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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风灵录》


 第一三清学艺

活着需要两个信念——实在和幻想，实在延续了性命，而幻想则让它不朽。
三清山承天殿内，一白袍青须道人背塌而坐。眉头紧锁，一脸愁容，似喃喃自语，道“只怪为师无能，这两年来也没治好你这痴愚的毛病，” 男子转过头，看着床榻上安睡的少年，又道“还白白让你吃了这么些苦头。”
男子又拉将被子与少年盖好，微叹一气，别过头望向门外，道“过几日还是送你下山吧，听说你家里给你张罗了门亲事。如此也好，不必在这儿受欺侮，门中事务繁忙，为师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你可莫要怪为师啊。”
少年额上一抹晕开的淡红伤痕，倒是给苍白的脸上添了些许生机。头脑中一阵抽痛，耳畔不住的话语声，让少年渐渐清醒过来。
“天一，就你个牛鼻子还想解开我的封印”，少年看着眼前的白光，周身一片漆黑，并无一人，他惊恐道“谁？是谁在说话？”
天一子惊醒般回头，与那两年来未曾开口的少年四目相对，轻声道“无艮？”
灵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在这山环水抱灵气颇圣的地段，天北城的百里府正忙着准备婚事，一场别样的婚事。
相交甚厚的两名丫鬟碰了面，攀谈起来，“你听说了吗，三小姐是要嫁给一个傻子”。
另一人忙打笑，接话道“可不是嘛，一个药罐子嫁给一个傻子，你说这是什么事儿”。
听了这话，那丫鬟伸手拉住她，惊慌四顾，忙说“弄巧，快别说了，做事去吧”。
百里府内一片繁忙景象，红灯高挂，红绫飘飞。大堂内，一妇人身着华服，正张罗一切，忙挥手示意丫鬟退下，又迎上来人，道“老爷，我还是放心不下雨烟”。
男子微微叹息，轻抚两下妇人的手，又拉将她坐下，道“女大当嫁，大喜日子你就别愁眉苦脸了”。
妇人放下抚泪的手，柔声道“可那风家的儿子是个傻子啊，我女儿嫁给他……”
男人打断道“她也好不到哪儿去，”怒瞪妇人一眼，又正色道“生下来就背着个药罐子。这事儿我跟风家族长商量过了，他们家药材多，不介意多个药罐子”。
“可怜我女儿，路途遥远，她如何经得起颠簸……”妇人哽咽难言。
三清天罡台，一少年正掐诀打坐。识海内，少年盯着那白光，问道“你说你是造化？”
白光微微变化，道“对，你小子被人扔下水，把脑子磕了，没想到竟疏通了固塞”。
少年不屑，道“脸都没有的东西，竟然说自己是造化？”
白光忽地闪烁变化，“气死我也，敢说我没脸。不就一张脸吗，还能难倒我？”
忽地白光不再模糊不已，而是变成了一张大大的惨白的脸。少年忽地惊恐，大叫道“鬼啊，你别过来，别过来……”
那张大脸五官因愤怒而变了样，道“你到底要什么样儿的，气死我了”
“好歹要是个人吧，还有这儿这么黑，一张大脸能不吓人吗？”少年抱头蹲着答道。
瞬息，只听一冷冷女声传来，道“那这样呢？”
少年睁开眼，周围已不再一片漆黑，而是一方青草地。少年抬首望向前方，寤地又埋首蹲下，脸如枣红，犹豫问道“你好歹也变件衣裳。”
女子道“肉眼凡胎，规矩还多。哎，这简单，”念指间，道“好了”。
少年抬首，正看见笑着转着圈的女子，一袭碧水衣裳，长发束于腰间，修眉皓肤，丹唇贝齿，靥辅承权，宛如天仙一般。
“喂，看什么呢？”女子俯身，举手在少年眼前挥动，又问道“怎么，不喜欢？”说着直了身，道“那我再换一个。”
少年忙止住，道“别，不用换了”。
