管,这三个娃儿是什么人?” 宓飞虹连忙弯腰恭敬答道:“回路老爷子,这三人就是专门和敝庄作对的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 上官靖心中暗道:“只要看宓飞虹对他如此恭敬,这黄衣老人的身份,自然十分崇高了,只不知他们是什么人?” 黄衣老人双目微睁,问道:“你说他们三个小娃儿,专门和碧落山庄作对,凭他们三个小娃儿有多大年纪?又有多大的能耐?” 白发红颜老婆婆忽然娇笑一声,道:“老头子,咱们是应教主礼聘来的,总该带些见面礼去;这三个娃儿既然专门和碧落山庄作对,依老婆子看,就把他们拿下了,当个见面礼也好。” 她一头白发,看上去总该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但她这一开口,居然嗲声嗲气,比十七八岁的姑娘还娇脆悦耳! 黄衣者人呵呵笑道:“你看,三个娃儿,只有这点年纪,凭老夫的身份,如何好向他们出手?” “唔!”接着口中唔了一声,两道精芒如缕的目光,打量着三人,一手摸着垂胸白髯问道:“你们三个人的师傅是谁?你们总听师傅说过老夫是什么人?” 上官靖道:“家师方外之人,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说出来了,老丈也未必知道,这和家师从未和在下说过老丈一样,在下并不知道老丈是谁,还请老丈告赐才好。“黄衣老人目光不觉又睁开了一半,怫然道:“你师傅真的没告诉过你老夫是谁?哈哈!看来你师傅果然是没在江湖上行动的孤陋寡闻之人,你们两个呢?” 沈雪姑道:“我也从未听师傅说过!” 李小云接口道:“我也没有。” 黄衣老婆婆道:“老头子,你听到没有,这三个小伙子都没有听他们师傅说过。” 黄衣老人掀须大笑道:“这也并不稀奇,他们三个人的师傅,谅是出道较晚,就不知道老夫是谁了。” 沈雪姑冷笑道:“许多不在家师眼里的人,家师自然不会说的下。” 黄衣老人双目乍睁,射出两道冷电般慑人的光芒,直注沈雪姑,问道:“你说什么,老夫夫妇并不在你师傅眼里?” 沈雪姑道:“江湖上多的是妄自尊大的邪魔外道,当然不在家师眼里了。” “哈哈!”黄衣老人忽然大笑一声,偏头道:“你听,这小子居然说老夫邪魔外道!” 接着又回头朗沈雪姑含笑道:“你说老夫邪魔外道?你如何看出老夫是邪魔外道来?” 沈雪姑听他称黄衣老婆婆“冷娘”,又想起宓飞虹刚才称他为路老爷子,心中突然一动,不由想起两个盛名久着的老怪来,心头不禁一凛。但自己的话已出口,只得依然冷笑道:“我不知二位是谁,但二位既和在江湖作乱的碧落山庄沆瀣一气,自然是邪魔外道了。” 黄衣老人哼道:“白衣圣教也是佛门旁支,如何能说它是邪魔外道?数百年来,这是中原自称为名门正派的武林中人,心存偏狭门户之见,不能容人所造成的争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夫妇就是应他们教主之邀,替大家调停是非的,你既然连老夫夫妇都指为邪魔外道了,真是岂有此理,你说,你师傅究竟是谁?” 黄衣老婆婆娇声道:“老头子,你烦不烦?和他们有什么好噜唆的?” 她右手轻举,姿势美妙地掠了一下鬓边白发。 上官靖看她举手掠发,自然极为注意,瞥见三缕极细的银芒快如闪电,朝沈雪姑身前激射过来。 上官靖不待沈雪姑出手,右手一探,三个指头像凌空摄物。把对方打出来的三支暗器一起撮到手上,一面冷笑道:“亏你还是前辈高人,居然乘人不备,就打出暗器伤人。” 话未说完,只觉手指撮住的并非暗器,急忙低头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三缕银芒,竟然只是三根寸许长的银发,但人手之际,势道却颇为沉重。 黄衣老婆婆格的一声轻笑,道:“年轻人,好一手‘拈花指’,原来你是少林门下。” 上官靖道:“在下不是少林门下。” 黄衣老婆婆又是一声轻笑,说道:“什么人门下,其实并不重要,今晚你们遇上了老头子和我,那是万万走不了的,还是乖乖的跟我们走好?” 上官靖冷笑道:“在下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黄衣老婆婆娇笑道:“就是因为你们专门和碧落山庄作对咯!” 上官靖负起双手,微笑道:“要我们跟你们走,也并不难,但二位总要使我们心服口服才行。” 黄衣老婆婆回头道:“老头子,看来他们还不服气呢!” 黄衣老人呵呵笑道:“这三个年轻人,老夫倒有些喜欢了,这样吧,几十年来,咱们从未收过门人,这三人资质不错,老夫收这男娃儿为徒,你收这两个女娃儿,咱们就不虚此江南之行了。” “你倒想得好!”黄衣老婆婆娇声道:“不知人家愿不愿意呢?” 黄衣老人哈哈笑道:“那是他们还不知道咱们来历,一旦知道咱们是谁,他们还不欣喜若狂?” 上官靖道:“那倒未必!” 黄衣老人目光如电,朝上官靖看来,大笑道:“你是少林弟子,哈哈!就算是智远(智远大师为少林寺方丈)亲授,又能教你些什么?江湖上不知有多少的人磕破了头,想拜在老夫门下,老夫连看也不屑看他们一眼。今晚你能遇上老夫,又获老夫垂青,动了收徒之念,此乃千载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你以为老夫是什么人?” “前辈好意心领。”上官靖冷冷的道:“在下已有授业恩师,岂可见异思迁?” 黄衣老人点头道:“这有什么问题?自古以来,多少人带艺投师,为的就是深造,你如拜在老夫门下,不出三年,包你在年轻的一辈中,独步武林。” 沈雪姑在旁笑道:“他就是不拜你为师,也足可在年轻一辈中独步武林了。” 黄衣老人看了上官靖一眼,拂髯笑道:“年轻人心可以高,气不可以傲,这话岂不太狂了一点?” 沈雪姑不让上官靖开口,抢着答道:“上官靖不但在年轻的一辈中可以独步武林,就是在年长的一辈,也应该算得上抗手无敌,我这样说他,又何狂之有?不信,你可以试他一招看看。” “呵呵!”黄衣老人目光大盛,怪笑一声,道:“好,老夫确有此意!“目光转向上官靖,道:“年轻人,你可敢和老夫赌上一招?” 上官靖拱手道:“老丈可是要在下接你老一招吗?” “接自然要接。”黄衣老人道:“但这一招,咱们也要赌上一赌。” 上官靖道:“不知老丈要如何赌法?” 黄衣老人道:“老夫只是一招,你接下了,老夫立时就走,若是接不下,你就得拜老夫为师。” “慢点!”沈雪姑道:“这不公平!” 黄衣老人道:“如何不公平?” 沈雪姑道:“他接不下,就拜你为师,接下了你只是立时就走,这就不公平了。” 黄衣老人道:“依你说呢?” 沈雪姑道:“说要公平,他如果接下了,我当然不能说你拜他为师,因为你究竟年纪比他大出很多。这样好了,他接下了,你就和他做个忘年之交,兄弟相称……” 黄衣老婆婆哼道:“小丫头,你敢出言无状,戏耍老头子。” “不,不!她这话很有道理。” 黄衣老人连连摇手,笑道:“咱们武林中人,艺技为先,这年轻人真要接得下老夫一招,他就有资格和老夫称兄道弟,哈哈!当今之世,和老夫称兄道弟的差不多已经没有了,交个小兄弟,岂不是好?何况他若是接不下来,就得拜老夫为师,这主意太好了,接不下就有一个好徒弟,接下了,老夫也有一个小兄弟,两者对老夫来说,一点也不吃亏。” 黄衣老婆婆娇柔的道:“只要你说好就好!” 黄衣老人欣然道:“好,老夫同意了,年轻人,你说呢?” 上官靖心知沈姐姐这样说法,必有原因,这就点头道:“老丈认为可行,在下自当遵命的。” 黄衣老人道:“老夫只发一掌,你要用兵器都行。” 上官靖道:“老丈既然使的是掌,在下自然也以掌奉陪了。” “壮哉此言!” 黄衣老人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你记着,老夫发掌之时,压力逐渐增加,你若撑不下去,只要叫出师傅二字,老夫自会及时收手。” 上官靖道:“在下记着了。” 黄衣老人道:“好!你准备了。” 上官靖依然潇洒的站在轿前不远,他竟然连架势也没摆出来,仰脸说道:“老丈只管请出手。” 黄衣老人越看这年轻人,越觉得合自己的胃口,如果膝下有黄花大闺女的话,恨不得立时嫁给他才好,一面含笑道:“好,你小心了!” 端坐在轿上的人,右手抬处,徐徐朝上官靖拍来。 他出手发掌,看去丝毫不使劲力,只是随手拍来,但就在他手掌这一扬起,站在轿前的三人,登时感到有一般极大的暗劲,应掌而生,好像气压立时降低,令人有透不出气来的感受! 这种感受最深的当然是李小云了,她正待运功抗拒,沈雪姑及时伸过手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其实就是沈雪姑不伸手握住她的手,这种无形压力,也已随着消失了,那是上官靖已经出手了。 上官靖正身而立,右手也缓缓抬了起来,他为了要试试自己的功力,因此没有立即使出“接引手”或“返照神掌”来,只是手掌当胸竖立,极其缓慢的朝前推去。 本来黄衣老人拍来的一股无形内劲,已经弥漫到一丈方圆,压力奇重,但上官靖手掌竖立,朝前推去,他出掌虽极其缓慢,却同样有一股无形内劲,把涌到身前的压力,完全挡住了。 坐在轿上的黄衣老人自然立有感应,心中兀自不信眼前这个弱冠少年,内力修为居然会有如此深厚。 他出手之际,掌上只用了五成力道,至此,不觉又加重了一成,他虽然暗中加重了一成内力,上官靖有手当胸,依然手臂微屈,手掌直竖,一动也不动,但自己发出的掌力,还是被对方遥遥挡在身前,宛如一道无形气墙,竟然难越雷池一步。 黄衣老人看得大奇,不自觉又加重了一成力道,现在他已经加到七成力道,就算当今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差不多已经接不下来了。但眼前的年轻人依然神态从容,脸带微笑,不但没有一点脸红气粗的现象,就是当胸竖立的右掌,还是手臂微弯,好像还没有使出内力来一般。 黄衣老人越看越觉得惊奇不止,尤其从对方使出来的内力,其中既似佛门神功,又似道家玄功,轻轻年纪,哪来佛、道两门绝世功夫,集于一身?心念转动之间,掌上不觉又加重了一成内力。 现在可是加到八成了! 老实说,他平时出手,最多也只是使到八成,就已经没有人能接得下来,数十年来,可说从未使出过九成功力。 他这八成功力,确实非同小可,上官靖仅凭一只有手当胸竖立,已经感到不胜负荷,而对方滚滚不绝的强大压力,却愈来愈盛,眼看光凭内力,已经无法支撑得下去,心头不禁大急,只要接不下来,自己岂不就要拜他为师了?一念及此,左手掌心朝外,缓缓抬起,当胸右手却随着缓缓下沉,以左手接替当胸右手,突然朝前拍去。 这一记,他使出来的正是师傅传他唯一压箱子绝学,威力最大的“返照神掌”,不论对方有多大的力道,可以一下返击过去。 黄衣老人用到八成力道,还怕上官靖接不下,是以来势十分缓慢,怕上官靖一旦接不下来,可以及时收手,正因他心有怜才之念,出手不快,才算保住了老脸。 因为上官靖由左手接替右手,使出“返照神掌”,手势虽也缓缓递出,但“返照神掌” 一旦使出,借力打力的内劲,却轰然而出,快若雷霆,一道无形狂劲势若席卷! 黄衣老人骤不及防,几乎被自己发出去的八成力撞上,匆忙之间,右手再次朝前推出,阻挡来势。但已是迟了一步,抬着他敞轿的两个汉子被一股无形推力,推得往后退下了两步,才算稳住! 稳住!是黄衣老人推出的第二掌挡住了上官靖的“返照神掌”,这也只有像黄衣老人这样修为功深已臻上乘的人才挡得住,换了一个人,早被“返照神掌”震飞出去了,那里还想挡得住? “哈哈!”黄衣老人双目睁得比电还亮,坐在轿上,敞笑一声道:“小兄弟好一记‘如来神掌’,老夫真是看走了眼。” 上官靖拱拱手道:“在下使的不是‘如来神掌’。” 黄衣老人奇道:“小兄弟虽用左手使掌,但使的明明是佛门‘如来神掌’,难道你不是金罗汉天生大师的传人?” 上官靖已经听智虔大师说过,自己师傅就是天生大师,这就躬身道:“老丈说的乃是家师从前的名号。” 黄衣老人问道:“令师现在的法号如何称呼?” 上官靖恭敬地道:“家师自称不灭和尚。” “哈哈!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令师还不是天生大师?” 黄衣老人含笑问道:“那么令师一定也把‘如来神掌’换了一个古怪的名称了?” 上官靖道:“是的,家师把这一招称之为‘返照神掌’。” “不错!”黄衣老人点着头道:“‘佛光返照’威力无穷,哈哈!普天之下,能够推得动老夫的,大概也只有‘佛光返照’了。”接着目注上官靖,又道:“老夫已经叫你小兄弟了,你还叫老夫老丈吗?” 上官靖还没开口,突听耳边响起沈雪姑的声音,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还不快叫老哥哥!”这就连忙正身直立,朝黄衣老人作了个长揖,恭敬的道:“小弟拜见老哥哥。” 黄衣老人乐得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小兄弟,你去见过老嫂子。” 上官靖又朝黄衣老婆婆作了个长揖,道:“小弟拜见老嫂子。” 黄衣老婆婆目如秋水,格地一声娇笑,道:“小兄弟。老嫂子生受啦,唔!这两个小妹子是你什么人?” 上官靖被她问得不禁俊脸一红,答道:“沈雪姑是小弟义姐,李小云是小弟义妹。” “看不出你小兄弟真是风流种子!” 黄衣老婆婆又是—声娇笑,道:“好吧!本来老嫂子要想考量考量她们的,现在冲着你小兄弟,那就算了。” 说着话,回过头去,又道:“我说老头子,你认了小兄弟,怎么不给人家见面礼呢?” 黄衣老人道:“这位小兄弟一身武功,已得佛、道两家之长,老夫有什么好给他的?” 黄衣老婆婆轻哼一声,道:“说你糊涂,真是一点也没错,咱们前年在苗疆你弄到了什么?那不是最好的见面礼吗?” “噢!”黄衣老人被她一语提醒,不觉呵呵大笑,道:“不错!不错!不是你说,老夫倒是忘了。” 他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丝囊,一抬手,朝上官靖面前缓缓飞来,说道:“小兄弟,老哥哥真是老糊涂了,这东西是老哥哥在苗疆无意中得来的,送给小兄弟留个纪念吧!” 上官靖只得双手接任,说道:“老哥哥!这是你老随身之物,小弟怎好……” 黄衣老婆婆娇笑道:“小兄弟,老头子已经出手了,你就收下吧,快打开来瞧瞧,你知道这是什么珠子吗?” 上官靖接到手中,已经摸到丝囊中是一颗有算盘子大小的圆形东西,不知究是什么?这就依言打开丝囊袋口,里面竟是一颗色呈淡黄的珠子,珠光氤氲,一看就不是寻常的珠子。 黄衣老婆婆没待他开口,含笑道:“这叫蟾珠,是老头子在苗疆一处深谷中,觅到了一只千年蟾蜍的身上得来的,佩在身上,可以百毒不侵。” 上官靖双手捧着丝囊,抬头道:“老哥哥得来不易,这样千载难求的奇珍,小弟如何能收?” “哈哈!”黄衣老人大笑道:“普通之物,黄衫客拿得出手吗?小兄弟只管收下,这是老哥哥给你的见面礼,你能不收吗?” 黄衣老婆婆道:“是哟!我方才不是说过,老头子已经出手了,还会收回去吗?” “你是小兄弟,老哥哥送的东西,自然不用客气了。” 沈雪姑也以“传音人密”说道:“靖弟不可推辞,收下了吧!” 上官靖只得拱拱手,道:“老哥哥、老嫂子厚赐,小弟那就只好拜领了。” 黄衣老人点头道:“好了!小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老哥哥好了,咱们要走了。” 宓飞虹眼看黄衣老人认上了上官靖做了小兄弟,心头深感懊恼,他做梦也想不到江湖上出名难惹的老怪物,今晚竟有如此好说话,白白便宜了上官靖这小子。 上官靖拱拱手道:“小弟恭送老哥哥、老嫂子。” 宓飞虹朝四名抬轿汉子挥了挥手,四名汉子立即抬着两顶敞轿,洒开大步,往前奔去。 只听黄衣老婆婆娇柔的笑声传了过来:“小兄弟!什么时候喝你喜酒,可别忘了通知老哥哥、老嫂子一声!” 沈雪姑等他们走远,才吁了一口气道:“今晚之事,真想不到会有这么顺利就收场。” 李小云道:“这两老夫妻很厉害吗?” 沈雪姑走到树下大石坐下,说道:“何止厉害,武林中简直无人敢招惹他们。” 上官靖跟了过去,问道:“老哥哥自称黄衫客,那么老嫂子呢?” 他和李小云也一起在大石上坐下。 “黄衫客还是他昔年的名号。”沈雪姑道:“自从他和白发冷仙娘结婚之后,武林中就叫他们黄云妖怪!” “黄云妖怪?”李小云道:“这名称好古怪!” 沈雪姑笑了笑,道:“这也有缘故的,黄衫客人还算正派,只是脾气甚怪,出名的难惹,所以称之为怪。白发冷仙娘据说从小就是一头白发,不但人长得极美,说起话来,更是娇声娇气,妖而且艳,江湖上人背后就称她为妖。再加上两人都喜欢穿黄衣,武功又高,来去就像—朵黄云,所以就叫他们为黄云妖怪了。” 接着笑道:“碧落山庄贼人邀请这两人前去,本待倚作靠山的,没想到今晚会遇上我们,靖弟又认他做了老哥哥,这一来,日后对我们的威胁,也无形中消解了,尤其他送给靖弟这颗蟾珠,对我们最有用了。” 上官靖道:“老哥哥说过,它能辟百毒。” 沈雪姑道:“这就是了,碧落山庄贼人一再使毒,令人防不胜防,尤其四川唐门精研各种毒药,我有些怀疑,他们和唐门说不定已经有了勾结,果真如此,这颗蟾珠的用处就更大了。” 李小云道:“对了,她们和唐门一定有勾结,不然,他们怎么会有唐门的毒药?” 沈雪姑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坐息一会了。” 三人就在树下坐息,等到醒来,天色已现黎明。 李小云打开昨晚吃剩的包子,各自吃了,就继续上路。 黄昏时候,赶到临淮关。 这里是一个大镇甸,街上总算有一家客店,先落了店,才到一家面馆用过晚餐,回转客店。 沈雪姑因自己要去黄山,明日一朝就得往南,上官靖和李小云要去八公山,还得朝西走,这就叮嘱两人,路上务必小心。 李小云笑道:“大姐也真是的,这条路,我和大哥走了几次了,别说大哥目前功力比从前精进了许多,就是我一个人也不在乎。” 沈雪姑道:“眼前情形和从前不同,贼人耳目众多,敌暗我明,自以不让对方发现行踪的好,靖弟武功虽高,阅历总嫌不足,凡事总是谨慎些好。” 一宿无话,第二天走出镇甸,沈雪姑就和两人分手,独自往南行去。 上官靖和李小云一路西行,中午时光,在风阳打了个尖,就继续西行,好在这条路李小云极熟,那里打尖,那里投宿,不用上官靖操心,一连赶了两天路,第三天中午,就赶到八公山下。 这条路李小云当然更熟了,他们沿着小溪,穿过竹林,就看到一片圆形草地上,搭盖的三楹竹屋! 李小云一喜,正待纵身掠起! 上官靖一把把她拉住,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快走。” 带着李小云,双足一点,两人同时凌空飞起,掠过草地,一下落到竹屋后面,隐住身子。 李小云轻声道:“大哥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 上官靖道:“不知道,但听脚步声,至少有三个人。” 李小云道:“那是来找师傅的了,不知师傅知不知道。” 上官靖轻嘘一声,道:“他们来了!” 李小云道:“大哥,我们从厨房进去。” 上官靖道:“不知刘前辈在不在,我们先听听再说。” 说话之时,果然听到三个人的脚步声逐渐走近,接着竹篱门打开了,三人一直定到竹屋前面,只听有人轻咳一声,响起尖沙的声音叫道:“刘师弟在家吗?” 李小云奇道:“他称师傅刘师弟,那是师傅的师兄了!” 屋中没有人答应。 那尖沙的声音又道:“刘师弟,你明明在家,这是有意不肯出来见我了。” “砰”的一声,两扇木门已被推开,三个人一起走入屋中。 李小云悄声道:“大哥,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应付他们一下。” 上官靖点点头,道:“小心些!” 李小云点点头,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覆到脸上,然后悄悄从屋后绕了过去,口中故意“咦”了一声道:“是什么人把门打开了呢?” 她还没走近大门,只见一个黑衣汉子从屋中走出,看到李小云,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李小云脚下一停,咦道:“你是什么人,怎么闯到我们屋里来了?” 那黑衣汉子还没开口,只听屋中响起方才那个尖沙声音,说道:“辛十八,你叫他进来。” 黑衣汉子朝李小云挥挥手,道:“还不快进去。” 李小云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反客为主起来。” 随着话声,举步走人。 只见堂屋上首一张竹椅上,坐着一个披了一头花白头发的黑袍老人,他右首站立着一个黑衣汉子,打扮得和叫辛十八的差不多。 黑袍老人生成一张尖瘦脸,灰沉沉的,看去甚是阴沉,脸上似笑非笑,两道刀一般的目光朝自己投来,沉声道:“小兄弟,你是刘师弟的什么人?” 李小云反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闯到屋里来想做什么?” 站在右首的黑衣汉子喝道:“小子,你见了……” 黑袍老人一摆手,不让他说下去,一面抬目朝李小云道:“这里是刘师弟的家,老夫是刘师弟的大师兄,你现在可以告诉老夫,你是刘师弟的什么人?” 站在右首的黑衣汉子,道:“还不快说!” 李小云道:“我叫宫飞云,竹逸先生是我师傅。” “很好!”黑袍人深沉一笑,道:“这么说,你是老夫的师侄了。” 李小云道:“我没听师傅说过。” 黑袍人脸色微变,嘿笑一声,道:“老夫是找你师傅来的,你快去叫师傅出来。” 李小云摇摇头,道:“师傅不在家。” 黑袍老人目注李小云,问道:“你师傅那里去了?” 李小云道:“不知道!” 黑袍人沉嘿道:“你师傅到哪里去,你会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骗你作甚?”李小云理直气壮地道:“师傅出门,从没和我说到那里去的,他老人家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黑袍老夫目射奇光,冷然道:“好小子,你既然敢对老夫这样说话?” “奇怪?”李小云道:“那你要我怎么说法?” 黑袍老人脸现怒容,沉喝道:“小子,你以为老夫不敢把你劈了?” 就在此时,李小云突听师傅的声音以“传音入密”在耳边说道:“徒儿!你不是他对手,不可和他说僵了,为师不好出面,你只要说为师是到九华采药去好了。” 李小云久经大敌,何况还有大哥在后面,哪会把黑袍老人放在眼里?一面大声说道: “不要紧,你要劈就劈劈看?” 她这句不要紧是跟师傅说的,意思是说自己足可应付。 黑袍老人道:“你倒真是不怕死!” 李小云哼道:“我宫飞云从来说一不二,师傅不在,就是不在,你凶什么?你找师傅究竟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等师傅回来,我自会转告他老人家的。” 黑袍老人面现怒色,右手指处,正待举掌劈出,忽然又缓缓放了下去,说道:“好!你师傅既然不在,那你随老夫去。” 说到最后一字,突然振腕一指点了过来。 李小云早就注意着他,对方手指堪堪点出,她早已骈起食中二指,一漾之间,向前划了一个小圈,然后轻轻朝前点去。 她使出来的正是“无极神指”! 黑袍老人一指点出,陡觉风声有异,不仅自己指风宛如遇上了一堵漩涡般无形气墙,再也戳不过去。不!自己指风突然消失,而且对方一缕犀利如剑的指劲,却从漩涡般气流中刺出,心头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究是练了数十年武功的人,反应极快,发觉不对,右手衣袖闪电般扬起,迎着李小云指风拂去,人也随着立即向左闪出。 李小云这一指其实并无伤他之意,是以出手极缓,否则就算你黑袍老人闪避得再快,也休想躲得开,但听“嗤”的一声,黑袍老人衣袖已被指风射穿了一个指头大的窟窿。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的事,只听门口及时响起竹逸先生的声音叫道:“大师兄手下留情。” 竹逸先生手拄竹杖,已在门口现身。 李小云没有想到师傅会突然现身,急忙垂下双手,叫了声:“师傅。” 竹逸先生本来是不愿见这位大师兄的,又怕李小云伤在大师兄掌下,虽然他听到李小云方才说了一句“不要紧”,但总是放心不下,不得不现出身来。 黑袍老人心头正在凛骇,这小子使的是什么手法,竟有如此厉害,莫非也是“奇胲经” 上所载的武学?一念及此,更是恨恨不已! 正好看到竹逸先生在门口出现,不觉沉哼一声,道:“刘师弟,你调教的一个好徒弟,连对愚兄都敢出手。” 竹逸先生连连拱手道:“大师兄歇怒,小徒年幼无知,多有冒犯”、弟给你陪罪,”一面转头喝道:“飞云,还不上去见过大师伯?” 擎小云碍着师傅,只好拱着手,欠身道:“见过大师伯。” 黑袍老人只是嘿了一声,转脸朝竹逸先生冷冷的道:“师弟既然不肯见我,怎么又出来了呢?” “大师兄请上坐。” 竹逸先生抬抬手,等黑袍老人坐下,自己也在下首一把竹椅上落坐,才接着道:“大师兄误会了,小弟感染微恙,不见外客,所以才关照小徒,只说小弟不在,刚才听到大师兄的声音,才赶忙迎了出来,还望大师兄多多恕罪。” 黑袍老人嘿然道:“咱们师兄弟几十年不见了,你总算还听得出我的口音来。”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和小弟一起长大的,小弟怎会忘记?” 黑袍老人冷峻的道:“愚兄还以为你当了奇胲门的掌门人,早就没有我这个不成材的师兄了。” 竹逸先生道:“小弟不敢。” 黑袍老人道:“师弟可知愚兄来意吗?” 竹逸先生欠身道:“小弟正想请教。” “嘿嘿!”黑袍老人皮笑肉不笑的连嘿了两声,才道:“愚兄应白衣圣教的敦聘,担任该教供奉,并在教主面前推荐了师弟,教主延揽高贤,至为心切,才要愚兄亲自前来邀请,敦促师弟出山。” 李小云心中暗道:“原来他是贼人一党,对了,碧落山庄也精于易容,原来是他!” 竹逸先生听得一怔,随即陪笑道:“大师兄盛意,小弟心领了……” 黑袍老人佛然道:“你不答应?”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你是知道的,小弟一向淡泊名利,不求人知,年轻的时候,都已恬淡过去,何况如今已近古稀,更不想再作出岫之云了。” “哈哈!”黑袍老人忽然发出一声尖沙大笑,说道:“当年老鬼认为老夫没有出息,你是有作为的青年,才把奇胲门衣钵道统传给了你,老鬼的心意,当然希望你这个有为青年定可光大奇胲门,大有作为,没想到师弟竟然辜负老鬼传你衣钵的苦心孤诣,庸庸碌碌的过了一辈子,比老夫还要没有出息,老鬼若是不死,当真要自掘双眸,气得吐出血来!” 竹逸先生正容道:“大师兄怎可对先师不敬?” 黑袍老人冷嘿道:“他传你衣钵,当然是你恩师,老夫当年拂袖而去,早已和老鬼恩断义绝,这样说有何不可?”说到这里,目光炯然直注竹逸先生,问道:“师弟当真不去?”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原谅,小弟……” “不用说了。”黑袍老人忽然伸出手来,说道:“那么师弟把‘奇胲经’交给老夫,老夫立即就走。” 他原来是为“奇胲经”来的。 竹逸先生又是一怔,望着黑袍老人为难地道:“大师兄,‘奇胲经’乃是本门历代相传的宝典,例由本门掌门人保管,传与下一代的继承人,小弟碍于祖师遗训,不敢私相授受,还望大师兄鉴谅。 黑袍老人道:“老夫不管这些,师弟既然淡泊名利,不想再作出岫之云,交与老夫,正是光大本门的机会,师弟不为个人打算,也总该为本门着想。” 竹逸先生道:“小弟继承先师遗命,大师兄要索取此经,小弟实在难以遵命。” “很好!”黑袍老人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柬帖,随手递了过来?说道:“师弟!你自己去看吧!” 竹逸先生不知柬帖上写的是什么?双手接过,打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只有七个字,那是—— “不归顺本教者死!” 目光才一接触,陡见信笺表面上忽然飞起一缕袅袅淡烟,心知不妙,左手急忙朝站在身侧的李小云推去,喝道:“快退远些!” 喝声甫出,身子突然一歪,一个人随着从竹持上跌倒下来。 李小云看得大吃一惊,口中叫了一声:“师傅!” 正待伸手去扶,哪知身子刚刚一移动,突觉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跟着“咕咚”栽倒下去。 黑袍老人不觉发出尖沙的哈哈大笑,但就在他的笑声未已,忽然问,笑声无故的凝结住了! 因为他刚刚笑到一半,面前突然多了一个紫脸浓眉的青衫少年,这人从那里来?怎么来的?他都没有看清楚,只觉得好像一阵风,也好像只眨了一下眼,人就已站在前面了。 黑袍老人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明白这青衫少年的突然出现,会对他不利,在这种情况之下,自然要先下手为强,于是他笑声乍停,右手如刀,已疾然直插对方心窝。 照说他这一记出手得并不慢,虽然仓猝之间,不能用上全力,但至少也用上了七成的力道。通常他用七成力道,已足够碎碎裂石,何况对方总归是人,人总不会比石碑要坚硬吧! 青衫少年身上果然并不很坚硬,而是软的,软得几乎没有骨头一样,就像一个气囊。 青衫少年没有容他再出手,突然举手,只用两个指头一下敲在黑袍老人的“华盖穴” 上,黑袍老人就如触电一般,再也动弹不得了—— 第十一章 这青衫少年正是上官靖!他隐身在屋后,堂屋中发生的事情,自然全看到了,临时覆上了一张面具,就闪身而出,一下制住黑抱老人之后,目射精芒,沉喝道:“说!你用什么迷药,迷翻了刘前辈师徒,解药呢?” 站在黑袍老人左右的两个黑衣汉子,更没看清上官靖是如何来的,他们只听到黑袍老人尖沙的大笑突然停止,接着就有了个清朗的声音在说话。 两个人觉得奇怪,定眼瞧去,才发现黑袍老人面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人口气不善,两人不约而同刷刷两声,迅快掣刀在手,互使了一个眼色,一言不发,突起发难,一左一右挥动钢刀,朝上官靖身上横劈了过来。 上官靖根本理也没理他们,身形一个轻旋,右足横扫而出,但听“砰!”“砰!”两声,两个黑衣汉子分向左右跌了开去,再也爬不起来。 黑袍老人虽然身不能动,但他两只眼睛还能够动,看到两个黑衣汉于猝起发难,一张灰沉沉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喜色,但这喜色也仅仅只是一现即消,因为两个黑衣汉子不但空有两把锋利的钢刀,连人家衣衫都没碰到,就已踣地不起。看来青衫少年这一腿分明扫上他们的经穴,才闭过气去的。 黑袍老人心中暗自忖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路数? 竟有如此高绝的身手?”心念一动,忍不住问道:“小兄弟!你是那一门派的高人?老朽和刘师弟之间的事乃是敝门私事,小兄弟总该懂得江湖规矩,不插手人家门户之内的事,快替老朽解开穴道。” 上官靖冷声道:“我问你解药在那里?” 黑袍老人阴笑道:“你去看看信笺上写的是什么,就会明白,老朽身边哪会有解药?” 上官靖转身从地上拾起信笺,只看了一眼,就目射寒芒,冷然道:“不归顺本教者死,那是毒药了?” 黑袍老人哼道:“老朽不知道,这封柬帖是副教主交给老朽的,当时他曾说过,若是刘仲甫不肯归顺的话,要老朽把这封信交给他,别的老朽就不知道了。” “他们中的是毒?”上官靖愤怒道:“好个白衣教,果然好歹毒的手段!” 右手一抖,把信笺震得粉碎,回过身去,目光一注,只见竹逸先生脸上宛如涂了一层淡墨,鼻息已经十分微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李小云脸上戴了面具,看不到脸上的神色。) 黑袍老人看他只是一抖手,就把信笺震得粉碎,心头更是骇然不止,但看他竟似束手无策,心中又不禁暗暗地高兴,刘仲甫—死,“奇胲经”就会落到自己手上,这青衫少年武功虽高,但江湖经验似乎不足,那就不足为患。 就在他心头忽而懔骇,忽而高兴之际,上官靖心中突然一动,想起老哥哥黄衫客送给自己的蟾珠,据说能解百毒,不知能不能解竹逸先生和李小云所中之毒?心念闪电一转,立即解下丝囊,取出蟾珠,他不知道如何用法,就以两个指头拈着蟾珠,凑近竹逸先生鼻孔,让他闻吸瞻珠的气息。 这一着,他只是想到竹逸先生乃是闻到了信笺上涂着的毒粉所化毒烟中的毒,自己把蟾珠放在他鼻孔,也许可以解毒,他虽然不知蟾珠的用法,只是以意度之,却给他歪打正着,想对了主意。 要知蟾蜍皮黑多疣,内有毒腺,就是入药的蟾酥,千年蟾蜍,积存在体内的蟾酥自然更多,就像老蚌孕珠一般,凝结成珠,是为蟾珠,换句话说,蟾珠就是蟾酥的精华,能解百毒。 蟾珠平时洁净无暇,毫无气味,但遇上了毒,就会散发出极浓的蟾酥气味,这气味就能解毒。 上官靖给竹逸先生闻了一会,目光一直注视着竹逸先生,只见他脸上黑气渐渐消散,由淡而无,心知蟾珠已经奏效,方自暗暗高兴,竹逸先生却在此时打了一个喷嚏,突然睁开眼来。 这—下直看得黑袍老人心头大骇! 上官靖喜道:“前辈总算醒过来了。” 竹逸先生看到上官靖脸上戴着的面具,原是他送给李小云的,自然认得出来,这就翻身坐起,说道:“是少侠救了老朽,哦,小徒如何了?” 上官靖道:“前辈快运气试试,体内剧毒是不是已经消解了?” 竹逸先生略为运气,欣然道:“老朽已经不碍事了。 说着站了起来,目光一注,看到李小云仍然昏迷不醒,扑卧地上,忙道:“小徒她……” 上官靖道:“在下就去救她。” 这回他有了信心,手持蟾珠,凑着李小云鼻孔,给她闻了一会,李小云也打了一个喷嚏,立即醒转,睁开眼来,看到大哥拿着蟾珠给自己闻,不觉喜道:“大哥,是蟾珠给我解的毒吗?”脚跟一点,纵身跃起,指着黑袍老人说道:“这老贼就是贼人一党,居然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来毒害师傅,这种人留他不得!” 黑袍老人眼看竹逸先生师徒都被青衫少年用一颗淡黄珠子救醒,心中大感奇怪,一面嘿然道:“师弟,你可知老夫后面还会有什么人会来?仅凭你们三个,能对付得了吗?此时放开老夫,你既然不愿出山,那就算了,老夫也不再勉强,让老夫走吧!” 李小云哼道:“放你走?哼!你说得倒容易,你后面还有人来,那正好,不然,怎么能一网打尽呢?” 竹逸先生道:“徒儿,不可对大师伯如此说话,他虽不仁,我不能不义……” 李小云道:“师傅,你没听他说吗?他是碧落山庄派来的,碧落山庄危害武林,幕后主使人就是白衣圣教,白衣圣教就是魔教……” 竹逸先生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小云朝大哥使了一个眼色。 上官靖左手一挥,点了黑袍老人的昏穴。 李小云偏头问道:“师傅,你老人家知不知道大哥是谁?” 竹逸先生含笑道:“为师怎么会猜不到。他自然是南宫少侠了。” 李小云笑道:“师傅只猜对了一半,大哥现在叫上官靖了。” 她就把自己两人去找沈雪姑说起,一直说到自己两人奉老夫人之命,来请师傅为止,简扼的说了一遍。 这一段曲折的故事,她虽然简扼的说,也足足说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说完。 竹逸先生惊诧的道:“原来江湖上竟然发生了这许多事故!” 李小云道:“师傅想不到吧?” 刚说到这里,上官靖抬头道:“果然有人来了!” 李小云道:“师傅,你老人家只管进去,这里有徒儿和大哥两人,就足够应付了。”目光一转,急步过去,掩上了木门,一面说道:“大哥,快把他坐到椅子上去。” 上官靖含笑道:“你又要出什么花样?” 李小云道:“大哥不用管,只要把他坐到椅子上去就好了。” 上官靖依言把黑袍老人放到椅子上坐好,然后又从地上提起两个黑衣汉子,让他们一左一右站到了黑衣老人身边,再把他们的两柄钢刀也纳入鞘中,一面问道:“二妹、还要我做什么呢?” 李小云笑吟吟地附着他耳朵,低低说了几句,然后推着竹逸先生的身子,说道:“好了,这里没有师傅的事了,你老人家进去歇一会吧!” 竹逸先生笑道:“好!为师就看你们的了。” 说着,果然举步往里走去! 李小云伸手扶着师傅走去,回头道:“大哥你留下来,等他们好了。” 上官靖果然留了下来,只是低声道:“来人已经走出竹林了。” 竹逸先生点头道:“上官老弟耳朵果然敏锐,老朽直到此时,才听到声音呢!” 这时竹篱前面的一条石子小径上,果然出现了一行五个人。 当前一个是头戴黑毡帽,身穿黑布大褂的矮小老头,手里还拿一支竹根旱烟管,耸肩弯背,面如土灰,但双目却特别明亮,炯炯有光,他后面跟着四个身穿一色灰布短靠的汉子,每个人都面目篱黑,个子瘦小精干。 这五个人走在一起就会使人感到有些怪异! 他们走近竹篱门,那为首矮小老头忽然住步,口中咳了一声道:“奇怪!戚供奉早就来了,怎么不见他的人影呢?” 他似是生性多疑,目光朝四下乱转,过了半晌,才回头道:“你们上去一个敲门,看看竹逸先生在不在?” 他身后一名灰衣汉子答应一声,举步走上。竹篱门只是虚掩着,他推开竹篱门,走近竹屋,就高声叫道:“竹逸先生在家吗?咱们黄副总管特来拜访。” 又是一个副总管。 竹屋中没有人回答,也没有半点声音。 灰衣汉子忍不住举手往门上重重的叩了两下,不,他只叩了一下,第二下还没叩,两扇木门豁然启开。 灰衣汉子吃了一惊,急忙往后退下一步,抬目看去,屋内比较幽暗,但堂屋并不太深,一眼就可以看到黑袍老人双眼微闭,坐在上首,这就迅快回身,躬躬身道:“回副总管,戚供奉就坐在里面。” 黑褂老头听得一怔,缓步走近篱门,一面问道:“你没看错?” 灰衣汉子垂手道:“戚供奉坐在上首,双目微闭,跟他来的两人,就站在戚供奉的身后,只是他们都没说话,连看也没看小的一眼。” 黑褂老头一手摸着下巴,口中唔了一声,沉吟道:“他们就是在等竹逸先生,也不会不出声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随着话声,举步跨上,但走到门口,又倏然止步,凝目看去,戚供奉确实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只是瞑目垂睑,一动也不动。 黑褂老头看得心头大疑,忖道:“戚供奉好像在运气行功?”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响起戚供奉“传音人密”的话声说道:“老夫被刘老弟点了穴道,你快来替老夫把穴道解开!” 黑褂老头听出确是戚供奉的声音,当下干咳一声,右手旱烟管当胸,举步跨人。他果然狡猾如狐,左脚刚跨进门槛,右脚却依然停在门外,一双炯炯有光的鼠目先朝堂屋中左右四顾,以觑动静。 这时戚供奉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屋里没人,刘师弟已经走了。” 黑褂老头暗自失笑道:“就算有人,又能把自己怎样?” 于是右脚也跟着跨人,朝前走去。 他还没有走到戚供奉面前,只听戚供奉的声音又道:“你后面有人,小心!” 黑褂老头一惊,急忙回过身去,但他已经迟了半步,刚回过头去,突觉腰眼一麻,就被人制住了穴道。 就在他回头之际,门外四个灰衣汉子就听到他的声音,说道:“你们进来两个人。” 四个灰衣汉子中立时有两人依言走入,但刚走到黑褂老头身后,就停下步来,他们停下步来,就已经被制住。 接着黑褂老头又喝道:“现在你们两个也可以进来。” 那门外两人果然又依言走了进来,他们踏进了堂屋,自然也被点了穴道。 原来刚才戚供奉两次以“传音人密”说的话,和后来黑褂老头说的话,都是李小云隐身在堂屋后面说的。 上官靖则躲在门后,进来一个,就制住一个,不费多大力气,就把五个人全制住了! 李小云拍手笑道:“师傅,徒儿这招使的不错吧,连人都还没有照面,就全制住了。” 竹逸先生道:“但麻烦也惹大了,你可知这黑褂老头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他手下叫他副总管,他自然是碧落山庄的副总管了。” “不!”竹逸先生道:“他叫黄鼠狼,是四川唐门的副总管。” 上官靖听得一怔,道:“沈姐姐果然没有料错,这么看来,四川唐门果然也和碧落山庄勾结上了。” 李小云望着师傅,道:“这几个人师傅打算如何处置呢?” 竹逸先生道:“跟我们来要人的人不是已经来了吗?” “跟我们要人的人?”李小云诧异的道:“人在那里?” 她回过头去,只见大哥已经挡在门口,门外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正和大哥面对面的站着。 这人尖瘦脸,面色白净,嘴上留着八字胡子,身穿一件宽大天蓝长袍,年约五十五六,看去不像是江湖人,他因上官靖拦在门口,不让他进来,就沉声道:“年轻人,让开些!老夫是找刘仲甫来的。” 上官靖道:“阁下何人,找竹逸先生何事?” “哈哈!”蓝袍老者怒笑道:“年轻人,你不觉问得太多了吗?” 右手大袖突然朝上官靖拂来。 上官靖站着,动也没动,微笑道:“今天来找竹逸先生的人,都没怀好意,所以在下要问清楚。” 在他说话之时,一道劲风已涌到他身前一尺光景,就好像遇到了一堵无形高墙,忽然朝左右溢出。 蓝袍老者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一身内功竟有如此高明,不觉怔得一怔,望着他点头道: “年轻人果然身手不凡,你是刘仲甫什么人?” 上官靖道:“事有先后,在下问你在先,阁下还没有回答在下。” 蓝袍老者嘿了一声,似要发作,但还是忍了下去,徐徐地说道:“老夫唐世良。” 上官靖道:“是四川唐门的人?” 唐世良道:“你现在该告诉老夫你是刘仲甫的什么人?” 上官靖道:“在下宫飞鹏,唐先生找刘前辈何事?” 唐世良道:“老夫要见他。” 上官靖道:“唐先生和刘前辈可曾约好了?” 唐世良道:“老夫临时赶来,不曾和刘仲甫约好。” 上官靖道:“抱歉得很,唐先生既没有和刘前辈约好,刘前辈就不能延见了。” 唐世良脸色沉了下来,哼道:“刘仲甫见不见我,你做得了主吗?” 上官靖冷冷的道:“刘前辈要宫某替他看守着房屋,宫某自然能够做得了主。” 唐世良听得不期又是一怔,问道:“刘仲甫不在家吗?” 上官靖道:“不在!” 唐世良又道:“那么黄副总管是被什么人制住的?” 上官靖道:“他们擅闯竹逸先生的居处,自然是在下把他们制住的了。” 唐世良大笑道:“年轻人好大的口气,那是要老夫出手了?” 上官靖冷然道:“唐先生刚才不是已经出过手了吗?” 唐世良面现郁怒,沉声道:“老夫看你年纪轻轻,本待不与你计较,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了!” 左手缓缓拾起,一只乌黑如墨的手掌,突然从大袖中出现,迅快朝上官靖当胸印来。 上官靖依然站着不动,耳边听到竹逸先生“传音入密”说道:“他使的是‘毒煞掌’,上官老弟接不得!” 话声堪堪入耳,上官靖右手抬处,三个指头已一下扣住了对方脉门,浓眉微轩,冷声道:“唐门‘毒煞掌’对宫某未必管用,阁下收回去吧!” 他话声一落,三个指头果然松了开来。 唐世良做梦也想不到唐门最厉害的毒功“毒煞掌”竟然会被人家一把扣住,扣住了竟然还敢就此放手。 他对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当真有些莫测高深!心想:“他说得出‘毒煞掌’,若是没有把握,岂敢随便松手? 嘿!嘿!就算你练成护身真气,(他方才一记贯足内劲的衣袖,拂出去就被一道无形气墙堵住,认为上官靖练成了道家护身真气)也无法和唐门的‘七绝散’抗衡!” 心念电闪一动,左手倏收,人也随着往后退出去了一步,但就在他往后退出之际,右手衣袖也再次扬起! 他方才第一次扬起右手衣袖,只是贯足内劲的一记衣袖而已,这回可不同了,他衣袖乍展,从他大袖之中飞出几缕极细的彩丝。 这几缕彩丝,有着七种颜色,细得几乎连肉眼都看不清楚,但它却是唐门中最霸道的“七绝散”! 不论人畜,只要沾上一点,就得当场中毒倒地,一盏热茶时间以内,没有他们独门解药,内腑便告溃烂,再过一盏热茶时光,骨肉皮毛悉数变成一滩黄水,人地无形,是唐门历代相传列为禁方的三种强烈剧毒之一。 上官靖内功已臻上乘,目光何等锐利,自然看得清楚,七缕彩丝从对方大袖中飞出,立即飘散开来,一瞬之间,散于无形,心中不禁一动,忖道:“看来这七缕彩丝,大概是唐门很厉害的毒药了!”一念及此,不由双目乍睁,大喝一声:“你敢对宫某使毒?” 右手抬处,一掌迎着拂出,他虽没使出“返照神掌”,但以他目前的功力,已是非同小可,一道掌风像扇面般展开,浪潮般推出,不但把毒粉吹得无影无踪,连唐世良一个人都被震得离地倒飞出去寻丈之外。 唐世良落到地上,还是站不稳,连连退了三步,才算站稳,一张白皙的脸上流露出骇异之色,双足一点,一个旋身,飞纵而起,朝竹林外投去。 上官靖冷冷地道:“唐先生,恕宫某不送了。” 回转身,只听竹逸先生以“传音入密”说道:“上官老弟,老夫不想出面,你问问黄鼠狼的口供,不过此人甚是狡猾,才有黄鼠狼的外号,问清楚了,就让他们走吧!” 上官靖点点头,也以“传音入密”答道:“晚辈省得。” 当下走近黄鼠狼背后,举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冷声道:“黄朋友,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第十二章 这一拍自然是解开了他的穴道。 黄鼠狼果然依言转过身来,一双鼠目滑溜溜地打量着上官靖,悍然道:“在下和少侠毫无过节可言,不知少侠何以要点在下穴道?” 上官靖目光冷厉,徐徐地说道:“宫某虽然点了你的穴道,但你耳朵依然可以听得到,对不?” 黄鼠狼只好点点头道:“是。” “那好。”上官靖道:“方才唐世民来过了,你总听到了?” 黄鼠狼道:“在下听到了。” 上官靖哼道:“可笑他‘毒煞掌’没有奏效,又从大袖中施放出七缕彩丝,那自是唐门极厉害的毒粉了,但依然被宫某一掌震飞出去,你也听到了?” 黄鼠狼听得大骇,“毒煞掌”是唐门中最厉害的毒功,他说出七缕彩丝自是“七绝散” 了。 “七绝散”乃是唐门严禁的烈毒,这年轻人不惧“毒煞掌”,不畏“七绝散”,他难道不是人?他瞪大炯炯双目,看着上官靖,几乎不敢相信,口中只得应了声:“在下听到了。” 上官靖回到右首一张竹椅上坐下,目光一抬,说道:“这是说黄朋友已经没有后援会来救你了?” 黄鼠狼现在听出来了,问道:“少侠的意思……” 上官靖朝他悠闲地笑了笑,才道:“既然没有人会来救你,那么黄朋友唯一的出路,只有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这话你应该懂吧?” 黄鼠狼本是个狡猾如狐的人,但因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莫测高深之感,心理上不免受到了很大的威胁,说道:“宫少侠可否说得明白些?“上官靖道:“我说没有人会来救你,只有你自己可以救你自己,这自救之道,就有两种,第一种你可以用武功对付宫某,但不是宫某小瞧你,凭你这点能耐,想和宫某动手,那还差得远,但有一点,你不妨可以试试。” 黄鼠狼方才面向里面,没有看到上官靖和唐世良动手的情形,唐世良使出“毒煞掌”和“七绝散”,还被上官靖震飞出去,只是听上官靖自己说的而已,心中自然并不完全相信,但二庄主不敌败退总是事实,因此他不敢轻举妄动,闻言问道:“宫少侠的意思是……” 上官靖微微笑道:“你穴道已解,宫某坐在这里,可以让你走出五步,如果黄朋友能逃去”二丈以外,宫某就让你把四个手下一齐带走,不再为难你,黄朋友认为够公平吗!” 黄鼠狠自然不信,他坐着不动,让自己走出五步,既已走出五步,还逃不出二丈以外吗? 这话连隐身屋后的竹逸先生也不相信,听得微微攒眉,心想:“我已告诉过他,这黄鼠狼十分狡猾,放他出去,还想捉得回来。” 黄鼠狼没有立即回答,望着上官靖,沉吟道:“宫少侠坐在这竹椅上不动?” “当然!”上官靖微微笑道:“宫某如果站起身来,就算宫某输了。” 黄鼠狼道:“宫少侠说话要算数?” 上官靖嘿然道:“宫某说出口的话,自然算数。” 黄鼠狼道:“那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上官靖道:“你自己数着步数,走出五步,然后你可以用任何方法逃走,只要能够逃出二丈就算你赢了。” “好!那在下就遵命!” 黄鼠狼听他口气如此坚定,自然不敢小觑了他,当即举步朝外走去,口中数着:“一、二、三、四、五。” 走到第五步,已经跨出大门,但在第五步,脚步一停,回头道:“在下那就少陪了!” 他回头说话之时,脚尖猛力一点,一个人就像箭一般纵身朝前掠去。 上官靖果然端端正正坐在竹倚上,就在黄鼠狼话声甫落,双足堪堪纵起,他右手也及时抬起,朝前招了一下,说道:“回来!” 这“回来”两个字说得并不响,但黄鼠狼纵起的人,突觉背后传来一股极大的吸力,把他一个人“嘶”的一声,凭空攫了回去,一下落到上官靖的面前。 这一下把黄鼠狼惊出一身冷汗,心头暗暗骇异道:“这小子几时学会了昆仑派失传已久的‘纵鹤擒龙’神功。”一个转身连连抱拳道:“宫少侠神功盖世,在下认输了。” 上官靖朝他微微笑道:“方才宫某说过,你自救之道,共有两种,逃走只是第一种而已,目前你已经试过,在宫某面前要想逃走,是办不到的事。” 黄鼠狼双目转动,问道:“在下想听听宫少侠的第二种。” “第二种非常简单,只有两个字……”上官靖徐徐地道:“黄朋友做到了,也可以带着你四个手下离去。” 黄鼠狼觉得自己平日善用心计,但今天在这年轻人面前,就有黔驴技穷之感,望着他说道:“在下愿闻其详。” “合作!”上官靖只说了两个字,但双目之中神光陡射,沉声道:“在下想知道的,黄朋友只要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就是合作;如果黄朋友有半句虚言,或是想故弄狡猾的话…… 哈哈,宫某不是名门正派出身,你总可以想到后果如何了?” 黄鼠狼只觉他两道眼光,宛如两柄锋利的长剑,冷芒逼人,你只要看他一眼就会不寒而栗。心头不觉暗暗地发毛,忖道:“这小子好精纯的内功,好浓重的杀气,不知他究竟是什么路数?”一面连忙抱拳道:“不知宫少侠要问什么?”只要在下知道的,在下自然愿意奉告,决不保留。” “哈哈!”上官靖忽然大笑一声,这笑声铿锵如同有物,直震得黄鼠狠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吃惊道:“宫少侠何故大笑呢?” 上官靖朝他微哂道:“宫某说过,黄朋友在宫某面前少弄狡猾,宫某如果问你的话,若有遗漏之处,黄朋友自然不会说出来的,因此宫某并不想问你什么,黄朋友还是自己说出来的好,这样你若有遗漏之处,宫某就可以听得出来了。” 隐身屋后的竹逸先生听得暗暗点头,忖道:“上官老弟这番话,说得极对,让黄鼠狼自己说,确实比他闷一句答一句好得多,这样一来,任你黄鼠狼再狡猾,自然也使不出花样采了!” 黄鼠狼作难地道:“这要在下从何说起呢?” 上官靖冷峻地道:“黄朋友就从自己说起好了,” 黄鼠狼只得说道:“在下本名黄五郎,江湖朋友开在下的玩笑,叫在下黄鼠狼,是四川唐门的副总管……” 竹逸先生以“传音入密”说道:“上官老弟要他报个出身。” 上官靖道:“你没说出身?” “出身……”黄鼠狼脸上很难堪,勉强说道:“少林逐徒,在下本来是不想说的,在江湖上游荡了些年,蒙二庄主垂青,携回四川,至今已有二十余年。” “在江湖上游荡了些年”这句话就打了马虎眼,上官靖就没有听得出来,连竹逸先生这样的老江湖,也被蒙混过去了。 上官靖哼道:“黄朋友倒是会避重就轻,应该言归正传。说说如何和白衣圣教勾结的经过了。” “白衣圣教?” 黄鼠狼惶恐地道:“在下并没有和白衣圣教有什么勾结,这教在下如何说呢?” 上官靖冷笑道:“那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黄鼠狼道:“在下是奉二庄主之命,来接应戚供奉的。” 上官靖问道:你知道威供奉是什么人?” “不知道!”黄鼠狼道:“在下只知道戚供奉是二庄主的朋友,他是竹逸先生的大师兄,如此而已。” 上官靖道:“方才来的唐世良,是你们的二庄主?” 黄鼠狼道:“是的!” 上官靖又问道:“唐纪中呢?在唐门是什么身份?” 黄鼠狼道:“他是二庄主的公子。” 上官靖依然问道:“唐世良父子勾结白衣圣教,你真的—点都不知道?” 黄鼠狼道:“在下只是一个下人,这种事情,在下如何会知道?不过据在下所知,二庄主很少出门,勾结白衣圣教恐怕并非事实。” 上官靖一手摸着下巴,偏过头去,暗中以“传音入密”朝里首问道:“前辈!还要问他什么吗?” 竹逸先生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咱们没有证据,再问也未必问得出来,老弟放他走好了:” “好!”上官靖道:“你既然否认和白衣圣教有勾结,那就算了,不讨黄朋友最好给我记着,下次发现你真有勾结的话,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你带他们走好了!” 黄鼠狼心里松了一口气,暗自忖道:“你小子若论江湖经验,比起老子来可还差得远呢!” 他一面向上官靖抱拳道:“在下记着了。” 上官靖站起身,用衣袖朝四个黑衣汉子每人拂了一下,四个黑衣汉子的穴道顿解。 黄鼠狼朝他们喝了一声:“你们随我走!” 首先举步向外走去,四人也急步跟了出去。 李小云一下跳了出来,说道:“大哥!看来是唐世良父子勾结碧落山庄,那是不会错了。” 竹逸先生跟着走出,一面笑道:“黄鼠狼为人狡猾,他说的话,也未可全信。” 李小云道:“那为什么放他走呢?” 竹逸先生道:“咱们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不放他走,又能把他怎么样?” 李小云朝戚供奉撇撇嘴道:“师傅!他怎么打发呢?” 竹逸先生道:“上官老弟,你替他解开穴道,老朽想和他谈谈。” 上官靖举手朝他肩头一拂,解开了戚供奉的穴道。 威供奉双目乍睁,看到竹逸先生就站在他面前,不觉嘿然道:“师弟要怎样对付愚兄呢?”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小弟只想问你几句话……” 戚供奉道:“问老夫什么?老夫无可奉告。” 李小云道:“师傅要问你的话,你不说也不成啊!” 戚供奉凛然道:“你们杀了老夫好了。” 上官靖冷冷地道:“在下看在刘前辈份上,才替你解开穴道的,像你这种丧心病狂的人,根本用不着和你多费唇舌,依了我,早就废去你的武功,还可让你多活几年,也不至再去为虎作伥,危害武林。” “废去武功”这四个字,果然比用刀架在他的颈子上还要管用,戚供奉听得脸色微变,默然没有作声。 竹逸先生忙道:“宫老弟,你和徒儿先到屋后去,还是老朽和敝师兄谈谈,他虽不义,总是老朽的师兄。 上官靖点头道:“好!我们进去。” 李小云走了两步,回头道:“师傅别再上了他的恶当。” 竹逸先生等两人进去之后,拉过一把竹椅,在戚供奉下首坐下,抬目道:“大师兄,你应该想想,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小弟一向对大师兄十分尊敬,怎么说,你总是奇胲门的人……” 戚供奉截着道:“老夫离去之后,早就不是奇胲门的人了。”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怎么会加入白衣圣教的呢?你可知道所谓白衣圣教,就是昔年危害武林的魔教。” “魔教?”戚供奉大笑一声道:“哈哈!师弟可知魔教这两个字,乃是自视为名门正派的一些人硬加到人家头上的恶毒名称?白衣圣教乃是佛门一支,主张光明正大,没有系派门户之见,要以毅力战胜黑暗,这有什么不好?老夫在奇胲门,连老鬼都瞧不起我,人家却敦聘我当供奉,奉若上宾,以备教主咨询,这样还不够吗?” “唉!”竹逸先生叹了一口气道:“大师兄!这是他们在利用,你……” “胡说!”戚供奉道:“他们利用我什么?老鬼认为我没出息,没出息的人,有何利用价值!会受到如此礼遇? 好了,老夫不想和你谈这些,人各有志,你还有什么话要问,问完了,老夫就要走了。”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可知白衣圣教教主是谁吗?” 戚供奉道:“老夫不知道。” 竹逸先生看了他一眼,道:“大师兄身为供奉,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 戚供奉道:“老夫只见过他二次,如何会知道?” 竹逸先生道:“那么唐世良呢,大师兄总和他根熟了?” “不错!”戚供奉道:“老夫和他很熟,他是唐门二庄主。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竹逸先生道:“你在白衣圣教又是什么地位呢?” 戚供奉道:“唐世良只是老夫的朋友。” 他显然不肯说。 竹逸先生听大师兄的口气,心知他执迷不悟,绝不肯回头的,不但不管他听不听,自己和他总是同门师兄弟,劝他的话不听,也总是要劝的。因此他轻轻地叹息一声,说道:“大师兄,我们总是同门师兄弟,大师兄就是听不进去,小弟也非说不可。白衣圣教处心积虑,和武林各大门派为敌,自古以来,邪不胜正,这道理大师兄应该懂。” “我自然懂。”戚供奉不耐烦地道:“我已经说过,白衣圣教乃是佛门一支,它并不是邪教。” 竹逸先生道:“但他们多行不义……” “不用说了。” 戚供奉站起身道:“师弟说来说去,还是这几句话,老夫听得烦了,你当你的奇胲门掌门人,我当我的白衣圣教供奉,人各有志,老夫要走了。” 竹逸先生跟着站起,说道:“大师兄!为人一世,走错一步,终身悔之莫及,小弟希望大师兄好好的想想。” “哈哈!”戚供奉走到门口,忽然大笑一声,停步回头道:“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老夫看在和你同门师兄弟的份上,也要告诉你一句话,不接受白衣圣教敦聘,他们只怕未必会放过你,你要多注意才好,老夫言尽于此……”他举步往外行去。 竹逸先生拱拱手道:“小弟不送了!”上官靖、李小云从屋后走出。竹逸先生摇摇头道: “你们都听到了,唉!大师兄生性倔强,一向就不受别人劝说,不然,当年也不会负气而去,脱离师门了。” 李小云道:“师傅,他叫什么名字呢?” 竹逸先生道:“戚继祖,唉!白衣圣教利用他什么呢?” 李小云道:“碧落山庄的人转入地下,一里方圆,岔道纷歧,也许是他设计的了。” 竹逸先生唔了一声,缓缓地道:“不错!先师在日,要大师兄专攻土木之学,大师兄虽志不在此,但也被逼着学过几年,建造地道,那是绰绰有余了。” 李小云问道:“师傅懂不懂呢?” 竹逸先生笑道:“当时先师原想把本门两种奇学分传给大师兄和为师二人,继承先师衣钵,大师兄负气出走,为师对土木之学,纵然小时候没有学过,但这两门学问,载在‘奇胲经’,为师是奇胲门的掌门人,书总是看过的。” 李小云道:“师傅那就快些走了,大家在等着你老人家呢!” “好吧!”竹逸先生道:“这一来,为师真的和大师兄作对了。” 李小云哼道:“他此来的目的,大概也是为了怕师傅知道地道秘密,所以要师傅归顺白衣圣教,不归顺他们,就把你老人家毒毙,以绝后患,师傅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竹逸先生道:“为师并不是有什么顾虑,只是大师兄……” 李小云道:“这人已无药可救,师傅还理他作甚?” 三人走出大门,竹逸先生关上了门,又移了几盆花,和一些锄头、扁担之类的东西,横七竖八的放置到门口。 李小云道:“师傅!你这是做什么?” 竹逸先生笑而不答,接着走出竹篱,竹逸先生又在附近捡了一些竹根、石块,疏疏朗朗的散置在门口,一面朝两人含笑道:“上官老弟,你们走在前面,老朽还有一些事。” 上官靖和李小云依言走在前面,穿行竹林,回头看去。 竹逸先生在竹林中转来转去,每走几步,就俯下身去,好像在地上拣着些石块,东移西移的。 判、云笑道:“师傅大概在布置什么奇门阵法了,这些竹根木石,真会管用吗?” 上官靖道:“不管用,刘前辈何用这么费事?要知奇门阵法,出自易经,这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你若是不信,这片松林,进去了只怕再也走不出来了!” 李小云道:“真有这样神奇,那师傅为什么不教我呢?” 上官靖笑道:“如果不神奇,还叫奇胲门吗?你拜师不过几天而已,既是刘前辈唯一的传人,还怕刘前辈会不传授给你吗?” 李小云喜孜孜地道:“这回师傅到碧落山庄去,我就要师傅教我。” 正说之间,竹逸先生已从竹林中走出,含笑问道:“徒儿!看你这么高兴,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道:“大哥说师傅在竹林中布了奇门阵法,什么人也走不进去,这回师傅到碧落山庄中,有的是时间,师傅就可以教徒儿了。” 竹逸先生笑道:“你年纪还小,只知新奇,要知这门学问,极为深奥,初学的时候,只怕你会感到枯躁无味,没有耐心,那就学不会了。” 李小云道:“不会的,师傅,你一定要教给我。” 三人沿溪而行,走没多远,只见一个身穿缁衣的老尼迎面而来。 这条路只通竹逸先生的竹庐,别无去处,这缁衣老尼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竹逸先生不觉放缓脚步,悄声道:“这老尼不知又有什么事?” 李小云问道:“师傅认识她吗?” 竹逸先生道:“为师并不认识,但此人身手极高……” 双方一来一往,很快就遇上了。 缁衣老尼脚下一停,双目湛然,打量着上官靖、李小云两人,合掌问道:“二位小施主,不知那一位是宫飞鹏宫小施主?” 上官靖问道:“老师傅要找宫飞鹏有什么事吗?” 缁衣老尼目光直注上官靖,问道:“你就是代名宫飞鹏的南宫靖了?” 上官靖拱拱手道:“在下上官靖,从前确是叫南宫靖,不知老师傅有何见教?” 缁衣老尼道:“好哇!南宫靖,你害得小徒好苦,老尼今天总算找到你了,还不快跟老尼去?” 上官靖道:“在下和老师傅并不相识,怎么会害了令徒,老师傅莫非认错了人?” 缁衣老尼脸色一沉,哼道:“你不是就叫南宫靖吗?老尼怎么会认错人?方才要不是无意听到有人说起你宫飞鹏就是南宫靖,老尼还找不到你呢,你走是不走?” 李小云跨上一步,正待开口,竹逸先生以目示意,要她不要作声,然后拱拱手道:“老师太请了,你找上官靖老弟,总得先把话说清楚了。” 缁衣老尼道:“你就是人称竹逸先生的刘施主了。” 竹逸先生拱手道:“不敢!在下还没有请教老师太法号如何称呼?” 缁衣老尼冷冷地道:“老尼没有法号!”一面又朝上官靖不耐地道:“南宫靖,你随老尼走吧!” 上官靖眼看竹逸先生碰了她一个钉子,心想:“这老尼怎地如此不通人情?” 一面笑道:“老师太要在下跟你去可以,但你总该明白的告诉在下,究竟有什么事呀?” 缁衣老尼道:“你去了自会明白!” 上官靖道:“老师太不肯说,那在下恕难从命……” 缁衣老尼双目寒芒暴射,冷然道:“你说什么?” 上官靖道:“在下既不认识令徒,何用随老师傅去呢?” “好个忘恩负义的小子!”缁衣老尼怒声道:“老尼说出来了,你想不去成吗?” 上官靖大笑道:“怎么不成?” 缁衣老尼沉声道:“看来老尼只好把你擒回去了。” 李小云憋了多时,这时实在忍不住了,冷哼道:“你能把大哥怎样?” 缁衣老尼突然右手一抬,闪电般朝上官靖左手抓来! 上官靖没有闪躲,左手三个指尖反向对方手腕拈去。 这二下双方出手可说奇快无比,缁衣老尼一把扣住上官靖脉腕,上官靖三个指头也拈住了对方脉门。 这—瞬间,上官靖但觉对方扣住自己脉腕的手竟然冰冷如铁,有若一道铁箍,若非自己练成佛、道三种旷世绝学,早就全身酸麻,用不上力气了。 自己三个指头也拈上对方手腕,也感到冰冷如铁,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难道她会是铁手?” 缁衣老尼虽然一把扣住了上官靖的脉腕,但她的脉腕也同时披上官靖三个指头拈住,她瘦削冷峻的脸上忽然飞过一丝诧异的神色,目注上官靖,问道:“拈花手?你是不灭和尚的什么人?” 随着五指一松,放开了上官靖的手腕。 上官靖听她说出师傅的名号,那自然是师傅的熟人了,也慌忙三指一收,抱拳道:“老师太说的,正是家师。” 缁衣老尼沉哼道:“你师傅果然调教出一个好徒弟!” 上官靖道:“老师太认识家师吗?” 缁衣老尼又哼了一声,问道:“你认不认识萧临川?” 上官靖躬身道:“萧师叔在下自然认得,他老人家也时常指点在下武功。” 缁衣老尼问道:“你师傅没和你提起过老尼?” 上官靖道:“在下没听家师说过。” 缁衣老尼点点头道:“你师傅不会跟你说这些的。” 她神色渐霁,接着又道:“你既是不灭和尚的徒弟,那就更非跟老尼去不可?” 上官靖虽然不知老尼来历,但听她的口气,一定和师傅、萧师叔极熟,这就恭敬的说道; “在下虽不知令徒是谁,但老师太既然认识家师,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就跟老师傅去好了。” 缁衣老尼又朝竹逸先生道:“二位也不妨一起去。” 竹逸先生听她提到天杀星萧临川,不觉心中一动,登时想起一个人来,连忙拱手道: “老师太见邀,刘某自当同行。” 缁衣老尼没有再说什么,转个身走在前面,上官靖则跟在她的身后走去。 竹逸先生在路上以“传音入密”的声音道:“徒儿!你大哥的事自可由你大哥自己处理,这位老师太以难缠出名,你切莫招惹她。” 李小云只得点点头。 但她心中却暗暗忖道:“连黄云妖怪都奈何不了大哥,还和大哥结为兄弟,这老尼难道比黄云妖怪还厉害吗?” 前面的缁衣老尼一直没有再说话,她领着三人,由八公山向东,一路举步如飞,上官靖和竹逸先生跟在后面,自然不会很吃力。 但李小云是女孩儿家,内力较为弱,这一阵功夫,已经跑得气喘心跳,连粉额上都有了汗水。 总算路程并不太远,就已到了一座小山脚下,缁衣老尼循着石条铺成的山径,缓缓往上行去。 竹逸先生看得暗暗惊诧,自己在八公山住了几十年,却想不到相距不过几十公里酌路的一座小山上,却隐居了这样一位昔年名震黑白两道的高人,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小山当然不会很高,半山腰上,一片疏林间,却有一座看不起眼的小庙,你不走到近处,是不会发现的。 山门上一方横匝,写着“桂花庵”三个字,风雨剥落,也只有走近了才能看得清楚岁月留下的痕迹。 缁衣老尼没和三人打招呼,推门而入,三人跟着走入,竹逸先生示意李小云要把门掩上。 李小云会意地点了点头。 进入山门,就是一座弥勒佛的神塞,转过神宪,是一个小天井,天井中间有一棵高大的挂花树,几乎覆盖了整个小天井。 大概这“桂花庵”三个字,就是因为这棵挂花树而来的—— 第十三章 缁衣老尼刚踏上大殿前面的石阶,只见从殿上迎出一名佛婆,合掌说道:“老师傅回来了。” 缁衣老尼只“唔!”了一声,转身往里就走。 缁衣老尼这才转身过来,朝竹逸先生抬抬手,道:“刘施主请坐。” 竹逸先生连忙拱手道:“老师太不用客气。” 缎衣老尼朝上官靖看了一眼,说道:“小施主已经到了小庵,可以把面具取下来了吗?” 上官靖只好依言从脸上揭下面具。 缁衣老尼不觉又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只听神龛后面响起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叫道: “师傅回来了?” 像一阵风般闪出一个一身青布衣裙的长发少女来。 缁衣老尼本来尖瘦冷漠的脸上,刹时间有了慈祥的笑容,说道:“徒儿!你看谁来了呢?” 青衣少女迎着缁衣老尼出来的人,蓦地一呆,她才看到和师傅同来的还有三个客人,再听老尼这一说,她一双明澈如水的眼光一下落到上官靖的脸上,不禁惊喜地道:“会是大哥,真是大哥来!” 这一瞬间,她几乎是在梦中,僵立下来,清瘦的脸颊上,忽然挂上了两行如断线珍珠的泪水。 上官靖给她的这句“大哥!”愣住了。 这青衣少女脸色苍白清瘦,但更显得楚楚动人,只是依稀之间,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上官靖不禁愕然道:“姑娘是谁?在下好像在那里见过!” “真是负心人!” 缁衣老尼陡然间怒容满面,大声道:“我徒儿为了你盗取解药,身中‘魔火炼形’,几濒于死,差幸遇上老尼,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从生死边缘挽救过来,她日日夜夜念着你,连睡梦中都叫着‘大哥!大哥!’的,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居然当了面,连认都不认得她了,好!我去叫不灭和尚来评个理,他这种徒弟是怎么教出来的呢?” 上官靖听得一头雾水,张目道:“老师傅,在下真的不……” 缁缁衣老尼愈听愈怒,不待他说下去,就厉声喝道:“好小子,你再说不认识我徒儿,老尼就一掌劈了你1” 青衣少女急叫道:“师傅……” 缁衣老尼怒声道:“你还要护着他,你没听他说连认都不认识你!” 青衣少女流着泪道:“师傅!请息怒……” 缁衣老尼是个火爆脾气,也没让青衣少女说下去,就截着道:“他这样无情无义,怎不教为师生气?” 青衣少女哭道:“师傅听弟子说,大哥……他……他是不认识弟子……” “你说什么?” 缁衣老尼这回睁大双目,望着青衣少女错悍道:“他不认识你?那……你是一头热,唉!孩子,你怎么这样死心眼?” “不是的!”青衣少女红着脸,急道:“徒儿……没告诉他真名字,那是……化了名……” 缁衣老尼口中唔了一声,点头道:“没错!当日老尼救你回来的时候,你是穿着男装的。” 李小云轻笑一声道:“对了,你是丁玉郎!” 一言提醒了上官靖,口中“哦”了一声,目注青衣少女,笑道:“原来姑娘就是丁贤弟。” 青衣少女清瘦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低低地说道:“我……我叫……丁瑶……” 缁衣老尼直到此时才转怒为喜,笑道:“好了!好了!你们总算认识了,刘施主,你们大家坐下来谈吧!” 大家落坐之后丁瑶(青年少女)朝着李小云敛衽微微笑道:“你是宫二兄,对不对?” 上官靖笑道:“其实宫飞云只是她的化名,说起来丁姑娘也认识,她就是龙眠山庄的李小云。” 李小云笑着取下了面具。 丁瑶忽然啊了一声,道:“大哥莫非就是宫飞鹏?” 上官靖点点头道:“因为大家那时误认愚兄就是旋风花,愚兄只好找上刘前辈,替我易了容,所以改名宫飞鹏的。”说到这里,目注丁瑶问道:“丁姑娘怎么会身中‘魔火炼形’呢?” 丁瑶道:“大哥总记得在渡船上,你责备我把南宫靖骗去碧落山庄,被人用阴手封闭了‘脑户穴’,落个终身白痴,其实我一点也不知情,我告诉过你,我正在找他,我会设法的……” 上官靖点点头道:“你说过。” 丁瑶道:“后来我回到庄上,就去找阎婆……” 她怕上官靖不知阎婆是谁,接着就补充道:“阎婆就是庄中掌管‘迷迭散’的人,我问她是不是给南宫靖服了‘迷迭散’?她不肯说,我又问她南宫靖在不在庄上,她说奉老夫人之命放出去了,我自然不信……”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正好佛婆给大家送上茶来。 缁衣老尼道:“大家请喝口茶!” 丁瑶接着又道:“当天晚上,我用黑布蒙脸,偷偷进入阎婆房里,用小石子打中阎婆的穴道,原本只想盗取‘迷迭散’的解药乙那知找了一会,依然找不到她解药放在那里,只好去搜阎婆的身。 阎婆经过这一阵工夫,已经把受制的穴道解开,我去搜她的身,她却乘机扣住我的手腕,阴笑道:“二姑娘,你不用再蒙面了;副总管交代过,‘迷迭散’解药任何人都能给的。” 我心中一急,被她抓住的右腕一抬,从腕底打出一支袖箭,原是取她‘肩井穴’的,没想到她听到机簧声,顺手往下一拍,袖箭反而打中她的心窝,我心头慌张,眼看她已经没有救了,匆匆地从她怀中搜到几个药瓶,就很快地退出,回房一看,总算其中有一瓶是‘迷迭散’的解药。 那天晚上,幸好你们都潜入碧落山庄,所以阎婆被杀,没有人怀疑到我头上,我得到了解药,就急着要去找你。后来干娘回来,带回来了一个南宫靖,先前我还以为是大哥,但看他神志很清楚,口音也不对,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像大哥……” 上官靖笑道:“他是侯元改扮的。” 丁瑶又道:“直到那天晚上,在石门山突崖上,我使出旋风花,被宫飞鹏击落,我听到大哥‘传音入密’的话声:‘原来贤弟就是旋风花’……我不知道大哥就是宫飞鹏,只当大哥隐身在我们后面,就叫了声‘大哥’,急急往谷外找去……” 缁衣老尼插口道:“为师今天是路过一处茶棚,听到有几个人在低声交谈,其中一个锦衣少年说道:‘爹遇上的那个宫飞鹏,就是南宫靖。” 接着另一个穿黑袍的嘿然道:‘这么说,他们也是找竹逸先生去的了。’为师就他们这两句话,才找到了你大哥。” 李小云轻声道:“师傅,那穿黑袍的准是唐世良,锦衣少年叫他爹,那是唐纪中了,对不?” 竹逸先生道:“有可能!” 上官靖问道:“丁姑娘,后来呢?” 丁瑶似乎因他叫自己“丁姑娘”,目露幽怨,看了他一眼,续道:“那时,正有一条人影,朝谷外奔去,我就一路追了上去,叫道:‘大哥’你停一停。” 上官靖道:“你没有追上他?” 丁瑶续道:“一直追出七八里外,他才停了下来,背着身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大哥。” 他说完,朝一片树林中走去。 他学大哥的声音,学得很像,我一时情急,追了进去,叫道: ‘你是大哥,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是有意把你骗到碧落山庄去的,我这三个月来一直在到处找你。” 那人冷冷地道:‘找我做什么?你有‘迷迭散’的解药?” 我说:“没有解药,我会急着找你?” 那人道:“好!我相信你,把解药给我。” 他转过身,伸出手来…… 上官靖问道:“这人是谁?” 丁瑶道:“等他转过身来,我才看清楚,她竟然是副总管管巧巧,当时我心头不禁一愣,气道: ‘管副总管,你是有意在捉弄我?” 管巧巧格格地大笑道: ‘二姑娘,原来阎婆是你杀死的,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我说:‘你胡说什么?谁杀了阎婆?” 管巧巧没有理我,自顾自地道: ‘阎婆是教里的护法,不然,怎么会要她掌管本教的独门解药?你拿到解药,一直在找寻南宫靖,我早已经得到了消息,今晚,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我道:‘你管得着我吗?” 管巧巧笑道:‘小丫头,别说是你,连你干娘我都管得着,你还是乖乖的跟我回去好了!” 随着,她便从怀中取,出一方执法令牌来。我心知随她回去,必然会受到极严厉的处分,大哥又心神被迷,没有解药,就无法恢复清明。这个解药得来不易,以后再也无法弄得到的,心中想到这里,就豁出去了,随手撤出长剑。 管巧巧笑道:‘你果然吃里扒外,还想反抗!” 我没有和她多说,挺剑就刺,那知她武功极高,徒儿和我打了几十回合,就被她一掌击中了左肩。就在此时,只听有人哼道:‘‘魔火炼形’你居然会是魔教余孽,又在这里害人了。” 那时候我已经感到遗体如同火烧一般,便昏了过去,是师傅她老人家把我救来此地的。” 缁衣老尼笑道:“老尼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体内魔火逼出,这丫头无时不刻的念着‘大哥’,还说要落发为尼呢……” 丁瑶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叫道:“师傅……” 缁衣老尼道:“为师说的,难道是捏造的不成?你还说只有一件心事未了,就是要找到‘大哥’,给他解去‘迷迭散’,就要归依我佛,我佛怎么会收一个尘缘未了的人当佛门弟子?” 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正,目注上官靖,道:“现在你们都说清楚了,上官小施主,瑶儿从前是你结义兄弟,现在应该是你结义的妹子了,老尼方外之人,原本早已不问尘俗之事,我就把徒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不然的话,老尼自会找你师傅算帐!”一面朝丁瑶说道:“好了,徒儿你随你大哥去吧!” 丁瑶听得扑地跪倒在地,咽声道:“师傅,大哥他神志已经恢复了,徒儿已经没有心愿了,徒儿愿意跟随师傅,再也不下山去了。” “痴儿!”缁衣老尼慈祥道:“你心愿虽了,尘缘未了,你并不是佛门中人,为师要你下山去,你怎可留在这里? 你总该知道为师传你剑法之时,就曾和你说过,你用旋风花造成的杀孽,要你自己去洗脱。你学的是‘荡魔剑法’,自然要替佛门扫荡魔障,这是昔年为师学剑时的一桩心愿,如今为师已经身入空门,该由你替为师去完成了。” 她说着,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小小布包,递给了丁瑶,又道:“你好生收着。” 丁瑶只得含泪接过,抬目问道:“师傅,这布包里是什么?” 缁衣老尼道:“你日后自知。” 丁瑶不敢多问,应了声“是!” 缁衣老尼站起身合掌一礼,道:“天色不早,你们可以走了,恕老尼不送了。” 说完,自顾自的往里行去。 竹逸先生站起身,拱拱手道:“老师太,在下等人告辞。” 丁瑶呆呆的站着,还不肯走。 李小云依然把面具覆到面上,拉着丁瑶的手,悄声地说道:“丁姐姐,我们快些走!” 丁瑶目含泪光,点点头说道:“我去拿剑。” 匆匆地奔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果然提着一个长条青布包走出。 竹逸先生道:“我们走吧!” 一行四人走出桂花庵。 只见那佛婆急匆匆地赶了出来,叫道:“丁姑娘,你等等。” 丁瑶回身道:“佛婆……” 佛婆把手中拿着的一个青瓷小葫芦,递到丁瑶手里,道:“是老师傅要我送来的,这是‘冰云丹’,只要先吞服三粒,就可防火气侵身,不用再怕‘魔火炼形’了。” 丁瑶接过,含泪道:“师恩浩荡,佛婆,你给我谢谢恩师。” 佛婆含笑道:“老师傅不是交代了你任务吗,丁姑娘只要办完了,就是报答了你的师傅。” 丁瑶点头道:“我会替师傅完成心愿的。” 佛婆笑道:“那就好,丁姑娘去吧!” 说完,她就回身走人,关起了山门。 李小云道:“师傅,我们要快些走了,天都快黑了。”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你这个人就是急性子,咱们就是要等到天黑了,才方便下山的呀!” 李小云道:“为什么?” 竹逸先生道:“咱们此去碧落山庄,沿途必然有人拦截,说不定人家已在暗中等着咱们了,因此这一路上,最好不要让人发现,而且咱们四个人最好分开来走,你和丁姑娘一路,为师和上官老弟也分开来,各走各的,这样就没有人会注意了。” 李小云道:“难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不是怕他们。” 竹逸先生道:“他们明的不敢来,可以给我们来暗的,多少总是麻烦,而且也会耽搁了行程。” 上官靖道:“刘前辈说的是,我们自然尽快赶去的好。” 李小云道:“好嘛!我和丁姐姐要怎么改扮呢?” 竹逸先生笑道:“这个还要为师亲自给你们易容才行,而且还得多准备两张面具,因为大师兄也精于易容,你火候不够,别人纵然瞧不出来,却瞒不过他的。” 李小云道:“师傅,那就快给我们易容吧!” 竹逸先生道:“你们跟我来。” 他走在前面,不但没有下山,反而朝小山上走去。他的意思,三人当然懂,小山顶上不易被人看到。 李小云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师傅谨慎过了头。 一会工夫,就已经登上山顶了。 竹逸先生含笑道:“上官老弟,现在由你担任把风。” 上官靖道:“在下省得。” 竹逸先生取出易容扁盒,一面朝李小云、丁瑶二人说道:“你们两个,不戴面具,是祖母和小孙女,戴上面具,就是姐妹二人,从这里到蚌埠不用戴面具,过了蚌埠,就要戴上面具。” 两人点了点头。 李小云却笑道:“徒儿会改变声音,自然当老祖母。”竹逸先生没有作声,迅快地给两个人易好了容。 李小云变成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丁瑶看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都像乡下的人了。 然后竹逸先生又从衣袋口取出两张面具,递给两人说道:“这两张面具,一个十六七岁由丁姑娘改扮,另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你已练会了‘缩骨功’,就由你改扮,衣物可以到蚌埠街上去买。” 两人接过面具,收入怀中。 竹逸先生又道:“现在该你们去把风了,上官老弟,你过来。” 上官靖依言走来,在大石上坐下来,李小云、丁瑶两个人立即一个向南,一个向北走了开去。 竹逸先生道:“老弟从这里到蚌埠,可改扮成布贩,由蚌埠起就得戴上面具,充当车把式,替她们姐妹二人赶车。” 他口中说着,双手已迅快地替上官靖在脸上易容,几句话的工夫,已经竣事,随手也递过一张面具。 上官靖收入怀中,李小云问道:“师傅呢?” 话声刚落,竹逸先生忽然脱下长袍,翻了过来,一个人也随着转过身去,等他把衣衫穿到身上,再转过身来,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只是一个佛门的穷和尚罢了!” 原来他转个身,已变成一个面貌枯瘦的老和尚,头顶也多了两行伤疤,手中果然托着个钵头,身上长袍也变成了一件灰衲!如非亲眼目睹,谁也不相信会变得如此快法,刘转背,果然名不虚传!” 丁瑶看得目瞪口呆,说道:“刘前辈变得好快!” 李小云笑道:“不然,他老人家还能称刘转背吗?” 竹逸先生道:“好了!现在咱们可以下山了,不过咱们得从山后另一条路下去。”接着又朝两人叮嘱道:“记着,你们祖孙两人是去蚌埠深亲的,下山之后,还得去准备一支竹篮,放些土产,衣服也要改换。” 李小云道:“徒儿知道了!” 当下由竹逸先生领路,从山后小径下去。 四人就分成三拨,李小云、丁瑶就在附近农家买了衣物,上官靖却连夜赶去风台县城中,买了几匹布。 竹逸先生虽然自顾自的走了,但他还是暗中跟在两位姑娘身后。 第二天就各自上路,一路上虽有先后,但还是可以互相照应,只是不打招呼而已。 到了蚌埠,就已各自改换了身份,依然各走各的路。 李小云、丁瑶改扮成姐妹两个,就雇了上官靖的一辆马车。 竹逸先生因两位姑娘有上官靖同行,自可放心,他外号刘转背,自可随时改变各行各业的人,更使人不可捉摸。 这一路上,他们果然随时都可以发现,有人在注意着路上行人,也不时有快马从身边驰过。但经过竹逸先生这番安排,居然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了五河。 第三天傍晚,四人都已赶到渡口,遇上王牙婆、孙小乙停在芦苇间的一条小船。 李小云发出暗号。 王牙婆蹲着问:“四位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王婆婆,我和大哥回来了。” 孙小乙探出头来喜道:“是大哥和二姐。” 李小云道:“还有家师。” 王牙婆道:“你们快上船。” 四人跳下小船,孙小乙帮着一名水手迅快的划着船。 上官靖给竹逸先生和丁瑶引见了王牙婆,一面问道:“王婆婆,这几天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王牙婆道:“没有!对方缩在地道里,连鬼影子都不曾见一个,老夫人天天都盼着你们早些回来,才有办法破他们的迷阵。” 孙小乙一面划桨,一面问道:“大姐不知有没有消息?” 李小云道:“大姐去万松山庄,路程比我们远得多,哪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船双桨如飞,不过顿饭工夫,就已到达了对岸。 上官靖、李小云领着竹逸先生、丁瑶二人上岸后,一路急行,离碧落山庄快到十丈之处! 突见两条人影,快若殒星,一下落到四人面前,刚喝了声:“来人止步!” 左右两边,也及时出现了八个人影,远远站定。 上官靖一眼就看出当前两人乃是黄龙寺的慧修、慧持,敢情今晚是他们当值了,急忙跨上一步,拱手道:“二位师傅请了,在下是上官靖。” 李小云接口道:“我们迎接家师回来了。” 慧修、慧持听他们口音极似,但面貌却认不出来,正待开口! 只听远处传来南山樵子陶石田的声音,笑道,“没错!是上官老弟和李姑娘,他们脸上大概易了容,所以二位认不出来了。” 竹逸先生跟着跨上,举手在两人脸上抹了一把,笑道:“方才在船上,老朽忘了叫你们洗去易容药物了。” 经他轻轻一抹,上官靖、李小云立即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陶石田哈哈笑道:“竹逸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竹逸先生拱手道:“见笑!见笑!他一面回头朝上官靖望来,目光含有询问之意。 上官靖连忙低声道:“这说话的是终南陶前辈,人还在门楼上呢!” 竹逸先生连忙拱手道:“久闻陶石田大名,容随后拜见。” 陶石田连说:“不敢。” 上官靖随着又引见了慧修、慧持。 慧修忙道:“上官少侠快请刘施主人内奉茶,贫衲师兄弟失陪了。” 说完,迅快地退去左右八个人影,他也随着隐去。 上官靖心中暗道:“这里和贼人相距咫尺,防守自然要如此严密了。”一面陪同竹逸先生进入碧落山庄大门。 只见卞药师和赵之欣、徐水旭快步迎了出来。 卞药师拱着手道:“久闻刘老哥大名,今日总算见到面了,快快请里面坐。” 上官靖急忙替三人引见,就相继进入大厅。 这时正是晚餐时候,老夫人和终南三老(陶石田隐身在门楼上值班,不在厅上)、青松道长、风云刀柴昆等人,都在厅上。 他们听到上官靖和李小云把竹逸先生请来了,立即在上首一席,撤换杯筷,也腾出了四个坐位。 当下仍由上官靖替大家介绍了竹逸先生。 大家对竹逸先生闻名已久了,但没有人见到过他,所以见了面自有一番的寒喧。 接着丁瑶走上前去,朝老夫人跪了下去,说道:“干娘!女儿给你老人家请安来了。” 老夫人轻咦道:“你是瑶儿,怎么会和靖儿他们一起来的?” 李小云在旁笑道:“瑶妹妹弃邪归正,自然跟着大哥来了。” 老夫人伸手把丁瑶扶了起来,含笑道:“起来!起来!来了就好。” 她自然听得出李小云的口气,当着大家面不便多问,一面抬手肃客,就请竹逸先生上座。 竹逸先生再三谦让,却不过大家的盛意,只好在上首的椅子上落坐,上官靖站着向大家报告了此行经过。 青松道长惊异的道:“他们居然把黄衫客和冷仙娘也请来了,这位教主倒是神通广大得很。” 银拂叟向天伦呵呵笑道:“但他想不到老怪会和上官老弟一见投缘,结为忘年兄弟,这一来,咱们倒可减少不少的麻烦了。” 饭后,撤去筵席,两名武士给大家送上了茶。 卞药师喝了一口茶,攒攒眉道:“四川唐门一向不准子弟参与江湖纠纷,这回竟连唐世良也会和他们勾结,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天池钓叟姜超然哼道:“哪一个门派都说不定有不肖子孙,唐世良自甘堕落,和贼人勾结,那也不足为奇。”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黄龙寺的灰袖僧人匆匆走人,朝青松道长合十一礼,说道:“老施主,刚才在大门口不远,出现了一个女施主,给小僧师兄截住,她声称有急事要见上官施主。” 原来青松道长经大家推定,担任了总值日,卞药师为副总值日。 卞药师道:“大师傅可曾问她是什么人?” 灰衲僧人道:“二师叔问过她,她不肯说,看她神情,好像十分焦急。” 卞药师回头道:“上官老弟,你快出去看看。” 李小云站起来道:“大哥,我也去。” 竹逸先生道:“徒儿,你还是让上官老弟一个人出去的好。” 卞药师心中一动,也含笑道:“不错,她既是找上官老弟,说有急事,人去多了,反而不好,上官老弟,你快去吧。” 上官靖俊脸微红,点点头道:“在下这就去。” 当下就和灰衲僧人一起往外行去。 跨出大门,只见阶下果然站立了一个青衣少女,被三个灰衲僧人品字形把她围困在中间。 上官靖目光一注,认出那青衣少女正是几天前,在地道中领自己去见假冒娘的“老夫人”的那个使女飞虹。 上官靖这就叫道:“你是飞虹姑娘!” 飞虹喜道:“上官公子还记得小婢名字。” 那领路的灰衲僧人朝其他三人打了个手势,就一起悄悄退去。 现在这大门口的石阶旁,只有上官靖和飞虹两人了! 上官靖含笑问道: “飞虹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飞虹粉脸一红,娇声道:“不是小婢找你。” 上官靖道:“那是什么人要找在下呢?” 飞虹目光左右一瞥,走上一步,悄声道:“是管副总管要小婢来的。” 上官靖心头一动,暗道:“会是管巧巧?” 飞虹没待上官靖发问,接着道:“管副总管有一封极为重要的信,要小婢务必交到上官公子手里,这封信十分重要,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小婢是偷偷溜出来的,上官公子快收好了。” 她随着话声,果然从怀中取出一个折叠得很小的密封,迅快塞到上官靖手里,又道: “小婢要走了,管副总管还等着小婢呢!”上官靖问道:“她没有交代你什么话吗?” 飞虹摇摇头,神秘的笑道:“大概要说的话都已经写在信上了。” 上官靖道:“谢谢你。” 飞虹道:“不用谢,管副总管待小婢很好,给她送封信,也是应该的,哦!小婢得快快回去了。” 说完,匆匆地朝左首转角奔去。 四个灰衲僧人原本站在远处,看到飞虹没有向外走去,却奔向转角,不觉跟了过去,想要看个究竟,哪知转眼之间,就已失去了飞虹的踪影。 一名灰袖僧人连忙朝上官靖叫道:“上官施主,快请过来。” 上官靖听他在叫自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走了过去。 灰呐憎人说道:“上官施主,方才小僧师兄就是在这里转角上发现她的,现在她奔近转角,一转眼就不见了。” 上官靖听得暗暗一怔,忖道:“这转角处,一定有一个地方,是可以通往地道去的。” 但凝目细看,却又看不出什么痕迹来。 上官靖沉思了好一会,道:“这里可能有一个地道的出人口,几位师傅要多加注意才好。” 灰衲僧人连连点点头,说道:“小僧立即就去禀报敝师叔,加派两个人到这个地方来。” 上官靖不知管巧巧送来的密函写些什么?听飞虹的口气,好像十分重要,大厅上大家都在等着自己,万一这封密函上写的只是些倾诉衷情的话,自己怎好拿进去? 一念及此,赶忙撕开封口,抽出一张纸笺,只见上面字体十分潦草,而且是用眉笔写的,显然这封密函是匆匆写成的。 这就凝目看去:“据报,你们去请的刘转背快要来了,我们奉命今晚就要撤走,碧落山庄下面,已埋下了大量火药,定在子刻引爆,届时恐怕悉数将化为灰烬,我不得不通知你,越快离开越好,行动务须隐秘。无暇多叙,巧巧手书。” 上官靖看得大吃一惊,急忙拿着密函,回身往里奔了进去。 卞药师看他急匆匆地回来,正待问话,上官靖已把密函朝他手中塞去,说道:“药师! 你快看看这封信再说。” 李小云道:“大哥,是谁写的信?” 上官靖道:“是管巧巧。” 卞药师看他神色有异,急忙低头看去,不觉失色道:“这如果是真的,那就尽快撤离此地。” 上官靖道:“管巧巧不可能骗我们的。” 卞药师转身朝青松道长递过密函,说道:“时机紧急,道长快请看了,大家再作商议吧!” 老夫人问道:“管巧巧信上有什么消息呢?” 上官靖就把管巧巧要飞虹送密函来,大致说了一遍。 老夫人沉哼道:“管巧巧会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我们?这个贱人又不知道要在耍什么花样了!” 判、云道:“伯母,你弄错了,据沈姐姐推测,从前的副总管是管玲玲,她只是借用了她妹妹的名字而已。后来她假冒了伯母,才要管巧巧改扮副总管的,上次给大哥解药,也是管巧巧,她这封密函,侄女认为百分之百不会假的。” 老夫人听得一怔,朝上官靖问道:“解药是管巧巧给靖儿的?” 李小云抢着答道: “伯母,详细情形,等沈姐姐回来,自会给你老人家报告的,现在还是先商量这封密函上的事要紧。” 老夫人心里有些明白了。 管巧巧上次居然肯把解药偷偷地交给靖儿,如今又透露了这样重大的消息,自然和靖儿有了儿女私情。那时靖儿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现在敢情是已告诉了沈雪姑和李小云,李小云这才会帮着她大哥如此说的。就颔首道:“如果管巧巧的密函是真的,咱们确实要尽快的离开这个地方才好。” 上官靖俊脸微红,说道:“据孩儿想来,管巧巧这封信上说的,应该可以相信,刘前辈和孩儿等人一路上易容改装,分开来走,对方一直没有发现我们,还不知道刘前辈已经到了这里,与其让我们请到刘前辈,去破他们的地道,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把我们这里的人一举消灭。” 卞药师道:“不错,他们此举,不过损失一座建造费时的地下迷阵,但消灭了咱们这些人,至少消灭了他们一大半心腹大患。” 银拂叟道:“看来咱们不但要赶快离开此地。而且行动也要特别秘密,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才是。” 老夫人抬目道:“向老的意思……” 银拂叟微微笑道:“最好咱们先隐藏起来,好让他们以为咱们全数被炸死了,这样一来,他们地下迷阵已毁,就只好在地上活动了。” 本来他们在暗处,咱们在明处,现在他们认为心腹大患已去,就可毫无顾忌,或者会有所行动,咱们只要静待他们有行动的时候,就可以一举把他们消灭。” 青松道长道:“咱们这许多人,如何能隐藏起来呢?” 风云刀柴昆道:“这个不难,咱们目前有五条船,可以从庄后天井湖撤退,峰上镇有一所大宅院,是兄弟一个远房侄子的,家里人口不多,只有母子二人和一个老仆,大部份宅院都空着,咱们可以住到他家里去,就不易被对方发现。” 银拂叟道:“如此就好,青松道长,你是总值日,时间紧迫,事不宜迟,道兄这就下令分拨撤退才是。” 竹逸先生道:“向道长说的是,咱们这里人数不少,正该分拨撤走,上官老弟,你先陪老朽各处去走走吧!” 卞药师问道:“刘老哥要去哪里?” 竹逸先生笑了笑,道:“这许多人如果一下撤走,对方可能很快就会发觉,兄弟想去各处看看,顺便也好略使小计,布些疑阵,如果对方的人前来觑探虚实,就不致被他们识破了。” 李小云笑道:“师傅大概又要搬些石头竹木,在庄外布奇门阵了。” 竹逸先生笑叱道:“你真会饶舌。” 卞药师哦了一声,笑道:“兄弟忘了刘老哥是奇胲门的掌门人,精通奇门遁甲,真是失敬之至。” 当下就由上官靖陪同竹逸先生往庄外行去。 青松道长也立即要赵之欣、徐水旭、万点星、孙小乙四人,调拨船只,,趁着夜色,把所有庄上的人,分为三拨,由后院悄悄撤走,来至天井湖依次上船渡江。 不过半个时辰,大家业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对岸。 竹逸先生也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多,围着碧落山庄四周。放下了不少石块、砖块,布置了奇门阵法,这才舒了一口气,笑道:“好了,咱们现在可以上船了。” 上官靖跟在他后面,好奇地问道:“刘前辈,如果有人前来窥探,这阵法会有什么变化呢?”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来人只要踏进阵中,就会迷失方向,走了半大,依然回到原处,除非识得阵法的人,才能走得进去。” 上官靖道:“刘前辈的师兄呢,他走得进去吗?”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当年负气出走,所学不多,大概也不易参得透吧!” 上官靖道:“看来学问一道,当真浩瀚如海。” 竹逸先生回首笑道:“上官老弟天资聪明,如果想学奇门遁甲,老朽自当倾囊传授。” 上官靖道:“小云是前辈衣钵传人……” 竹。逸先生摇头道:“小云是女孩儿家,不宜学这些东西,而且她只是一时的好奇,未必会有恒心,依老朽看,你老弟是最适当的人选了……” 说话之时已来到了江边,孙小乙坐在石上等侯,看到两人,连忙站起身道:“这是最后一条船了,快请上船。” 竹逸先生、上官靖二人跨下了船,孙小乙和一名水手立即掉转船头,朝对江划去—— 第十四章 沈雪姑和上官靖、李小云分手之后,独自上路,她因自己是送解药前去的,自然越快越好。 因此日夜赶程,第三天上午已牌时光,就已赶到黄山脚下,目光所及,不由得整个人怔住了。 万松山庄,近百年来,可说是武林重地。 万青峰的祖、父二代,都担任过武林盟主,万青峰虽是不曾担任过盟主,那是近三十年来,已经没有推举盟主。 但在武林中,万青峰依然是一言九鼎,各大门派对他极为推祟,万松山庄屹立在黄山之阳,依然象征着武林正义,是各大门派之间桥梁。 沈雪姑逐渐走近,本来巍峨高大的庄院,不但远远看不到,就是走到近前,也再也找不到万松山庄! 呈现在眼前的,只是一片大火之后的残垣断壁,和被烧成焦炭的木梁瓦砾! “万松山庄会毁于大火。” 沈雪姑不由得怔立在当地,心中暗自惊诧:“那庄上的人呢?” 她游目四顾,万松山庄四周,当然不会有民房,就是想要问,也没有地方没有人可以问的。 她只是暗暗思索着:“难道会是白衣圣教纵的火?这不可能!万青峰、宁胜天等人虽中了‘对消散’,但留守的人中有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和八名护法弟子,还有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航,神灯教黑煞神郑玄通,和万松山庄总管章守勤,武功都非弱手。还有庄中数十名庄丁,神灯教二十名武士,即使敌人大举来犯,也决不可能得手,那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不见了呢?” 就在她望着一片焦土,怔怔出神之际,突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这位施主请了。” 沈雪姑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头挽道髻,手持玉拂的青衣道姑,飘然的行来。 这道姑年约三十出头,柳眉如画,凤目含煞,一张黑里带俏的瓜子脸,不是师姐了因,还有谁来?一时不禁大喜过望,迎了上去,叫道:“师姐,是你,你也来了。” 了因听出是沈雪姑的声音,但面前却是个青衫少年,不觉微微地一怔,说道:“你…… 你是……” 沈雪姑道:“师姐,我是沈雪姑!” 了因看着她,问道:“师妹怎么穿了男装,我几乎认不出来了。” 沈雪姑笑道:“这样行走江湖比较方便!”一面问道:“师姐什么时候来的。” 了因道:“我昨晚来过,看到这里已是一片焦土,找不到人可问,所以今天再来看看,却想不到会遇上师妹!” 接着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雪姑道:“谁知道,我也是刚才才到的,师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呢旷了因道:“师妹不是要卞药师的女儿药姑去找我吗? 我正好去了东海,回去之后,听净缘说,这里有许多人中了毒,所以才赶来的。” 沈雪姑攒着眉道:“这把大火,好生奇怪,不知有没有人葬身火窟?” “没有!”了因道:“我昨晚已经仔细察看过了,并未找到一具人骨,可见所有的人都已及时逃出了。” “这就奇了。”沈雪姑道:“万青峰、少林智虔大师、苍龙宁胜天等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了因道:“江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说来话长!”沈雪姑道:“师姐,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 了因点点头,两人离开黄山山麓,差不多走了二十来里路,才看到路旁挑着酒帘的小店。 那是临大路旁卖茶水兼酒菜、面食的摊子,小路边搭着松棚,棚下放了三五张木桌子和长凳。 这时午牌已过,松棚下除了一个老头蹲着洗碗筷,没有一个食客。 两人走人硼下,就在外面的一张木桌旁坐下。 那老头慌忙抹了一把湿淋淋的手,才倒了两杯茶,送到桌上,含笑问道:“二位要些什么?” 沈雪姑道:“给我们下两碗素面就好。” 那老头答应一声,回身退下。 沈雪姑喝了口茶,就把这几个月来的情形,扼要地说了一遍。 了因听得半响不语,沉吟道:“这么说,这些人中的毒,有魔教的‘迷迭香’和四川唐门的毒药,莫非四川唐门和魔教已经互相勾结?” 沈雪姑道:“大概如此,不过到目前为止,对方主脑人物,始终不曾露面,不知是何人?” 了因道:“你们已经弄到解药了。” 沈雪姑点点头道:“我就是专程送解药来的,怎知万松山庄已毁于大火,所有的人悉数失踪,我想这件事一定是贼党下的手,只是这些人会到哪里去了呢?” 说到这里,老头子端了两碗面来,她们低头就吃。 了因又道:“这事我看你还是赶快回去,给大家送信,我这里有大师伯给的一瓶‘九九祛毒丹’,虽然比不上‘百草丹’,也可解天下奇毒,你带去好了。” 沈雪姑道:“师姐不到碧落山庄去吗?” 了因笑道:“既然遇上了你,我就不用去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递了过来。 沈雪姑接过瓷瓶,收人怀中,随手取出十几文制钱,放到桌上,两人便走出松棚,就各自分手了。 沈雪姑因万松山庄无故毁于大火,庄上所有的人又神秘的失踪,这是一件震惊武林的大事,她自然不敢耽搁,就日夜兼程,赶去碧落山庄报讯。 这一路上,除了中午打尖,夜晚随便找个庙宇过夜,第五天傍晚,进到临准关,离碧落山庄已只有一天的路程了,但发现从凤阳附近,就有人一路跟了下来,她自然不会把对方放在眼里。 这时,她就在大路边一方大石上坐了下来,取出中午买的包子,打开纸包和一层苗叶,慢慢的吃着。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心中暗自忖道:“怎么还没有人来?” 她站起身,走近一道小溪,用于掬着喝了两口水,再回到大石上坐下,忽听身后数丈,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沙沙细响,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又是地鼠门的人!” 她故作不知,静心倾听。 这回发现自己左右两边,也有人挖着地底泥土,渐渐逼近,听声音至少也有三四个人,直到离自己一丈左右,才行停住,就潜伏不动。 沈雪姑坐着等了一会,依然不见他们有什么动静,心中突然一动,忖道:“他们隐伏不动,敢情是在等人了,贼党既和唐门勾结,这几人身上,莫非带了唐门毒药暗器,自己倒不可大意!” 一念及此,哪还怠慢,右手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把身后、左右三处潜伏的人,一齐制住,然后就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倚着大树打起盹来了。 过没多久,大路上果然出现了一条人影,朝自己停身之处走来,这人头戴瓜皮帽,身穿黑布大褂,扎脚挎,手里拿一支竹根旱烟管,是个耸肩弯背的瘦小老头。但双目炯炯有光,走近树下,口中忽然哈了一声,说道:“这位小哥,你在路边打盹不怕受凉?” 沈雪姑故意连看也没去看他,只是随口哦道:“没关系,我只是走累了休息一会的。” 瘦小老头看着他阴恻恻地道:“小哥从哪里来?” 沈雪姑抬眼道:“我是从石埭来的,老丈呢?” “老朽从凤阳来!”瘦小老头又道:“小哥要去那里?” 沈雪姑道:“五河!” “啊!”瘦小老头口中发出笑声,好像他也是五河的人,一面眨着一双鼠目问道:“小哥去五河哪里?” 沈雪姑故意装出对瘦小老头怀疑之色,反问道:“你呢?” 瘦小老头似笑非笑地道:“老朽住在碧落山庄,小哥呢?” 沈雪姑双手提了提,似是有了戒备的模样,冷声道:“我也是住在碧落山庄,你大概是住在地下吧?” “小哥完全说对了!” 瘦小老头逼上一步,阴声道:“小哥想不想跟老朽住到地下去呢?” 沈雪姑故作惊慌,后退了一步,说道:“你是什么人,若是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哈哈!”瘦小老头大笑道:“看采老朽把你估高了,原来只是一个三流脚色。”他因沈雪姑畏缩,看来武功不高,这就一抬手喝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沈雪姑好奇地问道:“你还有帮手?” 瘦小老头嘿然道:“他们只是老夫的手下而已!” 沈雪姑看着他,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瘦小老头得意地道:“你看老夫是什么人?嘿嘿!老夫是黄掌门人。” “掌门人?”沈雪姑越听越惊,问道:“你老是那一派的掌门人呢?” 瘦小老头道:“你听说过地鼠门没有?老夫就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 “那好极了!”沈雪姑忽然作喜,道:“这真巧,我们正要找地鼠门的掌门人呢,会在这里遇上黄掌门人,真是太好了。” “你们要找老夫?”瘦小老头子问道:“有什么事?” 沈雪姑道:“我听老夫人说,碧落山庄的地下迷阵,多半是地鼠门的人建造的,所以我想如果能请到黄掌门人,老夫人一定会重重有赏。” 瘦小老头嘿然道:“你如何请得动老夫?” 沈雪姑朝他笑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下就是拼了命,也非把黄掌门人请去不可。” 瘦小老头自然不会把沈雪姑放在眼里,只是过了这许多时光,依然不见他四个手下出来,忍不住喝道:“你们听到没有,还不快给老夫出来!” 沈雪姑忽然哦了一声,说道:“在下忘了告诉黄掌门人了,你老手下是不是有四个人呢?” 瘦小老头,道:“你怎知道的?” 沈雪姑道:“你老难道没听到他们的鼾声?他们打呼的声音,此起彼落,看来都睡着了,你老说的话,自然没听到了。” 瘦小老头惊道:“你听到他们的打鼾声音?” 沈雪姑笑了笑,用手指点着道:“他们一个在左首前方,两个在我身后,也分一左一右,一共是四个人躲在土堆里,对不?” 瘦小老头看他指点的一点也不错,心头已经暗暗吃惊,猛地跨上一步,出手如电,手中旱烟管一连点了沈雪姑三处穴道,阴笑道:“小子!老夫已经点了你三处穴道,你还能拼了命把老夫请回去吗?” 沈雪姑朝他点点头,笑道:“掌门人出手果然快得很,只可惜还是慢了点。” 瘦小老头愕然道:“老夫怎么慢了一点?” 沈雪姑道:“你抬一下手看看,还抬得起来吗?” “老夫怎么抬不起来?” 瘦小老头想要举手,但握着旱烟管的右手果然抬不起来了,这一刹那,他一张瘦削脸上不禁变了颜色,疾快地后退一步,睁目喝道:“你……” 沈雪姑没去理他,又道:“你现在大概已可感觉到麻木之感已由手肘向肩头了吧,唔,你再退一步试试,双脚还能后退吗?” 瘦小老头心中暗暗奇怪,自己明明点了他三处穴道,对方明明没有还手,自己有手如何会被他制住穴道? 他当然更不相信自己双脚也被制住了,因为刚刚还后退过一步,而且若是被制住穴道,自己多少总会有些感觉,于是他果然又举步后退,那知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双脚就像钉在地板上一样,再也无法移动。 瘦小老头脸上肌肉一阵扭曲,似遇到了鬼一般,骇异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雪姑缓缓地站起身来,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揭开瓷瓶的塞子,倾出一粒药丸,含笑道:“你不用问我是谁?先把这粒药丸吞下去。” 瘦小老头头上不禁绽出汗水,说道:“这是什么药丸?” “毒药?”沈雪姑徐徐说道:“七日断肠丹,七日之后肝肠寸裂,但只要在第六天的子夜,能服下解药,就可保无事。” 说话之时,已经走到瘦小老头面前,右手指起,一下捏开了他的牙床,左手迅速把药丸投入他口中,然后又替他合拢了牙床。 瘦小老头纵然不肯把药丸吞下去,但牙床一开一拢之际,早已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心里又急又怒,喝道:“你要老夫做什么?” “你完全说对了!”这句话,正是瘦小老头方才说过的。 沈雪姑朝他笑了笑,道:“你我无怨无仇,我给你这颗‘七日断肠丹’,完全为了领赏,你老是地鼠门的掌门人,老夫人欢迎得很,说不定见到你,立即延为上宾,送你黄金千两,明珠百颗,你老不是也可以发一笔横财吗?” 瘦小老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解药?” 沈雪姑道:“最迟六日之后,我一定会给你的。” “好!”瘦小老头道:“我答应跟你去,你可以解开我穴道了。” “可以!”沈雪姑故作得意之色,右手在瘦小老头肩膀拍了一下,笑道:“现在你……” 瘦小者头穴道一解,没待沈雪姑说完,忽然疾退一步,右手一抬,指着沈雪姑厉笑道: “好小子,你乖乖的把解药交出来,不然的话,老夫只要手指一按,你就可以立时化成一滩脓血。” 沈雪姑听得心中一动,忖道:“听他口气平小京的准是唐门‘化血针筒’了。” 她一面右手掌心竖起,对着他的针筒一面含微笑道:“你手里大概有一管唐门化血针筒了,但你决不敢对我出手的,因为我若化成了一滩脓血,谁来给你‘七日断肠丹’的解药?” 瘦小老头手上果然握着一管黑黝黝的针筒,沉喝道:“你再走上一步,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沈雪姑从身边取出一个小瓶,捏在左手掌心,手臂向左平伸,右手依然竖掌向前,一面抬目说道:“我已经把解药捏在左手,现在你不妨按一下机簧试试,能不能把我射死?如果把我射死了,你就可以从我的左手取到解药,你也不用随我去见老夫人了。” 瘦小老头是个生性多疑的人,闻言不禁踌躇起来,天下那有这样傻的了,左手拿了解药,要自己发射毒针,把他射死,除非他练成了道家护身真气,但这小于年纪轻轻,不像练成道家护身真气,那么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他一手执着“化血针筒”竟然不敢发射,问道:“你左手真是解药?” 沈雪姑微哂道:“在下何用骗你?我这是给你机会,再迟这机会就没有!” 随着话声,又举步跨了上去。 瘦小老头看他走近,更是吃惊,一旦给他夺去针筒,自己势非跟他前去不可,这个机会的确是稍纵即逝,一时那还敢犹豫,拇指迅快按了下去,针筒机簧竟似失灵似的,化血针竟然一支也射不出去。心头不禁大急,拇指接连按了几下,“化血针筒”还是无法发射。 沈雪姑走上前去,右手朝前轻探,有如探囊取物,一下从他手中把“化血针筒”取了过去。 原来沈雪姑是用真气逼住了针孔,是以任你瘦小老头按动机簧,毒针也就发射不出去了。 瘦小老头一身武功也极为可观,不知怎的任由人从他手中夺走了“化血针筒”,连半点的抗拒都没有,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沈雪姑把针筒和左手一瓶解药,一起收入怀中,才笑了笑道:“你现在相信了吧!” 瘦小老头骇异地道:“你……是谁?” 沈雪姑含笑道:“我就是宫飞鹏,你呢?姓什么?叫什么?” “你是宫飞鹏?” 瘦小老头暗道:“宫飞鹏不就是上官靖?自己曾在竹逸先生的竹庐中见过他,他应该认识自己,不会再问自己姓名。那么这个宫飞鹏,不是在竹庐中遇到的那个宫飞鹏了,怎么会有两个宫飞鹏?都是年纪轻轻,武功高不可测!” 心念转动,一面忙道:“老朽黄五郎,江湖朋友开老朽玩笑,叫我黄鼠狼,到现在大家都叫我黄鼠狼了。” 沈雪姑道:“你是地鼠门的掌门人不假?” 黄鼠狼道:“一点不假。” 沈雪姑随手从地上捡起几粒碎石子,然后漫不经心的一扬手,朝地上掷出,说道:“好了,你四个手下穴道已解,你叫他们爬出来吧!” 黄鼠狼看他随手撒出几粒碎石,居然一下能解开分别伏在四个不同方向土堆中人的穴道,心里自然不敢相信,这就喝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话声甫落,只见从四处土堆中果然立时站起四个人影,举步走来。 黄鼠狼看得心头暗暗震惊,忖道:“这宫飞鹏一身武功果然高明,自己可得小心应付才是。” 沈雪姑目光如电,早巳看到四个灰衣汉子站起身来时,每人手中同样握着一管黑黝黝的针筒,这就说道:“黄掌门人,你要他们把手中针筒拿过来。” 黄鼠狼心中暗道:“这小子,眼光锐利得很,可惜方才错过机会,如若四人同时出手,早把他射成一滩黄水了!但想归想,此时他和沈雪姑站得很近,自思无法脱身,何况自己还吞服了他的‘七日断肠丹’,没有他的解药,七日之后自己岂不是要肝肠寸断?” 一念及此,只得朝四人说道:“宫少侠要你们把针筒拿过来,还不快拿过来?” 四个灰衣汉子果然依言各自把针筒送上。 沈雪姑接到手中,含笑道:“黄掌门人,时间不早,你要他们分散开去,各自找个地方,休息去吧!” 黄鼠狼只得朝四人挥挥手道:“没你们的事了,下去休息吧!” 四个灰衣汉子依言退下。 沈雪姑也没有再去理会他们,自顾自在大石上倚着大树打起盹来。 黄鼠狼平日生性多疑,,这回因服了“七日断肠丹”,又慑于沈雪姑的武功,自是不敢妄动,也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大石坐下,闭目养神。 这时不过二更时光,沈雪姑正在假寐的人,忽然听到远处,似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细心请听,来人不止一个。 她就以“传音入密”向黄鼠狼说道:“有人来了,你得好生应付,不许泄漏半句,否则我会先取你的性命。” 黄鼠狼听到话声,急忙睁目看去,大石上早已没有了宫飞鹏的影子了!心中暗暗地惊擦,忖道:“这小子好快的身法!” 再举目朝来路看去,他并未发现人影,不禁疑信参半,暗自嘀咕:“这时候还有什么人会来?莫非这姓宫的小于又在耍什么花样?” 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就在此时,果见远处有三条人影,从大路上奔行而来,心头不由又是一怔:“自己刚看到寸许长的人影,这小子居然早就听到了。” 这样又过了一会,那三条人影才逐渐接近,现在他已可看清楚了,来的是四川唐门的二庄主唐世良,和他的儿媳唐纪中、霍如玉! 等黄鼠狼看清楚的时候,三人差不多已快到面前! 唐世良目光深沉,相距还有一丈来远,就嘿然道:“前面可是黄老五吗?老夫听说你发现了上官靖,一路跟踪下来,在五管化血针筒之下,大概已经把他解决了吧?” 黄鼠狼耸耸肩道:“没有,这小子滑溜得很,到了这里,被他溜进了树林子里,兄弟和四个兄弟搜遍松林,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唐纪中冷哼一声道:“上官靖这小子是上面要你负责追踪的人,你连这点事都办不成,你说该如何交代呢?” 黄鼠狼一张瘦削的脸不由沉了下来,道:“唐公子这样责备兄弟,这里可不是四川唐门当差的时候。” 唐纪中怒声道:“黄老五,你敢对本公子这样说话?” 黄鼠狼忽然大笑道:“不错,黄某是在你们唐门当过副总管,你唐公子是二庄主的少爷,但你要弄清楚,黄某虽是副总管,实际上二庄主还要听黄某的。二庄主,黄某没有说错话吧?” 这话听得隐身在树上的沈雪姑暗暗奇怪,忖道:“他是唐门副总管,二庄主怎么会要听他的呢?” 唐世良一手持须,豁然大笑道:“黄老五,你说的没错,从前老夫是要听你的,那是因为你衔教主之命,到四川唐门当副总管去的,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黄鼠狼口中“哦”了一声。 唐世良续道:“现在老夫奉教主之命,出任唐门掌门人,教主已把鼠门拨归老夫指挥,你黄老五应该受老夫节制才是。” 黄鼠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怔了一怔,说道:“教主把兄弟拨给二庄主节制指挥,兄弟自当遵命,只是兄弟还没有接到教主的指示,一点也不知道此事。” 唐世良哈哈一笑,回头道:“如玉,你取出金令来让他瞧瞧。” 霍如玉答应一声,纤手从怀中取出一块银牌,在掌心一扬,娇笑道:“教主命我传达金令的,你看清楚了!” 黄鼠狼不由身躯一震,吃惊道:“少奶奶原来是银牌使者,属下从前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霍如玉娇笑一声,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教主令我传达金令,拨归唐门掌门人管辖的,并不止你地鼠门一个门派,我这银牌使者,也不过是奉派在唐门掌门人手下听候差遣而已!” 黄鼠狼心头暗暗一沉,只得唯唯应“是”。 唐世良掀须一笑道:“黄老五,老夫命你继续监视,从这里到五河,就由你地鼠门完全负责,只要发现上官靖、竹逸先生的行踪,随时传递消息,报告银牌使者;还有三日后,你招集三十六鼠,去凤阳向纪中报到。” 黄鼠狼只得躬身道:“属下遵命。” 唐世良一阵嘿嘿干笑,沉声道:“纪中,咱们走!” 唐纪中回身冷峻地道:“黄老五,你听清楚了,今后地鼠门就由本公子负责指挥,你虽是地鼠门掌门人,也要听本公子的,知道吗?” 黄鼠狼连连陪笑道:“属下知道。” 唐世良率同儿媳,转身奔行而去。 黄鼠狼等三人去远,朝松林中拱拱手道:“宫少侠,你请出来,在下有事奉商。” 沈雪姑早就在他身后,朝他肩上一拍。 黄鼠狼吃了一惊,急忙回身一看,舒了一口气,道:“宫少侠,你吓了在下一大跳。” 沈雪姑道:“我问你,这姓唐的是什么人?” 黄鼠狼道:“他是唐门的二庄主唐世良。” “你呢?”沈雪姑道:“还是唐门的副总管?” “少侠都听到了。” 黄鼠狼道:“在下也就不用隐瞒了,在下本是地鼠门的掌门人,因为地鼠门在江湖上只是一个下五门的门派,一向不被江湖上所重视,白衣圣教就是利用这一点拉拢敝门,替他们建造地下迷阵……” 沈雪姑问道:“你懂迷阵?” “在下不懂。” 黄鼠狼道:“那是威供奉画的图样,咱们只是依照图样在地下施工。” 沈雪姑问道:“戚供奉是谁?” 黄鼠狼道:“好像是奇胲门的人。” 沈雪姑问道:“后来呢?” 黄鼠狼道:“迷阵完工之后,在下就以铜牌使者名义,派去四川唐门……” 沈雪姑道:“有这么容易就当上唐门的副总管?” “当然没有这么容易。” 黄鼠狼道:“因为在下擅地行术,先在唐世良饮食之中下了‘迷迭香’,等他毒发,遍服唐门解药丸无效,在下才现身相见,当时曾奉教主之命,只要他投效白衣圣教,保证他当上唐门掌门人,并由他推荐在下担任唐门副总管,事实上,他处处都要听我的。” 沈雪姑道:“现在他当了唐门掌门人了。” 黄鼠狼道:“这是教主封他的,大概还没有正式当掌门人。” 沈雪姑道:“现在你们地鼠门归他统率了。” 黄鼠狼道:“就是为了这个,在下……所以要和少侠商量……” 沈雪姑道:“你想要我早些给你解药?” “不是!”黄鼠狼道:“从煎唐世良由在下指挥,曾给他服过教中的‘迷迭散’,毒发之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敝门三十六鼠,只怕都会受他折磨,所以……” 他目中露出求援神色,黯然道:“当初敝门投效白衣圣教,就是因为江湖上没有人瞧得起咱们,以为投效了白衣圣教,可以出一口气,但如今看来,古人说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白衣圣教势力扩大了,有许多门派归附了他们,敝门只是走狗而已,不值他们重视,所以……所以在下想通了。” 沈雪姑道:“你的意思……” 黄鼠狼道:“少侠给在下服了‘七日断肠丹’,答应六日之后给在下解药,在下相信少侠六日之后一定会给在下解药,而且在下也相信少侠一定可以解救敝门之厄……” 沈雪姑问道:“你要我如何解救法呢?” 黄鼠狼道:“少侠等人不是正在和白衣圣教作对吗,敝门为了自救,颇想投到少侠这一边,不知少侠能不能替在下引介,敝门庶可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沈雪姑点头道:“你们如果确有诚意,我自可替你引介!” 黄鼠狼连连拱手道:“在下手下共有三十六鼠,别的本领没有,但个个都精于地行之术。三日之后,如果向唐纪中去报到,敝门就将断送在在下的手里,在下言出至诚,少侠幸勿见疑!” 沈雪姑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黄鼠狼喜形于色,连连道谢! 沈雪姑忽然站起身道:“既然如比我们还是这时候就走吧!” 黄鼠狼道:“在下悉听宫少侠的。” 说完,口中发出“吱”“吱”鼠叫的声音,只见四名灰衣汉子立时走了过来。 黄鼠狼吩咐道:“你们跟在后面,随时保持警戒,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那四名汉子躬身领命。 沈雪姑就展开脚程,朝五河奔去,黄鼠狼跟在她身后,倒也并未落后,天色刚刚黎明,就已赶到江边。 沈雪姑脚下一停,但见江水滔滔,薄雾未消,一眼望不到对岸,再举目回顾,也看不到一艘船只。心中暗暗奇道:“我们派在这里的几条渡船呢?” 黄鼠狼在旁道:“宫少侠,这里没有船只,要不要去叫他们找一条船来?” 沈雪姑点头道:“好吧!” 黄鼠狼又撮口发出几声“吱”“吱”之声,只见一名灰衣汉子立即奔了过来。 黄鼠狼吩咐道:“你们去找找看,附近可有船只?” 那灰衣汉子领命而去。 这回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见他坐在一条渔船! 从左首柳荫中划了出来。 这条渔船船身不大,舱中最多也只能坐两个人,渔船靠岸之后,灰衣汉子坐到船头,让两人下船,就帮那渔人划桨。 一叶扁船,横流十里来宽的江面,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抵达对岸,三人上岸之后,灰衣汉子又要他划回去把另外三个人送过来。 沈雪姑领先走在前面,不过三数里路,自然很快就赶到碧落山庄。 如今她和黄鼠狼及一名灰衣汉子就站在碧落山庄前面。 这一刹那,沈雪姑一个人竟然僵住了! 这一情形,几乎和万松山庄如出一辙,覆盖极广,门楼巍峨的碧落山庄,竟然只剩下一片断砖残瓦,劫后灰烬。 又是毁于大火! 这当然不是老夫人下令烧的,那是碧落山庄的贼人纵的火了! 人呢?这许多的人呢? 沈雪姑一声不作,飞身过去,凝目四顾,仔细察看,差可安慰的似乎不见一具尸体。 黄鼠狼紧跟在她身后,掠了过来,一面说道:“宫少侠,这个地方好像是被炸毁的。” 沈雪姑听得身躯蓦地一震! 如果是贱人纵火焚的,所有的人还有逃生的机会,如果是被引爆火药炸毁的,那么住在庄里的人,就是生了翅膀,也极难幸免,焕然转过身去,问道:“你说什么?这里是炸毁的?” 黄鼠狼指着一处倒榻的残垣,说道:“是的,这堵墙垣,是从墙角震倒的,这个陷下去的窟窿,四周还残留硫磺的颜色,据在下看,多半是在地底隧道中埋了大量火药,引发爆炸所引起的大火,所以墙垣才会全数倒塌。” 沈雪姑听得更是大急,以目前的形势,老夫人等人占了地面上的碧落山庄,贼党却全数躲在地底。 如果地底埋了大量火药,引起爆炸,自然可以把碧落山庄一举夷为平地,这一爆炸,当然是贼党准备一举消灭地面上所有的人。 老夫人、卞药师等人又不是神仙,事先如何会知道,那么等到火药爆炸,那里还有逃生的机会?她想到这里,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急急问道:“你快去看看,可有人被炸死了?” “没有。”黄鼠狼道:“这里一具尸体也找不到,可见并没有人死伤。” 沈雪姑道:“哦!对了,这里的地道是你监造的,你快看看,地底通道是否存在?” 黄鼠狠摇摇头,道:“火药从地底爆炸,所有地道自然也全毁了。”说到这里,不住地点头道:“在下明白了,地底通道全毁,所以他们再也用不着地鼠门的人了。” 沈雪姑道:“这就奇怪了,既然没有半个人死伤,那么这许多的人又会到了那里去呢?” 黄鼠狼道:“这个在下也觉得奇怪,白衣圣教命敝门开筑地下通道,足足花了三年多的时间,似乎没有理由把它毁去?” 沈雪姑冷笑道:“白衣圣教处心积虑,是对付各大门派,你知道碧落山庄住的是哪一些人吗?老实告诉你,除了老夫人,还有终南四老、武当派、金刀门、白虎门、黄龙寺的人,可以说是当今武林的精锐,全在这里。他们一举炸毁碧落山庄,自然是企图把所有和他们作对的人一网打尽,区区一座碧落山庄,再加上地底通道,又算得什么?只是……” 她望着晨光中这偌大一片劫后废墟,虽然不曾发现一具尸体,但依然止不住心头的不安和恐惧的阴影。只是沉吟道:“如果没人伤亡,怎么……会……” 在她说话之时,另外三名灰衣汉子也渡过江赶来了。 黄鼠狼问道:“你们可曾发现有人跟踪?” 三人中的一个答道:“没有!” 黄鼠狼又道:“你们去两个人,到文武殿看看,那里的情形如何?但可得小心!” 其中两人答应一声,迅快的转身奔行而去。 沈雪姑踏着瓦砾,找遍了整座碧落山庄的废墟,确实没有发现一具尸体,心头稍稍放宽了一些。回头看去,黄鼠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就问道:“你看这场大火,是发生在几天以前的事?” “据在下看,最多不过三天。”黄鼠狼忽然又哦了一窜,道:“官少侠,住在庄上的人,会不会是撤走了?” “撤走?”沈雪姑道:“他们会撤到那里去呢?” 如果万松山庄没被毁去,也许会撤回万松山庄去,如今万松山庄也已毁去了。 再说,自己是从黄山来的,老夫人这边,少说也有上百个人,这一路上,怎么会一个也没有遇上? 黄山万松山庄的人,再加上住在碧落山庄的人,这两拨人好像突然在两场大火之后从江湖上消失了,这怎么会呢? 她想到老夫人、上官靖、李小云、祝小青,她虽然坚他们不会死的,但人在那里呢?面对这片断垣残壁的焦她再坚强,也感到头脑昏昏的,几乎支持不住了! 就在此时,看到那两名灰衣汉于急匆匆地飞奔回来! 黄鼠狼急忙迎着问道:“情形怎么样?” 左首一个跑得气呼呼的,垂手说道:“回掌门人,文武殿也炸毁了,只剩下一片瓦砾,地下迷阵也全毁了。” 沈雪姑自言自语地道:“这么说,贼党也全数撤走。” 刚说到这里,忽然耳中听到附近不远处,有极轻微的音声传了过来,似是有人隐伏,不由迅快的转过身夫,喝道:“什么人,还不给我出来?”” 黄鼠狼也立即转过身来,目光注处,平坦的瓦砾中,那有什么人影?心中暗暗奇怪,但他心知宫飞鹏(沈雪姑)耳朵敏锐,决不会听错。 就在此时,果见从瓦砾堆中钻出一个人来! 沈雪姑不觉眼前一亮,叫道:“是小乙你怎么躲在瓦砾堆里!” 那个从瓦砾堆中钻出来的正是孙小乙,他看到沈雪姑,急忙笑道:“原来是大姐回来了,我是奉派在这里暗个监视贼人的。” 黄鼠狼看得大奇,他是地鼠门的掌门人,精于地形术,刚才在这片瓦砾中已经仔细察看过一遍,有人躲在里面,居然会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一双鼠目,只是盯着孙小乙钻出来的地方,但依然看不出一点形迹来,心个暗道:“看来此人地行术,还远超过自己。” 沈雪姑忙问道:“上官伯母他们呢?” 孙小乙笑道:“都没事,在贼人引爆炸药以前,咱们早就撤走了。” 沈雪姑道:“你早已看到我了,怎么不早些出来?害我多担心!”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两个是金刀门的兄弟,咱们隐伏地下,原是等候贼人来察看,是不是把咱们全炸死了,如果有人来了,咱们就要暗中跟下去,看他们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但等了两天,贼人一个也没有来过。 咱们三人是轮流守望的,一个在上面,两个在下面,刚才是金刀门的一个兄弟值班,他可能不认识大姐你,后来听你们谈话,好像是自己人,才下去叫我上来的。” 黄鼠狼听他叫宫飞鹏“大姐”,心下更奇,忍不住问道:“这位老哥,你们躲在地下,在下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孙小乙故意改扮成小老头) 沈雪姑道:“我忘了替你们引见,这位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他是孙小乙。” 孙小乙朝黄鼠狼抱抱拳,笑道:“咱们是躲在炸塌了的地道里面,你老哥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黄鼠狼道:“这里的地道,当年就是敝门建造的,不论如何炸塌,只要有人可以藏身,在下就应该可以瞧出来才是,孙老哥从地道出来,在下依然看不出一点形迹,以在下想来,孙老哥也一定精于地形术了?” 沈雪姑也道:“对了,我也一点都看不出来。”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地道炸塌了,后来我们又挖空了一丈来深,可以住得下三个人,出口处,嘻嘻!这是竹逸先生布置的奇门阵法。其实有一个仅容一个人出入的窟窿,他只在窟窿两边堆了一些砖块,外人不懂得步法,就是走到前面,也什么都看不见。” 黄鼠狼惊奇地道:“竹逸先生已经来了?” 孙小乙笑道:“来了已经四天了!” 黄鼠狼叹息一声,道:“他当真是一位奇人,戚供奉和唐世良派出了许多人,还在沿途侦查他的行踪,他却早巳到了这里!” 沈雪姑道:“现在不用多说什么了。小乙,上官伯母他们现在在何处呢?你快快领我们去。” 孙小乙道:“我们奉命守在这里,不能离开,大姐从这里往东走,到得花湖边上,用右手向天招三招,就会有人替你引路了。” 沈雪姑点头道:“好!你回下去吧!” 孙小乙道:“那我就失陪了。” 说完,身形一闪,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这回黄鼠狼就在他身边,自然十分注意,但孙小乙一闪而没,依然没法看得清楚,所看到的依然只是一堆瓦砾而已! 沈雪姑道:“我们走吧!” 从碧落山庄往东行,不过三里光景,就已到了沱湖湖滨,但见沿湖绿柳如云,湖光敛滟,附近那有什么人迹? 沈雪姑姑且依孙小乙所说,举起右手向天招了三招。 说也奇怪,只见从大柳树下,忽然划出一条船来,船尾坐着一个头戴毡帽的汉子,朝沈雪姑招呼道:“客官要渡江,那就请上船吧!” 沈雪姑也没和他多说话,就先跨下船舱,黄鼠狼和他四个手下也相继落船,船家不待吩咐,掉转船头,朝对岸划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已抵达对岸。 船家靠岸之后,朝沈雪姑低声道:“客官到了天井湖边,自会有人接应。” 沈雪姑说了声:“多谢!” 大家纵身上岸,船家就回转船头,自顾自的朝湖心划去—— 第十五章 沈雪姑、黄鼠狼和他四名手下循着小径赶到天井湖,已快近中午,只见湖边停着一条小船,船上只有一个老渔夫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蹲在船上补网。 看到六人走近,那小女孩口中“咦”了一声,叫道:“大姐来了”一面又招手道:“大姐快请上船。” 沈雪姑方自一怔,小女孩却忽然笑道:“大姐,我是小云啊!” 沈雪姑听她口音,果然是李小云,立时想起,她可能易了容,而且还以“缩骨功“,装扮成小女孩的,不觉啊道:“你是二妹!” 李小云一指老渔夫笑道:“大姐认不出来吧!他是万老大呀!” 万点星忙道:“沈姑娘,这几位是?” 沈雪姑当先跨下船去,等黄鼠狼等五人下了船,才引见道:“这位是地鼠门的黄老五黄掌门人,这四位都是地鼠门的朋友。” 接着又介绍了万点星和李小云。 李小云笑道:“这位黄掌门人小妹认识,他好像是四川唐门的副总管对不?” 黄鼠狼听得大奇,问道:“李姑娘认识在下?” 李小云道:“黄掌门人不是去过我师傅的竹庐吗?顿了顿又道:“那天姓戚的去找师傅,被我大哥制了穴道,后来黄副总管带这四位也来了,大哥就躲在门后,把你们全制住了,后来唐世良也随着赶来,给大哥一掌惊退,我就在屋后,自然都看到了。” 黄鼠狼被她说得不禁老脸一红。 沈雪姑道:“二妹,不用再说了,这位黄掌门人现在已经不是唐门副总管,他有心投效到我们这一边来,所以由我带他们一起来的。” 说话之时,渔船已经划向湖中。 李小云走到船头坐下,说道:“我要帮万老大划桨呢,大姐你看,这两天我已经学会了划桨呢。” 沈雪姑和黄鼠狼等人已在中舱坐下。 沈雪姑问道:“碧落山庄究竟发生什么事故?上官伯母等人在那里呢?” 李小云一边划桨,一面说道:“说来话可长呢,这回要不是管巧巧给大哥捎信来,咱们大伙早就被炸成粉末?” 沈雪姑道:“是管巧巧来通知你们的?” “不是她自己来的,是要一个叫飞虹的丫环送来的信。” 李小云道:“我们撤离不久,碧落山庄就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接着就起了大火,我们那时候早已到达峰山镇上了。” 她把别后的情形,简略地说了一遍。 沈雪姑道:“直到现在,还没查到贼党撤到那里去了。” “不知道?” 李小云摇摇头道:“卞药师说,他们引爆火药炸毁碧落山庄之后,一定会派人前来查看的,所以要小乙他们在附近监视,务必查出他们落脚之处,但今天已经三天了,依然不曾有人去过。” 沈雪姑笑道:“他们一定以为万元一失,所以没派人前来查看,哦!那么我们为什么也要如此神秘呢?” 李小云道:“那是银拂叟叟前辈说的,我们给他来个将计就计,把人手隐藏起来,让贼党以为我们都被炸死了,心腹大患己去,就会明目张胆的在江湖上出现,我们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说到这里,忽然“哦”道:“大姐,你这次回来得真快,据卞药师估计,大姐最快也要明天才会回来。” 沈雪姑道:“我赶去黄山,并没见到人,所以就赶回来了。” “没见到人?”李小云惊奇地道:“那么万庄主等人呢?” “万松山庄和碧落山庄一样,变成了一片焦土。” 沈雪姑道:“所有庄上的人一个也没看到,我只好赶回来了。” “什么?”李小云心头摹地一沉,急急问道:“万松山庄出了事?” 沈雪姑道:“二妹,你不用急,这情形和碧落山庄完全一样,虽是一片焦土,但我仔细察看过,并没找到一具尸体,可见庄上并没有人伤亡,只不知万庄主等人的去向;我赶回来,就是向上官伯母、卞伯父等人请示来的。我想,这情形也许和这里差不多,宁救主足智多谋,说不定也是将计就计,预先把人撤走了。这件事等见了上官伯母,大家好好计议计议,总得先把人找到了才是。” 李小云经她这一说,心头总算放宽了不少,点点头道:“大姐说得也是,万松山庄有不少人手,贼人世未必能得手,只是……” 说话之时,船已抵达对岸。 万点星道:“李姑娘,你陪沈姑娘、黄掌门人去吧,我还要到对岸去呢!” 李小云点点头,就陪沈雪姑等人登岸,万点星独自划着船往对岸而去。 沈雪姑由李小云领路,赶到峰山镇,镇后有一座小山,她领着沈雪姑、黄鼠狼等人,从一条山径走去。 这是山助间的一大片平地,茂林修竹间果然矗立着一座大庄院。 院前拦着一道木栅,有一名庄丁坐在木栅里面的板凳上,进入栅门,庄院两扇黑漆大门紧闭着并没开启。 李小云引着他们从东首一道边门进人、再由长廊折人东首一座偏院。 沈雪姑自然看得出整座庄院中,虽然看不到人影,但暗处却都有人防守,心中不禁暗暗点头,忖道:“只要看到这里的布置,就可知道有能人调度了。” 一行人刚走到偏院,只见上官靖、丁瑶、祝小青、王牙婆等四人已经快步地迎了上来。 上官靖迎着道:“沈姐姐一路辛苦了!快到里面坐。” 接着又“咳”道:“这位不是黄副总管吗?” 黄鼠狼在竹庐看到上官靖时,脸上戴着面具,如今没戴面具,自然认不出来了,不由悍然道:“这位少侠如何认识黄某的?” 李小云笑道:“他就是我大哥上官靖,黄掌门人在竹庐见过,不过那时易了容,化名宫飞鹏,所以黄掌门人一时认不出来了。” 黄鼠狼回头望望沈雪姑,尴尬笑道:“宫少侠想必也是化名了?” 沈雪姑举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笑道:“我是沈雪姑!” 黄鼠狼连连拱手道:“原来是沈姑娘,在下还一直以为你真是宫飞鹏呢?” 沈雪姑笑了笑,朝上官靖道:“靖弟,这位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如今弃邪归正,来见伯母的。” 祝小青在旁道:“大姐,你没见过丁姐姐吧?” 丁瑶走上一步,拱手道:“小妹丁瑶,见过大姐。” 沈雪姑看着丁瑶,含笑道:“这位丁姑娘,我确实没见过。” 李小云笑道:“大姐见过的,只是没见过她穿女装罢了。” 上官靖道:“沈姐姐,她就是丁玉郎。” 沈雪姑不觉笑道:“原来是靖弟的结义弟弟,所以看来有些眼熟呢!” 说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上官靖、丁瑶两人被她说得不禁脸上一红。 李小云连忙打岔道:“上官伯母听说大姐回来了,早就在等着你了,大家快快地进去吧!” 沈雪姑点点头,就和上官靖走在前面。跨进偏院的堂屋,只见老夫人和青松道长、卞药师、竹逸先生、刘媒婆等人都在厅上。 沈雪姑急忙走上几步,朝老夫人行了一礼,道:“伯母,侄女回来了。” 老夫人一脸慈祥,含笑道:“辛苦你了,这五位是……” 沈雪姑道:“这位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他深明大义,弃邪归正,随同侄女一起来见伯母的。” 老夫人站起身道:“欢迎黄掌门人来参加我们的行列。” 黄鼠狼连连抱拳道:“在下见过老夫人。” 四名黑衣汉子也一齐朝老夫人抱拳行礼。 沈雪姑又给他引见在座诸人,一面把黄鼠狼投效白衣圣教,修筑碧落山庄地道,后来又奉命担任四川唐门副总管。以及唐世良现在当上了掌门人,还统辖了好几个门派,他要黄鼠狼手下三十六鼠向唐纪中报到。黄鼠狼逼于形势,也领教到白衣圣教只是利用他而已,才毅然投到这里来的,简扼的说了一遍。 青松道长稽首道:“黄掌门人能够及时醒悟,不失为人中俊杰,贫道代表武当派,深表欢迎。” 要知青松道长在武林中声望极尊,他说出代表武当派欢迎一个江湖下五门地鼠门的掌门人,这话份量就够重了! 黄鼠狼一向以为名门正派都瞧不起他的,如今听到青松道长的话,心头十分感动,连连抱拳:“不敢!” 大家落坐之后,沈雪姑又朝青松道长、卞药师两人抱拳说道:“道长、卞伯父,晚辈奉命前去,很惭愧没完成任务,因为黄山的万松山庄发生了极大的变故,晚辈一个人也没有找到……” 这是惊人之言! 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长、卞药师以及所有在座的人莫不为之一怔! 老夫人坐着的人,身体不自觉地朝前俯出,急急问道:“雪姑,你说什么?万松山庄一个人也没有找到?他们人呢?” 青松道长要待开口,但老夫人已经问出来了,他也就没有再说。 沈雪姑道:“侄女赶到之日,万松山庄已经是一片焦土,一个人也没有……” “万松山庄毁于大火?” 卞药师忍不住问道:“你可曾仔细看过,有没有发现尸体?” “没有。”沈雪姑道:“侄女大师姐比我早到一天,我们两人仔细察看过,并没有发现一具尸体。” 老夫人怒声道:“这些贼人炸毁碧落山庄,很可能用同样的方法,炸毁万松山庄,好把咱们两边的人一网打尽,当真恶毒得很!” 竹逸先生微微笑道:“沈姑娘说现场不曾发现一具尸体,那就不是用火药去炸的了。” 青松道长沉吟良久,才道:“照说有智虔大师坐镇,万松山庄不可能出什么差错……” 卞药师道:“但如果大家都没事的话,早就该派人和咱们取得联络了。” 王牙婆道:“卞药师说的原也没错,只是碧落山庄也出了事,所有的人,都迁到这里来了,他们又如何能联络得上呢?” 竹逸先生笑道:“咱们大伙虽迁到这里来了,但碧落山庄附近,有孙小哥守在那里,如果万松山庄派人来了,孙小哥应该认识。” 老夫人道:“我看咱们应该多派几个人手,去各处探听智虔大师、万庄主等人的下落才是。” 黄鼠狼站起身,抱抱拳道:“老夫人、各位道长,在下脱离白衣圣教,投到这里来,蒙大家不弃,还鼓励有加,在下内心至为感激,惭愧的是寸功未立。在下领导敝门,一共有三十六鼠,今天带来的只有四个,还有三十二鼠,散处各地,敝门在扛湖上,不过是一个下五门的门派,除了善于隐藏,没有别的长处,只有地行术,还算是一门之长。 老夫人如要侦察万松山庄失踪的人,和白衣圣教究竟藏匿何处?不用多派人手,在下只要派一个人,知会敝门留在各处的兄弟一声,要他们全力搜索,既可不惊动对方,大概三五天的时间,定有确切消息传来,不知老夫人和各位道长意下如何?” 卞药师心中还在犹疑,黄鼠狼前来投诚,不知是否可靠,万一他是贼人派来卧底的,他派人出去,岂不把这里的秘密都泄露出去了? 他一时之间,颇难决定。 青松道长却连连颔首,欣然道:“有黄掌门人派人去通知贵属,这是最好也没有了。” 老夫人原也和卞药师有同样的想法,眼看青松道长说出来了,只得点头道:“道长说得极是,有黄掌门人派人协助查访,自是甚好,只是黄掌门人手下,贼党一定会都认识,会不会…… 黄鼠狼笑道:“老夫人放心,敝门三十六鼠只听命于在下,和白衣圣教并没有直接接触的,从前只有在下一人向管副总管负责,有什么事,也是管副总管下令给在下,再由在下命敝属去做。他们也因此对在下不满,所以才会要在下交出三十六鼠,去向唐纪中报到的事发生,没有在下的命令,三十六鼠不会报到,他们是无法找得到的。” “这样就好。” 老夫人点点头道:“道长、药师,关于查访智虔大师、万庄主等人的下落,和白衣圣教贼人行踪这两件事,我看就交给黄掌门人去办吧!” 卞药师道:“好!那就请黄掌门人多费心了。” “不敢!”黄鼠狼拱拱手道:“在下这就要他们去办?” 话声一落,立即转身朝身后四人道:“你们都听清楚了,这是两件极为重要的差使,第一件,是查访万松山庄在大火之前无故失踪的人。第二件,白衣圣教的人现在的行踪,务必以极快的方法,通知本门弟兄,查明具报,你们谁去?” 其中一名灰衣汉子躬身道:“属下去。” “好!”黄鼠狼点头道:“就你去好了,不过此行任务重大,不可稍有疏忽。” 灰衣汉子躬身道:“属下省得。” 黄鼠狼挥手道:“你快去吧!” “属下遵命。” 灰衣汉子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 老夫人含笑道:“黄掌门人初来此地,靖儿,你陪他到前厅去见见终南四老和金刀门、白虎门、黄龙寺的人,顺便也好替黄掌门人四位安排住处。” 上官靖答应一声。 李小云道:“我和大哥一起去。” 当下就由上官靖、李小云陪同黄鼠狼和三个灰衣汉子一起退出,往前厅而去。 一连三天,守在碧落山庄的孙小乙始终没有发现贼人前来查看火场,也没有一个前来窥伺过。 连香涧湖、沱湖、天井湖三处水面上,也始终不曾发现过一条可疑的船只,一个可疑的人物。 好像贼党撤退之时,引爆火药,炸毁碧落山庄之后,从此就一无动静,这批人已经离开此地,去了遥远的地方。 到底贼党去了那里?就成为大家猜测的重点。 万松山庄毁于一场大火,所有的人,同样没有一点消息,生死未卜。 住在峰上镇的人,都已有些按捺不住,大家纷纷向总值日青松道长,副总值日卞药师提出建议。 这里齐集了不少人手,也有独步武林的易容圣手竹逸先生,何不请竹逸先生替大家易容改扮,分拨出发,搜索敌踪,和找寻万松山庄失踪的人,总比困守一隅,枯坐着等待消息要好得多。 老夫人和卞药师也给大家说得有些动摇了。 只有竹逸先生和青松道长认为黄鼠狼已派出人去,已要他手下三十六鼠在江湖上全面展开查访。地鼠门在江湖上虽然只是一个下五门的门派,但正因他们是下五门的人,所以结交的也都是各地鸡鸣狗盗之徒,眼皮子较宽,由他们负担侦查工作,胜过大家出动。 何况黄鼠狼曾当着大家拍过胸,有三五天工夫,大概就会有消息传来,劝大家再忍耐一二天,如果还没有消息,再作打算。 终南五老的老大银拂叟向天伦也力主慎重,他原先的计划,就是要隐藏己方,迫使敌人暴露行迹,才能收敌明我暗,掌握主动,打击敌人之效。 这是第四天的中午时分,那奉命去传达黄鼠狼命令的灰衣汉子果然赶回来了,而且也带了重大的消息。 老夫人特地要他到前面大厅上,当众报告,俾使大家听完他的报告之后,可作进一步的商讨。 这等于是全体会议,除了奉派在外,和各处的值勤人员,各派门人弟子之外,所有的人都参加了。 首先由黄鼠狼站起身,朝在场众人抱抱拳道:“各位在座的前辈、道长,在下于四天前派敝门的金鼠传令敝门弟兄,侦查万松山庄失踪的人和白衣圣教贼党行踪,现在金鼠已经赶回来了,详细情形,现由金鼠向各位报告。因为他是负责收集各处传递消息的负责人,各地传来的消息,也许互有出入,等他报告完了,各位如有疑问,可以提出来向他询问。” 说完之后,站在他身后的灰衣汉子金鼠就随着走出,朝大家躬身行了一礼,随即说道: “在下金鼠向诸位报告。” 他说到这里,大家就纷纷报以掌声。 “谢谢!”金鼠又躬了躬身,才道:“在下根据敝门各地兄弟传来的消息,第一点,是有关万松山庄失踪的人,经各地查访的结果,并无确实可靠的消息;因为没有一个人在万松山庄失火前后,看到过万松山庄任何一个人。” 大家听他说到这里,心头已经冷了一半,地鼠门还说消息灵通,这不是等于白说了吗? 金鼠接着又道:“惟据石埭的消息,在万松山庄失火的那天下午,曾有一拨镖车,经过石埭,保的是一位卸任知府老爷的全家,车辆、箱笼和随行的仆从,为数不少,还有三位镖师和几十名趟子手,他们好像是从歙县经石埭、贵池向西。另据安庆方面的消息证实,确有这批人经过,因为从万松山庄大火前后,只有这么一拨人,为数较众,也较为可疑,在下已命人追踪下去,详细侦查……” 卞药师问道:“这拨人是从歙县来的吗?” 金鼠道:“这是他们口中说的,到底是从何处来的,并不详细。” 卞药师点点头,抬手道:“你请说下去。” 金鼠又道:“另外是有关白衣圣教贼人的行踪,他们原先走的是水道,碧落山庄炸毁的当晚,有七八条大船从香涧湖进人淮河,以后就没有人知道下落,但在六天前的中午,须上三十里铺,曾有一拨人经过打尖,其中还有两辆马车,但后来就下落不明了,在下世已分派人追踪下去。” 竹逸先生点点头,道:“一拨由石埭向西,一拨由香涧湖到了颍上,都是向西去的,他们的目的地可能就是河南了。” 风云刀柴昆道:“这么说,难道万松山庄的人,都已落到他们手中了?” 天池钓叟姜超然道:“这有可能,如果不是落在贼党手中,就不至于没有一点消息,也不会和贼党一样,一路西行朝河南去了。” “难道这……”老夫人沉吟道:“贼党的老巢会在河南不成?” 青松道长也沉吟着道:“贫道认为,第一,从歙县经石埭向西的镖车,是不是万松山庄的人?这一点必须先查清楚;第二,经过颖上的那拨人,也无法确定是从碧落山庄撤退的白衣圣教贼人,也须及时查明,因此贫道觉得事不宜迟,咱们这里有的是现成人手,应该从速追踪。”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如果那批镖车确是万松山庄的人,确已落在贼人手中,就得及时把他们救下来。至于在颍上打尖的如果确是白衣圣教贼党,咱们暂时就不可动他们……” 黑豹侯休道:“为什么?” 青松道长微微一笑道:“他们在碧落山庄经营地下迷阵,居然肯毁之而去,第一当然是企图把我们一举炸死,永绝后患,但也可以说明他们另有老巢,这回是奉命撤回去的了,咱们正好由他们领路,半途上自然不可让对方发觉。” 老夫人道:“大家的意思怎么样呢?” 竹筇叟易南轩顿首道:“青松道兄这构想很好,咱们确实应该迅速的追踪,查明这两拨人。” 风云刀柴昆道:“咱们人手如何分配,如果分头追踪的话,就得有两拨快速行动的人,和一个总联络处,可以根据情况,指示任务,以及调配人手和支援工作,才不至两处不能兼顾。” 竹逸先生道:“柴老哥这话极是,咱们不但要分头追踪,还得有一个联络总部和随时可以支援两处的快速后援,才能掌握全盘机宜。” 老夫人道:“咱们所有的人手,全部都在这里,要如何的分配,还要请大家公决。” 卞药师道:“兄弟觉得分配人手,方才柴老哥的提议,想得极为周到,一是分头行动,挑选两拨快速行动的人,一拨追镖车,一拨追碧落山庄贼人,这是先锋,但必须另选两拨支援的人,暗中跟踪前面的人,好及时支援。一是咱们的总舵,不参加前面四拨的人,统统在总舵候命,必要时可以派人支援前面的人。”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至于最前面的两拨人,为了要快速行动,人数就不宜太多,兄弟认为追镖车的人选,最好是以沈!”娘为主,她身上带有解药,万松山庄的人也正须要解药。另外再以李姑娘为辅,她是刘老哥的门下,学会易容术,随时可以改变容貌,再有黄掌门人指派一位地鼠门的随行,作为联络,应该就够了。” 沈雪姑、李小云同时答应。 卞药师又道:“至于追踪贼党,兄弟认为由上官老弟和丁!”娘最为适宜,再加黄掌门人指派一位地鼠门的人担任联络,他们此行,并不和对方动手,有三个人也足可胜任了。” 方才提议沈雪姑、李小云,都曾明白的说派两人的用意,但追踪白衣圣教贼党,分派上官靖和丁瑶,却并未说出为什么派他两人的用意来。 他虽然没有明白说出来,但老夫人等人,心里都知道他派上官靖的意思,是因为贼党里有一个管巧巧的缘故。 上次管巧巧能偷偷泄露引爆火药的消息,这回上官靖如果遇上了她,自然也会暗中相助,何况丁瑶原是白衣圣教的人,如果对方留了什么暗记的话,她当会发现的。 卞药师心中所想的,只是没有当着大家说出来而己! 上官靖自然也听得出弦外之音,脸上微微的一红,连忙拱手道:“晚辈遵命。” 丁瑶听他派她和大哥同行,更是喜形于色,问道:“药师前辈那我们要不要易容?” 卞药师笑道:“自然要易了容,才能上路。”一面又道:“至于两拨后援,兄弟也有一个腹案,不过是否有当,还要大家斟酌……” 银拂叟向天伦洪笑道:“卞道兄只管说出来,咱们今天在场的人,都可以分配出动,不用客气。” 卞药师道:“咱们派出去两拨追踪的人,人数不多,但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尽量避免被对方发觉,最好不和对方动手,这一点,务请沈姑娘、上官老弟切切记住。 但我们派出去的两拨后援,就不同了,前面的人最好不要动手,后面的人,是支援前面的人去的,就得随时准备动手,因此必须有一二位极顶高手,才足以胜任。” 银拂叟点点头道:“不错!” 卞药师道:“兄弟的腹案,支援沈姑娘追踪镖车,如能有天池钓叟姜前辈、风云刀柴老哥,再加上万点星、孙小乙就够应付了……” 姜超然大笑道:“没问题,老夫算一个。” 柴昆道:“兄弟能追随姜前辈,这是兄弟的荣幸。” 卞药师续道:“至于支援上官老弟这一路,因贼党中颇有能手,人数就得略为增加,如能有竹筇叟易前辈、南山樵子陶前辈,再加慧修、慧持二位师傅和形意门赵(之欣)兄、徐(永旭)兄,四位为辅,也就够了。” 竹筇里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以及慧修、慧持、赵之欣、徐水旭,都同声答应。 银拂叟向天伦道:“药师道兄,老夫呢?” 卞药师道:“前辈当然在总部了,一面又朝黄鼠狼道:“黄掌门人也有一项特别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担任总联络,有贵门三十六鼠传递消息,咱们人手才能灵活的运用。” 黄鼠狼连连拱手道:“药师太抬举兄弟了,兄弟自当全力以赴。” 卞药师也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所拟腹案,不知诸位道兄认为是否可行?” 青松道长道:“卞道兄分配的人手,贫道自然赞成,只是不在分配以内的人手,自然全在总舵了,那么咱们这些人岂不是没啥事好做了?” “哈哈!”卞药师大笑一声,道:“咱们总舵,也就是扑灭白衣圣教贼党的主力,那要等双方正式照面,才一起出动,何况有黄掌门人担任总联络,消息自然极为灵通,哪里需要咱们,随时可以出动,也可以随时支援前面的两拨人马,总舵的任务,可重得很呢!” 老夫人道:“不在两拨以内的人,都在总舵候命,但蛇无头不行,总舵应该有一个统领,才能统一事权,老身认为由德高望重的向前辈担任,最为恰当。” 银拂叟连忙摇手,但他还没开口,大家已经纷纷鼓起掌来,他还是摇着手道:“不成! 老夫……” 他底下的话还没说完,卞药师便接口笑道:“向前辈不用推辞了,大家已经鼓掌通过,一致推举,这是义不容辞的事。” 银拂叟爽快地道:“好!大家抬举老夫,老夫就不好再推辞了,只是总得有一两个人协助老夫吧!” 老夫人道:“青松道长和卞药师原是这里的正副总值日,就请他们两位担任向前辈的副手好了。” 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事情就这样决定。 沈雪姑站起身道:“卞伯父,侄女和靖弟自然要立即上路,就请黄掌门人指派一名联络给我们才是。” 黄鼠狼点头道:“这个自然,在下奉派担任总联络,随同在下来的四人,分别叫金、银、铜、铁四鼠;金鼠要负责和各地联络消息,必须随在下同行,银鼠可随沈姑娘同行,铜鼠可随上官少侠同行,路上须听候沈姑娘、上官少侠差遣,并随时和金鼠联络。” 站在他身后的银鼠、铜鼠躬身领命,就各自朝沈雪姑和上官靖两人走去。 竹逸先生朝黄鼠狼问道:“黄掌门人,贵门的银鼠、铜鼠二人是否须要易容?” 黄鼠狼道:“多谢刘先生关心,他们二人,对方并不认识,不用麻烦先生了。” 竹逸先生点点头,含笑道:“好!那么现在最先出发的沈!”娘、小云、上官老弟、丁姑娘四人,请随老朽进去吧!”一面又朝银鼠、铜鼠道:“二位也跟他们进去,你们都是第一拨,老朽替他们易容之后,立时就要出发了。” 于是他领着沈雪姑、李小云、上官靖、丁瑶和银鼠、铜鼠六人,一同往里行去。 不过顿饭工夫,竹逸先生又回了出来,拱拱手道:“现在该第二拨起程的人了,诸位道长,也请随兄弟进去吧!” 这回站起来的有支援沈雪姑的天池钓叟姜超然、风云刀柴昆,另外万点星、孙小乙尚未赶到。 支援上官靖的有竹筇叟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旭,黄龙寺慧修、慧持,一起跟着竹逸先生往里行去。 又过了顿饭时光,派人去撤回来的万点星和孙小乙同时匆匆走人。 卞药师站起身道:“你们总算赶回来了,刘老哥正在里面给大家易容,快随老朽来吧!” 说完,便引着两人朝里走去。这回因人数较多,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竹逸先生才从里面走出,说道:“现在咱们总舵的人,为了不让对方眼线发现咱们的行动,诸位道长也都稍作改扮才行。” 老夫人道:“真是太麻烦刘先生了。” “老夫人说那里的话?” 竹逸先生笑道:“这是为了整个武林安危,兄弟稍效棉薄,也是应该的。” 接着目光一掠众人,又道:“方才上官老弟、沈姑娘两拨人,和支援他们两拨的人,兄弟在易容之时,参以己见,让他们以不同的身份上路。咱们总舵人数较多,依兄弟之见,最好也分散开来,以各种不同的身份上路,较为妥当,不知各位道长有何高见?” 银拂叟向天伦道:“刘道兄认为咱们如何改扮好,就如何改扮好了。” 老夫人也道:“向前辈说得是,咱们都听刘先生的安排好了。” 沈雪姑乔装的是中年文士,李小云是书童,银鼠没有改扮,他也并没有和两人做一路,只是忽前忽后,离两人不远而已,他是地鼠门的人,可以用不同的方法,随时传递消息,不让外人发现。” 沈雪姑因那批镖车已经过去七八天,因此和李小云两人,几乎是日夜赶路,当他们赶到庐州的时候,银鼠得到池消息,那批镖车在六天前曾经过六安。 当他们赶到六安时,又有消息传来,对方曾在五天前在庐州李庙歇脚;第二天传来的消息,对方已由固始到了新蔡,这一路可以说是衔尾疾追,双方距离终于渐渐接近。 沈雪姑、李小云因为有消息灵通的银鼠不时传递消息,只要一路上赶路就行了,但与她们同行的银鼠可比两人忙多了,他不但要紧随着两人,还得随时察看本门弟兄沿途留下的记号,也要把自己三人的行踪,留下记号,告诉后面支援的人。 这天午牌过后,沈雪姑、李小云赶到新蔡,就在城墙边一家面馆打尖,找了一张临近大路的桌子坐下。 伙计送上茶水,两人要过面点。 忽见一个手持布撑的青衣汉子走了过来,那布撑上写着“相命”二字,是个看相算命的。他走近两人桌子,躬着身道:“君子问祸不问福,山人指点迷津,趋吉避凶,这位客官可要看个面相?” 他,正是银鼠乔装的。 沈雪姑点点头,道:“好!就请先生相个面吧!” 银鼠随手把布撑放到桌上,在两人横头坐下,轻声说道:“对方前天到达汝南之后,进入一处大宅,已有两天没有动静,好像已经到了地头。” 沈雪姑问道:“那是怎么一处大宅?” 银鼠道:“他们镖车从东门人城,却又从南门出城,那处大宅,座落在南门之外,三里光景。” 沈雪姑道:“那些镖师,趟子手都没有出来吗?” 银鼠道:“没有。” 沈雪姑道:“目前可有人继续监视?” 银鼠道:“敝门有两个弟兄,正在附近监视。 沈雪姑道:“好!咱们吃完面,立即动身,赶到汝南去!” 此刻午牌早已过了,店堂中没有食客,是以谈话不虞被人听到,但两人说话还是十分的小声。 银鼠随便胡诌了一番相面的话。沈雪姑取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银鼠收起银子,就站起身扬长出门而去。 正好店伙送上两碗面来,两人匆匆吃毕,就急着赶路,初更时分,赶到汝南李旗屯。 出了屯口西南,李小云朝右首树林海口学着鸟声,林中也立即响起三声吱吱鼠叫,李小云又干咳了两声。 只见人影一闪,从林中闪出一个灰衣汉子,拱拱手道:“在下水鼠,奉命在这里恭候二位多时了。 沈雪姑问道:“你们还有一位呢?” 水鼠道:“那是沙鼠,他依然潜伏在大宅附近监视。” 沈雪姑道:“那座大宅,离这里还有多远?” 水鼠道:“不过三里来路了。” 沈雪姑又道:“他们镖车是前天到的,一直没有人进出吗?” “没有。”水鼠道:“进去了,就一直没有人出来过。” “这就奇了。” 李小云道:“如果镖车已经送到地头,镖局的人就应该回去,如果还没有到地头,就应该继续上路,怎么会留下来不走的呢?” 沈雪姑道:“这趟镖车本来就是掩入耳目的,他们在这里停下来不走,说不定已经发现我们跟踪了。” 李小云道:“怎么会发现我们呢?” 沈雪姑道:“他们一面向西而来,自然也留了眼线,我们一路衔尾追踪当然会被发现,只是不知道我们是谁罢了。” 李小云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沈雪姑道:“我们到目前还不能证实他们是不是万松山庄纵火的贼党,更不知道万松山庄这许多人的下落,自然要查个清楚,再作道理,我们走吧!一面朝水鼠又说道:“你快领我们去。” 接着又哦了一声道:“你记着,如果动上手,你不用插手,只管先退好了。” 水鼠道:“但在下兄弟奉掌门人令渝,是协助两位来的。” 沈雪姑含笑道:“贵门的人,只是协助咱们跟踪对方,传递消息,其余的就是我们的事了。” 水鼠答应一声,拱拱手道:“二位请跟在下来。” 说完,转身朝西疾奔而去。 沈雪姑、李小云跟着他奔行,三里来路,不消一会工夫,就赶到了,夜色之中,果见一座黑压压的大宅,矗立在路边。 水鼠在离宅院还有二十来丈便脚下一停,回头道:“二位且请稍待,在下先去问问沙鼠,入夜之后,对方可有行动?” 沈雪姑点头道:“好!你快去。” 水鼠奔出几步,身形朝地上一仆一滚,便已消失不见,两人也随着闪身隐人暗处。 过了一会,只听地底一阵沙沙轻响,水鼠已从地上探出一颗头来,压低声音道:“沙鼠就隐伏在大宅左首,一直未见到有人出来,这里已有沙鼠监视,在下随两位进去。” 沈雪姑道:“你们就在这里等候,不用跟我们进去了。”一面回头道:“二妹,咱们走。” 说完,纵身掠起,朝大宅扑去。 李小云紧跟她身后掠起,两道纤影,疾若流矢,只几个起落,就已掠到了大宅前面,再—点足,纵上高墙,飞身飘落在大天井中。 沈雪姑目光一动,就看到大天井右侧廊前,一排停放着十几辆镖车。 她在这一瞬间,已经凝神倾听,觉得大天井四周,似无人埋伏,一面朝李小云打了个手势,就举步走近过去。 李小云也立即跟了过来,低声道:“镖车就在这里了。” 沈雪姑略为察看,低声道:“装载的货物全已卸下,显见果已抵达地头,只不知这大宅中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大姐,咱们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洗雪姑道:“我们的任务,原是侦查,不是和他们正面对阵,这样直闯进去,岂不暴露了我们的身份。” 李小云道:“这里如果是贼窝,咱们就给他挑了,也许可以把失踪的人都救出来,如果不是贼窝,咱们再退出来也来得及。” 沈雪姑笑道:“你是急着想救人,好吧,闯就闯吧!” 李小云笑道:“是啊!咱们姐妹还怕过谁来?” 两人随着话声,举步跨上台阶。 迎面是高大的前厅,六扇雕花长门只是虚掩着,沈雪姑推门而人,只觉厅上陈设古雅,却是不见人影。 大厅通常是接待宾客之所,深更半夜,当然不会有人,但这是一般的情形,如果这里是贼窝的话,大厅上就该有人埋伏。 如今沈雪姑、李小云已进人大厅,厅上依然一无动静,沉寂如死。 沈雪姑道:“我们进去。” 说完,首先朝屏后走入。 这回两人由屏后折向东首长廊,进入第二进,一路搜索前进,进入第三进,一直搜到最后的厨房、柴房,始终不见一个人影,生似己久无人居住一般! 李小云道:“他们人呢?” 沈雪姑道:“看情形我们中计了。” 李小云道:“大姐是说他们已经走了?” “不错!”沈雪姑道:“这是金蝉脱壳之计,他们把镖车停放在这里,其实所有的人,早巳走了。” “这就奇了!”李小云道:“水鼠他们不是有两个人一直监视他们的吗?” 沈雪姑道:“他们功力有限,只是在附近监视,那有什么用?如果贼人在夜间行动,他们伏在地上,如何看得清楚。” 李小云道:“这也许另有地室,我看还是找水鼠进来,让他们搜搜地下,这样比较好一些。” 沈雪姑道:“好吧!” 两人迅快退出大宅,李小云正待撮口发出鸟叫的声音! 沈雪姑忽然伸手一拦,急急说道:“不好,他们出事了!” 身形突然掠起,朝大宅前七八丈远的一棵大树飞扑过去。 李小云急忙跟着掠去,到了树下,只见离地三丈高处树枝干上倒挂着两个灰衣汉子,那不是水鼠和沙鼠还有谁来? 李小云一怔道:“他们……”” 沈雪姑屈指弹出两缕指风,把缚着他们的绳子截断,只听“砰!”