“喂，无艮……”少年被推醒，看清跟前立着的人，忙起身行礼，道“师傅”。
男子笑容铺展开来，问道“怎么？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少年抬首回道“没想什么”。
男子转身，望着对面山崖，道“没什么就好，我可不想看你又犯了痴愚毛病。你虽然痴昧愚钝，这两年来却把为师教的子午诀练得炉火纯青，这也是我当初给你取名‘无艮’的念想，希望你人虽然愚钝，但要不停止地努力”。
少年羞赧一般，低语道“哪有啊，师傅”。
男子嘴角微起，转身过来，道“出来吧，青崖，到这来”。
无艮回首，顺着男子目光望去，只见是一少年，立于天罡殿左旁，正望向这边，与自己一般的年纪。来人走近，一张熟悉的脸，无艮认出了他。在过去的两年中，与自己一般大的孩子中，只有他没有欺负过自己，顿时生出一股难言的好感。
少年走近，端立行礼，道“师傅，”微微回身，对着无艮，又道“师弟好。”
天一子盯着俩人，目光游移，面露惊讶之色。微叹一息，道“你二人命格交错。近则诸事无碍，远则祸纠连连。”
天一子道“来，你们俩坐下。”说着一手拉将一个，让他们在自己面前坐下，自己背着大殿而坐。
“看，这美丽的河山”，两人顺着天一的手指向看去。天罡台下，一弯碧波隐现于远山之中，重山披着白纱，层层淡去。
两人回首望着天一，一脸疑色，莫名其意。天一子垂手，淡道“你们要守好它。”
两人又投下目光，由近及远，看着那山与河，陷入了沉思。



 第二辞山归乡

一辆红绫马车，前后拥附着数名铁骑，正穿过街坊，徐徐开往风家。
为首中年男子下马，快步上前，对着迎面而来的数人，抬手笑道“风族长。”
“哈哈哈，百里管家，快请。”
管家却收了笑颜，一脸歉意，道“我家家主事物繁忙，特让我等送亲。不过，家中二少爷随后就到，还望风族长勿怪。”
“哪里的话，能跟百里家结为秦晋，乃是风家之幸啊，”面露疑色，又道“不知百里少爷几时能到。”
两人互相致请，进入府内，穿过穿堂。管家道“家主深知此事不同寻常婚礼，特地吩咐可免除些繁文缛节。”
听至此处，风正帆回头瞪了瞪两个偷笑的兄弟，又才对着百里管家，道“百里族长考虑得真是周到，如此也免去了一翻麻烦，甚好，请。”
“气动为风，动气则灵。灵气的探寻之法，”天一子停下，睁开眼正看见无艮怒瞪着后方一名打坐弟子，他又道“无艮，你在干什么？”
无艮惊得回头，方要辩解，道“师傅，他……”
“住口！”天一子拾起石子，起了身，这才又说“无艮，你怨恨吗？对那些欺负过你的人。”
看见无艮埋头，不悦之态。天一道“你起来回话。如果有一天你有能力，你会报复曾经欺侮过你的人吗？”
无艮起身，环视打坐数人，一个个都在等着看他笑话。他道“当然，我会一雪前耻，甚至……”
听至此处，天一愤怒道“甚至什么？”，拂袖转身又道“哼。看来你把为师的训诫全抛到耳后了，今天你就下山吧，我三清山教不了你这种徒弟。”
“师傅，不要赶我走……”无艮哽咽，跪下长拜不起。
天一转身过来，道“你们都散了吧。青崖你留下。”
青崖转身拱手，回道“是，师傅。”
淡然盯着跪拜之人，天一道“我说过，修行之人立于天地间，首先就要修心，依天行，养胸鹰浩然之气。”
无艮跽身，道“师傅，我错了。”
天一冷色，背手离去，道“我不是你师傅了，青崖你也一同离开。念一，送客。”
念一离开承天殿，走至两人身前，面带无奈之色，道“两位师弟，请吧。”
青崖对着念一，望了望天一子，道“师兄，师傅他……”
念一再抬手，道“请吧。”
三清山门外，两名男子一前一后正往山下走去。“哼，都怨你，你叫我胡乱说话。”