“砰!”两声,两人从高处跌了下来,僵直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李小云道:“不知还有没有救?” 沈雪姑朝两人看了一眼,双眉微拢,道:“已经死了,他们伤在‘黑煞掌’下,那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接着,她微微沉吟道:“由此看来,贼人早已识破两人的行藏,迟迟不曾对他们下手,只是为了要看看跟踪下来的究是什么人而已!” 李小云悍然道:“贼人那就没有去远了?” 沈雪姑拎冷一哂道:“岂止没有去远,而且就躲在附近呢!” 李小云一怔道:“那……” 她“那“字堪堪出口,突听一个深沉的声音喝道:“只有你们两个小子吗?” 李小云目光朝左右闪动,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给我出来?” 沈雪姑轻哼一声道:“人家早就在等着我们了!” 话声甫落,李小云也看到了,自己两人四周,同时出现了四个黑衣人,缓缓的包围上来。 这四人头蒙黑布做成的罩子,只露出两个眼孔,虽在黑夜之中,犹可看到他们炯炯发光的眼神。 李小云迅即抽出长剑,哼道:“你们蒙着眼,可是见不得人吗?” 四个黑衣人一言不发,恍如不闻。 沈雪姑回头低声道:“小心些,这四人很可能是被迷失心神的人,头蒙黑布,大概怕我们认出他们是谁来。” 李小云听得心头一紧,道:“他们是万松山庄失踪的人了。” 沈雪姑来不及答话,四个黑衣蒙面人已经走到和两人相距不过一丈来远。 本来这四人在围上来的时候,走得相当缓慢,但这一逼近到一丈来远,四人一言不发,不约而同的猝起发难。 迎面一个挥手一掌,一道掌风,势若狂澜般撞到,左首一个双手五指勾曲,闪电扑抓过来,有首一个也挥手击出一掌,使的是一记劈空掌。后面一个使的也是掌,力道奇猛,竟似“大力金刚掌”。 四人这一记合击,有如风云丕变,四股巨大的内劲,汇集到中间,令人呼吸都为之窒息。 这一着,自是早在沈雪姑意料之中,对方如果不出手,又何用调派四人埋伏在这里等待自己?她早就示意李小云落后一步,专门对付身后一人。 因为据一般情形来说,如果受到四人包围的话,应该是正面一个武功较强,左右两个较次,身后的一个是四人中较弱的一个,她把身后的一个交给李小云,相信她应该可以应付得下的。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沈雪姑不退反进,右手纤指直竖,迎着正面攀风推出,同时右手横掌向有推出,拦截扑抓过采的双爪,一招两式,使得极为快速。 正因她迎向左前方,身形移动,避开了右首那人劈来的一掌。 这一下,以一敌二,三记掌力乍然相接。 沈雪姑只觉正面那人这一记掌力之强,竟然大出意外,虽然接了下来,一条右臂感到隐隐发麻,心中不禁暗暗吃惊! 这时左手也迅快的和左首的那人的双爪接实,此人内力之强,也非同小可。 她以一拒二,不由得脚下浮动,被震得退了一步,心头暗道:“是了,左首这人使的大概是‘白虎爪’,莫非会是白虎神暴本仁?那么正面这人会是谁呢?” 她这一步后退,正好右首那人第一掌被她闪开,第二掌又疾劈过来,一道掌风快要扫及有肩。 沈雪姑身形闪动,一个急旋,左手及时挥出,这一记她没有和对方硬接,使的只是巧劲,把对方掌力封出,但她还是可以感到右首这人掌力之强,和左首的白虎神不相上下。 劈空掌能练到这一境界,只有一个人,那是少林寺主持罗汉堂的智通大师了。 她有了这一发现,心头不由得一紧,贼党果然劫持了万松山庄所有的人,那么眼前的四人,只是其中的一部份而已。 如果他们把所有迷失心智的高手都出动的话,仅凭自己和二妹两人,那是万万敌不住的。心念电转,立时展开身法,再也不肯和三人硬拼。 李小云的对手是最后面的一个黑衣人,她堪堪转过身去,一道强劲的掌风已经撞到离身前不过三尺光景! 李小云不慌不忙,立即骈起食中二指,朝前划了一个小圈,两指迅若雷霞向前点出,这一记正是大姐传给她的“无极神指”。 她划出小国之时,已把对方一道强劲掌风逼住,最后点出的一缕指风,嗤然有声,还从对方掌风中直刺过去。 她指风虽然刺入对方掌风之中,但在划出小圈抵住对方掌风之际,因对方掌风十分强劲之故,也把李小云推得后退了一步。 李小云因被对方掌风震得后退,心头一怯,赶紧收指后跃。 对方发现李小云的指风如锥,刺穿他的掌风,同样心头一健,急急收掌,也后跃了一步。 双方这一招,各自极快收招,是以并未分出胜负来。 李小云若非心存怯意,这一招也许可以伤了对方,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那人在第一招几乎就吃上了大亏,心头不禁大怒,一退即上,举手挥舞,一片掌影,朝李小云抢攻过来。 李小云不敢和他硬接,使出奇胲门的“八九奇门身法”,以虚为实,以进为退,不时的乘暇蹈隙,骈指划圈,袭击对方。 她这一展开身法,身形滑溜无比,使对方无从捉摸,攻出去的掌势,一再落空,李小云攻出去的“无极神指”,使他无法抗衡,因此遇到李小云划圈点出,他就迅疾后退,不和李小云接触。 这—来等于是两人都怀了戒心,不肯和对方硬接,一个身法奇幻,一个掌影重重,但却各自避重就轻,你进我退,形成了缠斗之局。 沈雪姑可就不同了。 她面对的三个强敌,已可从他们出手的路数中看出其中两人,一个是暴本仁、一个是智通大师,她自然是不好遽下杀手。 但对方三人,却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既然和你遇上,岂肯轻易放过?品字形围着沈雪姑,你一掌,他一掌,无不全力以赴。 即使在乎时,沈雪姑以一人之力,力敌这样三位高手,也难以讨好,何况心里有着顾忌,不好放手施为,这一来变成只有挨打,不容还手的局面,自然缚手缚脚,落尽了下风。 她唯一的办法,只有避重就轻,在纵横交织的凝重掌风之间,翩然游走,尽量不和三人硬拼! 这样打了二三十个回合,已经累得她香汗涔涔,湿透了衣衫。 就在此时,一阵衣袂飘风,四道人影恍如天外飞来,—个身材瘦小的白眉老人挟着一声长笑,泻落到正面黑衣人面前,洪声道:“老三!果然是你!” (作者按:此时双方动手已有好一会了,沈雪姑正面的黑衣人,早已不在正面了,但仍以正面相称,只是便于读者明了而已。) 这人正是天池钓叟姜超然,其他三人,风云刀柴昆扑向暴本仁,万点星扑向智通。(对方四个黑衣人,都以黑布罩头蒙脸,当然认不出他们是谁,暴本仁和智通,只是沈雪姑从他们使出来的武功上推测而已) 孙小乙却一下闪到李小云身边,叫道:“二姐,我来帮你。” 声到人也到,右手一圈,两指朝前点去。他使的也是“无极神指”,他只有这一手,最能克敌制胜了。 和李小云动手的黑衣人不防他出手会如此的快,等到发现指风像箭一般射去,再待闪避,已是不及,左肩如中铁锥。奇痛澈骨,一个人也身不由己的退后了一步。 孙小乙哈地笑出声来,道:“他被我击中了。” 李小云眼看机不可失,急忙圈指朝前点出—— 第十六章 黑衣人的左肩虽中了一指,但他一身武功极高,反应也极快,身形一侧,让开了李小云的指风,双掌骤发,记“日月双悬”,拍出两道强猛掌风,分向两人迎面击来。 李小云一下横里闪开,瞥见身侧人影一晃,冒出一个人来。 那是银鼠,他低声道:“在下去捉住他双脚,李姑娘和孙少侠联手点他穴道,就可以把他拿住了。” 李小云点头喜道:“好主意!” 银鼠人影一晃,朝地底钻了下去。 李小云叫道:“小乙快过来。” 孙小乙急忙掠了过来,问道:“二姐,有什么事?” 李小云低声道:“银鼠从地下捉住他双脚,我们联手发指,点他穴道,就可以把此人拿下了。” 孙小乙道:“小弟得令,哦,我看你和他正面为敌,我闪到他身后去发指好了。” 李小云道:“快去!” 话声出口,左手划圈发指,朝黑衣人迎面点去。孙小乙也不待慢,同样身形一晃,左手圈指点出。 两人这一记,虽然只是虚招,但“无极神指”例无虚发,依然指风生啸,凌厉如箭。 黑衣人不敢硬接,要待后退,怎知银鼠早从地底钻到他身边,双手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双脚,牢牢握住。 李小云左手还没收回,右手迅即骈指划圈,闪电一指,朝他的“左将台穴”点了过去。 孙小乙也一下闪到了黑衣人身后,右手疾发,一圈即点,指风急袭“精促穴”。 黑衣人突觉双脚被人捉住,急忙用力一挣,还没挣脱,李小云、孙小乙前后挟攻的一记“无极神指”,业已点中他的穴道,口中闷哼一声,砰然侧身倒下。 孙小乙大笑道:“咱们成功了。” 李小云道:“你把他蒙面的黑布撕下来,看看他是谁?” 孙小乙弯下腰去,伸手撕开黑衣人的蒙头布罩,口中“咦!”了一声:“是个和尚,他已经死了!” “死了?”李小云惊奇地道:“他怎么会死呢?” 说着,她也弯下腰去,同样发出一声轻“咦!”,轻声道:“他是黄龙寺的智光。” 银鼠隐身在一堆松土之中,只露出半个身子,突然伸手指着智光的咽喉,说道:“他喉头中了一支毒针,这是唐门的化血针。” 李小云道:“是你放的针。” “不是!”银鼠目光四顾,说道:“一定有人躲在暗处,看咱们制住了他,才偷放毒针的。” “好个贼党!”李小云怒声道:“咱们擒住他,也要他尝尝毒针的滋味!” 银鼠道:“在下去帮沈姑娘把还剩的三个人擒下了再说。” 他身子一缩,从土堆中走了。 李小云一下掣出长剑,回过头去,朝孙小乙道:“小乙,我们四处搜搜,别再让贼党放冷箭了。” 孙小乙道:“好,不过可得小心他的毒针。” 这时突听右侧林中响起一声凄厉的吹竹声音。 李小云喝道:“贼党就躲在树林子里,咱们搜!” 天池钓叟姜超然认定黑衣人是老三金鞭空田五常,飘身飞蒋在他面前。黑衣人可是六亲不认,天池钓叟堪堪飞落,他就横手一掌朝天池钓叟迎面拍来。 天池钓叟急忙身形一闪,避开他的掌势,一面大叫道:“老三,我是姜老四,你怎么不认识了?” 黑衣人一言不发,又是一掌急袭而来。 天池钓叟不得不再次闪身,心中暗道:“看来老三果然迷失了神志,自己得想个办法,把他制住才好。” 心念电转,急忙从身后取下钓竿,这回不再躲闪,挥手之间,钓竿幻起点点竿影,朝对方全身大穴下手。 黑衣人既是田五常,他神志虽被迷失,武功却丝毫未失。 天池钓叟和他同门数十年,钓竿才一挥起,他似有所觉,双掌也立时加快,你他点点竿影,像雨点般飘落,专取他周身穴道,他双攀飞舞,掌风如涛,记记迎向你竿头,把你竿影悉数挡开。 两人这一动上手,周围一二丈之内,宛如风雨交加,竿影发出尖细的呼啸,和呼呼掌风共鸣,声势极为惊人。 风云刀柴昆已听沈雪姑“传音入密”告知对方这个黑衣人可能是白虎神暴本仁,自然不好取出刀来。 但他金刀门有一种最厉害的功夫“无形刀”,就是以掌代刀,可以伤人于无形,他师叔邢铿,就是以“无形刀”成名的。 此时虽以双手代刀,掌风依然犀利如刀。 黑衣人似已被他激怒,一个高大身躯,不时的飞扑,左手五指如爪,右手发掌如风,都被风云刀柴昆的“无形刀”硬挡硬架,逼了回去。 论功力,柴昆自然要比暴本仁略逊一筹,但一个全力应付一个究是神志被迷,对敌之间,反应总没有神志清明的人来得灵活,是以才可打成平手。 万点星是以一手剑法成名,他的对手却是少林寺的智通大师,他当然不好用剑,但少林寺以拳术驰名武林,智通大师是主持罗汉堂的首席长老,此时双掌交替,使的是“大力金刚掌”,万点星舍己之长,和他徒手相搏,自然不是智通大师的对手。 不过他只是连接了智通大师三招,就听沈雪姑以“传音入密”说道:“万老大,你擅长使剑,怎不用剑?由我接住他的攻势,你从侧面攻入,专取他的穴道,就可以制住他了。” 万点星答应一声,迅快退下一步,一手已经抽出剑来,他一退即上,果然从侧面欺去,长剑一抖,幻成几点银星,飞洒过去。 沈雪姑双手似拂似拍,看去生似毫不使劲,但对方黑衣人一记又一记的“大力金刚掌” 强劲掌风,都被她以柔克刚,接了下来,你别以为黑衣人的掌风都被沈雪姑接下来了,万点星就可以得手了。 万点星长剑幻化的万点银星还没近身,黑衣人只须斜封一掌,就把他的剑势震散。 这是智通大师武功高过万点星甚多、是以一连几次,万点星从侧面抢人,依然无法得手,被逼得连连后退。 银鼠悄悄地旋展地行术,来到了无池钓叟身边,才冒出头来,低声说道:“姜老丈,在下过去抓住他的双脚,你老就可以出手制住他了。” 天池钓叟点点头。银鼠又缩入地下,潜形到黑衣人脚下,缓缓探出头手。 天池钓叟又为了配合银鼠的行动,乘机大喝一声,手中的钓竿也随着加快,丝丝竿影,宛如网般朝对方罩去。 银鼠那敢怠慢,双手加劲,一下紧紧抓住了黑衣人的双脚。 黑衣人骤不及防,但觉双脚被人抓住,他一身功力,自然比智光高出太多,这一发觉双脚被人抓住,右脚猛地飞起,朝前踢去。 银鼠只有头手露出地面,半个身子依然伏在地下,但黑衣人这飞起一脚,竟然将他整个人从地里拨起,呼地一声,飞起三丈多高,直摔出去。 黑衣人依然掌发如风,迎着天池钓叟迎头罩落的千百缕竿影劈出,漫天竿影,立即被他一齐震散;不!连天池钓叟的一支钓竿也被他掌风震飞出去。 就在此时,蓦地天池钓叟一声大笑,一条瘦小人影箭一般射到黑衣人身前,双手突发一连点了他四处穴道,终于把黑衣人制住。 原采天池钓叟奋起全力挥动钓竿,朝对方当头罩落之际,右手五指一松,放开钓竿,乘对方双掌迎向上空发掌之际,一下矮身欺近,出手点了他四处穴道。 这时也正是右侧林间响起凄厉吹竹之声! 和风云刀柴昆动手的黑衣人,听到吹竹之声,心头似十分惶急,双掌加重,接连拍出几掌,这几掌几乎形同拼命,逼得风云刀柴昆后退了两步,他却突然一个转身,双足一顿,飞也似的往后纵掠而去。 风云刀柴昆不防他突然舍了自己逃走,这一迟疑,对方已掠出去二十来丈,要待追赶,已是不及了。 和沈雪姑、万点星动手的黑衣人听到吹竹之声,同样似困兽发威,掌力突然加强,逼退万点星,急如星火,纵身跃起。 他究竟是神志迷失的人,分不清谁强谁弱,以为两个敌人,逼退其中一人就可以安全脱身了。 沈雪姑听到吹竹之声有异,早就有了戒心,此时看他忽然不战而退,纵身跃起,立即振腕点出一指。 万点星也不慢,跟着纵身而起,长剑在交中幻成无数点银星,激飞而上,袭取他足上穴道。 黑衣人堪堪跃起,就被沈雪姑指风湖中“涌泉穴”,接着又被万点星剑尖连点了“委中”、“筑宾”两穴,一个人从空中翻身跌下。 万点星跟着纵上去的人左手一探,接住他身子,一同落到地上,伸手揭开他蒙面黑布,失声道:“他果然是智通大师。” 沈雪姑立即从身边取出“迷迭散”解药,给智通大师服下,一面说道:“等他清醒过来,就可以知道万松山庄的情形了,你守在他身边,不可离开。” 四个黑衣人,只被逃走一个,战局已告结束。 天池钓叟也撕去黑衣人的蒙面布罩,正是老三金鞭叟田五常。 银鼠被田五常一脚踢飞出去,躺卧在两丈以外,口中喷血,早已昏死过去了。 他是抓住田五常双脚,而被踢出去的,但只可以说是被田五常脚上内力震飞出去的,并不是田五常真正把他踢出去的,若是真被他踢了一脚,只怕连五脏六腑都毁了,但饶是如此,却也伤得不轻。 天池钓叟喂了他一颗终南派的救伤药丸,此刻正以“推宫过穴”给他疗伤。 终南派的救伤金丹,驰誉武林,天池钓叟又以本身真气给他疗伤,银鼠很快就醒来了,睁眼道:“老丈……” 天池钓叟双手运气,忙道:“小哥伤势不轻,快不可说话。” 李小云、孙小乙没搜到人,也赶了过来。 沈雪姑给田五常喂了解药,就叮嘱两人守护着他,举步朝天池钓叟身边走来,问道: “姜前辈,银鼠伤势不碍事吧?” 天池钓叟缓缓地吁了一口气,收回双掌,说道:“还好,他只是被老三内力震伤,已服了敝派救伤丹,又经老朽替他推宫过穴,目前已无大碍了。” 银鼠睁开眼道:“多谢姜老丈赐救。” 天池钓叟道:“你要再坐息一会,目前还不宜多说话。” 风云刀柴昆道:“兄弟惭愧,没把人留下,让他跑了。” 沈雪姑道:“那人可能是白虎神暴本仁,和前辈功力悉敌,他可以毫无顾虑,放手施为,而前辈心存顾忌,难免缚手缚脚,这就是咱们吃亏之处了。” 天池钓叟笑道:“方才若非银鼠抓住老三双脚,老朽也拦不住他了。”接着“哦”道: “咱们留下了三个,还有一个是谁呢?” 李小云接口道:“是黄龙寺的智光,也是银鼠帮我们抓住了他双脚,才制住的,没想到贼党隐身附近,使用唐门化血针,暗下杀手,已经中毒身死!” 说到这里,忽然“咦”了一声:“他尸体怎么不见了?” 风云刀柴昆道:“唐门化血针歹毒无比,见血封喉,不出一注香的时光,全身悉皆化去,毛发无存,所以叫化血针,智光的尸体,自然化成一滩浓血了。” 沈雪姑气愤地道:“方才那吹竹声音,极可能是他们撤退信号的了,此人隐身林内,可惜咱们没有逮到他。” 天池钓叟抬目问道:“沈姑娘,你给老三和智通大师服了解药,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醒过来。” 沈雪姑道:“大概有一盏热茶工夫,就会醒过来。” 天池钓叟轻轻叹息一声,道:“如今已可证实万松山庄失踪的人,全已落在贼党手中,这倒是一件十分棘手之事。” 经过一阵调息之后,银鼠苍白的脸,已经好了许多,他站起身,朝天池钓叟、沈雪姑等人拱拱手道:“今晚这里发生的彩情,在下必须立即把消息传递出去,只是水鼠、沙鼠出了事,附近已没有传递消息的人,在下要亲自赶去。姜老丈、沈姑娘,如果没有别的差遣,在下此刻就暂行告退,明天中午时分,就可以赶回来。” 沈雪姑道:“这里的情形,你大概都知道了,今晚走脱的一个,很可能是白虎门暴掌门人,另外还有一个隐身暗处发出吹竹声的贼人,这两人的去向,最好请黄掌门人能够查一查。” 银鼠点点头,道:“在下记下了。” 说完,再一拱手,就转身疾奔而去。 银鼠走后,天池钓叟、风云刀柴昆、沈雪姑等人围着田五常、智通大师二人,足足等了一盏热茶的时光,田五常和智通大师才同时醒过来。 田五常双目乍睁,发现围着自己的几个人,几乎全不相识,(所有的人,脸上都经竹逸先生易容过)不觉站起身,目光四顾、诧异地道:“老夫怎么会在这里的,诸位又是什么人呢?” 智通大师也跟着站起来,合十道:“诸位施主,可否见告,这是什么地方?” 天池钓叟洪笑—声道:“老三,怎么不认识兄弟了?” 李小云笑道:“姜老前辈,你脸上易了容,田老前辈自然认不出来了。” 天池钓叟把手中钓竿一扬,说道:“老三就是认不得兄弟,总该认得兄弟的这支钓竿吧!” 田五常睁大双目,道:“你果然是老四,你干嘛要易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池钓叟问道:“你还记得什么吗?” 田五常一呆,举手摸摸脑袋,说道:“糟糕!你不问,老夫倒还没觉得什么,这一问,老夫脑里好像一片空白,记不起什么来了!” 沈雪姑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呢,可曾想起什么来?” 智通大师听出沈雪姑的声音,问道:“你莫非是沈姑娘?” 沈雪姑点点头,接着又介绍了在场的人,并说明每人脸上都经过易容而来,一面问道: “大师想想看,是不是想得起来?” 智通大师道:“贫衲只记得身中‘对消散’,大家都在万松山庄,后来上官老夫人、青松道兄各领一拔人赶去碧落山庄……以后贫衲就想不起来了。” 沈雪姑道:“这么说,大师并不知道万松山庄毁于大火的事了?” “什么?”智通大师全身一震,吃惊道:“万松山庄毁于大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雪姑道:“看来万松山庄还有潜伏的内奸,上官伯母和青松道长两拨人走了之后,此人就在饮食之中下了‘迷迭散’,把所有留守的人全迷失了神志,再纵火烧了万松山庄。” “所有留守万松山庄的人全落在贼人手中了?”智通大师神情猛震,急急问道:“贫衲和田老施主,怎么会在这里被诸位救下来了呢?” “此容说来话长。”沈雪姑道:“姜前辈,这座大宅院并没有人,我看不如先到里面去,坐下来再说吧!” 天池钓叟道:“不错,这里有一座现成宅院,大家进去休息一晚也好。” 一行人进入宅院,就在大厅上落坐,孙小乙点起了灯。 田五常问道:“老四,江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不然你绝不会易容改装的了。”” 天池钓叟笑道:“不止兄弟,连老大、老二、老五都来了,而且也全都改变了本来的容貌。” 田五常道:“对方有这样厉害吗?” 天池钓叟道:“如果不厉害,你老三会被迷失神志,听人摆布?” 田五常问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目前咱们只知道他们叫白衣圣教。”天池钓叟道:“其实就是昔年的魔教余孽。” 田五常大笑道:“哈哈!昔年魔教的祖师的誓言,倒是还应验了!” 丰小云问道:“老前辈,魔教祖师说了什么誓言?” 田五常道:“他说每六十年,魔教都会应运而生。” 智通大师急于想知道万松山庄的事,但因田五常正在说话,不好插口,此时转脸朝沈雪姑问道:“沈姑娘,现在该你说了,万松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 “田前辈和大师都不知道,那就没有人能说得出来了。” 沈雪姑接着就把上官老夫人和青松道长各率一拨人,先后赶到碧落山庄,后来自己奉老夫人之命赶回黄山去送解药,发现万松山庄已经成了一片瓦砾,一直说到自己和李小云追踪镖车,和今晚发生的事,扼要地说了一遍。 田五常道:“原来竟然发生了这许多事。” 李小云道:“大姐说的已是后半段了,前面还有很多事呢!” 田五常道:“好,待会你把前面一段,说给老朽听听,不然,老朽听来有些没头没脑的感觉。” 智通大师一直听沈雪姑说完之后,不禁攒着两道花白眉毛,说道:“这么说,万松山庄所有的人,不但都被贼人劫持,而且也都变成了他们的帮凶,阿弥陀佛,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天池钓叟笑道:“是有点麻烦,但也不可怕,今晚咱们不是把老三和大师二位都截下来了吗?目前唯一重要的,就是只要知道他们在那里,就可以设法救人了。” 万点星道:“除非贼党从此隐匿不出,就无法找到他们,地鼠门的人消息灵通,只要他们稍有行动,就瞒不过地鼠门的耳目。” 沈雪姑道:“地鼠门真有这么大的神通?” 万点星道:“他们结交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眼皮子杂,消息来源多,自然耳目灵通了,你莫小看了他们,在各大门派中,地鼠门只是下五门的门派而已,但在扛湖下层社会里,地鼠门三十六鼠,名头还是叫得蛮响的。” 在他们说话之时,李小云也把大家齐集万松山庄,宓飞虹假意送还被迷失神志的人,一直说到老夫人归来,率领大家找上碧落山庄。 这一段话,直听得田五常耸然动容,点头道:“老朽想起来了,唔!那是在十里铺茶亭里,遇上一个绿衣小老头……” 李小云没待他说下去,就接口道:“他就是碧落山庄总管秦皓,当时被他请进去的,除了老前辈,还有暴掌门人和皖西三侠。” 田五常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小云道:“那晚我和大哥也在茶亭里躲雨,自然是亲眼目睹了。” 田五常道:“后来呢?” 判、云道:“老前辈等几位从此就失了踪,一直到宓飞虹把迷失神志的人送还万松山庄才出现。” 田五常点点头,道:“唔!现在前后都可以连贯起来了。” 天池钓叟笑道:“那就好了,时间不早,大家连日奔波,走了不少路,现在可以坐息一会了,明天可能还会有事呢!” 大家经他一说,就各自在厅上席地而坐,调息起来。 孙小乙熄去灯火,独自在厅右壁角躺下,呼呼睡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运功醒来,万点星已从镇上买了一大包油条、烧饼。 李小云笑道:“万老大,多谢你了!” 天池钓叟道:“万老弟是咱们这一行的总管,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奔行,时常错过食宿,都由他给咱们准备。” 孙小乙抢着道:“那可不一定,十次之中,最少也有四次是小可去买回来的。” 沈雪姑含笑道:“那就封你当副总管好了。” 大家用过早点,李小云拍拍刘道:“大姐,我们现在要去那里?” 沈雪姑道:“我们是追踪镖车来的,现在没有目标了,要去那里?我看不如等银鼠回来,再作行止。” 天池钓叟颔首道:“沈姑娘说得极是,咱们是两拨追踪的一拨,后面还有总舵,银鼠回来,可能会带来总舵的消息,到底是赶回去,还是继续追下去?只有等银鼠回来了再说。” 李小云笑道:“银鼠临走时说要中午才能赶回来,孙副总管,你有事情做啦!” 孙小乙点点头道:“我知道,咱们要在这里吃了午餐再走。” “算你聪明。”李小云道:“不过你去采办午餐,别忘了一件事,现在多了一个智通大师……” 孙小乙没待她说下去,就接着道:“要准备一份素食。” 智通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不用太麻烦,多买一套油条大饼就可以了。” 孙小乙道:“大师不用管,小可会给你准备的。” 中午时分,孙小乙买了馒头、小菜,大家刚刚食用完毕,只见银鼠匆匆走了进来。 天池钓叟招呼道:“银老弟,咱们刚吃好,还剩有馒头、小菜,你先坐下来吃了再说吧。” 银鼠也不客气,坐下来撕着馒头就吃。 李小云急着问道:“总舵可有消息?” 银鼠边吃边道:“总舵的人已经到了佳阳,因为追踪白衣全教的上官少侠已到了开封,因此在下没赶去佳阳,只是把这里的消息,交给敝门的人送去,另外却有了线索……” 李小云道:“是不是押镖车的人?” 银鼠道:“可能是昨晚逃脱的两个人,他们昨晚落脚在上蔡城中一家客店里,今天一早往北去的,从上蔡往北,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郾城,在下已经通知敝门的人,一路追查下去。” 李小云道:“咱们今晚迫得上吗?” 银鼠道:“走得快一点,今晚赶到郾城不成问题,只是这两人会不会还在郾城,就不知道了。” 智通大师道:“上官少侠一行已经赶到开封,那是还没追上贼人了?” 银鼠道:“好像还没有!” 智通大师沉吟道:“由此可见白衣圣教贼人一行,已经早已不在开封了,昨晚逃脱的两人又一路向北,很可能是赶去和他们会合的。” 风云刀柴昆憬然道:“贼人人数不少,再加上万松山庄被劫持的人,他们会不会另有企图?” 田五常道:“他们有什么企图?” 柴昆道:“贼党如果两拨人加在一起,实力就不算小了,会不会有什么行动?” 沈雪姑道:“他们走的这条路,很接近少林寺了。” 这句话柴昆不便说明,其实他的意思,也是指少林寺了。 天池钓叟唔道:“有道理,他们认为一举炸毁碧落山庄,已经除去心腹大患,又劫持了万松山庄的人,收为己用,大大的增加了他们的实力,已足可横扫武林,必先取下少林、武当,这是他们魔教一向的心愿,也是他们历来倡乱江湖的老路子。” 智通听得心头一震,合十道:“老施主这番推断,极为合理,老衲还是尽先赶回寺去,通知敝寺方丈好早作准备的好。” 天池钓叟想了想,点头道:“兄弟也是猜想罢了,大师如能及早赶回寺去,自然最好不过,只是大师这样去恐怕不妥。” 智通大师一怔道:“老施主的意思……” 李小云笑道:“自然要改装易容,才不会被贼党认出来呀!” 智通大师为难地道:“贫衲出家之人……” 他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要他改装易容,自是心中感到为难。 李小云道:“大师不改装易容,万一路上给他们认出来了,岂非于事无补?” 智通大师道:“这个……” 天池钓叟道:“李姑娘说得极是,贼党若是志在少林,贵寺在毫无准备之下,势必吃大亏,但大师如能及时先赶回寺去,贼党就不可能得逞,而且到时大家都已赶去,还可以里应外合,歼匪徒于少林寺前,因此大师此行,责任重大,自以不露行藏为宜。” 智通大师矍然合十道:“多谢老施主,贫衲受教。”一面朝李小云合掌道:“女施主要替贫衲如何改扮,那就请动手吧!” 李小云朝他脸上端详了一会,说道:“大师最好扮成过路的官绅,上少林寺进香,再由小乙扮成跟班,万老大扮成车把式,这样就不至引人注意了。” 孙小乙听说要自己跟智通大师上少林寺去,不觉喜道:“我也要上少林寺去吗?” 沈雪姑道:“这样很好,你可以跟银鼠先学会几种连络记号,一路上见到有何动静,也可以留下记号。” 当下这样决定。 李小云替智通大师扮成了一个六旬出头貌相清癯的官绅,孙小乙扮成跟班,万点星扮成驾车的壮汉,先行起程。 天池钓叟、田五常、柴昆、沈雪姑、李小云、银鼠等人也立即动身,相继上路。 这一路,大家放腿急奔,赶到郾城,天色刚刚昏暗。 银鼠却在城墙边看到记号,这就伫足道:“这两人今天中午曾在郾城打尖,就继续北行,不在临颍落脚,当在许昌落脚。” 田五常道:“走!咱们追下去,今晚非逮到他们不可。” 沈雪姑道:“田前辈这提议很好,先逮住他们,贼党对这一路的情形,就完全不知道了。” 柴昆因没有截下暴本仁,自然也希望能把这两人留下来,就说道:“那就找个饭馆,大家先填饱肚子,好继续上路。” 当下就在一家小饭馆里用过晚餐,继续上路。 白天大路上有车马来往,大家还不好施展轻功,现在天色已黑,路上早就没有行人,出了郾城,就各自展开轻功,一路奔行。 银鼠目光如鼠,不时留意着路旁的记号,不过半个时辰,就已赶到了临颖。 沈雪姑朝银鼠问道:“银兄可发现记号吗?” “有,他们在未牌时候,从这里经过。”银鼠道:“敝门的黑鼠已经跟下去了。” 沈雪姑道:“看来他们要赶到许昌去落脚了。” 柴昆道:“看这情形,他们也在急着赶路了。” 天地钓叟道:“由此可见,当时留下五人,应该是断后的人,五个人被咱们留下三个,自然急于赶上前面的人去报讯了,老夫觉得咱们暂时不宜动他们,不如暗中跟踪下去,就可以找到万松山庄所失踪的人了。” “不!”田五常却持相反的意见,说道:“老四,你的意见虽然不错,但据老夫的看法,万松山庄失踪的人,比咱们早走了好几天,以他们所走的路线来说,只怕早已达到目的地,他们的目的地不是郑州,就是密县,应该与碧落山庄撤退的人会合了。 咱们如果只是跟踪,不动手的话,像暴本仁这样的高手,截下来,就可以成为我们的帮手,此时放过了,等到一旦动手之际,咱们就得分出一个高手去对付他,一来一往,就等于差上两个人,所以老夫的意思,不如趁他们落单的时候,先截下来为是。” 柴昆道:“田前辈这顾虑也是对的,咱们能截下两人,咱们这里就加了两个帮手,对方相对的也减少了两名高手,而且咱们这一路的情况,因五人下落不明,贼党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天池钓叟笑道:“既然你们认为把人截下来好,那就把他们截下来好了。” 一行人边走边说着,脚下丝毫没有慢下来,二更不到,已经赶到大石桥,离许昌已不过六七里路。 银鼠突然伸手一拦,停下步来。 沈雪姑问道:“你可发现记号了吗?” 银鼠点点头道:“他们没有进许昌城,从这里折而向西。” 李小云道:“那就跟下去了。” 银鼠道:“黑鼠已经跟下去,要我们在这里等他。” 话声甫落,突听路旁左首一片草丛间忽然响起“吱”“吱”两声地鼠的叫声。 银鼠忙道:“是黑鼠来了。” 银鼠也立即撮口发出“吱”“吱”两声鼠叫。 只见草丛中忽然冒出一个人来,那是一个黑衣人,他迅即趋上几步,拱手道:“小弟见过二哥!” 银鼠问道:“那两人落脚何处?” 黑鼠道:“在湛涧不到的河神庙里。” 沈雪姑急忙问道:“这两人是何等模样的人?” 黑鼠道:“这两人都是高大个子,脸上好像戴着面具,神情冷漠,看不到一丝表情,在下跟了他们四天,从没听他们交谈过一句话。” 李小云问道:“河神庙离这里远不远?” 黑鼠道:“约莫五里光景,那是一座破庙。” 李小云道:“四面有没有人家?” 黑鼠道:“河神庙离湛涧还有三里来路,要到湛涧才有人家。” 李小云笑道:“田老前辈、柴老前辈,咱们到了庙前,你们两应用黑布蒙脸,先走进去,看看两人中间那一个跟你们打招呼,那个打招呼的,就是领头的人,他也就是贼人的爪牙,务必不能让他跑掉。另一个不和你们招呼的当是白虎门的暴掌门人了,他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只要制住他就好。” 田五常笑道:“李姑娘这个办法不错,柴兄!你对付那个贼党,把暴本仁交给老夫好了。” 天池钓叟笑道:“你们先进去,只是先试探一下他们而已,咱们几个随后也会跟着进来的。” 沈雪姑道:“这样好了,姜前辈和二妹守在庙外,防他们夺门逃走,我跟田前辈、柴前辈一起进去。” 田五常道:“凭他们两个人,还用沈姑娘出手吗?你跟咱们进去,那贼子还肯跟咱们招呼吗?” 沈雪姑笑道:“我会躲在暗处的。” 田五常一挥手,道:“那就走吧!” 银鼠朝黑鼠吩咐道:“你领路吧!” 黑鼠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在前面领路。 五里路,不过盏茶的工夫,就赶到了。 黑鼠走到离河神庙数丈远,脚下一停,指了指前面,说道:“前面那座小庙,就是河神庙了。” 虽在黑夜中,大家凝目看去,都有可以看得到,那是小路边上一座孤零零的小庙,庙后却有一片竹林。 天池钓叟朝李小云招招手,道:“李姑娘,他们从前门进去,咱们不如绕到庙后去看看。” 李小云点点头,就跟着天池钓叟往庙后走去。 沈雪姑回身朝黑鼠、银鼠说道:“你们两个就守在这里好了,不用过去了。” 田五常和柴昆二人取出蒙头黑布套在脸上,两人打了个手势,就展开身法,直向小庙掠去。 沈雪姑跟在他们身后,也随着掠起,奔近庙门。 田五常、柴昆一下越过围墙,双双朝殿前小天并飞落,沈雪姑也跟着纵起,却在两人飞落之际,身形轻快地一闪,隐人了暗处。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殿上两人反应可也不慢。 两人听到小天井有人飞落,(这是田五常和柴昆故意弄出了一点声音来的)就已察觉,霍地站起身来。 他们堪堪站起。田五常在前,柴昆在后,已一声不作的举步跨上了石阶,朝着殿上走入。 那两人果然如黑鼠所说,并未用黑布蒙脸,只是两张冷漠得毫无一点表情的黄蜡脸。 他们两人看到田五常和柴昆走人,右首那个黄蜡脸的汉子似乎微微怔了一下,左手不觉横掌一挡。 这自然是一记手势了。 因为双方相距,少说也一丈多远,既没有人向他出手袭击,他自然用不着横掌封架的了。 田五常乃是终南五老的老三,江湖经验何等丰富,一看他手势,分明要自己停步的意思,脚下便停了下来,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贼党的爪牙了。” 心里虽然想着,只是用炯炯目光盯着对方,口中却一言不发。 右首黄蜡脸汉子也只是用目光瞧着两人,足足过了半晌之久,看田五常并无举动,才缓缓地道:“你过来,把罩子脱下。” 田五常依言跨上两步,伸手取下黑布罩子。 右首黄蜡脸汉子看他取下黑布罩子,果然是田五常,而且双手下垂,毫无戒备之意,这就挥了一下手。 田五常随着他手势,向右退开。(向右退开就面向左首那个黄脸汉子,他本来预定的对手就是暴本仁。)右首黄腊脸汉子又朝柴昆缓缓地说道:“你也过来,也可以把黑罩子取下来了。” 隐身暗处的沈雪姑听他口音极熟,只是一时想不起谁来? 风云刀柴昆也依言走了过去,伸出左手揭下蒙头黑布,右手闪电般朝他抓去,口中沉哼道:“你也该取下面具来给柴某瞧瞧了。” 那黄蜡脸汉子虽然早有准备,还是吃了一惊,右手一缩,左手朝前推出,身子却往后暴退数尺。 柴昆看他推来的左手色呈乌黑,不觉嘿然道:“黑煞掌!那么你就是黑煞神郑玄通!” 沈雪姑经他一喝,立时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听他声音极熟! 只是黑煞神郑玄通乃是神灯教四大香主之首,苍龙宁胜天的亲信,怎么会变成了白衣圣教的爪牙呢? 她心念电闪,迅即闪身而出,喝道:“不错!他就是黑煞神郑玄通,此人绝对不能放过!”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右首黄蜡脸汉子身在暴退之际,听到柴昆一口喝出他的姓名来,以及沈雪姑突然现身,心头更是震惊,一时再也无暇出手,一个旋风般急转,纵身往殿后掠去。 风云刀看他不战而迟,往后掠去,口中大喝一声:“你还往哪里走?” 正待纵身追去! 沈雪姑道:“柴前辈不用追去!” 柴昆回头道:“沈姑娘……” 沈雪姑道:“他走不了的。” 话声甫落,陡听后面传来一声铿锵的长笑,响起天池钓叟的声音喝道:“回去,此路不通!” 接着只见一团人影从殿后飞了进来,砰然一声,跌坠在地,那不是刚刚纵出去的黄蜡脸汉子,还有谁来? 他这一跌,背脊落地,跌得显然不轻,但他一身武功却也了得,身如陀螺在地上飞快的一个滚动,人还没有站起,就像负伤之兽,身形一伏,双足一顿,有如狼窜一般,头先脚后,朝殿外天井贴地飞掠出去。 但他怎知沈雪姑比他还快,一下拦在殿门前,娇叱道:“黑煞神郑玄通,你还想逃走不成?” 她右手纤纤玉指点出,指风夹着嘶然轻啸,朝他顶门“百会穴”点来。 黄蜡脸汉子自然识得厉害,他贴地飞掠的人,突然在地上滚开,避过指风,人已长身跃起! “呛!”地一声,掣出一柄四尺长的黑色阔剑,反身劈剑,朝柴昆急劈过去,口中厉吼道:“老子和你们拼了。” 敢情他心知不是沈雪姑对手,是以朝柴昆攻去。 风云刀柴昆哪会让他劈着,大笑一声:“来得好!” 金刀出鞘,迎着黑剑推出。 这一招双方都用上了全力,但听“当!”地一声大响,刀剑磕实,飞溅起一串火星,两人都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沈雪姑喝道:“郑玄通你还不住手?宁教主落到了贼党人中,你居然为虎作伥,出卖神灯教,亏你还是神灯教四大香主之首,江湖义气何在?此时及时悔悟,放下兵刃,跟我们走,还来得及,若想顽抗,你会后悔莫及!” 黄蜡脸汉子犹如充耳不闻,一柄黑色的阔剑越攻越急,一只左掌乌黑有光,配合他的剑势,一记又一记的劈出,果然形同拚命。 风云刀柴昆岂肯示弱,金刀劈风,一连几刀,刀光绵绵不绝,宛如风起云涌,凌厉无匹,果然不愧风云刀名头。 两人这一战,一个剑势狠毒劲急,宛如一片乌云,一个金刀层层铺张,刀锋犀利,谁也不肯后退半步,谁也占不到对方上风。 沈雪姑心知昨晚柴昆没有截下暴本仁,心头不无耿耿,此时正在全力搏战郑玄通,自己自然不好插手,只得退后三步,袖手旁观—— 第十七章 这时,突听大殿左首响起金鞭叟田五常的蓬然一声大震,大殿四壁起了一阵动摇,瓦砾灰尘纷纷如雨。紧接着,只听金鞭叟田五常一声洪亮大笑,道:“暴掌门人,你请歇息一会吧!”就凭这句话,已知田五常已经得手了!原来就在风云刀柴昆走上去的时候,田五常向右退开,面对着左首一个黄蜡脸汉子站停下来。 柴昆揭去蒙头黑布,朝右首黄蜡脸汉子出手的同时,田五常也右手一探朝前面的黄蜡脸汉子左肩抓去,口中还说道:“你可是暴本仁,怎么不把面具取下来?” 左首这个黄蜡脸汉子是被迷失神志的人,你不犯他,他没有得到命令是不会出手的,但你先出手,他武功未失,一旦受到攻击,自会及时出手反击。 因此田五常右手抓去,他左手一记“分花拂柳”架开田五常右手,右手五指箕张向田五常迎面抓来。 他出手之快,就算没有迷失神志的人,也不过如此! 但田五常乃是终南五老的老三,在各大门派中,可说是老一辈的高手,岂会把你“白虎爪”放在眼里?口中随之笑道:“看来你果然是暴本仁了。” 左手大袖一挥,右手趁着对方招架之势,五指疾落,扣他左手脉门。 黄蜡脸汉子反应极快,左手一缩,脚下后退半步,身形突然弓起,双脚前进,朝田五常急扑过来,这一记来势猛烈异常,田五常倒也不敢和他硬拼,身子一侧,挥掌拍出。 黄蜡脸汉子一个急旋,右手带转,呼地一声,一道强猛绝伦的掌风横扫过来。田五常出手在先,但看他掌风异常,心想:“你以为老夫不敢接你的‘大风掌’?” 心念电闪一动,拍出的右掌一收再发,加强到十成功力,但听蓬然一声大震,宛如山摇地动,尘灰飞扬,黄蜡脸汉子被震得后退两步,神情为之一呆! 田五常也同样脚下浮动,后退了一步,但他却趁对方微之失神之际,施展出独步武林的终南派“捷径身法”,身形一晃,宛如一缕轻烟,人不知鬼不觉地,一下转到黄蜡脸汉子的身后。 出指如风,一下点了黄蜡脸汉子身后的三处大穴道,然后洪笑道:“暴掌门人,你歇一会吧!” 柴昆听到田五常的笑声,心知他已经得手,也奋起精神,口中大喝一声,金刀突然一紧,刷刷一连劈出了七刀。 这七刀他几乎用上了生平苦练的全身功力!果然在一阵密如金锣狂鸣的七声刀剑交击声中,人影倏分,对面黄蜡脸汉子被震得连连后退了五步之多! 沈雪姑随着笑道:“柴老,够了!” 话声出口,左手也随着屈指弹出,但听“啪”的一声,黄蜡脸汉子手中四尺阔剑业已齐中折断! 黄蜡脸汉子后退之际,突见手中阔剑无故断折,心头方自一怔。 沈雪姑又道:“郑玄通,你长剑已折,也该住手了。” 黄蜡脸汉子话声入耳,突觉身子一麻,已被沈雪姑凌空一指,制住了穴道。 柴昆返刀入鞘,叹道:“直到今晚,兄弟才知道武功一道,天外有天,,如论年岁,姑娘比兄弟差了一大截,但兄弟的武功,却和姑娘差了一大截!” 沈雪姑笑笑道:“这是他被柴老哥震得连连后退之际。 稍稍失了神,才给我捡了这个便宜。” 柴昆笑道:“沈姑娘这是有意给兄弟脸上贴金,兄弟有多少斤两,自己还会不知道?如以郑玄通的武功来说,兄弟还可稍胜一筹,但若想制住他,却也并非易事,那有沈姑娘这般干净俐落?” 正说之间,天池钓叟已经自殿后走出,呵呵地大笑道:“今晚咱们总算大获全胜了。” 李小云跟在他身后,说道:“可惜我连过过瘾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金鞭叟田五常已从左首汉子的脸上揭下一张面具,此人正是白虎门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 风云刀柴昆也伸手从有首汉子脸上揭下面具,一点也没错,他果然是神灯教首席香主黑煞掌郑玄通。 但就在他被揭下面具之际,他口角却缓缓流出黑血来,柴昆不觉“咦”了一声,道: “不对!他服毒自杀了。” 隔着从他左手腕底搜出一管黑渤渤的化血针筒来。 田五常怒哼道:“该死的东西!” 沈雪姑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惜咱们没有防他会服毒自杀,五人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的神志是清爽的……” “所以他要服毒自杀了。”天池钓叟道:“他就是怕咱们逼问他的口供。” 沈雪姑从身边取出解药,纳入暴本仁的口中。 李小云走出庙门,口中学着鼠叫声“吱”“吱”,然后朝银鼠、黑鼠两人隐身的地方招招手,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却只有银鼠一个人奔了过来。 李小云问道:“黑鼠呢?” 银鼠道:“他去探消息了。” 柴昆含笑道:“李姑娘当真冰雪聪明,连地鼠门的口技,都学得维纱维肖,一点也不逊色。” 李小云听得极为得意,笑道:“这是师傅教的,什么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可以摹仿。” 柴昆点点头道:“令师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奇人,从前大家只知道令师精于易容术,所以才有刘转背的外号,直到最近,才知道他还精擅奇门遁甲。如果是在乱世,令师一定是一位最好的军师,可以和诸葛亮、刘伯温齐名,水垂青史,可惜现在天下承平,只有豚迹山林,成为草莽中的奇士罢了。” 他话声甫落,白虎神暴本仁已经清醒过来了,双目乍睁,看到自己坐在一处小庙之中,站在他面前的有天池钓叟、田五常、柴昆等人。 他不认识沈雪姑,不觉“咦!”道:“田前辈、姜前辈、柴老哥,你们都在这里,兄弟怎么了?” 田五常笑道:“暴掌门人清醒了,还记不记得咱们方才动手的情形?” “兄弟和田前辈动手?”暴本仁惊奇地道:“兄弟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天池钓叟含笑道:“暴掌门人被入迷失神志,刚由沈雪姑娘给你服下了解药才醒过来的,以前的事,自然记不得了。” “兄弟被人迷失了神志?”暴本仁愈听愈奇怪,道:“是什么人迷失了兄弟的神志?” 田五常道:“你还记不记得四个月前在茶棚避雨,遇见一个矮小的绿衣老人,说奉他主人之命,来邀请咱们入内一叙这回事吗?” 暴本仁想了想,点头道:“兄弟想起来了,当时一同去的,好像还有皖西三侠……” 李小云听他提到爹,心头不觉暗暗焦急,和爹一起失踪的田五常、暴本仁,如今都已得到解药,恢复清明,爹和二叔、三叔不知现在何处…… “哈哈!”田五常大笑道:“一点没错,那矮小绿衣人就是碧落山庄总管秦皓,咱们就是被他下了‘迷迭散’。” 接着就把碧落山庄就是昔年魔教余孽,他们副总管宓飞虹假意答应把迷失神志的人送去万松山庄。 上官老夫人如何率众赶去碧落山庄,沈雪姑送解药回万松山庄,发现只剩下一堆瓦砾,以及此次由姜老四(天池钓叟)、柴昆、沈雪姑等人追踪一行镖车,被四个蒙面人拦击。 其中两个蒙面人就是自己和智通大师,一个黄龙寺智光,已中毒针身死,另一个听到吹竹之声,突围逃走的就是你。 暴本仁道:“听到吹竹之声,那吹竹之人是谁?” “就是他,神灯教首席香主郑玄通。“田五常一指卧倒在地的郑玄通,道:“今晚咱们就是跟踪你们来的,郑玄通神志并未迷失,他怕咱们逼供,服毒自杀了。” 暴本仁望然道:“莫非神灯教和碧落山庄也有勾结不成?” “这不可能!” 天池钓叟道:“苍龙宁胜天为人极为正派,神灯教由他领导之后,四十年来,在江湖上一向安份守己,和各大门派也合作无间,绝不可能和魔教余孽勾结。”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黑鼠从门外飞奔进来。 他还没跨进大殿,就大声道:“二师兄,从襄城传来最快的消息,智通大师三人在西门外遇袭,要咱们赶去支援。” 沈雪姑问道:“在襄城西门外什么地方?” 黑鼠道:“就在襄阳城西门外的东长桥。” 沈雪姑道:“二妹,你跟几位前辈一起来,我先走了。” 说完,双足一点,一道人影朝庙外穿射出去,去势之速,就是离弦之箭也不过如此而已。 暴本仁看得一呆,道:“这少年人好快的身法,李姑娘!他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她就是大姐沈雪姑!” 天池钓叟轻声道:“她就是昔年千手观音的门下高足。” 暴本仁惊“哦”一声,就没有再说了。 事隔数十年,武林中人提到千手观音,还是极为忌讳的。 田五常催道:“沈姑娘已经赶在前面走了,咱们也该快些走才是。” 东长桥是一座很长的石桥,桥的东首,有一片野草丛生的田。 这时果然有六七条人影在黑暗的夜色中,搏战得很激烈。 掌风、剑光,相起落迥旋的人影,互相交织,如果不是目力特强的人,很难分得出敌我来。 沈雪姑来得很快,据她自己估计,在路上不过奔行了一刻工夫,就已进到了这里。她没有立即加入战阵之中,却在相距还有七八丈远,就停了下来。 是因为双方交手的人,打了这许多时间,还是没有分得出胜负来,她自然用不着立即出手,先要看看清楚再说。 对方,一共有五个人,他们并未掩去本来的面目,是以一眼可以认得出来,和智通大师对手的,是一个英俊潇洒的青衫少年,他赫然竟是上官靖。 沈雪姑当然知道,他并不是靖弟,而是二妹的杰作,把他扮成靖弟的模样,他真正的身份就是花豹侯元。 侯元因祸得福,练成了达摩的“洗髓经”,和五行叟南宫老人的“五行掌”、“截脉手法。” 此刻,他和智通大师少说也已打出一二百招,他内力纵然没有智通深厚,但“五行身法”轻灵多变,任你智通大师展开“罗汉拳”、“伏虎掌”,拳掌呼啸,盈耳如涛,他依然能够从容进退,应付自如。 和车把式打扮的万点星动手的,是两个老大婆,缝穷婆和卖花婆。 卖花婆使一柄两尺长的花锄,缝穷婆使一柄金铰剪,都是短兵器,一左一右朝万点星夹攻,配合得十分佳妙。 万点星当然不会把她们放在眼里,只是卖花婆是祝小青的娘,他不好施展杀手。 尤其缝穷婆善使迷药,卖花婆善使暗器,暗器他倒不怕,但如果缝穷婆撤出迷药来,他就会吃不消。 因此,只有挥舞长剑,紧紧逼住对方两人,不让她们有机会腾出手来,而且自己尽量抢在上风头。 缝穷婆为了想施放迷药,也一直想抢到上风头才能出手。因此这三人像走马灯一般,不时的游走换位。 最狼狈的是孙小乙了,他的对手就是他的娘孙虔婆。 她们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当然认不得自己的儿子,手中一柄短剑,使得“刷”“刷” 有声,记记都是近身搏斗的狠着,孙小乙几乎喊破了喉咙,娘还是毫不理睬,杀着迭出。 好在孙小乙的武功是娘教的,娘有多少杀着,他心里自然一清二楚的,除了闪躲,右手短剑拼命的封架,有时封架不住,左手就只好使出“无极神指”来,但他也只敢划出一个小圈来,逼住娘的攻势而已,食、中二指却不敢朝前点出。因此孙虔婆的武功纵然胜过孙小乙,却也伤不了他。 桥边一辆马车,那正是智通大师乘坐的,如今静静地停靠在路旁。 离马车不远,还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青衫少年,负着双手,目注战场,清俊的脸上,虽有不耐之色,似乎还没有出手之意。 这时忽然有人在他身边叫道:“楚姑娘久违了。” 这声“楚姑娘”,听得青衫少年心头蓦然一震,机警地疾退了两步,回头看去,距离自己不过三四尺远近,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身穿蓝衫的美少年。 黑夜之中,眨着两点寒星般目光,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 这青衫少年正是碧落山庄的“大小姐”楚琬,她一手按剑,沉喝道:“你是什么人?” 蓝衫美少年朝她微微一笑,道:“我是沈雪姑。” 楚琬哼道:“沈姑娘是他们的后援了?” 沈雪姑笑道:“楚姑娘是奉命在这里拦截我们的领头之人了?” 楚琬冷声道:“是又怎么样?” 沈雪姑含笑道:“楚姑娘何用这般盛气凌人,我们好好谈谈不好吗?” 楚瑰依然冷声道:“你要和我谈什么?” 沈雪姑微微一笑道:“其实你我并不是敌人,我也没有把你当敌人看,你怎么反把我当敌人看了呢?” 楚琬脸上一红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沈雪姑笑道:“其实你心里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对不对?快叫她们住手,跟我一起回去!” 楚琬道:“你说什么?” “你干娘是上官老夫人,现在已经脱离了白衣圣教。” 沈雪姑顿了顿又道:“现在的老夫人,只是桃花女管玲玲改扮的,她并不是你真正的干娘,你不应该随我回去吗?丁瑶不是也投过来了?你何苦和干娘为敌?再说靖弟也……” 她故意拖长语气,停了下来。 楚琬身躯微震问道:“他……他怎样……” “靖弟也希望你幡然归来。” 沈雪姑朝她笑了笑,道:“这次他和丁瑶去追踪从碧落山庄撤退的白衣圣教中人,和我们分作两路,临行之时,还一再和我说,如果遇上你,务必要我劝你投过来。”楚琬听得身躯一震,脸上顿时起了一层焦虑之色,急急说道:“他去追碧落山庄退出来的人,现在所有的人都已会合在一起,高手如云,他和瑶妹只有两个人,那…… 不是自投罗网……” “这个你不用担心,靖弟他们足可应付。”沈雪姑含笑道:“你自己该拿定主意才是呀!” 楚琬望着她,心头傍惶道:“我……” 沈雪姑道:“这是机会,你此刻不走,真的还要待在白衣圣教里,和于娘作对?老实说,白衣圣教覆亡在即,你何苦跟他们玉石俱焚,何况……” 她有手缓缓伸了过去,握住了楚琬的玉手,又道:“何况你迟早总要过来的,带她们几个一起过来,你干娘会有多高兴?” 楚琬任由她拉着手,一面犹豫不决地道:“我……” “不用说了。”沈雪姑含笑道:“跟大姐走不会错的,靖弟叫我大姐,你也叫我大姐好了!” “大姐……” 楚琬终于叫出大姐来了,接着又道:“小妹就听你的了,只是她们四个都被迷失了神志……” 沈雪姑没待她说完,笑道:“不要紧!我身边有解药。” 楚瑰道:“他们中的是‘迷迭散’,只有白衣圣教的独门解药才能解。” 沈雪姑道:“我这解药,就是专门解‘迷迭散’的。” 楚琬心中还有些不信,但点头道:“好吧!”一面从身边取出竹哨,吹了一声,娇声喝道:“住手!” 侯元、缝穷婆、卖花婆、孙虔婆四人听到竹哨音,果然立时住手,往后跃退。 就在此时,只见六七条人影,连快飞掠而来,那是田五常、天池钓叟、柴昆、暴本仁、李小云和银鼠等人。 沈雪姑连忙朝孙小乙招招手,道:“小乙,你过来,把解药去喂他们服了。” 楚琬道:“不行,她们只听小妹的,大姐还是把解药交给我,由小妹叫她们吞服的好,只是这些人一旦清醒过来,只怕不肯再听小妹的指挥了。” 沈雪姑取出四颗解药,交给楚琬,一面笑道:“不要紧,我会说服他们的。” 楚琬接过药丸,看了一眼,不觉惊奇道:“大姐!这是白衣圣教的解药,你怎么弄来的呢?” 沈雪姑笑道:“天机不可泄漏,你先让她们服了,我慢慢的自会告诉你的。” 楚琬转身朝侯元等四人招招手,道:“你们过来。” 侯元等四人果然依言走近。 楚瑰把手中药丸递了过去,说道:“你们每人吞服一粒,快拿去。” 四人分别接过药丸,吞入口中。 楚瑰又道:“好了,你们现在就坐到边上去。” 四人回身退下,果然在路旁坐下。 田五常呵呵一笑,问道:“沈姑娘,这位……” 沈雪姑含笑道:“这位是碧落山庄的大小姐,楚琬楚姑娘,她也是上官伯母的干女儿,深明大义,毅然脱离白衣圣教,投到我们阵营中来。” “难得!难得!” 天池钓叟哈哈笑道:“咱们不但欢迎楚姑娘,还对楚姑娘表示无限钦佩之忱!” 沈雪姑一面给楚琬介绍了田五常、天池钓叟等人。 楚琬因为自己穿着男装,只好朝众人一一抱拳为礼。 智通大师接着问道:“楚姑娘可知白衣圣教到底由什么人主持?” 楚琬道:“自然是老夫人了,她是碧落山庄的领导人。” 智通大师道:“上官老夫人已离开了碧落山庄,何以现在还要别人假冒她呢?” 楚琬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智通大师道:“难道姑娘也不知道幕后主使人是谁吗?” 楚琬微微摇头道:“我们只知道上面还有一个教主,但我们都是听命于干娘的,大概碧落山庄的人,都没有见过教主。” 智通大师问道:“这次白衣圣教是不是要去袭击少林寺?” “不知道!”楚琬道:“我只是奉命在这条路上拦截往西去的人,好像几条路上,都派了人!” 天池钓叟道:“错不了,他们的目标,一定是少林寺无疑,大师还是及早地赶去少林寺为好。” 沈雪姑眼看孙虔婆等人即将醒转,这就说道:“小乙,你娘快醒过来了,你就留下来,不用跟大师去了,一面朝银鼠道:“我看还是由银兄派一位贵门兄弟,跟随大师去,传递消息的好。” 银鼠道:“在下立即发出信号,要敝门兄弟随时和万大侠连络好了。” 智通大师朝大家合十一礼,就跨上马车,万点星跳上车辕,一挥起长鞭,赶着车往大路而去。 银鼠也跟着赶了下去。 沈雪姑道:“琬妹,你知不知道万松山庄的人,现在都在那里?” 楚畹道:“我只知道教主指定我们赶到密县集合,听说好像还有几个绝世高手,已经到了密县,万松山庄的人,我不知道。” 刚说到这里,只听孙小乙叫道:“沈大姐,我娘她们醒过来了。” 四个服下解毒的人,此时全已清醒过来。 孙虔婆看到了孙小乙,不觉“咦!”了一声道:“小乙,娘是不是在做梦?” 孙小乙喜极而泣,忙道:“娘!你老人家真的清醒了,是真的,不是梦。” 侯元只认得田五常、暴本仁、柴昆三人,(李小云易了容他认不出来),站起身,拱拱手道:“田前辈、暴掌门人、柴大叔三位都在这里,在下想必是三位赐救的了?” 田五常指指沈雪姑笑道:“老弟被碧落山庄迷失神志,是这位沈姑娘给你服的解药。” 侯元朝沈雪姑拱拱手,道:“多蒙沈姑娘赐予解药,在下谢了。” 沈雪姑笑道:“侯兄不用客气,令兄和贵门的人都来了,现在大家联手对付白衣圣教,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分彼此,也就不用说谢了。” 李小云走上一步,拱拱手道:“侯兄还认得我吗?” 侯元—愣,拱手道:“兄台……” 李小云笑了笑,道:“我是李小云,侯兄脸上,就是我给你易的容,本来我是要向侯兄道歉的,但侯兄却因此得福;不但练成‘洗髓经’,还学会了南宫老人的五行门武学,我们应该可以扯平了吧!” 侯元听得睁大双目,问道:“你是李姑娘,是你给在下易的容,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南宫老人说的了。” 李小云不待他说完,笑道:“现在我话说完了,这是洗容药丸,侯兄现在可以恢复本来的面目了。” 说着,把一颗密色的药丸递了过去。 侯元急问道:“南宫老人现在何处?” “放心!”李小云笑道:“现在大家联手对付白衣圣教了,就算是遇上南宫老人家,我想他也不会难为你的。” 侯元接过药丸,在掌心滚转了几下,然后用双掌朝脸上抹去,一会工夫,已把易容的药物完全擦去,恢复了本来面目,才把药丸还给了李小云,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楚琬也在此地,连忙拱手道:“原来楚姑娘也投过来了。” 楚琬冷冷地道:“难道我不能投过来吗?” 侯元讪讪的笑了笑,道:“楚姑娘弃暗投明,在下自是替你高兴。” 楚琬只哼了一声,没再和他说话。 这时缝穷婆、卖花婆、孙虔婆三人也听孙小乙把经过情形,扼要述说了一遍。 她们才知道,王牙婆、刘媒婆早已就投过来了,卖花婆知道女儿(祝小青)也在这里,自然喜不自胜。 田五常问道:“老四,咱们应该找个地方落脚吧,这许多人总不能老是站在这个地方呀!” 暴本仁道:“这里离襄城极近,不如到城里去,找个客店,先住下来……” 天池钓叟微微摇摇头,道:“不成!咱们行踪,愈隐蔽愈好,到城里去落店,对方岂不马上就知道了。” 田五常哼道:“咱们怕过谁来?白衣圣教贼人知道又能如何?” 天池钓叟道:“老三,你当然不怕,咱们也并不是怕了白衣圣教的人,只是咱们此行,关系着整个大局,不让对方知道咱们行踪,也就是不让对方知道咱们的实力,所以咱们一行,自然是要愈隐蔽愈好。“田五常道:“那么依你看该如何?” 天池钓叟还没说话,只见一条人影疾奔而来。 那是银鼠,他朝天池钓叟拱手道:“在下已通知黑鼠随同大师上少林寺去了;另外刚才敝掌门人传来最紧急的消息,总舵已经到禹县,要这里所有的人,立即赶去会合了。” 沈雪姑问道:“上官靖那一路有消息吗?” 银鼠道:“敝掌门人传出来的消息,是通知在下和铜鼠的,上官少侠一行,自然也要赶回去会合了。” 沈雪姑道:“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遇上贼党吗厂“没有。”银鼠道:“从碧落山庄来的贼党,确实早已到了密县,至少要比上官少侠一行早了四天,上官少侠今晚刚赶到郑州,贼党四天前就从郑州过去了。” 天池钓叟笑道:“好了,现在总舵要咱们立即起程,赶去禹县,那么咱们现在就上路吧!” 说到这里,忽然口中低“啊”一声,朝楚琬问道:“楚姑娘,你们一行五人,如果没有遇上什么人,是不是要赶回密县去?” “是的!三天之中如果没有遇上可疑的人,就得转回去覆命。”楚琬眼珠一转,问道: “姜老前辈可有什么吩咐吗?” 天池钓叟哈哈笑道:“楚姑娘冰雪聪明,老朽确实想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如果姑娘肯回去的话,那么消散这场武林浩劫,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楚琬道:“姜老前辈如有差遣,晚辈自当尽力去做,完成老前辈交给我的任务。” “好!”天池钓叟回头朝沈姑娘道:“沈姑娘可否把‘迷迭散’解药分一半给楚姑娘带去,伺机分给万松山庄被劫持的人服用,能救几个,就算几个,等他们清醒之后,暂时乃要忍耐,等到一旦动手,里应外合,就可一举摧毁贼党了。” 田五常大笑道:“老四,你这方法果然好得很,可惜郑玄通这小子自杀了,不然老夫等人也可以收兵回去,大大的干他一场。” 沈雪姑依言分了一半解药交给楚琬,叮嘱道:“琬妹!务必要小心,这些人中,可能仍有贼党的人潜伏,在给他解药之前,要先了解清楚,才不至偾事。” 楚琬把解药塞入怀中,道:“大姐放心,小妹会小心的。” 侯元道:“李姑娘,麻烦你还要给在下脸上易了容才能走。” 李小云点点头,就坐了下来,从身边取出一张面具,用手拉着覆在膝上,然后取出易容扁盒,就在面具上描绘起来。 上官靖的面貌,她自然是最熟悉的了。 不消一会工夫,就已画好,收起盒子,用口吹着,一面说道:“好了,这样比较方便,不要的时候,揭下来就好。” 说着站起身,把面具朝侯元递去。 侯元接过面具,就覆到脸上,说道:“多谢李姑娘。” 李小云道:“侯兄不用客气。” 楚琬道:“我们要等天亮了再走,诸位只管先请吧!” 天池钓叟又朝银鼠道:“贵门最好能派一个人随时和楚姑娘联络。” 银鼠点点头道:“在下立时把消息传递出去,要在附近的敝门兄弟赶来。” 孙虔婆母子刚刚重逢,现在又要分离,自然要叮嘱小乙一番。 卖花婆也要小乙转告女儿祝小青,要她凡事小心,不可逞强。 李小云也向楚琬请托,给爹、二叔、三叔解药。 大家互相叮嘱一番,田五常、天池钓叟、暴本仁、沈雪姑、李小云、孙小乙等七人就先行走了。 银鼠为了要找一个同门暗中随楚琬去密县,暂时留了下来—— 第十八章 东方渐渐露出鱼白了。 田五常、天池钓叟等人堪堪赶到阎店,只见一个身穿短褂的瘦小个子,站在村口,朝众人拱拱手道:“诸位大爷来了,请到舍间稍歇。” 天池钓叟问道:“小哥怎么称呼?” “你老是天,小的在地。”那个瘦小个子笑笑道:“排行一个灰字。” 他是灰鼠。 天池钓叟问道:“小哥可有什么消息吗?” 灰鼠低声道:“小的是奉二师兄之命,替诸位准备了早点!请大家稍事休息,诸位请随小的来。” 说完,转身走在前面领路。大家跟着他来至一座茅舍之中,只见堂屋中间一张板桌上,果然已放好七副碗筷,一笼馒头和一锅稀饭。 灰鼠抬手道:“诸位请用吧!馒头只怕已经凉了。” 大家也就不客气,各自装了一碗稀饭,围着板桌坐下,吃了起来。 沈雪姑问道:“这条路上可有什么行迹可疑的人吗?” 灰鼠想了想,道:“昨天下午有四个人曾从这里经过,在杨店落脚,刚才天还没亮,就已走了。” 柴昆道:“黄掌门人领导的地鼠门,果然消息灵通,看来江湖上没有第二个门派可以相比。” 灰鼠道:“敝门三十六鼠,奉掌门人之命,全数调来了,附近百里之内,都有敝门的人,所以消息传递比官方的驿马还要迅速得多。” 天池钓叟笑道:“这也是白衣圣教贼党气数将尽,居然会忽视了地鼠门这股力量。” 沈雪姑道:“贼党最大的缺失,就是除了他们自己人,不相信任何人,所有的人都要下‘迷迭散’,这样的一个组合,还有谁会附和他?” 大家刚刚用完早点,只见银鼠翩然从门外走入。 天池钓叟道:“银老弟辛苦了,快坐下来用早点吧!” 银鼠朝大家拱拱手道:“在下已要敝门土鼠暗中随楚姑娘等人身后而去。” 沈雪姑道:“银兄有没有叮嘱他,要特别小心,密县是贼党集合之处,高手不在少数呢!” 银鼠装了一碗稀饭坐下,含笑道:“敝门兄弟奉派在密县的,少说也有十人以上,都是掌门人指定地行术较佳的人担任,不会出事的。” 已牌光景,他们赶到离禹县不远的楚河,银鼠就请大家上了一条篷船,船就朝大江中驶去。 中午时分,船转进了港,一路都听到芦苇擦着两边篷窗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小云奇道:“禹县还没到吗?” 银鼠道:“总舵并不在城里,如果大伙都呆在城里头的话,可能早就被对方发觉了!” 李小云道:“那在那里?” 银鼠道:“快要到了。” 这时突听芦苇中传来一阵“吱”“吱”鼠叫声音,接着船就停了下来。 银鼠脸色微变,低声说道:“刚才是敝门弟兄传递来的警告,说是有两个人从后面跟了上来。” 田五常道:“只有两个人,老四!咱们去,把他们截下来不好吗?” 天池钓叟道:“老三,别鲁莽,最好弄清楚来的是什么人?” 话声刚落,又听到“吱”“吱”两声鼠叫。 银鼠悄声道:“咱们的船已经隐入芦苇之中,那两个人距离咱们已经只有二三十丈远近了。” 田五常问道:“是两个什么模样的人?” 银鼠道:“不清楚,不过来人身手极高,凌空踏着芦苇,一路搜索过来。” 暴本仁道:“咱们一起出去!” 沈雪姑道:“看来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这条船的,四位最好先出去,分头隐住身子,他们找来了,由我和二妹来应付,四位暂时不可出声,也好先了解一下对方的身份再说。” 暴本仁点点头道:“好!咱们出去。” 于是由银鼠悄悄推开船篷,田五常、天池钓叟暴本仁、柴昆相继掠了出去。 沈雪姑和李小云为了诱敌,也跟着跨出船篷,站在船头。 过没多久,只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一道人影划空而来,这人竟然是踏着芦苇的叶尖来的。 而且来势奇快,等他看到芦苇中藏着一条船,船头上并肩站着两个人,立即身形一停,定在叶尖之上。 这一瞬间,沈雪姑、李小云都看清楚了,这人竟然是南宫老人——五行叟南宫望! 李小云心头一喜,正要出声,沈雪姑却轻轻地拉了她一下衣袖。 南宫老人目光如炬,自然早已看到了李小云脸上神色一喜,和沈雪姑暗暗地拉了她的衣袖的动作。 他单足定在芦苇叶尖上,立即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问道:“你们两个小娃儿是什么人?南宫靖可在船上?” 沈雪姑和李小云脸上易了容,所以他认不出来。 沈雪姑听他以“传音入密”问话,立即想到他可能不愿意让同伴听到,也就以“传音入密”答道:“晚辈是沈雪姑和二妹李小云,老人家你……” 南宫老人仍以“传音入密”说道:“老夫很好,万松山庄被劫持的人中,只有老夫没有中他们的‘迷迭散’,老夫是为了查一件事,故意装作被迷,目前仍要继续留在他们之中。 最重要的是贼党之中到了几个厉害人物,你们回去,赶快通知少林寺准备,贼党即将袭取少林……” 沈雪姑忙以“传音入密”道:“智通大师已经赶回去了,还有楚琬、侯元、缝穷婆等人已经投过来了,晚辈分给她专解‘迷迭散’的解药,希望她回去之后,分给万松山庄所有被劫持的人吞服,要请你老人家暗中多加保护。” 南宫老人点头道:“如此甚好……”刚说到这里,急忙又道:“他来了,你们小心……” 一道人影已如大鹏凌空,飞扑下来,同样落到芦苇尖叶之上。 这人是个瘦小的老道人,头戴道帽,身穿道袍,手执拂尘,脸上又瘦又黑,留着一把苍髯,目光炯炯如电,只要看他飞行神速,一身武功,显然奇高。 他看到船头上只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但神色极为镇定,这就拂尘一指,喝道:“你们之中,可有南宫靖?” 他一开口,就显得他神志没有迷失了。 沈雪姑冷然道:“你是什么人?找南宫靖有什么事?” 瘦小老道目光一注,嘿然道:“你就是南宫靖了?” 沈雪姑道:“是又怎样?” 瘦小老道嘿嘿笑道:“那很好,你就随老道走。” 沈雪姑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瘦小老道道:“因为你和白衣圣教作对,老道要你跟我走,已经很客气了。” 沈雪姑冷冷地道:“不客气又如何呢?” 瘦小老道嘴角微微下撇,道:“老道可以把你擒回去!” “那很好。”沈雪姑学着他的口气说道:“你就随我走。” 瘦小老道道:“你要老道跟你走?” “不错!”沈雪姑道:“因为南宫靖不在这里,我可以领你去见他。” “哈哈!”瘦小老道大笑道:“老道老眼并不昏花,你难道不是南宫靖?就算称不是,老道把你拿下了,叫南宫靖来跟你换也是一样。” “这办法很好。”沈雪姑点点头,朝他微微一笑道:“可惜的是你就是拿下了我,也走不了,何况你未必能把我拿下。” 瘦小老道目射奇光,仰天发出一声咳亮的长笑: 他本待要说话的人,突然笑声一住,举目四顾,点头道:“原来你们有四个人埋伏在近处,那很好,你要他们一起出来。” “哈哈!”东首芦苇中突然拨起一道人影,那是金鞭叟田五常。 西首芦苇中同时也响起一声大笑,跟着拨起一道人影,那是天池钓叟姜超然。 瘦小老道目光左右一瞥,哼道:“原来是终南五老的金鞭叟、天池钓叟,那很好,还有两个呢? 白虎神应声道:“老夫在此。” 他在南首芦苇中现身出来。 接着风云刀柴昆也在北首芦苇现身。 瘦小老道虽然叫出金鞭叟、天池钓叟来,但金鞭叟、天池钓叟和暴本仁、柴昆四人,却不认识这瘦小老道究是何人? 瘦小老道只看了暴本仁一眼,脸上微感惊讶,接着嘿然道:“田五常、暴本仁,你们两个居然恢复清明了?” 暴本仁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不亮名儿?” “哈哈!”瘦小老道又是咳亮大笑,说道:“你们不认识老道,那就算了!” 一面回头朝沈雪姑道:“小娃儿,凭他们四个,只怕还保护不了你,依老道看,你还是乖乖的跟老道走吧!” 沈雪姑听得不禁暗暗惊奇,心想:“他认得金鞭叟、天池钓叟,终南五老已可说是武林中老一辈的顶尖高手了,何况还有一个白虎神,一个风云刀,他居然说他们四人保护不了自己,自己虽然并不需要四人保护,但此人口气极大,似乎并没有把四人放在眼里,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当然不会是吹的了,那么这老道又是何方神圣呢?”一面轻哼道:“要我跟你走可以,你总要让我心甘情愿的跟你走才是!” 田五常喝道:“慢点,道友口发狂言,那是并没有把老夫几人放在眼里了,田某倒要先领教你道友有哪些高招?” “刷!”地一声撤下他的挥鞭来,随手一挑,八尺长的金鞭立时挣得笔直,一指瘦小老道,喝道:“来!来!咱们先较量较量!” 沈雪姑转身以“传音入密”向南宫老人问道:“老人家,这老道是何来历?” 南宫老人也以“传音入密”答道:“老夫也不清楚,只听秦皓称他为‘金道长’,从他口气听来,此人身份似乎并不简单。” 沈雪姑听得又是一怔,连南宫老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这人身份岂不更神秘得令人可疑了? “那很好?”瘦小老道颔首道:“田施主有兴趣只管使出来。” 金鞭安田五常性子急躁,闻言如何还忍得住,口中大笑道:“好!道友那就接着了。” 喝声出口,不见他振腕拨身,一道金虹发如电射,连人带鞭凌空朝瘦小老道飞击过去。 这一击,当真势若雷霆,快若掣电,金虹刚射到瘦小老道身前,已经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刹那间就有九道鞭影,上下飞舞,盘空而绕,一齐攻到。 沈雪姑自然看得出田五常这一记并不是幻影,而是真正有九条金鞭同时攻到。 因为幻影只是金鞭漾起的影子,看去虽有八、九条鞭影,但攻到的却只有一条鞭是实物,只是使人虚实莫测而已! 田五常这一记并不是幻影,而是实实在在的攻出了九鞭。试想在飞身扑攻的刹那之间,就攻出九鞭,这九鞭该有如何神速了?普通江湖高手只怕连看都未必看得清楚,遑论封架了! 这一招,就可以看出金鞭叟果然功力深厚,出手凌厉无比。 瘦小老道直待九道鞭影快要及身,右手拂尘才向前拂起,这一拂招式极其简单,但一篷拂丝就像烟雾般散了开来,正好把九道鞭影一齐挡住! 金鞭安田五常九道金鞭来势何等沉猛迅速,每一鞭就算挞在山石上,也足可把山石击得粉碎;但这下打到瘦小老道扬起的一篷拂丝上,竟像抽在空气包上,柔韧而有弹性,却一点力道也用不着实,心头蓦然一愣,急急往后疾退。 疾退,是因他鞭势既未落实,力道却已用老,对方若在此时出手,他根本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在这样的指形之下,他除了疾退,已别无选择了。 他攻了人家九鞭,人家只一举手,就把他逼得急急后退,这对金鞭里田五常来说,还是五十年来的第一次,怎不教他惊怒交进?脚下一停,双目圆睁,大笑道:“道友果然高明得很!” 阔肩一晃,又疾欺而上,一抡八尺金鞭,圈起桌面大—团鞭影,飞旋如盘,像乌云压顶,直朝瘦小老道当头罩落。 瘦小老道嘴角微微冷笑,右手一举,拂尘挣得笔直,朝上戮去,如盘金鞭被他这一戮,突然凌空飞起。这一着,如果用现代人的眼光来比喻,金鞭叟田五常就像飞天而降的伞兵,他手中旋转如盘的金鞭,就像张开的降落伞,带着他一个矮小的人影,冉冉斜飞出去。 金鞭叟田五常能把一支八尺长的金鞭。使的像桌面大旋转的金盘,自非数十年功力所能办得到的。 瘦小老道以一柄柔软的拂丝朝上一戮,把金盘顶飞出去,这份功力,更是惊人! 一时看得所有在场的人,莫不凛然变色。 白虎神暴本仁趁机口中暴喝一声,右手抬处,就是一记“大风掌”,像狂涛般凌空拍了出去。 他已经看到田五常两次出手,对方功力深不可测,是以右掌甫发,左手又是一掌,紧接着拍出,左手未收,右掌一发再收,又随着拍出。 “大风掌”是他白虎神仗以成名的霸道掌功,也是白虎门最负盛名的绝技。 云从龙、风从虎、大风起兮云飞扬,一掌出手,狂风如卷,可使天地变色,这连环三掌,声势之猛,方圆数丈,有如起了一阵龙卷风,刮得沙风石走,天旋地转。 风云刀柴昆看得暗暗点头,自己曾和他交过手,双方久战不下,那是因为暴本仁神志被迷,出手似乎要比现在弱得多了,如果有这般声势,自己只怕接不下他三掌来! 瘦小老头脚尖停在芦苇尖叶之上,他身外狂风如涛,但他停身的那支芦苇却挺立在怒潮飞卷的暴风之中,居然一动也不动,他身上一件道袍,当然连衣角也没飘飞一下。 原来他只用拂尘左右一拂,暴本仁撞过去的强劲掌风,就像潮水遇上屹立在水中的礁石,适自分向左右汹涌流去,一泻千里,礁石还是屹立如故。 金鞭里田五常飞落三丈开外,浓眉陡竖,正待再次扑起! 天池钓叟呵呵笑道:“老三,该让我来试试几招吧!” 他早已取出钓竿,足尖一点,凌空飞落到瘦小老道面前一丈来远,左足尖也点在芦苇之上,拱拱手道:“姜某领教道友高招!” 瘦小老道微哂道:“诸位既然要一个个上来,掂掂老道份量,自无不可,掂过老道份量之后,最好几位还是一起上,才能真正分个胜负,好让这小娃儿心甘情愿的跟着老道走。” 这话够狂了! 天池钓叟却毫不在意,呵呵笑道:“好吧!那就让姜某来试试!” 他虽是在笑,心头甚是恼怒,但也更不敢丝毫大意,钓竿一扬,“嘶”的一声往前抽落。 这一记,直来直往,并无多大变化,但变化也暗藏在这一记的后半招之中,那要看对方如何应付,才能决定演变。 瘦小老道竟然毫不在意,直等到竿头接近,手中拂尘才随着拂起,双手一抽一迎,竿拂要接未接,天池钓叟钓竿一振,正待洒开! 那知瘦小老道拂尘突然加速,一下砸上钓竿,两件兵器砸上了,天池钓叟的钓竿自然不能再变招了,真力一注,直压而下。 但听“嗒”地一声,竿拂交击,瘦小老道拂尘上一篷拂丝忽然化作绕指柔,一下缠住了竿头。 天池钓叟暗哼一声:“好家伙!” 本来抽下的钓叟突然往上扬起! 他号称钓叟,自然是钓鱼的好手了,你拂丝缠住了他的钓叟,岂非正是鱼儿上钩了?钓叟这一上扬,就和钓鱼一般,一扬之力,何止千斤? 瘦小老道拂尘既已缠住了对方的钓竿,自然不肯放松,本来上砸的拂尘,这回却用力往下拉。 双方一招接实,就以竿拂拼上了真力! 芦苇的叶尖上,只有蜻蜒才定得住,如今却站着两个大人,而且一个拂尘往下拉,一个钓竿往上拉,都是要用力道的。 用力道就得脚踏实地,脚尖点在芦苇之上,是无处可以着力的,两人却在无处可着力的芦苇尖叶,各自用上了全力。 芦苇叶尖既然无处可着力,那就要凭各人的修为功力,来定胜负了。 天池钓叟一支八尺长的钓竿渐渐变成了弓形,依然没有把瘦小老道钓起来,瘦小老道紧拉着拂尘,也没有把天池钓叟拉得动分毫。 在双方凌空比拼真力之际,他们踏在脚下的芦苇依然临风挺立,纹风没动,但两人身上长袍,却已无风自动,拂拂波扬。 就在此时,只听疾风嘶然,三道人影,如浮矢掠空,一下泻落在沈雪姑等人面前。 那是竹筇叟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和上官靖三人。 沈雪姑看到三人赶来,心头一喜,正待开口。 竹筇叟向她摆了一下手,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此人自号邛崃老道,就是昔年魔教的四大天王之一余五天,今天不能再让他漏网了。” 沈雪姑心中暗道:“方才听南宫老人说,秦皓称他金道长,原来只是他的化名,金、余字形不是很相像吗?” 正想之际,随着又有四、五条人影,连袂赶来,那是丁瑶、慧修、慧持,和形意门的赵之欣、徐永旭。 竹筇空易南轩手拄竹筇,目光转动,然后朝上官靖以“传音入密”道:“上官老弟,你立即去通知所有的人,退到三丈之外,布成联手之势,不论他逃向何方,务必联手把他截住。”一面朝金鞭叟田五常招招手,道:“老三,此人不但精通魔功,还在西域练会了密宗武艺,咱们四个一起上,大概可以把他制伏了。” 他们这一路,因有铜鼠传递消息,所以对沈雪姑这一行的经过情形,都已知道,毋须沈雪姑述说了。 上官靖立即把竹筇叟的话,转告了大家,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赵之欣、徐永旭、沈雪姑、丁瑶、李小云等人都依言纷纷退下,在芦苇丛生的草滩上,远远地围成了一圈。 只有南宫老人还独自站在左首芦苇上,并没有理会众人。 沈雪姑早就以“传音入密”告诉上官靖,暂时不可和他招呼。 只有竹筇叟易南轩、金鞭叟田五常、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却在此时品字形围了上去。 竹筇叟手持紫红竹筇,呵呵笑道:“四弟!可以住手了,愚兄有话和这道友一谈。” 天池钓叟和瘦小老道正在各尽全力,互不相让之下,形成欲胜不能,欲罢不得之势,闻言果然各自收转力道。 竿、拂一分,两人各自从芦苇叶尖上飞身落地。 瘦小老道目光一注,嘿然笑道:“终南五老,一下到了四个,那是想群殴了?” 他想拿话套住竹筇叟。 竹筇叟微微笑道:“道友身为三清门下,应该清净无为,白衣圣教包藏祸心,和天下武林为敌,道友何苦助纣为虐?依易某相劝,不如就此退出,以葆真如,岂不胜过好勇斗狠,最后落个玉石俱焚,还请道友三思。” 瘦小老道哈哈大笑,道:“终南五老,悠游林泉,早已不问尘事,怎么也会重出江湖,同是出岫之云,彼此彼此,易道友这不是只知责人,昧于责己吗?” “这个不同?”竹筇叟道:“老朽等人重出江湖,是为了维护武林正义,道友……” “哈哈!”瘦小老道又是一声大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贫道不想和你多作辩论。” 竹筇叟点点头,道:“道友一身修为,极为可观,易某好言相劝,只是希望道友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但道友如果执迷不悟,就该知道今天若是任由道友离去,无异纵虎归山,就会给各大门派留下极大后患,道友总该明白易某的意思吧!” 这是先礼后兵,我已经尽了心意了! 瘦小老道神色微微一凛,嘿然道:“易道友之意,是要把贫道除下了?” 金鞭叟田五常洪声道:“你老道若非恶迹昭彰;今天还可留你一命。” “就算老道恶迹昭彰……”瘦小老道冷峻地道:“要想把我除去,只怕未必如此容易的。” 竹筇叟神情肃穆,点头道:“不错,四十年前和武当青云道长、少林大智大师、形意桑天赞、金刀门邢铿和易某等人之力,还是被道友突围而去,今天仅凭易某兄弟四个,自然未必留得下道友了。” 他说来十分平静,但听到瘦小老道耳中,无异焦雷,身躯陡然一震,两道精光熔熔的目光直射竹筇叟。 竹筇叟凛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改穿了道装,易某就认不出你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中的余天王吗?” “哈哈!好眼力!” 瘦小老道发出一声宏亮的大笑,目中杀机大盛,接着冷冷地道:“老道有一句誓言,凡是认识我的人,都留不得!” “得”字出口,一道人影比闪电还快,一下直扑过采,拂尘一圈,三尺拂丝朝竹筇叟头颈绕来。 竹筇叟大笑道:“你果然承认了!” 手中竹筇一记“直叩天门”朝前捣出。 在这同时,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钓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也迅即品字形围了上去,金鞭、钓竿、开山斧三件兵刃也同时出手! 刹那间,拂丝、杖影、鞭风、竿影、斧光,立时在两三丈方圆之内,交织如山,劲风如涛,五条人影起落窜跃之间,已很难分得清是谁了。 这一片芦苇丛。一面临河,一面靠岸,如今大家围在靠岸的一边,分成两组;左首有上官靖、沈雪姑、丁瑶、李小云、赵之欣、徐水旭。右首有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四人。 虽说分成两组,但双方还是相当接近,因为这是半月形的包围圈,和正在动手的战场,相距不过三丈左右而已! 孙小乙武功平平,和银鼠二人,只是躲在船舱篷下观看,没有出来。 丁瑶站在上官靖身边,低声说道:“大哥,待回你要助我一臂之力!” 上官靖笑道:“他如果朝咱们这里逃过来,咱们自然要全力把他截住,怎么说助你一臂之力呢?” “你不知道。” 丁瑶撒娇地道:“我要大哥助我一臂之力,就是要你把内力输给我,让我出手呀,好不好呢?” 上官靖笑道:“好!待回我把内力输给你就是了。” 丁瑶喜道:“大哥说了要算数。” 正说之间,突听一声悠长的口哨,和几声洪喝传了过来,只见瘦小老道身似陀螺,从一片杖影、鞭影、竿影、斧影交织的中间飞旋而出。 他一身功力果然了得,这时把一柄拂尘使得缭绕全身,身外宛如笼罩了一片云雾,朝上官靖、沈雪姑这一边飞旋过来,身法之快,眨眼即至。 他当然早就观察好了,右首有白虎门暴本仁和风云刀柴昆,另外还有两个手持禅杖的灰衣中年僧人,(慧修、修持)可能是少林寺的和尚,虽然只有四个人,想要闯出去却不容易,只要被他们截住,终南四老就会跟踪追到,左首只有几个青少年,自然截不住自己了,突围较易,因此就朝上官靖、沈雪姑这边掠了过来。 这回他可计算错误了! 沈雪姑已经知道他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的余天王,岂会容他突围?不待他飞近,手中一支青光吞吐的细长长剑指定瘦小老道,口中娇喝,身形陡然凌空扑起,刹那间身剑合一,化作一缕青芒,精练激射,朝瘦小老道电射过去。 瘦小老道在一圈拂影笼罩之中,身若旋风,堪堪飞到,陡觉一缕精光挟着森寒剑气,朝自己袭来。 他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这是“驭剑术”,心头不禁大骇,急切之间,慌忙向旁飞旋出去,但身前已被剑气扫及,一阵簌簌轻响,缭绕全身的拂丝已被削断了一半。 他飞旋之势神速已极,一下从沈雪姑“驭剑术”剑光下旋出,正好遇上官靖一下拦住了去路,口中喝道:“此路不通!” 左手执着青阳剑,并未出鞘,那是怕瘦小老头认出此剑来历。 瘦小老道看到拦路的又是一个弱冠少年,心头恼怒已极,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身形未停,右手拂尘朝前扫出。 终南四老本已衔尾追逐而来,陡见沈雪姑身剑合一,施展出“驭剑术”来,四人不觉同时一怔!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沈雪姑一个年轻的姑娘,居然会使剑术中最上乘的“驭剑术”,料想瘦小老道决难闯得过去,也就不再追踪过去,停下步来。 沈雪姑也没有想到瘦小老道居然如此滑溜,从自己剑气刺击之下飞旋出去,她落到地上,眼看瘦小老道已被靖弟拦截下来,她知道靖弟足可应付,也就站定下来。 这不过是瞬间的事,瘦小老道喝出声,拂尘也随着扫来。 上官靖也在此时口中大喝一声:“找死!” 右手扬处,响起呛然龙吟,一道耀目青虹陡然出匣,他剑势古拙,出手不快,但青虹却随着暴长,匹练般飞卷而出,森寒的剑气,不亚于沈雪姑的“驭剑术”。 瘦小老道当真霉运当头,方才遇上“驭剑术”,差幸飞旋得快,还吃亏不大,这回却是他自己送上去的!等到青虹耀目,他发现这弱冠少年手上拿的剑,竟是昔年天杀星萧临川名震寰宇,无坚不摧的“青阳剑”。 天杀星的青阳剑在这少年的手上,这少年自然极非易与了,心念电闪,身形急急旋出,但已经迟了一步! 青虹扫过,把他挥出去的一柄百炼精钢拂尘,无声无息地就裁成了两半,连右肩都被剑芒扫着了些,感到隐隐一凉,一时也顾不得回头去看,急忙又像陀螺般飞旋出去。 丁瑶急忙叫道:“大哥!快把内力输给我!” 上官靖不知她要做什么,一时之间无暇多问,右手一探,抓住了丁瑶的左手,果然把内力传了过去。 丁瑶右手迅快从身边革囊中取出一件东西,放在掌心,突然扬手指掌,朝瘦小老道后心打去。 这一下,因有上官靖传给她内力,打出去的力道何等迅快,一下就击中了瘦小老道的后心! 上官靖目光一注,瞥见丁瑶打出去的竟是一朵碗口大的红花,飞旋而出,心中暗道: “是旋风花!” 瘦小老道方才连金鞭叟田五常旋转如盘的金鞭都奈何他不得,但这一下给旋风花击中后心,却打得他身形朝前一扑,几乎收势不住,口中发出了狞厉的怪叫:“旋风花!是什么人使旋风花暗算老道?” 旋风花震力极强,中间还有一支钢针,专破真气,不过以他的功力,挨上一下,自然不在乎,但他一连遭到挫折,心头似是怒极,又撮口发出一声急促的口哨! 方才他在突出终南四老围攻之际,也曾发出一声悠长的口哨。 这口哨原是指挥心神迷失的人用的,但方才发出口哨之后,南宫老人悠闲地坐在芦苇上观战,并没理会,这次口哨极为急促,乃是含有催促之意。 南宫老人果然动了,“簌!”地一声,身形直拨而起,一下落到瘦小老道面前,眼睛直视,一无表情。 瘦小老道左手一摆,喝道:“给我杀!” 五行叟南宫望,在武林中可以说是特级高手了,自然只有四大天王这样身份的人,才配指挥他了。 南宫老人沉哼道:“你要老夫去杀谁?” 瘦小老道道:“统统给我杀。” 南宫老人目中隐射异芒,盯着瘦小老道,突然挥手一掌,横击过去。 瘦小老道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向自己出手,双方距离既近,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心头蓦吃一惊,急切之间,只得举掌推出,硬接一掌。 但听一声蓬然大震,瘦小老道被震得拿不住桩,后退了三步,这时他才感到后心刺痛,那一朵旋风花的钢针打中了背脊骨,只怕已经刺人脊椎骨了。 南宫老人故意装作心神被迷,瞪着双目,一掌得手,紧逼而上,又是一掌迎面拍去。 瘦小老道看到他脸上毫无表情,朝自己瞪着双目一眨不眨,分明是神志被迷的人,不知怎的反向自己逼攻过来,急忙举掌封架,一面再次撮口发出急促的口哨。 口哨堪堪吹出,双方第二掌又接实了,又是“蓬”然一声,瘦小老道再次被震后退。 南宫老人听了口哨,脸上神情更见激动,也更形狞厉,口中大喝一声,有如凶神恶煞一般,手掌连挥,一连击出三掌。 “五行掌”一掌比一掌凌厉,瘦小老道和他连接两掌,已知自己内力不如南宫老人甚多! 尤其脊椎骨上中的那支钢针一用力,就隐隐刺痛,但南宫老人就像疯了一般,接二连三的发掌逼攻过来,心头更是又急又怒,连转个时间的念头都来不及,只好挥掌硬接,连接了三掌。 只听紧接着又是三声“蓬蓬蓬”大震,瘦小老道只觉后力不继,最后一掌,被震得血气翻腾,连退了四、五步之多。这一下直退到水边,足尖一点,落在船头之上。 孙小乙躲在篷舱之下,眼看南宫老人大发神威,一连五掌,把瘦小老道震得连连后退,心头大是高兴! 此时骤见瘦小老道飞落船头,这机会岂能放过?他只会一式“无极神指”,这时那敢怠慢,赶忙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一个小圈,用力朗前点出。 瘦小老道堪堪飞落船头,正待吁上一口气,再点足飞起,他做梦也没想到船舱中的孙小乙会躲在篷舱之下暗中突起发难! 这“无极神指”乃是佛门无上神功,指力发出,无形无声,这一指不偏不斜正好击中了他胸口! 瘦小老道突觉胸口如中巨锥,一身功力几乎全被震散,口中大叫一声,一个人应指飞起,仰跌出去。 孙小乙一击得手,不由喜得跳了起来,拍手叫道:“我击中他了,我击中他了!” 终南四老和上官靖、沈雪姑、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等人,在南宫老人逼攻之际,早已悄悄围了上来。 瘦小老道应指从船上翻跌出去,正好离暴本仁不远。 白虎神暴本仁怒吼一声,身形暴长,双手如钩,纵身虎扑过来。 瘦小老道一身功力确然不可低估,他在翻身跌出之际,一个人突然像鲤鱼跃水,平飞而起,正好遇上暴本仁虎扑而至。 他在这一瞬之间,双脚陡然连环踢出,但听“砰”“砰”两声大响,接着又是两声闷哼,同时响起。 暴本仁一只虎爪已经在他肩头抓落,瘦小老道踢起的双足,也结结实实的踢在暴本仁的小腹上。 这一着差幸暴本仁爪抓落在先,一下就抓碎了瘦小老道的肩骨。 瘦小老道发足在后,这时肩骨碎裂,一阵剧痛,昏死过去,使他踢出的双脚力道骤减,但饶是如此,白虎神暴本仁还是闷哼一声,一个人落到地上,接连后退了几步,还是跌坐在地。 天地钓叟钓竿疾落,连点了瘦小老道几处穴道。 竹筇叟易南轩也及时飞身而上,双手抄起暴本仁的身子,飞身上船,把他平放在船板之上。 上官靖、沈雪姑同时跃上船来,同声问道:“易前辈,暴掌门人伤得如何?” 竹筇叟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形的药瓶,倾出三粒朱色药丸,纳入暴本仁口中,一面含笑道:“如果暴掌门人先被他踢中,此刻已经没有救了,所幸是暴本仁双爪已先抓落,纵然被踢中两脚,力道已经减弱很多,服下敝派的‘救伤夺命丹’,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大碍了。” 金鞭叟田五常道:“这妖道本来已成瓮中之鳖,暴掌门人不要操之过急,就不至负伤了。” 竹筇叟笑道:“咱们都是武林中人,就是为了争一口气,暴掌门人不惜全力和他一拼,魔教四大天王的余五天,总是他拿下来的。” 天池钓叟也在此时一手提着瘦小老道走下船来,笑道:“此人肩骨已断,只剩了奄奄一息,兄弟方才还点了他七处大穴,现在看来,已经不需再点他穴道了。” 竹筇叟突然回过头去,问道:“老四,你解开他穴道了?” 天池钓叟抬目笑道:“他武功差不多全废了,还点他穴道作甚?兄弟已经替他解开了呢!” 竹筇叟急忙凌空一指朝瘦小老道点去,但已经迟了! 只见瘦小老道睁着一只无神的眼睛,黑瘦脸上隐伏一丝厉笑,从他口角缓缓流出血来,双眼也随着闭去。 竹筇叟顿足道:“老四,你这一着错了,咱们好不容易拿住余无天,你已经点了他穴道,却又替他解开了,此人心机极沉,武功已毁,岂肯落在咱们手中,你看,如今他果然嚼舌自杀了。” 天池钓叟一呆,怒声道:“这妖道果然好生狡猾,兄弟当真上了他的当了。”一抬手;把瘦小老道的尸体往船舱角落摔去。 沈雪姑道:“魔教就是白衣圣教,他们四大天王,总算除去了一个。” 竹筇叟呵呵笑道:“魔教四大天王,三个早在四十年前被诛了,这余无天已是最后一个了。” 他顿了顿,叹息一声,又道:“他隐姓埋名,出家当了道士,昔年种种恶迹,大家也已淡忘久矣,如果不再出山,哪会死于非命?” 田五常道:“这些贼党本性难移,就是再过四十年,还是贼人一党……” 刚说到这里,暴本仁已经醒过来了,张目问道:“那妖道……是不是拿下了?” 竹筇叟笑道:“被他嚼舌自杀了,暴掌门人觉得如何?” 暴本仁道:“兄弟还好……” 竹筇叟忙道:“暴掌门人刚服下敝门疗伤丹,还要静静躺上一会,等药性行散之后,才能坐起来行动。”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砰”的一声,水花四溅,似是有人落水! 大家还没转过头去,只听孙小乙大叫道:“那妖道逃走了,他跳下水逃走了。” 原来瘦小老道嚼舌自杀是假的,他趁着众人围过去探看暴本仁,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推开船篷,纵身跃人河中。 赵之欣、徐永旭就站在船头,急忙朝瘦小老道跃水之处看去,只见水波涟漪,轻轻晃动,那里还有人影。 这时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也闪身而出,两人踏着芦苇,目注河水,一路搜索了数十丈远近,不见一点动静,哪有瘦小老道的影子,只好回到船上。 竹筇叟道:“此人狡猾如狐,又被他逃走了。” 天池钓叟道:“他嚼舌自杀,明明没有一点呼吸,身子也逐渐僵硬,没想到这竟会是假死!” 竹筇叟易南轩道:“此人曾在西天竺待过,学过密宗武学,颇多诡异,自是可以瞒过咱们这些人了。” 天池钓叟道:“但他双肩骨已碎,还能恢复得了吗?” 竹席叟道:“无论他武功是否已失,给他逃走,总是日后之患。” 田五常道:“他还能有什么作为?” “唉!魔教连绵数百年,一直是武林中的大患,就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蔓草,就因为他们有强韧的生命力……” 竹筇叟口气一顿,接着又道:“就算余无天肩骨已碎,武功已废,只要他活着,他可以教出十个八个,甚至二三十个门下弟子,倾囊传授,二十年之后,他们不是又可以建立起秘密组织了吗?这就是每隔二三十年,就有魔教在江湖上出现的道理了。” 这时第二艘船也驶近过来,那是上官靖等人乘来的,他们有铜鼠担任连络,早就得到消息,有两个人尾随下来,上官靖、丁瑶、竹筇里等人,等船驶进叉港,就先行离开,以觑对方动静,并把篷窗打开使对方一眼就可以看到只是一艘空船。那瘦小道人(余无天)和南宫老人才追上前面一艘船来。(沈雪姑等人乘的一艘) 竹筇叟站起身含笑道:“这条船只能坐五六个人,就让给上官老弟他们吧,咱们几个老头还是到后面一艘大船上去,坐得也宽敞些。” 于是田五常、天池钓叟、南山樵子、暴本仁、柴昆、慧持、赵之欣、徐永旭等人,都跟着到后面一艘大船上去剩下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丁瑶和孙小乙几个仍留在第一艘船上,银鼠本来是蹲在前舱的,现在和铜鼠依然留在前舱,并未进入舱中来。 船又开始启行了,水声哗哗,一路循着叉港驶去。 上官靖朝沈雪姑问道:“沈姐姐,刚才义父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沈雪姑道:“南宫老人家要我们不可和他打招呼,因为他要回去查一件事,又说贼党最近来了几个极厉害的老魔头,要咱们小心,另外就是贼党即将袭击少林,要咱们尽快通知少林寺。” 上官靖道:“智通大师不是已经赶回去了吗?” 他们有地鼠门的人传递消息,所以两拨人虽然不在一起,但所有行动,大家都能很快的就知道了! 沈雪姑道:“我已经和南宫老人说了,另外,我也托他暗中照顾楚家妹子。” 上官靖脸色微微一红,还没有开口! 丁瑶却说道:“能把师姐说动,投到这边来,大姐的功劳可不小呢!” 沈雪姑一双风目斜膘了上官靖一眼,笑道:“没有一个人,会有这许多女将投过来吗?” “这许多女将”自然是包括丁瑶、楚琬,还有一个就是管巧巧了。 丁瑶脸上蓦地一红,撒娇地道:“大姐,我不来啦,人家叫你大姐,你连小妹也扯进去,这就不应该了!” 李小云笑道:“大姐说的也是事实,只怕将来还有一个会投过来呢!” 丁瑶听得奇道:“还有一个,那会是谁?” 李小云道:“天机不可泄漏,你日后就会知道的。” 沈雪姑忽然“啊”了一声,朝丁瑶问道:“瑶妹,你刚才使的可是旋风花?” 丁瑶点点头道:“旋风花花蕊藏有一支极细的钢针,花朵击中人身,它就会带着旋转的力道,钻人体内,专破内家真气,只是在打出旋风花时,必须要有极精纯的内力,再以特殊的手法打出,才能伤人于百步之内……” 上官靖道:“所以你方才要我输送内力给你。” 丁瑶点点头,道:“是的,因为我的内力不够精纯,没有办法把旋风花打得出去。” 上官靖道:“那你从前怎么发射旋风花的呢?” 丁瑶道:“我只学会使旋风花的特殊手法,每次都是秦总管跟着我出来,由他输给我内力的。” 上官靖道:“这姓秦的名虽总管,实际上可能是白衣圣教中的重要人物。” 正说之间,船日靠岸了。银鼠推开篷门说道:“到了,大家可以上岸了。” 上官靖、沈雪姑一起站起,走出篷舱,只见船已经泊在一处柳树荫下,这里敢情是一个渔村,竹篱茅舍,约有十几户的人家,毗邻而居—— 第十九章 上官靖、沈雪姑等人跃上岸去,银鼠留下铜鼠,自己领着上官靖等人先行,走近第一家茅屋,就听到一阵犬吠之声,一只黄狗在竹篱笆内,对着几人在狂吠。 接着从屋中走出了一个老渔翁,朝大家拱拱手笑道:“请里面坐。” 银鼠和他点点头,就拍手肃客道:“上官少侠、沈姑娘、李姑娘、丁姑娘请。” 口中说着,人依然走在前面,进入柴门,草地上还晒着渔网。他脚下丝毫没停,越过一小片草地,跨进茅屋,却没在堂屋中稍停,穿过堂屋,一脚走人里首一间,那里已经是厨房了。 大家跟在他身后走人厨房。 银鼠一直走至灶下,搬开两捆山柴,然后伸手从地上揭起一块木板,举步走了下去,一面说道:“上官少侠,请随我来。” 原来这木板下面,竟是一块地窖。 上官靖心中暗暗道:“娘他们原来住在地窖里!”一面也跟着跨下。 这地道虽然只容得一个人,却有着梯级,他跟着走下,后面的人也相继鱼贯走人。 梯级共有二三十级,前面已是平坦的走道,银鼠早已从身边取出火熠子,打着了,走在前面领路。 上官靖只觉两边都是泥墙,像是新近才挖的,走在上面,脚下还是软软的,忍不住问道:“这条地道是新近挖的吗?” 银鼠道:“白衣圣教贼党,离这里不到七八十里们为了不让对方发现,掌门人才临时派人挖掘出来的,这里的几十户人家,也经掌门人给他们另外安置了住处才腾出来的,地道可以通向每一户人家,现在咱们是到中间一家去。” 李小云道:“既然是中间一家,何用走地道呢?” 银鼠笑了笑,道:“上面有竹逸先生的布置,走不方便,还是走地道快得多。” 上官靖走了一段路,果然发现地道中有着好几条岔路,一面说道:“这工程大概也很费事吧?” 银鼠笑道:“这是临时的,算不得什么工程,有一两天,就可以挖好了。” 沈雪姑道:“贵门真是了不起!” 走在后面的孙小乙道:“银兄!几时你教我地行术可好,这种本领又好玩,又新鲜。” 银鼠笑道:“孙兄要学,要跟掌门人去说才行。” 李小云道:“是呀!你只要拜黄掌门人为师,他自会传你的,那时你不能叫孙小乙了,要叫孙小鼠了。” 银鼠走到地道中间,忽然朝右弯去,接着就拾级而上,抬起一方木板,走了上去,大家跟着上去,原来也是一间灶下,一张板桌旁坐着刘媒婆和梅香两人。 梅香看到上官靖、沈雪姑等人跟着走上,喜道:“上官公子、沈姑娘回来啦!老夫人他们都在厅上等着呢!” 刘媒婆站起身催道:“快别说!先领上官少侠到前面去吧!” 梅香“唷”了一声,转身道:“上官公子,请往这边来。” 她走在前面,奔出厨房,就大声叫道:“上官公子、沈姑娘回来啦!” 厨房外面,是一间宽敞的堂屋,中间晶字形放着三张板桌,梅香朝东首厢房走去。 银鼠道:“这里正是几十户人家的中心,把两家打通了,作为咱们总舵发号施令的地方,东厢又和左首一幢茅屋打通了……” 话未说完,大家已经跨进东厢。 长形的厢房,果然也十分宽敞,如今作为大家的起居室和议事之所,屋中两旁放着一、二十把竹椅、木椅,一看就知是从十多家人家搬来的。 老夫人、银拂叟向天伦、竹逸先生、青松道长、卞药师、黄鼠狼等人都在座。 上官靖、沈雪姑等人,上前一一见礼。 老夫人含笑道:“你们路上辛苦了,都坐下来再说吧!” 其实上官靖、沈雪姑两拨人,一路上都由银鼠、铜鼠传递消息,发生了些什么事,总舵的人早就知道了。 银拂叟向天伦问道:“老二、老三他们怎么还没来?” 上官靖道:“晚辈等人坐的是一条小船,走得较快,易前辈他们是一条大船,大概也快来了。” 青松道长问道:“咱们只知道你们在九里滩遇上了强敌,听说都被他们逃走了,详情如何?” 这一段情形,银鼠因自己一行已快到了,没有向总舵详细地报告,沿途虽有地鼠门的人,随时报向总舵,却并不详细。 上官靖站起身,把方才动手的情形,详细地说—遍。 向天伦、青松道长不禁同时听得神色一怔,忍不住异口同声道:“会是魔教昔年四大天王中的余无天!” 卞药师问道:“不知老夫人知不知余无天?” 老夫人愕然道:“不知道,老身从没听说过。” 青松道长道:“这就是魔教厉害之处,大概除了他们幕后几个真正首脑人物之外,其他的人恐怕都不知道余无天这个人呢!” 说到这里,竹筇叟易南轩、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钓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赵之欣、徐永旭等人,也一起走人。 银拂叟大笑道:“田老三,你总算历劫回来了。” 田五常道:“岂止历劫?简直是第二世做人了。” 银拂叟接着就替老夫人和在座的卞药师、竹逸先生等人一一引见。 老夫人迎着田五常、暴本仁二人含笑道:“田前辈,暴掌门人的回来,咱们这里添了两位高手,贼人就减少了两大高手,这是咱们的幸事。” 大家互相寒喧之后,各自落坐,梅香、飞霜端着茶送上。 黑豹侯休上来拜见了师伯。 沈雪姑也把南宫老人要自己转达的话,向大家报告了。 青松道长站起身,朝银拂叟打了个稽首,说道:“向老施主是咱们公推的统领,现在咱们人手都到齐了,贼党第一个目标是少林寺,目前虽无动静,但他们的行动,也可能就是一两日之内的事了,南宫老施主传来的消息,和咱们所预料的差不多,咱们应该及早出发,能赶在他们之前,先行到达少林寺,自是最好,所以老施主该是登帐点将的时候了。” “这个……”银拂叟朝大家看了一眼,沉吟道:“目前咱们确实要争取时间,赶在贼人前头才好,只是老朽这个统领,是大家推举的,大家有什么好主意,应该集思广益,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要老朽点将,那不是给老朽出难题吗?” 竹逸先生道:“向老说的不错,这是正邪双方的成败关键,先要有周密的计划和布置,才不至只是一场大的决斗,双方互有伤亡,最后还是被他们漏网而去,过了二、三十年,再有换个名称的魔教中人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所以这次行动,不但要把操纵幕后的人找出来,而且还要连根一起歼除,以绝后患!” 卞药师道:“这话对极,依兄弟看,我们大家就推举刘道兄当军师,他懂得奇门遁甲,六丁六甲,由他来当军师,那是最恰当也没有了。” 竹逸先生笑道:“兄弟只是提出一点浅见,药师就把兄弟扯上了。” 银拂叟道:“药师说的是实情,咱们确实少了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竹逸先生深谙韬略,确是最佳人选了,咱们此一行动,本来是武林安危所系公众的事,自是要大家贡献一己之能,共襄其成,竹逸先生就不用再推辞了。” 竹逸先生还待推辞,青松道长道:“道兄推辞也没有用,这是大家的意思,你就当军师吧!” “好!”竹逸先生应了声“好”,略作沉吟,就抬头道:“那么现在且让兄弟思考思考,大家也可以去休息一会,且等晚餐之后,兄弟再向各位提出报告如何?” 银拂叟摸着垂胸银髯,连连点头道:“道兄既然认为晚餐之后再议,那就这么办好了。” 竹逸先生站起身,拱拱手道:“兄弟那就告退了。” 说完,独自离座,朝外行去。 卞药师笑道:“刘道兄一个人回房去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田五常道:“兄弟久闻竹逸先生大名,据说奇胲门的祖师是鬼谷子,他一定是要回房去好好推算一番了。 祝小青已经知道娘(卖花婆)投过来的消息,这时就走到大姐身边,问问清楚。几个姐妹聚在一起,就唧唧哝哝的说个没完。 终南五老和暴本仁、青松道长、卞药师等人平日难得聚在一起,也纵谈着武林往事,反而把上官靖一个人冷落在一边。 老夫人眼看这几个姑娘家,一个个生得如花似玉,姐妹之间,也十分融洽,只是她们每个人都和上官靖有着一段特殊的关系,到头来看靖儿如何得了?心头不禁为之暗暗皱眉! 不多一会,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堂屋中点起几盏纱灯,那是神灯教特制的灯笼,明亮透澈,照得如同白昼,几名武士迅快的送上酒菜。 老夫人请终南五老、暴本仁、青松道长、竹逸先生坐了上首一桌,其余的人分坐左右两桌。 大家因田五常、暴本仁二人脱险归来,纷纷举杯庆贺,自有一番热闹。 饭后,武士们收过碗筷,又泡了三壶茶,和洗干净的饭碗,权充茶杯,分别放到三张桌上,然后退出。 三张桌上的人,各自喝茶聊天,静等竹逸先生晚餐后分配人手。 竹逸先生暗中叮嘱李小云,要她和孙小乙、飞霜、梅香四人担任屋前、屋后警戒,任何人未奉召唤,都不准接近中间这幢茅屋。 四人领命,就相偕走出。 竹逸先生站起身,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蒙大家不弃,要我筹划这次行动,现在兄弟要向大家报告的只有两点: 第一,咱们这次行动,名义上是支援少林寺,实际上则是和白衣圣教贼人的最后一战,因此咱们不用再分散人手。 向前辈是此行统领,以青松道长、上官老夫人为副,终南四老、暴掌门人(本仁)、柴老哥(昆)、慧修、慧持二位师傅,包括武当八名弟子和黄龙寺十六名僧人、王牙婆、刘媒婆、飞霜、梅香,由孙小乙率同神灯教四十名武士,银鼠、铜鼠为联络。 启程之时,可以分为若干组,分头乘船出发,这是咱们增援少林的主力,兄弟已经拟妥了一份路程表,和到达地头以后的行动,上面都有详细说明……” 说着,把手中写好的一份密柬,送到银拂叟手中。 接着又道:“第二,是一路奇兵,卞药师和兄弟负责,同行的人是上官老弟、沈(雪姑)姑娘、丁(瑶)姑娘、祝(小青)姑娘、小徒李小云,再加上形意门的赵(之欣)兄、徐(永旭)兄、侯(休)兄、郭(勇)兄、罗(尚武)兄、顾(炎尧)兄、黄(鼠狼)掌门人、金(鼠)兄等人,包括金刀门二十名刀客,和虎头庄八名健儿,咱们这一行人,统领就不用操心,也不必问咱们的行动了。” 银拂叟含笑道:“有刘道兄和卞药师率领,老朽自然不用再过问了。” 竹逸先生朝大家拱手道:“不知道诸位道长有没有意见?” 青松道长道:“就照道兄计划行事就好了。” 竹逸先生向黄鼠狼道:“黄掌门人,贵门三十六鼠,除拨交银鼠、钢鼠指挥连络的十名外,其余的人,务必在明天天明以前向你老哥报到,才能另作调派。” 黄鼠狼点点头,道:“在下遵办。” 银拂叟问道:“咱们该在什么时候出发?” 青松道长道:“刘道兄已在路程表上拟了一个详细计划,咱们一行,分为几个小组,分批出发,刚才道友已要金鼠朋友去准备船只了。” 银拂叟点头道:“如此就好。” 半夜以前,银拂叟向天伦、青松道长、老夫人所率领的总舵主力,分批出发了。 竹逸先生才取出四封密柬: 一、要侯休率领虎头庄武士八名,郭能率领金刀门刀客八名,派飞鼠随行,依柬行事。 二、要罗尚武率领顾炎尧等五名镖师,并派刀客八名,松鼠随行,依柬行事。 三、赵之欣、徐永旭率刀客四名,白鼠随行,依柬行争。 四、卞药师、上官靖、沈雪姑、丁瑶、李小云、祝小青,派金鼠随行,依柬行事。 这四拨人,就要分头出发。 卞药师问道:“刘老哥,你呢?” 竹选先生笑道:“兄弟和黄掌门人另有事去。” 李小云问道:“那么师傅什么时候来呢?” 竹逸先生道:“为师办完事,自会立时赶来和你们会合的。” 于是,四拨人也各自出发了。 现在偌大一座堂屋中,只剩下竹逸先生和黄鼠狼两人。 堂屋中早已撤去了一张桌子,把两张桌子并起来,变成了一张长方形的长案,两旁放了长板凳,像是要开什么会议一样。 竹逸先生坐在上首,黄鼠狼则坐在他左首相陪,两人正在一面品茗,一面谈天,但他们的声音都说得很轻,黄鼠狼还不时的点点头。 现在已经快近四鼓了! 从厨房陆续走出十六个黑衣人来。(他们当然都是从地道进来的。) 最后一个人,则是金鼠,要十五个黑衣人在长案两旁坐下,他才急步趋到黄鼠狼下首的板凳上落坐。 黄鼠狼首先站起身,给十五个黑衣人介绍了竹逸先生。 这十五个黑衣人自然是地鼠门下,黄鼠狼临时把他们召来的了,他们听到黄掌门人的介绍,一齐神色恭敬的站起身来,向竹逸先生躬身一礼。 竹逸先生也慌忙站起,朝大家含笑还礼,请大家坐下,然后就和大家低低地说了一阵的话。 十五个黑衣人都聚精会神,用心聆听。 竹逸先生足足和他们说了将近一顿饭的光景,再由每一个人发问,竹逸先生随时给发问的人解答。 这样又过了顿饭时光,十五名黑衣人才起身向竹逸先生和黄鼠狼告退,然后依次迟人厨房。 接着竹逸先生偕同黄鼠狼、金鼠,也从厨房地道走了。 早晨,辰牌时光。 少室五乳峰北麓,一条宽阔的登山石级两旁,碧绿的青草上,犹含着一颗颗晶莹亮丽的露珠。 东首山岭间,却已高悬着光芒四射的旭日。 这时有八、九条人影,疾奔而来。 一共是九人,每人手中还持着一支锡杖,虽然还看不清来人的面貌,但一望而知是僧人了。 因为这条路就是往少林寺来的,九人中当前一个是身穿深灰僧衲的老和尚,他身后是八个青衣僧人。 每人也都在四旬以上,神气内敛,分明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就在为首老僧快走近寺门之际,从寺门中迎出了八名僧人,双手合十当胸,迅快地从十六级石级上飞奔下来,分两边站定,然后一齐躬身下去,同声说道:“弟子叩见长老。” 原来这灰衲老憎正是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他身后八名青衣僧人则是达摩院的八名弟子。 智虔大师合掌颔首,举步拾级而上,八名弟子紧跟着他朝石级上走去。进入山门,大天井上也有八名青衲僧人,看到智虔大师一齐躬身行礼。 这时大殿上又有一位五十来岁的青衲僧人急步迎下,躬身道:“弟子能仁叩见师伯。 能仁,是少林寺知客堂的大弟子,平日负责前进知客事宜。 智虔大师颔首道:“不用多礼,寺里近日可有事吗?” 能仁连忙躬身道:“四师伯,没有什么事。” 智虔大师正待朝西廊行去。 那是因为达摩院在第二进的西院。 能仁连忙合十道:“启禀师伯,方丈和师伯、师叔们都在祖师殿。”顿了顿,又道: “明天是二祖诞辰,方丈和师伯、师叔从今天起,诵经二天。” “哦!”智虔大师听了能仁的话,立时转身朝东首走去,一面回头道:“你们先回达摩院去好了。” 八名青衲僧人躬身应“是!”一齐朝西首长廊走去。 智虔大师手提锡杖,独自由东首长廊进入第二进,再穿行了几座殿宇,来至祖师殿,刚走近圆洞门。 门前站着四名青衲僧人一齐合十躬身道:“弟子叩见师伯!” 智虏大师合掌还礼,一面随手把镔铁禅杖朝右首一个青衲僧人递去,那青衲僧人慌忙双手接过。 智虔大师没有再说话,合十当胸,举步跨入圆洞门,就听到一阵清磬、挠拨和梵唱之声,传了出来! 他脚下加快,迅速穿行过两旁花木扶疏的小院落,走上三级石阶,只见祖师殿上香烟缭绕,两旁站立着一、二十个身穿大红袈裟的僧人,正在虔敬的诵经。 香案前面,面向祖师神位站立一个身披紫色袈裟的正是方丈智善大师。 智虔大师跨进祖师殿,慌忙趋上几步,走到方丈右侧一个蒲团,双手平举,伏身拜了下去。 进人祖师殿,自然要参拜历代的祖师。 就在这刹那间,方丈智善大师突然双手齐发,出手如电,点了他“脊梁”、“脊心”两处穴道。 站在方丈左右两边的两个老和尚也丝毫不慢,几乎和方丈同时出手,点的是智虔左右“挂膀穴”。 智虔大师不虞方丈和左右两边的人会对他突然下手,在毫无防范之下,立时应指仆倒在地。 “阿弥陀佛!” 方丈智善大师合十朝神龛行了一礼才道:“总算得手了!”一面朝右首的人说道:“师弟,你快喂他服下解药。” 站在方丈左首的一个老和尚,正是连日赶回少林寺来报讯的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闻言慌忙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解药,纳入智虔大师口中。 原来智通大师赶回少林寺,把此行经过,详细地察报了方丈,智善大师听得大为震惊,赶紧召集寺中长老,作紧急会商。 智通大师此行,除了由万点星改扮的车把式之外,随行的还有地鼠门的黑鼠,随时传递消息。 智虔大师率同八名达摩院弟子,还没到达封登,黑鼠已经得到消息,由智通大师转禀方丈,才定下此计,借二祖诞辰,在祖师殿诵经,等候智虔大师进人祖师殿,好合力把他拿下。” 智虔大师不知是计,面对祖师神位自然要跪拜下去的,这就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他制住了。 过了盏茶工夫,智通大师朝方丈合十道:“启禀大师兄,时间差不多了,可以解开智虔师兄的穴道了。” 智善大师含笑道:“师弟给他解开穴道就好了。” 智通大师合十躬身道:“小弟恭领法旨。” 他直起身,走到智虔大师身边,伸手连拍了他四处穴道。 智虔大师身躯一露候地睁开眼来,急忙翻身坐起目光四顾,口中不禁轻“咦!”一声,慌忙站起,朝方丈合十一礼!愕然说道:“大师兄,小弟……” 智善大师含笑问道:“师弟觉得如何?” 智虔大师说道:“小弟好像有些头晕,哦,诸位师兄弟齐集祖师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智善大师道:“师弟仔细想想看,可想得起什么来吗?” 智虔大师略作思索,说道:“小弟……好像记起赶回寺来……哦……”忽然惊“哦”— 声,神情陡震,惊恐地道:“莫非小弟糊里糊涂的做下了触犯本寺戒律的事来了?” 智善大师含笑道:“没有,师弟只是被白去圣教的人下了‘迷迭散’,神智受人控制,差幸智通师弟及早赶回,刚才给你服下解药,才清醒过来。” “会有这种事!”智虔大师听得更是震惊,问道:“白衣圣教?那是一个什么邪教?” 智善大师朝智通道:“师弟,还是你来说吧!” 智通应了声“是”,就从上官老夫人进去碧落山庄说起,一直说到白衣圣教贱人准备袭击少林寺,自己兼程进回山来,大略说了一遍。 智虔大师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骇然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保佑,幸亏师弟来得比愚兄早了一步,不然的活,白衣圣教袭击本寺,愚兄就是他们派来里应外合的奸细了,愚兄真要做出这等事来,纵然一死,也愧对本寺历代祖师了。” 智善大师回头问道:“达摩院八名弟子不知如何了?” 智虔大师道:“随同小弟回来的八名弟子,由小弟去处理好了。” 智通大师含笑道:“已经不用劳动师兄了,智全师兄早已喂了他们解药。” 智全大师乃是管理千佛殿的长老。 千佛殿是少林寺的练武厅,厅上铺的水磨砖上,至今乃留有寺僧练拳所磨成的大大小小凹坑。 有智全大师去了,自然可以把八名身中魔教“迷迭散”的弟子控制住,喂服解药了。 第二天未牌时光。 石屏岭下一条往北的石板路上,出现了一行轿、马和随从的人。 往少林寺,石屏峰是必经之路。 达官贵人、官眷、命妇、途经高山,没有不游少林寺的,有的拈香、还愿,有的慕名而来,是以石屏峰下,出现一行车、马、轿子,可以说是常有的事。 但今天上山来的这一行轿马,为数不少,前面是五匹骏马,后面是六顶轿子,颇有浩浩荡荡之势。 老远就可以发现,来的一定是朝廷大员的官眷无疑。 因为在五匹骏马之后,是一顶由四人抬的绿呢大轿,大轿后面则是五顶青色小轿,从这份气派,就可以看出坐在绿呢大轿中的,准是诰封命妇了。 就当他们决要行近峰下,只见从左侧松林间转出八个青衲僧人,一排拦在路前,双手合十当胸,躬身道:“施主们请止步!” 当前第一匹马上,坐着的是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头,古铜脸,额下留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他正是碧落山庄总管秦皓。 此时依言控缓停了下来,目光一掠八个僧人,冷然道:“你们八个和尚何故阻道?” 八个青衲僧人中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和尚合十当胸,说道:“小僧能仁,职司前山知客……” 秦皓没待他说完,不耐地道:“我问你何故阻道,还不赶快让开?” 能仁依然合十道:“老施主原谅,敝寺恭祝二祖诞辰,从昨天起,因寺僧侣诵经三天,恕不接待游客。” 秦皓哼道:“咱们老夫人是进香来的,并不是游客。” 能仁合十道:“老施主还不知道今天早晨来的一批香客,己转往二祖庵进香,施主一行也请移驾二祖庵,那里自会有人接待。” 二祖庵在少林寺西南钵盂峰上,也属于少林寺。 相传禅宗二祖慧可禅师立雪断臂,坚决进修,得传达摩衣钵,他的徒众遂建此庵以资纪念。 秦皓怒哼一声,道:“咱们老夫人为了进香还愿,才远上少林寺来,谁说要上二祖庵去?” 能仁合十道:“那就真是抱歉了,敝寺阖寺僧侣在诵经期间不接待一切外客,施主一行,只好请三天后再来了。” 秦皓沉笑一声,突然从马鞍上飞起,落到能仁面前,说道:“和尚,你在说什么?” 能仁依然陪笑道:“小僧是说敝寺从昨天开始,诵经期间不接待外客,施主要进香的话,只好三天后再来。” 秦皓仰首朗笑一声道:“和尚,你可知道咱们老夫人的身份吗?” 能仁笑道:“就是一品夫人也是一样……” “好个和尚!”秦皓脸色一沉,喝道:“你敢对老夫人无礼!” 喝声甫出,抬手就是一掌,朝前推出。 他这一掌无非只是想把能仁推出去数尺而已,掌上自然极有分寸,最多也不过使了三成的力道,但他掌势甫发,站在能仁身边的一个青衲和尚,却及时跨上一步,抢到能仁身前,同样右手一伸,竖掌朝前迎来。 秦皓一身功力,何等精深,一看有人抢出来硬接自己一掌,心中暗暗冷笑,本来只准备把能仁推出去的掌力,此时微一吐气,就增加了三成的力道,你敢硬接,我就让你摔出去一丈以外。 双方掌势,一来一往,极为快速,谁也看不出秦皓已增加了三成力道,但听“啪”的一声,两只手掌击个正着。 抢出来的青衲僧人不但没有被摔出一丈以外,而且居然和秦皓平分秋色,毫不相让,谁也不吃亏。 这一下,不由看得秦皓微微一怔,心中暗道:“自己在这一掌上至少用了六成力道,普通江湖高手,已经少有人接得下来,这青衲和尚,仅仅不过三十出头,少林寺穿青衲的,仅系第三代弟子而已,掌上力道居然会有如此功力!” (少林寺方丈智善、达摩院智虔、千佛智全、罗汉堂智通,是“智”字辈,上一辈的还有三个师叔,是“天”字辈高僧,都已九旬出头,不再过问尘事,第三代是“能”字辈,第四代是“慧”字辈,那是初入门的弟子。) 秦皓心念一动,不觉杀机陡起,厉笑一声道:“果然名不虚传,小和尚,你再接老夫一掌!” 说罢,凌空一掌朝青衲和尚直击过去。 这一掌聚了九成功力,自然非同不可,手势甫发,一道掌风劈出,带起松涛般啸声。 青衲和尚目注来势,不避不让,竟然不知厉害,右腕一抬,同样竖掌推出。 秦皓看得暗暗冷笑,心想:“你这是找死!” 但听“蓬”然一声大响,青衲和尚还是凛立不动,甚至脸不红、气不喘,这一记又被他接了下去。 秦皓几乎不敢相信少林寺的第三代弟子,竟能接下他凝聚了九成的功力的一记掌风,定睛看去,对方明明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和尚! 他久经大敌,怎么也想不到如此年轻的和尚,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这时突听一个娇脆少女声音从后传来,问道:“秦总管,老夫人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停在半路里不走?” 秦皓朝她陪着笑,道:“姑娘回上老夫人,是几个少林寺的小和尚阻路……” 绿衣少女道:“老夫人交代,不论什么人阻路,一律格杀勿论!” “阿弥陀佛!” 和秦皓动手的青衲僧人合十当胸,口中念着佛号,说道:“老夫人既是进香来的,怎好心生杀机?” 绿衣少女哼一声,道:“阻止老夫人金驾,罪该万死,怕死,就不该来阻路了。” 青衲和尚道:“谁说小僧怕死?” 秦皓目中厉芒闪烁,右手忽然朝前挥了挥,他这一挥手,敢情是发动攻击的暗号了! 只见他身后三匹马上突然飞起三道人影,宛如苍鹰攫兔,凌空朝拦在路上的七名青衲僧人扑去! 方才和秦皓对手的青衲僧人,忽然身形一侧,向左闪出,退到一边,还是对着秦皓,好像是早巳分配好对手,他是专门对付秦皓的人。 就在三个绿袍老人凌空扑起的同时,七名青袖僧人中立即人影闪动,分出三个人来,迎住对方三人。 这三人正是由秦皓带领来的无形刀邢铿、长白神拳莫奇龄、赤煞西门渊。 三顶青布小轿,坐的是缝穷婆、孙虔婆、卖花婆。 最后一匹骏马上坐着一个剑眉星目的蓝衫少年,他是假扮上宫靖,自称“南宫靖”的花豹侯元。 他马后就是一顶绿呢大轿,由八名绿衣小丫环在前后护轿而行,轿中坐的,不用说就是“老夫人”了。(假扮老夫人的是桃花女管玲玲,碧落山庄从前的副总管。) 随后又是两顶青布小轿,一个是楚琬,一个是扮成姐姐,担任副总管的管巧巧。(本来副总管是管玲玲,但她不愿出面,用了妹妹的名字;现在她改扮了老夫人,就要她妹妹管巧巧来担任副总管)后面另有四名绿衣使女,则是楚琬手下的四香。 以上是白衣圣教由秦皓领先的一行人。 至于少林寺方面,这八个青袖和尚,除了领头的能仁,本来就是少林寺知客堂派在前进担任知客僧。 其余七人,恐怕你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是谁的! 这话就要从竹逸先生前晚在茅屋和十五个地鼠门的黑衣人会谈说起,那是一次极为机密的会谈。 除了竹逸先生和地鼠门掌门人黄鼠狼和大弟子金鼠参与其事。 竹逸先生先给每一个人面授机宜,要地鼠门的人建立起在少林寺的周围百里以内的消息连络网,由黄鼠狼担任总连络。 这一来,各地一有动静,黄鼠狼就很快地可以把消息传递出去。 智虔大师率同七名弟子赶返少林,黄鼠狼就已把消息送到少林寺。 此次秦皓等人刚从三官庙出发,(白衣圣教的人落脚在三官庙,高山东首五十里)黄鼠狼就已得到消息。 由竹逸先生亲自赶上少林,和方丈智善大师商量对策,决定把白衣圣教来人阻拦在石屏峰下。 这一计划,是由少林寺派出七位长老,再由竹逸先生替他们易容之后,本来六、七十岁的老和尚,都变成三十出头的年轻和尚,换上青衲。(第三代弟子的僧衣。)另外调派了两个训练有素的“罗汉阵”,隐伏石屏峰松林间归由能仁指挥。(所以秦皓发掌攻向能仁时,能仁向旁闪开,并不出手。 和能仁站在一起的七个和尚,其实乃是七位长老,计为:达摩院智虔、戒律院智成、千佛殿智全、知客堂智净、罗汉堂智通、地藏殿智广、白衣殿智难,这七位大师,也可以说是少林寺精锐高手了。(少林寺六院十二殿,均有一位长老主持。) 方才接下秦皓两掌的,就是知客堂长老智净大师。 现在无形刀邢铿等三人从马上凌空扑来,少林寺这边也立即有三个青衲和尚迎了上去。 千佛殿长老智全迎着无形刀邢铿,邢铿心神被迷,自然不会和智全大师打话,一见有人迎出,立即挥手一掌拍了过来。 智全大师早巳听智通大师说过,对方是无形刀邢铿,心里也早有准备,对方挥掌击来,立即竖掌当胸,迎着推这一掌,邢铿是心神被迷的人,不发掌则已,发掌自然全力施为,但听“蓬!”然一声大震,两人各自被震得退后了一大步。 这一下,登时把邢铿激怒了,口中连声呛喝,双掌挥舞,记记如钢刀劈风,一掌比一掌沉重,一记比一记快速,朝智全大师袭击而来。 少林千佛殿,是僧侣们练拳脚的地方,首席长老也就是总教习,拳脚功夫,自然十分精纯。 智全大师面对邢铿凌厉攻势,双手开阉,忽拳忽掌,使出来的是“罗汉拳”和“伏虎掌”揉合使用。 这两种拳掌走的都是刚猛路子,拳如铁锤撞岩,掌如巨斧开山,把少林拳的精粹,发挥得淋漓尽致,出神入化。 无形刀邢铿纵然掌如利刃,但面对这样一个强敌,不但毫就得半点上风,有时还被逼得中途换招。 迎着长白神拳莫奇龄的是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 莫奇龄以神拳享誉武林,长白派有两种绝技,一是“百步神拳”,也就是俗称“隔山打虎”,拳劲可以打出百步,凌厉自可想见。一是“扫雪腿”,长白山终年积雪,练拳之时,必先学“扫雪腿”,把场子中的积雪扫开,其实和扫趟腿也差不多相近,但久而久之,一腿扫出,可以把周围一丈方圆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如果遇上七、八个敌人,也同样可以一腿扫得跌仆出去;所谓当者披靡。 莫奇龄是长白派名宿,这一动上手,双拳如锤,记记挟着劲疾拳风,轰然有声,真有山摇地动的威势。 少林达摩院,乃是僧侣们修习禅功的地方,当然也包括了佛门各种神功在内。 智虔大师是达摩院首席长老,本身修为也极为精深,任你莫奇龄出拳如雷,他使的是“达摩掌”,却刚中有柔,虽然和你记记硬接,但暗寓柔劲,把你捣来的拳风,看来是硬接了下来,实则是暗中消卸于无形,这一点,若非身具深厚功力者,就极难办得到的。 迎着赤煞西门渊的是戒律院长老智成大师。 赤煞西门渊练的是旁门中最厉害的“赤煞掌”,左掌腥红怵目,发掌之时带着一股炙热逼人的掌风,别说被他“赤煞掌”击中了,就是被他掌风扫上,也会如同火灼,五内如焚一般。 少林寺戒律院,专司清规戒律,每一个门派都有森严门规,人门弟子,也都必须经过严格审核;学成以后,大多数固然严守师训,但也有少数人把师门戒律,丢诸脑后,所谓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不肖弟子,任何门派都在所难免。 少林寺清规素严,僧俗弟子中,也难免有不良分子,误入歧途,败坏门规,这一类事情就由戒律院来处理,门人弟子能够艺成下山,都已练成一身好武艺,如果误人歧途,转投到旁门左道,再学成邪派武功,要把他擒回少林寺,按门规处置,第一就得在武技上有必胜的把握,否则派出执行戒律的僧侣,反被打得落花流水,岂不损了少林寺的名头? 因此少林寺戒律院的僧侣,都是经过精选出来的高手,再经三到五年的深造,方能在戒律院任事。每一个人至少也要精通七十二艺中三种以上绝技,这也可以说戒律院的僧侣乃是少林寺最精锐的高手。 智成大师是戒律院的首席长老,在寺中排名第二,仅次于达摩院,但如论武功造诣,他精通七十二艺中七种神功,该算是少林寺首屈一指的高手了。 以他来对付赤煞西门渊,至少就有三种以上佛门神功可以破“赤煞掌”,但这回由七位长老改扮成第三代青衲弟子,主要目的,并不是决定性的搏斗,只是要使对方知难而迟,不让对方看出虚实。 是以三位大师迎战贼党三个心神迷失的人,都并没使出看家本领来,只是尽量采取守势,和对方搏斗,饶是如此,已看得白衣圣教总管秦皓心头大为惊懔。 少林寺只派出三个第三代弟子,而且有五个和尚未出手,这三个青衲和尚,迎战无形刀邢铿等三大高手,一对一居然毫无逊色。 他老奸巨猾,心头自然不无怀疑,但凝目细看,这八个青衲和尚中,除了为首的能仁,已有五十出头,其余的人明明都只有三十出头,四十不到! 少林寺领袖武林,名闻天下,看来果然非同小可,此行当真低估了他们! 这时能仁走上一步,朝秦皓合十一礼,大声说道:“老施主方才声称是上敝寺进香来的,怎么这三位施主出手如此凶狠,一味攻击小僧几个师弟,老施主也不喝阻他们,还不快请他们住手?” 秦皓怒声道:“他们是老夫人的轿前卫士,你们几个胆敢阻挡老夫人去路,只要你们让开,咱们自会住手!” 能仁合十道:“这么说,老施主一行,并非上山进香而来,而是有意上少林寺寻衅来的了。” 秦皓哼了一声,厉喝道:“就算咱们是上少林寺寻衅来的:凭你们几个和尚,能拦得住吗?” “阿弥陀佛!”能仁合十道:“老施主若是想凭着武功到处乱闯,只怕是打错了算盘了!” 他话声甫落,只听左右两侧森林中,同时响起一声“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至少也有一两百个人的声音汇合而成,声震山林,响澈云霄,声势极为壮盛! 佛号声中,已从左右森林中鱼贯走出两行手持镔铁禅杖,腰佩戒刀的青衲僧人,分左右包抄过来,在距离停轿之处大概五丈左右停住。 这两行憎人左右各有一百单八个,正好是两座“大罗汉阵。” 少林寺“罗汉阵”,千百年来,号称从没有人能闯得出去。此刻石屏峰下,摆出两座“大罗汉阵”来,足见少林寺早已有了防备。 秦皓看了看,暗暗地皱了一下眉,老夫人此行,颇为机密,少林寺在事前怎么可能会先得到消息呢? 这一阵响澈山林的佛号,端坐在大轿中的老夫人自然听到了,一手掀帘,沉声道:“请秦总管。” 轿前一名绿衣使女口中娇“唷”一声,立即提高声音,娇声叫道:“老夫人有请秦总管。” 秦皓赶紧回身,趋近轿前,抱抱拳道:“属下在!” 轿中老夫人压低声音问道:“咱们的人,怎么还没赶来?” 秦皓也压低声音回答道:“他们抄小路走,此刻也应该到了。” 塔林位于少林寺的西面,原是历代少林寺僧侣埋骨之所。 从唐代以迄明清,千余年来,用砖石所砌的墓塔,约有二百六十多座,形式各异,蔚成一片塔林。 因为是僧侣埋骨之所,地方自然较为偏僻,但却有一条小径,可以通往少林寺内第三进的祖师殿。 尤其塔林中有二百多座石塔,林林总总,矗立有如八阵图,就算隐藏上百来个人,也和捉迷藏一样,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时稍为前面一座深灰色形如古斜的石塔上,忽然站起一个瘦小人影面向西南,用一只手搭在眉上,作了个了望的姿势,口中说道:“来了!来了!” 这话像是跟他自己说的,因为他四周根本没有人,但他话声一落,忽然伸手向身后打了个手势,就蹲下身去。 过没多久,塔林前面果然有二十多条人影,飞掠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五个人,一个是身穿绿色长袍,浓眉方脸,额下有一把花白胡子,右手衣袖扎在束腰带里,显然缺了一条右臂,此人正是碧落山庄的副总管宓飞虹。 稍后是一个身穿天蓝长袍,面色白净,嘴上留着八字胡的老者,是四川唐门的二庄主唐世良。他身后紧随着一对年轻男女,是他儿子唐纪中,媳妇霍如玉。另一个黑袍老人,则是竹逸先生的师兄戚继祖—— 第二十章 在宓飞虹、唐世良、唐纪中、霍如玉、威继祖之后的还有十五个人。 这十五个人,如果让江湖上瞧到了,保证会大吃一惊!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计为: 黄山万松山庄庄主万青峰,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师弟陆其昌,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师弟何律航;江湖怪杰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三大香主偿命符柴一佳,三绝手娄通,门神敖六,皖西三侠攀天手李天云、霍天柱、谢东山,还有霍五爷,和五行叟南宫望。 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大江南北武林硕彦,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他们也都是在万松山庄一场离奇大火之后,神秘失踪的人,如今全在少林寺的塔林前面出现,而且既未易容,也没有蒙上面巾。 但这些人和平时稍异的,是大家聚在一起,没有一个人互相谈过一句话。 只此一点,不用说也看得出来,他们都是被人下了迷神药物,神智已告迷失,除了听人指挥,早已没有独自思考的能力。 宓飞虹在奔近塔林之际,脚下一停,朝唐世良拱拱手道:“前面就是塔林了,唐老是否要请戚供奉先看看地道入口?” 他这几句话,已可极明显的听出,他只是奉命率领这批迷失心神高手的人,而此行的主帅,则是唐门二庄主唐世良了。 唐世良一手摸着八字胡,微微顿首道:“上面指示,这条地道,可以通到少林寺心脏重地,咱们只要进入少林寺,发出讯号,智虔大师自会率领八名达摩院弟子响应,这条暗道人口,据说就在一座石塔之下,此事自然请戚供奉指点才行。” 戚继祖连忙拱手道:“世老吩咐,兄弟自当效劳。” 宓飞虹忙道:“老夫人一行,此刻只怕已经快到石屏峰下了,前山有人吸引了少林僧人的注意,这里地势较偏,贼秃们谁也料不到咱们会从此处人手,但也越快越好,才能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话声一落,从身边取出一张小纸,递了过去,说道:“这是石塔内部的通道图,戚供奉只要找出是哪一座石塔就好了。” 戚继祖接过地道图,只看了一眼,目光转动,就朝矗立如林的二百多座石塔看去,为了争取时间,他自然无暇去逐一仔细观察,那只有参照地道图,先相度那几座石塔,较有可能。” 他是竹逸先生的师兄,对土木营造之术极具心得,一面沉吟道:“照这图上所绘地道看来,应该是在东北方了随着话声,举步朝前走去。 唐世良、宓飞虹正待跟去。 戚继祖忽然伸手一拦,说道:“二位且在这里稍候,兄弟要计算步数,才能测出准确的位置。” 一边从身边取出罗盘,边走边看,一路往石塔丛中行了过去。 唐世良和宓飞虹听他这么说,只好站停下来,过了一会,仍不见戚继祖出来。 宓飞虹抬头看看天色,心头不禁有点焦急,山前的老夫人一行,就是等着自己这一批“奇兵”,从暗道进入少林寺,突起发难,他们才能里外应合,直逼少林寺,时间拖得太长了,就会耽误进攻计划。 这样又等了盏茶工夫,唐世良也感到不耐,微微皱眉道:“戚供奉会不会出事?” 宓飞虹道:“这个不至于吧,若是遇上伏桩,也不会一声不作。” 唐世良道:“但不论找不找得到秘道,他都应该出来了!” 唐纪中道:“孩儿过去看看。” 霍如玉道:“我也去。” 唐世良点点头,道:“好,你们小心些,哦!你们告诉他,就是找不到秘道也并不重要,好在从这里有一条小径,一样可以直达少林达摩院,只是稍费手脚而已!” 唐纪中应道:“孩儿省得!” 话声一落,他和霍如玉两人立即纵身掠起,朝塔林中扑去。 两人去后,差不多又过了盏茶光景,依然不见戚继祖回来,甚至连唐纪中夫妇也一去不返,不闻一点声音。 唐世良双目凝注,矍然道:“这情形似乎不对!” 宓飞虹道:“依世老之见,他们是不是遇上了伏桩?” 唐世良道:“有此可能!” 宓飞虹道:“咱们要不要搜索一下?” 唐世良道:“如果威供奉和纪中夫妇,确为埋伏的暗桩所制,咱们自然要先把他们救下,反正咱们若要从小径直扑少林,也非要把这些暗桩扫去不可!” 宓飞虹拱手道:“世老说得是!” 左手取出一枚银哨,就着嘴唇吹了一声,然后左手向前挥起! 银哨是命令这些心神迷失的人的行动信号,挥手向前,就是指示他们方向。 哨音甫起,十五条人影有如十五支离弦之箭,参差不齐的朝塔林中激射过去。 塔林中的石塔,本来并不是排列得很整齐,这些人纷纷掠人之际,刹那间,就接连不断的响起拳风掌涛,和一片兵刃交击之声。 显然他们都遇上了对手! 唐世良双目乍睁,怒声道:“少林贼秃,果然在这里设有埋伏。” 宓飞虹忽然大笑一声,道:“少林寺纵有埋伏,也不过是螳臂挡车,何足道哉!” 这话也由他说得! 试想他统率来的这十五个人,那一个不是江湖顶尖高手,少林和尚纵然了得,又岂是这些人的对手? 就在他话声甫出,突然疾风扑面,两个面蒙黑布,仅留一双眼孔的人,已经泻落在两人面前! 左首一个直逼宓飞虹,沉喝道:“宓飞虹,你是束手就缚,还是想要顽抗?” 右首一个却朝唐世良逼来,同时喝道:“唐世良,你是唐门的老二,你们唐门三百年来能够屹立江湖,是你们祖先有独到的眼光,不准子孙介入江湖纷争,否则一个专门制造贩卖毒药的人家,早就断子绝孙了,你不安安份份的做你们毒药生意,居然和昔年魔教余孽沆瀣一气,看你在白衣贼党之中,地位还不低,真是武林败类,四川唐门的不肖子孙…… 此人不但不齿唐门贩卖毒药,连唐氏祖宗都被他数落了,对唐世良更是当面斥责,毫不留情! 这些话,唐世良听了当然怒恼无比,一手紧握剑柄,厉笑一声,道:“阁下是什么人? 唐门的事你管得着吗?” “唐门之所以能在江湖立足,并不是炼制毒药够毒,而是你们卖的各种解药丸散,确实有助于中了各种奇毒的人,所以还能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右首蒙面人续道:“至于你唐世良违背祖训,勾结匪人,还敢到少林寺来兴风作浪,老夫自然管得着,识相的就束手自缚,免得老夫动手,若敢还想顽抗,那就莫怪老夫掌下无情!” 唐世良听他口气,甚是倚老卖老,很可能是一位前辈高人,但细数少林派俗家之中,并无这样一号人物,他生性多疑谨慎,心头暗暗惊疑不定,沉声道:“阁下究是何人?” 右首蒙面人豁然大笑道:“老夫是谁?你知不知道无关宏旨,如果你知过能改,愿意束手就缚,老夫还可以让你有自新之路。” “哈哈!”唐世良忽然仰首大笑道:“阁下口气果然很大,但光是口气大并不管用。” 右首蒙面人道:“你认为老夫劈不了你?” 唐世良一手摸着他嘴唇上的两撇八字胡子,嘿然笑道:“阁下那就劈一掌试试看?” “唐世良,你是要掂掂老夫的斤两?”右首蒙面人道:“好!你接着了。” 右手抬处,掌迎面拍出。 唐世良听得暗暗冷笑,忖道:“现在看你还狂妄自大不?”心念方动,陡觉一道凌厉如洪流般的掌风直压过来,掌力之强,几乎是生平仅遇!就算自己全力迎接,只怕也无法接得下来,何况自己根本毫无准备? 他之所以会毫无准备,那就是自侍在和对方说话之时,已经暗中使出唐门三种剧毒之—,无形无味的“散功散”,只要少许吸人鼻孔,就算武功再强的人,也会在一盏热茶的工夫内,功力全失,但他做梦也没想到“散功散”会突然失灵,一时之间,几乎连举手封架的时间都没有,急忙身形一偏,就地滚出。 不!他根本不及卧倒,汹涌掌风已如狂涛般卷撞过来,但听“砰”的一声,唐世良一个人应声飞起,直摔出去一丈五六尺远,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也随着昏死过去。 蒙面人大笑一声,也没追击,身形一晃,便自隐人石塔丛中。 宓飞虹和左首蒙面人却在唐世良和右首蒙面人说话之时,早巳动上手了。宓飞虹左手使剑,把一柄剑使得如蚊龙盘空,剑光缭绕,纯熟无比,丝毫不输右手使出。 他对手使的是一柄单刀,招法怪异,每一记刀光如练,嘶嘶有声,就像结成一片网,当头撒下。 宓飞虹但觉左右前后,全是绵密的银练,逼得他长剑几乎施展不开,心头暗暗震惊不止,忖道:“这是什么刀法?” 少林寺有七十二种绝技,他自然无法识得透了!但他怎知,这两个蒙面人,根本就不是少林寺的人。 方才一掌劈伤唐世良的是终南五老中的南山樵子陶石田,正在和他动手的却是天池钓叟姜超然。 天池钓叟的兵刃是一支八尺钓竿,如今把钓竿的招法用在单刀上,招式自然十分的怪异了。 这时从石塔后忽然飞掠出一双年轻男女,一看就知他们是逃出来的,就像斗败的公鸡,神情显得十分狼狈。 这两人才一落到地上,男的忽然“咦”了一声,道:“会是爹!” 急忙掠到唐世良身边,双手抱起唐世良上身,急忙道:“爹,你老人家怎么了?伤在那里呢?” 原来这两人正是唐纪中、霍如玉! 霍如玉急忙从怀中取出瓷瓶,倾出一颗药丸,纳人唐世良口中,说道:“爹保是闭过气去似的,你快给他推宫过穴,顺顺气咯。” 唐纪中慌忙把爹身子放平,双手运气,施展推宫过穴手法,暗中给他解开了“膻中穴” 被制的穴道。 唐世良悠然醒转,吁了口气,睁开眼来。 唐纪中问道:“爹,你老人家好些了吗?” 唐世良看到唐纪中夫妇,有气无力的道:“为父中了蒙面人一掌,闭过气去,现在已经好多了,哦,你们没事吧?” 唐纪中道:“塔林中有不少蒙了面的人,武功都很高,孩儿和如玉联手还不是人家的对手,幸亏咱们的人冲进去,把孩儿替下,才乘机逃出来的。” 唐世良服下伤药,伤势已经稳住,闻言问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唐纪中道:“双方打得很激烈,情况很乱,孩儿也分不清楚!” 就在此时,但听“当”的一声金铁大震,接着又是“蓬”“蓬”两声大响,激战中的宓飞虹长剑脱手飞出,一个人也登、登、登、连退了三步,急忙顿足往后跃退出一丈开外,胸口起伏,不住地喘息! 和他动手的蒙面人仰天大笑一声,道:“宓飞虹,你不用怕,老夫若要杀你,比杀鸡还容易,老夫只要让你知道嵩山少林寺,岂是你们不成气候的魔教余孽所能撼得动的,你给老夫滚吧!” 说完,转身往塔林中一闪而没。 宓飞虹脸色苍白,弯身从地上拾起长剑。 唐纪中急忙迎了上去,低声道:“宓副总管,塔林中的情势对咱们不利,你老快要大家撤退才好!” 宓飞虹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真想不到少林寺早有防范,而且还集合了许多高手,咱们此行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唐世良已由霍如玉扶着站起来,道:“咱们差幸没有找到地道入口,否则被人家瓮中捉鳖,可就更糟了。” 宓飞虹看不到塔林中激战的情形,但听一阵阵拳掌风声和兵刃交接之声,此起彼落,甚是惊人! 他知道这十五个神态被迷的人,没有吹哨之声,是不会后退的,只好取出银哨,就唇吹了两下。 这两下哨音,果然如响斯应,塔林间登时响起一片急骤的金铁击撞之声,令人可以想得到那是一种情急拼命的一种搏斗。 紧接着而来的是大吼和闷哼之声,终于有几条人影从塔林间飞掠而出。 不,接着还有像惊弓之鸟,凌空纵扑,有的像负创野兽突围冲出,更有脚下踉舱,急闪后退的,反正十几条人影,有如豕奔狼突,陆续退出塔林! 这些人有的衣衫破碎,有的肩头流血,有的满脸怒形于色,有的喘息不停,满头大汗,若非每一个人都遇上了强悍劲敌,岂会如此的狼狈? 这一下真把唐世良、窃飞虹看得大为懔骇,不知少林寺在塔林间埋伏了多少高手,竟然会令这些江湖知名人物都像斗败了的公鸡,威风尽失! 差幸埋伏在塔林间的人,并没有乘胜追击,好像他们的任务,只是把进犯塔林的敌人逐出,如此而已! 敌人既已退出塔林,他们就没有追出来! 宓飞虹清点人数,十五个人一个也不少,只有戚继祖没有出来,想必是落在少林寺的手里了。 这一仗败得如此惨法,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任务彻底的失败了,总得承认这个事实;唐世良和宓飞虹对望了一眼,率领着一千人,悄悄的退走。 石屏峰前,左右两边松林前,由少林二百一十六名僧侣刚列成两座“大罗汉阵”之际,山前来路上,正有一道人影如浮矢掠空,急急飞奔而来。 这人一身绿衣,飞行神速,一直奔掠到总管秦皓身边,才行停住,看他模样,只是个老苍头,他朝秦皓略一抱拳,就凑上几步,附耳低低地说了几句。 秦皓一张古铜脸上登时神色大变,只点了一下头,就返身急步行近大轿,躬着身咀皮微动。他是以“传音入密”向轿中的老夫人在报告什么了。 接着只听大轿里面“啪”的一声,那是老夫人听了秦皓的报告之后,敢情十分震怒,用手重重地拍着轿前木案所发出的声音,接着愤愤的道:“退!” 秦皓躬身领命,一个转身,就响起了两声急促的竹哨之声。 哨音甫起,正在和智全大师动手的无形刀邢铿,和智虔大师动手的长白神拳莫奇龄,和智成大师动手的赤煞西门渊三人,不约而同的敛手疾退,跃出战圈。 三位大师始终没有使出佛门神功来,只是仗着本身功力,使出来的也只是“罗汉掌”、“伏虎掌”、“达摩掌”一类的拳掌功夫,和对方缠斗。原因是不想在此时此地露出身份来,主要只是让对方知难而退,因此哨音乍起,无形刀邢铿等三人往后退去,三位大师也立即住手,并未追击。 秦皓飞身上马,左手向后一挥,六顶轿子首先转身向后,由最后一顶轿子作为后撤的第一顶,依次向后如飞而去。 秦皓上马之后,无形刀邢铿等三人也一齐跃上马背,本来这四匹马是走在最前面的,如今由他们断后了。 “阿弥陀佛广能仁口诵佛号,合掌躬身道:“老施主好走,恕贫僧不送了。” 登封县东门外二十里光景,有一座三官庙,庙貌巍峨,古柏参天。 第二进殿字东首,是一座自成院落的精舍,一排三间,十分清幽,且小有花木之胜。 此刻差不多是未申之交,中间一间小客厅中,湘帘低垂,隐约似有话声,但说得极轻敢情正在商议机密大事。 这可从廊上站着四名绿衣使女的脸上看得出来,他们一手按着佩剑,粉脸上肃穆得不见一点笑容。 客厅不大,但布置得相当精雅,上首一张紫檀椅上,坐着一个面蒙轻纱的老夫人,她左首是副总管管巧巧,大小姐楚琬,右首是唐世良,总管秦皓,副总管宓飞虹,然后是唐纪中及霍如玉。 这是白衣圣教的高峰会议,唐纪中和霍如玉居然也有资格参与! 屋中虽然坐着八个人,但大家都没说话,沉寂得坠针可闻,连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了。 过了半晌,老夫人才气愤地道:“少林寺那来这许多高手?难道你们连人家的武功路数都一点也看不出来?” 秦皓转脸朝宓飞虹道:“会不会是上官靖那几个羽党?” 宓飞虹微微摇头,道:“和属下动手的那个蒙面人使的是一柄单刀,招式怪艺,江湖上从未见过,上官靖的几个帮手,不过是几个丫头片子,像沈雪姑、李小云、视小青,还有孙小乙和万点星,除了上官靖、沈雪姑,其他几个都武功平平。” 老夫人哼道:“你们也不去查查清楚,到底碧落山庄有没有漏网的人?” “不可能有人漏网?”秦皓道:“如果有漏网的人,早就该露面了。” “哼!”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那么在塔林中埋伏的这批高手会是什么人呢?” 秦皓和宓飞虹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 唐世良眼看情形十分尴尬,只好打着圆场,拱手说道:“咱们此次进攻计划虽然受到阻碍,但所幸实力丝毫无损,塔林交手,对方不过仗着地理熟悉,咱们进去的人,又都神志受迷,只知和人家硬拼,才吃了亏。 依属下之见,咱们干脆集中力量,和少林寺来明的,以咱们的人手,只要明仗交战,就未必会落败。” “你说的倒是容易!” 老夫人道:“和无形刀邢铿交手的三个青衲和尚,武功并不在邢铿三人之下,人家只是少林寺的第三代弟子,长老辈的人一个未见,就把咱们堵在石屏峰下。” 唐世良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神情矍然道:“刘转背!莫非是他捣的鬼?” 老夫人目光朝他望来,问道:“刘转背捣什么鬼?” 唐世良道:“兄弟和戚继祖去找刘转背之时,化名宫飞鹏的上官靖比咱们先到一步,以致没有把他请来,他自然就和上官靖他们在一起了,此人精擅易容术,如果已经到了少林寺,那么经他替少林寺的和尚易容,年老的就可以扮成年轻的了,否则凭少林的第三代青衲和尚,如何能是无形刀等三人的对手!” “有此可能!” 老夫人点头道:“那么隐身在塔林间的这些高手又是什么人呢?” 唐世良道:“少林寺武功高强的,最多只有六院十二殿十八个长老,如果前山的三个青衲和尚,是长老所扮的,剩下还有十五个长老,正好埋伏在塔林,此外在各大门派中,武功最高的已是屈指可数,只有终南四老了,(他并不知道田五常已经恢复神智)再加上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其余少林僧侣,人数虽多,并无大用。” 他果然有些见解,料敌虽未全中,却也差不多了。 “唔!”老夫人听得点着头,抬目道:“宓副总管!” 宓飞虹忙道:“属下在!” 老夫人道:“我给你两天时间,你务必把终南四老、刘转背、上官靖等人是否已经到了少林寺,调查清楚,你办得到吗?” “属下遵命。”宓飞虹道:“属下一定尽力而为。” 老夫人哼道:“你一定要办到。” 因飞虹又应了声“是”。 老夫人续道:“唐纪中!” 唐纪中赶忙应声站起。 老夫人道:“你是教主的记名弟子,我把宓副总管率领的神武队交你率领,应该没有问题吧?” 唐纪中心中暗道:“原采自己还是教主的记名弟子! 神武队?大概就是神智被迷失的人了。”心念闪电转动,一面躬身道:“属下遵命!” 老夫人又道:“入夜之后,三官庙四周,由你神武队派人巡逻,你去分配一下人手,不可疏忽了。” 唐纪中躬身道:“属下省得。” 老夫人转脸朝秦皓道:“秦总管,你把无形刀邢铿等三人也拨交神武队,你好代表教主,专门负责上宾的接往连络事宜,咱们下次行动,要等上面指示,但咱们务必做好一切准备,决不能有半点失闪了。” 唐纪中心中暗道:“秦皓专门负责‘上宾’的联络事宜,不知她口中的‘上宾’是些什么人?” 秦皓躬身道:“属下省得。” 老夫人道:“好了,你们去准备吧!” 秦皓对她口中虽称“属下”,心里总是不无受屈之感! 老夫当了碧落山庄二十年总管,你不过派来老夫手下,伺候上官夫人的,如今取代了“老夫人”,就爬到老夫头上来了,正因心里不服气,脸上神色显得有些兀傲,闻言起身就走。 唐世良朝老夫人拱拱手,退出小客厅,唐纪中、霍如玉紧跟着他身后退出。宓飞虹急步跟来,招呼道:“唐少庄主请留步,兄弟有一件东西要移交给你呢!”唐纪中停步道:“宓副总管,这么急干什么?”宓飞虹道:“你没听到,她要兄弟在两天内把终南四老、刘转背、上官靖这些人的行踪查清楚。我的天!这些人已经十来天没有消息了,两天之内如何查得清楚?但总得去查,对不?这就能使我够忙了,不趁这时候把东西交给你,那里还有时间?” 说着伸手人怀,取出一个银哨,郑重地道:“这是本教特制的哨子,也是指挥他们的信物,听起来声音有些像竹哨,实则完全不同;这种峭音,可使迷失心神的人听起来很亲切,也具有振奋他们脑子的作用,一共只有两个,一个在总管那里,少庄主收好了,切莫遗失了!” 唐纪中看他说得这么严重,伸手接过,收人怀中。 宓飞虹拱拱手,就匆匆走了。 唐世良的住处在第二进的西院,乃是一排五间的精舍,前面四个房,住的是唐世良、戚继祖、秦皓、宓飞虹四人。 后面隔着一个小天井,也有四个房,住的是缝穷婆、孙虔婆、卖花婆,偏西一间则是唐纪中和霍如玉的卧房。 唐纪中、霍如玉,送爹回房,穿过小天井,从长廊走到左首最后一个门口,唐纪中推门入内。霍如玉跟着走入,唐纪中随手关上房门。 房中除了一张木床,还有一口木橱,一张小方桌和两把木椅。 霍如玉看到木床上并排放着一对枕头,早就粉脸发红,心头小鹿砰砰乱跳,低着头象小媳妇似的没作声! 唐纪中轻轻地叫了声:“如玉!” 霍如玉只“嗯”了飞,没敢看他。 唐纪中低声道:“你怎么啦!快看看他们留下的东西。” 霍如玉点点头,走近木橱,拉开橱门,里面除了两人更换的几套衣服之外,还有一个小布包。 霍如玉打了开来,里面有一盒色呈乌黑的毒针,那自然是“黑芒针”了,针筒内只能装七十二支,用完了,就得补装,这一盒少说也有四五百支,另外还有两个小瓷瓶,红签上写着“散功散”和解药。 唐纪中喜道:“这小子还有‘散功散’!” 霍如玉急忙轻“嘘”了一声。 唐纪中朝她笑道:“真想不到他还是教主的记名弟子。” 霍如玉也低声道:“更巧的是她派你担任神武队的领队这一来,楚琬一直无法下手的任务,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了。” 唐纪中道:“不是楚琬告诉义父,说她始终无法下手,我们还不会来呢!” 霍如玉道:“对了,你准备如何下手?” 唐纪中道:“目前我也想不出办法来,大家都住在一起又如何下手?我想等见过义父之后,再作道理。” 霍如玉道:“对了,你担任了神武队的领队,该去他们队里看看,快些去吧!” 唐纪中低问道:“你去不去?” 霍如玉道:“我又不是领队,去做什么?” 唐纪中低笑道:“你是领队夫人呀!怎么可以不去?? 霍如玉脸上又是一红,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给我放正经些!” “我说的本来就是正经话。” 唐纪中压低声音道:“他们两小口出双入对,从没分开过,我到前进去,你自然要跟去才对!” 霍如五道:“好嘛!我跟你去就是了。” 当时埋伏塔林,击溃宓飞虹率领的神武队的,乃是银拂叟向天伦、青松道长、上官老夫人等一行人。 他们接到竹逸先生传递的消息,赶到塔林,竹逸先生和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已经到了。 塔林之间,也早已经竹逸先生利用石块,布置了奇门阵法,外面的人,不进入塔林,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进入塔林,那就更看不清楚,所能看到的只是方圆数尺而已。 后来十五个迷失神志的人冲进塔林,南宫老人以“传音入密”告知青松道长,他已和楚琬见过面。 楚琬身边虽然带有解药,但这些神志被迷的人,只服吹哨音的人,除非你把他们制住,无法给他们服下解药,更何况他们都住在一起,也没办法制住哪一个人。 青松道长和竹逸先生磋商的结果,决定派上官靖混入他们之中。正好先前已拿下了唐纪中,霍如玉两人。 就由上官靖改扮成唐纪中,丁瑶改扮成霍如玉,另外拿下何津航,派金鼠改扮,好传递对方消息。 卞药师为了爱女遭对方劫持,李小云又央求大姐(沈雪姑)把爹救下,就由卞药师改扮了李天云,随同神志迷失的人,听到哨音,退出塔林,一起来到三官庙。 唐纪中、霍如玉丽影双双,从长廊转到前进,再由西首圆洞门走出,就看到一片菜畦,中间有一条石子小径,一直通到僧寮。 那是两排较低的瓦屋,中间是走道,两边各有一个宽阔的门户,板门敞开着。 唐纪中首先跨入右首一道门,里边是一间长方形的屋子,靠壁处放着一排十张木床,面向门户,木门左右各有两扇木格子窗,团此采光和通风都很好。 这一间正好住了十个人,此时大家都扶坐在床上,闭目垂帘;有如老僧入定,对两人走入,恍如不闻,没有人睁开眼来瞧上一眼。 唐纪中默默地看了一遍,这里住的十个人是: 无形刀邢铿、长白神掌莫奇龄、赤煞西门渊、李天云(卞药师改扮)、霍天柱、谢东山、万青峰、封居易、崔介夫、金赞廷。 当下伸手取出银哨,在口中轻轻地吹了一声。 他吹得很轻,但哨音才响,盘膝跌坐的十人很快地睁开眼来,各自一跃下床,在木床前面站停。 唐纪中一扬手中银哨,然后朝他们拱拱手道:“诸位前辈,在下唐纪中,奉命从现在起担任神武队的领队,要请诸位前辈多多合作。” 这些人虽然神志迷失,但你说的话,他们自然听得懂,十人也各自拱手答礼。 唐纪中收起银哨,又道:“今晚这三官庙四周十里之内,就由神武队担任巡逻,但用不着全部出动。 这里十位之中只要派出五位就够了,现在在下把五位前辈的大名念出来,请大家注意,邢铿、莫奇龄、雷天柱、万青峰、封居易,这五位前辈晚饭之后,请到前面大殿集合,好了,现在请诸位前辈休息吧!” 说罢,又拱了拱手。 十人果然依言回到床上,又盘膝坐好。 唐纪中朝霍如玉打了个手势,退出木门,就朝对面木门走去。 左首僧寮,和右首一间完全相同,也是靠壁放着十张木床,面向门户,但却只有九个人。 那是神灯教主宁胜天、霍五、陆其昌、何律航(金鼠改扮)、柴一桂、娄通、敖六、章守勤,最后一个是五行叟南宫望,还有一张床空着。他们对唐纪中夫妇走入,当然也没加理睬。 唐纪中和对面一样,取出银哨轻轻吹了一下,宁胜天等九人也立即睁眼下床,在木床前排列成一行。 唐纪中也和先前一样,扬了扬银哨,然后拱拱手道:“诸位前辈,在下唐纪中,奉命从现在起担任神武队的领队要诸位前辈多多合作。” 九人一齐拱手答礼。 唐纪中又道:“今晚这三官庙四周十里之内,由咱们神武队担任巡逻,但不用全部出动,右首一间,派出五位,这里只要派出四位就够了……” 话声未落,只听耳边响起南宫老人“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这是好机会,你可先派陆其昌、何津航、章守勤和老夫四人就好。” 唐纪中故意把目光朝九人徐徐看去,等南宫老人说完,才回头朝霍如玉商量道:“那边已经派了无形刀邢铿前辈等人,我看宁教主、霍伯父等留待明天再出动,你看如何?” 霍如玉道:“你分配就好了,但每个人武功高低不同,要搭配均匀才好。” 唐纪中点头道:“你说得是!” 接着故作沉思,才道:“那就请南宫望、陆其昌、何津航、章守勤四位前辈担任今晚任务,晚饭之后,请到前面大殿集合,现在诸位前辈休息吧!” 宁胜天等九人拱拱手,也各自回到木床上坐下。 唐纪中朝他们拱拱手,偕同霍如玉回去。 路上,唐纪中轻声道:“怎么不见侯元?” 震如玉道:“他神志又没被迷失,怎么会在这里?” 唐纪中道:“但他总在三官庙里,咱们怎么会没看到他人呢?” 霍如玉道:“我怎么会知道?” 她看了看四顾无人,又低声地道:“宁胜天真会有问题吗?” 唐纪中急忙咳嗽一声,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说话怎么如此大意?这是义父说的,此人可能是和贼人一党,只是他伪装得很好,义父本来早就走了,就是为了暗中查他行动,才留下来的,但直到现在,还查不出什么来。”” 霍如玉道:“这不可能,他如果早就有什么勾结的话,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唐纪中道:“义父决对不会看错人的,我们对这人也要特别留意才好!” 晚餐之后,唐纪中、霍如玉稍事休息,相偕走出大殿,无形刀邢铿等九人已经在大殿上等候。 唐纪中慌忙朝他们抱拳一礼,然后取出银哨喂唇轻轻吹了一下,说道:“诸位前辈,今晚咱们的任务,是巡逻这三官庙周围十里,如果发现有夜行人入侵,就予以拦截。现在咱们可以分为两拨,以三官庙为中心,邢铿、莫奇龄、雷天柱、万青峰四位前辈负责东首,北至五虎岭,南至芦店。 封居易、陆其昌、何津航、章守勤四位负责西首,至登封为止。南宫望前辈负责两地支援,那里发现敌人,就支援那里,好了,去登封的四位前辈可以先出发了。” 他是因乔扮何律航的是金鼠所以派他巡逻登封这一条路,可以把这里的消息,传送出去。 他话声一落,封居易等四人,立即转身往庙外行去。 唐纪中接着朝邢铿等四人拱拱手道:“四位前辈,咱们也可以走了,在下夫妇也要追随四位之后,去五虎岭、芦店一带,巡视一番,咱们走吧!”一面又朝南宫老人道:“前辈是支援两地的后援,就在附近巡逻好了。” 接着又以“传音人密”说道:“义父最好暗中尾随我们后面,察看有无跟踪的人,以策安全。” 他说是“追随四位前辈之后”,其实他是神武队领队身份,自然是由他和霍如玉两人走在前面了。 一行六人出了三官庙,南宫老人也就纵身飞起,化作一道长虹,一闪而逝,其实他只是隐身附近,远远地跟在唐纪中等人身后,作为掩护。 天色早己全黑,五虎岭地势险峻,一行人登上山岭,唐赠纪中目光四顾,这里居高临下,不虞有人窥视。 这就要莫奇龄、霍天柱、万青峰三人迅速向东南西北三处散开,再由霍如玉趋向北首监视。 中间只留下无形刀邢铿和自己二人,才从怀中取出一刊、肠,倾出三粒药丸,朝邢铿递了过去,说道:“前辈把这三颗药丸吞下去。” 由撼被迷的人,只知服从,不会问“为什么”的,无形刀邢铿一手接过药丸,毫不犹豫的纳人口中,吞了下去。 唐绍中看得不觉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地忖道:“差幸自己被派担任神武队领队,不然的话,要给这些迷失心神的人服下解药,不知要多费多少手脚呢!” 不道盏茶工夫,无形刀邢铿霍地睁开眼来。 唐纪中不待他开口,就以“传音入密”说道:“邢前辈,是否觉得心头已经恢复清明了!此时此地,虽然没有对方的人,但前辈有什么话,最好还是以‘传音人密’和在下交谈为妥。” 邢铿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神望着唐纪中,果然以“传音入密”问道:“小友是什么人?” 你方才给老朽服下的是什么药丸?” 唐纪中道:“在下上官靖,方才给前辈服下的是专解魔教‘迷迭散’的解药……” “魔教?魔教的人又出现了?”邢铿诧异地道:“老朽莫非给他们迷失了神志?” “是的!”唐纪中道:“魔教出现江湖,始则以碧落山庄为名,现在又自称白衣圣教,前辈是在五个月前茶亭避雨,给一个绿袍老者诿称老主人有请,在你老身上下了‘迷迭散’,听由他们指挥,编入神武队……” 他把目前情况,约略说了一遍,也包括自己由竹逸先生易容,假冒唐纪中担任神武队领队,任务就是给大家送解药来的。 邢铿问道:“少侠之意,是要老朽继续扮演心神迷失的人?” 唐纪中道:“是的,目前该教主脑人物尚未出现,只好请前辈委屈一段时间了。” 邢铿毅然颔首道:“好!老朽听少侠的。” “多谢邢前辈。”唐纪中道:“现在就请你老代替莫奇龄去东首监视,在下去请莫前辈来,好给他解药。” 邢铿点点头,和唐纪中一起走了过去。 唐纪中朝长白神拳莫奇龄招招手,道:“莫前辈请随在下来。” 说完,转身就走。 莫奇龄依言跟在身后走到中间。 唐纪中取出三颗药丸,递了过去,说道:“莫前辈把这三颗药丸吞服了。” 莫奇龄果然也没问因由,接过药丸就吞了下去。 一盏热茶之后,莫奇龄也清醒过来了。唐纪中也把和邢铿说的一样,跟他说了一遍,莫奇龄也点点头,答应合作。 于是又由莫奇龄去把南首的霍天柱换下,给他服了解药。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霍天柱也清醒了。 唐纪中依样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又告诉他李天云已在塔林中被救,和目前双方的情形。 霍天柱听说掌门人封居易也被迷失了神志,自然大为惊懔,一口答应一切听由唐纪中安排。于是唐纪中就请他去把守在西首,把万青峰换下,给万青峰服下解药。 又是一盏热茶工夫,万青峰也清醒过来了。 唐纪中对他就不用多费唇舌,加以说服,比前面三个人容易多了。 他没待万青峰开口,就以“传音人密”说道:“万庄主,在下是上官靖,你服了药解,已经清爽了吧!” 万青峰奇道:“你……” “万庄主不可出声!” 唐纪中随着续以“传音入密”把万松山庄毁于大火,所有的人全被迷失心神,和最近一连串的事情,简扼地说了一遍。 这番话听得万松山庄庄主万青峰大为惊骇,也以“传音入密”说道:“真想不到白衣圣教贼人竟会如此猖獗,上官少侠可知此人是什么人吗?” 唐纪中道:“在下义父正暗中查究此事,只是目前还查不出来。” 一面又把今晚自己给邢铿等三人服了解药,他们已经应允继续装作神志被迷,等待机会;现在四人的任务是巡视三官庙东首,北至五虎岭,南至芦店一带,自己立时要赶去登封一带,给封居易、陆其昌等四人解药,要先走一步。 万青峰道:“少侠快些去吧!” 唐纪中召回四人。朝他们拱拱手作别,带着霍如玉往西赶去。 霍如玉问道:“大哥,都办好了?” 唐纪中点点头应了一声,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在路上最好不要说话。” 霍如玉小嘴一嘟,不高兴地道:“不说就不说好了。” 封居易、陆其昌,章守勤就在通往登封的这条路上巡逻,自然很快就会遇上,唐纪中和前几次一样,轻而易举地给他们服下了解药。 只听南宫老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靖儿,现在事情都办妥了,老夫有事情要先走一步了。” 话声一落,极其轻微的“嘶”声,划空而逝。 唐纪中道:“妹子,我们可以回去了。” 霍如玉道:“你不再巡逻了吗?” 唐纪中道:“我们只是来巡视一番的,自然要回到三官庙去,要过些时候再出来巡视了。” 霍如玉点点头,道:“那就走吧!” 两人回转三官庙,就在庙前和楚琬相遇。 双方只是打了个手势,算是招呼,这是教中规定,即使是同门,在执行任务之时,如果没有事情,是不准互作交谈的。 唐纪中和霍如玉回转第二进院,进入房中,霍如玉一颗心登时跳得好快。 唐纪中走到她身边,悄声道:“你先休息吧,我还要出去。” 