泠泠女声传来，讥笑着“吆，这还怨我了，嘴巴可长在你身上。况且，你那牛鼻子师傅早就想赶你走了。”
“你胡说！”少年停步，气愤吼出。
一直沉默不语的青崖，听此，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无艮回首，掩饰道“没……没什么。”
青崖一抹淡笑，打笑道“肯定是你，师傅才赶我走的，不然想我这样英俊帅气，惹人喜欢的开心果怎么可能，”看到无艮脸上逐渐凝重的面色，他又道“呵呵，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
“无聊”无艮扭头道，便只顾着下山去了。
看他走出一段路，青崖才回过神来，“哎，你等等我啊”，一边追了上去。
天灵国东天炉城内，风家议堂内。一男子正来回走动，道“兄弟，哦，不。族长，你那个傻儿子不会走丢了吧？这都过了一天了，还不见人影儿。”
上座男子沉默不语。左旁坐着的男子，听了这番话，道“堂兄，族长！你还在指望你那个傻儿子？”
上座男子听此，将茶杯重重摔于桌上，愤怒起身，道“哼，我还是族长，这个家我说了算。”
见此情形，一直走动的男子悻悻坐下，与左座男子四目交会，两人都不再说话。
通红的篝火光芒铺在地上。青崖正用树枝戳着柴火，斜眼瞄了瞄靠着树干的无艮，道“喂，明天还是回去吧？这都晚了一天了。”
男子扭过脸，道“我回不回去不关你的事儿，还有你跟着我干嘛？”
青崖将手中柴枝仍进火堆，泛起星星火点。青崖冷着声，道“怎么，你家里有夜叉还是异兽啊？”
无艮回过脸，正色道“家里那些人都把我当傻子欺负，我不想回去。”
青崖双手撑着腿起身，走近又蹲下，这才淡道“你也躲不了一辈子啊？况且你之前本来就是个傻子。”
无艮皱眉不悦，道“傻子就该被欺负？况且我只是没意识，不代表我不记得他们的所作所为。”
天炉城内，两名素衣男子正并肩前往一处僻静宅院。只听得街坊人语纷纷，“哎，你听说了吗？风家的傻儿子还没回来。”
“可不是嘛，真是委屈了百里家的小姐了，”递出一包东西，又道“您的洗髓花”
“百里家的那位也是个药罐子，好不到哪儿去，”男子拆开纸包，闻了闻，又道“你这是上好的洗髓花吗？”
哪知青崖听此，上前拧着那人衣领，问道“你说谁是药罐子？”
无艮连忙上前拉开青崖，店老板也忙解围，青崖这才作罢。两人又一同往前走去，男子捋了捋衣袖，一脸不满，嘀咕道“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无艮抹了抹脸，也皱眉看了看他，问道“你怎么突然怪怪的？这么看着我，我脸不干净吗？”
已到风府，“哎，那好像是少爷，快去禀告老爷。”
青崖听得他的询问，驻足不悦道“家里来信说我妹要出嫁，原来是嫁给你这个傻子。”
无艮瞪大了眼，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青崖见此，笑说“还好你已恢复神智，哈哈哈，以后我就是你大舅哥了。”
听得传信，风正帆起身，笑说“百里管家，请移步。”
听得开门声，随即传来一声铿锵的男声，道“哼，个臭小子，还不快进门。”
青崖两人齐齐往向来人，百里管家径直走到青崖跟前，抬手问候道“流芳少爷。”
风正帆意识到方才的疏忽，将目光从无艮身上移开，抬手笑道“百里少爷，里面请。”
青崖抬起右手，手背敲了敲无艮胸鹰，得意神色，又抬手笑说“风族长，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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