霍如玉涨红了脸,低声说道:“你不是说,要过些时候,再出去巡视吗?怎么不休息一会呢?” 唐纪中也压低声音道:“你不是也看到了?楚姑娘在庙前巡视吧?可见今晚是她负责内巡了。” “你要去找她?” 霍如玉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有事?” 她这一神情,包含了些怀疑? 唐纪中忽然双手捧住了她的脸,低下头去,轻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低笑道:“你是不是不放心?” 霍如玉身躯陡地起了一阵轻颤,她和大哥相识以来,他从不曾这样亲过她,一时自然感到手足无措,一个软绵绵的娇躯,缓缓侵人他怀里,低着头道:“我才不会呢!” 唐纪中原也只是想吻她—下就要走的,但她把身子偎了过来,只好双手一拢,轻轻地环着她的腰,悄声道:“卞药姑失踪以后,始终没有露过面,不知被他们囚在哪里?我想楚姑娘一定知道的,所以想趁这机会去问问她。 霍如玉仰起脸:“那你就快去!” 四目相投,香脂微闻,唐纪中忽然呼吸感到一阵急促,附着她耳朵轻声道:“反正今晚由她负责内巡,待会再去也不要紧,我还有一件事……” 霍如玉可以感到他身上散发着—股热气,环着自己的双手也抱得紧紧的,心头慌张地说道:“你……要做什么……” 底下的话还没说出口来,两片樱唇已经被大哥炽热的嘴唇堵上了,她感到一阵喜悦的昏眩,一个人像跌入了云端,有飘飘然的窒息! 这样过了好一会工夫,唐纪中像是吸吮到玉露琼浆上了瘾,沉醉迷恋,乐而忘返! 霍如玉轻轻推着他,低下头飞红着脸道:“你该去了,别忘了正事。” 唐纪中才轻轻放开揽着她娇躯的双手,也低声道:“妹子,你真好。” 霍如玉披披嘴道:“你姐姐、妹妹多着呢!” 唐纪中道:“你再说,我又要……” 他双手作势,又待朝她揽去。 霍如玉慌忙地后退了一步,咳道:“你快去,别再胡闹了。” 唐纪中点点头,道:“那我走了!” 他满怀兴奋,潇洒的走出卧房,由长廊刚转出前殿,突听一个尖沙的声音传来,喝道: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报上名来?” 唐纪中一怔,慌忙拱手道:“在下神武队领队唐纪中。” “呷呷呷呷!” 从大殿暗陬迎出一个老婆子来,尖笑道:“老婆子当真老眼昏花了,看到一个人影,还当是什么人,原来是唐领队,今晚这前进大殿,归老婆子当值,唐领队请多担待。” 她是缝穷婆! 唐纪中连忙拱拱手,含笑道:“申婆婆言重,这是你老的责任,在下还要出去,少陪了。”说完,往外走去。 缝穷婆看看他背影,心中暗道:“这小子一向高傲得自以为了不起,哈!当了神武队的领队,反而谦虚起来!” 唐纪中出了庙门,心中也暗自忖道:“竹逸先生、青松道长,连娘在内,都把白衣圣教贼人估计得太高了,就像今晚,由神武队担任外巡,负责三官庙十里方圆,楚琬、缝穷婆等人担任内巡,这些人,如今都成了自己这边的人,只要总舵的人赶来,一举就可以把贼党拿下来,还怕他们兴风作浪吗?” 他这一念轻敌,差点吃了大亏。 唐纪中走出十数丈远,目光迅速一转,双臂一抖身形突然掠起,快若流矢,一下闪入右侧一片松林之中—— 第二十一章 三官庙右首,一座小山峰上,地方不大,有几棵数丈高疏朗朗的松树,围着一座六角小亭。 这时,小亭内,正有一个长发披肩的绿衣姑娘,双手按着石栏杆,螓首微抬,望着天空出神。 今晚月亮将圆未圆,黄澄澄的有些像柠檬! 只要是少女,面对着这样的月色,都会望得出神! 当然,少妇也会对着月亮出神;但同样的出神,同样的对月怀人,少女和少妇就有很大的不同! 少妇对月怀人,是悔教夫婿觅封侯,一定会双蛾低蹙,心事有谁知?以幽怨和幽愁占大多数。 少女同样对月怀人,同样凝注着双眸,但心底深处,,所憧憬的却是美好的未来,虽有愁思,也是淡淡的,而且总占点喜悦的成份。 这是一般常情,有时当然也会例外。 就像现在吧!小亭中这绿衣少女,手扶石栏,望着月亮出神,竟然双蛾微蹙,好像有着很深的心事! 就在此时,她耳边响起极轻而又极熟的声音:“楚姑娘!” 她就是楚琬! 这一瞬间,她娇躯陡然一震,急忙转过身去,石亭中微风一飒,她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一身天青长衫,剑眉朗目的年轻人。 他颀长的身材,潇洒的风度,月色虽然黄昏,但他却是临风玉树,丰采照人,使她清澈的美眸为之一亮! 他正是她日夜萦心的情郎——上官靖。 她脸上毫无喜悦之色,只是低低道:“你果然来了!” 上官靖不禁听得一怔,她这句话,岂不说她早就料到他会来的了?他这一怔神也只是瞬间的事,立即含笑跨步,走近她,一下握住了她的双手,低声道:“你怎么知道在下会来的呢?” 楚琬任由他握住双手,直到此时,她含颦双眉才展颜一笑,道:“难道我猜得不准?” 上官靖柔声道:“你猜得很准,在下就站在你面前了。” 楚琬问道:“她是谁?” 这话问得突然! 上官靖不禁又是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楚琬轻轻地挣脱了他握着的双手,幽幽地道:“看来你果然只把我当外人看!” 上官靖惊奇地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在下……我……怎么会……” 楚琬不待他说下去,眨动眼睛,问道:“你猜猜看,我怎么会知道你会来找我?” 上官靖道:“这个……我怎么会猜得到?” 楚琬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因为……你知道我今晚值内巡班,你不是看到过我吗? 所以我才问你她是谁的?” 上官靖身躯一震,张口结舌地望着她,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在今天下午,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神!” 楚琬幽幽地道:“容貌可以转变,眼神是不会改变的,何况这人是我心里唯一的人,他的眼神,我会不认识吗?” “你……”上官靖心头一阵波动,又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使她双手,低声道:“琬妹,谢谢你!我并不想瞒你,所以才来找你的。” “这话我相信。”楚琬点着头间道:“她是谁呢?” 她关心的,还是“她是谁?” 上官靖悄声道:“是丁瑶。” “会是小妹!” 楚琬听得深感意外,顿了顿又道:“难怪她一直没有回来,也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教中正在追查她的下落,你们……” 她没有说下去了。 但上官靖听得出她所要说的意思,俊脸不由微微地一阵红,说道:“你别误会了,我们是清白的。” “我知道!”楚琬道:“但小妹是姑娘家,你们的名义是夫妻,同处一室,以后还能嫁人吗?” 上官靖道:“这……这只是权宜之计……” 楚琬道:“女人的名节也能权宜吗?” 她忽然又嫣然地笑道:“我们把话题扯得太远了,哦,我没有办成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上官靖道:“差不多了。” “唉”楚琬轻轻叹息一声,道:“今天一个下午,我一直就替你担心死了,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里的情形,你是看不出来的,连我也看不出来,但暗中却隐藏着一股极大的力量,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而已,但也八九不离十,所以我希望你们及早离去……” 她对着月出神,双眉不展,原来是替他耽忧! 上官靖道:“我既然来了,总得把任务完成才行。” “好吧!”楚琬叮嘱道:“不过你要格外小心,尤其眼神不可太露,最好记着我的话,这里的情形,暗中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凡事不可逞强。” “谢谢你!”上官靖一直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知不知道卞药姑被囚在什么地方?” “我没听人说过。” 楚琬低声地道:“如果卞药姑被他们囚禁了的话,也决不会在这里的。” 上官靖问道:“那会在什么地方呢?” 楚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沉默了一会,她终于说道:“白衣圣教要向少林寺下手,并非最近的事,他们处心积虑可以说已经很久了。 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我们到三官庙来,无非是个幌子而已,实际上,只是想试探—下,看看少林寺究有多少实力,有没有外援? 另有一股隐藏的力量,就在嵩山附近,好像就在五虎岭以北,详细地点,我也不清楚,卞药姑若是被人劫持,很可能就囚禁在那里了!” 上官靖又道:“我来了一天,怎么都没见到侯元呢?” 楚琬脸有气愤之色,道:“这人从前拜老夫人做干娘之后,就一直纠缠我,我从没理过他,这次回来,他大概明白对我没指望,就转而去向管副总管献殷勤,不料……” 上官靖道:“不料什么呢?” 楚琬粉脸微红,低声道:“给妖女看上了。” “妖女?”上官靖一怔道:“妖女是谁呢?” 楚琬忽然以“传音入密”说道:“管巧巧的姐姐管玲玲,她就是假扮老夫人的人。” 上官靖道:“她怎么了?” “你这人!”楚琬含羞道:“侯元做了她的面首。” “无耻!”上官靖忽然哦道:“他没泄漏什么吧?” 楚琬道:“还好,他总算没有泄漏,但时间长了,难保……” 她突然住了口!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但见一道人影划空而来,泻落在山顶小亭前面不过两丈远处而已。 上官靖自然也早就发觉了,赶忙放开握着楚琬的双手,迅快向左转了过去。等他回过身来,也正好是那人泻落之时! 上官靖只转了个身,已经另外变了个人;那是个脸型瘦削,脸色微见苍白的青年,这人正是新任神武队领队唐纪中。 划空飞泻的是一个灰衣道土,年约四旬,神色傲然。 他连看也没向两人看上一眼,双足一顿,纵身往三官庙投去,好快的身法,只一转瞬,就已消失不见了。 楚琬眼看他只转了个身,就改变了面貌,心中暗暗惊异,忖道:“看来刘转背果然名不虚传,连他也只是转了个背,就变换了一个人!” 上官靖低声问道:“这人是谁?” 楚琬微微摇头道:“不知道,我以前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碧落山庄,他来过之后,妖女就下令炸毁山庄;第二次是在密县,翌日一早,大家就动身赶来;今晚是第三次,一定又有重要事情了。” 上官靖道:“这样说,他很可能是教主的传令使者了。”接着又低声说道:“琬妹!我要告辞了,你多保重。” 说完,立即飞身纵起。 楚琬纤手一抬,忙叫道:“喂!……” 但上官靖早巳飞掠下去,她只好缓缓放下手来,低低地道:“但愿他不会跟去才好!” 上官靖没有跟去,他只是守在离三官庙北三里外的一株大树之上,这里是通往五虎岭的必经之路,但就在他刚刚把身形藏好,举目远眺之际,只见一道黑影已从远处出现。 上官靖身兼佛、道两门内功,目力何等敏锐,一眼就能认出这条黑影正是那个灰衣道土,心头不禁为之一怔,暗道:“他回来得这样快法,果然只是个传达命令之人,正好给自己领路。先踩踩他们隐匿何处,再作打算。” 心念这一转,本来准备立即现身拦截的念头立即打消了。不过转眼工夫,那灰衣道士的人影已由远而近,从大树前面掠过。 上官靖等他奔出七八丈远,才飘身落地,远远尾随下去。 灰衣道士因这一带都是白衣圣教的势力范围,自然不虞有人跟踪,是以一路飞掠,并未回头察看,其实就算他回头,以上官靖目前的功力,也绝不会让他发现的。 不多一会,灰衣道土已经穿越五虎岭,依然一路向北掠行。 这里山岭起伏,早巳没有人烟。这又奔行了三四十里路程,灰衣道士直向前面一座较高的山岭奔去。 上官靖心中暗道:“大概快到地头了。” 快到地头,自然要加倍小心,目光不但要紧盯前面带路的人,还要不时左顾右盼,耳目并用,察看两边是否有隐身监视的暗桩? 现在离那座峻岭慢慢的接近,上官靖为了避开对方耳目,已把身形闪到右侧,借着树木掩蔽,悄悄移动。 这样一来,和前面的灰衣道士距离,自然越拉越远,但以上官靖的目力,依然可以看得清楚的。 这座峻岭的山脚下,有着三间茅舍,四周围以竹篱,屋后还有一片修篁,茅屋左右各有一片菜畦,一望而知是一家勤朴的农家。 灰衣道士飞掠的人影,一下泻落竹篱门外,他似乎十分放心,毫不怀疑有人跟踪,伸手推开篱门,迳白往里行去。 上官靖既已跟到尽头,也知道了对方落脚之处,应该回转才对。 但他却看得暗暗怀疑,据楚琬说,白衣圣教贼人隐藏一股极大的力量,那才是真正的主力。 如果照她这样说法,这里至少也要和三官庙一样,有上三进房舍,才能容得下。 如今灰衣道土进去的地方,只是三间竹篱茅舍,就算都挤满了,大概也只能容下一、二十个人,所谓极大力量,难道就在这里不成? 他本来打算先踩踩盘就回去的,如今觉得好奇,非探个究竟不可。 心念一动,那还迟疑,身形闪动,缓缓绕到竹篱右首,然后以极快的身法,越过竹篱,朝茅屋中举步走人。 堂屋和一般人家堂屋一样,中间一张板桌,两边放着两张陈旧的木椅,但却不见一个人。 不!就在上官靖踏入堂屋之际,左首厢房中,忽然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老婆婆的声音,问道:“外面是什么人?” 上官靖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灰衣道士是否走人这座茅屋来了?这座茅屋只是普通的农家而已,一面应声道:“是在下!”” 敢情他这句话回答得不对了,话声甫落,突觉微风一飒,从左厢房中闪出一个灰衣婆婆,她花白头发,满脸病容,皱纹有如鸡皮的老婆婆!一下挡在上官靖面前,眨动一只精光熠熠的水泡眼,似笑非笑,望看上官靖,问道:“小伙子,你是做什么来的?” 上官靖心头一怔,暗道:“他们伪装得倒是很像,这老婆子如果不使出‘移形换位’上乘轻功,自己就会被瞒骗过去了,现在不就证实这座茅屋隐藏着极大秘密吗?自己倒非要闯进去看看不可了!”心念闪电一动,这就拱拱手道:“老婆婆请了,在下是奉家师之命,送信来的……” 说话,只是缓和对方的注意而已,话才说到一半,右手三指已迅若掣电,朝灰衣老婆婆右手脉腕抓去。 这也怪灰衣老婆婆太大意了,双方相距,举手可及,她敢情自恃武功,没有把一个毛头小伙子放在眼里。 怎知上官靖这记“拈花手”专门拈腕拿穴,岂是普通手法? 上官靖伸出去的三个指头一下抓住对方的腕脉,左手随着骈指若戟,连点了灰衣老婆子三处穴道。 灰衣老婆子穴道受制,睁大一双水泡眼,根本不相信她会阴沟里翻船,栽在一个小伙子手里? 上官靖朝她笑了笑,道:“老婆婆,我看你身子大概不太舒服,还是进去稍稍休息一会吧?” 于是他双手扶着她走入左厢,那是她的卧房,布置极为简单,靠壁处放着一张木床,这就把她扶到床上卧下,取过一条棉被覆在她身上。 正待转身,只听见房门口响起一个少女声音,说道:“婆婆,刚才你老是在和谁说话呢?” 那是一个身穿紫花布衣衫的少女,房中没有灯火,她自然没看到上官靖,但上官靖却看到她了。 上官靖心想:“原来这座茅屋只有老婆子和少女两人,她是住在对面厢房中,听到了话声才出来的。” 转身出指,那少女在毫无防备之下,立时被他一指缕风袭中。 上官靖毫不待慢,指发人到,又连点了她两处穴道,伸手挟起少女娇躯,一下闪入右房中,迅快地把她放到床上,也拉过棉被,盖在她身上,才退回堂屋。 他b中暗道:“这座茅屋,一共有三间,那么方才进来的灰衣道土呢?” 他举步走入堂屋后面,那是厨下了,除了一座土灶,只有一张板桌,两把竹椅,一切又和普通农家一样,看不出有何异处! 灶旁有一扇后门,却是敞开着。上官靖心中一动,举步跨出,那是一片竹林,再往后就是高耸的山岭了! 但当他目光一注,发现竹林中间似有一条小径,那是经常有人践踏走出来的。 既有小径,他就循着往竹林中行去。 小径曲折往上,略呈“之”字,走没多久,小径已到尽头。 上官靖自然更为小心,耳目并用,登上一方突出的石崖,目光—注,发现四周竹林绵密,中间有一个一人来高黑勘渤的洞窟。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山下那座茅屋果然只是掩入耳目的,碧落山庄也只是他们的外围而已。 白衣圣教的巢穴,原来就在少林寺附近的嵩山山脉之中,由此可见他们图谋少林寺,处心积虑已有多年了。 他缓缓走近石窟,一面早巳功凝百穴,全神戒备,但他目光所及,竟尔大出意外,石窟间居然并无防守的人! 这无异说贼人有相当的自信,这里不会有闯进来的人,但也显示了一点,即使有人闯入,他们也并不在乎! 越是没人防守的地方,自然也是越为凶险! 上官靖艺高胆大,从容举步,走入石窟。 洞口就像一条石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约莫有四、五步光景。 但是上官靖刚走到第三步,忽见左右两边石壁间同时走出了两个黑幢幢的人影,一下拦住了去路。 原来这石壁两边,各有一个人高的门户,就像岗亭一般,可以容得下一个人站立。 这两个黑幢幢的人影,原来是两个头戴着钢盔,身穿钢甲的大汉,整个人只露出一双炯炯目光。 上官靖没防到会遇上这样两个铁甲人,心中不由一怔,脚下也随着一停。 这一瞬间,他心念疾转,右手迅快的从怀中一模,朝右首铁甲人面前五指一伸,送了过去。 他作出让对方验看令牌之状,实则五指伸开之际,运集了十成功力,把内劲从指头逼出,就在他指头触及对方胸口铁甲,内劲已经透甲而人。 这一记,他自己也毫无把握,但他早已有了准备,万一一击不中,自己有把握以极快的身法退出石窟去。 要知这两个铁甲人身穿厚重的铁甲,一身刀剑不入,即使是一般重手法,也绝难伤得到他们。 但上官靖可不同,他不但练成了佛门“易筋”、“洗髓”二种神功,又练成玄门“太素玄功”。 他指头触及对方铁甲,“太素玄功”有以阴导阳之功,自可穿透铁甲,发挥威力,一下就震断了对方心脏。 右首铁甲人口中只“呃”了一声,就立即了事了。 上官靖出手之时,虽然并无把握,但一旦出手,自己内劲一下透过厚重铁甲,震断对方心脉,他自然可以感觉得到的,胆气不由一壮,右手迅即收回,转脸朝左首一个说道:“你要不要验看?” 不待他开口,右手就朝他送了过去。 铁甲人头盔和铁甲连在一起,耳朵包在铁盔之中,较小的声音就不容易听得见,他同伴从喉头发出的“呃”声,他就没有听到。 再说头盔包住整个头脸,只露出两个眼孔,除了直视,左右视线也受到限制,因此他连同伴的情况都没看清。 这也可以说是上官靖出手太快了,他眼看上官靖手掌握着东西,送到面前,五指才摊开来,那自然是让他验看令牌子,等到看到上官靖摊开来的手掌中根本没有令牌,上官靖的五指已经触及铁甲,一股强大的阴柔内劲,已经撞上心脏,同样只“呃”了一声,心脉立被震断。 上官靖没想到这两个铁甲人竟有这般容易打发,急忙劲贯双臂,一手一个抓住他们肩臂,不让他们倒下去,然后缓缓退下—步,拉着两人,一左一右,纳人石壁两边的门户之中。好在这-向个相对的门户,只能容得一个人站立。 他把两个铁甲人各自放人门户中间,倚壁站立,两边石墙正好把铁甲人夹住,就不至于倾跌出来。 即使有人出入经过,如果不细看的话,也绝不会发现这两人已经只是两具尸体。 上官靖缓缓吁了一口气,就举步往里行去。 石窟之中,虽然只能容二人并肩而行,但走到第五步,这狭窄的石弄已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相当宽敞的天然石室,弯顶有三丈来高,方广足有十数丈开阔。 上官靖目光迅速一转,才看清石室正中间是一个圆形洞窟,还有两扇黑漆门,紧紧地闭着。 左右两边,也各有两个圆形洞窟,但并没有门。 这五道门户摆列整齐,一望而知是经过人工修砌的。 上官靖走到中间,脚下不禁感到踌躇起来;这里有五个圆形窟门,自己不知对方虚实,该从那一个进去呢?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从左上首窟门中传出,听声音就是往外面定来。 一时那有你考虑的余地。身形迅速一晃,闪人右上首的窟门之中,藉着暗陬,隐蔽好身子,悄悄偏脸住外看去。 只见两个灰衣道士推着一辆孔明车从左上首洞窟中走出,那孔明车坐着一个又瘦又黑的苍髯老道。 那不是身负重伤在篷船上装死,后来泅水逃走的余五天,还有谁来?他居然逃出来了! 那两个灰衣道士把孔明车推到正中间的一座洞门口,左首一个立即高声叫道:“金道长到。” 喊声未已,两扇黑漆大门就缓缓开启,从里面射出柔和的灯光来! 上官靖隐身在右上首洞窟暗处,因角度稍偏,所以看到的只是中间洞窟门内的一小部份而已。 只觉里面好像是个大天井一般,极为深广,再进去就看不到了。 大门开处首先走出来的是四个身穿黝黑铁甲,头戴铁盔的执戟武士,接着迎出来的则是总管亲临,朝余无天连连躬身,往里让去。 于是两个灰衣道士就推着孔明车进入洞窟,两扇黑漆大门又缓缓闭起。 上官靖心中暗道:“中间这座洞窟中住的大概就是他们教主了!” 心念方转之际,只听下首左右两座洞窟中,同时传来沉重的步履之声,只见从两处洞窟中同时走出八个铁甲武他们两人并行,一直走到洞窟中间,双方像会师一般,擦身而过,从左边洞窟出来的走向右首洞窟,从右边洞窟走出来的却走向左首洞窟。 上官靖看得暗暗“哦”了一声,忖道:“他们大概有一定的时间巡视一次了,下首这两个洞窟,住的可能就是铁甲武士,自己原只是踩盘来的,不如就往这洞窟(右上首的洞窟) 进去瞧瞧也好!” 心中想着,这就转身朝里行去,他目能暗视,走了几步,才发现这洞窟居然曲折通幽,自己就是穿行在一片天然的钟乳之间,有的色呈乳黄,有的色如珊瑚,结成各种不规则的图案,人行其中,如帐似屏,如有灯光照射,定然瑰丽无比! 好在中间一条小径,铺着洁白如玉的碎石,可以循迳而行,不然就像进入八阵图,包你到处碰壁,不撞得头破血流才怪! 这一段路,其实并不很长,敢情当时铺设这白石小径之时,为了保持眼前这些石钟乳的奇景,不遭破坏起见,才依照现有形’势,曲折缭行。 这座石窟之中,会有如此美景,把上官靖看得大为惊奇! 这时已行到尽头,面前一道青色石壁挡住去路,中间一个圆门洞,掩着两扇朱扉,洞门上有一方扇形横匾,上书“郎环仙境”四字。 上官靖伸手一推,朱扉随手而起,淡淡的灯光,立时射出来,门内,竟然像一个小天井。乳白色的天光,就是从小天井照射来的。 原来这像天并的洞顶上,嵌了几颗夜光珠,是以光线十分柔和。 右首是一排长廊,围以亚字栏杆,朱棂绣帘,香气氤氲,静寂无声,使人真有如仙境之感! 上官靖刚跨入朱扉,踏上长廊,瞥见一个身穿浅绿衣裙的长发少女,刚从长廊尽头处转出,,有如一朵绿云,飞快的行来! 长廊间毫无隐蔽之处可以闪避,上官靖眼看既已无处可避,就右手蓄势,准备一举制住对方。 那绿衣少女正在低首疾行的人,蓦一抬首,看到了上官靖,她惊骇地张了张口,似是要待出声,又急忙强行把声音禁住。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神,更是满含惊恐之色,举起一根玉管般手指,在樱唇上竖了竖,示意他不可出声,接着她又慌慌张张的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拉住上官靖衣袖,口中急促地道:“快随我来。” 拉着他急急朝右首一道门户中掀帘走入,回身掩上了门,才放开他衣袖,一下掩着鼓腾腾的胸口,只是喘息! 敢情方才这一瞬间,使她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她,正是上官靖的熟人,白衣圣教的副总管管巧巧! 她本来一张春花般的脸上,因惊慌过度,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直到此时还没恢复过来,就把他拉到里首,压低了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你…… 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上官靖握住她的手,低声问:“你干嘛急成这个样子。” “人家给你担心死了!” 管巧巧娇嗔道:“你还懵懵懂懂的,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你还当是碧落山庄的地道,任你来去自如?” 上官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管巧巧低声道:“是教主的行宫,就是大姐,未奉召唤,都不能擅自进来。” 上官靖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管巧巧道:“大姐是派出去有任务的人,自然不能擅自回来,我那副总管只是大姐临时拉我充当的,其实我又不是真正的副总管。” 上官靖道:“你不是副总管?” 管巧巧道:“大姐是奉教主之命,去辅助今堂正式副总管,当时她因不想让人知道,才用了我的名字……后来令堂离去,教主又派大姐去主持碧落山庄,就不能再以副总管管巧巧的名义出现,要我去充数的,这算我私人帮大姐的忙,教主并没有委派。” 上官靖问道:“那你是什么身份呢?” 管巧巧道:“郎环仙境的女弟子。” 上官靖又道:“楚琬她们呢?是不是郎环仙境的女弟子?” “她们不是。” 管巧巧微微摇头道:“她们只是碧落山庄老夫人的义女,只能说是本教对外的一个机构而已!” 上官靖道:“你师傅就是教主吗尸 “不是。”管巧巧道:“男弟子的师傅名义上是教主,女弟子的师傅,名义上是教主夫人,但实际上传授武功的师傅有好几位,他们只是传功师傅而已!” 上官靖低声问道:“你们教主到底是谁?” “不知道。”管巧巧道:“你也许不相信,我真的不知道,他很少来,来了我们也看不到,就是看到了,也未必会是他的面目。” “真神秘!”上官靖轻“哦”了一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余无天,他在教里什么身份?” “余无天?”管巧巧一怔道:“这里没有这个人呀!” 上官靖看她神情不像有假,不禁暗暗奇怪,余无天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之一,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接着心中一动又道:“那么金道长呢?你总该知道了,这人生得又黑又瘦,还有一部苍髯……” “你不用说了!” 管巧巧拦着他话头,轻声道:“金道长我自然知道了,他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听说他还是教主的同门师兄,只是在教中他并没担任什么名义,大家都叫他金道长,但他却有很大的权力,有时连教主夫人都听他的,因为他身上有一枚代表教主的金铃,那是教主颁给他的,教主不在,他可直接发布命令……” 上官靖道:“你知不知道他回来了?” 管巧巧道:“听说他遇上了终南四老等人,十几个人围攻他一个,结果负了伤,傍晚刚回来的。” 上官靖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管巧巧道:“我刚值班回来,是听师傅说的,现在正由请来的几位上宾,替他疗伤,据说最少也要七天工夫,才能治好。” 说到这里,忽然低“哦”一声,问道:“你是做什么来的,幸亏此刻已有许多人睡了,不然一旦被人发现,就走不了,你赶快走才好,我先出去给你……” 话声未落,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清磐之卢,连续从外面传了进来。 管巧巧身躯陡然一震,惊栗道:“这是发现有外人闯进来的信号,你还有同伴吗?” 上官靖道:“没有!” 管巧巧娇躯发颤,愁急地道:“会不会是你被人发现了,这怎么好?” 她一颗头像摇鼓似的四处转动,一把拉着上官靖急步走近靠壁木床,撩开布帐,低声说道:“你快躲到我床上去,听到清磐声,我们都要出去的,我去听听消息就回来,这时候你千万不能出去。” 说着,不容上官靖开口,推着他在床上卧下,一手拉过棉被,给他盖上,低声叮嘱道: “睡到里面去些,千万不可出声……” 在她说话之时,长廊上已起了一阵轻快而杂沓的脚步声! 管巧巧听到长廊的脚步声,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跳了出来! 她的房门及时响起了笃笃叩门之声,有人娇声叫道:“管师妹,你怎么啦,还不起来,难道没听到磬声吗?” 另外一个娇脆的声音低笑道:“她只怕已经睡熟了呢!” 管巧巧口中“嗯”了一声,道:“我……起来了……” 她一面俯下身去;凑在上官靖耳边,低低地道:“我出去一下,就会回来,我没回来以前,你千万不可出去。” 接着双手掠掠鬓发,急急开门走出,叫道:“五师姐!六师姐!发生什么事呀?” 先前一个娇声道:“快别多问了,走吧!” 管巧巧随手拉上房门,跟着她们走去, 上官靖耳听轻盈的脚步远去,才从绣被中探出头来,这一阵工夫,只问得他浑身发热,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他只觉绣枕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似兰如麝,沁人心脾,同时被窝里也可以闻到另一种温馨的甜香,令人心旌有飘飘然、陶陶然的感觉,几乎忘了身在哪?这样足足过了顿饭工夫,只听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及门而止。 接着只听管巧巧的声音说道:“五师姐,你等一等,我进去拿剑就出来。”” 房门呀然开启! 她五师姐娇笑道:“你房里我不能进去吗?” 管巧巧回身道:“我进去拿了剑就出来的,五师姐进去,不是要耽搁时间吗?” 五师姐轻哼道:“七丫头,你怎么啦?拦在门口,怕我进去,是不是屋里藏着什么人呢?” 管巧巧心头一跳,飞红了脸,哼道:“你房里才会时常藏着人呢!” “七丫头,你说什么?”五师姐右手一探,朝管巧巧隔肢呵来,口中说道:“看我饶了你才怪!” 管巧巧口中发出一声轻“啊”,忍不住腰肢一缩,后退了半步。 她五师姐乘机身形一晃,闪人房中,轻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房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管巧巧心头一急,一个转身,跟着走人,急急叫道:“五师……” 她“姐”字尚未出口,瞥见五师姐身后,站着一个人,她葛吃一惊,连“姐”字部叫不出来了。 这人当然是上官靖了! 他潇洒的从五师姐身后转出来,含笑道:“不要紧,她已经被我点了睡穴。” “你……你……这……”管巧巧惊惶地道:“现在怎么办呢?” “你先镇定些!” 上官靖一手把她拉了过来,拥人怀里,发觉她一个娇躯还在轻微的颤抖,这就低下头去,在她耳边柔声道:“你先告诉我,他们发现了什么?” 管巧巧娇躯偎在他健壮的怀里,紧张心情果然渐渐平复下来,说道:”我和五师姐是奉命出去巡视的,你把她制住了,怎么办呢?” 上官靖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听说两个值班守洞的铁甲武士,被人用重手法杀死了。” 管巧巧道:“可见行宫之中,一定有敌人潜入,教主夫人下令先清查郎环仙馆,然后配合外面,搜查全山。” 她口气略顿,接着又道:“我就跟夫人讨了个差使,一来可以明了情况,二来可以伺机把你送出去,我是回房取长剑的,你制住她穴道,不是弄巧成拙了。” 上官靖含笑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送出去呢?” 管巧巧道:“目前全座洞府正在搜索之际,几乎全出动了,送你出去,至少也要了解情况,等搜完全洞,没有什么,防守稍懈,才会有机会。” “不成,我现在就要走。”上官靖道:“我还有一件任务未了,不能耽搁。 “你疯了!”管巧巧吃惊地道:“这时候……” “你不用急!上官靖一颗头渐渐低了下去,在她耳边柔声道:“我自有道理。” 两片炽烈的嘴唇,已经紧紧地合在她的樱唇之上。 管巧巧心头虽然十分着急,但给他这一吻住了樱唇,就觉得一个人好像跌人了云端,意乱情迷,有着窒息的甜蜜! 突然她从迷惘中惊觉过来,急忙伸手把他推开了些,眨动一双秋水般眼睛,望着他问道:“你有什么办法?现在我和五师姐该出去巡查了,你如果解开她穴道,教我如何向她解释呢?” “不用解开她穴道!”上官靖含笑道:“我和你一起去巡查好了,反正我也要走了。” “你就会胡说!管巧巧嗔道:“你怎么跟我出去?” “山人自有妙计!”上官靖问道:“你有胭脂、花粉、黛笔吗?” “这是我房里,这些自然有了。”管巧巧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你不用多问。”上官靖笑了笑,道:“不过有一件事,要你代劳。” 管巧巧问道:“你要我做什么事呢?” 上官靖走近窗前,对准桩奁坐下,一面招招手道:“你附过耳来。” 管巧巧依言附耳过去。 上官靖低声道:“你去把五师姐的衣裙脱下来,让她睡到床上去。”管巧巧惊凝地望着他,问道:“这……” “快去。”上官靖道:“越快越好,依我的话去做,决不会错的。” 管巧巧满腹狐疑,只好依着他所说,把五师姐的衣杉脱下,把她放到床上,再替她盖上棉被, 等她回过头去,上官靖用她的胭脂、花粉、眉笔,对着奁镜,在脸上涂涂抹抹,早已经易好了容。他虽没跟竹逸先生学过易容术,但竹逸先生平日指点李小云易容术技巧的时候,他多少也听到了一些。 这次改扮唐纪中和丁瑶一同前来,竹逸先生也给两人指点了一番,以防露出破绽,误了大事。 他人本聪明,自然一点就透,身边纵无易容药物,但要假扮一个少女,有胭脂、花粉、黛笔,细心描绘,就可以达到易容效果。 管巧巧看他在这一阵工夫,居然扮成了活脱脱的五师姐,不由一证,惊喜地道: “你……你……” 上官靖学着她五师姐的声音,娇笑道:“七丫头,你发什么愣呢?” 管巧巧喜道:“你连声音都学得像极了,只是你个子比五师姐高出一个头……” “不要紧!”上官靖站起身,身子一缩,使展“缩骨功”,一下就短了许多,一面急忙脱下长衫、靴子,走近床沿,迅快地穿上了五师姐脱下的衣裙,和绣花剑靴,佩上长剑,低笑道:“你看如何?” 管巧巧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仔细打量了一阵,点头道:“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只是你出去了,我怎么办呢?” 上官靖附着她耳朵说道:“你只要说,你们两人都被制住了穴道,什么也不知道,是被我拉着出去的就好了。” 说话之时,已把长衫折好,放人身边革囊之中,低声道:“好了,我们可以出去了,路上你不用开口,遇到我不认识的人,你可以‘传音入密’告诉我,还有,你这五师姐叫什么名字?” 管巧巧道:“她叫常真真。” “好,走吧广上官靖一手拉着管巧巧举步走出房间,随手带上了房门,一路循着长廊往外行去。 刚走近月洞门(这是“郎寰仙境”的大门),只见六名手持长剑,身穿粉绿衣裙的少女分两边站立,看到两人走近,一齐抱剑躬身为礼。 上官靖学着五师姐的声音吩咐道:“我们这里并无外人潜入,你们好生守着,我和七师妹到外面看看。” 六名侍女躬身应“是!” 上官靖低声道:“七丫头,我们快走!”—— 第二十二章 两名侍女不待吩咐,立即抢前一步,推开双扉。 上官靖拉着管巧巧急步走出圆洞门,管巧巧眼看上官靖把五师姐学得维妙维肖,总算放下了心。 两人从石钟乳凝结的一小段曲折的径中行走。 跨出洞窟,只见整座大窟间:灯火通明,除了中间一座洞窟,依然紧闭着两扇朱门,但门前却嫁雁翅般分左右站立了八名铁甲武士。 左右两边四个洞窟口,也各有两名铁甲武士站了岗,形势显得极为森严。 正中间还有两个年约二十四五,身穿红衫的佩剑青年,和五个灰袍道士。 管巧巧急忙以“传音人密”说道:“那两个穿红衫的是三师兄和四师兄,灰衣道士是道院里的人,你对他们说话,口气要冷冷的才像。” 两人走出有上首的石窟了。 这时两个红衫青年立即迎了过来,年纪稍长的一个说道:“五师妹、七师妹,你们搜过了郎寰仙境了?” 上官靖冷冷的看他们一眼,说道:“你们呢?” 三师兄道:“愚兄和四师弟已经搜过道院和铁卫室,并无外人潜入。” “那就好!” 上官靖道:“我和七丫头奉命搜过郎寰仙馆,现在要出去外面搜搜山的情形。” 三师兄道:“按山工作,是由二师兄负责……” “我知道。” 上官靖拉着管巧巧的手道:“七丫头,咱们走!” 他也没向两人为礼,转身急步往洞外就走。 三师兄、四师兄和五个灰衣道士不疑有他,自然由她们出去。 走近洞口,有五丈来远的一条夹道,正好容得两人并肩而行。夹道中间左右两个岗亭内,当然也换了两个铁甲武士。 一路无阻的走出了石窟。上官靖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已是丑末寅初。目光一注,看到前面竹林间似有几条人影,这就站停下来,低声道:“七师昧,你在这里等我,不可走动,我下去看看?” 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要装作穴道被制,才不至被人怀疑。” 管巧巧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大哥,你一路要小心,二师兄武功极高,还有道院里的人也都有一身极高的本领,你要好生应付。” “你只管放心。” 上官靖柔声道:“我会应付的,你站在这里,只要不动不言,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的,好了!我要走了。” 他放开管巧巧的手,长身掠起,往山下投去。 刚落到崖下,飞越过茅屋,就见前面一字站着八个手仗长剑的灰衣道士,一声不作,拦住了去路, 上官靖脚下一停,目注八人,冷声喝道:“你们不去搜你们的山,拦住了我的去路则甚?” 只听有人朗笑一声道:“五师妹,你要去那里?” 随着话声,走出一个身穿大红长衫,手摇折扇的中年汉子,这人约莫四十来岁,白面无须,目光冷峻的看着上宫靖。 “是二师兄。” 上官靖一手提剑,抱拳道:“我是奉命协助二师兄搜山来的,当然是要到四处看一看的。” 二师兄冷峻地道:“愚兄奉命封锁全山,任何人不得出入,五师妹既是奉命前来,这里只有一条出路,上面正在全力搜索,咱们只要守住这里,就不虞潜入的鼠辈飞上天去,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上官靖道:“二师兄守在这里,我奉命巡山,自然要四处看看。” 二师兄脸色一沉,哼道:“我奉有金令,封锁全山,你怎可如此任性?” “我不是任性。” 上官靖故作娇嗔,说道:“你们这样站在明处,敌人看到了会自动送上来吗?哼,守株待兔,师傅要我搜山,我总得全山搜上一遍,才能回去覆命。” 他故意作出负气模样,举步朝前走去。 二师兄看他这么说,倒也不好阻拦,只好点头道:“好吧!五师妹可要带上两个人同去?” 上官靖披披嘴,道:“他们帮你在这里拦截潜入的人,我可不用帮手……” 话未说完,只听山腰上有人吹起一声悠长的竹哨。 二师兄的脸色不由一怔! 上官靖忙道:“上面好像出事了,二师兄快去。” 二师兄点点头,急忙返身朝崖上飞掠而去。 上官靖心中暗暗好笑,也立即长身掠起,箭一般飞射而去。 三四十里路程,不消一会工夫,就己赶到五虎岭北首,上官靖闪人一片松林,急忙脱下身上女子衣衫。 他从革囊中取出长衫、快靴,匆匆穿好,抹去脸上用脂粉易的容,再戴上面具,然后用剑挖了一个土坑,把五师姐的衣衫、靴囊一起埋人土中,用脚踩平。然后腰骨一挺,恢复了身高,才举步走出松林! 这一瞬间,他不由得猛然一怔! 原来林外已经守着两个灰衣道士了! 现在他戴上了面具已是唐纪中了,目光一掠两人,沉喝道:“二位是什么人?” 两个灰衣道土中,左首一个道:“朋友呢?你躲在松林里作什么?” 唐纪中道:“我的事,你们管得着吗?”他心中闪电般转动,忖道:“这两个灰衣道士一定是跟在我身后来的,看来决不能放过他们……” 于是探手人怀,摸出银哨,嘬着嘴吹了两声。 左首灰衣道士看他吹起银哨,不觉失声道:“你……” 哨音甫起,两道人影劲疾如流星划空泻落,那是无形刀邢铿和长白神拳莫奇龄。 唐纪中心头大喜,立即以“传音人密”说道:“二位前辈,这两人是魔教高手,他们追踪在下,似乎已看出在下的破绽,千万留他们不得!” 一面伸手一指二人,喝道:“杀!” 那灰衣道士刚说个“你”字,无形刀邢铿一声不作,挥手一掌,一道凌厉如刀的掌风已经直劈过去, 左首道士身形闪动,喝道:“你快叫他住手,是自己人!” 长白神拳莫奇龄也—下欺到右首道士身前,一拳直捣过去。 这两个灰衣道土的身手也不弱,一连避开了两人的两记攻势。 唐纪中那容他们缠斗下去,趁他们不备,暗巾骈指若剑,凌空点出。 两个灰衣道土正忙着避开正面敌人的攻势,自然是无法兼顾到唐纪中所朗出的指风,立被制住穴道。 两个灰衣道士身形一滞,一个被无形刀邢铿劈中心窝,一个被长白神拳莫奇龄击中了胸门,立时倒地死去。 唐纪中急忙飞掠过去,伸出手在两具尸体上面拍了拍两掌,解开他们两人被制住的穴道。 如果万一有人仔细的检查时,就不会发现他们是先被点了穴道,才中了掌拳死的。 邢铿以“传音入密”问道:“上官少侠,这两人是谁?” 唐纪中也以“传音入密”答道:“三官庙的一干人,其实只是魔教外围而已,魔教巢穴,是在数十里外一处洞窟之中,在下跟踪一个灰衣道士去的,不料被他们发现了,追踪而来,所以只好请二位前辈相助,在下必须先行离去,二位前辈是神志被迷的人,只要有人进入咱们地区,就可以格杀毋论,他们就无法查得出来了。” 邢铿点头道:“少侠快走吧!” 唐纪中道:“在下还要到林中去取东西,就烦二位前辈在这里巡逻了。” 说完,返身走人林中,把埋在土中的女人衣衫取出,功运双掌,搓了一阵,衣衫立时成为一堆布屑,然后再埋入土中,移来一方大石,压在上面,看看已经不留痕迹,才扬长离去。 回转三官庙,已快是四更将尽,推门跨人房中,目光抬处,只见霍如玉一只手支颐,倚在床前一张木椅上打盹。 他轻轻地掩上房门,定近她身边,附着耳边轻声道:“妹子,你怎么还没睡呢?” 霍如玉吃了一惊,急忙站丁起来,说道:“你刚回来吗?” 唐纪中低声道:“我有话和你说,快睡到床上去。” 霍如玉惊颤地道:“你……要做什么?” 唐纪中脱下长衫,低声道:“天快亮了,我有很重要的话和你说,我们是夫妻,我回来了,哪有不上床睡的? 你只好勉为其难了。” 霍如玉红着脸,低垂粉颈,羞急地道:“你不能!” “放心!”唐纪中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我是有正经事和你说。” 一手放下了布帐。 两人和衣躺下,霍如玉一颗心已经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一面低声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唐纪中转身和她睡到一个枕头上,才附着她耳边,把刚才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他当然不会完全照实说出来,只说自己误打误撞,进入管巧巧的房间,管巧巧和她五师妹奉命巡山,返房取剑,自己制住了两人,改扮成她五师姐,才从石窟中出来。 霍如玉矍然道:“这消息果然很重要,天亮之后;要赶快通知金鼠才好。” 唐纪中道:“贤妻说得极是!” 霍女口玉轻嗔道:“你……” “难道你不是我的妻子!” 唐纪中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一把搂住她娇躯,嘴唇很快地堵住她樱唇,一只手也从她衣衫里滑了进去。 霍如玉身子起了一阵羞怯的颤栗,她柔若羔羊,并未峻拒,任由他的手游移在颤动的双峰之间。 唐纪中吻得更紧密了。 两人同样的感到心跳加剧,呼吸急促,本来就两情相悦,现在已成为干柴烈火,大有箭在弦上之势! 突然房门上响起两下叩指之声,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叫道:“唐领队,老夫人请你去一趟。” 唐纪中一惊,慌忙松开了搂着的她。 霍如玉飞红了脸,不胜娇羞地道:“你快去吧!” 唐纪中跨下木床,伸手取过长衫披到身上,一手提起长剑,开门走出,只见一个绿衣小丫环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这小丫环眉目加画,还飞红了双颊,她正是飞虹。 唐纪中看着她,含笑道:“飞虹姑娘,劳你久候了。” 飞虹蓦地一怔,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朝唐纪中望来,问道:“唐领队怎么会知道小婢的小名呢?” 唐纪中道:“在下听他们这样叫着姑娘,在下才知道的。” “不对!” 飞虹摇着头道:“小婢的小名是叫飞虹,但副总管因小婢的名字和宓副总管相同,才改叫小婢小红,没人会叫我飞虹的。” 唐纪中尴尬地笑了笑,道:“哦!哦!在下是听人说过,所以才叫了出来,姑娘不见怪才好。” “不会的。” 飞虹偏过头来眨眨眼,问道:“唐领队是听谁说的呢?” 唐纪中模模鼻子,思索看道:“在下一时倒想不起是谁来了。” 飞虹低着头道:“小婢只告诉过一个人。” 唐纪中故意笑道:“那人一定是姑娘的心上人了。” 飞虹听得大羞,忙道:“才不是呢!” 低着头,急步朝前行去。 她口中虽在否认,但唐纪中看得出来,她内心正在怀念着这个人,粉脸虽红,眼神中部流露出少女迷惘的喜悦。 唐纪中看在眼里,心中不禁一动,真想过去拉住她的手,轻轻地告诉她:“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口来的。 跨进东首精合的月洞门,走廊上站着四名绿衣使女,这时天色堪堪黎明,小天井中静悄悄的,只有鸟雀吱吱喳喳的报晓声音! 飞虹走近阶前,脚下一停,回身道:“唐领队请进。” 唐纪中举步跨上石阶,就有两名绿衣使女打起了低垂的湘帘。 唐纪中说了声:“多谢!” 一脚跨入客厅,目光一转,小客厅中,除了上首坐着面垂轻纱的“老夫人”——管玲玲。左首一把椅上坐的是面貌和上官靖一般无二的花豹候元。下首椅上坐着的是总管秦皓。 右边则是楚琬。一共只有四个人。 唐纪中赶忙趋上两步,,朝上首拱拱手道:“属下唐纪中,见过老夫人,不知老夫人召见,有何指示?” 老夫人一抬手道:“你且坐下来。” 唐纪中依言往下首一张椅上坐下。 只见楚琬望着自己深深地投以一瞥,这一瞥当中包含了关切和讯问两层意义,关切的是自己的安危;讯问的则是昨晚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老夫人的目光透过面纱,也朝府纪巾投来,问道:“纪中,你昨晚率同神武队的人在哪里巡逻?可曾遇上什么事没有?” “完了!很可能是两个灰衣道士被杀的事了。”唐纪中心头一动,急忙答道:“属下是以三官庙为中心,把人手分为两拨,一拨由邢铿、莫奇龄、霍天柱、万青峰四人负责东首,北至五虎岭,南至芦店,一拨由封居易、陆其昌、何津航、章守勤四人负责西首,至登封为止,另由南宫望负责两地支援,属下天亮前刚回来,并未发现什么事故。” 老夫人回头朝秦皓道:“秦总管,你告诉他吧!” 唐纪中吃惊地道:“难……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皓微微地攒了一下眉,说道:“事情是这样,昨晚四更光景,两个行宫灰衣使者在五虎岭偏西的松林前被杀。”“灰衣使者?”唐纪中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人呢?” 秦皓道:“这里没外人,老朽不妨告诉唐老弟,灰衣使者乃是本教行宫中的传令使者,昨晚三更时分,有一个女子潜入行宫,由两个灰衣使者一路尾随到五虎岭,今晨才发现他们被杀,一个死在无形刀下,一个死在长白神拳之下,所以要向老弟问一问情形。” 楚琬听说昨晚潜入行宫的是一名女子,心中大奇,不觉朝唐纪中看来。 唐纪中为难地道:“秦总管,在下……虽是神武队的领队,但这些入神志被迷,在下怎么问他们呢?再说,他们负责巡逻的地区,闯进两个不相识的人来,他们不知道什么行宫使者,自然要放手一搏,格杀勿论,所以不能怪他们呀!” 言外之意,是怪行宫事前没下通知。 “唐纪中这话也是不错。” 老夫人点着头,说道:“大师兄只知责人,不知责已,我早已说过,咱们神武队的人,神志被迷,不分敌我,只要进入他们巡逻区,就会不顾一切和你拼命,要他向上面报告,制发一种可以让神武队识别的记号,以免发生误会,他们一直没回覆,现在出事了,倒向咱们来查问了。” 说到这里,她愤然道:“他在行宫里,就自以为高高在上,好像我就是他的属下了,秦总管,你回去告诉大师兄,如果觉得神武队的人杀错他的手下,就请他来接管神武队好了。” 唐纪中心中暗道:“原来那些灰衣道士都归她大师兄管的,听她口气,似乎对大师兄很不满意!” 秦皓连忙拱手道:“老夫人歇怒,令主要老朽前来,是为了昨晚行宫逃走的一名女子,咱们这里有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老夫人哼道:“咱们这里,外巡由神武队负责,内巡由楚琬负责,直到现在并没发现什么行迹可疑的女子,如果此人往这里来的,还会不被发现吗?”转脸朝唐纪中道:“据我看这潜入行宫的女子,除了沈雪姑,不会有第二个人,咱们这里,可得严加戒备,你出去分配一下,白天也要派人巡逻,以防有人潜入。” 接着又朝楚琬道:“你也要分配人手,不可疏忽了。” 唐纪中、楚琬两人各应了一声“是”。 老夫人道:“好了!你们先出去吧。” 唐纪中、楚琬起身告退。 两人走出月洞门,楚琬偏过头来,以“传音入密”问道:“昨晚闯进行宫去的不是你吗?我真替你担心死了。” “谢谢你!” 唐纪中也以“传音入密”说道:“不瞒你说,那个潜入行宫的女子,就是在下!” “是你?” 楚琬身躯一震,回头看了他—眼,问道:“你改扮了女子进去的?” “非也!” 唐纪中道:“是出来的时候才改扮成女子的。” 唐纪中以“传音入密”把昨晚的经过,大略地说了一遍。他说的情形和告诉霍如玉,是一样的。 楚琬笑道:“亏你想得出来!” 唐纪中脚下一停,拱拱手道:“在下还要办事去,要先走一步了。” 楚琬仍以“传音人密”说道:“今晚二更,我仍在亭子里等你。” 唐纪中回转西院,进入房中。 霍如玉已经盥洗完毕,看他走入,不禁脸上一热,低声问:“老夫人召唤,有什么事吗?” 唐纪中道:“我们快出去,在路上我再告诉你。” 霍如玉道:“这么要紧吗?” 唐纪中道:“现在天色已经大亮,我奉老夫人之命,白天也要派人巡逻,严加戒备,我得立时把人派出去才行。” 霍如玉道:“那就快些走吧!” 他们来到西首僧寮,昨晚值班的人,果然都已回来了。 南宫老人立以“传音入密”说道:“解药只能给谢东山、崔介夫、金赞廷三人,其余的人,暂时不可给他们。” 唐纪中就分派宁胜天、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等五人,负责巡逻三官庙东首,北至五虎岭,南至芦店。 李天云(卞药师改扮)、谢东山、崔介夫、金赞廷等人,负责西首一路,至登封止。赤煞西门渊负责两地支援的事宜。分配完毕,两拨人就立时出发。 唐纪中因此刻是大白天,西首一路,直通登封,和少林寺极为接近,较为重要,决定自己亲自前去登封这条路上看看,并要赤煞西门渊和自己夫妇同行。 要赤煞西门渊同行,就是要他担任这条路上西首的把风,以防白衣圣教贼人暗中跟下来窥伺。 李天云(卞药师)和霍如玉也分别担任警戒,唐纪中很顺利地给谢东山、崔介夫、金赞廷三人眼下了解药。 金鼠扮了何津航,白天没任务,不好出来,就由卞药师代他把消息传了出去。 现在除了宁胜天、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五人,是南宫老人认为他们有问题的,暂时不给解药之外,还有一个则是赤煞西门渊,此人生性凶狠,桀骜不驯,一旦给他服下解药,就不会再听命令。 这也是南宫老人授意,不可给他解药,其余被迷失心神的人,都已经清醒了。 唐纪中夫妇从登封回来,又走了一趟五虎岭、芦店,虚应故事地巡视了一番,白天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转三官庙,已是午腺时候。 两人刚走进西院,一名当差的汉子就垂着手道:“少庄主、少夫人回来了,老爷子已经问过两次了。” 唐纪中问道:“爹在那里?” 那汉子道:“快开饭了,老爷子就在客堂里。” 唐纪中、霍如玉急忙穿过小天井,走入中间客堂,只见唐世良已经坐在上首一张太师椅上,看到两人走人,一手摸着八字胡须,说道:“为父听说你们出去巡视,尚未回来,没什么动静吧?” 唐纪中道:“没有。” 唐世良道:“刚才唐禄赶来报告,说你人们也赶来了,昨晚到了少林寺,为父所以急着要找你们回来。” 唐纪中道:“爹有什么指示?” 唐世良一直摸着胡子,深沉地道:“他来了,自然也带了‘七绝散’,幸亏为父早有准备,把解药掉了包,这瓶仅有的解药,就在为父手中,你率领神武队,难免和你大伯遇上,所以为父分装一小瓶,你拿去收好,如果发现你大伯扬手撒出七种不同颜色的烟雾,就要立即取出小瓶旋转瓶盖,对着鼻孔闻上少许,就可无事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递了过来。 那小瓶只有一节小指大小,上面有着十来个细孔,就保装胡椒粉的瓶子一般。 唐纪中答应一声,伸出双手接过小瓶。 唐世良目光一注,神情似乎微微一震,一手接着嘴上的八字胡,就没作声了。 这时正好那名当差的汉子在客堂中间一张八仙桌上摆好三付碗筷,送上了酒菜。 唐世良问道:“秦总管、宓副总管都没回来吗?” 那汉子应了声:“是!” 唐世良站起身,走到中间坐下,一面抬手道:“你们饭后可能有事,快坐下来吃饭吧!” 唐纪中、霍如玉在他左右坐下。 霍如玉伸手取过酒壶,给唐世良面前斟满了一杯,就汉给唐纪中斟酒。 唐世良含笑道:“如玉,纪中平时总要陪为父喝上几杯,今天也许有事,不能多喝,你给他斟上一杯吧!” 霍如玉粉脸一红,低头道:“媳妇就因为他当了神武队领队,怕喝酒误事,才不给他斟的。” 唐纪中暗道:“差一点露了马脚。一面却笑着道:“喝一杯决误不了事,爹都说了,你还不给我喝吗?” 霍如玉道:“好嘛!” 果然手捧银壶,给唐纪中面前也斟了一杯。 唐纪中拿走洒杯,朝唐世良说道:“爹,孩儿敬你老人家。” 唐世良微微笑道:“酒要慢慢地喝,你就喜欢喝急酒,一口干了,能品尝到酒的色香味吗?” 他浅浅地喝了一口,说道:“如玉,你只管先吃饭,不用给为父斟酒了,喝酒的人,要自斟自酌才有意思。” 霍如玉只得把酒壶送了过去,起身装了一碗饭,就低头吃了起来。 父子俩喝完一杯。 唐世良把酒壶一推,笑道:“为父看你喝了一杯并不过瘾,这样吧,再喝一杯,就不准喝了。” 唐纪中欣然道:“多谢爹。” 他取过酒壶,给爹和自己面前斟了酒。 唐世良朝霍如玉含笑道:“如玉,你一向喜欢吃豆瓣鱼,是不是放在为父面前,你就不好下筷了?这样p巴,你把红油排骨换过来,给咱们下酒,把这盘鱼换过去好了。” 左手端起了豆瓣鱼,朝右边递了过去。 霍如玉只好把一盘排骨移到爹面前去,伸手接过豆瓣鱼的盘子。 唐纪中喝完两杯,霍如玉就替他装了一碗饭。 唐世良却自斟自酌的喝着酒。 不多一会,唐纪中吃了两碗饭,就不再吃厂。两人依然坐着作陪。当差汉子替他两人送上茶,就退了出去。 霍如玉捧起茶盏正待喝茶,忽然“砰”地一声,茶盏跌落地上,打得粉碎,她口中发出一声轻“咦”,坐着的人,也摇摇欲倒。 唐纪中急忙站起,过去把她扶住,问道:“你怎么了?” 霍如玉一个人倒在他怀里,张张口,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唐世良道:“别动她,她不碍事的。”举杯喝了一口,目光一拍,又道:“因为老夫发现她并非如玉,所以不得不……” 这话,已极明显,他在那盘豆瓣鱼里作了手脚。 唐纪中暗暗一惊,急道:“爹,她是如玉……” 唐世良微微一笑,站起身,过去掩上了门,说道:“不是,你也不是纪中,明人面前不用说假,你们扮得也确实维妙维肖,但老夫是纪中的爹,细微小节,如何瞒得过老夫的眼睛,你把纪中夫妇如何了?” 唐纪中心头一展,他抱着霍如玉让她头脸靠近自己的胸口,那是因为胸口挂着黄衫客送他的一颗蟾珠,专解天下任何奇毒,一面笑了笑,道:“老爷子大概还不想让人知道吧?” 唐世良道:“不错!老夫儿媳都在你们手里,所以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老弟应该明白,你中了唐门散功奇毒,只有老夫能解。” 他是在取过酒壶之时,下的毒了。 唐纪中早已运气检查过,身上丝毫没中毒的现象,这就颔首道:“老爷子是如何发现的呢?” 唐世良哼道:“你伸手来拿七绝散解药时,老夫才发现的,纪中左手掌根有指头大一块青癌,假冒的人当然不会有;纪中从小练的是毒沙掌,不能喝酒,此事如玉当然知道,她经老夫一说,居然给你斟上一杯酒,老夫才知道连如玉都是乔装来的。” 在他说话之时,霍如玉娇躯一挺,从唐纪中怀里站了起来,哼道:“唐门散功毒,原来也不过如此!” 唐世良吃了一惊,目注霍如玉问道:“姑娘如何解去的?” 霍如玉披披嘴道:“我只是一时不小心罢了,区区散功毒又能奈我如何?” 唐世良望望唐纪中惊异地道:“这么说,老弟也没中毒了?” 唐纪中微微笑道:“在下生来不怕奇毒,老爷子信不信?” 唐世良后退一步,点头道:“你是上官靖!” 唐纪中道:“在下可以奉告老爷子,令郎、令媳都很好,不久就可以安然回来,目前在下还不想离去,老爷子应该知道如何自处吧?” 唐世良又退后了一步,懔然道:“你要杀老夫灭口?” 唐纪中道:“那也不用如此,老爷子只要喝醉酒,昏睡上一天,也就够了。” 唐世良神色微变,嘿然道:“老夫即将成为四川唐门的掌门人,岂能受制于人?” 左手大袖一拂,从他袖中飞出一篷黄烟,其中寒光闪烁,细如牛毛,大袖堪堪拂出,右手扬处,已经掣出剑来。 霍如玉娥眉一挑,叱道:“唐世良,你真是个不识死活的老匹夫……” 唐纪中一摆手道:“你不用理他!” 一下便挡在霍如玉的身前。 霏霏黄烟,弥漫一室,但到了唐纪中身前三尺,立即消失无形,一篷细如牛毛的黑芒针也好像打在一堵无形的气墙上,纷纷落到地上。 唐纪中缓缓走向前去,说道:“你为了想谋夺四川唐门掌门人,竟然连自己儿子、媳妇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唐世良脸色煞白,僵在那里,咬牙切齿地道:“你再走上一步,老夫和你拼了。” 话声甫出,人影一闪而至,手中长剑急疾如风,闪电般刺出七剑,剑光乍展,七点寒星已分刺唐纪中胸前七处大穴,出手之快,当真可以说是凌厉无比! 唐纪中连身子都没动一下,右手抬处,三个指头一下就扣任了唐世良的剑尖,含笑道: “对你来说,醉上一天,可以保住你身家性命,这是最便宜的交易了。” 随着话声,三个指头一松,却已弹出三缕指风。 唐世良那里还有还手的机会,就被制住了穴道。 唐纪中走上一步,取下他手中长剑,还剑入匣,然后把散落地上的黑芒针捡起,一面以“传音人密”朝霍如玉道:“你扶他到房里去,只说他喝醉了就好。” 霍如玉点点头,双手扶住了唐世良,唐纪中在左扶着,立即推门走出,只见那名当差的汉子站在门口,神情呆若木鸡,一看就知是被人点了穴道。 唐纪中心头不觉暗暗一怔,忖道:“会是什么人来过了?”急忙一掌拍开他被制住的穴道,问道:“你怎么啦?” 那汉子口中“啊”了一声,忙道:“小的没……没什么?” 唐纪中间道:“刚才可有人来过?” 那汉子道:“没有,一个人也没来过。” 唐纪中挥挥手道:“你进去收拾吧,爹喝醉了酒,不准任何人惊扰,知道吗?” 那汉子连声应“是!” 唐纪中和霍如玉一左一右扶着唐世良回房,让他躺到床上,又取过棉被,替他盖好。 霍如玉抬目道:“大哥,你点他的穴道,人家解得开吗?” 唐纪中含笑道:“放心,这是我师傅的独门手法,别人不一定会解得开。” 霍如玉道:“这样就好。” 唐纪中道:“爹喝醉了酒,我看你还是留在这里,也好照顾他老人家。” 霍如玉点点头,抬目道:“你昨晚差不多一个晚上都没休息,也该回房去休息一回了吧!” “我不累!”唐纪中低声道:“我还得出去看看,卞药师已把昨晚的消息传出去,总舵可有什么指示?你只管在这里歇一会吧!” 说完,在她鬓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霍如玉粉脸骤然一红,嗔道:“你快去吧!” 唐纪中潇洒一笑,举步走出。 他刚走到西院门口,只见秦皓匆匆走来,一眼看到唐纪中就含笑道:“唐老弟,老朽刚才就来找过你,听说唐老爷喝醉了酒。” 唐纪中心中突然一动,忙道:“总管什么时候来的,在下怎么没见到你老?” 秦皓深沉一笑道:“老朽来的时候,你老弟正在忙着呢!” 这话的口气大有问题。 唐纪中右手暗暗凝聚真力,因为秦皓一身武功极高,并非唐世良可以比拟,一面问道: “秦总管找在下可有什么指教吗?” 秦皓看了他一眼,才点头道:“指教不敢,老朽确实带来了一件极机密的任务,必须亲手交给老弟……” 他极为谨慎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密柬,叮嘱道:“老弟快收起来,但必须晚饭之后,才能开拆,依柬行事,这是最高指令,老弟千万疏忽不得,更不能提前拆阅,切记! 切记!” 很快的把密柬塞到唐纪中手里,立即转身道:“老朽另有要事待办,要先走一步了。” 不待唐纪中开口,匆匆往外就走。 唐纪中本待请他进入院中,再突然下手,如今看他走得如此勿忙,显然对自己有着极大的戒心。 手中拿着密柬,暗道:“这封密柬上,不知写些什么,先拆开来看看再说,免得中了他的诡计。”—— 第二十三章 唐纪中正待撕开密柬封口,瞥见院外有人急匆匆往里走来。急忙把密柬揣入怀里,抬目看去,这进来的,却是副总管宓飞虹! 他看到唐纪中,急忙飞起衣袖,拱着手道:“唐老弟,巧极了,兄弟正有事要找你!” “他也有事要找自己?”唐纪中暗暗地纳闷,连忙迎着道:“宓副座,可有什么见教吗?” “咱们自己兄弟,老弟这副座二字,叫得岂不生份了?”宓飞虹和他套着近乎,一手拉住唐纪中的手,问道:“老弟有空吗?兄弟想和你谈谈!” “副座有事?”唐纪中抬手往里让去,说道:“那就请到里面坐。” 宓飞虹目光一动,点点头道:“好。” 两人回入西院,走进客堂。 唐纪中遁:“副座请坐,有什么事,副座可以说了。” “不用坐!”宓飞虹没坐下,他转了个身,面向着小天井,说道:“咱们就这样说好了。” 他面向天井,如果外面有人进来,他就可以看得到。 唐纪中看他神色匆忙,好似有什么心事,这就问道:“副座到底有什么事?” “兄弟要跟老弟打听一个人。” 宓飞虹目光望着唐纪中,一脸诚恳地道:“兄弟十多年来,一直在打听着她的消息,现在总算有了眉目,兄弟希望唐老弟安必据实赐告,宓某一辈子都会感激不尽“副座言重。” 唐纪中道:“不知副座要找的这人是谁? 在下如果知道,一定据实报告。” “老弟,我先谢了。” 宓飞虹又飞袖拱手,然后迫切地望着唐纪中道:“老弟是不是遇上过一个名叫飞虹的女子,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唐纪中暗暗生疑,问道:“副座这是听谁说的?”宓飞虹痛苦地道:“不瞒老弟说,她是兄弟的女儿,兄弟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从她一出娘胎,兄弟就没见到过她,十八年来,兄弟无时无刻不耿耿于怀,为的是太对不起她死去的娘。”口气微顿,抬目望了小天井一眼,续道:“八年前,兄弟听到传闻,她已经被本教所收容,因此秦总管持了本教聘书来找兄弟,邀兄弟担任副总管,兄弟就一口答应了;当时还以为当上了副总管,总可以查得出小女的下落来,那知兄弟负责的只是黑衣卫,这些年依然毫无小女的消息……” 唐纪中问:“是什么人告诉副座,在下曾遇上过令嫒呢?” “这人兄弟也不知他是谁?”宓飞虹道:“今天早晨,兄弟起身之际,发现窗下有一封信,上面写着兄弟亲启字样……”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个信封,再从开口处抽出一张纸来,随手递了过来说道:“老弟请看。” 纪中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那是“欲知令嫒近况,可询唐纪中便知,两个人可为阁下作证。” 唐纪中看得心里笑了! 下面一句“两个人可为阁下作证”,那是一句衍文,(衍文,是多余的字),应该并不重要。 这人何以要加上这一句衍文呢? 其中的关键就在“两个人”这两字上了。两个“个”字,岂不就是“竹”字?这张字条,那是竹逸先生送给他的了。 宓飞虹看他没作声,接着道:“兄弟看到这张字条,“就去找老弟,老弟出巡去了,直到此时才找到老弟你如果知道小女下落,务请赐告。” 唐纪中心知竹逸先生送字条给宓飞虹,必有深意,因此想对他多了解一点。一面把纸条递还宓飞虹,一面说道:“副座垂询,在下自当奉告,只是有一点,还望副座先能说清楚才好,当时副座怎么会和令援失散的呢?” “唉!”宓飞虹轻轻叹了一声,看了唐纪中一眼,欲言又止,终于说道:“二十年前……” 他似有顾虑,口气又停顿下来。 唐纪中又道:“副座但说无妨,在下决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宓飞虹点点头,续道:“在下那时已经五十出头,但还是单身一人,就在那年在下路经徂徕,忽然病例。这病来得十分突然,差幸在山下遇到打猎的姐弟,把兄弟扶到他家中,这姐弟二人伺候汤药,照顾得无微不至,兄弟病势才渐有起色,他姐姐那时才二十四岁,,坚持要给兄弟作妻小,兄弟虽觉年纪大了她一大把,恐齐大非耦,但兄弟这条命是人家救的,情难推辞,就这样草草成婚,她就是小女的娘……” 唐纪中问道:“后来呢?” “唉!”宓飞虹眼中湿润了,凄苦地道:“老弟恐怕决想不到,蕙娘原来是白衣圣教门下,她那弟弟当然也不是真的兄弟,他们是奉命来笼络兄弟的,因为兄弟在江湖上,被人号称飞虹剑客,还薄有虚名……” 唐纪中惊奇道:“会有这种事?” 宓飞虹看了他一眼,心想:“难道你妻子霍如玉真是霍五的侄女?不是因为你的性命掌握在白衣圣教里,你爹会上钩吗?” 这话当然没说出来,只是点点头,续道:“蕙娘嫁给兄弟之后,曾劝兄弟投效白衣圣教,但被兄弟拒绝了。直到第二年,她怀了身孕,她曾暗中告诉兄弟,教主因她未能达成任务,已经责怪下来,要她回去。兄弟和她商量之下,就决定及早离去,在晚餐时候,兄弟出其不意制住了她兄弟的穴道,夤夜上路,直到安徽六合,才定居下来,却没想到三个月之后,蕙娘无故失踪,从此杳无消息唐纪中问道:“那么副座怎么会知道尊夫人生了令援呢?” 宓飞虹凄然道:“自从搬到六合,蕙娘始终提心吊胆,怕教主派人追缉;曾不止一次和兄弟说过,不论她生男生女,都会取名飞虹,这样兄弟就容易找得到了,兄弟十一年中走遍天涯,也从没遇上一个叫飞虹的人。 后来遇上了秦总管,才听他说出蕙娘产后去世,留下一个女孩,教中照顾得很好,只要兄弟肯担任碧落山庄的副总管,他保证咱们父女可以团聚,兄弟为了小女,才答应下来的了。” 唐纪中道:“副座身为副总管,怎么会……” “唉!老弟总该知道……” 宓飞虹目光一瞥小天井,才道:“咱们这里,只是白衣圣教的外围而已,真正教中核心并不在此,兄弟这副总管算得什么?”说到这里,抬目问道:“老弟,兄弟已经坦诚相告了,老弟是否见过小女,知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唐纪中心中暗道:“他女儿飞虹明明就在这里,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可见白衣圣教贼人连自己人都守风如瓶,一点消息都不肯泄露了。竹逸先生送他这封密函,那是有意要自己策反他了。”心念转动,一面点头道:“在下确曾见过一个叫飞虹的姑娘……” 宓飞虹神情激动,没待唐纪中说下去,就一把抓住他手腕,急急问道:“老弟,小女她……在那里?” 唐纪中微微地攒了一下眉,说道:“这个……”故作沉吟地问道:“副座只是想见她一面,还是……” “兄弟自然想见她一面了。”宓飞虹急道:“当然最好是能够父女团聚了。” “这个恐怕不容易。” 唐纪中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副座请想想看,他们如果有心让你们父女团聚,副座已经担任了副总管,早就该让你们团聚了,何用一直都不肯告诉你?这一道理,副座应该懂吧?” “我懂!”宓飞虹气愤地道:“因为小女在他们手里,可以作为人质,不怕我不服从他们。” “对了。”唐纪中点头道:“譬如在下,被他们做了手脚,不怕家父不归顺他们,家父归顺了他们,四川唐门就有一半捏在他们手掌心里了。” 宓飞虹看着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说道:“老弟只要告诉兄弟,小女在那里,兄弟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 唐纪中没待他说下去,就接口道:“把令媛救出去,对不?” 宓飞虹脸色为之一变。 唐纪中不待他开口,忽然笑了笑,道:“副座既然对在下推心置腹,说出心里的话来,在下也可以据实奉告,他们虽然在在下身上下了某种奇毒,必须按时服用他们的解药,但其实……” 宓飞虹问道:“其实怎么样?” 唐纪中得意地笑道:“在下身上奇毒,早就解了。” 宓飞虹目光奇异,问道:“老弟……” 唐纪中摆了一下手,说道:“副座真有决心,救出令媛,也并不是难事。” 宓飞虹眼睛一亮,矍然道:“老弟有办法?小……小女究在何处?” 唐纪中道:“这个副座不用多问,只要副座下定决心,在下保证可以使副座父女团圆的。” 宓飞虹道:“老弟你真能使兄弟父女团圆,兄弟就是粉身碎骨,也决不皱眉,不过老弟有何妙计,能否见告?” “这个目前还不能说。” 唐纪中道:“副座暂时且忍耐,俟在下今晚见过一个人之后,一定有好消息奉告的。” 他今晚和楚琬有约,想和她商量,如何能把飞虹救出来。 宓飞虹左手一举,右手衣袖也跟着飞起,作了个抱拳姿势,说道:“果如老弟所言,大德不言谢,今后老弟如需兄弟协助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唐纪中欣然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宓飞虹举起手掌,和唐纪中互击一掌,然后说道:“兄弟今晚听候老弟的佳音,多多费神,兄弟告退。” 说完,再次飞起衣袖,抱了抱拳,就举步往外行去。 唐纪中心里暗暗高兴,说服了宓飞虹,等于把“黑衣卫”全说服了。目送宓飞虹走后,迅速取出秦皓给自己的密柬,撕开封口,抽出一张字条,低头看了一眼,不由得怔住了! 原来字条上写着:“今晚二更,命全体神武队守卫三官庙四周,任何人均不得出入,否则一律格杀勿论。”下面另有五个字:“行宫紧急令。”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今晚会发生什么意外。他随手把密柬塞入怀中,急于找卞药师研究这一突如其来的紧急密令,立即举步朝外行去。 派出去巡逻的神武队武师的午餐,是由专从选出去的,他们都不用回到三官庙进餐的。 唐纪中出了三官庙,向西行去,不过数里,就在一棵大树下遇上了卞药师(乔装李天云的),和赤煞西门渊。 唐纪中朝西门渊略一抱拳,说道:“西门前辈请到五丈外守护,以防有人来窥伺。” 西门渊闻言,立即举步朝五丈外走去。 卞药师没待唐纪中开口,就压低声音说道:“总舵有紧急命令来了,决定今晚对白衣圣教行宫采取行动。” 唐纪中道:“今晚就要行动?” 卞药师点点头道:”总舵接到老弟的报告,认为余无天是匪教的重要人物,在他疗伤期间,骤出不意,才能一鼓荡平,等他伤势好了,此人狡猾如狐,就会被他再次漏网。” 唐纪中点点头,问道:“晚辈可有什么差遣吗?” “有!这一行动,当然少不了老弟。” 卞药师含笑道:“老弟的任务有两件,第一,今晚二更,你要神武队全体出动,围住三官庙四周,不得放任何人离开三官庙,否则格杀毋论,然后你可把神武队的指挥银哨,交给南宫前辈……” 唐纪中听得不由一怔,总舵这道紧急命令,岂不和秦皓交给自己的密柬——行宫命令一样,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卞药师接着道:“第二,你和丁姑娘(霍如玉)可赶去五虎岭,和总舵的人会合。” 唐纪中抬目道:“药师前辈,这事情有些古怪!” 卞药师“哦”了一声,注目问道:“老弟还发现了什么?” 唐纪中就把秦皓交给自己的密令,也要自己二更以后率同神武队守护三官庙四周,不准任何人出入,说了一遍。接着说道:“这和咱们的计划不谋而合,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发生!” 卞药师微笑道:“老弟将计就计,那不是正好吗?” 唐纪中眼看卞药师听自己说完,毫无错愕之色,心中暗自感到奇怪,接着又把唐世良认出自己两人的行藏,以及宓飞虹和自己密谈的一席话,也说了出来。 卞药师颔首道:“唐世良果然老奸巨猾,你已经点了他的穴道,那就随他去好了;至于宓飞虹他手下有三十六名黑衣卫,都是久经训练的武士,个个都有极高的武功,力量不可忽视,如能为我所用,那就更好了。” 唐纪中道:“晚辈只要和楚姑娘见面后。能够先把飞虹姑娘救出来,让他们父女见了面,这一点大概就没问题了。” 卞药师点头道:“如此就好。” 唐纪中匆匆赶回三官庙,一脚来至西院,刚跨进院门,就看到霍如玉一个人站在小天井一排花架子前面,正在欣赏着盛开的盆栽花木。 唐纪中叫道:“如玉,爹醒了没有?” 这座院子里有四间房,住的是秦皓、宓飞虹、唐世良、戚继祖四人,戚继祖在塔林失陷,没回来。现在还住着三个人,他自然要这样问话,才不至让人听了起疑。 霍如玉道:“爹醉得很厉害,方才又要热茶,又要热面巾,刚平静下来,已经睡着了呢。” 唐纪中道:“反正没什么事,让他老人家多睡一会儿好了。” 站在天井里,有人进出,可以一眼看得到,说话也不虑被人窃听。 唐纪中走近过去,和她并肩站定,装作欣赏花木,把卞药师说的话,悄悄地说了一遍。 霍如玉举手掠掠鬓发,低声道:“你托楚琬去查卞药姑的下落,和她约了什么时候?” 唐纪中道:“本来和她约在二更以后。” 霍如玉道:“如今又有飞虹的事,要和她商量,总管又要你率领神武队出发,时间都挤在一起,那怎么办?” 唐纪中道:“不要紧,不过稍为匆忙了一点。” 霍如玉道:“我去找楚琬,你看可好。” 唐纪中道:“不妥,你本来是她师妹,去找她没什么不对,但你现在是霍如玉,找她就不方便了,今晚行动,极端机密,万一稍露出破绽,就会影响大局。” 霍如玉道:“可惜我们对霍如玉的身份了解不够,依我猜想,霍如玉可能也是楚琬的师妹。” “可能的事情,还是谨慎些好。” 唐纪中道:“我已经仔细想过了,二更以后,事情虽然多,我们只要早些出发,还是可以应付得过来。”看了她一眼,又道:“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唐世良,你要千万小心,不能让人家给看出来了。” 霍如玉道:“他喝醉了酒,睡熟了,不会有人起疑的。”接着轻“哦”了一声,又道: “你说晚餐之后,我们早些出发,有一件事,你必须先要妥善安排才行。” 唐纪中口问道:“什么事?” 霍如玉偏头说道:“南宫老人不是认为宁胜天一伙人很可能有问题,既然他们可能有问题,今晚你分配他们任务的时候,最好把他们个别隔离开来,这样就不怕他们出花样了。” 唐纪中口里不觉“噢”了一声,欣喜地道:“幸亏贤妻提醒了我,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霍如玉粉脸一红,轻啐道:“你又……” 又什么,她羞得说不下去,但心里却有着一丝温馨的甜意! 天色很快就昏暗下来了中间客堂里已经点燃了灯烛,桌上也摆好了酒菜。 本来在这里一起进餐的有四个人,唐世良、戚继祖,和唐纪中夫妇。 今晚唐世良酒醉未醒,吃饭的却只有唐纪中和霍如玉两人。两人因今晚有事,所以吃得很快。饭后,当差的汉子替两人送上了香茗。 唐纪中拿起茶盏,只喝了一口,就放回几上,就待站起身来。 霍如玉看了他一眼,笑道:“瞧你,坐立不安的样子;现在还早着呢,人家这时候还没吃饭哩!” 她口中的“人家”,当然是指楚琬了。 唐纪中脸上微微一热,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马上就是初更了,我总得先把人手调配好了,带出去才成。” “那也不用这么急。”霍如玉柔声道:“把这盏茶喝完了,再出去不迟。” 唐纪中只好再捧起茶盏来,轻轻喝着。 霍如玉嫣然一笑道:“这茶叶还不错吧?” 唐纪中道:“很好!” 霍如玉低笑道:“你方才匆匆地吃了两碗饭,就像狼吞虎咽一般,我还以为你茶饭都无心了呢!” “好哇!”唐纪中放下茶盏道:“原来你是在绕着弯子挖苦我!” 霍如玉娇笑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正说之间,唐纪中忽然一扬手,道:“有人来了!” 霍如玉知道他内功精纯,耳朵特别敏锐,举目往外看去,还不见人影。 唐纪中道:“还在院子外呢!” 过没多久,只听一个娇脆的声音在廊前叫道:“唐领队在吗?” 唐纪中道:“进来!” “是”那娇脆的声音应了一声,从门外走进一个绿衣小婢,说道:“小婢见过唐领队、唐少夫人。” 唐纪中看到她,心头不禁一喜,忙道:“是小红姑娘!”一面急忙朝霍如玉道:“如玉,她叫小红,就是飞虹。” 飞虹听得一怔,望望两人,娇声说道:“小婢早就不叫飞虹了。” 唐纪中间道:“小红姑娘来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飞虹道:“小婢是奉总管之命,来请唐领队的。” 唐纪中问道:“秦总管现在哪里?” 飞虹垂首道:“总管说,有机密之事奉商,所以要小婢前来相请,由小婢领唐领队去。” 霍如玉听得觉得蹊跷,自然并不放心,问道:“就请他一个人吗?” 飞虹道:“总管曾有交代,如果唐少夫人不放心的话,也可以一起去。” 霍如玉望着唐纪中道:“我和你一起去。” 唐纪中点点头道:“好吧!” 两人站起身,飞虹躬身一礼,说道:“小婢领路。” 转身便往外行去,她没再作声,走出三官庙,循着山径向右,一路上只是低头疾走。 现在已经来至一座小山峰的脚下,飞虹依然没有停步,脚尖点地,轻快地朝小山峰上掠去。 唐纪中和霍如玉互望了一眼,因为这里正是和楚琬约的地点,如今秦皓也约自己两人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事呢? 登上峰顶,六角小亭前面伫立着一个人,一个长发披肩的绿衣丽人! 霍如玉骤睹此人,差点叫出“大姐”来。 这绿衣人正是楚琬。她看到飞虹领着唐纪中、霍如玉上来,立即迎了过来,含笑道: “唐纪中、唐大嫂来了,快请亭子里坐。” 唐纪中心想:“原来是她约自己两人来的。一面抱拳说道:“楚姑娘也在这里?” 这句话带着探询的口气! 霍如玉给大姐这声“唐大嫂”叫得双颊飞红,没作声! 楚畹含笑道:“我也是秦总管约来的,他刚走,说还有一件急事待办,贤伉俪来了,就在亭子里稍候。” 三人相偕走进亭子,各自在石凳上落坐。 飞虹不待吩咐,取起盘中茶壶,和三个茶杯,给三人倒好了茶,说道:“大小姐、唐领队、唐少夫人请用茶。” 她垂手站到边上。 楚琬纤手端起茶杯,一双俏眼看着两人含笑道:“贤伉俪请。” 霍如玉被她又是“唐大嫂”又是“贤伉俪”,叫得又羞又急,心想:“好啊!我也要还你两句才好。” 一面随手拿起茶杯,说道:“谢谢大小姐,小妹听说大小姐有了意中人,还是一位文武双全,风流潇洒的少年公子,不知可有其事?” 楚琬被她蓦地一问,不禁被问得粉脸通红,轻轻地啐道:“唐大嫂,你是听谁说的呢?” 霍如玉看她羞窘模样,心里暗暗地高兴,披了披嘴,说道:“小妹是听纪中说的。” 唐纪中坐在她们师姐妹两人中间,甚是感到尴尬。 “对了”楚琬忽然展齿笑了,秋波一横,朝唐纪中看了一眼,忍着笑道:“我方才听秦总管说,是唐领队亲口告诉他的,唐大嫂有喜了,我还没向二位恭贺呢!” 话说出来了,粉脸也随着蓦地飞红了! 这话说得霍如玉大羞,娇急道:“你……”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峰顶已出现了一条人影,迅快地朝亭子走来。 今晚月色甚明,照在地上,就像铺了一层轻霜。 三人目光一抬,就可以看清来人的面貌。 楚琬奇道:“会是宓副总管!” 宓飞虹走近亭子,才看到亭中坐着的三个人,也似乎微微一怔,连忙左手一举,行了一礼,道:“大小姐、唐老弟、少夫人都在这里。” 唐纪中眼看宓飞虹赶了来,正好飞虹也在场,这是最好的机会了,他心中正在盘算着如何开口才好? 楚琬问道:“宓副总管有什么事吗?” 宓飞虹道:“兄弟刚才在庙门前遇见秦总管,他交给兄弟一封密柬,托兄弟送交大小姐亲拆。” 楚琬听得奇道:“他刚刚下山,怎么又要你给我送密柬来呢?” 接着又问道:“密柬呢?” 宓飞虹走入亭子,从怀中取出一封密柬,递了过来。 唐纪中道:“副座请坐。” 飞虹立即过来倒了一杯茶,送到宓飞虹面前,说道:“宓副总管,请用茶。” 宓飞虹含笑道:“多谢姑娘。” 楚琬撕开密柬封口,抽出一张信笺,只看了一眼,就宛眉微微一横,说道:“秦总管这是什么意思?” 霍如玉问道:“他密柬上怎么说呢?” 这话本该是唐纪中问的,但此时他的身份只是神武队领队,而霍如玉却是楚琬师妹,所以由霍如玉问了出来。 楚琬把手中密柬朝唐纪中递来,说道:“你看。” 唐纪中低头看去,只见纸上写着:“促成父女团聚,善莫大焉!” 这下看得他心中大感惊疑不止!秦皓把楚琬、飞虹和自己两人约到这里来,又约了宓飞虹,这是他有意巧为安排的了。 他……到底是敌是友呢?他立即脸含微笑,说道:“秦总管这封密柬,只有在下看得懂。” 楚琬偏过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含情脉脉的看着他,问道:“那你说,这密柬上写的是什么意思呢?” 唐纪中忽然站了起来,朝宓飞虹拱拱手,笑道:“恭喜副座,这虽是秦总管的苦心安排,在下也总算可以向副座有个交代了。” 宓飞虹虽然听得出唐纪中话中的口气来,但还是出口问道:“唐老弟,你的意思是说……” 楚琬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唐世中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拉着宓飞虹一同落座,说道:“副座且请坐下来。” 一面又朝飞虹招招手,道:“小红姑娘,你过来。” 飞虹闻言,立即趋步过来。 她问道:“唐领队,有什么事?” 这时霍如王已经附着楚琬的耳朵低声说着。 唐纪中抬头问道:“小红姑娘,你今年几岁?” 飞虹姑娘给他问得一下羞红了脸,低垂粉颈,幽幽地说道:“小婢……今年……十七岁……” 宓飞虹已有听觉,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飞虹直瞧! 唐纪中又道:“小红姑娘,你原来的名字不是叫小红,是到这里才改了名的,对不?你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原先叫什么名字?” 飞虹涨红了脸,说道:“唐领队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唐纪中说道:“就是因为在下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要姑娘说出来,这件事关系着姑娘的身世。” 飞虹姑娘不甚娇羞道:“好嘛!”她低垂着头,又道:“小婢本来叫飞虹,十岁那年,张嬷嬷领着小婢到碧落山庄去,因为小婢的名字和宓副总管相同,才改叫小红……” 窃飞虹激动得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飞虹的手,目含着泪光,说道:“你真是我的女儿,这十七年来,为父到处都在找你,天可见怜,咱们父女总算见而了。” 飞虹睁大了双目,怯生生地道:“宓……宓副总管……” 唐纪中道:“小红姑娘,宓副总管就是你失散多年的生身之父,不会错了,你还不快和宓副总管相认?” 楚琬也道:“小红,唐领队说得极是,而且今晚之事,是秦总管一手安排的,你看这是秦总管要宓副总管带来给我的密柬。秦总管他就是要我协助你们父女团聚,所以宓剐总骨是你的生身之父,是绝对不会错的了。” 小红直到此时,才扑跪在地上,哭着叫道:“爹,女儿不孝,一直不知道你老人家,就是我爹,爹,我娘呢?” 宓飞虹更是心情激动,老泪纵横的把飞虹拉入怀里,说道:“乖女儿,爹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娘,十七年来,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你娘……你娘……她……她……” 她生下你就过世了,这世上,你就是爹唯一的亲人了这是感人的场面。 宓飞虹父女抱头落泪。楚琬和霍如玉也陪着在拭泪。 唐纪中抬头看看天色,就以“传音入密”朝楚琬道:“琬妹,今晚二更,神武队奉命守护三官庙四周,不准任何人出入,你负责内巡,不可要他们外出。” 楚琬听得一怔,也以“传音入密”问道:“这是谁下的命令?” 唐纪中道:“是秦总管传达下来行宫的紧急命令。” 楚琬疑信参半,问道:“是不是你们有什么行动?” 唐纪中道:“在下接到总舵的命令,今晚要去对付行宫,这里神武队的指挥交由义父南宫老人负责。” “奇怪!”楚琬攒着双眉,说道:“行宫的命令,怎么会和你们总舵的行动不谋而合的呢?” 唐纪中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楚琬关切地问:“会不会有什么不要?” “不妥”,就是说会不会是陷阱?她不好明说。 唐纪中道:“不会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楚琬道:“要不要我协助呢?” 唐纪中说道:“不用了,你是内巡,走开了会引起他们注意的。” 楚琬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要多小心些!” 唐纪中点点头道:“我会的。” 说着站起身,朝宓飞虹抱抱拳道:“副座父女重逢,可喜可贺,在下尚有要事在身,要先走一步了,不过在下有几句话,要和副座单独一谈。” 宓飞虹连忙应道:“唐老弟有何见教?” 唐纪中举步走出石亭,眼看宓飞虹果然跟了过来,这就低声地问道:“副座如今有什么打算?” 宓飞虹道:“兄弟准备带着小女离开此地,老弟以为如何?” “只怕不成!” 唐纪中道:“本教势力遍布江湖,副座这一走,他们会放过你吗?这样一来,你们父女就会水无安宁之日。” 宓飞虹听得木然道:“那该怎么办呢?” 唐纪中说道:“今晚你且把飞虹姑娘留在大小姐的身边,过了今晚,副座就可以把令援带走了。” 宓飞虹道:“唐老弟,今晚有什么事吗?” 他不愧是个老江湖,唐纪中的口风,他约略地听出了几分! 唐纪中脚下一停,忽然转过身来。他两道神光湛湛的眼睛,直逼着宓飞虹,说道:“副座在下午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呢?” 宓飞虹和他眼神一对,心头不禁猛然地一惊!暗暗地忖道:“难道他不是唐纪中?”一面忙道:“兄弟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兄弟……” 唐纪中不待他说下去,截住道:“副座统率黑衣卫,才能自保,今晚只要约束属下,不准外出,就可无事。” 宓飞虹道:“老弟之意,是要兄弟率领黑衣卫严守中立了?” 唐纪中笑了笑,道:“副座明白就好。”一面朝霍如玉招招手,道:“如玉,我们得走了。” 霍如玉答应一声,和他双双下山而去。 宓飞虹虽然不清楚唐纪中要自己率领的黑衣卫今晚严守“中立”,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变故呢?但他可以看得出来,秦皓、楚琬、唐纪中三人,早已互通声气,联结在一起了。 试想三官庙的实力,一共只有三支武力:一支是楚琬负责的内巡,一支是由唐纪中率领的神武队,一支是自己率领的黑衣卫。 唐纪中要自己严守“中立”,那么神武队和内巡可能会有举动了?他们三人联手,是倒“老夫人”呢?还是…… 他不用多想,唐纪中说得对,自己统率黑衣卫,有力量才能自保,这就朝楚琬单掌当胸,躬身道:“在下今晚还有任务,小女就暂时留在大小姐身边,有大小姐保护,在下就可以放心了。” 楚琬道:“这是唐纪中教你的了,好吧!你把小红留在我这里,你快去吧!”—— 第二十四章 唐纪中、霍如玉两人赶去西首僧寮,神武队的人,因为没有领队发令,所以他们都坐在卧室里待命。 唐纪中取出银哨,要大家跟他出发。一行人随着他出了三官庙。 唐纪中取出密柬说道:“诸位前辈,本队今晚奉命守护三官庙,这是上面交下来的特别任务。 现在请诸位前辈听清楚了,咱们把三官庙的前、后、左、右,共分为八个方向。 那就是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每一个方向,由两位前辈负责,在下按人数分配如下,请大家注意了。 正东方:万青峰、柴一控,东南方:李天云、崔介夫;正南方:邢铿、宁胜天;西南方:金赞廷、章守勒;正西方:霍天柱、娄通;西北方:陆其昌、敖六;正北方:莫奇龄、霍五。 另外南宫望、西门渊、何津航(金鼠)三位随同在下夫妇,及时支援各处。从现在起,直到收令为止,三官庙四周,不得放任何人出人,一经发现,格杀毋论,诸位前辈都明白了吧?那就请各自到指定的方位去吧!” 他话声一落,轻轻吹了一下银哨,所有的人立时散了开来,纷纷地纵身掠起,朝自己分配的方向掠去。 留下的只有南宫老人和赤煞西门渊、何津航(金鼠)三人。 唐纪中把银哨交给南宫老人,一面朝西门渊道:“西门前辈,你和南宫前辈一起,负责总巡,一切均须听南宫前辈调度。” 赤煞西门渊点了点头。 唐纪中接着以“传音入密”朝南宫老人说道:“义父,孩儿和丁姑娘奉命赶去五虎岭,这里就交给义父了。” 南宫老人领首道:“你们快去吧!” 唐纪中又道:“还有宓飞虹率领的黑衣卫,孩儿已和他约定,要他约束属下,不准外出,他答应严守中立,楚琬负责内巡,也不会到庙外来的。 南宫老人道:“老夫已经知道了,你们快走吧!” 唐纪中回头道:“何津航,你随我到各处去走走。” 说完,就和霍如玉一起朝北首掠去。 何津航答应一声,跟着两人身后就走。赶到五虎岭,还不到二更时分。 唐纪中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冀的面具,仰首吁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总算可以还我面目了。” 霍如玉也跟着揭下面具,娇笑道:“我也一样。” 他们当然就是上官靖和丁瑶了。 金鼠摸摸脸上,说道:“可惜在下这张脸皮,是剥不下来的。” 他是竹逸先生给他易的容。 上官靖说道:“此间事了,咱们还要回去呢,金兄自然还要扮演下去了。” 正说之间,只见一条人影,宛如天际流星,划空飞掠而来! 丁瑶“咦”道:“这人好快身法,大哥,快看,那是谁呢?” 上官靖道:“除了沈姐姐,别人哪有浮光掠影的身法?” 话声甫落,那条人影已经掠到岭下。 上官靖急忙迎了上去,喜道:“果然是雪姐姐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呢?” 沈雪姑被他这声口气亲密的“雪姐姐”,叫得不禁脸上微红,身形一停,低声道:“我们快些走吧!今晚这一行动,你是最重要的向导,后面的人,都是跟着你行动,伯母不放心,所以特地要我赶来的。” 丁瑶催道:“那就快些走了!” 四人立即往北奔去,金鼠在沿途留下了记号。 奔行之中,上官靖问道:“总舵的人是不是都来了?” 沈雪姑道:“不但总舵的人都来了,少林寺还出动了四位大师,和两座罗汉阵,另外有几位助阵的人。像武当青石道长、唐门掌门人唐世贤、衡山派飞云道长、岭南离火门的罗道长等人,都是听到少林寺有警,自动赶来的。” 这时已经二更天了。 本来明亮的月色,渐渐的被乌云所掩没,四野的山岭起伏,树林深森,就更显得一片黝黑! 上官靖伸手一指前面的山岭,说道:“三间茅舍,就在那座山岭的山麓之间。” 沈雪姑道:“你不是说茅屋里只有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少女吗?我们先制住这两个人,占据茅屋,那是最好了。” 上官靖道:“这一老一少,武功稀松得很。” 沈雪姑道:“也许她们昨夜只是一时凑手不及,魔教老巢所在,派在下面的人,不可能如此易与,我们还是小心些好!” 茅舍渐渐接近了。 上官靖伸手取出面具,覆到脸上,说道:“还是由小弟领先,说是从三官庙一路巡查过来的,这样就可免得那老婆子起疑,就容易下手了。” 沈雪姑道:“这样也好。” 丁瑶道:“我也要戴上面具吗?” 上官靖道:“你不戴没关系,只要跟在我后面就好。” 当下由上官靖为首,走在前面,沈雪姑、丁瑶、金鼠三人在他身后,疾快地走近茅屋。 茅屋中住的是农家,二更天了,自然早已没灯火了。 上官靖在竹篱门口停住,右手一抬,说道:“何津航,你上去看看,屋中有人吗?” 金鼠走入竹篱,来至茅檐之下,正待用手叩,发现两扇柴扉只是虚掩着,伸手推,呀然开启,他举步走人堂屋,站定下来,大声道:“屋里有人吗?” 屋中仍然没人答应。 上官靖心中暗暗奇怪,跟着走人,朝左首厢房走去,定睛一瞧,木床上躺卧着一个灰布衣衫的老婆子,定着双目,一动不动,看她神情,似被人点了穴道,一时大为纳闷,忖道: “她是被什么人制住的呢?” 目光一动,发现老婆子身边,还放着一堆东西,走近床前,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张面具和一堆花白假发。 拿起面具一看,竟和灰衣老妇的面貌一般无二。 上官靖不禁笑了,暗暗地忖道:“原来是竹逸先生已经来过了,这老婆子是他给制住的。” 只听房门口响起丁瑶的声音,叫道:“大哥,右厢房的少女已经被人制住了。” 上官靖道:“她身边是不是有一张面具?” “是啊!”丁瑶道:“你怎么知道的?” 上官靖道:“这里也留下一张面具。” 沈雪姑走了进来,说道:“看来刘前辈已经来了,堂屋木桌上,还有一盒易容的药物,瑶妹,来,你把这张面具戴上了。” 随手把一张面具递了过来。 丁瑶接过面具。问道:“大姐要我改扮那丫头吗?” 沈雪姑说道:“这是刘老前辈的意思,不然,他留下了这张面具干什么呢?” 丁瑶道:“大姐那是要改扮这老婆子了?” 沈雪姑笑道:“刘前辈此举,必有他的深意,你快去把她衣衫脱下来,穿到身上就行,动作要快些。” 她也走近木床,迅快脱下老婆子衣衫,穿到身上,然后戴上花白假发,再把面具覆到脸上,伸手拉过了一条棉被,盖在老婆子的身上,放下了布帐,回身走出。 上官靖在她穿衣服的时候,已经退出左厢,回到了堂屋里,果见桌上放着一只小木匣,那是竹逸先生的易容箱,心中暗道:“刘前辈已经临时在两张面具上易了容,还要留下易容木匣作甚,难道还要自己改扮什么人吗?” 沈雪姑回到堂上,说道:“靖弟,你看我像不像?” 上官靖回过身去,打量着她,缓缓地说道:“面貌、衣衫,自然是很像了,只是声音有点不对。” 沈雪姑笑道:“我这是和你在说话,这几天,我们几个人都跟刘前辈学了一手,不信你听听就知道了。”接着就变成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说道:“年轻人,你现在相信了吧?” 上官靖点点头道:“现在差不多了。 说话之时,丁瑶也在右厢房走出,正待开口。 沈雪姑轻嘘了一声,道:“有人来了!” 丁瑶低声道:“金鼠呢?” 上官靖笑道:“你不用替他担心,唔!是从后面来的,大概有七、八个人呢!” 只听几个人的脚步声走近后门便已停住了。 只有一个人大步地走了进来。 上官靖早已取起桌上易容木匣,一下闯入左首厢房。 沈雪姑也朝丁瑶轻轻推了一把,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也回到房里去,这里我会应付的。 接着只听那人叫道:“巴大娘,你睡了吗?” 上官靖听他口音,正是昨晚巡山的“二师兄”,这就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道:“来人是他们二师兄,昨晚巡山的就是他。” 沈雪姑学着苍老的声音接口道:“老婆子睡了刚起来,方才三官庙的人巡夜,居然巡到这里来了。” 擦地一声,打着火媒,点起了桌上的油灯。 那二师兄手持折扇,已从厨房中走出,哼道:“大师姐怎么会要人到这里来的?” 上官靖听得心中一动,暗道:“他口中的大师姐,大概就是假冒娘的管玲玲了。” 沈雪姑道:“那可能不是大姑娘的意思,是那小于自作主张巡了过来的。”一面用衣袖拂着木椅,陪笑道:“二公子请坐。” 二师兄冷漠的道:“巴大娘不用客气,你们可曾露了身份?” 沈雪姑笑道:“老婆子怎么连这点都会不懂?只说咱们是祖孙二个,没别的人了,那小子信以为真,就带着人走了。” 二师兄一手摇着折扇,问道:“四师妹呢?睡了吗?” 丁瑶在右厢应道:“谁说小妹睡了?” 她像一阵风般,从房中走出。 二师兄看到她,冷漠的脸上,立时有了笑意,迎着她道:“这里没事就好,愚兄也可以放心了。” 丁瑶问道:“二师兄怎么会来的呢?” 二师兄哼道:“都是秦皓,他告诉愚兄,山下似有三、四条人影奔行而来,愚兄不放心,才下来看看的。 其实,如果发现不对,你们也会拉动警铃的,警铃不响,自然不会有什么事的,愚兄这是关心你!” 他们还有警铃! 沈雪姑听出这个二师兄对四师妹特别关心,就暗暗地朝丁瑶使了一个眼色。 丁瑶立时会意,朝二师兄嫣然一笑道:“二师兄我有一件东西给你看……” 二师兄含笑道:“你给我看什么……” 沈雪姑等他转过身去,骤出不意,一指点在他“灵台穴”上。 二师兄话声未落,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立被制使了穴道。 丁瑶双手把他扶住,故意笑道:“你随我来。” 这话当然是说给后门外站着的几个人听的。 沈雪姑和她二人挟起二师兄,迅快走人左厢房,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快些改扮了。” 上官靖矍然道:“要小弟改扮他吗?” 沈雪姑道:“刘前辈留下的易容木盒,就是这个意思了。” 上官靖道:“好吧!” 他迅速脱下自己长衫,穿上了二师兄的男衫,再朝他怀中一摸,取出一块系着红绳的钟形金牌。 另外左首还有一个革囊,内分两层,外面一层有一只鹿皮手套,和一个扁形的药瓶。里面一层却是比米粒还小的铁沙,色呈墨绿,一看就知是淬过奇毒的暗器,那么扁形的药瓶中该是解药无疑了。 上官靖把自己的长衫折好,放人革囊之中,再把自己长剑(青阳剑)束在长衫里面的腰际,然后把二师兄放到床上,取起他的折扇,刚走出堂屋。 只见金鼠从屋外闪了进来,悄声道:“李姑娘等八位奉命赶来,现在隐身二十丈外,这是李姑娘带来竹逸先生的字条,请上官少侠看了依计行事。” 说完,立即塞过一张纸条。 上官靖接过纸条,打开一瞧,上面写道:“老弟改扮之后,可制住随行八名道士,以小云八人易之,阅后毁去。” 上官靖把纸条给沈雪姑看了,就双手一搓,化作一篷粉屑。 沈雪姑以“传音人密”说道:“你要他们进来,我帮你动手。” 说完,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朝厨房闪去。 上官靖学着二师兄的声音,回头朝屋后叫道:“你们进来。” 屋后八个灰衣道土果然鱼贯从厨房走出。 沈雪姑隐身在厨房暗陬,从最后一个下手。 她发指无声,出手奇快,走在后面的人,在毫无防备之下,自然很快的就被制使了穴道,走在前面的人自然更一无所知了。 上官靖看他们走出来的只有四个,心知后面四人已被沈姐姐制住了,心中暗暗佩服她出手之快,一面“咦”道:“你们还有四个呢,怎么不出来?” 那走出来的四个灰衣道士闻言一怔,不约而同的朝里首望去。 上官靖那还怠慢,出其不意,双手齐发,一连制住了两个。 沈雪姑却在此进突然现身,振腕一指,又制住了一人。 上官靖故意大喝一声:“什么人?” 闪身扑入,从第三个道士身边掠过之际,右手扬处,也点了他的穴道。 上官靖眼看八个灰衣道士,沈雪姑一下制住了五个,自己只制住三个,不觉笑道:“雪姐姐出手之快,小弟当真自叹不如。” 沈雪姑笑了笑道:“我是在暗处,容易下手,你在明处,能制住他们三个,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丁瑶道:“如果换了我,只怕一个也制不住呢!” 金鼠走到门口,晃亮火折子,划了两个圈圈。 只见八个人影已经迅快的飞掠而来! 那是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和形意门的赵之欣、徐永旭,虎头庄黑豹侯休、金刀门郭勇、永安镖局少镖头罗尚武。 李小云悄声问道:“都解决了吗?” “都制住了!”沈雪姑道:“二妹,快去给他们易容吧!” 判、云说道:“金兄请给我点上灯烛来,不然没看清楚,教我怎么依样划葫芦呢?” 金鼠道:“这里可以点灯吗?” 沈雪姑说道:“我们都已经改扮好了,就算有人来了,也可以应付得了,只是二妹要快些才行。” 祝小青道:“我也会,我可以帮二姐一起来。” 孙小乙抢着道:“我也会。” 祝小青道:“你快易你自己舶吧!” 孙小乙过去掩上柴门。 金鼠随即晃着火折子,点起灯烛。 沈雪姑朝上官靖道:“你去后面守着,别让人闯进来。” 上官靖点点头,转身往屋后走去。 不过一刻工夫,李小云等八人都易好了容,也换上了灰布道袍。 只是李小云、祝小青两个女孩儿人家,身材较为矮小,穿上道袍,更嫌宽大,好在束上腰带,混在众人之间,一时也看不出来,何况还在深夜里,自然更不容易发觉。 于是大家一起动手,把八个道士搬进了右首厢房。 李小云悄悄地走到厨房后门,探首叫道:“大哥,可以了!” 上官靖要赵之欣、徐永旭、侯休、郭勇四人,站到后门口去,才回身走人,朝着沈雪姑问道:“现在该如何了?” 沈雪姑道:“现在离三更还有半个更次,总舵的人还没到齐,咱们就在这里等候消息好了。” 判、云道:“家师临行前,交代过我,今晚二更过后,他老人家会有消息传过来。” 上官靖问道:“刘前辈去了哪里?” 李小云道:“不知道,他老人家昨晚就走的。” 突听屋后传来赵之欣的喝声:“二位请留步!” 接着响起一个女子声音,冷冷地道:“你们竟敢拦我的去路”上官靖一下就听出是管巧巧五师姐的声音,急忙朝李小云等四人挥挥手道:“你们快站到前门去。” 一面立即闪身往后掠去。 赵之欣道:“这是二公子的命令,没他点头,任何人都不准出入。” 接着另一个娇脆的声音说道:“你知不知我们就是找二师兄来的。” 上官靖呀得又是一怔,忖道:“会是管巧巧?” 这时他正好掠到厨房,急忙含笑道:“五师妹、七师妹找我何事?” 赵之欣出声阻拦,无非是向屋中的人报警而已,上官靖既然已经出声,他自然不再阻拦了。 管巧巧哼道:“二师兄好大的架子,没事,我们会来找你吗?” 随着话声,两人已缓缓地走入。 上官靖问道:“你们找我究有什么事?” 五师姐冷冷地道:“秦皓从山下回来,曾说获得最机密的消息,昨晚曾来踩盘的沈雪姑,探知本教行宫所在,立即转告了少林寺。少林和尚自然不肯让本教落脚在他们附近,就联络终南五老和附近几个门派,准备对付咱们,所以夫人要我们全体戒备……” 上官靖道:“这个愚兄已经知道了,不然愚兄会带他们到山下来布防?” 沈雪姑跟着走入,含笑道:“五姑娘、七姑娘请到前面坐。” 她引着两人往前走去。 五师姐披披嘴道:“我们又不是信使,不该给人家送信来的。” 上官靖听出她的口气,好像是给自己送信来的,这就含笑问道:“五师妹替谁送信给我呢?” 管巧巧道:“还不是秦皓,他说有一条妙计,可以生擒前来觑伺行宫的人,正好遇上我们,就托我们带来一封密函,转交给你。“上官靖问道:“信呢?” 管巧巧道:“在我这里!” 上官靖道:“那就快给愚兄瞧瞧!” 丁瑶适时从右厢走出,叫道:“七师妹把信给我。” 管巧巧知道四师妹和二师兄情投意合,所以二师兄的事,她都要过问,这就把信递了过去。 丁瑶伸手接过,撕开封口,抽出一张字条,只看了一眼,就慌忙塞给上官靖,说道: “还是你看吧!” 上官靖低头看去,字条上只有七个字,那是:“送上柳琼枝一名。” 柳琼枝当然就是五师姐了。 上官靖看了,暗暗地笑了,这字条岂非正是竹逸先生写的?目光一抬,望着五师姐笑道:“这张字条和五师妹有关……” 五师姐脸色一沉,哼道:“秦皓写了些什么?” 上官靖随手把字条递了过去,说道:“五师妹自己去看吧!” 五师姐刚伸手接过字条,上官靖闪电般点出一指,制住了她的穴道,一面笑道:“真抱歉,碰上的又是你。” 管巧巧惊奇的望了上官靖一眼,问道:“二师兄,你点了五师姐的穴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上官靖笑道:“愚兄自有道理。” 管巧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官靖,脸上忽然流露出惊怖之色,颤声道:“你……” 这个“你”字,只有上官靖听得出来,指的已经不是她的,“二师兄”,而是上官靖。 她并不是为了五师姐被点住穴道而惊怖,而是为了上官靖改扮成“二师兄”,必有举动,才使她感到惊怖欲绝! 上官靖含笑道:“你知道就好。” 管巧巧望望巴大娘(沈雪姑),再看看四师姐(丁瑶),说道:“你们……” 她没说下去,但她可以猜得到她们都是假扮的了。她目光再次投到上官靖的脸上,真挚地道:“你不能去,千万不能……” 上官靖笑道:“你不用说了,纵是龙潭虎穴,也非去不可。” 管巧巧身躯一阵颤抖,几乎哭出声来,说道:“你不知道,你去了再也不能活着下来,你……” 沈雪姑道:“不要紧的,只要你肯合作,就不会有多大危险的。” 管巧巧目光注向沈雪姑,说道:“你就是沈姐姐了?” 丁瑶听得暗暗奇怪,忖道:“管巧巧好像和大哥、大姐都很熟!” 沈雪姑笑道:“管家妹子。你说对了,上次还多亏你偷到解药,救了不少的人。” 管巧巧脸上一红,幽幽地说道:“小妹只有这些微薄的力量,帮不上什么大忙。” 她忽然一把拉住了沈雪姑的手,央求道:“沈姐姐、你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千万不能,郎寰宫里高手如云,就拿大师兄来说,他比我姐姐(管玲玲)要高出很多,教主夫人当然还要高。还有道院里的三位值坛师博,听说最近又敦请了几位教外的仙师,武功还在教主之上,你们人单势薄,怎么能够上去,万一……万一……” 她急得一双盈盈秋波中,起了一层雾水,忍不住滚落晶莹如珠的泪水。 丁瑶现在明白了!管巧巧对大哥也有一份深挚的儿女之情!哼!大哥真是风流种子,到处留情! “我们不会人单势孤。” 沈雪姑略作沉吟,忽然举手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也迅快地脱下巴大娘的蓝布衣裙,朝丁瑶道:“瑶妹,快叫金鼠传信,叫刘媒婆赶来,叫她改扮巴婆子,我和靖弟、管家妹子一起上去。”把面具和蓝布衣裙一起交给了丁瑶,然后回头道:“管家妹子,请你稍候。” 一手挟起五师姐朝左首厢房中走去。丁瑶不敢怠慢,立即跑到门口,告诉金鼠,要他尽快通告刘媒婆赶来。 不多一会,沈雪姑已经易容改装,从左厢走出来。 管巧巧问道:“上官少侠,你们把五师姐怎样了呢? 她和我最好了,你们不能伤害她。” 上官靖道:“不会的,我们只是制住她的穴道而已!” 沈雪姑道:“你五师姐叫柳琼枝,我已经知道了,二师兄、四师姐呢,叫什么名字?” 管巧巧道:“二师兄叫伍致中,外号铁扇夺魂,他的夺命神砂,淬过剧毒,十分的霸道。四师姐叫丁慧珊。” 沈雪姑回头朝丁瑶道:“你记住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刘媒婆已从门外走了进来,笑道:“沈!”娘在找老婆于?” 一脚跨进屋采,不由得怔住了,里面的人,她一个也不认得! 沈雪姑忙道:“刘婆婆,我是雪姑呀!” 刘媒婆“哦”了—声,笑道:“原来……难怪……” 沈雪姑嘘道:“刘婆婆,声音轻一些!” 上官靖道:“刘婆婆来得这么快?” 刘媒婆轻声道:“老婆子是遵奉咱们本家大帅的密札,指定二更天必须赶来此地,听候沈姑娘差遣,所以先赶来了。” 沈雪姑由衷地道:“竹逸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安排得丝丝入扣!”一面朝刘媒婆招招手,道:“你快随瑶妹到左首房里去。” 刘媒婆目光转动,问道:“丁姑娘呢?” 丁瑶忙道:“我就是,刘婆婆快快来。” 刘媒婆跟着丁瑶往左首房中走去。 一会工夫,刘媒婆已换好衣服,戴上了面具,从房中走出。她的身材和巴婆子差不多,不用装作,也十分相似了。 这时只见金鼠匆匆从门外走入,朝上官靖沈雪姑拱拱手道:“少林、终南的人,都已到了。青松道长、老夫人也随后就可赶到,向前辈(银拂叟向天伦)要在下转告三位,可以上去了。” 上官靖点点头,转脸朝沈雪姑、管巧巧二人说道:“我们走吧!” 丁瑶道:“大哥、大姐,我和婆婆也不用留在这里了我看还是一起上去的好。” 她是不放心大哥,才要跟上去的。 沈雪姑沉吟道:“这样也好,我先上去,你和刘婆婆先待在这里,稍后再拉动巴婆子床头的警铃,然后撤回山上去,就说敌人大举来犯,你们两个挡不住才退上去的,上去之后,就和我们会合。” 刘媒婆道:“就这样办好了。” 沈雪姑道:“我们可以走了!” 管巧巧怔怔地道:“这一来,我真的叛教了。” 沈雪姑拍着她肩膀,低笑道:“妹子,你选择的绝对正确,良禽尚要择木而栖,魔教危害武林,无恶不作,是一个人人唾弃的邪教,你弃暗投明,有什么不对?我们都不会亏待你的……” 最后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更不会亏待你的。” 管巧巧粉脸骤然红了起来。 沈大姐最后的那句话,乃是她最喜欢听的一句话,有了她这句话,一颗芳心也就踏实得多了。 上官靖已要守在前面门口的李小云等四人回入屋来,说道:“我们走吧!” 管巧巧低垂粉颈,跟着上官靖、沈雪姑两人身后,朝屋后竹林走去,李小云等扮成灰衣道士的八人,也随后紧跟而上。 上官靖走在最前面,就在他登上大石崖,一眼看到石窟前面,并肩站着两个身穿大红长衫的汉子,只要看这两人一身打扮,就是伍致中的师兄弟了。 上官靖还未开口,那两个红衫汉子已经拱拱手道:“二师兄,下面可是有什么重要的情况吗?” 上官靖一手持折扇,故作冷傲,问道:“你们听谁说的?” 在他说话之时,沈雪姑和管巧巧也随着上来。 沈雪姑急忙以“传音入密”问管巧巧道:“这两人是谁?” 管巧巧以“传音入密”答道:“是三师兄束化龙、四师兄万成章。” 沈雪姑再以“传音入密”朝上官靖道:“他们是你的三师弟束化龙、四师弟万成章。 束化龙道:“小弟和四师弟方才遇上秦总管,是他说的,下面似有情况,二师兄已经赶下去了,要小弟两人在这里等侯,如果二师兄再不上来,小弟就要下去接应……” 上官靖回头看了沈雪姑一眼,这是暗号,要她准备一起出手,迅速解决这两个人。一面摇着折扇,冷冷笑道:“秦皓就是这个毛病,凡事疑神疑鬼的,愚兄下去察看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接着又道:“不过你们两人来得正好,四师妹和巴婆子只有两个人,守在下面,人手总是单薄了一点。所以愚兄的意思,是想要请你们两个也下去,帮着她们看守,就不会有什么大差错发生了。” 束化龙迟疑道:“小弟二人,今晚值勤是在本山……” 上官靖脸色一沉,说道:“难道下面不是本山范围吗? 愚兄负责总……” 沈雪姑及时接口道:“本来二师兄的意思,是要小妹和七师妹留在下面的,小妹因郎寰仙境也许有事,所以才赶上来的。三师兄、四师兄既然空着,就下去帮个忙,其实万一有什么情况,也是山下首当其冲,二师兄的顾虑是对的。” 束化龙朝四师弟万成章点点头,道:“好吧!四师弟,咱们下去。” 万成章回头笑了笑道:“二师兄的心思,兄弟还会不清楚吗?你是要咱们去保护四师妹罢了!” 两人随着话声,果然相偕往石崖下走去。 须知上下石崖,只有一条路而已,要下去、就得从上官靖以及沈雪姑、管巧巧等人的身边而过。 上官靖迅速地和沈雪姑递了一个眼色。他让束化龙过去之后,待得万成章经过之际,右手骈指若朝,一下就点了他后心的“灵台穴”上。 沈雪姑也在同时,等束化龙过去之后,倏地点了他身上死穴。两人做梦也想不到同门师兄弟,会对他们骤下杀手,自然毫无戒备之心,空有一身武功,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两人口中发出一声轻“呃”,同时应指飞起,凌空朝石崖跌落下去。 管巧巧是教主夫人的女弟子,和教主门下这些师兄,虽然也算是同门厂平日毫无感情可言的。因此,她对两人中指坠落石崖,也并不在意,便她心中唯一不安的还是“叛教”罪名,待回见到师傅——教主夫人,自己该怎么办呢? 上官靖毫不待慢,回头以“传音入密”向沈雪姑道:“咱们进入石窟,有两个铁甲武士,对面站立;小弟对付右边一个,沈姐姐对付左边一个,出手必须快速,要一举震断对方心脉。” 沈雪姑含笑道:“我知道了。” 上官靖没多说话,当先朝石窟中走去。 如今他扮的二师兄铁扇夺魂伍致中,乃是行宫副总巡,两边石壁间站着的两名铁甲武士当然不会阻拦,更不会要看他的令牌。 但上官靖在昂首阔步从狭窄的岗哨前经过之时,右手闪电般横出,一掌端端正正印在右首铁甲武士的胸口上。 这一记当然是骤出不意,致令对方措手不及,才能如此顺利得手。 沈雪姑紧跟在他身后,相差不过半步,上官靖一击得手,迅快朝前跨出,她丝毫不但,右脚跨上,左手随即朝左挥出。 左首铁甲武士反应极快,他似看到上官靖出手,因此右手赶忙格出,但这一着,早在沈雪姑预料之中,左手五指往下一拂,勾住对方右腕,右手五指轻弹,发出了五缕指风,依次击中对方心窝。 照说铁甲武士有铁镜护腕,寻常刀剑都无法伤得了他,但沈雪姑弹出去的五缕指风,乃是“无极神指“。 “无极神指”发出时,无形也无声,柔中寓刚,指劲直透铁甲,铁甲武士怎么也想不到她弹来的指风,竟能穿过铁甲,直袭心脏,是以只张了张口,立即死了。 这下连跟在沈雪姑身后的管巧巧,也不禁看得大感惊异,心中暗暗地忖道:“看来上官大哥和沈大姐的武功,只怕还在大师兄之上呢!” 一行人顺利通过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狭窄壁道,来至宽广的大石窟中。 这座石窟,弯顶足有三丈多高,十数丈开阔,一共有五道门户,正中间是一个圆形洞窟,还有两扇黑漆铁门。 左上首一道门户里面,是白衣圣教的“道院”,有三位武功极高的值坛师傅和教主门下五名弟子,以及七十二名教友——准弟子——(灰衣道土)。 右上首一道门户里面,是“郎寰仙境”,教主夫人和七名女弟子以及侍女居住之处,上官靖曾经进去过,下首左右两处洞窟,住的是七十二地煞(铁甲武土)。 这是管巧巧说的。石窟里大致情形就是如此。 上官靖等人鱼贯进入这座大石窟之后,正待商量如何行动,只见金鼠已经轻快地跟着进来。 他一下闪到上官靖、沈雪姑两人身侧,悄声道:“咱们的人已经上来了,竹逸先生要沈姑娘负责堵住郎寰仙境出口,不可让里面的人出来。上官少侠身边有一面钟形金牌,是指挥铁甲武土的,待会一旦动手,可以命令他们退下。” 刚说到这里,但见从洞外连续走进了十来个人。 那是终南五老,和三个手持禅杖的黄衣老僧(少林寺达摩院智虔大师、戒律院智成大师、白衣殿智难大师),一个穿火红道袍的老道人(离火门罗道长),一个四方脸,黑须蓝袍老者(四川唐门唐世贤)。 这些人,上官靖认识的只有终南五老和少林寺智虔大师,其余的人,都是沈雪姑以“传音入密”告诉他的。 最后还有两人,那是假扮巴婆子的刘媒婆,和假扮四师姐的丁瑶,她们两人迅快地和上官靖、沈雪姑会合在一起。 因此此刻已是深夜,白衣圣教“行宫”,既有二弟子伍致中担任总巡,又有三弟子束化龙、四弟子万成章和女弟子中的柳琼枝、管巧巧一同轮值。 其余不但任轮值的人,自然不会起来,所以大敌逼近,仍然没有得到一点风声,整座石窟静悄悄的。 由银拂叟向天伦为首的十人,进入石窟之后,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钓竿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和少林寺达摩院长老智虔、戒律院长老智成、白衣殿长老智难三位大师,毫不停留的往左上首一道门户中走了进去。 左上首洞窟内是白衣圣教的“道院。” 银拂叟向天伦、竹筇叟易南轩和离火门罗道长、四川唐门的唐世贤等四人,却在大石窟中留了下来。 他们并没和上官靖等人招呼,装作互不相识。 沈雪姑、管巧巧、丁瑶、刘媒婆等四人已迅快的走向右上首洞窟门口(郎寰仙境)。 上官靖率同李小云等八人(扮成灰衣道士),则退向下首。 金鼠传达了竹逸先生的话,早巳悄悄退走。 这一段话说来话长,实则只是上官靖等人进入石窟之后,银拂叟等人就已紧跟着走入,前后也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就在此时,上官靖已经听到左右两边洞内传出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来,那是铁甲武士交叉巡逻来了。 他虽然不知道他们多少时间巡逻一次,但可以猜想得到,大概一盏茶的光景,就出来巡逻一次。 心念方动,只见左右两处洞窟中,同时走出/\个手持厚背挂刀的铁甲武士,两人一行,步代整齐,朝中间行来。 他们当然很快就发现洞窟中的四个外人(银拂叟等四人),和站在中间的上官靖(他们总巡伍致中),右上首的沈雪姑(柳琼枝)等人。 一时之间,弄不清情况,走在最前面的四人(左首二人,右首二人),脚下不由得微一停顿,八道目光一齐朝上官靖投来。 上官靖把折扇交到左手,探手人怀,取出那钟形金牌,在掌心竖立,以内功发出话声,朝他们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你们退下去。” 那十六名铁甲武士听了上官靖的话,一齐举刀当胸,行了一礼,立即左右交叉而过,从左首出来的往右首洞窟,从右首出来的往左首洞窟走去。 上官靖看他们果然各自回人洞去,才放下了心,若是他们不听指挥,动起手来,这些人身穿铁甲、普通刀剑伤不了他们的,只有自己的青阳剑才能奏效,那就不知要费多少的手脚呢? 就在十六名铁甲武士堪堪回人下首左右洞窟之际,突然响起一阵响亮的云板之声,这云板声音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好像整座洞窟都在敲着云板一般。 管巧巧吃了一惊,说道:“这是道院发出来的紧急警号,表示已有外敌入侵,接应行宫的人都要出动了,沈大姐,快叫上官大哥小心应付。 沈雪姑立即以“传音入密”朝上官靖道:“靖弟,这是他们紧急警号,整座洞窟的人即将出动,铁甲武士共有七十二人之多,你要小心应付。” 上官靖点点头,道:“小弟会应付的。 左上首这团同窟,是白衣圣教的道院。 门口是长方形一道门户,进入洞窟,里面却是一条宽阔的甬道,成半圆形,渐渐由左向右,两边都是光滑的石壁,并无岔路。 直到南道尽头,迎面出现了一道宽阔的石阶,两边壁间,各有一支古铜风灯,灯光相当明亮。 石阶共有一百单八级,登上石阶,就豁然开朗,迎面是三橄高约三丈的大殿。 殿前是走廊,两根大石柱中间,高悬一方朱红匾额,写着:“白衣圣教道院”六个金字。 六扇丈许高的雕花石门,只有中间两扇敞开着。 门前走廊上,就站立着四个中年灰衣道士,他们当然是“道院”值夜的人了。 从下面上来,石阶有一百单八级之多,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钓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和少林寺智虔、智成、智难三位大师一共六个人,他们纵然是武林中顶尖高手,但究竟不是飞鸟。 飞鸟可以一下就飞过去,人的轻功再好,一百单八级的石阶,也要起落纵跃,才能上得去。 何况这六位高手,都是久负盛名的人,不肯有失身份,因此他们并没施展轻功,纵跃如飞,只是拾级而登。 这一来,站在两扇敞开石门前面的四个灰衣道士,当然很快就发现了。 左首一根石柱后面,就高悬着云板,于是云板声音就这样响了起来。 悠长而响亮的云板堪堪响起,从中间两扇敞开的石门内,就已涌出来十几个灰衣道士,连同站在门前的三个(有一个还在撞着云板),各自亮出钢刀,一起往石阶下面奔了下来。 这时金鞭叟田五常等六位高手,拾级而上,才走到石阶一半! 十几个道士已经飞奔而下,拦住去路,其中一人大声喝道:“你们从那里来的,还不站住?” 田五常洪笑道:“你们这些兔思子,老夫懒得动手,快去叫三个值坛的妖道出来。” 为首的灰衣道土左手一挥,怒道:“上!” 其实他应该喝“下”才对。因为他们站在田五常等六人的上首。 此人喝声甫出,十几个灰衣道士立即挥起手中钢刀,朝六人迎面扑攻而下,但他们遇上的可不是等闲人物,尤其在兵刃上,先就吃了亏! 三位少林大师手中拄的是八尺长的镔铁禅杖,金鞭叟田五常的探日鞭,也足有八尺长,天池钓叟姜超然的钓竿也有八尺长,钓竿上的天蚕丝却长一丈八尺。 只有南山樵子陶石田的开山斧柄长四尺,连同斧头,也快有五尺光景,何况他这柄精钢大斧,却有八十斤重,属于重兵刃之一。 六个人中有五个人使的兵刃都有八尺长,稍为挥动,十几个灰衣道士就近不了身,别说要拿下了。 唯一一个兵刃较短的南山樵子,却是一柄沉重的五尺大斧,你钢刀和他磕上,就震得你虎口生痛,立脚不住。 就这样一片刀光堪堪劈落,就响起一阵当当金铁大震,十几个灰衣道士,接二连三的朝左右撞出。 石阶上动手不比在平地交手,在平地交手,被震退一步,并没怎样,但他们是站在石阶上往下攻。 身后的石阶一级比一级高,只要被震后退,就没路可退,脚下一绊,跌个元宝翘,坐了下去,还是运气好,如果你想往旁跃退,再站立不住,脚下一绊,那么你就只好顺着石级往下滚了。 这十几个灰衣道士,如论身手,当然也是一流的,因此有人被震,往后跌了下去,就很快的站了起来。几个被震得站立不住滚了下去的,最多也不过滚下二、三级,就一个挺身,又站了起来。站得起来的人,当然不肯就此罢手,又挥刀攻上。 走廊上撞云板的灰衣道士,眼看十几个兄弟还不是六人的对手,云板自然就撞个不停,也越撞越急。 刀光和鞭影、杖影相接,不断发出当当大响,也不断有人震得翻翻滚滚,十几个灰衣道士依然旋仆旋起,奋力抢攻不懈! 就在此时,殿门前有人沉喝了一声:“住手!” 喝声不响,但全部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第二十五章 此人出来之后,云板声已经候然停止,他喝声出口,十几个灰衣道士的攻势,也及时停住,一齐往两边退开。 金鞭叟等六人抬目看去,只见大殿前石阶上并肩站着两个身穿大红衫的汉子,左首一个年约四旬出头,浓眉如帚,面目深沉。右首一个,只有三十来岁,脸型尘瘦。 四旬出头的红衣汉子等十几名灰衣道士退开之后,他目光徐徐掠过了六人,才拱拱手道:“六位能够深入敝教道院,当是非常之辈,请到上面奉茶。” 他面目虽极沉,但话却说得很大方。 金鞭叟田五常收起挥日鞭,回头笑道:“三位大师,咱们上去,请。” 智虔大师等三人一齐合十道:“三位老施主请!” 六人登上石级。 红衣中年汉子抬抬手道:“请。” 金鞭叟等六人也不和他客气,一齐进人石门。 三间大殿,居然十分宽广,足可容纳五百人聚会,中间是一神龛,黄幔低垂,看不见供的是何方神圣? 此时大殿上灯火通明,照耀如同白昼。 那两个红衣汉子是陪同金鞭叟等六人进来的。随着十儿名灰衣道士也鱼贯走人。他们只是在下首(入门处),分两边抱刀站定下来。这意思极为明显,他们守住出口是截断退路,不让六人有夺门而出的机会。 金鞭叟等六人却连正眼也没看他们一眼。 那红衣汉子直到此时,才目光一抬,抱抱拳道:“六位夤夜光临敞教道院,不知有何见教,现在可以说了。” 他现在的口气比方才倔傲多了。 金鞭叟田五常洪声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红衣汉子傲然笑道:“在下任乘风,忝任敝教总值。” 伸手一指另一个红衣汉子,说道:“他是五师弟缪放,在下也想请教六位的大名,不知如何称呼?” 管巧巧曾说:教主门下有五个弟子,除了被制住的二弟子总巡伍致中(上官靖改扮),已死的三弟子束化龙、四弟子万成章,这两个该是大弟子和五弟子。 金鞭叟哼道:“老夫田五常。” 天池钓叟接道:“老夫姜超然。” 南山樵子道:“老夫陶石田。” 智虔大师怀抱禅杖,合十道:“贫衲智虔,他们是贫衲师弟智成、智难。” “哈哈!终南三老,少林寺三位智字辈的高憎!” 任乘风点着头,沉笑道:“果然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只不知夜闯敝道院,所为何来?” 智虔大师道:“贵教作为,远的不去说他,最近火焚万松山庄,劫持所有的人,再以迷迭散迷失神志,以供驱策,老朽就是被迷失神志,派往少林寺作为内应的人,贵教中人乔装香客,准备大举袭击敝寺,结果并未得逞,直到最近,敝寺才知道贵教以行宫名义,隐迹于此,穴处洞窟,自是包藏祸心,别有阴谋,敝寺不得不问,老朽据闻,贵教道院有三位值坛坛主,任施主是否可以请三位坛主出来?老朽等人有事相请!” 任乘风身为总巡,一向目空四海,本是极为狂傲的人,但今晚来人都是极负盛名的高手,倒也不敢作主了。 略为抱拳道:“六位既然要会会敝教三位坛主,且容任某进去禀报一声……” 话声未落,空听殿后有人接口说道:“咱们已经出来了。” 随着话声,从神龛后面已经转出三个手持拂坐,身穿月白道袍的道人来! 中间一个年约六旬,其余两人也都在五旬以上。 六人之中,少林寺这三位大师,平常很少在江湖走动,但金鞭叟、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却都是老江湖了,他们面对着这三个白衣道人,竟然是江湖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金鞭叟田五常洪笑一声道?“三位就是白衣圣教道院的值坛坛主了?” 中间一个道人领首道:“不错!正是贫道三人。” 南山樵子道:“请恕咱们眼生,三位总有个道号吧?” “贫道三人从未在江湖走动,诸位自然从未见过了。” 中间道人微微一哂道:“贫道玄清子,他们是玄载子,玄仁子。” 天池钓叟道:“三位坛下,不知有多少教徒?” 玄清子浓哼一声,道:“诸位夜闯本教道院,自然是有意赐教而来,何用多问?” 天池钓叟洪笑道:“咱们今晚确实要分个胜负存亡,所以必须先问个清楚,三位最好把你们道院里所有的人都叫出来,免得有漏网之人。” 要犁庭扫穴,自然不能有人漏网! 这话听得三个坛主都不禁勃然变色! “好狂的口气!” 玄仁子怒声道:“你们以为可以稳操胜算吗?” 玄清子朝他一摆手,深沉笑道:“这样也好,今晚是一场难得一见的盛会,让本院道友一起出来观摩,也未尝不是好事。” 说到这里,朝任乘风道:“你去要院中道友都出来观战。” 任乘风躬身领命,从身边取出一个金哨,就唇轻轻吹了三声。 哨音短促尖锐,这三声当然是集合道院中道友的信号了。 方才一阵紧急的云板声音,道院中所有灰衣道士自然全听到了! 他们之中,除了今晚值班的人,其余的人虽然听到云板声音,但没听到总巡集合的哨音,他们只有待命,是不能出来的,这时听到哨音,从神龛两边鱼贯走出两行灰衣道土来,每行二十三个,一共是四十六人。 (道院共有准弟子灰衣道士七十二人,昨晚跟踪上官靖的两个已死。今晚值班人大门处的有十六个人。) 他们走出大殿,任乘风面向神龛,双手向两边一挥,这四十六个灰衣道士就向两边退去,分左右站成了两排。 玄清子仰首大笑一声,目光掠过左右两排和站在入门处的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徐徐说道:“本院道友们听着,方才那一阵云板声音,你们都听到了,你们可知道今晚闯进本院来的是什么人吗?现在你们都看到了!哈哈,这六位可不是等闲人物,终南五老的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钓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位穿黄色衣的则是少林寺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戒律院长老智成大师、白衣殿长老智难大师,他们来意,当然是为了要和本座三人一决胜负,这是一场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决战,所以本座要你们一起出来,以资观摩,你们要用心观看。” 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同声应了声“是。” 玄清于这才目光一抬,朝金鞭叟等六人打了个稽首,道:“咱们不用多说,六位远来是客,要如何赐教,主随客便,六位请划道吧!” 金鞭叟田五常早已看得不耐,闻言洪笑道:“不错! 咱们确实不用多说,江湖上人了断过节,自然惟有诉之武力一途,来!来!玄清子,老夫先领教你高招。” “阿弥陀佛。” 智虔大师口中低喧一声佛号,合十当胸朝金鞭叟施了一礼道:“田老施主且慢,白衣圣教隐迹嵩山脚下,志在少林,已非一日,贫衲又曾受迷香之毒,差点迷失本性,成为背叛少林,欺师灭祖的罪人,出家人最重因果,这一场,且让贫衲和玄清坛主讨教才是。” 金鞭叟大笑道:“田某身受魔教之害,算起来比大师还多,既然大师先行出手,田某理当退让。” 说罢拱手一礼,果然退后了两步。 玄清子冷冷一哂道:“谁先谁后,都是一样的,贫道就先接你智虔大师几招……” “且慢!玄载子倏地跨上一步,道:“道兄主持天坛,为本院三坛之首,这一场理应先由贫道出手。” 他主持的是地坛。 第一场交手,双方都不知对方路数,试探重于较技、由他出场自然比天坛坛主玄清子适宜。 玄清子自然听得出玄载子的口气,他先出场,至少可以先试探对方武功,这就顿首说道:“也好。” 随着话声,往后退下。 玄载子手中的拂尘朝前面一拂,稽首说道:“智虔大师要如何赐教,是否要使用兵刃呢?” 智虔大师等人临行时奉有方丈谕令,魔教余孽在嵩山脚下建立巢穴,数十年来,少林寺竟然一无所觉,直到白衣圣教气候渐成,才被上官靖发现,可见他们图谋少林,已非一日之事!魔教死灰复燃,对天下武林,虽是最大祸源,但真正成为心腹大患,威胁最大的,却莫过于少林寺。 因此,对四位大师谆谆告诫,佛门虽戒杀生,但伏魔卫道,杀一魔头,可以消弭一场浩劫,佛门也并不戒杀。 这就是在暗示四位大师,对魔教余孽,不妨痛下杀手,不必姑息。 智虔大师手拄禅杖,缓缓说道:“老衲一生所学,全在这一枝降魔杖上,自然是要使用兵刃了。” 玄载子听他故意把禅杖称为降魔杖,心头不由大怒,厉笑道:“很好,贫道一生练剑,那就恕贫道亮剑了。” 话声甫出,呛然剑鸣,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支寒光闪烁的长剑,抱剑当胸,说了一声: “请!” 智虔大师依然手抱禅杖,凛立不动,只以单掌当胸,说道:“坛主请。” 玄载子喝了声,“大师接招。” 右手长剑忽的平推而出。 平推,就是剑尖向左,剑刃向外,横剑推出,这原也算不得是攻敌的剑法。 但他长剑堪堪推出,智虔大师和他相距不过七八尺远近,陡觉一道森寒剑风从他剑刃上发出,横澜般朝身前涌来。 智虔大师心中不禁暗暗冷笑,忖道:“原来你是故意卖弄,练剑数十年的人,都能把真气从剑上退出来,剑风虽然森寒,却是伤不了人的。” 心忽一动,手中禅杖随手挑起,朝玄载子横剑中间挑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玄载子剑势未收,人却陀螺般一个急转,其快如风,一下欺近到离智虔大师身前四尺光景,横推的剑势突然变招,化作“魔火烧天”,剑尖接连三挑,幻起一朵火焰般的剑光直迈面门。 火焰成“心”字形三点,但是中间的一点,却有一缕极细的阴气直指向智虔大师的眉心。 智虔大师不防他在第一招上竟然变招如此神速,不觉被逼得后退了一步,上挑的禅杖划了一个半月形,朝他剑尖上压下。只听“当”的一声,剑尖和杖头交击,立时把玄载子的剑尖压了下去。 但玄载子在剑上也贯足了真力,指向智虔大师面门的剑尖,只被压下一尺三寸光景,便,自相持不下! 不,玄载子的剑尖这下正好对准了智虔大师的胸前的“玄机穴”,那一缕从剑尖透出来的阴气,依然箭一般直射过来。 智虔大师杖头压下之际,才发现对方功力并不在自己之下。玄载子竟然任自己把他剑尖直压下来,到了对准自己的“玄机穴”才行停住,岂不是故意如此? 智虔大师一念及此,陡觉一缕极细的阴气,逼近身前已不到一尺。心头不禁一怔,脚下急急忙忙的后退了一步,左手中指一屈,迅快的朝那缕阴气弹了出去! 他使出来的正是佛门的“弹指神通”,同样的也弹出了一缕指风,对准对方的一缕阴气弹去。 玄载子当然识货,佛门“弹指神通”非同小可,他对自己从剑上施展的“魔火阴焰”能否是佛门“弹指神通”之敌,毫无把握,岂肯和对方硬接?立即长剑一收,身形向旁闪出。 这不过是第一招上的事。 智虔大师虽被他逼得两次后退,但玄载子在最后也向旁闪出,双方只能说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玄载子大笑道:“智虔大师果然不愧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席长老,很好!请再接贫道一剑!” 身形一退即上,长剑疾劈而出。 智虔大师道:“坛主身手,也是不同凡响!” 他的禅杖也迎了上去。 两人经过第一招的交手,心知果然遇上了劲敌,谁也不敢大意,一招出手,就各展绝学,剑招杖法,源源使来。 玄载子人随剑走,剑势开阔,长剑忽东忽西,宛如舞着彩带一般,一道丈长剑光,盘空匝地,使得不可捉摸。 智虔大师已经试出了对方练成魔火阴功,随时可以从剑上使出。左手一直屈着中指,随时准备施展“弹指神通”。 右手禅杖更是纵横起落,暗劲如山,使出来的正是少林的镇山杖法——降龙伏虎杖法。 两人这番交手,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一个剑势之盛,寒光耀目,即使观战的六十二名灰衣道士都是教主的准弟子,也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剑招路数。 一个杖影如山,这套被誉为具有降龙伏虎之能的杖法;走的是刚猛路子,但智虔大师火候精纯,已由刚入柔,一枝禅杖在他的手中,刚柔并济,可刚可柔,使得出神人化。 不过盏茶工夫,两人已打出了百招。 玄载子打得心头火起,一连三剑急如雷霆,疾刺而出,便听“当”的一声大响,刺出去的长剑,竟被智虔大师的禅杖压住,杖上含蕴着一般极大的吸力,吸住长剑,再也抽不回来。 玄载子又惊又恐又怒,左手拂尘陡然往下疾拂出去,横扫智虔大师的双膝。 智虔大师不慌不忙,右手五指一松,放开禅杖,足尖轻跳,跃登禅杖之上,双足再猛然一蹬,一枝禅杖忽然箭一般朝前撞去。 这一式,正是智虔大师苦练了数十年的“一苇神功”,在少林七十二艺中,名列第七,也只有达摩院的长老才能练习,他足踏禅杖,双手合十当胸,凌空平飞,当真就像达摩祖师一苇渡江! 玄载子左手拂尘堪堪扫出,智虔大师的禅杖已经比飞还快朝他身前直撞过来,一时哪里还有闪躲的机会? 只听“砰”的一声,杖头撞上他胸口,把他一个人撞得往后倒飞出去数丈来远,再“砰“的一声!仰跌在地。 智虔大师却借着回震之力,也倒飞回去七八尺远;翩然从杖上飘落,右手及时握住禅杖,抱杖而立,口中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然后徐徐地退下。 这一段话,说来较馒,实则双方动作快速无比,大家只看到智虔大师腾身而起,脚踏禅杖朝前撞去,玄载子就仰跌出去,没坐起来;大家只当他身负重伤,站不起来。 任乘风、缪放两人双双跃起,落到玄载子身边,只见他双目像鱼眼般定着一动不动,嘴角缓缓地流出紫血。 不!还夹着细碎血块,分明内脏已震碎。 任乘风看得心头暗暗震谅,急忙站起身躬身道:“禀二坛主,玄载坛主已经没法救了。” 这话听得玄清子、玄仁子身躯猛然一震,不约而同飞身掠落在玄载子身旁,目光一注,看到他惨死之状,心头急怒交加。 玄清子厉笑一声,怒道:“好!好!少林贼秃,下得好重的丢法。” 智难大师提杖跨上一步,单掌当胸,说道:“道友身为人坛坛主,此言差矣,双方交手,各出奇招制胜。方才贵院天坛坛主玄清子就曾说过,今晚之战,要分个胜负存亡,那么胜者存,负者亡,正是交手的结果,道友如有不服可以找贫衲动手!” 玄仁子双目冒火,切齿道:“好!贫道就向你讨教。” 长剑一振,身随剑上,剑风如涛,陡地迎面劈来,显见他在剑上的造诣极深。 智难大师后退一步,举杖封出。 玄仁子目睹玄载子的惨死,自是满腔仇怒,一剑出手,第二剑、第三剑接连劈出,使得又急又忙,辛辣无比! 使剑的人,多是以刺为主,因为剑身狭长,和刀法不一样,利于用刺,而不利于用劈,但是玄仁子却是记记迎面劈出。 他每一剑出手,都是鼓气腾身,朝前直劈,犹如乘浪劈风,一伏一起,剑光就像匹练般飞出,声若裂帛,大有一把剑把对方劈成两半之势,可以说极尽声势之壮! 智难大师使出来的同样是一套“降龙伏虎杖法”。 但他似是以短打见长,手握禅杖中间,把一枝八尺长的镔铁禅杖当作四尺长的双节棍施展。 他双手连展,左右逢源,上下挑劈,一个人随棍游走,忽进忽退,和玄仁子的腾身发剑,形如鼓浪,正如棋逢敌手。 他们双方愈打愈急,杖影、剑光,互相纠缠在一起,令人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剑、敌、我! 这一场因为是短打的关系,双方较为接近,剑杖交击,接二连三的发出金铁狂鸣,比之方才智虔大师和玄载子动手,更令人觉得凶险紧张! 其中只要一人出手较缓,就会当场溅血,伏尸三步之内。 玄清子看得暗暗攒眉,心想:对方是有备而来;虽然只来了六个人,但都是武林中的超强高手。自己这一边,第一阵就死了一个玄载子,如今玄仁子最多也不过和智难大师打成平手,他们那边还有五个高手未曾出手。 已方人数虽众,六十二名准弟子未必能和对方的人相抗衡,武功较高的只有自己和任乘风、缪放三人。 云板警号,已传出去了好一会工夫,至今依然不见有援手赶来?一念及此,顿觉情况不妙,前面只怕也已有强敌侵入,双方动上手了。 再看现场,对方虽仅五个高手,五人中,终南三老成名虽久,若以武功来说,似乎还以少林寺戒律院长老智成最为精博。 如果自己敌住智成,任乘风、缪放纵非智虔、金鞭叟田五常的对手,但六十二名准弟子一起扑上,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要放倒他们一两个人,大概也不是难事,那么已方就可占到优势,逐一把他们消灭了。 心念这一动,立即以“传音入密”告知任乘风、缪放二人。要他们看自己拨剑为号,立即围攻而上。 传音甫毕,人已举步朝智成大师走去,大笑道:“智成大师是少林戒律院长老,武学精博,贫道不才,也想领教领教少林才艺,咱们似乎不用等了。” 右手锵然发剑,寒光乍亮;直奔智成大师前胸。 他长剑出匣,“锵”声方起,任乘风、缪放同时亮剑,朝智虔大师、金鞭叟田五常二人欺去。 左、右、前、三排六十二名灰衣道士,也在此时不约而同挥起手中扑刀,一窝风般随着拥扑而上。 这一攻势发动得真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不!事虽起于仓猝,但金鞭叟等五人早已有了防备。 那是任乘风奉命要道院中所有灰衣道士出来观战之时,天池钓叟姜超然就已看出对方可能会仗着人多群殴的企图,曾以“传音入密”朝金鞭叟等人提出警告,要大家小心。 因此大家就在暗中商量决定,如果对方发动群殴,已方六人立时布成四方阵,由四人各拒一面,另外两人居中策应。 现在智难大师尚在和玄仁子交手,玄清子奔向智成大师,缪放奔向金鞭空田五常,都是一对一单独作战。 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却奔向天池钓叟姜超然和南山樵子陶石田两人,重重包围起来,密不透风。 这一来,六人方才的约定,因人手分散,就无法实行但天池钓叟姜超然和南山樵子陶石田见多识广,反应自然极快,没待对方冲来,就迅速地以背贴背站到中间。 天池钓叟八尺长的钓竿,“咻”“咻”两声,贴地横扫出去,立时把冲上来的灰衣道士逼退回去。 南山樵子手中的一柄板斧,柄长四尺,连同斧头,快要五尺光景,他急着远攻,直等灰衣道士冲进五尺范围,他才大喝一声,抡斧挥出。 但听一阵“当”“当”,金铁狂鸣,少说也有六、七个人,被震得虎口剧痛,右臂酸麻如废,手中扑刀纷纷脱手,磕飞出去。 这一招神威奋发,前面的灰衣道士慌忙向旁跃开。 智成大师眼看玄清子忽然挥剑攻来,急忙举杖封出,这一情势,老和尚自然看得出所以然来。 智难师弟和人坛坛主玄仁子未分出胜负,他(玄清子)突然向着自己抢攻而来,显系发动群殴的先声了。 “阿弥陀佛!” 智成大师低喧一声佛号,佛号刚出口,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已经发动攻势,蜂拥而上,这就朗声道:“道友以为倚仗人多,就可以稳操胜算吗?不知这一来,更加速尔等灭亡而已!” 玄清子是白衣圣教道院三坛之首的天坛坛主,势在必诛,智成大师自然不会再和他客气,喝声出口,手中镔铁禅杖随着挥起。 他使的也是一套“降龙伏虎杖法”,但他发出的第一招,就如神龙抖甲,猛虎出林一般,风云正变,刚猛凌伤,莫之能御! 玄清子虽然抢先发难,却被他这一记杖势逼退了两步。 任乘风仗剑攻向智虔大师,他年纪虽然不大,不过四十出头,但他乃是白衣圣教教主门下的首徒,一身武功已得魔教真传。此刻扑攻而上,长剑开阔,精芒四射,剑法极为精湛。 智虔大师禅杖“当”的一声,架住对方剑势,问道:“任施主,你可是贵教教主座下首徒?” 任乘风冷傲地说道:“是又怎样?” 长剑疾翻,又是一剑疾刺过来,剑光打闪,曲折如金蛇乱闪,果然深得魔教剑法,诡异三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智虔大师沉声地说道:“这就叫在劫难逃!” 禅杖挥处,幻成一个斗大杖花,迎着他捉摸不定的剑光击去。 缪放仗剑朝金鞭叟逼攻过去,这更是玄清子失算之处!在他想来,金鞭叟田五常曾被总管秦皓迷失心神,分在神武队想来只能算为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决非超强高手,才要缪放上去缠住他的。 金鞭里田五常看他朝自己扑攻过来,不觉洪笑—声,道:“小子,你就是那个姓缪的小子吧?” 缪放怒喝道:“大爷正是姓缪,你想和大爷攀亲戚只怕已经迟了。” 刷刷两剑,连环刺出。 “哈哈!” 金鞭里大笑声中,挥日鞭一圈,把他到剑势推出,点头道:“那么你就是魔教教主门下的五弟子了?别人的人还可以从轻处置,魔教传人,那就不能轻易地放过了,哈哈!小子,你就认命吧!” 八尺金鞭突然挥起,朝缪放卷去,一道金光就像舞龙时的金色长龙,拦腰圈卷了过来。 缪放不敢和他硬接,身形快速地旋转,使了一招“霸王卸甲”,向右旋出,一下闪到金鞭叟左侧,挥手一剑斜削出去。 “好小子,还真有些滑溜!” 金鞭叟田五常对手中的一枝金鞭,少说也有五十怒火候。鞭长虽有八尺,他却玩得已熟练到不能再熟练了! 缪放旋身发剑,纵然十分快速,但总要身子旋过去再发剑。金鞭叟却不用身子转动,随手轻轻一抖,金鞭就像有灵性一般,鞭头一昂,有如神龙掉首,已经抢到了他左首,就像等着缪放。 缪放侧身发剑,剑招才到一半,挥日鞭金光闪闪的鞭头,已似毒蛇般昂首朝他胸口啄了过来。 这一下直看到缪放惊出一身冷汗,急切之间,慌忙迥剑推出。但听“当’的一声大响,挡是挡开了,却也直震得他右臂隐隐发麻,一个人连退了三步,才算站稳。 智难大师乃是少林寺主持白衣殿长老,白衣殿是教授僧侣练拳的地方,殿内墙壁上就给有少林拳的“锤谱”。(注:武术中称拳为锤。)由此可知,智难大师最精通的就是拳术了。 他和玄仁子杖、剑交击,打到五、六十招之际,也正是玄清子挥剑攻向智成大师,发动围攻之时。 智难大师眼看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只六个人。这就显得人单势孤了,处在人单势孤之际,就利于速战速决,不利于缠斗。 老和尚右手当胸,禅杖突然左右挥舞,在身前幻起一片圆形杖影,像金轮般疾转如飞,朝前推出。 玄仁子但觉对方杖影如轮,密不透风,没有一丝的空隙,自己长剑几乎无从下手,一时不由得被逼退了三步之多。 智难大帅在他后退之际,忽然杖势一收,庄容道:“道友身为魔教人坛坛主,罪无可赦,贫衲只好超度你了。” 话声甫落,杖交左手,右臂一举,屈指抱拳,扬拳凌空击出。 这一记拳法,名为“光明拳”,乃是少林七十二艺之首,属佛门第一降魔功,佛经中曾有这样一段记载:“如来举金色臂,屈五抡指,为光明拳。” 这一记佛门神拳,岂同小可? 玄仁子虽被逼退,但自以为和智难激战多时,只不过打成平手而已,此时听智难大师说出要超度自己,不觉怒喝了一声,说道:“好个贼秃,你以为胜得了道爷!” 正待奋身劈剑,瞥见对方扬拳击来。 本来对方杖交左手,正是自己发剑的好机会,那知就在此时,陡觉一股重逾千钧的无形压力,宛如泰山压顶而下。 别说是奋身发剑了,就是想闪身躲避,也已经无法移动半步,口中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往后便倒。 智难大师一记“光明拳”击毙玄仁子。眼看一大群灰衣道士纷纷抢攻出手,老和尚又是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右手用力把禅杖往地下一插,飞身而上,右足足尖定在禅杖之上,突然双手齐发,十指连弹,他施展出“千手千眼大悲尼陀罗神指”,十缕指风,像雨点般居高凌下,朝灰衣道士人群中飘洒而下。 佛门“尼陀罗神指”,专破魔功,只要被指风击中,一身功力尽废,少林寺中,只有智难大师练成此功。 刹那间,就有十几名灰衣道士应指倒下。 天坛坛主玄清子和智成大师交手还不到二十招,瞥见自己右首的玄仁子突然闷哼一声,踣地不起,这对他来说,当真惊骇无比。 地坛玄载,人坛玄仁,都练有一身极高的魔教神功,如今他们竟会一记也没使出来,就被人家放倒,这岂不是“魔功未展身先死,长使魔功不甘心”! “他们为什么不和秃贼一拼呢?” 玄清子心头急怒中,不禁疑虑难消,长剑连展,一口气攻出九剑,一片含蕴着凛烈杀气的剑光,像无数匹白练卷飞而出。 剑势未停,左手陡然一振,从他宽大衣袖中伸出一只色呈暗红的巨大手掌,对准智成大师迎面拍去。 手掌甫出,一道炽烈得可以炼化钢铁的炎炎火气,像热浪般涌出!这一道热气,几乎能使空气为之燃烧,也能令人肌肤炙裂,呼吸立窒。 这是魔教中最厉害的“天魔巨灵神掌”! 别说被它击中,不论人畜,只要被它迎面照上,魔火阴焰,就会把体内血肉脏腑在刹那间烤干。 智成大师陡翻十方在一片剑光急攻中,忽然使展魔功,立即后退一步,怀抱禅杖,双手合十当胸,口中朗诵一声:“南无清净大海众菩萨。” 佛号甫出,合十双掌随着向外扬出,掌心前推。 智成大师这一式看去丝毫不用力气,也没半点的风声,只是虚虚作势而已! 但站在他对面正在施展魔掌的玄清子,却突然感到不对,因为他拍出去的“天魔巨灵掌”一道炽热的掌风,就在这一瞬间完全熄灭了。 也在这同时,他只感到心头一阵清凉,满腔的杀机,倏然尽泯,心湖如一泓清水,悟今是而昨非! 忽然抛下长剑,缓缓盘膝坐下,双手合掌,说道:“谢谢大师成全,贫道直到此时,才知魔道总难成得气候,可惜太迟了!” “阿弥陀佛!” 智成大师合十道:“道友能在顷刻之间,悟澈玄机,得真解脱,又何迟之有呢?” 原来智成大师方才使出佛门“无相神功”,破了他的“天魔巨灵掌”,玄清子被佛光照身,登时大澈大悟,借此尸解。 白衣圣教道院三位坛主至此均已伏诛。 任乘风是白衣圣教教主门下的首徒,他手中一支长剑,深得魔教剑法的神髓,“三十六式天魔剑”、“七十二式地煞剑”,在他手中使出,宛如天魔乱舞,地煞翻滚,剑光之强盛,并不在三位坛主之下。 任你智虔大师展开“降龙伏虎杖法”,杖风如狂涛一般,势若蛟龙一样,但休想占得半点上风。 尤其任乘风身法灵活,狡猾无比,记记和你抢攻,却始终不肯和你杖势交击,因此两人打出三十余招,不闻半点金铁击撞之声。 此时,玄仁子、玄清子业已相继死去了。 任乘风看出情势不对,左手迅速取出了金哨,嘬唇吹了一声。 那六十二名准弟子——灰衣道士,都归他统率,正在纷纷围攻的人,听到哨音,就有十几个灰衣道士立即一个转身,挥刀朝智虔大师扑攻过来,十几柄锋利刀光先后劈到,自是不可轻视! 智虔大师只得挥动禅杖,向左右封出。 禅杖扫过,但听一阵“当”“当”急响,把扑攻而上的十几个灰衣道士,一齐逼得后退一步、但就在这一瞬工夫,本来正在和他动手的任乘风,竟已不见了踪影! 老和尚不由得一怔!正待举目搜索,十几个灰衣道士一退又上,又各自挥刀,扑攻上来。 智虔大师喝一声:“尔等还不住手?” 他急于找寻任乘风,这声大喝,是以“狮子吼神功”喝出,声若晴空焦雷,震得这些灰衣道士耳鼓狂鸣! 蓦然之间,灰衣道士果然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但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魔教准弟子。一身武功,还在一般江湖高手之上,岂会因你一声如雷大喝,就被吓住了! 大家只是愣了愣,就在吆喝声中,又挥刀攻来。 这回他们人影移动,已把智虔大师团团地围在中间分左、右、前、后,四面一齐攻上。 这对智虔大师来说,虽然谈不上构成威胁,但阻挠他追踪任乘风,借以达到搔扰目的,却已经够了。 智虔大师寿眉微攒,禅杖疾挥,人随杖转,挡开左、右、前、后四面扑攻而来的一片刀光。 他在身形转动之际,左手屈指连弹!使的正是“弹指神通”。一缕接一缕的指风,相继出手,前、后、左、右四面扑攻上来的人,转眼之间,就已被制住了七、八个“弹指神通” 和“千手千眼大悲陀罗尼指”不同之处一“弹指神通”虽然每发只能弹出一指,但也可以破解对方击来的拳掌兵刃。 “千手千眼大悲陀罗尼指”能十指同发,却只能作点穴之用,被制的人如练的是旁门左道功夫,那就会被废去武功,但不能作为对敌时的功夫使用。 缪放是白衣圣教教主门下的五弟子,掌剑功夫虽然不弱,但比起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叟田五常,那就还差得远。 因此一动上手,就被田五常八尺金鞭逼得险象环生,连连后退,手中长剑别说攻敌,就是想封架都已不易了。 这时围攻天池钓竿和南山樵子的灰衣道士,因人数过多,大家重重围了上去,有许多人挤在一起,根本无法出手,他们眼看缪放在金鞭叟田五常之下,节节后退,大家就挥动着扑刀,转身朝金鞭叟围攻上来。 金鞭叟田五常那会把这些灰衣道士放在眼里,口中大笑一声,喝道:“你们再上来几个,老夫也不在乎!” 他曾被白衣圣教迷失心神,对贼党恨之入骨!喝声甫出,金鞭早巳抖手挥了出去,一记“横扫千军”,把刚才一齐冲上来的三人拦腰扫出。 一招之间,就有三个人带着惨号,摔飞出去。 被他金鞭扫中的人,自是骨断筋折,哪里还能活着? 金鞭里可丝毫不肯放松,扫出去的长鞭一下卷飞三人之后,鞭头突然一转,变为“锦蛇缠腕”,一下缠住缪放握剑右腕。 再一抖手,把缪放从五尺外凭空拉了过去,沉沉地笑道:“你是魔教教主的徒弟,就得认命!” 缪放右腕被他金鞭缠住,一下拉了过去,心头大吃一惊,但他究竟是教主门下的五弟子,武功高出灰衣道士甚多,心头一急,蓦地急中生智,被拉过去的人随势欺上,他左手猝然递出,朝金鞭叟当胸印去。 他虽没练成“天魔巨灵掌”,但练的“九阴摧心掌”,也有五、六成火候,若是被他偷袭得手,倒也厉害非凡。 金鞭叟田五常是何许人? 六、七十年扛湖经验,岂会上你毛头小伙子的当?他金鞭把你拉了过来,任何一个人都会使力挣扎,但他把缪放拉到身前不远,金鞭上的力道忽然减轻! 拉力减轻,岂不是就告诉他,缪放将计就计随势朝自己欺来?因此他没持缪放出手,口中大笑一声,金鞭突然往上一抖,把缪放一个人往上摔起! 缪放左手还没递到一半,人已经抛起半空! 窟顶有三丈高,他被摔起不过一丈高而已! “小子,老夫不想再和你动手,你还是去找你师娘去吧!” 金鞭叟在喝声中,左手突然凌空拍出。 这一记劈空掌,差不多也用上了五成力道。 他七十年功力的五成力道所发出的这记劈空掌,力道之猛,岂同小可? 缪放人在半空,就像飞靶,那里还有闪躲的机会?但听“砰”的一声,被劈空掌击得再次往上弹起,一下撞上窟顶,再次发出蓬然大响,跌落下来,又是“叭”的一声,就没再动一下了。 这一段话写来较慢,好像已有许多时光,实则仅是金鞭叟一鞭扫出三个灰衣道土之后,回鞭把缪放拉来的一瞬间的事。 就在金鞭叟金鞭把缪放摔起来之时,余下的六个灰衣道士,方是一怔(三个同伴被拦腰扫出的一怔)之后,又各自挥刀攻上。 金鞭叟田五常怒笑千声,说道:“看来你们真是不畏死,老夫自然也不怕大开杀戒。” 他左手朝上拍出一记劈空掌,右手长鞭也及时再次横扫出去。 那六个灰衣道士因有三个同伴前车之鉴,自然学乖,一看他挥鞭扫来,就纷纷往后跃退,但怎知方才是金鞭叟和缪放正在交手,着着朝缪放逼进之际,看到十来个灰衣道士围攻上来,他才挥鞭横扫出去。 现在的情形可不同了,金鞭叟对自己一记五成力道的劈空掌很有自信,一定可以收拾得了缪放。右手金鞭是专门对付你们六个灰衣道士的,他的对手,也就是你们六个道士了,一鞭出手自然会大踏步跟了上来。 六个灰衣道士纵然跃退得不慢,也没他八尺长鞭带转的迅速,金光接连闪动,惊叫惨号也随着而起。 这下就像猛虎扑入了羊群,饮鞭倒下去的,却不只六个! 那是因为缪放既缠不住金鞭叟,他金鞭挥舞,就大踏步朝围攻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的灰衣道士人群中扑了过右。 其实此时六十二名灰衣道士,也已经只剩下不过十几个人了。 原来这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当时一窝蜂般围攻上来,声势雄壮,但对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威胁并不大。 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并不是不在乎六十二名的灰衣道士的围攻,而是因为此时两人已经背贴背,所要应付的只是自己的正面和右侧两个方向就够了。(两个人就能应付四面) 围攻上采的人,却有六十二个之多,但并不是每个人每一刀都能劈到对方两人的身上,能够攻上来的,最多只有八个而已! 其余的人,只能挤在同伴后面,甚至还隔着三、四个同伴的身后,根本连看都看不到前面两个敌人。 这如果是两军对垒的战场上,就可以形容为把敌人重重包围起来,但现在并不是两军对垒的沙场,而是武林人物的动手,这情形当然不同了。 以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的武功,若是和六十二个人动手,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人多,但若是自己两人,只要对付面前的四人,那就稀松得很了。 天池钓叟姜超然呵呵笑道:“老五,你对付近的,老夫对付远的。” 南山樵子道:“好!就这么办?” 两人说话之时,同时脚下疾快地在原地转动起来,南山樵子手中板斧随着身形转动,像法华金轮般横劈出去。 四面八方所能攻到他们身前的八柄扑刀,和他开山大斧乍然一接,登时就响起八声金铁狂鸣。 有的人扑刀被震脱手,有的人右臂登时被震脱,惊啊之声,也随着响起,但他们身后挤满了人,前面受挫的人,连后退的机会都没有。 南山樵子已经又疾又快的转了过来,板斧扫过,方才想后退的人,后退不成,立时成了斧下之鬼! 天池钓叟一支八尺长的钓竿,加上一丈八尺的钓竿,此刻也右手连挥,把站在后排的灰衣道士像钓鱼一般。钓竿丝一起一落,就有一个人被他钓了起来,往大殿门外摔了出去。 要知大殿门外,只有两步宽的走廊,廊外就是一百单八级的石阶,他钓竿起落如飞,钓竿就像钓鱼一般,一个接一个飞摔出去,就一个接一个滑碌碌的从石阶上直滚下去。 不过片刻工夫,就被他钓起十二三个人。 南山樵子挥动大斧也在瞬息之间,劈倒了十来个人之多! “阿弥陀佛!” 就在此时,突听智难大师低喧一声佛号,说道:“陶老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贫衲请你老斧下留情,不可多伤他们的性命。” 原采老和尚单足站在禅杖之上,双手十指发出“大悲尼陀罗神指”,已经连续点倒了十几个人。 加上被智成大师“禅指神功”制住的也有七、八个,剩下来的已不过十三个。 金鞭叟挥鞭飞扑过来,一下又扫倒了六七个,他金鞭还待再挥出,却被天池钓叟的钓竿一下缠住,叫道:“老三,可以停手了。” 就在他说话之时,智难大师已把余下的几个灰衣道士一齐制住。 智虔大师合十道:“好了。咱们此行总算大告成功,只可惜魔教首徒任乘风,被他乘隙逃走了。” 天池钓叟姜超然微微地含笑道:“这个大师尽可放下心,他纵然是已逃出了道院,但也逃不出石窟外面去的。” 道院一场搏斗,虽已终止,但前面洞窟中的搏斗,却正在愈演愈烈,愈打愈是凶猛。 道院传出云板之声,还在连续响着! 所有在大石窟中的人,已经分布好了。 银拂叟向天伦、竹筇里易南轩,和唐门唐世贤,离火门的罗道长,一共四人站在左上首。(道院人口处)沈雪姑(柳琼枝)、丁瑶(丁慧珊)、管巧巧、刘媒婆(巴婆子)四人,站在右首上。(郎寰仙境入口处)上官靖(伍致中)率同李小云等八人(扮成灰衣道士),则站在大石窟前端,以应付左右两边下首两处石窟中的七十二名铁甲武士。 现在又从洞外进来了两个一身红衫,手持长剑的汉子。 他们两个正是刚才被上官靖、沈雪姑两个人,一掌击落悬崖去的三师弟束化龙和四师弟万成章。 此刻,他们两个又在大石窟中出现,已经由掣天手李天云和武功门的何津航所取代,因此进入石窟之后,就和上官靖站在一起。 这是大石窟中各人所占据的形势。 如果有白衣圣教的人出来,目光所看到的,除了上首站着的银拂叟等四人外,其余的人可以说全是“行宫”的人。 这一点,可以说是竹逸先生煞费苦心,运筹帷幄最成功的地方了。 而且,据金鼠来报,后援也已来了。 他们是老夫人和武当青松道长、衡山飞云道长、卞药师、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及慧修、慧持等人。 他们已经来到大石窟前面,只是没进来而已! 黄鼠狼和万点星率同虎头庄武士、金刀门刀客,封住了山下的道路。 在茅屋的两边,还有智通大师率领的少林寺两座“罗汉阵”,可以说已经把全山封锁得像铁桶一般。 竹逸先生所选择的动手地点,也就是在这方广十数丈的大石窟中。 但直到此时,除了时常由金鼠传递消息以外,竹逸先生始终没现身过,也没人知道竹逸先生是去了哪里?” 现在云枝声已经歇了;但云板停歇,并不表示现在没事了。 首先是右上首“郎寰仙境”中有了动静! 一串红灯照着一手提剑、一手提灯的八个宫女鱼贯走去。 沈雪姑和管巧巧、丁瑶三个站在一起,挡住了右上首石窟的出路。 沈雪姑玉手一挥,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快进去。” 走在前面的宫装少女立时停了下来,她们并没立时就转回进里面去,只是分向两边站了开去,接着走出来的是两个手提长剑一身浅绿衣裙的女子。 稍前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画着新月般的柳眉,一张鹅蛋脸上薄施脂粉,看去瘦瘦高高的,一副极为精明的样子。 稍后一个也有二十七、八左右,体型稍胖,但也不太肥,另有一种环肥之美。 管巧巧看到两人,早巳悄悄告诉沈雪姑,道:“瘦的一个是二师姐童无双,胖的一个是三师姐高妙云。” 她的话声未落,瘦高的绿衣女子童无双己冷冷地说道:“是谁说的?“沈雪姑欠欠身,说道:“二师姐,三师姐,是小妹说的。” 童无双道:“道院传出警号,你们没听到?” 沈雪姑道:“小妹听到了,但小妹是奉命守在这里的,要郎寰仙境的人不用插手这门事。” 童无双双目逼视,问道:“你这是奉谁的命令?” 沈雪姑道:“是金道长传下来的命令,二师姐若是不信,可以问四师姐(丁瑶)七师妹(管巧巧)她们。” 丁瑶(丁慧珊)连忙道:“五师妹说得不错!” 管巧巧也道:“二师姐,就是这样的。” 童无双哼道:“我们是奉夫人之命,出来接应的,夫人马上就会到的,你们还不站开去?” 沈雪姑没加理会! 童无双不禁脸色一沉,怒叱道:“五丫头!我说的话,你到底听到了没呢?” 沈雪姑一张脸也沉了下来,冷冷的道:“我奉命站在这里,就是要禀告夫人,请她回宫去的。” 童无双听得不由一呆,重重地哼道:“你们三个丫头都疯了。胆敢违抗夫人的金令?” 话声甫落,突然听到石窟中响起几个女子声音娇声喝道:“夫人驾到!” 童无双、高妙云两人,慌忙转过身去。 童无双躬身道:“启禀夫人,四丫头、五丫头、七丫头拦在洞口,说是奉金道长之命,请夫人回驾,不用出去,弟子特来向夫人请示。” 只听一个娇柔声音说道:“道院传出紧急求援警号,金道长怎么会要四丫头她们阻止我出去呢?你要她们来见我。” “是!” 童无双躬身答应一声,迅快转过身来,喝道:“四丫头、五丫头、七丫头,你们还不快来拜见夫人!” 沈雪姑已经看到从石窟中走出来一个云髻高峨,轻纱幢脸的宫装妇人,虽然看不到她的面,但体态轻盈,一手扶在一名绿衣小鬃的肩头,好像有点弱不禁风,娇娜多姿,可以想像得到从前一定是个大美人。 目前自己扮的是她门下的弟子柳琼枝,暂时还是不露身份的好,一念及此,立即躬下身去,道:“弟子叩见夫人。” 丁瑶和管巧巧也一起躬身行礼。 宫装夫人问道:“是金道长交代你们守候在这里,阻止我出去,是吗?” “弟子不敢!” 沈雪姑躬身道:“但金道长确是这样交代的,今晚之事,郎寰仙境的人都不用插手,请夫人只管回驾返宫好了。”—— 第二十六章 刚说到这里,石窟前面,忽然有一条人影一闪,总管秦皓不知何时候已经到了洞口,连连拱手道:“启禀夫人,金道长已把金令交给四姑娘了,夫人如若不信,只管问四姑娘好了。” “四姑娘”,就是夫人门下弟子丁慧珊。 他侧身又朝丁瑶笑道:“四姑娘!快把金令交给夫人看看!” 丁瑶的心头猛地一动,暗暗忖道:“他会是竹逸先生!” 因为秦皓说的金道长已经把令牌交给四姑娘了,其实根本就没这回事,但她的身上确实有一方令牌。那是师傅在自己临行的时候交给自己的一个小小布包,里面就是一块黑黝黝的、用铁铸的牌子。 铁牌的中间,有一个篆文的“天”字,铁牌人手奇冷,据竹逸先生说,那是寒铁所铸成的。 这件事当时只有竹逸先生、上官大哥和李小云三人在场,秦皓自然是不会知道的,那么这个秦总管,岂不是竹逸先生改扮的了? 心念这一动,立即伸手从身边革囊取出那方寒铁的金牌来,走上两步,双手递上,说道:“金道长交给弟子自金令在此,请夫人过目。” “会是‘天字令’!” 宫装夫人身躯陡然一震,似是惊惶失措,往后疾退了一步,两道熠熠的眼神从幛面轻纱中直透出来,注视着丁瑶,喝道:“这‘天字令’真是金道长交给你的?” 丁瑶道:“自然是金道长交给弟子的了。” 宫装夫人道:“他还交代了你什么话?” 秦皓却在此时拱拱手,插嘴道:“金道长尚未复原是要属下转交四姑娘的,他只说给夫人看了,夫人自会明白。” “哼!”宫装夫人冷笑一声,说道:“天令执法,他要我死!哼!余无天更是应该死的,他人呢?” 这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秦皓也不禁为之一呆,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心思稍一转动,立时听出个大概来了。 这寒铁“天字令”,是丁瑶的师傅缁衣老尼交给丁瑶的,如今宫装夫人说它是执法令,又说余无天要她死,余无天更应该死!这不就是说这寒铁令牌有着无上权威,令到法随,可以处死魔教中任何一个人。心念这一动,连忙陪笑道:“夫人垂鉴,金道长这次回来,确实说过,他曾中人围攻,功力尽失,是……是……” 他故意不住下说了。 “他说了什么?”官装夫人怒声道:“是我害死他的?” “咳!咳!”秦皓躬身道:“他认为教主太听信夫人,任命夫人门下的大姑娘去主持碧落山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宫装夫人冷声道:“余无天自己轻敌,他敢这么说? 还有呢?” 秦皓道:“他这次回来,身负重伤。幸蒙几位老神仙给他服下了千年断续,又以无上功力助他恢复神功,他曾向属下透露,伤好之后,要好好整顿本教,才不负教主重托……” 他每一句话,都极尽挑拨。 宫装夫人道:“秦皓,你对我说这些话,意思何在?” “属下追随教主、夫人多年,自然是忠于教主、夫人了。” 秦皓连连拱手,一脸忠诚的道:“属下是看他趁教主不在、似有谋篡之心,不然,怎么会传下‘天字令’要夫人……夫人……” “余无天这老贼!”宫装夫人气怒的道:“好!秦总管,你去叫余无天出来好了。” “是!是!” 秦皓凑上一步,悄声道:“不过夫人请暂时留在这里,属下这就去。” 宫装夫人点了点头。 秦皓转身朝丁瑶使了一个眼色,忽然又躬身道:“依属下之见。这‘天字令’先由夫人收起来,等金道长出来,夫人再取出令牌,当众数说他的罪状,着令赐死,这样就不怕他逃上天去了。” 宫装夫人点点头,嘉许道:“你此计不错!” 丁瑶因秦皓向她使过眼色,就双手呈上令牌。 宫装夫人伸手接过铁牌,秦皓立即转身朝中间两扇黑漆大门走去,伸手印了一下铁环。 原来秦皓方才现身之际,己用暗号告知站在左上首(道院)洞窟前的银拂叟等四人,请他们退到左上首石窟之内去,因此,这时大石窟前面,已经不见一个外人了。 两扇黑漆大门徐徐开启,秦皑就大模大样的走了进去,那八名铁甲武士眼看是秦总管,八人虽觉奇怪,秦总管并未出去,怎么会从外面进来的呢?但他们疑归疑,还是朝他举刀为礼,然后大门又徐徐地关上了, 现在连上官靖也早巳知道这位秦总管就是竹逸先生乔装的,真的秦皓就在中间这座石窟之中。一时不禁为竹逸先生暗暗地耽心,他这样进去,岂不是太危险了? 哪知过了不多一会,中间圆形洞府的两扇黑漆大门又徐徐地开启,接着走出八名铁甲武士,分两边站定。 然后是六个一身绿衣肩负双剑的童子,拥着一辆孔明车,由两个童子向前推着,缓缓走了出来。 车上端坐一个瘦小苍髯老道,正是化名为金道长的余无天,昔年魔教西大天王之—。 孔明车后面,紧随着走出的是总管秦皓。 上官靖心中暗道:“这个秦皓不知是真是假?” 右上首洞窟中的宫装夫人,眼看着余无天坐着孔明车出来,立即低声道:“大家跟我出去!” 于是由四名宫女提灯前导,童无双、高妙云、沈雪姑(柳琼校)丁瑶(丁慧珊)、管巧巧、刘媒婆(巴婆子)等人,依次分两行走出,最后的才是宫装夫人。 上官靖等人,一齐朝宫装夫人躬身为礼。 秦皓看到巴婆子,口中“咦”了一声,道:“巴婆子,你怎么上来了?下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这—问,上官靖登时暗暗地“哦”了一声,忖道:“看来他是真的秦皓了!” 刘媒婆道:“回总管,山下来了大批少林寺的和尚,老婆子和四姑娘幸亏见机得快,才没被他们发现,特地赶上来报讯的。” 秦皓脸色一沉,怒声道:“昨晚让沈雪姑那丫头逃走,她果然引着少林寺的人来了。” 余无天朝着宫装夫人欠了欠身道:“夫人怨贫道伤势尚未痊好,不能行礼。” 宫装夫人冷冷说道:“金道长对妾身何用多礼?” 余无天道:“贫道听任乘风来报,方才道院传出警号,说是少林寺的人大举前来犯山,夫人要他传令召见贫道,不知有何赐教?” 宫装夫人是从右上首石窟出来的,在她出来之时,她门下女弟子已列成两行走出,无形中就把余无天乘坐的孔明车围在中间,前面有上官靖率领的八名准弟子。 宫装夫人眼看他已在自己掌握之中,不觉冷笑一声道:“余无天,你知罪吗?” 余无天愕然地道:“夫人!你……” “不用叫我夫人!” 宫装夫人声音出奇地冷,说道:“在你眼里,一向都没有我这个教主夫人,何用再假惺惺?” 余无天惊凛的道:“夫人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宫装夫人冷然道:“我问你知不知罪?” “哈哈!”余无天忽然大笑一声道:“贫道称你二师嫂总可以吧?自从二师兄担任教主,他要在外面广结江湖同道,怕二师嫂一个人担当不了大事,才要兄弟来协助你的,但兄弟就是怕二师嫂多心,所以不肯担任任何名义,而以金道长的名字,居于客卿地位。这许多年,兄弟也知道二师嫂多多少少总是对兄弟存不满之处,但为本教着想,兄弟也一直忍了,如今听二师嫂的口气,好像兄弟犯了什么大罪似的?兄弟倒要请教,兄弟有什么罪?” “好!”宫装夫人道:“今晚少林寺的人找上门来,他们怎么来的?” 余无天道:“昨晚有人潜人行宫,据说是沈雪姑那个丫头,她逃出去了,自然会通知少林寺的人。” “哼!你倒推得干净!” 宫装夫人道:“沈雪姑是一路跟踪你来的,你身负重伤,行动不便,就该找一个隐密之处养伤,才不至被人发现本教隐迹在此,你虽非有心把敌人引来,但把敌人引来总算事实,你脱得了干系吗?” 秦皓忙道:“夫人这是误会,金道长……” 宫装夫人叱道:“你给我住口!” 余五天道:“听二师嫂的口气,那是不容兄弟在这里养伤了,好,从现在起,兄弟不再过问本教的事,总可以了吧?” 宫装夫人道:“你说得倒是稀松!” 余无天面现怒色,沉哼道:“那么二师嫂要待如何?” 宫装夫人突然左手一扬,哼道:“余无天,你看这是什么?” 她掌心中高举的正是那块寒铁“天字令”! 余无天目光一注,陡地变了脸色,惊诧地道:“‘天字令’!你……” “你想不到吧?”宫装夫人冷笑道:“现在‘天字令’在我手中,你总该知道怎么办了?” 秦皓吃惊地道:“夫人……” 宫装夫人喝道:“余无天,你还不束手就缚?” 余无天点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二师嫂手里有了这‘天字令’,自可生杀予夺,兄弟不想和你伤了和气,一切误会,等二师兄回来再说。”一面朝着护着他孔明车的六个剑童,说道:“咱们走!” 宫装夫人叱道:“余无天,你走得了吗?” “哈哈!”余五天大笑道:“兄弟纵然伤势未复,二师嫂,若是凭仗你门下几个女弟子,还阻拦不了兄弟。” 宫装夫人听得极为愤怒,喝道:“秦皓!你给我把他掳下!” 秦皓道:“夫人,这事还请三思,金道长有代表教主的金牌,可以指挥本教门下弟子,这一来,只怕……只怕不妥吧!” 宫装夫人怒声道:“好哇,秦皓,你敢违抗执法令牌?”右手—挥,叱道:“你们去给我拿下,只要有人敢违抗令牌,一律格杀勿论!” 就在此时,从中间圆洞门中,飞也似奔出一个人来,手指秦皓,大声叫道:“他是假的,快把他拿下了。” 这从大门奔出来的,赫然又是一个秦皓! 同时上官靖的耳中响起了竹逸先生的声音说道:“你去截住秦皓,别让他逃了。” 秦皓听得一怔,看到从大门口奔出来的这人居然把自己扮得维妙维肖,不由大怒,喝道:“你……” 上官靖没待他说下去,及时扬了扬手中折扇,喝道:“截住他!” 身形一闪,拦在秦皓前面。 站在大门前的八个铁甲武士听了上官靖(伍致中)的喝声,立即朝秦皓围了上来。 由李小云等人乔装的八个灰衣道士也随着包围而上,刹那之间,把秦皓和余无天的孔明车隔开。 另一边,童无双、高妙云、沈雪姑、丁瑶、管巧巧、刘媒婆等人也立即发动,朝余无天的孔明车围了上去。 余无天曾说:二师嫂凭仗你门下几个女弟子还阻拦不了兄弟。他这话倒也不是空言! 孔明车已在中间停下,六个一身绿衣劲装的剑童,在这一瞬间,迅速地从肩头撤下双剑,人影晃动,一下就各按方位站定,布下了一座“六丁剑阵”护住孔明车,绕场行走起来。 这一情形,虽然同在一处大石窟之中,但却在无形中划分为两个部分,作者一支秃笔就无法两者兼顾。 先说秦皓话未出口,眼看伍致中(上官靖)指挥八个铁甲武士,一齐朝自己围了上来,一时来不及多说,慌忙朝上官靖拱拱手道:“二公子,快别阻拦,老朽是真的。” 上官靖挡在他面前,冷声道:“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 秦皓急道:“他可能就是刘转背,方才假扮总值向金道长报讯的就是他,二公子只要让开,老朽就可以把他擒住,真假就可以立判。” 上官靖心中暗道:“方才竹逸先生假扮秦皓进去的,原来到了里面,摇身一变,扮成任乘风去报讯,无怪很快就把余无天诓出来了。一面沉喝道:“本座怎知道你不是刘转背?你只要让本座点了穴道,本座自然也会把他拿下,真者是真,假者是假,一样可以真假立判。” 秦皓听得大急,后退一步道:“二公子……” 上官靖不容他多说,右肩一侧,扇交左手,右手三指如撮,朝秦皓的左手腕脉上拿去。 这一下他使的是“拈花手”,平时对敌、拈剑、拿穴,百试不爽,怎知秦皓左手忽的往后一缩,竟然被他避开。 案皓左手缩人衣袖,右手已经多了一支短剑,目芒飞射,骇然沉喝道:“你不是二公子!” 上官靖也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秦皓居然能从自己的“拈花手”下脱出,立即大笑一声,道:“好个刘转背,你居然对伍某也使起诈来!” 右手折扇迅快交到右手,陡然划起一因扇影,朝秦皓肩头点出。 秦皓也大笑道:“你可知道伍致中虽是教主门下二弟子,但秦某也教过他武功,出手一招,就可看出路数,你纵然假扮得很像,可惜武功路数却全不对头……” 口中说着,短剑飞洒,一片尽是急攻招式,老辣凌厉,极尽诡异。 上官靖使展“游刃身法”,手中折扇连挥,把对方攻势一一挡开! 八个铁甲武士看到秦皓和上官靖动上了手,他们岂肯落后,也各自挥刀朝秦皓攻去。 秦皓在白衣圣教中,本来只是外围组织碧落山庄的总管,如今才知道,他居然还是“行宫”的总管,但从他口气听来,还教过伍致中等人的武功,可见他的身份,竟然也十分的神秘,很可能是昔年魔教中仅存的几个余孽之一。 这一点,还可以从他武功上得以证实,他一开始就很神秘,经过多少场激战,他一直深藏不露,没有败给任何人过。 就事现在来说吧,他以一支短剑力敌上官靖,不但毫无败象,对八个铁甲武士联手攻上去的刀法,他一样视若无睹,只要身形轻轻闪动,就很自然地避开了八个人的环攻。 他有十分武功,至少有七分是对付上官靖的,只有三分对付那八个铁甲武士。 这一情形,看得围在外面插不上手的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暗暗使了一个眼色,准备一齐出手。 就在此时、只听“当!当!当!”三声急骤剑、扇交击,秦皓一下架开上官靖的折扇,左手呼呼两掌,凌空分击欺近他身后的两个铁甲武士。 这两掌敢情是魔教中极厉害的“九阴摧心掌”了!不然,两个铁甲武士前胸有铁镜护心,岂会被他击出的掌风乍然接触,就无声无息的仰跌出去。 秦皓一击得手,更不怠慢,足尖一点,腾身飞起,疾如鹰隼,朝上首的圆洞门激射过去。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个人打了个暗号,就是相约施展“无极神指”,恰好在秦皓腾身飞起之时,三个人两时骈指划因,凌空点出。 上官靖接连和他抢攻了十几个照面,还是占不到半点上风,眼看他反手发掌,居然还连伤了两个铁甲武士,趁机舍了自己,飞身而起,企图逃人中间的洞窟。 (中间洞窟是教主修真之所,也是接待贵宾的地方,据说就有几个极厉害的魔头,正在这里做客)上官靖自然不能让他逃进去搬救兵,口中大喝一声,右手突然朗上扬起,这一记“返照神掌”本该左手上扬,右手下沉,才能发挥威力,但他从小不但练成“易筋经”,后来又和沈雪姑同修“太素玄功”,又练成了达摩“洗髓经”,可说身兼佛道三门神功。因此只要心念一动,左手扬处,“返照神掌”就如迅雷般凌空击去。 这一下四个人几乎是同一时候出手攻出,目的物就是凌空飞越众人头顶的秦皓! 出手虽然是差不多同一时候,但总有先后之差,上官靖的一记“返照神掌”一发如迅雷,到得要比三缕指风早上一步,但听“砰”然一声,把秦皓一个人击得往上直冲上去,再是“蓬”的一声大震。撞上洞顶,震得沙石飞洒,一个人再直摔下来。 在他撞上窟顶,下落到两丈左右,三缕指风也一起击中他的身子,等到再蓬然跌落地上,这位秦总管早巳内腑寸裂,再也没动一下。 站在上首圆洞大门口的总管秦皓却欣然迎了上来,含笑拱手道:“总巡好功夫,一举击毙假冒属下的刘转背,当真可喜可贺!” 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等她们收拾了余无天,就得把教主夫人和她门下弟子一起拿下,就要管巧巧和刘媒婆两人进郎寰仙境去救人,卞药姑就被囚禁在郎寰宫里。” 上官靖点点头,就以“传音入密”告诉李小云,要她转告其余的人,待会不可放过教主夫人和她手下,务必把她们截住。 再说童无双、高妙云为首的夫人门下五个弟子和刘媒婆六人,一齐朝余无天的孔明车围了上去。 余无天虽然服下千年续断,又经四位宫中上宾一齐动手,以无上内功,助他疗伤,预期四十九天可以完全恢复功力,今天才是第七天,每天至少有六个时辰,静坐练功。 因为此时正是他不练功的时候,所以竹逸先生才改扮任乘风谎称奉夫人之命,有紧急之事相商,把他骗出来的。 他功力未恢复,只好坐在孔明车上,由人推着走,过余无天虽然伤势还未痊好,一个人就像废人一般,但他目睹宫装夫人率同女弟子朝他围了上来。 他脸上一无笑容,也并无吃惊神色,只是安详的坐在孔明车上,神色倨傲,丝毫没把教主夫人和她门下弟子放在眼里! 他有如此自信,所凭仗的是护着他的六个童子?不错,这六个剑童确实有些不同于一般童子! 那是六个剑童,第一眼看去,只有十二三岁,高矮如一,个个生得眉目清秀,动作如一,但你如果再看上一眼,就会发现他们六个人的脸孔,竟然都长得一般模样,宛如六个孪生兄弟。 你看到他们面貌如一,自然会感到惊奇,忍不住会再仔细的打量他们一番,这一仔细打量,就保证你会大吃一惊,那是六个绿衣童子?根本不是童子了! 他们除了身材长得和童子一样,眉清目秀的脸上、额角、鱼尾、甚至于脸颊上,都可以发现有数不清的皱纹,他们当然不止是十二、三岁了。 人都是会好奇的,你若是有了这一发现,就会看得更仔细,希望能从他们脸上,看出他们实际年龄来,但这一点,就会使你大大的失望不可,因为从他们(六个剑童)脸上,你根本看不出他们的真实年龄来: 初看十二三,再看二三十,仔细观察下,可能四五十,再一仿佛间,又是十二三。反正他们脸上年岁的记录,几乎很难捉摸,或者因他们的情绪变化而异,在一笑一怒之间,可能会有二三十年的差距! 这一情形,直看得沈雪姑暗暗攒眉,忖道:“这六个绿衣剑童,看来已深得魔教功夫,并非易与之辈!” 正在心念转动之际,只听耳边响起竹逸先生的声音,说道:“这场狗咬狗,就让他们出手,你们不妨暂时袖手,坐看成败好了。” 六个绿衣剑童双剑当胸,绕圈疾走,虽然没出手,但已可使人感到这六个剑童布成的剑阵,居然会有一股浓重的杀气逼来! 童无双、高妙云同时一声叱喝,挥动长剑朝游走的绿衣剑童迎面劈去,两道剑光发如匹炼,各自奔向一个剑童。这一击出手,相当凌厉,但六个剑童绕圈而走,任何一人,任何一个方向遭到攻击,他们都会有破解之法,否则就不成其为剑阵了。 只见被攻击的两个剑童身法十分快捷,只是身形一侧,就避了开去,他一闪开,你攻过去的剑招自然落空了,但闪开那人的身后立即有另一个剑童闪了上来,手上的两柄短剑就划起两片冷森森的剑光袭到你的身侧。(童无双、高妙云所遇的情形完全一样) 你剑势落空,他双剑已经攻到,你要不要迥剑封解? 等你堪堪迥剑封解,这人又已疾向一侧闪开,他身后另一个剑童又挥舞双剑疾冲上来,攻到你左侧,你挥剑封了个空,人家已经攻到,只好再次挥剑封出。 就这样人影循环,剑势连绵攻到,你本来是攻上去的人,但只是开头攻出了一剑,之后,你就只有封架的份儿,根本没有你挥剑还攻的机会。 尤其这六个剑童双剑挥舞,剑法诡异,忽正忽反,变化多端,令人不可捉摸,人影去来如织,剑光忽隐忽现,奇快无比。 童无双、高妙云还是郎寰宫的首徒,平日自以为剑法精湛,这一动上手,除非你往后跃退,否则六个剑童此去彼来,攻势绵绵不断,你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这下看得宫装夫人不禁大怒,娇喝道:“你们还不给我一起上!” 沈雪姑、丁瑶、管巧巧、刘媒婆互望了一眼,沈雪姑暗暗地朗她们点了一下头,于是四人立即挥剑攻了上去。 她们当然并不是全力抢攻,只是敷衍一阵而已,但事实上,就算你们全力抢攻,如果不施展特别神功,也是无法伤得了他们的! 尤其是六个剑童身法怪异,来去如风,只要轻轻一闪,就会从你身边闪开,你休想截得住他们。只要截不住他们,上去的虽然同样有六个人,就不是一对一单打独斗,依然只是六个人围攻一座剑阵。 因此沈雪姑四人虽然挥剑抢攻上去,但情形仍然和童无双、高妙云攻上去的时候如出一辙。 只有第一招是你上去的时候攻上去的,以后六个剑童循环攻来,你就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挥剑封架,再也没有还攻的机会—— 第二十七章 剑阵,就是六个剑童环绕游走的一圈剑光,他们已由大石窟中间缓缓朝上首圆洞门移了过去,攻上去的六个人,因为只有招架之功,自然只是随着他们移动而移动,毫无阻拦他们的办法。 沈雪姑自然很快地就发觉了,她心中正在考虑着:这样下去,岂不让余无天逃进去了? 自己要不要出手呢?但继而一想,宫装夫人尚未出手,且等她出手之后,再作决定。 宫装夫人果然也看出来了,娇声喝道:“伍致中!” 上官靖欠身道:“弟子在!” 宫装夫人道:“你们三个率人守住宫门,不得让余无天再退入宫去。” 上官靖、李天云(束化龙)、何津航(万成章)三人躬身领命。 由上官靖挥了挥手,立即率同六名铁甲武士(本来有八个,已被秦皓击毙两个),八名灰衣道士(李小云等八人),迅快移动,挡在圆洞门前面。 余五天端坐在孔明车上,呵呵笑道:“伍致中,你看看老夫手中是谁的令牌?” 左手一伸,掌心托着一块比手掌略小的金牌,那是白衣圣教教主的金牌,见令如见教主。 他没待上官靖开口,就接着道:“老夫代表教主,命令你们师兄弟三个率同本教弟子,先把郎寰宫五个女弟子和巴婆子拿下。” 站在圆洞门口的秦皓(竹逸先生),说道:“金道长,教主不在,大公子他们自然是听教主夫人的了!” 这话是暗示上官靖等人,先让教主夫人对付了余五天再说。 余无天怒声道:“你不是……”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宫装夫人娇叱一声,喝道:“余无天,我先劈了你!” 话声甫出,一道人影挟着一道雪亮的剑光,凌空飞起,宛如半环白虹,朝余无天当头疾落。 这一招凌空发制,可说凌厉已极! 余无天重伤未愈,坐在孔明车上自然无处可躲,但是他根本也没有躲闪,口中嘿然道: “好剑法!” 只说了三个字,突见六道剑光从他身边飞起,迎空击去。 原来那六个剑童绕着孔明车游走,一见宫装夫人凌空飞击过来,六人久经训练,剑阵立即一收,左手短剑护身,右手短剑同时迎空挥出。 但听一连响起当当六声金铁交鸣,宫装夫人的剑势立被挡了开去。 宫装夫人究是身在半空,剑势被他们挡开,只好借势倒飞回去,童无双等人眼看六个剑童倏然后退,正待挥剑扑上。但六个剑童却行动如风,硬接了宫装夫人凌空一剑之后,又闪电般地回到了原处,游走起来。 他们算定宫装夫人凌空的剑势,一旦被挡开,人总不能在空中停留,势必倒飞回去,故而他们又各自回到了原来之处。 宫装夫人飞回原处,忽然双足一软,几乎站立不稳,心头又怒又急,尖声喝道:“余无天,你……” 余无天得意地笑道:“天王针!老夫在他们挡开你飞剑一击之际,打出两支天王针,你身在空中,自然无处可以闪避了。” 上官靖心中暗忖道:“天王针!不知她口中的天王针是什么样的暗器,想来必然是十分歹毒无疑。” 宫装夫人身躯蓦然一震,厉声喝道:“你好狠!”接着喝道:“丫头们退下!” 左手一挥,八名手提宫灯的绿衣少女随即一拥而上。 童无双赶紧喝道:“师妹们退下。”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童无双等六人和八名绿衣少女一退一上,擦身而过,八个绿衣少女左手扬起宫灯,右手已掣出长剑,也围着剑阵打起转来。 八道剑光划起一道雪亮的圈圈,左手高提宫灯,随着她们的绕圈疾走,上下飞舞,看上去就像在表演宫灯舞—般! 坐在孔明车上的余无天哼道:“天魔灯!老夫门下,还会在乎你的毒焰!” 上官靖听他一说,注目看过去,果见八名绿衣少女左手所提八盏宫灯,在上下飞舞之际,烛焰摇动,飞出淡得肉眼很难发现的袅袅绿烟! 就在此际,那八名绿衣少女不约而同“当”了一声,右手长剑架开剑童一剑,左手高挑的宫灯突然朝六个剑童当头砸下。 六名剑童双手使剑,一剑虽被架开,另一剑极自然的朝当头砸下的宫灯劈去。 但听“蓬”的一声大响,六盏宫灯被剑劈开,但一溜火光却依然朝他们当头罩落,登时熊火燃烧起来! 手提宫灯的绿衣少女原有八名之多,六人架开剑童剑势,宫灯朝他们砸落的同时,另外两人却玉臂一挥,把高举的宫灯朝剑阵中央孔明车上掷去。 只听“轰”的一声,火光大盛,孔明车登时着火燃烧! 这一着敢情大出余无天意料之外,火光中大喝一声! 只听一阵紧急的“嗒”“嗒”之声响处,从着火的孔明车上,发出无数细如竹筷的短箭,密集朝四周射来。 六名剑童此时已如六个火人,满地乱滚,八名绿衣少女宫灯出手,立被密集的短箭射倒,刹那间,惊叫惨号响成一片。 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等人看到从孔明车上射出来的短箭,势道极劲,纷纷以剑护身,往后疾迟。 好在车上短箭只射了一会工夫,便已射尽。 只听童无双惊叫道:“夫人,你怎么啦!” 宫装夫人神色委顿,坐在地上,身躯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似是在竭力忍受着,她身边半跪半蹲了一个绿衣小鬃,双手扶着她,已经惊慌得不知所措。 高妙云道:“夫人是中了余无天的毒药暗器?我们快扶夫人进去,宫里有解毒丹药。” 宫装夫人摇摇头,凄然道:“没用的……天王针没有解药,我……不成了,剧毒快要攻心了,不过我也很值得安慰。余无天这老贼虽然打了我两支天王针,却被我的天魔灯活活的烧死了,你们都可以为我作证,他先下……毒手,教主……不能怪我……毁了……他的…… 左右手……呃!” 话声未落,身躯陡然一阵牵动,“呃”声出口,便已毒发身死。 管巧巧看得大哭——声:“夫人……师傅……” “扑”的一声,跪倒在地上。童无双、高妙云也一齐哭叫着“夫人”,跪了下去。 沈雪姑眼看机不可失,朝丁瑶使了一个眼色,悄悄朝两人走近过去,童无双和高妙云自然不会提防,一下就制住了两人穴道。轻轻拍着管巧巧的肩膀说着:“好妹子,不用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最好的归宿了,你和刘媒婆进去,快把卞家妹子放出来,这里还有许多事呢!” 管巧巧拭着泪站起身,点点头道:“我们这就进去。” 刘媒婆走近绿衣小鬟身边,伸手点了她两处穴道,才跟着管巧巧往右上首“郎寰宫”走去。 这时,燃烧的火焰业已熄去。 余无天和他门下六个剑童,早已被天魔灯活活的烧死了,八个绿衣少女也一齐中箭死亡。 大石窟中间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尸体。 突听左下首洞窟中响起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听来至少也有二、三十个人的声音,朝洞窟外涌来。 上官靖方自一怔,右下首洞窟中至少站了三十名的铁甲武士,他们没有自己的命令,如何会赶出采的?心念方动,只见当前一个奔出来的竟是身穿大红长衫的中年汉子,手提长剑,急步奔出洞窟。 他一眼看到上官靖、李天云、何津航三人,立即叫道:“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弟,你们都在这里,大家快跟愚兄进去,道院出事了!” 在他说话之时,他身后陆续走出二十来个手持朴刀的铁甲武士来。 上官靖虽不识其人,但听他称自己为“二师弟”,可见他就是魔教门下首徒任乘风了,这就故作不知,问道:“道院出了什么事?” 任乘风道:“难道你们没听到道院传出来的紧急警号吗?” “听到了。”上官靖道:“但此地并无外人侵人,如今云板也不响了,自然是没有事情了。”“你知道什么?” 任乘风怒声道:“少林寺智虔、智成、智难和终南三老田五常、姜超然、陶石田六人,潜人道院,三位坛主已遇害,愚兄及时逃出,才保住性命,现在惟有调动铁甲武士,才能和他们一战……” 原来道院另有通道,可以通往左下首和右下首两道洞窟,任乘风逃出来,是为了调集铁甲武士,赶去道院支援的。 上官靖听说道院三个坛主都已遇害,心知进去的六人,已经大功告成了,这就站立不动,冷冷说道:“三师兄、四师弟和四位师妹都在这里,少林寺和尚如何闯进道院去的?” 任乘风怒道:“难道愚兄还会说谎不成,你们只要跟我走就好。” 上官靖道:“咱们奉金道长传下金令,要大家合力守住这里,不得让外人进入,大家若是跟大师兄进去,谁来守住这里?” 话声甫落,突听从中间圆洞里传来一声大笑,喝道:“好个刘转背,你居然假冒任某到行宫来使调虎离山之计,把他们都调走了,好让少林寺的和尚可以乘虚而人。” 从里面大踏步走出来的,赫然又是一个一身红衫手提长剑的任乘风。长剑一指对面的任乘风,喝道:“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弟、四师妹、五师妹,你们还不快截住他,莫让他逃跑了。” 他从圆洞门出来,自然不会是假的了? 上官靖对竹逸先生暗暗钦佩不已,他居然在勿忙之间,一下就改扮成任乘风,当真不愧转背之名,心中想着,立即举步朝任乘风面前逼去。 李天云、何津航、沈雪姑、丁瑶等人随着从左右两边抄了过去,他们这一移动,李小云等八人也随着移动,朝任乘风包围上去。 任乘风眼看二师弟等人,不肯相信道院出事,这也算了,未料还从中间行宫居然奔出一个假扮自己的人,还直指自己是假的。二师弟等人竟然也相信他的话,反而朝自己包围上来了。 一时当真是气昏了头,嗔目喝道:“二师弟,你们连我的真假都看不出来了?” 上官靖朝他冷冷一笑道:“阁下果然假冒得维妙维肖,但大师兄刚才明明随秦总管一起进入行宫去的,再从行宫出来,自然不会错了,可惜阁下不是从行宫出来的,任你易容如何高明,也没有用了,依在下看,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已被揭穿,为今之计,阁下还是束手成擒的好。” 他硬是指真为假,任乘风平日纵然极工心机,此刻已是有口难辩了,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怒喝道:“我是真的,他明明是刘转背,你们却居然都相信了他的话!” 李天云道:“一句话,他从行宫里出来的,还会假吗?” 他没学过变音术,说话的口音,当然不像束化龙了。 任乘风葛然一震,目注李天云喝道:“你不是三师弟!” 李天云大笑道:“你才不是任乘风!” 沈雪姑道:“你是刘转背,现在还用得着抵赖吗?” 任乘风目光阴睛不定,忽然朝身后站立着的铁甲武士大喝一声,说道:“上去拦住他们。” 上官靖手托钟形金牌,喝道:“此人乃是刘转背所乔装的,铁甲武士们通通给我退下去。” 任乘风大笑一声,说道:“我是行宫总值年,你总巡也要听我指挥,你有金牌,我会没有吗?”说着,迅速探手入怀,也摸出一块钟形金牌,托在手中,喝道:“武士们听着,快给我截住他们,去把假冒我的刘转背拿下了。” 两人都有一面钟形金牌,这使铁甲武土无所适从,不知听哪一个的好,就只好站着不动了。 沈雪姑娇叱道:“你还敢指挥铁甲武士!” 突然屈指轻弹,只听“当”的一声,把任乘风托在手中的钟形金牌弹得脱手飞了出去。 孙小乙纵身跃起,一下接到手中,迅快的送给站在大门前的任乘风(竹逸先生)。 李天云抬手一剑,朝任乘风身侧刺去,喝道:“姓刘的,你再不弃去手中长剑,束手就缚,我就要不客气了。” 口中说着就要不客气,长剑却已经对他不客气了。 任乘风金牌脱手,方自—惊,还来不及攫夺,李天云的长剑已随着话声攻到,心头又急又怒,突然暴喝一声:“你不是三师弟!” 李天云是形意门名宿,出手第一招,使的当然是“形意剑法”,他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喝声出口,挥剑直攻过来,长剑划起一片尖啸之声,他以攻还攻,势道凌厉绝伦,武功之高,不愧魔教首徒。 李天云在众人面前,岂肯闪避,口中大笑道:“你自己不是任乘风,还敢说别人是假冒的吗?” 口中说着,奋起全力,劈出一剑。在他想来,这一剑上自己至少已用了九成力道,应该可以将对方震退出去两、三步之远的。 那知双剑交击,发出“铛”的一声大响,任乘风固然是被震退了,但只有一步之远,而自己却也被震退了一步,一时不觉心头大感凛骇,也暗暗地叫了声“惭愧!” 沈雪姑一记指风就震飞他手中金牌,自己和他硬拼一招,却只平分秋色。 任乘风愤怒已极,在他眼里,在场的任何一人,谁都该死,李天云抢先向他出手,自然是他第一个下手的目标,他身形如风,一下欺近,手中的长剑急挥,一眨眼之间,就一口气刺出了八剑。 何津航看他向李天云迫攻而上,右手一挥,长剑朝他左侧攻去。 那知他剑势攻出,忽见任乘风,身如飘絮,刺去的长剑竟然刺了个空,对方毫不理会,依然挥剑朝李天云刺去。 这对何津航来说,当真是大失面子之事,要知他乃是武功门的高手,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对方竟然连他出手都毫不理会,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沉哼声中,右腕一振,急如星火,连环三剑,急骤刺出。 任乘风依然没有多加理会,只是身子连闪几闪,把何津航急改过去的连环三剑完全让开,但他攻向李天云的八剑,还是电闪云飞,一口气击出,毫无丝毫的影响。 这八剑撒下重重剑影,如急浪卷沙,如惊涛拍岸,逼得李天云连退了数步之多。 李天云挥剑护身,连连挡开对方剑势,左手微曲,扬手一记“炮拳”,朝前挥了出去。 这是形意门中一记刚猛无比的拳法,拳发如炮,含蕴着一股强大的内劲,足以裂碑碎石的。 任乘风冷笑一声,道:“原来你是形意门的人?”左手食、中二指一骈,点了出去,迎着袭到李天云的握拳脉门。 上官靖看出他这一记“画龙点睛”,暗藏魔教阴功,李天云仅以形意门的内功,只怕无法和他抗衡。身形一侧,“豁”的一声打开折扇,从斜刺里拦去,口中大笑道:“看来你功力不足,只怕是刘转背的徒子,徒孙来冒充的吧?此时此地,你想要到行宫来逞强,那就是自找死路了!” 在说话之时,但听“啪”的一声,任乘风的食、中二指不偏不斜的点在折扇之上。 这一记任乘风用足指劲,点上扇面,但觉宛如戮在钢板上一般,而且骤生震力,两根手指剧痛若折,他口中“哼”了一声,往后连退两步。 李天云暗暗叹息一声:“江湖后浪推前浪,自己当真不管用了。”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等人,围在右侧,她眼看任乘风剑法连展,迫得爹后退不迭,心中早就暗生怒意了。 此时任乘风朝右退来,她左手朝祝小青打了个手势,约她和自己一起出手,右手却立即骈起中、食二指,划了个小圈,迅快朝前点出。 这一记任乘风毫无防备,祝小青还来不及出手,只听“扑”地一声,李小云一缕指风已经击中他背后左肩肿上。 任乘风闷哼一声,本来他后退过来的人,陡然被震得往前扑去,差幸他武功极高,只往前俯冲了一步,就及时刹住身子,懊地转过身,喝道:“什么人出手暗算本公子?” 他紧握长剑,怒得咬牙切齿,双目凶光乱闪! 视小青伸手一指李小云,接口道:“方才是她,现在是我了!” 没待对方多说,中、食二指急急划了个圈,迎面点“无极神指”出手是何等的快速? 任乘风刚听到她发话,目光转到祝小青身上,陡觉一缕指风已经迎面袭到了,一时之间封架已是不及,只得身形一侧,准备闪让,但“无极神指”出手,岂容你有闪让的机会?又是“扑”的一声响,指风击在他右肩窝上,震得他整个人几乎仰跌出去,肩骨剧痛,长剑“当”的一声落到地上,他左手紧按右肩,又疾退了两步。 孙小乙眼看李小云、祝小青两人都得手了,任乘风长剑坠地,自是见猎心喜,身形一晃,一下闪到了他的面前。笑道:“小子,你该束手就缚了吧?老子正好捡个便宜!” 任乘风连连失利,急怒攻心,直到此时,他才发现眼前这些人,看上去都是自己人,实际上却全是敌人所伪装,尤其孙小乙一下闪到他面前,他认出正是抢去自己金牌的人,心想:“哼!自己就算战死,也要找个垫脚的!” 一念及此,一声不作,左手放开右肩,猛地一掌朝孙小乙迎面劈落! 这—记“九阴摧心掌”,他认为相距极近,应该万无一失,那知孙小乙在欺过去之前,早巳暗中骈起中、食二指,说话之时,就划着小圈,话声说完,指已点出。 因为他做得极为隐秘,任乘风根本没有看到,等他左手拍出,陡觉一圈无形内劲,逼住手掌,“九阴摧心掌”几乎已无法施展,心头陡地一惊,左肋间突然如中巨锥,痛澈心肺,口中大叫一声,一个筋斗往后翻了出去。 他虽然在惊骇伤痛之际,心头还并不忙乱,这一个筋斗是直向大石窟外面翻过去的,他眼看情形全非,自然是要设法往外逃走,突出重围。 其实此刻大石窟外,老夫人、青松道长、德山飞云道长、卞药师、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待等人,都已经到了,只是没有进来而已,就算任乘风出了石窟,也逃不下山去的,但在石窟中的人来说,总是给他逃出去了,石窟中的众人,岂肯容他乘机逃走? 八个改扮灰衣道士的人中,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都已露了一手,没有出手的人,自然要抢着出手。 任乘风翻出一个跟斗,其实离石窟门口少说也还有七、八丈远。 此时赵之欣、徐永旭、侯休、郭勇、罗尚武等人,人影闪动,喝声乍起,截着任乘风的五柄朴刀,刀光连闪,夹杂着拳风、掌影一齐出笼。 好个任乘风,口中发出一声厉啸,头顶落地,双脚叉天,两手手掌撑立,以倒竖晴蜒的姿势,身子保陀螺般一阵急转,在刀光掌风中旋转如飞,居然闪避得极其快速,没有一记刀光,一记掌风能劈上他的身子。 全场高手似是都未料到任乘风的武功如此之高,不禁看得为之一呆!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任乘风在地上飞转如轮,自然很快就找到他脱手坠地的长剑,就在大家还没看清他这倒立飞旋的身法之际。 他已经长笑一声,突然翻身立起,剑光乍亮,同时也响起一阵急骤的“当”“当”金铁狂鸣,他以“地煞七十二剑”的“回光返照”,一下挡开了赵之欣等人的追逐围攻! 等大家定眼瞧去,任乘风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仗剑的少女,冷然道:“今日之局,你还能逃得出去吗?” 她,是丁瑶! 任乘风双目通红,大喝道:“挡我者死!” 刷!刷!刷!一连三剑,像匹练般飞卷而出,他是拼上了命,出手不但辛辣凌厉,大有出手一剑就想砍杀对方。 丁瑶手中长剑轻轻一翻,一下就化解了他凌厉的剑招,不,一下压住了他的长剑,冷然道:“我话还没有说完!” 任乘风用力一抽,被对方一个少女压住了的剑竟然半点也挣动不得,心中极感惊骇,忖道:“对方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不是武功高强之人!”一面厉声道:“有什么话,快说!” 丁瑶道:“你们教主不在这里,对不?” 任乘风道:“不错!” 丁瑶道:“他躲在那里?” 任乘风厉笑道:“小丫头!你以为本公子会说吗?” 丁瑶道:“我可以跟你打个赌,你敢不敢接受?” 任乘风道:“你说说看!” 丁瑶道:“咱们可以从剑上分个胜负,你胜得了我手中的长剑,就让你安全离去,没有一个人会拦住你,你败在我剑下,就得说出你们教主现在何处?仍可任由你下山,这样算不算公平?” 任乘风不信一个丫头片子,能在剑上胜得了他白衣圣教首徒,闻言嘿然道:“你说的话,他们都同意?” 他是急于想离开“行宫”。 丁瑶道:“这个自然,只要你胜了,决不会有人拦你。” 任乘风道:“好!我赌了。” 丁瑶长剑一收,道:“你可以发剑了。” 原来丁瑶眼看任乘风和李天云、何津航两人动手之际,使出来的剑法,虽然极其凌厉,却似有许多破绽之处!看了一阵,忽然心中一动,暗道:“原来师傅(缁衣老尼)传给自己的剑法,竟是专门克制他们(白衣圣教)剑法的,无怪他使出来的每一记剑法,若由自己和他动手,都可破解无遗。” 她就暗中告诉了沈雪姑。沈雪姑不觉心中一动,刚才听余无天的口气,白衣圣教教主并不在此,这就对了,他们把这里称为“行宫”,那是他们还另有一处老巢了,一面低声地问道:“你有把握?” 丁瑶道:“小妹有十成的把握。” “那好!”沈雪姑道:“你去和他打赌,他能够胜过你,就放他走,你胜了,只要说出教主在那里,仍可放你下山。” 因此丁瑶在他挡开五人攻势之后,就出现在任乘风的面前。 任乘风赌的是命! 丁瑶虽说就是他败了,只要他说出教主下落;仍可放他出去,但眼前这许多人,都是敌人,是不是真的肯放他出去? 不论是否能出得去,他都要赌,所谓弧注一掷,碰碰运气也好。 生死存亡在此一战,他反而镇定下来了。抱剑凝立,目光注视丁瑶,神色愈来愈狞厉,双目之中已经隐隐地射出绿焰,他练的是魔教阴功,当真有如天魔附体,但却迟迟没有发剑! 在场众人之中,只有上官靖、沈雪姑两人功力最高,已可从任乘风的身上,发现他的煞气愈来愈重。事不关心,关心了就会耽心! 上官靖不由得暗暗替丁瑶担心起来,不知她是否真能是任乘风之敌?右手握着的折扇,已经交到了左手,只要发现丁瑶不是任乘风的对手,他青阳剑立时可以出手。 沈雪姑当然看得出他的神情来,暗中以“传音入密”道:“靖弟,你千万不能动,瑶妹也用不着你相助,她不会输的。”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任乘风发难了! 只听他发出一声怪啸,身形骤然升起,剑势如虹,幻起漫天剑影,有如银蛇乱闪。 剑锋所指尽是丁瑶的要害大穴。这出手一招,当然也并不止一招,因为他剑使得极其快速,就像只是一招。 魔教“天魔剑法”,确实有他独到之处,就凭这一剑,已看得李天云、何津航两人暗暗震惊,光是对方这一招,凭他们形意门名宿,武功门高手,都看不清剑招的变化,无怪各大门派中人,都会落到魔教手中了。 他们怀疑任乘风这样诡异凌厉的剑势,丁瑶这样一个年轻!”娘,如何接得下来? 那知定眼看去,竟然大出两人意料之外! 丁瑶只是旋身发剑,长剑轻轻点出,不但没有被对方剑势逼退,反而把任乘风的一片流动的剑光,从容破解开去。看去极其简单,但他们根本想不出丁瑶这一剑有何奥妙?竟能破解任乘风旷凌厉攻势? 任乘风暗自大吃一惊,心想:“难道这丫头真能破解自己剑法?”心念转动,手中长剑并未稍懈,一剑紧过一剑把三十六式“天魔剑法”,像流水般使出。 丁瑶使出来的剑势,并没有他那样复杂,看去招式极其简单,但却有着极为奇奥的变化,任乘风一口气把三十六式“天魔剑法”源源使出,快速如电,丁瑶似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也只是展开长剑,把自己所学的创法,一路使了下去,也就依次把对方剑法从容破解下去。 时间稍久,大家也都看出来了! 丁瑶的剑法和任乘风极为相近似,一个剑法复杂,使得像天花乱坠,一个因繁就简,巧封妙解,极自然的把他一一破去。 任乘风越战越惊心动魄,口中大吼一声,剑法倏变,人如狼扑,围着丁瑶左右前后四面乱窜,剑光就像雨后春笋,匝地起落,乱劈乱砍,每一剑都带起裂帛剑风。 “地煞剑法”诡异激烈,更胜过方才使的“天魔剑法”,但不论你如何变招,如何险恶,丁瑶的剑招一路施展下来,既未加快,也没有跟着他乱转,依然按部就搬,一招接一招,连绵不断,一路破解下去。 两人打到五、六十招,任乘风七十二式“地煞剑法”,也已经使了二十几招,发现本教两大剑法,确实遇上了克星。每一招式,都被对方逐一破去,看来自己的胜算愈来愈少,额头上的汗水却愈来愈多,心知这样下去,打到最后一招,自己非伤在她的剑下不可!这就冷声喝道:“住手!” 丁瑶果然立时收剑,喝道:“你是不是认输了?” 任乘风道:“任某剑法,悉数为你所破,不认输也得认输了。” 丁瑶道:“好,只要你说出你们教主现在何处,你就可以走了。” 任乘风道:”任某说出来你会相信吗?” 沈雪姑接口道:“信!” 任乘风看了沈雪姑一眼,问道:“任某说出来了,你们真的会让我离去?” 沈雪姑道:“当然!” 任乘风心想:“我随便说一个地方,他们也许不信,不如就说三官庙好了!”这就不加思索的道:“三官庙!” 话声出口,一个人转身朝外走去。 沈雪姑喝道:“你慢点走!” 屈指朝他的右肩“入洞穴”弹去。 任乘风转身朝外走去,满窟俱是敌人,自然早有防范,运集了全身的功力,沈雪姑的喝声人耳,陡觉“入洞穴”一麻,一缕极细的凉气,直贯经络,整条右臂立即废然下垂,再也用不出力道,握在手中的长剑也当然坠地,心头又惊又怒,左手迅速地拾起了长剑,倏地回身,怒声道:“你们说话到底算不算数?” 沈雪姑冷然道:“我小妹答应的话,当然算数,你落败了,只要说出教主的下落,可以离去的,但我小妹方才没有说不废你的武功,我只点废你一条右臂,已经对你很客气了,你现在可以走了。”一面朝孙小乙道:“小乙,你送他出去,请在洞窟外的青松道长等人,让他下山去吧!” 任乘风心想:“原来武当派的人也来了!” 正待举步走去! 孙小乙叫道:“喂,你且慢走,还是让我孙老乙走在前面,好给你先去打个招呼,否则只怕你左脚跨出石窟,右脚就永远休想跨出去了。” 任乘风没有作声,果然让孙小乙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便往石窟外走去。 假扮任乘风的竹逸先生,呵呵一笑道:“沈雪姑这着高明得很!” 沈雪姑连忙躬身道:“前辈夸奖了。” 适时但见管巧巧和刘媒婆领着卞药姑,从右上首石窟中走出。 管巧巧一指沈雪姑,朝卞药姑悄声地说道:“乔扮成我五师姐的人,就是沈雪姑沈姐姐呀!” 卞药姑急步走上前去,一把握住沈雪姑的玉手,说道:“妹子,我差点见不到你们了。” “卞姐姐脱险了就好!” 沈雪姑道:“站在这里的都是你的熟人,不过此时,你不用和我们十一招呼了,卞伯父就在洞外,你快去见过卞伯父才是。” 卞药姑道:“爹也来了?” 沈雪姑道:“你快去吧!” “谢谢你!”卞药姑飞一般的往石窟外奔了出去! 左上首洞窟中,道院三个坛主已死,坛下所有灰衣道士——白衣圣教的准弟子,除了当场伤亡之外,也有四、五十个人被制住穴道,同时也全已废去了武功。 金鞭叟田五常、智虔大师等六人,也早已从道院退了出来,和站在石窟门内(左上香石门)的银拂叟、唐世贤等人会合。 因大石窟中,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假扮敌人,以假乱真的连台好戏,正在上场,他们自然不好出去,就一起站相洞口观战,直到此时沈雪姑放走任乘风,白衣圣教整座“行宫” 中,只有下首两座石窟的铁甲武士没有被制住穴道。因为他们神志受到控制(有如三官庙里的神武队),只认金牌不认人。 如今两面指挥他们的钟形金牌,一块在上官靖手中,另一块落到竹逸先生(假扮任乘风)手里,就不虞铁甲武士会反抗了。 “行宫”已经完全瓦解了。 银拂叟向天伦、智虔大师等人,也一起从左上首石窟中走出。 银拂叟呵阿一笑道:“上官老弟,这次大破行宫,你的功劳最大了。” 上官靖连忙躬身道:“前辈夸奖。” 银拂叟又道:“除了上官老弟的首功,第二名有两位,那就是沈姑娘和丁姑娘了。” 沈雪姑也欠身道:“愚姐妹那有什么功劳?这该归功于前辈的总指挥和军师竹逸先生运筹帷幄之功……” 话声未落,突听一声沉哼传了过来! 这哼声凝重得有如一块大石,在耳朵中撞击了一下,不但心头会猛然一跳,连头脑都快被撞得震动! 大家蓦地一惊,急忙定眼看去,上首圆洞门前,不知何时候已经多了四个怪人! 这四人,左首两个是一对黄衣夫妇!男的一头银发,留了一支白玉如意,两条白眉下垂到眼角,双目如线,蒜鼻狮口,一部垂胸白髯,根根如银,手中拄一支紫色藤杖和黄衣老婆婆站在一起。 那老婆婆也是一头白发,戴着满头珠翠,但一张脸却白里透红,娇艳得像桃花一般,柳眉凤目,看去有如三十许人,手中也拄着一支紫色藤杖,依傍着黄衣老人,有如一对新婚夫妇一般。 右首两人,一个是道人装束,脸如青蟹,两道黄眉又浓又粗,一部连鬓苍须,身穿银白道袍,手中执一柄银白拂尘。 另一个是瘦高老人,秃顶、双目深凹、双颧突出,颏下生了疏朗的几十根白须,这人瘦得只剩了一身骨头包着皮而已,整张脸上也找不出一点有肉的地方,身穿一件黑纱长衫,就像把长衫挂在竹竿上一般!如果在深夜里(此时就在深夜里),只有你一个人赶夜路的话,遇上了他,你不把他当成僵尸才怪! 这四人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三人都认识其中两个。 那就是左首的一对黄衣老夫妇,他们就是当今武林中,首屈一指的老怪物——黄云妖怪——黄衫客和白发仙娘。当日黄衫客还认上官靖做小兄弟,送了他一颗蟾珠作见面礼。 作者为了要描述这四个人费了好一会工夫,如论时间,从大家听到一声沉哼到回过头去,看到中间圆洞门前,忽然多了四个人,只不过是转头之间而已。 只听黄衫客沉哼之后,冷声道:“欺师灭祖也算是功劳吗?真听得老夫生气,白衣圣教门下竟然会有你们几个恬不知耻的孽徒。” 白发仙娘连忙娇柔的道:“老头子,这点小事,也惹你生气了,你也真是的,别气坏了身子。” 黄衫客手中的紫藤杖朝地上一顿,哼道:“欺师灭祖,吃里扒外,这还算是小事?” 他紫藤杖虽是随手一顿,但可不得了,但听“砰”一声,在地面上的大石,已被他杖头顿得四分五裂了。 本来站在石阶下的竹逸先生(任乘风),一眼看到四人,不由心头一紧,这四个老怪物,是白衣圣教敦请来的“上宾”,也是白衣圣教倚为长城的大靠山! 本来自己的意思,能不惊动他们,悄悄一走,最为上策,惹上了这四个魔头,只怕合大家之力,也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心头一急,急忙后退了几步,身子疾快地转了过去,衣衫飘动之际,他已经转了一个圈又回过身来。 转身打了个圈,有多少时间?等他这一转过身来,竟然已经换了一个人,本来是任乘风的,现在一下又变成总管秦皓了。 甚至在他转身之际,衣衫飘动了一下,任乘风所穿的一身大红长衫,也变成绿色长袍! 竹逸先生名号刘转背,转了个背,果然就换了一个人。 秦皓堆起一脸的笑容,急忙趋了上去,连连拱手道:“四位老神仙怎么也出来了,这里没什么,些许小事,让他们师兄弟去料理就好,四位老神仙请到里面休息好了。” 右首僵尸般黑衣老人左手随便一拦,发出低沉的声音说道:“没你的事!” 他虽是随手一拦,毫不使力,却把秦皓推得向后连退了三步,才行站稳。 沈雪姑看到四人在中间石窟出现,心知不易对付,急忙以“传音入密”朝上官靖道: “靖弟,黄衫客认你作小兄弟,由你出面,也许可以稳住他们夫妇,你还不快上去?” 上官靖朝她点点头,立时跨前一步!抱拳作了个长揖恭声道:“老哥哥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魔教门下。” 黄衫客一怔,怒道:“你们明明是白衣圣教门下,欺师灭祖,叛教邀功,还敢说不是白衣圣教门下?” 上官靖迅快从胸前掏出蟾珠丝囊,说道:“老哥哥,总认识这个吧?” “蟾珠!”黄衫客如线双目中进射出两缕金芒,注视着上官靖喝道:“这蟾珠你从那里来的?” 上官靖从身边取出沾上洗容药剂,拭抹了一阵,抹去易容药物,恭敬的拱手一礼,说道:“小弟上官靖,拜见老哥哥、老嫂子。” 白发仙娘娇柔笑道:“果然是小兄弟,老头子,方才我听他口音,早就听出来了,你怎没听出来呢?” 黄衫客呵呵大笑道:“果然是小兄弟,哈哈!老夫怎么会不认识,只是要问问清楚罢了!”一面朝上官靖问道:“还有那位沈姑娘呢?” 沈雪姑也在此时迅快的抹去脸上的易容药物,抱着拳道:“晚辈沈雪姑,见过两位前辈。” 黄衫客点着头道:“好、好、你们都是易容而来,假冒白衣圣教门下,闯进行宫,这是刘转背教你们的了。” 抡目看了众人一眼,又道:“老夫妇应邀在此作客,冲着小兄弟,不和你们计较,你们快下山去吧!” 他还不知道这座行宫已经全破去了。 “慢着!”黑衣瘦高老人道:“黄老既然说出来了,冲着这位小兄弟,让你们大伙离去,老夫自无话说,不过少林寺的三个和尚,知要给老夫留下来。” 智虔大师合十一礼,道:“贫僧智虔,想先请教这位老施主如何称呼?不知和敝寺有何过节?” 黑衣瘦高老人深凹的双目中精芒闪动,忽然发出一阵桀桀怪笑! 他这一笑,大家才发现,他瘦得皮包骨的脸上,一张嘴却显得特别大,几乎横到腮上,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更显得凶狞无比!笑声一落,才阴阳怪气的说道:“老夫如何称呼?你们难道没听死去的师傅说起过阴山李老祖?” 这话听得智虔大师三人不由一惊,昔年魔教猖乱,由少林寺联合各大门派围剿,魔教约来助拳的旁门高人中,确曾有一个来自阴山的李大爵,练成“僵尸功”,武功高不可测,只要被他一把抓住,就会一口咬下你一条臂膀,大家就说他要生吃人肉,因此把他大爵二字改成大嚼。 那天和李大嚼动手的是少林上一代方丈天字辈的高僧天慈大师,两人在泰山顶上拼斗了一天一晚。最后天慈大师以一记“光明拳”把他击落悬崖,但天苎大师也硬挨了他一记“寒冰掌”,回去之后,足足花了七天功夫,才把寒冰之气逼出。 此人自称“阴山李老祖”不知是不是李大嚼?如果是他的话,岂不已是百岁以上的人了? 智虔大师看了两个师弟一眼,才合十道:“李老施主来自阴山。自称老祖,莫非就是昔年的李大爵李前辈吗?” 黑衣瘦高老人裂开大嘴,嘿嘿怪笑道:“老夫正是李大嚼,你们三个和尚现在明白了吧?老夫就是要领教你们少林寺的‘光明拳’,你们三个一起出手都可以。” 黄衫客道:“小兄弟,你们可以走了。” “老哥哥、老嫂子,还是你们二位请吧!” 上官靖为难地道:“我们……不能走。” 黄衫客诧异地道:“为什么?” “因为……”上官靖道:“这里……” 秦皓连忙陪着笑接口道:“这样吧!上官少侠,还是由兄弟来说吧!”一面连连拱手道:“事情是这样,金道长和夫人业已死去……” 青蟹脸黄眉老道突然厉声道:“秦皓,你说什么?教主夫人死了?”黄眉一轩,巨目中射出两道逼人精光,一下扫过在场的众人,沉喝道:“是什么人害死她的?快说!” 现在的秦皓究竟不是真的秦皓,不知这老道和魔教官装夫人有何关系?一面忙道:“教主夫人是和金道长互拼之下丧生的。” “你胡说!” 黄眉老道沉哼一声道:“余无天知道教主夫人就是老夫的侄女,岂会对她下毒手?” “事情确实如此!” 秦皓忙道:“金道长是死在天魔灯的‘魔焰神火’之下,教主夫人则是死在金道长的‘天王针’下……” 黄眉老道目射棱光,沉声道:“你为什么没加阻止?” 秦皓手一摊,为难的道:“在下如何阻止得了?” “哈哈!”黄眉老道突然厉笑一声,目注着秦皓,沉声地说道:“秦天白,你忘记了你是谁?” 秦皓听得心头陡然一沉,秦天白,不就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秦皓原来只是他的化名,难怪他既是碧落山庄的总管,摇身一变,又是“行宫”的总管,而且还兼了“行宫”中接待“上宾”的职司。 原来他的身份和余无天相等,差幸他也伏诛了。 黄眉老道桀桀怪笑道:“你当然不是秦天白了,这一点若是从你面貌声音,一点也找不出破绽来,破绽是在你不知道秦皓的底细,老夫没说错吧?就因为你假冒了秦皓,才把这座行宫搅得天翻地覆,当今之世,有这份能耐的,只有一个人,你大概就是奇胲门的刘转背刘仲甫了?” 说到这里,转身朝黄衫客夫妇抱拳道:“黄衫老哥哥,方才要他们离去,兄弟不好反对,如今却有一个小小意见,不知老哥哥是否同意?” 黄衫客含笑道:“黄眉道兄请说!”—— 第二十八章 本来银拂叟和衡山飞云道长等人,看到这银衣老道生了两道又浓又粗的黄眉,已经想到了一个人,只是无法证实而已!这时听黄衫客这声“黄眉道兄”,就证明此人果然是昔年著名老魔头勾漏神魔漆黄眉了,此人消声匿迹已有数十年之久,不想今晚会在此地遇上。 只听黄眉老道说道:“不说兄弟是白衣圣教教主夫人的师伯,咱们都是应教主邀请,奉为上宾,如今白衣圣教行宫被这伙人闹得天翻地覆,余无天道友和教主夫人都已遇害,老哥哥!你说咱们四个上宾,住在这里,是不是面上无光?他日遇上教主,如何向他交代?” 黄衫客皱了一下白眉,没有作声。 黄眉老道嘿然道:“老哥哥已要他们尽快离去,已经尽了心意,他们居然迟迟不肯离去,如今……”目光一掠站在大石窟面前的众人,缓缓说道:“这姓上官的小娃儿,和姓沈的女娃儿,既是你老哥哥的小兄弟,冲着老哥哥贤伉俪,兄弟自然不好为难他们。 因此,希望老哥哥要他们及早地离去;其余的人,恕兄弟斗胆了,只好把他们全给留下来。” 这话对黄衫客夫妇,确是已经很够面子了! 黄衫客还没开口! 白发仙娘已经娇柔地道:“老头子,黄眉道兄这话也有道理,白衣圣教把咱们敦请了来,待之以上宾之礼,教主不在,这座白衣圣教行宫全毁了,教咱们日后如何向教主交代? 咱们这张老脸又要搁到那里去呢?” “依我看,上官小兄弟以及沈家小妹子,就听老嫂子相劝,你们两个还是赶快走吧!” 黄衫客颔首道:“不错,小兄弟,今晚之事,确实使老哥哥感到为难,你们两个听老嫂子相劝,还是离去的好。” 上官靖抱抱拳道:“老哥哥,老嫂子,不是小弟不肯听两位的话,小弟和他们一起来的,进则同进,退则同退,岂有不顾而去之理。再说,今晚是各大门派联合清剿魔教余孽,他们借白衣圣教之名,出现江湖,各大门派都已蒙受其害。” “四位都是江湖上的前辈高人,撇开江湖黑、白道不谈,江湖上总该有个是非,今晚到这里来的人,都是身受其害的人,找上魔教,只是讨还公道而已!” 黄眉老道不待他说下去,沉哼一声道:“小兄弟,你不用说了,老夫从不和人讲什么公道,你们两个趁早下去,免得黄衫老哥哥面子不好看,老夫良言尽此!” 上官靖道:“在下和沈姐姐若是不走呢?” “嘿嘿!几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对老夫这样说话?” 黄眉老道望了黄衫客夫妇一眼,勉强笑道:“你们不走,当然也可以,那就站到黄衫客老哥哥那边去!只要不出手,老夫不会为难你的。” 黄衫客招招手道:“小兄弟,你和沈姑娘一起过来,和老哥哥、老嫂子站在一起好了。” 上官靖抱抱拳道:“老哥哥好意,小弟待会再过来,因为我和大家一起来的,剿灭魔教余孽,也是江湖上稍有正义感的人共同的责任,小弟不能因遇上强敌,就托庇老哥哥,意存规避。” 黄衫客看他生性倔强,不肯和自己站在一起,心知他武功虽然不弱,只怕也很难是黄眉道长的对手。不禁暗暗地攒了一下眉,忖道:“小兄弟这种倔强脾气,才合自己的胃口,如果叫他过来,他就过来,自己还会认他做小兄弟?” 这时候,洞窟外的上官老夫人和青松道长、卞药师、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等人也得到了消息,魔教邀约来的几个厉害魔头已经出现,双方即将动手,他们立即赶了进来。 老夫人道:“诸位都是武林前辈高人,江湖上的有道之士,总该深明大义,我…… 我……” “不用说了!” 黄眉老道截着她话头,哼道:“四十年前老夫就听你们这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人,说过大道理,你们如何卫道,魔教如何逆天行事,老夫不管这些……” 老夫人看他倚老卖老,不待自己说完,就截住话头,心中不禁有气,也截住他话头,沉声道:“老身并不代表各大门派,老身只代表自己,我曾被魔教以药物迷失心神,受他们利用,担任过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他们也把各大门派迷失了心神的人,划到碧落山庄,作为他们的外围,差幸老身等人及时得到解药,尚未铸成大错,才一起联手,来找魔教的,你不用说什么自命为名门正派,歧视魔教,这些话听来混淆不清……” 黄眉老道又是一声怪笑,打断老夫人话头,沉声道:“那好,咱们不用多说,就是你先出手好了!” 上官老夫人颔首道:“老身正想领教!” 衡山飞云道长朗笑一声道:“贫道久闻勾漏黄眉道长之名,也想领教领教。”一面朝上官老夫人稽首道:“老夫人让贫道去会会他。” 不待老夫人答应,已经飘然走出。 黄眉老道目光如炬,问道:“道友是哪一派门下?” 不说哪一派高人,而说哪一派门下,就是表示他年岁辈份都高过飞云道长了。 飞云道长也是七十开外的人了,他是衡山派的名宿,还是当今衡山派掌门人的师叔,听他口气如此狂妄自大,不禁微有愠意。单掌当胸,打着稽首,大笑一声,道:“贫道衡山飞云子,道长隐迹数十年,大概没听过贫道这样的无名小卒吧?”不待对方开口,接着又道: “不过武林较技,较的是武功高低,优胜劣败,胜者为尊,与门派、姓名、年龄、名气似无多大关系,道长可以出手赐教了。” 右手抬处,已从肩头撤下长剑。 这话表面上毫无不敬之处,但骨子里却是说:你不必倚老卖老,较技是要拿出真功夫,胜得了我才行。 黄眉老道沉笑道:“很好!道友那就接招了。” 手中银拂轻轻一拂,一个人离地三寸,突然平飞过来。 他银拂虽然只是轻轻地一拂,但因他整个人已欺近过来,一道银光就像匹练般横扫而来。 飞云道长在第一招上岂肯退让,长剑倏然朝前划出,迎着银拂挥去,哪知对方银拂明明横扫而来,等他长剑挥出,银拂闪电般一圈,缠上剑身,不待你有撤剑变招的机会,黄眉老道右手一扬,银拂缠着飞云道长的长剑,朝上甩出。 这一下,动作之快,劲力之强,任何人都会措手不及,被他卷飞了长剑;若是你紧握着长剑不放,那么一定会连剑带人都被凌空摔了出去的。 飞云道长就是紧紧地握住长剑,连人凌空摔了出去。 这对旁人来说,摔出去了就摔出去了,但飞云道长乃是衡山名宿,衡山剑法亦名“迥雁剑法”,原是长于纵身飞扑,能在空中迥身发剑,凌空下击的剑法。 因此银拂缠住他的长剑,堪堪把他凌空摔出,飞云道长身未落地,已经翩然地倒飞回来。剑光错落,直朝黄眉老道当头罩落。 这一招,旁人几乎看不出他是被黄眉老道摔出去的。 因为大家都知道,衡山派的剑法有迥雁身法,以腾空搏刺为主。 黄眉老道微微一怔!忽然大笑道:“好!好!衡山剑法果然要得。” 口中说着,银拂朝上一圈,幻起一朵银花,迎着剑光升起! 但听一连发出“叮”“叮”五声轻响,飞云道长扑击而下的一招五剑,悉被他一朵银花接住。 飞云道长一个人随着往上腾空,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剑光再现,又朝黄眉老道当头扑来。 黄眉老道重重的“哼”了一声,银拂再次朝上拂起,这回他拂上贯注了真力,一拂之势,暗劲如山,朝上涌起,自是非同小可了。 他怎知飞云道长练剑数十年,剑上的功力,一样已达炉火纯青,双方剑、拂乍接,飞云道长发现对方拂上真气进发,虽然视之无形,却如海立云垂,直逼而上! 衡山剑法中的迥雁身法,原是借力升腾,用以消解对方力道,别人身在半空中,是只有挨打的份儿,但衡山派的人却能以虚消实,你力道再强,他只要多翻一个筋斗,就可以卸去,然后再回剑下击。 飞云道长这一发现对方拂上力道强大,他长剑乍然一触,立即腾身斜飞开去,黄眉老道银拂刚刚收回,飞云道长一道剑光又当头劈来。 这就像秋蝇一般,扫之不去,去而复回,当真可把黄眉老道激怒了,口中大喝一声,左手袍袖突然凌空一振,大袖沿着手腕滑落,露出一只黄毛茸茸的大手,五指勾屈,凌空朝飞云道长招去。 这一招不打紧,正在腾空飞起的飞云道长陡觉一道强大无比的吸力,朝自己吸来,心头大吃一惊! 飞云道长急忙推出长剑,身子往后一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但黄眉老道招手之间,吸力极为强劲,飞云道长往后翻出去的筋斗,只翻到一半,就被吸力往前拉去。 飞云道长心知不妙,立即运起全力,双足悬空一蹬,从巨大吸力中挣出,又是一个筋斗往后翻去。 黄眉老道也没想到,已经被自己掌力吸住的人,还能凭空挣脱?左手再次朝飞云道长招去。 这次招手之间,吸力大为增加,飞云道长堪堪从他巨大吸力中挣出,一个筋斗往后翻去,陡觉身后又有一道强大的吸力,有如长虹一般从身后追吸过来,力道之强,比方才几乎增加了一倍之多。他急忙躬身蹬足,侧身翻滚,企图从旁滚出,但已经力不从心,一下就被对方吸住了,把他一个人从半空中拉了过去。 银拂叟向天伦看出有些不对,他口中大喝了一声,说道:“吸星大法!” 身随声起,手中银拂从斜刺里拂起,一蓬银丝,在黄眉老道和飞云道长之间,冲天直上。 (这里是大石窟,最高不过五丈,冲天直上,只是形容它飞冲上去而已)。 天池钓叟更不怠慢,钓竿一挥,一缕极细的钓竿笔直飞出,钓竿一下就钩住飞云道长的腰带,像钓鱼般,往后就拉! 两人配合得很好,银拂叟向天伦纵身挥出银拂,正好把黄眉老道的无形吸力从中截断,天池钓叟的钓竿一收,把正被吸力朝前吸去的飞云道长,硬行拉了回来。飞云道长落到地上的同时,银拂叟向天伦也一截得手,飞落地上。这段话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前后不过眨眼工夫的事,合两人之力,才把飞云道长从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中救了下来。 黄眉老道只招了两下手,就把飞云道长和终南二老(银拂叟、天池钓叟),忙得几乎措手不及,这一情形,看得大家心头大为惊凛! 黄眉老道看着银拂叟飞身截断他发出的一道吸力,却并没有出手,只朝银拂叟点点头,说道:“你是终南银拂叟了?” 银拂叟向天伦落到他身前八尺左右,拱拱手道:“兄弟正是向天伦,因为看到道兄使的也是一柄银拂,颇有同好之感,才想跟道兄讨教几招,不知道兄肯赐教吗?” 黄眉老道怪笑道:“很好!你以银拂成名,老夫虽使银拂,却没人称老夫为银拂神魔,咱们两柄银拂,正好切磋切磋,向道兄只管请!” “只管请”者,就是你“只管出手”之谓也! 他口气依然十分托大,没有把终南五老之首的银拂叟向天伦放在眼里。 银拂叟向天伦面对强敌,自然无暇去计较对方的口气,他在飞身落地之时,早已全身运起功力,此时只是淡淡一笑道:“道兄怨向某有僭。” 左掌当胸,右手银拂一竖,使了一招“龙洗天街”,千百缕银丝,就像白龙喷水,飞洒出去。 黄眉老道却什么招式也没使出来,你银拂挥来,他也一抬手把挂在中指的银拂朝前拂了出去。 使银拂的招式,要一曲一折,才能天矫如龙,再把一篷拂丝抖开,才能化作千百缕银丝,挥洒出去。 这一招在银拂叟使出,当然极为神速,也极为精纯,千百缕银丝中,任何一根都可洞穿金石! 黄眉老道没使招式,用不着把拂尘一曲一折,以内力逼开拂丝,他的一柄拂尘,只是直接了当的挥出。 试想两人在拂尘上同样有数十年功力,但一个要一曲一折的依着招式使出,而一个只是随手一拂,两者谁快? 不用说,当然是随手挥出,不使招式的人快了。 因此银拂叟向天伦出手较早,但是在他一蓬银丝飞洒出去之际,黄眉老道的一蓬银丝也拂了过来。 银拂叟虽然不知对方的功力如何,但想来决不会在自己之下,出手的第一招上,不愿意和他硬拼,身形微微一侧,带转银拂,迥身飞绕,向左横挥而出。 这一招叫“玉带围腰”!看上去是旋身避敌,却是在避开放招之际,横扫敌腰,势必比敌人快上半招,是以退为进的妙着。 哪知银拂叟堪堪横扫出手,黄眉老道依然毫无招式的将银拂朝前挥来。你还是要旋身发招,他却仍是随手挥出而已! 因此,这一招银拂叟向天伦虽然自以为可以快过对方半招,实则黄眉老道还是比你快过半招。 对方的银拂直逼胸臆,你横扫出去的银拂一时又收不回来,自然就非后退不可。 银拂叟进紧吸了一口气,身子迅速退出八尺。 黄眉老道手执银拂,左脚朝前一步跨上了八尺,右手抬处,一支银拂又直挥过来。 本来是银拂叟先发招的,现在却被他扳回去了,这第三招就已变成由黄眉老道领先发招了。 银拂叟堪堪退下,黄眉老道也已跟上,依旧和没有后退一样,而且对方的银拂也随着拂上胸口。 这一来,手中空握有一支银拂,根本派不上用场,别说攻敌,连封架都来不及了,只好再次呼气后退。但这和上次完全相同,你后退之时,黄眉老道也跟着跨上了,手中的银拂还是对着你的胸口拂来。 银拂叟一连退了三步,黄眉老道也随着跟上了三步! 银拂叟心头大怒,猛地暴喝一声,右手陡振,由下而上,划了一个弧形,银拂奋力朝前挥出,这一下因被逼得连退,心头积怒已深,奋力一挥,自然用出了全力。 两支拂尘交击,拂丝都是柔软之物,当然不会发出极大的声响来,但却把黄眉老道逼退了一步。 高手过招,有不得丝毫退让,黄眉老道这一步后退,就把方才三招占先的优势尽皆丧失。 银拂叟一击得手,精神大振,银拂摇处,接连攻出两招;这两招出手,他不由得又失去了先机。 那是因为他的一柄银拂,是有板有眼的按着招式使出,而黄眉老道的银拂却是随手挥出,根本不用招式,一招之间,对方就快了半招,两招下来,对方就快了一招! 这并不是说银拂叟的武功不高,或者使用的招式不好,以银拂叟的武功来说,当今武林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他练了一个甲子的功夫,对本门武学,自然精博无伦,变化神妙! 但他遇上的对手却是黄眉神魔,乃是黑道中的前辈高手,武功人化,自然要捉襟见肘,处处受制于人了。 银拂叟向天伦身为终南五老之首,当着天下英雄,已经扳回劣势,不出两招,又被人逼落下风,如何忍得这口气?口中一声大喝,振腕一拂,朝对方的银拂挥去。 方才他因不知对方底蕴,尤其对方精擅“吸星大法”,是以一直不肯轻易和对方比拼真力。 这回心头一怒,那还管得这许多顾虑?银拂叟大开大阖挥了出去。 银拂叟成名数十年,功力精纯,这一轮硬打硬接,威势之盛,自是不可轻估,接连几招,硬是和黄眉老道平分秋色,难分轩轾! 但他在先天上总是有着难以弥补的缺失,那就是他使出来的每一招式,都有板有眼,规规矩矩,虽有变化,不脱终南武功规范。 黄眉老道的一柄拂尘,就是不按规矩出招,直接了当,还手挥出,这一来,银拂叟每一招都比人慢了半拍。 七、八招过去,又将渐渐届屈下风,就在此时,但听“嗒”的一声,两柄银拂一下撞在一起,就像胶住了一般,再也分不开来。 这是比拼上了内力? 不!是银拂叟上了黄眉老道的当了。 银沸叟一直在注意着不让对方施展“吸星大法”,但是稍一疏忽,银拂叟还是被对方吸住了。 “吸星大法”传自西域,完全是旁门左道之术,吸力奇强,一经被对方吸住,很难自拨。本身的真气会随着吸力而外泄,被对方吸去,直到真力全耗尽了,才虚脱而死。 黄眉老道能在招手之间,隔空施展“吸星大法”,就能把飞云道长吸去,可见他火候之深,此时两柄银拂撞在一起,有实物交接,比之隔空吸物,自然更具威力。 银拂叟但觉一股巨大吸力,从对方银拂上传来,自己想要运起内力相抗,你不运内力还好,一运内力,真气就很快的从银拂上泄出,有如长鲸吸水一般,被对方吸去,无法自主,也无法截止,心头这份震惊,当真不可言喻! 竹筇叟易南轩看出老大神色不对,低喝一声:“不好!黄眉老妖是在施展‘吸星大法’了。” 竹筇一挥,朝黄眉老道拦腰击去。 金鞭登田五常右手朝上挥起,八尺长的挥日鞭射起一道紫金长虹,却向两柄银拂中间撩去。 两人出手都极具神速,黄眉老道似在全力施展“吸星大法”,自然无从躲闪。 竹筇叟竹筇拦腰横扫,快要及身,黄眉老道一袭银色道袍也在此时忽然间就像打足了气,一下鼓了起来!竹筇击在他鼓起的道袍上,发出蓬然一声震响,被竹筇击中的地方,随着隐了下去。旁观的人还以为竹筇叟这一记力贯竹筇,黄眉老道未必承受得了。但竹筇叟却感到不妙,自己这一杖就好像击中在柔软的气体上,竹筇虽然陷了下去,却并未击中实体。 他经验老到,发觉不对,立时收杖,只是已经迟了! 陷人对方根袍中的竹筑,已被一股极大吸力牢牢吸住了,你想运功抽杖,真力立时源源从竹绍中向外泄去。 和竹筇叟同时出手的金鞭叟八尺金鞭,挥向两柄银拂中间,他当然深知“吸星大法”的厉害。 但他认为自己的金鞭并不和对方比拼内功,只要从中挥过,把两柄银拂展开,它大就可无事了。但在这一鞭上,当然是用了全力,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虽然厉害,也未必截得住自己沉重的鞭势。怎知黄眉老道百年苦练,“吸星大法”已练到最上乘的境界,你力道使得越猛,就越会被他吸住。 这一点,金鞭叟并没有想到,挥日鞭一道紫金光芒急射而至,极准确的击在两柄银拂的中间,响起了“啪”的一声。这也正是竹筇空竹筇击上黄眉老道银袍发出蓬然大响之际,竹筇叟竹筇被鼓起的道袍夹住,金鞭也一下黏在两柄银拂中间,再也无法收回。 南山樵子陶石田怒声道:“老四!咱们一起上。” 挥动着大斧,正待奔出! 天池钓叟姜超然忙道:“老五!使不得,还是让我先来试试。” 钓竿一挥,丈八的钓竿带着一枚钓竿,“嘶”的一声,朝老大的银拂钩去。 他出手已经十分审慎,只要钓竿钩上老大的银拂,用力向后拉,也许可以把老大的银拂拉开! 但他怎知此时银拂叟的银拂,已被“吸星大法”牢牢的吸住了,银拂上早已布满了“吸星大法”的吸力。 这和传电一样,你钓竿钩的虽是银拂叟的银拂,却和钩在黄眉老道的银拂上并无不同,钓竿当然也立时被吸住了,吸力从钓竿传上钓叟,天池钓叟的内力,也由钓竿、钓丝,源源外泄。 终南五老,被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一下吸住了四个,这下当真把全场的人都震慑住了! 这情形,已可想像得到,对方施展“吸星大法”,再多上几个人,也一样会被他吸住,动弹不得! 试想终南五老每人一身功夫,都有近甲子的修为,在场的各大门派中人,有谁能比得上终南五老? 终南五老尚且如此,别人上去,岂不也是白搭了? 南山樵子陶石田眼看老大等四人都被黄眉老道长的“吸星大法”吸住了,心头又急又怒,要待挥斧冲上去,却被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长等人劝住。 但没有一个人想得出如何才能替终南四老解围? 这段话不过盏茶工夫的事,被“吸星大法”吸住的银拂叟、竹绍叟、金鞭叟、天池钓叟四人,业已满头大汗,身躯也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 上官老夫人“锵”的一声,拨剑在手,毅然道:“让老身去会会他。” 南山樵子道:“老夫和他拼了。” 青松道长也掣剑在手,道:“要上,咱们就一起上!” 白虎神暴本仁洪笑一声道:“不错!要上咱们一起这一瞬间衡山飞云道长和离火门罗道长、风云刀柴昆等人,纷纷地掣出了兵刃,正待要出手! 就在此时,大家陡觉眼前一亮,青光乍亮,一道青蒙蒙的光华,像匹练一般朝黄眉老道激射出去。 大家还没有看清这道青虹是谁先发难的?耳中已听到“嗒”的一声清响,光华倏敛,终南四老和黄眉老道已经分开了。 黄眉老道手中一柄银拂已经只剩了半截断柄,不用说,银拂已经被刚才那道青虹剑光削断了。 “哈哈!”黄眉老道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怪笑,说道:“青阳剑!原来你是天杀星的门下,好!好!你说,你师傅在哪里?” 原来方才发剑削断黄眉老道银拂的,正是上官靖! 他眼看娘要上去冒险,自己身边有师叔(天杀星萧临川是他师傅不灭和尚的方外至友,不是真正师叔)赐给自己的青阳剑,无坚不摧,何不上去一试?就这样抢先出手,削断了黄眉老道的银拂。 沈雪姑怕靖弟有失,也赶紧闪身而出,落到他身侧。 丁瑶、管巧巧正待跟着上来! 沈雪姑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们不可上来,上来了反而会碍手碍脚的,由我和靖弟联手就够了。” 上官靖和沈雪姑双双上阵,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自然也紧张起来! 三人聚在一起,偷偷商量,只要大哥、大姐一出手,他们也约好了一同出手,好替大哥和大姐助助威! 上官靖的突然出手,不但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长等人都大吃一惊,就是置身事外的黄衫客和白发仙娘也都深感意外,两人互望了一眼,虽没作声,但也着实替上官靖担心:“这小兄弟真是初生之犊,不知厉害!” 上官靖把手中的青阳剑返人鞘中,傲然道:“在下不是萧师叔的门下。” “他是你师叔?” 黄眉老道似有不信之色,双目金芒闪烁,盯着上官靖问道:“你不是他门下,萧临川怎么会把青阳剑传给你?” “信不信由你,在下何用说谎?”上官靖道:“这柄剑是萧师叔送给我的。” 黄眉老道从未听说天杀星还有一个师兄?但他倒也不敢孟浪,问道:“你师傅是谁?” 上官靖道:“家师是一位方外之人,法号上不下灭。” 黄眉老道迟疑地道:“老夫没听过。” 上官靖大笑道:“家师名号,何用人知?” “好!”黄眉老道点头道:“老夫三十年来,一直在找萧临川,他是你师叔,你总知道他在那里了?” 他这个“好”字,乃是碍着黄衫客夫妇,意思就是说:“好吧!你削断老夫银拂,老夫可以不计较,只要你说出天杀星在哪里就好。若是不冲着黄衫客夫妇,勾漏神魔漆黄眉老道那有如此好说话的?” 上官靖笑了笑道:“萧师叔有如闲云野鹤,遨游四海,在下并不知道他老人家在那里?” “哼!”黄眉老道忽然转过身去,朝着黄衫客夫妇拱了拱手,说道:“黄衫老哥哥,这件事倒使兄弟为难了。兄弟不瞒二位说,三十年前被萧临川击中一掌,几乎废去一身的功夫,一直耿耿于怀,非找他算帐不可。但找了三十年,始终没有萧临川的下落,今晚…… 咳!咳!这位小兄弟自称是他师侄,使的又是青阳剑,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黄衫客冷然道:“你要找的是天杀星,小兄弟又不是他门下。” 黄眉老道说道:“话是不错,但是这位上官小兄弟乃是天杀星的师侄,总不会错到那里去了。” 黄衫客道:“父债子还,小兄弟只是他师侄,道兄似乎找不上小兄弟?” 黄眉老道心头虽愤,但依然陪着笑道:“兄弟并无找上这一位小兄弟的意思,更不会为难他,只是……咳!咳!兄弟之意,只是希望暂时把这位小兄弟留下,天杀星得到信息,自会赶来的,不知老哥哥是否同意?” “哈哈!” 黄衫客朗笑一声道:“他是老夫的小兄弟,他愿不愿意留下,老夫如何能替他作主?你不会自己问问小兄弟?他若是不愿意,你黄眉道兄自是不会以大欺小,把他强留下来的了。” 说话之时,也就回头看了上官靖一眼,言外之意,就是示意上官靖,你只要说不愿意留下来,他若要为难你,自有老哥哥替你作主。 黄眉老道听得大为气结,心中暗暗骂道:“好个黄衫老怪,老夫只是不想和你撕破脸而已,并不是怕你!”一面朝上官靖问道:“小兄弟,你听到了吧?萧临川既然把随身的青阳剑都赐给了你,你不会不知他的下落的,纵然你真的不知,老夫只要把你留下,萧临川不用老夫找他,他也会来找老夫的,你的意思如何!” 上官靖傲然道:“你要把在下留下,不知如何留法?” 黄眉老道道:“老夫保证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你跟老夫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萧临川若是不来,你也可以离去。” “在下没有工夫跟你三个月!” 上官靖道:“何况你也未必能把在下留下来。” 黄眉老道怒声道:“不错,你有黄衫老哥夫妇俩作你靠山,以为老夫就没有办法留下你了?” 上官靖傲然道:“在下出道江湖,从不仰仗靠山,道长要把在下留下,这也并不难,总要让在下心服口服才是!” 突听耳边响起白发仙娘娇柔的声音道:“小兄弟,你不是他的对手,千万不可在他面前逞强,就是你老哥哥,一对一的话,大概也只能和他打成平手,你别傻了!” 黄眉老道朝黄衫客夫妇看了一眼,然后朝上官靖问道:“小兄弟要如何口服心服呢?” 上官靖先以“传音入密”向白发仙娘说道:“谢谢老嫂子,小弟不要紧的!”一面又傲然说道:“道长自然是知道要如何才能使在下心服口服,何用再问在下?” “哈哈!”黄眉老道突然仰天发出了一声慑人的怪笑,说道:“小兄弟是要和老夫较量较量一下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小子不但狂,简直不要小命了! 上官靖潇洒一笑道:“在下正有此意!” 黄眉老道点点头道:“说道:“好!好!小兄弟,你果然很有胆识,只不知要如何和老夫较量?” 上官靖拱拱手道:“在下悉听道长吩咐。” 黄眉道长道:“好!小兄弟,你只要接得下老夫三掌,今晚这场过节就一笔勾销,小兄弟意下如何?” 上官靖道:“道长说了,在下自当遵命。” 沈雪姑道:“还有我,是我们两人联手接道长三掌。” 黄眉老道大笑道:“可以,小兄弟多邀几个人联手,亦无不可。” 沈雪姑道:“不用,就我们两个联手好了。”—— 第二十九章 黄眉老道年已百岁,经验何等丰硕,他细看这一双少年男女,不仅俊美如同琼树琪花,面临强敌,依然从容自如,神情悠然!尤其两人双目神光内敛,肤色晶莹如玉,隐泛紫气,显然内功已致上乘境界,他真不敢相信,弱冠年纪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有此造诣? 但怀疑归怀疑,面对两个少年男女,有如此自负,心头也不禁起了一丝的戒意,闻言含笑说道:“好!就是你们两个联手,现在你们可以出手了。” 沈雪姑道:“道长方才说过,要我们接道长三掌,既然是接,自然该由道长先出手,我们才能接呀!” 黄眉道长心中暗忖道:“老夫让你们先出手,是给你们便宜,真要老夫先出手,只怕你们一掌也接不下来。” 但心念一转,想到黄衫客夫妇对这双少年男女似有偏袒之意,自己如果第一掌上,就把他们击败,对黄衫客夫妇面上不太好看,最好还是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心念一决,这就颔首道:“好吧!你们既要老夫先出手,那就准备好了!” 沈雪姑站在上官靖的左首,及时把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去。上官靖立即伸出左手,轻轻握住了沈雪姑伸过来的右手,两人并肩而立,手牵着手,这哪像是面对强敌,即将动手的前奏? 他们却好像是一对情侣,在月下花前,互诉衷情一般,几乎看不到他们有什么戒备的神色! 这一情形,除了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长以及卞药师、李小云等几人,知道两人练成“太素玄功”,体内真气可以互通的,其余的人,都暗暗地感到诧异! 这双青年男女大敌当前,还在大庭广众之前,居然毫无戒备之心,还要如此般的卿卿我我! 就连黄眉老道也看不出他们此时已经运起神功了。 白发仙娘面露着甜美的微笑,以“传音入密”朝黄衫客说道:“老头子,他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黄衫客也以“传音入密”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练的极似道家合籍双修的功夫,此时正在运功哩!” 白发仙娘娇嗔道:“谁说我看不出来?我是说他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这话又那里不对了?” 黄衫客含笑道:“对……对……” 他第二个“对”字堪堪出口,黄眉老道已经出手了,他话声不觉停了下来,就注目瞧去。 黄眉老道这一掌只是随手拍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力道,一只黄毛茸茸的手掌,朝前推了一把。 这在黄眉老道来说。最多只用了四成力道而已!但他的四成力道,如以一流的江湖高手来说,就是使出十成力道的一掌,也不过如此了! 所以这一掌看他出手虽然只是轻轻推了一把,但掌势一经推出,情形就登时完全不同。 一道无形狂飙,宛如巨浪般席卷过来,看虽看不到,可是站在一两丈以外的人,都已感觉到空气受到了内劲的压迫,大有令人窒息之感,尤其是一股无形的推力,几乎迫得你站立不住! 上官靖和沈雪姑手牵着手,静静地并肩站在黄眉老道面前一丈来远,直等到这般压力快涌到身前三尺,上官靖右手才子胸抬起,掌心朝上,身形朝右微侧,手掌平摊由左而右,朝外引出。 这一记,他使的正是“接引手”。 (“接引手”是师傅不灭和尚自己取的名称,不灭和尚正是少林上辈高僧天生大师,这一记也正是少林七十二艺中的“接引神功”。)黄眉道长推出来的无形掌力,出手之时,原只使出了四成力道,但他是存心要让上官靖两人知难而退的,因此掌势推出,手掌并未收回,掌力像后浪推前浪一般,源源推来。 上官靖施展“接引手”,右手朝右外带出,这一带之势,就把黄眉老道推来的掌力,像流水般引了出去。 黄眉老道功力深厚,反应自然极快,他发现自己推出去的掌力,忽然有如三峡急流,一泻千里,心头不由蓦然一怔,心中暗暗哼道:“好小子,原来是少林门下!” 心念一动,本来朝前推出的手掌,随着朝后一招。 这一推一招,功力迥异,本来只是普通的一掌,但随着招手之势,就变成了“吸星大法”了! 一道强大的吸力,立时把泻出去的掌力悉数招了回去。“吸星大法”当然技不止此,等到把他推出去的掌力,悉数收回之后,掌力的后面,也就是吸力的开始! 方才衡山飞云道长,就是被他凌空招手,把人吸过去的,现在故技重施,自然有意要把上官靖他们凭空吸去,但他怎知一般练功的人,以一呼一吸,谓之一息。 你施展“吸星大法”,使用的是吸力,对方的人,若是要和他相抗拒,就要用力呼出一口气。 (就是出掌时的“吐气开声”,把力道从掌心吐出。) 但不论你一口气有多长,总有吐尽的时候,等到气吐尽了,就得开始吸气。 你一吸气,对方正在施展“吸星大法”也在吸气,你的吸气自然没有“吸星大法”强大,于是你就会被“吸星大法”吸了过去。 上官靖可不同了,他和沈雪姑同参道家合籍双修的“太素阴功”,以阴导阳,两人体内真气,息息相关,调坎离、济水火,互相通运,不受外界的干扰,你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再强,他们体内气机互相循环,如何能吸得到他们? 黄眉老道手掌朝前一招之后,就已收回推出去的全部力道,照说在自己的力道收回之后,后面就会把人家的力道,跟着吸过来,怎知这回除了收回自己的力道之后,后面竟然空无所有! 这下不禁使他又是一怔! 右手停在胸前,掌心微凹,继续施展吸力,但任你吸力逐渐增加,依然吸不到上官靖一点衣角。 这可使得勾漏神魔漆黄眉第一次感到无比的震惊! “吸星大法”会吸不住这两个小小娃儿? 当然,施展“吸星大法”,本来就是要用自己手掌接触到对方身体才能生效的。黄眉老道是仗着他百年的修为,才能不须用手掌接触对方的身体,隔空招手,也能把人家吸过来。 这两个小小娃儿的修为,难道还会超过衡山飞云子? 那么他们必然练成可以化解“吸星大法”的功夫了,普天之下,据自己所知,还没有化解“吸星大法”的神功! 就在他继续隔空施展“吸星大法”之际,沈雪姑已经发出清冷的声音道:“道长这一记,该是第二招了吧?” 黄衫客夫妇眼看黄眉老道第一掌被上官靖施展“接引神功”引导出去,互相点了个头,对这位小兄弟的武功,极为嘉许。 黄眉老道手掌忽然由推变招,一下就使出“吸星大法”来,不禁又暗暗替两人耽心起来了。 后来再看上官靖、沈雪姑对“吸星大法”似乎毫不理会,而黄眉老道手掌停在胸前,反而面有惊诧之色,这连黄衫客夫妇也深感意外! 漆黄眉的“吸星大法”何等厉害,大概除了自己夫妇,已无人能抗。这位上官小兄弟和沈姑娘两人,练的究竟是什么神功,竟然连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都吸不动他们? 沈雪姑话声方落,黄衫客朝白发仙娘使了一个眼色,这是因他不好开口,才示意由老太婆说话。 白发仙娘立即娇柔地笑了笑,说道:“小妹子说得没错,漆道友先前推出一掌,是第一招,这回招手施展吸力,应该算是第二招了。” 黄眉老道“吸星大法”无功,再听白发仙娘这么一说,心头自是十分怒恼。他活到百龄以上,一生之中只有败在天杀星的一掌之下,一直耿耿于怀,今晚若是输在这一对小小娃儿的手下,他勾漏神魔百年英名,岂不付之流水? 这一瞬间,他一张青蟹脸登时更青惨得怕人,右掌忽然一松,仰首桀桀怪笑道:“冷仙娘说兄弟已使了二招,那就算是第二招吧!”接着朝上官靖、沈雪姑二人,嘿然笑道:“就算你们接下老夫两招,第三招只怕未必接得下来了。” 他本来是想施展源源不绝的掌力,把上官靖逼得无法承受,经上官靖使出“接引手”引出,这一着就已无效了。随后又使出“吸星大法”,想把两人吸过去,也徒劳无功! 他想要逼使上官靖和沈雪姑两人知难而退的构想,既已落空,自然只好使用掌力了,因为这已是第三招,他无论如何也输不起了。 喝声出口,双掌突发,劈空朝上官靖拍来! 这一击,他就是没有用上全力,也使出了八成的力道!勾漏神魔百年修为,他使出来的八成力道,那还得了。 刹那间,宛如风云丕变,大石窟中响起了轰然闷响,天摇地动,沙飞石走,两道势若黄河天来的掌风,一下合而为一,几乎扩及数丈,朝着两人的身前汹涌卷撞过来。 白发仙娘娇声急叫道:“老头子,你真的袖手不管他们了吗?漆黄眉这个老魔头……” 黄衫客当然看出来了,黄眉老道这一掌已下了重手,他右掌也不期而然抬了起来,但刚刚抬到一半,忽然似有所觉! 因为上官靖和沈雪姑业已同时出手,两人招式甫展,已把黄眉老道的掌风像挡风墙一般挡住了! 黄衫客右手随即缓缓垂了下去,回头笑道:“看来已不用咱们出手相助了!” 原来上官靖和沈雪姑方才还手牵着手,并未放开! 这一瞬间,上官靖的左手忽然放开了沈雪姑的右手,掌心向外,高举过顶,右手缓缓下沉,掌心向外,他使出来的正是“返照神掌”的架势,只是他左掌还没朝前拍出而已! (这一记原名“如来神掌”,应该右手上扬,左手下沉,但天生大师惯使左手,因此变成了左手上扬,右手下沉,把“如来神掌”改名为“返照神掌”。不论对方有多大力道,可以反击过去,上次黄衫客也是在这一记掌下被震退了两步,因此他一下就看出来了。) 沈雪姑和上官靖放开手的同时,(他们双手互握,早就运起“太素玄功”,此时放开手,正表示他们体内真气业已有了充分的准备)右手化掌竖立当胸,左手食、中二指一骈,急速朝前划起一个小圈。(这是“无极神指”的前半招,划圈之后,就该朝前点出。)上官靖刚刚摆出“返照神掌”的架势,和沈雪姑左手划起小圈,原是同一个时候的事,黄眉老道两道合而为一汹涌飞旋席卷而来的掌风,涌到两人身前三尺光景,就突然被挡住了!(这就是黄衫客感到忽有所觉之时。) 黄眉者道是天下武林数一数二的老魔头,他发出的掌风,自然和心灵相通,别说掌风被阻,在掌风尚未涌到上官靖身前三尺,心灵业已有了警兆,不禁微微地一怔!一时那还敢怠慢,双掌一顿芦发,又增加了两成力道。 发掌本来是极为快速之事,因为黄眉老道、上官靖、沈雪姑都是武功已臻上乘的人,双方反应快如闪电。因此在双方使到半招之际,就可迅速加强本人使出的力道,作者也不得不在他们使出半招之际,加以叙述。 就在黄眉老道把双掌力道增加到十成的同时,上官靖扬起的左手已经缓缓朝前拍出,下沉右手掌心缓缓向外抬起。 沈雪姑“无极神指”的后半招,在食、中二指划个小圈之后,也已经朝圈中点了出去了,她左手点出去之后,立即撒手,口中一声清叱,当胸竖立的右手紧接着朝前劈出。 她这一记劈出单掌,以掌代刀,使的是她师傅千手观音昔年威震武林的绝学“玄门劈空刀”,和驭剑术极为接近,同样也可以伤人于百步。(这一记比点出去的“无极神指”稍后。) 另外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早在大多、大姐出场之际,就已聚在一起,偷偷地商量好了,只要大哥、大姐一出手,他们也约好了一起出手,好替大哥、大姐助助威。现在已是第三招了,他们再不出手,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以他们这点微末之技,若和黄眉老道相比,那真是萤火之光而已;但他们三人却有一记绝招,那就是大姐教他们的“无极神指”,他们相约一同出手的,也是这一招! 就在上官靖和沈雪姑出手的同时,三人也一起出手了,左手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个小圈,朝圈中点出。 他们功力不如上官靖、沈雪姑甚远,因此虽是同时出手,却要比两人慢了一步,甚至比沈雪姑的“玄门劈空刀”还落后了一点。 以上说的乃是各人出手的情形。现在该言归正传了! 上官靖左手前拍,右手朝前一抬,“返照神掌”在这一拍一抬之示,—股无形内劲,势若雷霆万钧,轰然涌出,朝黄眉老道掌风撞去。他不仅练成玄门“太素玄功”,还练成了达摩祖师手着的“易筋”“洗髓”二经,使出来的“返照神掌”威力自是无与伦比! 再加上沈雪姑一记“无极神指”,一缕指风宛如雷公打出的“雷公锥”,嘶然有声,笔直穿透了黄眉老道的掌风,激射而入。 黄眉老道做梦也想不到,对面这双少年男女会练成威力如此庞大的佛、道两门绝世神功,但觉轰然一声,一股奇猛无比的震力,把自己拍出的力道,一齐反震回来! (“返照神掌”原是借力打力,你有多少力道,悉数返照回去的神功。) 黄眉老道心头一惊,暗叫一声:“会是如来神掌!” 匆忙之间,再待收回力道,已是不及!一个人被推撞得连退了三步,双足还没有站稳,陡觉另一股尖链指风,已经穿透掌风,直射而来! “无极神指!”他心头又惊又怒,冷嘿一声,身上一袭银袍立即像灯笼一般鼓了起来。 “扑!”指风击中他鼓起的银袍,一下就隐了下去,但一陷之后,银袍随即弹起,他仗着百年修为,总算把一记“无极神指”硬给接了下来! 但他怎知沈雪姑继“无极神指”之后,还发了一记“玄门劈空刀”,他银袍堪堪鼓起,一道森寒的无形刀锋又已相继劈到。 黄眉老道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急忙挥起大袖朝前拂出,他自然识货,“玄门劈空刀”虽然号称玄门功夫,却并非玄门正宗,而是玄门中的旁门武学,(玄门正宗是王道功夫,玄门中的旁门武学,就是霸道功夫,杀气较重。)正是昔年和天杀星萧临川齐名的千手观音的绝技! 他刚被“如来神掌”一记反震,仗着功力深厚,尚无大碍,但也被震得气血浮动,急需调息,自思无法破解“劈空刀”,只好拂起衣袖,暂时挡上一挡,趁这一丝空隙,双足一点,飞身后跃! “玄门劈空刀”来势何等快速,和他拂起的衣油乍然一接,但听一声裂帛大响,衣袖立被锋利的“劈空刀”划破。鼓起的银袍,因衣袖破裂,就像泄了气的破球,登时瘪了下去! 这原是间不容发的时间,他人已跃起,犹在空中,尚未落地!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和上官靖、沈雪姑虽是同时发招的,因功力差异,出手就有了快慢之分。 三人这一记“无极神指”,不仅比上官靖的“返照神掌”和沈雪姑的“无极神指”固然慢了一步,就是比沈雪姑接着发出的“劈空刀”也稍稍落后。 就因为这点稍稍落后,正好是“劈空刀”划破了黄眉老道衣袖,一身银袍泄气的时候射到,也正好是黄眉老道飞身跃起,尚未落地之际,三缕指风一下就射上黄眉老道的膝盖、足踝等处。 若是黄眉老道鼓起的真气未泄,以沈雪姑的功力,一记“无极神指”尚且伤不了他,李小云等三人使出来的“无极神指”自然更伤不了他。 但此时银袍泄气(并非他一身功夫泄去),人未落地,在骤不及防之际,只觉双膝剧痛(剧痛只是被指风击中而已,并不是负伤),迅速落到地上,几乎站立不稳。 大家谁也想不到上官靖、沈雪姑联手,居然击败了号称黑道第一高手的勾漏神魔漆黄眉! 这是何等令人兴奋的事?大家脸上都不期而然的流露出笑容来。 黄眉老道这回真的是阴沟里翻船了,连番受挫,直气得他一张青蟹脸,变成了煮熟的青蟹,红得发紫!双目杀气进射,怪笑一声道:“老夫不……” “哈哈!”黄衫客大笑一声,和白发仙娘连快朝前走出两步,含笑道:“黄眉道友,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都是百岁以外的人了,还和他们这些年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兄弟这个小兄弟已经接下你三招,这场过节已了,咱们走吧!” 黄眉老道岂会看不出来?黄云妖怪双双地走出来,话虽是劝着自己,实有替上官靖出头的意思! 试想自己连这两个少年男女都应付不下来,若是再加上一妖一怪,自己岂不是吃不完兜着走?那时岂不更下不了台?一念及此,也跟着呵呵一笑,道:“老夫真想不到百年修为,还不及天生大师和千手观音调教出来的门人弟子。老夫一向言出如山,这位小兄弟接下老夫三招,今晚这场过节,自然揭过了,黄衫道兄何用拿话挤兑老夫?” 上官靖连忙抱拳道:“道长百年修为,在下两人功力浅薄,怎敢相提并论?勉强接下道长三招,实在侥幸得很,道长一言九鼎,在下不胜感谢之至。” “哈哈!”黄眉老道怪笑一声,点头道:“小兄弟身兼佛、道两门神功,老夫三招落败,何用讳言?黄衫老哥哥说得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代是你们年轻人的年代了,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早该歇隐林泉,不问是非了。”说到这里,朝黄衫客夫妇拱拱手,道:“老哥哥贤伉俪请。” 黄衫客深深地看了上官靖、沈雪姑一眼,含笑道:“小兄弟,还有这位小妹子,你们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修为,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前途无量,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了。” “老哥哥和拙荆从此一别,就不再履红尘,你们他日如果有暇,可去青城后山看看我们。”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阴山李大嚼练成‘玄冰掌’,除了你们联手,少林三个和尚未必是他的对手。” 白发仙娘娇柔道:“是啊,青城后山景色清幽,你们一定要来。” 上官靖心头一阵感激,连忙拱手道:“老哥哥、老嫂子,小弟蒙你们二位如此青睐,只要有空,一定会去看你们二老的。”一面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多谢老哥哥指点!” 沈雪姑也抱着拳道:“老哥哥、老嫂子,谢谢你们,恕小妹不远送了。” 黄眉老道看着两人,回头道:“无怪黄衫老哥哥对他们如此垂青,连兄弟也觉得他们可爱了。” 三人飘然朝洞外行去。一场惊心动魄的比斗,终于化干戈为玉帛! 现在三个绝世的老魔头,业已离去,大家沉重的心情,自然也就放下来了。 上官老夫人眼看自己儿子和这位准媳妇(她早已把沈雪姑当作儿媳妇了)联手,居然能胜得过勾漏神魔漆黄眉,而且在他落败之后,并无怨隙,心中自是喜不自胜。 如今大势已定,只有大石窟右首阴山老祖李大嚼和少林智成、智虔、知难三位大师动手的结果,却有两位大师已伤在他手下! 李大爵四十年前被天慈大师一记“光明拳”击落悬崖,一直耿耿于怀,因此遇上少林僧人,不禁勾起前嫌,坚持非试试少林寺的“光明拳”不可! 他因自己成名在六七十年以前,智成等三人在他眼里,自是少林寺的后辈而已,所以曾说:“你们三个一起出手都可以。” 但智虔大师等三人已非六七十年前的小和尚了。 如今他们乃是少林寺达摩、戒律、白衣三座院、殿的首席长老,岂肯三人联手合击? 智难大师合十一礼,道:“二位师兄,这位李老施主既然指明要试试敝寺的‘光明拳’,那就由小弟先上去会会他好了。” 要知他乃是白衣殿主持,白衣殿掌管的是“拳谱”,自是精于拳术,“光明拳”是各种拳功之首,也是智难大师最拿手的绝技。少林寺有七十二艺,各院、各殿的长老精擅的武功各自不同,那是因为一个人不可能七十二艺样样都学,传功师傅因才施教,以及日后自己的选修。其中又有资质的不同,有的人一生专修一技,有的人则兼通数种武学,业精于勤,也精于专,凡是少林寺的长老,都有精专的一技。 智虔、智成知道“光明拳”正是知难师弟精专的武功,对方挑明要试“光明拳”,自然只好由他出手了,两人同时低声道:“师弟小心些!” 智难大师合十道:“小弟省得!”目光一抬,朝李大爵合十躬身道:“贫衲智难,请老施主赐教。” 李大爵深陷的双目中射出熔焰精光,阔嘴一裂,深沉的道:“只有你一个人上场?” 智难大师合十道:“老施主方才曾说要找敝寺会‘光明拳’的人试试,敝寺僧侣各有精擅,贫衲练过‘光明拳’,所以由贫衲向老施主请教。” 李大爵嘿嘿怪笑道:“少林寺只有你一个人会‘光明拳’吗?” 智难大师道:“这里的三个人中,只有贫衲一个人练过。” 李大爵目光紧紧地盯着智难大师,点点头道:“好!那你就使出来,让老夫瞧瞧!” 智难大师心知对方指明要自己施展“光明拳”,他在四十年前吃过“光明拳”的亏,说不定已有破解之法了,但今日之局,如箭在弦,自己是非使不可,心念转动,早已默默运起神功,—面依然合十当胸,躬躬身道:“老施主,贫衲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李大爵道:“你说!” 智难大师说道:“老施主昔年虽然中过先师伯一记‘光明拳’,但老施主并无多大损伤,至今犹健朗如昔,先师伯涅盘已有二十余年,应该已经谈不上有什么过节了……” 李大爵笑道:“你们少林寺不是还屹立在少室峰下吗?” 智难大师又道:“敝寺‘光明拳’为七十二艺之首,老施主四十年来,也许已经有破解之法,但贫衲不得不把话说在前头,‘光明拳’能发不能收,一经发出,贫衲也无法收势,老施主……” “哪有这么罗嗦?” 李大爵不耐道:“你只管使来,接不接得下,那是老夫的事,最好还是老夫接不下来,老夫拍屁股就走,从前过节,一笔勾销,若是老夫接下来了,你们三个和尚,今晚都给老夫留下。” 智难大师自然不愿和他打这个赌,连忙拿话岔开,说道:“贫衲和老施主动手,胜负只是贫衲一人的事,与贫衲二位师兄无关,老施主请准备了!” 李大爵道:“你只管出手好了。” “阿弥陀佛!” 智难大师口喧佛号,把禅杖交到左手,拄杖凝立,右臂缓缓举起,屈指握拳,这一瞬间,也宝相庄严,脸上微露笑容,右拳突然朝前一扬,作出了下压之势,凌空遥击过去。 “光明拳”成为少林七十二艺之首,是因为这一记拳法创自我佛如来,为佛门降魔神功,拳势甫出,一股无形内力,就像泰山压顶般直罩过去。 李大爵四十年前吃过它的大亏,自然也不敢大意,双目紧注在智难大师的拳上,直等千钧压力落到头顶三尺光景,突然厉笑一声,双膝僵直不曲,一个人就像僵尸一般,朝上面直崩而起!在他头顶上的一片无形压力,正当迅速下落,他一个瘦像竹竿的身躯,却朝压力中直穿而上。 这在外人看来,李大爵不过在施展“僵尸功”,朝上冲起而已,但智难大师的感觉却大大的不同,那是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寒无比的冷气,竟然比冰还要冷上百倍,一下之间,把自己发出的“光明拳”一团拳风从中冲开! 要知这一记拳风,乃是智难大师运集本身内力所凝结而成,拳风被对方“僵尸功”以及“玄冰真气”一下冲破,彻骨的寒气,自然很快就渗入到真气中了。 智难大师在这一瞬间,但觉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噤! 这个冷噤就出了大问题!但他自己在一时之间却并未有何感觉。 李大爵一下冲破“光明拳”凝结的一团拳风,他身在半空三丈高处,一个轻旋。口中发出一声刺耳的怪笑!随着笑声,人已落到地上,从他的大嘴中,露出两排白森森牙齿,得意的道:“少林七十二艺之首的‘光明拳’,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智难大师合十道:“老施主功力……深厚……贫……衲……不……如……如……”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全身发冷,口齿打起颤来,后面的话,竟然说一个字,打一个颤,身上愈来愈冷,不住地颤抖,连口齿都无法说清了。 智虔大师大吃一惊,急忙抢了出去,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智难大师脸上隐现黑气,张了张口,砰然一声,往地上跌坐了下去。 李大爵裂着一张大嘴,嘿嘿地笑道:“你师弟中了老夫的‘玄冰真气’,你可也要试一试?” 横手一掌拍了过来! 智虔大师没想到他说打就打,骤不及防,但觉一道奇寒的掌风迎面撞来,口中低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右掌当胸横出,朝前迎击过去。 他这一掌使的正是“般若禅掌”,以“般若禅功”为基础,对付任何外门功夫,自是绰绰有余裕;但李大爵的“玄冰掌”,除了他数十年苦练,掌力之强,已是举世罕有其匹,何况他潜伏幽谷四十年,吸取阴山地底万年玄冰寒气,练成北极“玄冰真气”,掌力之外,还有蚀骨寒气,蕴集在内劲之中,就算你掌力和他不相上下,这种奇寒彻骨的“玄冰真气”,也无法承受得了。 智虔大师迎出的一记“般若禅掌”,原是抵御对方的掌势而发,一来一往,是何等的快速? 但听“啪”的一声,双掌击实,智虔大师立时感到不对,自己的手掌就像拍在一块寒冰之上。 不! 李大爵的手简直比冰还要冷上百倍,就在双掌乍接的刹那间,自己一只有手登时冻得麻木不仁! 不!整只手臂立时僵硬,再也不听使唤了,自己的“般若禅功”竟然一点也挡不住彻骨寒气。 智虔大师心知不妙,慌忙左手一挥,禅杖使了一记“拦腰打虎”,“呼”的一声,横扫过去。 李大爵口中嘿嘿狞笑,伸出了一只黑黝黝枯骨似的手爪,轻轻地一抓,就被他抓住了杖头。 智虔大师正待运劲后撤,那知杖头堪堪被对方抓住,一支禅杖就好像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一般,冰冻得掌心隐隐生痛,要待撒手,已是来不及,但觉一股寒气从杖头源源地传来,业已循臂而上,一时再也忍不住那股冰冷的刺痛,口中呼出“啊”的一声,连双脚都感到有些僵硬,要想后退也退不成了。 两位少林大师对付道院两位坛主之时,得心应手,一击成功,这回遇上李大爵,竟然如此不济,这就所谓技高一着,缚手缚脚。 他比你高上一着,你就会缚手缚脚,何况李大爵武功修为高出智难、智虔两位大师何止一着?—— 第三十章 少林寺纵然有七十二艺,但功夫也者;说得明白一些,就是要你痛下工夫。 你下了多少年工夫,你就有多少年的功夫,功夫不如人,七十二艺威力再大,也胜不过人家。 这就是说,智虔、智难二位大师并不是学的武功不如李大爵,乃是功力不如李大爵深厚也。 智成大师眼看智难、智虔只在一招之间,就伤在对方的“玄冰掌”下,一时看得心头又惊又急,手拄禅杖,单掌当胸,迎着朗李大爵走去,沉声道:“老施主要试试敝寺‘光明拳’,智难师弟只是应老施主之请,切磋印证,老施主怎可乘机伤人?更不该的是智虔师兄并未和老施主动手,老施主怎好出手偷袭?老施主一派宗主,武林前辈,不怕江湖人笑话吗?” 李大爵怪笑道:“老夫和你师弟(智难)动手之前,不是早已说清楚了?他使出‘光明拳’来,最好是老夫接不下来,那么老夫拍屁股就走,从前的过节,一笔勾销,若是让老夫接下来了,你们三个和尚今晚都得给老夫留下,这话你总听见了?”口气微顿,深陷的双目,精芒闪烁,盯着智成大师狞笑道:“老夫言出必行,你们三个和尚只剩下你一个了,你有什么功夫,也拿出来给老夫瞧瞧!” 话声甫落,右手指处,一只枯爪般的手掌,笔直朝智成大师推来。 少林寺八院十二殿,共有五十六位长老,虽然有的毕生只练一种武功,有的则是身兼数技,但若论武功最高,身兼有七十二艺中七种武艺以上的,却只有智成大师一人。 因为他是戒律院的首席长老。戒律院是负有惩戒叛徒之责,武功若是不足以应付,又如何能够制得服叛徒呢? 智成大师后退一步,默默地运起“无相神功”护住身体,右手一记“金刚般若掌”,遥击出去。 “金刚般若掌”在少林七十二艺中,是几种强猛的掌功之一,掌势甫发,就有一道强劲掌风,势若狂涛般卷撞出去。 但李大爵修为极深,同样一记掌力,撇开他掌风中含蕴的“玄冰真气”不说,光是掌力,就要胜过智成大师甚多。 双掌乍接,智成大师但觉这一掌宛如击在一方巨大的寒冰之上,不但推不动对方分毫,反而被震得连退了两步,顿觉奇寒彻骨,冻得几乎透不出气来! 差幸老和尚“无相神功”已练到十成火候,早已运功护住全身,是以虽觉奇冷难耐,还不至于被玄冰寒气侵袭。心头一惊,左手一翻,使出一记“菩提印”,右手捏诀凌空划出,使的是“菩提剑诀”。两种神功,同时施展,才把方才的“金刚般若掌”所没有抵挡得住的“玄冰掌”给挡住。 李大爵怪笑道:“看来你这个和尚,果然比方才那两个略胜一筹!” 他右掌未收,左手又朝前推来。这下等于把“玄冰掌”又增强了一倍,刺骨寒气登时像潮水一般从四周包围过来。 智成大师虽有“无相神功”护全身,但“无相神功”只是薄薄的一层真气,四面全被“玄冰袋”奇寒无比的冷气团所包围,纵能不让寒气侵袭,却并没有御寒的功能。 一个人就像坐在千年不化的冰窖之中,寒冷的感觉,愈来愈厉,除了寒气,“玄冰掌” 还有一般掌力的强劲凌厉势道,压人而来! 智成大师咬紧牙关,猛地发出一声大吼,右手抓起禅杖,杖头一顿一挑,身形随着杖势一伏即起,挥出重重杖影,人随杖走,在一丈方圆之中,撒天罗、铺地网,把“无相神功” 贯输杖上,布成绵密一圈。使出来的是,少林寺最具威力的“天夜叉杖法”。 左手振腕抖落大袖,伸出手来,大拇指紧扣中指、无名指,食指和小指伸直,接连不断朝前弹出。这种指功,名为“牟尼珠”,练气成珠,击打对方穴道,可以连续不绝地弹出一百单八指。 少林寺开山以来,从没有人躲得开一百单八指的。 老和尚是情急拼上了命,把数十年来潜心苦修的几种绝学都使了出来。尽管他接二连三的施展出少林寺绝世之艺;但却没占得一丝上风,这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李大爵的修为绝不在黄衫客夫妇和勾漏神魔之下,智成大师修为不如人家远甚,譬如小孩和大人打架任你手挥足踢,也总非大人之敌。 “天夜叉杖法”加上“无相神功”和“牟尼珠”同时施为,也仅能把对方“玄冰掌”力逼住,无法破得了对方“玄冰真气”。 一支禅杖越舞越急,本该已经使得全身都有汗了,但此刻却始终没有半点暖意,从四面逼近身来的寒气,却有加重加浓之感! “哈哈!”李大爵裂着阔嘴,大笑一声道:“少林和尚,原来也只有这么点能耐,老夫劝你不用再舞杖弄指了。你虽有‘无相神功’护体,但在老夫‘玄冰掌’下,暂时纵不为‘玄冰真气’所伤,时间稍久,冻也会把你冻死。” 智成大师“哼”了一声,他杖势挥舞丝毫没停,左手中指、无名指连弹,不住提吸真气,和对方“玄冰掌”硬拼。 老和尚已把毕生功力和几种佛门绝学,压箱子的本领全使出采了,但四周寒气愈来愈重,甚至他吸进去的都是寒气。 纵然未被对方“玄冰真气”侵袭,但这种奇寒苦冷,血肉之躯确实无法忍受,对方说得不错,只要时间稍久,确实会被活活冻死!他已经横上了心,口中不住默念着佛号,自己能撑多久,就撑多久,生死之事,出家人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现在大石窟突然平静下来了! 三个绝世魔头相偕离去,智虔、智难二位大师已被救下,只是全身冰冷,牙关紧闭,连卞药师都感到束手无策。智成大师还在和李大爵苦拼。 上官靖刚才听了老哥哥(黄衫客)“传音入密”的话,立即也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说道:“雪姐姐,老哥哥临走时,曾以‘传音入密’告诉小弟,只有咱们联手才能对付李大爵的‘玄冰掌’,我看智成大师已成强弩之末,咱们快些上去把他替下来才好。” 沈雪姑点点头道:“老哥哥的意思,是指‘太素阴功’了!” 说完,一只纤纤玉手就伸了过来。 上官靖急忙伸出左手握住了沈雪姑右手,两人并肩朝寒气如雾,层层包围的两丈之内走了进去。 由上官靖开口叫道:“大师请退,由在下两人领教领教这位李老前辈的‘玄冰掌’吧!” 两人手牵着手,真气互通,一阴一阳,自相生长;体外寒气自是无法侵人,随着话声,已经走到一丈光景。 李大爵看得暗暗惊奇,这一对年轻男女居然会不畏自己的“玄冰真气”?大笑道:“你们两个小娃儿,既非少林门下,何苦闯进来自找死路?” 上官靖朗笑一声,说道:“家师不灭和尚,和少林颇有渊源,由在下来接你几招‘玄冰掌’,又有什么不对了?” 沈雪姑在他们说话之时,就回头以“传音入密”向智成大师说道:“大师速退,李大爵的‘玄冰掌’我们足可应付得了。” 智成大师听得心头兀自不敢相信,自己数十年修为,精通几种佛门无上神功,还抵不住李大爵“玄冰掌”,你们两个二十出头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对付得了他“玄冰掌”? 就在此时,老和尚耳边响起了银拂叟向天伦“传音入密”的话声:“大师只管请退,把李大爵交给上官老弟和沈姑娘好了。” 银拂叟向天伦是此行的总指挥,有他这句话,老和尚才杖势一收,往旁跃退。他差幸及时退下,但手脚已经被冻得有些气血失调之感! 李大爵因智成大师已经迟下,不觉掌势一停,双爪提胸,深陷的双目之中精光闪动,退注着上官靖问道:“小娃儿,你说你师傅叫不灭和尚,可是少林出身?” “不错!” 上官靖正容道:“家师在少林寺的时候,法号上天下生。” “你是天生的徒弟!” 李大爵对这位昔年号称少林第一高手的金罗汉天生大师,心中不无顾忌,点点头笑道: “天生是天慈的师弟,好、好、小娃儿,算你是少林门下……” 上官靖不等他说下去,笑道:“在下不是少林门下,只是和少林有渊源而已,黄衫老哥哥伉俪和黄眉道长都业已离去,前辈已经连伤了两位大师,在下觉得前辈和少林寺谈不上深仇大怨,也应该可以住手了。” 李大爵沉哼一声道:“谁说老夫和少林寺没有深仇大怨?天慈已死,少林寺还在,老夫非找少林寺算帐不可,小娃儿,你不是少林门下,那就不用管了,快站开去。” 沈雪姑冷冷的说道:“李大爵,今晚我们是找魔教来的,如今这座魔教行宫业已全破,你看看还有什么人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是九旬以上的人了,何苦……” “住口!”李大爵厉笑道:“老夫找的是少林寺的人,小丫头,老夫要你们站开去是一番好意,你倒教训起老夫来了,老夫若是一出手,你们两个只怕一掌也接不下来。” 上官靖笑道:“那就这样好了,在下学过少林武功,以少林武功接你前辈一掌,接下来了,前辈怎么说?” “你要以少林武功接老夫一掌?” 李大爵简直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刚才三个少林和尚,都是长老身份,都接不下自己一掌,这少年能接下自己的“玄冰掌”?闻言怪笑道:“你说呢?” 上官靖道:“和黄眉道长一样,在下接下了,前辈和少林寺怨隙,从此一笔勾销。” 李大爵方才正在和智成大师动手,并未看到上官靖、沈雪姑和勾漏神魔动手的情形,闻言不禁一怔,忖道:“听他口气,好像漆黄眉已败在他手下了?” 他几乎难以置信,漆黄眉会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手下?一面点头道:“就这么办!” “还有!”沈雪姑说道:“由前辈给二位负伤的少林大师吸出体内寒气。” “可以!”李大爵道:“只要你们接得下老夫一掌,老夫自会替他们吸出体内寒气。” 上官靖道:“前辈那就请吧!” 李大爵看他们两人手牵着手,并肩站立,神色自若,毫无半点运气戒备的模样,这情形那像就要和人动手? 尤其和他们动手的是自己——阴山老祖李大爵! 心中不禁暗自狐疑起来,一面注目两人,沉声说道:“你们小心了!” 上官靖应道:“前辈尽管请出手好了。” “好!”李大爵右手抬处,立掌推出,掌势甫出,一道肋骨奇寒的掌风,像浪涛般朝两人身前卷撞而来! 上官靖左手和沈雪姑右手互握,右手掌心平摊,使出“接引手”,向右方引出,但他怎知李大爵苦练“玄冰掌”四十年,已达收发由心之境,推出去的掌力,陡觉被一股吸力带引着向外泄去,立时把推出去的掌力前面已被吸出去的一部份截断,然后一截再发,后面掌力又像浪潮般朝两人涌到。 上官靖使的“接引手”,只引出对方的一小部分掌力,至阴奇寒的掌力又如浪潮般涌撞而来。 他的左手和沈雪姑右手互握,右手施展“接引手”已向右带出,自然是来不及回手,沈雪姑左手及时一竖,迎着对方掌风劈出。 她这一掌直立如刀,使的正是玄门的“劈空刀”只听“嘶”的一声,从涌撞而来的掌风中直劈而入。 但李大爵的“玄冰掌”可不像勾漏神魔漆黄眉的衣袖,“玄冰掌”所凝结的真气,坚若玄冰,沈雪姑这一记只把“玄冰掌”力劈开了三尺光景,就再也劈不过去,澈骨奇寒的冷气却已涌到了身前。 李大爵桀桀怪笑道:“小娃儿,原来你只会少林‘接引神功’,这女娃儿的‘劈空刀’,难道也算是少林武学吗?” 他右手当胸直竖,名虽说是一掌,实则“玄冰掌“的力道源源地往前推来,因为他的手势并未变换,自然只好算他是一掌了。 此刻话声出口,掌力却在不断的增强,在出手之际,他不过用了五成力道,此时已逐渐增强到了八成光景! 上官靖和沈雪姑一手互握,真气互相流通,“太素阴功”原是以阴为主,李大爵以“僵尸功”练成的“玄冰真气”,只是旁门中的阴功。 两人有玄门阴功护体,身外至阴至寒的冷气虽在急剧增加,却也伤不了他们。 上官靖眼看身外压力愈来愈重,寒气愈来愈盛,自己若不使少林神功,沈姐姐纵能破他的“玄冰掌”,他也未必肯承认。 一念及此,大笑一声道:“前辈真要在下出手吗?” 李大爵怪笑道:“小娃儿,你说过要用少林武学接下老夫一掌,老夫看你使的只是玄门的护身真气而已!” 话虽如此说法,心中却已暗暗惊奇,这一双少年男女使的玄门护身真气,居然强过了方才那个和尚(智成)的佛门“无相神功”! 上官靖应道:“在下那就施展少林功夫,接前辈一掌!” 话声出口,左手突然放开了沈雪姑的右手,往上扬起,掌心微微向下,右掌下沉,掌心向上,左手下压,右手上抬,这一压一抬,“返照神功”一团无形的潜力,就轰然朝外涌撞了出去。 这一下真气暴涨,发如黄河决堤,汹涌而出。 李大爵见多识广,看他使出来的果然是少林“如来神掌”,只是左右手互易,想来可能是天生大师离开少林寺以后改变的了! 心念还没有转完,只觉一道奇猛无匹的力道,一下把自己源源推出的“玄冰掌”力道,一下反卷回来。心头不由大惊,匆忙之间,不但没有收掌闪避,反而运起全力,右掌猛力朝前急推出去。 要知上官靖不但和沈雪姑练成了玄门的“太素玄功”,他自幼练的是“易筋经”,后来又练成了“洗髓经”,这两种神功同出达摩祖师手着,自可收相辅相成之功,因此施展“返照神功”,威力何止增强倍蓰? 这就是智成大师三人都无法抵抗“玄冰掌”,而上官靖和沈雪姑却不惧“玄冰掌”的寒气的原因了。 李大爵全力发出了一掌,在他想来,一定可以把反震回来的力道悉数地再反击回去。那知掌力出手,不但无法推出去,反而因自己力道用猛,对方反卷过来的掌风经这一激,震力更见强大,宛如泰山压顶,直压过来。 这一瞬间,但觉心头狂震,气血浮动,这种情形,分明是自己的“玄冰掌”无法和对方抗衡。 李大爵究是有近百年修为的人,发觉不对,立时沉喝一声:“住手!” 人已随着喝声,向旁移开。 上官靖听到他的喝声,赶紧双手一松,撤去“返照神掌”。 李大爵身形极快,上官靖撤去掌势,他已回到原处,缓缓地吸人一口气,一张像木头般的瘦长脸上,已经黯然失色,缓缓说道:“罢了!罢了!老夫勤练‘玄冰真气’四十年,还是敌不过少林武学,就算再练四十年,也未必能胜,时不我与,小娃儿,老夫承认败了!” 上官靖看他神色苍凉,连忙拱手道:“李前辈并未落败,在下只是接下前辈一掌而已!” “哈哈!” 李大爵仰天大笑道:“小娃儿,你不用替老夫掩饰,古人说得好,文章得失寸心知,武功得失,寸心自知,老夫已是九旬以上的人了,从今以后,也不会再在江湖出现,败了又有何妨?那两个少林和尚呢?老夫给他们吸出侵人体内的‘玄冰真气’,就要走了。” 上官靖拱拱手道:“多谢前辈!” 李大爵举步走近智虔、智难二位大师身边,伸出一只枯瘦的手爪,在两人胸口上各自抓了一把。 上官靖、沈雪姑跟在他身侧,目光紧注,看他手爪悬空一抓之势,就有几缕肉眼无法看清的黑烟从两人胸口飞起,吸入他掌心。 李大爵回身朝上官靖裂嘴一笑,拍拍他肩膀,说道:“小娃儿,你是老夫近百年来仅见的年轻高手,真是难得的很!” 说完,大踏步往外行去。 沈雪姑急忙叫道:“靖弟!你快快运气试一试,他拍你肩膀,莫要暗中下了什么手脚?” 上官靖微微笑道:“不会的,我看他临走之际,目光显得极为友善,不会对小弟下手的。” 上官老夫人走了过来,说道:“靖儿,雪姑说得不错,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运气试试的好。” 沈雪姑含笑把右手伸了过去,说道:“来,你把手伸过来,就算他真的下了手,我们运一回气,也可以把‘玄冰真气’消去了。” 上官靖拗不过她,只得把左手伸出去,握住了她的玉手。 上官老夫人蔼然笑道:“对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场中原有许多人先前看着他们手牵手的上场,还不知道两人体内真气可以互通,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 智虔、智难二位大师只是被“玄冰真气”侵入体内,全身僵冻,并非受伤,此时经李大爵吸出了寒冰之气,就渐渐复原,坐起身子来,运了一会功,也就好了。 上官靖也在此时放开了握着沈雪姑的手,笑道:“小弟不是没事吗?你现在该相信了吧?” 沈雪姑嫣然地一笑道:“没事不是很好吗?等到发现不对,就麻烦了。” “行宫”瓦解了! 银拂叟向天伦和青松道长、上官老夫人会商的结果,大家公推青松道长、卞药师、万点星率同四十名武士留在石窟中处理善后事宜,所有被擒的灰衣道士和教主夫人门下女弟子,一律废去武功,从“行宫”搜出院教聚敛的金银财物,每人发放千两纹银,令他们各自谋生,从此不得再为非作歹。 下首左右两处洞窟中的七十二名铁甲武士(剩下的已只有六十六名)。 因竹逸先生和上官靖手中各有一面指挥他们的钟形金牌,他们神志被迷,只认金牌不认人,所以并未发生变故,仍由上官靖手持金牌,发出号令,要他们随同自己下山。 各大门派的人,由银拂叟为首,一起退下山去。 金鼠早巳传下令去,要埋伏山下的武当派青石道人率领的“太极剑阵”,和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率领的两座“罗汉阵”先行撤退,赶到距离三官庙一里光景,远远布下阵势。把三官庙包围起来。 接着由上官靖率领的六十六名铁甲武士也赶到了。 上官靖把金牌交给了李天云、何津航两人,自己和丁瑶各自取出面具戴上,依然扮成唐纪中和霍如玉,悄悄的赶回三官油。 刚到三官庙不远,就见两道人影划空而来,泻落面前,正是义父南宫老人和赤煞西门渊。 上官靖急忙叫了声:“义父!” 南宫老人目光一注,问道:“情形如何了?” 上官靖道:“魔教,行宫,业已破去,大家随后即可赶来。” 南宫老人点点头,又问道:“所有的人全伏诛了?” 上官靖道:“伏诛的只有教主夫人、余五天和总管秦皓,秦皓其实还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的秦天白。” “他会是秦天白?” 南宫老人也深感意外,接着又问道:“他们教主到底是谁?” “不知道!”上官靖续说道:“他们教主并没有在行宫之中。” 南宫老人不由得一怔,轻轻地叹息一声道:“给此人漏了网,不出几年,又会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真是为山九仞,功亏一溃!” 上官靖问道:“义父,这里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南宫老人低声问道:“现在……竹逸先生可有什么安排吗?” 上官靖问道:“孩儿就是奉竹逸先生之命,率同六十六名铁甲武士起来这里,现在都已经到了,另外他要孩儿和丁姑娘一起赶回来,仍以唐纪中、霍如玉的身份出现,别的并没有指示。” “好,那咱们就先回去。” 南宫老人便把银哨还给上官靖,说道:“你是神武队的领队,这哨子还是由你拿着。” 上官靖接过银哨,只见何津航(金鼠)悄悄地走了过来,说道:“天快亮了,竹逸先生要少侠可以收队了,不过要你知会黑衣卫领队宓飞虹一声,秦总管要他不可盲从,听候发落,可保他父女无事。” 上官靖直到此时才知道,促使宓飞虹父女重逢,原来也是竹逸先生安排的,当下点点头,就要何津航传令下去,命神武队的人一起在三官庙门首集合。 何津航点点头,领命而去。 上官靖就和丁瑶、南宫老人、赤煞西门渊等四人,先行回到了三官庙门首。 只见宓飞虹匆匆地迎了过来,看到了上官靖,就含笑地招呼说道:“唐领队伉俪辛苦了?” 上官靖忙拱手道:“宓副总管,在下正想去找你呢?” 宓飞虹问道:“唐老弟有事?” 上官靖点点头,说道:“在下确在一件事要转告宓副总管。” 宓飞虹道:“老弟请说。” 上官靖朝右首走了几步,眼看宓飞虹跟着走了过来,这就悄声道:“宓副总管可知白衣圣教有一处行宫吗?” 宓飞虹身躯微震,迟疑了一下才道:“兄弟听说过。” “宓副总管知道就好!” 上官靖续道:“据说行宫是在一处石窟之中,住有余无天、秦天白、教主夫人,另外还有一座道院,有三位坛主主持,而且还邀来了黄衫客、白发仙娘夫妇,以及勾漏神魔漆黄眉、阴山老祖李大爵等四位助拳……” 宓飞虹越听越惊奇,忍不住问道:“老弟怎么知道得如故清楚?” 上官靖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道:“在下方才得到的消息,上官老夫人也就是从前碧落山庄的老夫人,联合了终南五老、少林、武当、衡山、四川唐门、白虎门、金刀门等人,在二更光景,大破行宫……” 宓飞虹吃惊道:“大破行宫?” 上官靖道:“教主夫人、余无天、秦天白,以及道院三位坛主均已罹难,黄衫客夫妇、勾漏神魔漆黄眉、阴山老祖李大爵等四人撒手走了,行宫已破,只有教主下落,不知去向……” 宓飞虹听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道:“他们……第二个的目标,自然是这里了!” 上官靖道:“方才在下遇到秦总管……” 他是在试探宓飞虹知不知道秦皓就是秦天白? 只见宓飞虹急急地说道:“秦总管怎么说?” 上官靖心中暗道:“看来他并不知道秦皓就是秦天白。” 一面压低声音说道:“秦总管要在下告诉宓副总管,情势比人强,你老率领黑衣卫,只要你约束所属,不可盲从,听候发落,可保你父女无事。” 宓飞虹望着上官靖问道:“老弟,你呢?你是神武队领队,如何安排呢?” 上官靖道:“连高手如云的行宫,都已被人家破去,咱们这点力量,岂不是以卵击石,秦总管要咱们约束所属,不可盲从,咱们自然只有听他的了。” “好!”宓飞虹点点头道:“兄弟也听秦总管的,多谢老弟通知。” 上官靖道:“宓副总管那就快去安排吧!” “老弟说得是!” 宓飞虹点点头,迅快转身奔去。 丁瑶走了过来,低声道:“你说服他了?” 上官靖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还得赶快去找楚琬才是!” 丁瑶道:“你知道她在那里吗?” 上官靖道:“她负责内巡,自然在庙中了。” 丁瑶朝他神秘地一笑道:“最好还是你一个人去,我和南宫前辈在这里等你,神武队的人很快就会赶来,你要他们在庙门口集合,总要有人招呼才是!” 上官靖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是实情。就取出银哨交给丁瑶,说道:“你招呼他们集合之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妄动,我去去就来。” 说完,匆匆地往里行去,刚走到第二进左厢,左足堪堪跨进院子,只听一个声音尖得像鸭子叫的老妇口音喝道:“是什么人?” 上官靖举目看去,阶上一张圆凳上,坐着一个青布衣衫的婆子,正是卖花婆!这就抱抱拳,道:“在下唐纪中,有事要求见……” 他底下的话还没有出口,只见廊上迅快的闪出一个青衣少女,娇声道:“祝婆婆,他是唐领队,大小姐吩咐过,唐领队要是来了,要他很快进去。” 卖花婆冷冷地道:“他是神武队领队,你当老婆子不认识他?” 青衣少女朝上官靖招招手,神秘地一笑,娇声说道:“唐领队,快随小婢来,大小姐刚才还问过,今晚至少也已问了十七八遍了。” 上官靖听得暗暗奇怪,楚琬怎么知道自己会来找她的呢?心中想着,急步跟着青衣少女往里行去。 穿过一间起居室,一直来至湘帘低垂的门口,左右站着两个青衣少女! 那领路的青衣少女脚下没停,一直走到门前,才躬身说道:“启禀小姐,唐领队来到了。” 里面响起楚琬的声音道:“快请!” 青衣少女一手搴起帘子,说道:“唐领队请进。” 上官靖举步跨人,只见楚琬已经迎了出来,目光凝注着上官靖,缓缓舒了一口气道: “你终于来了。” 这口气,她似是积压了很久,看到上官靖才吁出来的。转身朝伫立在身边不远的另一名青衣少女吩咐道:“春香,你们四个守到外面去,不奉呼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那青衣少女答应一声,就退了出去。 上官靖望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的?” 楚琬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深情款款的看着他,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这大半夜,我一直提着一颗心,不知多少次要秋香到外面等着你,我几乎要急疯了……” 她泪珠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一个人随着扑人上官靖怀里。 上官靖一时之间竟然手足无措,急忙把她接住,抱着她的双肩,轻声问道:“琬妹,你怎么了?” “你还问呢?” 楚琬低低的道:“你要神武队守住三官庙,不准一个人出入,你……去了那里?你知道我一直提心吊胆的过了这大半夜,刚才看到你,这颗心才定下来。” “谢谢你,琬妹。” 上官靖说着,便在她秀发上轻轻吻了一下,道:“现在一切都没事了。” 楚琬忽然站直身子,抬头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切都没事了?” 上官靖附着她耳朵,细声道:“行宫已经破了。” “你说什么?” 楚琬的娇躯一震,睁大一双凤目,问道:“行宫已经破了?” 上官靖在她耳边,轻声把此行经过,扼要的说了一遍。 楚琬眨着眼睛,问道:“现在呢?” 上官靖道:“家母和各大门派的人,天亮前就可抵达。” 楚琬喜道:“干娘来了就好!”接着又低“哦”一声,说道:“你要我怎么做呢?” 上官靖道:“我是负责外巡的,你是负责内巡的,另外还有宓飞虹的黑衣卫,大家只要按兵不动就好。” 楚琬道:“你和宓飞虹连络过了没有?” 上官靖点点头:“我已经连络过了。” 楚琬道:“那就好,这里缝穷婆、孙虔婆、卖花婆三人,我都已经给她们服了解药,只有管玲玲身边的使女,是戚嬷嬷管的,我无权指挥她们。” 上官靖道:“她们只有一小撮的人,你不用去管她们了。琬妹,我先走了。” 楚琬点点头,突然抬起头道:“你要小心些!” 上官靖朝她笑了笑道:“你放心,这里的四周已被包围,没有一个人可以插翅飞得出去的。” 说完,匆匆掀帘走出,回到大门口,神武队的人已在左首集合,只缺了一个李天云! 本来的李天云,是由卞药师乔装的,他为了要救女儿,(以为卞药姑在三官庙),后来由金鼠通知他赶去行宫,就没有人假扮李天云,到了此时,也用不着再假扮南宫老人、赤煞西门渊和丁瑶站在一起,所有的人神志都已恢复了,也已由南宫老人以“传音入密”告诉了他们魔教行宫已破的消息。 这时东方已渐露曙光,前面大路上出现了一队头戴钢盔,身穿铁甲,手持开山刀的武士,步伐整齐,朝三官庙行来。 领队的两人赫然是身穿红衣的束化龙(李天云)和万成章(何津航),他们一直走到三官庙大门右首,才列队站停下来。 上官靖没向他们招呼,率领铁甲武士的李天云和何津航也没向他们打招呼,大家只是在三官庙大门左右两边广场上列队集合,双方谁都没有向谁看上一眼! 晨曦渐渐由东方升起,淡淡的阳光,使人有温熙清新之感! 这时三官庙前面又出现了大队人马,那是由终南五老领头,有上官老夫人、少林智虔、智成、智难三位大师、衡山飞云道长、唐门唐世贤、金刀门风云刀柴昆、白虎门白虎神暴本仁、候休。 沈雪姑、管巧巧、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王牙婆、刘媒婆、赵之欣、徐永旭、慧修和慧持、郭勇、罗尚武。 神灯教四十名武士,金刀门的二十名刀客,黄龙寺十六名僧侣,虎头庄八名武士在大门前面三丈来远,就停了下来。 这一行人,声势已经十分的浩大!但就在这一行人刚刚行近三宫庙之际,在三宫庙四周,又有武当派青石道人率领的五十名身穿天蓝道袍的武当弟子,列成大衍太极剑阵。 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率领的两座“大罗汉阵”(每座一百单八人),晶字形缓缓地移动过来。 他们把整座的三官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三官庙大门内,也走出一行人来,那是由宓飞虹率领的三十六名黑衣卫,一律黑色劲装,肩背大刀,一个个神情剽悍,一望而知是一支久经训练的劲旅! 宓飞虹朝上官靖点点头,就左手衣袖一挥,命三十六名黑衣卫站到大门左边神武队的下首,才列队站定。 他已经看出情势果如唐纪中(上官靖)所说,对方有如泰山压卵而来,三官庙注定非败不可,因此就遵照秦总管所说,只有约束所属,静观其变了。 各大门派的人在三官庙前面一片草坪上停下来之后,银拂叟向天伦左手一拍,回头朝南山樵子陶石田道:“五弟,你去传话,叫管玲玲这妖女出来。” 陶石田答应一声,大步走出,笔直走到三官庙门前,运起一口真气,大声喝道:“魔教余孽管玲玲听着,终南五老联合各大门派,在此集合,你危害武林,作恶多端,还不出来受缚?” 这话声以内功传出,恍若春雷,三官庙前后三进,每一角落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管玲玲自从和乔装南宫靖的花豹侯元有了勾搭,就任命侯元为副总管,负责内宅事务,有了这个名义,就可以朝夕相聚,双宿双飞。 这时正当清晨,一夜云雨,自是春眠不觉晓,蓦然听到陶石田这声焦雷般的大喝,把正在相拥酣卧的男女从梦中惊醒! 管玲玲顾不得云发蓬松,酥胸袒露,急急披衣而起,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侯元道:“好像终南五老联合各大门派的人,已经到了三官庙大门!” 管玲玲怒哼道:“唐纪中率领的神武队,宓飞虹率领的黑衣卫,都到那里去了?难道他们是死人?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任人家逼近大门,还没有警号?” 话声甫落,只听房门口响起一名侍女的声音,说道:“启禀老夫人,戚嬷嬷说咱们这里已被对方的人团团围住,请老夫人赶快出去。”—— 第三十一章 三官庙大门中这时出现了一行女将!她们是由楚琬为首,她身后则是缝穷婆、孙虔婆、卖花婆、飞虹、和春、夏、秋、冬四香,急步飞奔出来。 楚琬一直走到上官老夫人面前,双膝一屈,叫道:“干娘,女儿在这给你老人家磕头。” 缝穷婆等三人也一齐走出,和王牙婆、刘媒婆叙起旧来。 上官老夫人蔼然笑道:“琬儿,起来,这些时候委屈你了。” 楚琬盈盈站起,沈雪姑拉着她的手,含笑道:“琬妹,你太性急了,再迟一会,把管玲玲擒来,不是大功一件吗?” 楚琬一怔,忙道:“待我去把她擒来……” “不用了。” 上官老夫人含笑道:“你以为管玲玲好对付的?她是魔教教主夫人门下大弟子,练成一身魔功,你哪是她的对手?回来了,就站在娘身旁,看热闹好了。” 沈雪姑低笑道:“你看,干娘有多疼你!” 说话之时,三官庙中又有人出来了! 那是十六名身穿绿色劲装,身材婀娜的少女,腰插双剑,手提绿纱灯笼,这时已是大白天,纱灯里面点燃着绿阴阴的灯焰。 这一情形,使人登时想起教主夫人手下八名使女提的宫灯,把余五天活活给烧死——天魔灯,由此可见这十六名侍女手中提的分明也是“天魔灯”无疑! 十六名侍女后面是一个身穿蓝布衣裤,灰白头发的瘦高老婆子,一张狭长脸上,双颧突出,腰背挺直,看去就像男人一般。 她,就是戚嫂嫂! 稍后走出来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风流英俊,目光顾盼自如,正是新任副总管成为管玲玲面首的侯元,他面貌依然扮的是南宫靖。 女的年约二十八、九,身穿浅绿衣裙,秀发如云,长长地披在肩头,一张白里透红的桃花脸,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称得上婀娜多姿,有着十足的女人味。她就是一直乔装上官老夫人的管玲玲,今天却以她的本来面貌出现! 她才走到阶上站定,勾人的眼波一转,发现唐纪中率领的神武队和宓飞虹率领的黑衣卫一起站在左首。 出乎她意外的是,右边居然会是三师弟束化龙及四师弟万成章率领了铁甲武士赶来支援,一时顿觉心头放下了一块沉铅,心想:对方人手虽众,自己这边也同样高手如云! 这一想,不觉柳眉一挑,冷冷的道:“我当是什么人,敢来三官庙撒野,原来就是你们一帮人,碧落山庄没把你们炸死,已是叨天之幸,居然还敢冲着白衣圣教来叫阵,这样也好,今天就叫你们来得去不得……” 她话声未落,突听管巧巧叫道:“姐姐,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执迷不悟?你也不看看……” 管玲玲听得一怔,目光抬处,才发现自己妹妹站在上官老夫人身边。没待她说完,赶紧说道:“巧巧,你怎么会落在他们的手里?哼!你们以为掳了我妹妹当人质,我管玲玲就会屈服了吗?” 话声一落,右手一挥,娇喝道:“唐领队,你要神武队的人上!” 沈雪姑一把拉着管巧巧的手,说道:“妹子,她陷溺已深,无可救药,你不用和她多说了。” 上官靖冷冷地道:“所有神武队的人,都是各大门派中人,他们中了魔教的‘迷迭散’迷失神志,才被魔教利用,如今他们已经服了解药,神志恢复清明,未必还会再听在下指挥。” 管玲玲一怔,怒声道:“唐纪中,你说他们都服了解药?是什么人给了他们解药的?” 上官靖笑道:“自然是在下了。” 管玲玲又是一怔,厉声道:“你……反了!好哇,姓唐的,你父子两人体内的剧毒,非我莫解,你是嫌命长了?” 上官靖微笑道:“在下并不姓唐。” 伸手缓缓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来! 管玲玲目光一注,不觉一呆,说道:“你是上官靖!” 丁瑶也在此时揭下面具,冷笑道:“管玲玲,我也不是霍如玉。” “会是丁瑶?” 管玲玲又是一怔,哼了声道:“你居然吃里扒外,叛离本教,还敢和本教作对!” 她感到事态严重,急忙向宓飞虹喝道:“宓副总管,你要黑衣卫武士过来。” 过来,就是集中人手。 宓飞虹眼看着自己女儿己跟楚琬过去,心中已无顾忌,这就大不刺刺的道:“宓某奉秦总管之命,要我约束所属,不得妄动,宓某只是副总管,自然听总管的了。” 管玲玲没有想到事有变迁,神武队和黑衣卫全已不听指挥,心头又惊又急,回头朝有首率领铁甲武士的束化龙和万成章说道:“三师弟,四师弟,你们率领铁甲武士开路,咱们冲出去,退回行宫再说。” 李天云扮的是束化龙,闻言大笑一声道:“你还要退回行宫去?魔教行宫早在两个时辰以前就毁了,只有这六十六名铁甲武士,是咱们两人带下来的,他们已不是魔教的人,岂肯为你卖命?” 管玲玲身躯一颤,失声道:“你不是三师弟?” 李天云道:“李某当然不是你三师弟。” 他和何津航同时以手抹脸,拭去了脸上的易容药物。 管玲玲眼看大势已去,倏然回身,急急说道:“戚嬷嬷,要她们断后,我们速退!” 戚嬷嬷双手一叉,十六名绿衣少女手提绿纱宫灯,在这一瞬间,突然左右闪出,纱灯交叉,遮住了管玲玲的身子。 站在管玲玲身侧的花豹侯元,大声道:“我们不能退!” 一下拦住了管玲玲的去路,双手疾发,朝管玲玲双肩拂落。 他突然出手,不仅管玲玲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对面各大门派中人,也深深感到意外,因为大家都认为他做了管玲玲的面首。 管玲玲一张桃花般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身形迅向左移开一步,尖哼一声,道:“候元,你是找死!” 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侯元大笑道:“好个妖妇,你把侯元当做什么人?我爹是你们魔教害死的,所以我要亲手毁了你们魔教!” 同时挥手一掌迎了过去,左手随着斜拂而出,他练成“洗髓神功”,又有南宫老人授他“五行掌”和“截脉手法。” 这一掌掌风如涛,挟着一团炙热的内劲,正是“五行掌”中的“丙丁掌”,左手后发,使的却是“截脉手法”。 在他想来“丙丁”属火,定可克制魔教阴功,但他怎知管玲玲急怒攻心,这一记“九阴摧心掌”中暗含“魔火炼形”,双掌乍接,发出“蓬”的一声大震。 “九阴摧心掌”震力虽强,遇上“五行掌”,倒也平分秋色,但“魔火炼形”遇上“丙丁掌”,因同是属火,反而助长了魔焰。 侯元和她双掌接实,但觉掌心如同火烧,一缕炙热之气,立即缘臂而上,整条手臂都有火辣辣的感觉,心头大吃一惊,口中大喝一声,手腕一振,接着往前推出,由“丙丁掌”改为“壬癸掌”。 他左手原是紧接着“丙丁掌”之后拂出,这是南宫老人的特殊手法,管玲玲和他右掌交击,没想到他左手会随后拂来,等到发觉时,再待封解已是不及了,匆忙之间,左手一抬,纤纤五指上翘,朝前架去。 南宫老人的“截脉手法”何等神速,一下就拂上管玲玲的左手,但管玲玲腥红指甲也一下划上丁侯元的脉腕。 这一下双方动作,都快速如电!管玲玲一条左臂立时软软的垂了下来,侯元但觉左手一麻,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侯元练成“洗髓神功”右手虽被“魔火炼形”侵入,因他及时变招,由“丙丁掌”迅速改变“壬癸掌”推出,配合体内的“洗髓神功”,才算把侵人的魔火逼住。 但此刻左手脉腕被管玲玲指甲划过,只觉手腕乍然一麻,往后退了一步的人,突然“砰”的一声跌坐下去。 这段话说来似乎较长,实则不过是管玲玲准备后退,侯元向她出手,双方只使了一两个回合的时间而已! 南宫老人听到候元的话声,洪声地一笑,说道:“你这小子倒还不错!” 人随声发,突然飞扑过来。 戚嬷嬷冷冷地哼道:“南宫老儿你给我留下来。” 双爪扬起,十道尖风朝南宫老人袭去。 这同时,上官靖、丁瑶二人因相距较近,也随着飞扑过来。 管玲玲左手被侯元“截脉手法”拂中,整条手臂下垂若废,心头恨极,右手一抬,长剑出鞘,猛向侯元当胸刺落。 正好上官靖、丁瑶二人,及时飞身掠来。 丁瑶身形还未落地,挥手发剑,“当”的一声,架开了管玲玲的长剑,娇声喝道:“大哥,你把侯元救下去,由我来对付管玲玲好了。” 上官靖一把抄起侯元的身子,双足一顿,越过十六名提着纱灯的少女的头顶,落到地上。 黑豹侯休急忙迎了上来,问道:“舍弟如何了?” 俯首看去,侯元已经双目紧闭,不省人事了。 上官靖放下他身子,瞥见侯元一只左手已经呈现了乌黑的颜色,急忙说道:“令弟似是中了剧毒!” 白虎门的白虎神暴本仁拉着唐世贤走来,说道:“唐兄快请看看,我侄儿中的是什么毒?” 李小云急忙闪身而出,用洗容剂洗去了侯元脸上的易容药物。 唐世贤取起侯元左手,朝他腕脉上看了一眼,微微摇头道:“这是魔教最厉害的胭脂毒,暴兄请看,令侄中毒昏迷,整只手臂都黝黑如墨,但双颊之间却像涂了一层胭脂一般……” “你别谈理论了!” 暴本仁急着又道:“我侄儿还有救吗?” 唐世贤黯然道:“中了胭脂毒的人,不出一盏热茶的时间,双颊就会发红,就没有救了。” 上官靖突然想到黄衫客送给自己的蟾珠,专解天下的奇毒,不知对侯元有没有效。急忙从身边取出,握在掌心,按在侯元被划伤的左腕,运起内功,把真气从珠上传了过去。 暴本仁听说侯元无救,口中怒吼了一声,喝道:“好个妖妇,老夫去劈了她!” 一个高大身形,陡然凌空朝管玲玲当头飞扑过去,人还未到,一记“大风掌”已朝她当头劈落。 管玲玲此时和丁瑶双剑并举,激战正酣。 丁瑶使出来的一路“执法剑法”,每一记都紧扣住管玲玲的剑法,一招一式的破了下来。 管玲玲直被打得胆颤心惊,几乎不敢再打下去,左手连展,使出兰花拂穴手法,纤纤如玉的五根手指,掩映着腥红尖利的指甲,似拂似抓,侧身抢攻,以弥补她被一路破下来的剑法,只要被她指尖划上一点,她就胜利了。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一道人影宛如大鹏展翅,压顶而来,一道带着强大无伦的掌风,有若黄河天来,势道之猛,令人息为之窒。 管玲玲是豁出去了!她有手长剑突然往地上一插,右手一记“九阴摧心掌”朝上迎击而去,身向左侧,左手五指闪电朝丁瑶肩头划去。 沈雪姑眼看暴本仁凌空发掌,丁瑶竟然不知避让,心头一急,匆忙之间,右手凌空朝丁瑶推出,左手紧跟着凌空一指朝管玲玲点去。 丁瑶但觉一股大力推到自己身子,后力源源涌到,把自己推得身不由己的连退了五六步之多! 管玲玲的右掌堪堪朝上翻起,陡觉“玄机穴”上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砰!”一道从上而下的巨大掌力,在她不避不闪之下,端端正正的击中天灵。 管玲玲一个人骤然之间,竟然被“大风掌”力压得一寸寸往下缩去,直到“砰”声着地,管玲玲已被掌力压扁,哪里还成人形? 暴本仁飞身落地,厉笑道:“侯元,老夫已经替你报了仇了。” 戚嬷嬷拦住南宫老人,双爪挥舞着,招招狠毒凌厉,如同拼命,也只有拼上命,才能截得住南宫老人。 南宫老人先前倒也并未注意,等到被戚嬷嬷截着,对方双爪一连三招,抢攻而出,这才发现,这个脸长如驴的老婆子,功力之深,出手之奇,跟自己只是硝逊一筹而已,要想胜过她,必须施展全力才可以。心中也暗暗地惊异,魔教中居然还有这样一个高手? 就在此时,暴本仁一记“大风掌”,把管玲玲压死! 戚嬷嬷看得白发飞扬,双目尽赤,左手朝前一指,咬牙切齿,怒气上冲,厉声喝道: “给我掷!” 随着她左手一指,十六名绿衣侍女,手中提着的惨绿宫灯,一齐朝前挥出,向上官老夫人等人立身之处投掷过来! 原来她们宫灯向前一挥之际,脱手飞出来的并不是整盏的宫灯,而是宫灯里面的灯蕊,化作十六点绿芒,流星般投射过来,因为她们手中执着灯杆,朝前挥出,故而可以投射得极远。 大家在行宫中见识过“天魔灯”的威力,遇物既燃,大家正待举掌遥劈…… 突听有人大喝一声:“掌风劈不得!” 一道红影比流星还快泻落当场,大袖向空飞舞,那十六点惨绿火焰,飕!飕!有声,一齐飞入他大袖之中。 原来这人正是身穿大红道袍的离火门罗道长。他收下了十六点火焰,呵呵笑道:“差幸贫道赶来,大家若是用掌风一劈,火仗风势,至少这十丈方圆,都被魔火毒焰所笼罩了!” 银拂叟向天伦问道:“道兄都已办好了吗?” 罗道长点点头,笑道:“贫道是最后一道手续,投入三颗霹雳弹,已把全部行宫石窟炸塌,此后不致再有黑道歹徒利用它作为盘踞之所了。” 原来他留在行宫石窟,等青松道长率人退出石窟之后,由他把石窟炸毁,再一起赶来三官庙。 南宫老人眼看着戚嬷嬷在和自己动手之际,还指挥十六名提着宫灯的绿衣少女,将宫灯掷出,心头不觉大怒,沉喝一声,身形暴起,双掌“呼”“呼”两声,直劈而出! 这回五行叟发了威,“丙丁掌”一道炙热狂飙,和“庚辛掌”一道锋利如刀的掌风同时出手。 戚嬷嬷到了此时,只得奋起全力,接下“丙丁掌”,一个人已被震得满脸通红,白发飘飞,连退了三步,胸口起伏,只是喘气,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蓬!”第二道掌风相继劈到,她连哼都没有哼出口,已被“庚辛掌”一掌震断了心脉,往后倒去。 暴本仁在十六名侍女掷出宫灯的同时,口中虎吼了一声,双爪乍发,抓起了两名侍女向外摔出,一转身,又是两个侍女被他抓住摔了出去。 只要是被他的“虎爪”抓上,那里还有生命可谈? 这时沈雪姑急急地飞身而上,口中叫道:“暴前辈,侯元已经醒过来了,这些人就交给我来对付吧!” 她口中说着,双手十指连弹,把其余十二个侍女,一齐制住了穴道。 上官靖以掌心按着蟾珠,放置在侯元的脉腕之上,再用本身的真气透过蟾珠,输入侯元的体内。 这一着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在没有办法之际,聊尽人事,试试罢了,那知居然被他用对了,蟾珠由他真气透人,迅快就奏奇效,侯元红如服脂的双颊,渐渐消退,人也及时醒转,双目缓缓睁开,看到上官靖,张了张口,说道:“上官兄,兄弟幸不辱命……” 目光再转到侯休的脸上,又道:“大哥,兄弟中毒已深,恐怕已不行了……” 上官靖笑道:“侯兄放心,你已经没事了。” 白虎神暴本仁洪笑一声道:“上官老弟,你是用什么方法解了元儿中的胭脂毒?” 上官靖站起身,伸手一摊,掌心托着蟾珠,说道:“这是黄衫客老哥哥送给晚辈的蟾珠,说是可解天下奇毒的,方才晚辈也毫无把握,只是用本身真气透过蟾珠从侯兄伤口输入,想不到果然解了侯兄之毒。” 唐世贤点着头,说道:“蟾珠天材地宝,是一切毒物的克星,区区的胭脂毒,那就算不得一回事了。” 管巧巧眼看姐姐惨死,含着泪水,走到近前,哭拜下去,说道:“姐姐,你这是何若? 你一直执迷不悟,替魔教出力,其实你也是被万恶的魔教教主利用了……” 管玲玲和戚嬷嬷一死,三官庙的实力,也瓦解了。 这时青松道人、卞药师、万点星等人,也正好从“行宫”办完了一切的善后,匆匆地赶来。 李天云已由沈雪姑分了六十六颗“迷迭散”解药,手持钟形金牌,命令六十六名铁甲武士脱下铁甲,每人服下解药,再由南宫老人和沈雪姑两人,分别废去了各人的武功。 只见金鼠急匆匆走到银拂叟向天伦身边,低低说了几问。 向天伦就点点头,就以“传音人密”朝上官靖说了。 上官靖从丁瑶手中取过银哨,和南宫老人、沈雪姑一起朝左首走去。 先朝宓飞虹拱手道:“宓老哥信守诺言,只是这三十六名黑衣卫,都是黑道中人,身中魔教的‘迷迭散’,迷失心志,希望你宓老哥能合作,让他们服下了解药才好。” 宓飞虹飞起右手衣袖,拱拱手道:“兄弟能得父女重逢,都是少侠所赐,宓飞虹一生感激不尽,自当遵命,让他们服下解药,恢复清明,也好重新做人。” 上官靖数了三十六颗解药,递给宓飞虹。一面又以“传音入密”向宓飞虹说道:“宓老哥在他们服下解药之后,就得及时废去他们武功,这一点不可忽略了。” 宓飞虹点点头,也以“传音人密”说道:“少侠放心,兄弟省得。” 上官靖这才转身走到神武队众人的面前,然后用银哨轻吹了一下,说道:“诸位前辈,身中魔教‘迷迭散’因而神志被迷,现在总算取到解药了,请大家把解药服下!” 神武队众人之中,除了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五人,没有分服解药。 其余的人,其实早巳服过解药,恢复了神志。只是刚才在集合之际,由南宫老人以“传音入密”通知其余的人,务必装作神志被迷,不可妄动,所以所有的人依然站在三宫庙左侧,始终没有动静。 上官靖的话声一落,就由自己和南宫老人以及沈雪姑三人,各自拿着解药,依次分给大家,原已服过解药的人,只是装个样,将解药接过,举手送人口中。但在分给大家解药的同时,也以“传音入密”告诉无形刀邢铿以及长白神拳莫奇龄二人。 前面由南宫老人分送解药给宁姓天、霍五等五人的时候,由邢铿和莫奇龄出手,务必制住五人的穴道。 前面既有南宫老人和上官靖、沈雪姑三个高手监督之下,邢铿和莫奇龄很顺利的从身后点了五人的穴道。 过了片刻,大家才装作“迷迭散”初解,有人口中轻“咳”出声。接着大家都纷纷说道:“咳,咱们怎么会站在这里?” 也有人说道:“是什么人点了兄弟的穴道?” 银拂叟向天伦走到众人的面前,抱抱拳道:“莫老哥,宁老哥,还有几位掌门人和诸位道兄,诸位在万松山庄,被魔教暗中下了迷迭散,迷失神志,编入神武队,作为魔教余孽的高级杀手,差幸上官老夫人、青松道兄、上官少侠、沈姑娘等人联合老朽和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于昨晚破了魔教行宫,今天又在这里破了魔教外围,才找到解药,给诸位服下,现在诸位总算已经恢复清明了……” 大家静静地听着他说话,没有一人发问。 向天伦接着又说道:“至于方才在诸位服药之时,点了诸位的穴道,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因为咱们破去魔教行宫之时,始终不见魔教教主出现,方才有人急促传递消息,魔教教主很可能就混迹在神武队中,目前谁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因此只好委屈诸位老哥,等咱们查证清楚了,再向诸位赔礼。” 说完,又连连拱了拱手。 这话听得大家不禁耸然动容! 万青峰怵然道:“会有这等事?这会是谁?” 宁胜天洪笑一声道:“不知向老哥要如何查证?” 向天伦道:“诸位道兄且请稍待,大概很快就会有人赶来了。” 崔介夫说道:“如今魔教的两处巢处,均已破去,咱们等上一会,又有何妨,如果魔教教主确实混迹在咱们这些人之中,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家自己的心中明白,又何须不安呢?” 封居易道:“崔掌门人说得不错,咱们就等上一会好了。 霍五洪笑道:“兄弟想不出什么人会是魔教教主?” 这时黑衣卫武士和铁甲武士服下解药,均已清醒过来,另外还有十二名侍女,她们神志并未迷失,但都已被废去武功,由万点星率同的四十名武士,把从魔教行宫中搜出来的金银,按每人发给纹银一千两,告诫他们,从此安份守己,从新做人,打发他们走了。 快近午刻时候,才见有两个人急匆匆的奔行而来,那是竹逸先生和黄鼠狼。 向天伦急忙迎了上去,问道:“刘老弟,事情如何了?” 竹选先生含笑拱手道:“总算查出眉目来了。” 上官老夫人问道:“魔教教主到底会是谁呢?” 竹逸先生笑了笑道:“这个兄弟不敢确定,不过兄弟可以向大家报告一件事,四十年前由少林寺联合各大门派,声讨魔教之时,魔教中号称四天的四名护法,均已逃走,此后也一直不曾在江湖露面。直到四十年后的今天,魔教假白衣圣教之名,出现江湖,就是由四大天王幕后操纵,咱们在魔教行宫发现了两个,那就是化名为金道长,被天魔灯烧死的余无天,和化名秦皓,担任碧落山庄总管的秦天白,另外还有两个,一个叫姬承天,一个叫霍天行,目前尚未露面,是否混迹在神武队,就很难说了。” 姬承天、霍天行,都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中人,也极可能混迹在神武队中,但神武队这些人,谁会是魔教中的“四天”呢? 大家不禁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阿弥陀佛!” 智虔大师合十当胸,徐徐说道:“诸位之中,如果确有这么一个人,老衲认为魔教为害江湖也好,作恶多端也好,如今均已过去了,这位施主也该可以大彻大悟,回头是岸,放下屠刀,可以立地成佛,何不就坦然承认,觉今是而昨非,正是新的开始,还望这位施主三思才好。”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大师,我佛慈悲,与人为善,但有些人却偏偏执迷不悟,其实他不说出来,兄弟也可以猜测到十之六五了。” 暴本仁洪声道:“刘老哥,你说是谁?咱们这里的人,门派虽异,有志一同,你老哥既然已有十之五六的把握,就不妨直说出来,是他,那就正好,不是他,那也无妨!”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一声道:“诸位不妨仔细想想,神武队人数不多,有的是成名几十年的人物,有的是一派一门之主,都是有来历可以查考之人,对不?” “不错!” 暴本仁点着头道:“刘老哥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竹逸先生大笑道:“底下的话,还用兄弟说吗?”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等于已经说出来了! 神武队这些人中,不论黑白两道,都是有来历的人,只有一个人,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出身来历,那就是霍五了! 除了江湖上人都称他为霍五太爷,又有谁能说出他的姓名、籍贯、出身来历呢? 在场的人都是老江湖,自然一点就透了。 大家心中都不禁暗“哦”了一声,忖着:“竹逸先生说的不错,霍五姓霍,魔教四大天王中有一个岂不是正好叫霍天行的?” 大家目光不禁都朝霍五投去! “哈哈!”霍五突然大笑一声道:“诸位既然把老夫认作霍天行,那就算我是霍天行好了。” 话声未已,双脚突然一顿,一道人影凌空飞扑而起,他居然运气冲开穴道,企图乘机逃走! 他以为自己暗中运气解穴,只有他已经冲开穴道,其余的人都还穴道受制;但他怎知穴道受制的只有他和宁胜天、柴一桂、娄通、敖六等五人,其余的人根本并未被点穴道。 尤其站在他身后的无形刀邢铿、长白神拳莫奇龄早经上官靖以“传音入密”通知,要他们注视五人行动。 另一个赤煞西门渊,因是黑道著名凶人,上官靖并未给他们解药,却也暗中叮嘱他注意霍五、宁胜天的行动,一旦发现这两人有何动静,只管出手。 这三人早经安排,就站在五人身后,前面不远又有南宫老人和上官靖、沈雪姑三人监视着他们的举动。 霍五不知就里,大笑声中腾身飞起,就在这一瞬间,无形刀邢铿右手抬处迎空发出一记“无形刀”。长白神拳莫奇龄也在同时振腕打出一记“百步神拳”。 上官靖更不怠慢,身形跟着拨起,凌空拦在霍五前面,大喝一声道:“回去!”右掌迎面劈了过去。 这三人同时发难,声势何等凌厉? “无形刀”不带丝毫风声,掌力如刀,一下劈中霍五的背后。 “百步神拳”一团罡风也同时击中他右肩,把霍五一个人击得像断线纸聋,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 上官靖凌空拦到他前面,他已经翻跌出去了,迎面劈去的这一掌,自然也就落了空。 但就在上官靖拨起的同时,另一道人影却如影随形,跟着霍五翻出去的身子贴身飞了出去,左手一探,一只赤红怵目的手掌横击而出,“砰”的一声,“赤煞掌”不偏不倚击在霍五右肩背上。 霍五连透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一连被三大高手拳掌击中,一个高大身子从半空中直摔下来。一声蓬然大震,摔倒在地上。 别看他一身肥胖,武功底子可着实要得,在连经重创之余,依然一下就从地上跃了起来,虽是跄踉不稳,还是站了起来。他目光凌乱,刚张了张口,又“蓬”然一声,倒了下去,这回再也没动了。 等众人围了上去,霍五已经死了。 唐世贤目光一注,发现他右太阳穴有一点如针的黑血,不禁神情微动,讶异地道:“他是中了见血封喉的毒针而死的!” “一点也不错!” 竹逸先生大笑着,又道:“这是有人怕他泄漏机密,才下的毒手!” 向天伦耸然道:“这会是谁?” 竹逸先生微微笑道:“自然是魔教教主了。” 向天伦道:“霍天行不是教主吗?”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道:“霍天行在四大天王中排名老四,他们教主自然是四大天王的老大姬承天了。” 一面回头朝苍龙宁胜天含笑道:“宁教主,四十年前你老哥也应邀参加围剿魔教,你一定知道的了?” 苍龙宁胜天点头道:“不错!魔教四天,老大确确实实叫姬承天,这个兄弟倒还记得。” 竹逸先生问道:“宁教主曾见过姬承天吗?” 宁胜天道:“兄弟没有见过!” 竹逸先生又道:“当年宁教主和武当的青风道长以及少林智石大师一同守候魔宫西北方的,据说魔教三位护法也就是四大天王中的余无天、秦天白、霍天行,都是从西北方突围的,不知是也不是?” 宁胜天道:“当时魔教中人分头突围,从西北方突围的确有几个高手,兄弟力战负伤,而且他们都蒙着面,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 竹逸先生又道:“据说当时和宁教主一起的青风道长、智石大师都是死在魔教毒针之下的,情形和今天的霍天行差不多?” 宁胜天冷然道:“兄弟一生不使暗器,不像唐掌门人以毒药和暗器著名,一眼就看得出来。” 竹逸先生又道:“可惜当时守魔宫西北方的只有宁教主三位,若是多派几个高手,就不至被四大天王漏网,也就不至有四十年后的今天这场武林浩劫了。” 宁胜天作色道:“刘老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兄弟故意放走他们的?” “宁教主当然是不会故意放走他们的。” 竹逸先生一手拈须,接着笑道:“只因为有一个人,有着双重身份,譬如有人叫我刘转背,当面我还是刘仲甫,转个背,我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步步逼紧,听得在场的人的耳中,莫不暗暗“哦”了一声,事情经他抽丝剥茧般的说来,就渐渐有了眉目。 宁胜天怒哼道:“你这话在说什么人?” 竹逸先生忽然正容道:“教主心里明白,何用问我?” “哈哈!” 宁胜天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笑,突然右手一抬,一道银虹像灵蛇般飞出,喝道:“刘转背,你果然不愧是奇胲门的传人,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多,反足以招祸!” 他身形一个急旋,像旋风般,从站立的一行人中飞旋而出,他这一旋身,正是预防身后有人袭击的身法。 一道银虹却朝竹逸先生颈上圈来。 竹逸先生没防他会突然出手,急急往后跃退,但宁胜天手上是一支软剑,剑尖依然疾划过来。 银拂叟向天伦一看,及时的将手中的银拂拂出,但听“嘶”的一声,剑尖撩过,银拂立被削断。 竹筇叟易南轩竹筇横扫了过去,又是“嗒”的一声,竹筇头上也被剑尖削断了一小截。 上官靖忙道:“诸位小心,他手上是一柄利剑。” 口中说着,呛的一声掣出青阳剑,一道青虹挥了过去。 沈雪姑也不怠慢,右手一扬,,从她袖中飞出一支细长的软剑,朝着宁胜天刺出,丁瑶同样也掣剑在手,跟了上去。 上官老夫人叫道:“瑶儿,你快退下来。” 丁瑶回身道:“干娘,你老人家放心,女儿这柄剑也削铁如泥,是师傅赐给我的。” 她仗剑加入战围。 宁胜天剑法展开,一道耀目银虹,力敌上官靖、沈雪姑两支软剑,等到丁瑶仗剑加入,宁胜天突然身躯一震,长剑疾撩,“当”“当”两声,架开了上官靖和沈雪姑两人的剑势,喝了声:“住手!” 一面朝着丁瑶喝道:“丁姑娘,你手上这柄剑是从哪里来的?” 丁瑶道:“自然是师傅赐我的了!” 宁胜天问道:“你师傅是谁?” 丁瑶从她怀中取出寒铁天字令,说道:“你认识这个吗?” 宁胜天神色大变,问道:“公主怎么说的?” 丁瑶道:“什么公主?我师傅要我用这面寒铁天字令以及这支长剑,诛杀魔教败类!” 宁胜天忽然仰首向天,浩叹一声道:“公主,你既不见谅,我又何必要如此费尽心力?” 突然回手一剑刺入胸膛,仰首垂泪道:“我姬承天并不是魔教叛徒……” 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向天伦道:“他果然是姬承天,四十年来,大家都被他蒙在鼓里,刘老哥,你怎么会知道的?” 竹逸先生笑了笑道:“兄弟只有十分之三是推想来的,有十分之七,还是南宫前辈所发现的。他们从计划毁去万松山庄,劫持在万松山庄所有的人,都被南宫前辈侦知了,所以只有他一个人未被‘迷迭散’迷失,才能事前控制全局,不让他们有机会在中途逃逸。” “哈哈!” 向天伦大笑道:“幸亏如此,不然大家还会疑心到老夫的头上,以为我向天伦是魔教四天哩!” 魔教余孽终于肃清了。 上官老夫人慈蔼的目光看着站在前面的一表人才的儿子——上官靖,不禁暗暗攒了下双眉,沈雪姑、楚琬、李小云、丁瑶、祝小青、管巧巧,一个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姑娘,没有一个不和靖儿有着患难与共,生死一心的深厚情谊,也非他不嫁。 而且她们在自己的眼里,每一个都是好媳妇,连自己都难以决定,除了照单全收,你能辜负哪一个? 这一难题如果是现在实行一夫一妻制,确实无法解决,但书中故事,可是二、三百年以前的事儿,就不能以现代的眼光来衡量了。 (全书完)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