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旋风花》 第一章 “旋风花”这三个字,当真像刮起了一阵旋风,在短短的三个月工夫,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武林中人,莫不谈花色变! 旋风花,究竟是什么呢? 一阵旋风、一朵紫红的玫瑰花,如此而已! 但它竟能使江湖黑白两道的著名人物闻风丧胆,因为旋风花是武林大豪的阎王帖! 据说凡是接到旋风花警告的人,任你武功如何高强,保护如何严密,在一阵不知起自何方的旋风,一朵无可抗拒的花朵下,丧失了生命。 这是一件非常离奇而神秘的事,由于一传十,十传百,传说的人们多少总要加油加醋的加上一些,于是把“旋风花”更说得神秘莫测。 但这也不由你不信,在这三个月当中,皖南金刀庄庄主金刀无敌郭东升、伏牛山虎头庄黑虎神侯敞、长安永胜镖局前总镖头罗永椿、神灯教总护法智多星金惟能、和庐山黄龙寺方丈智明禅师等人,都先后死在旋风花下。 这六个人,有白道、也有黑道。 庐山黄龙寺方丈智明禅师出自少林寺,是当今几位有名的高僧之一。 永胜镖局前总镖头罗永椿,十年前早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神灯教总护法金惟能,一向是足智多谋,是个善用心机的人。 黑虎神侯敞则是无恶不作坐地分赃的大盗,是个死有余辜的人。 这六个人道不相同,行迳各异,但他们的死法则一,同在旋风花预先示警的三日之后,死于旋风花下。 于是大家纷纷揣测,是仇杀?还是另有原因?因为这六个人无论如何也扯不到一起去的。 旋风花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现在旋风花的警告,又落到另一个江湖大豪身上,这人就是龙眠山庄庄主擎天手李天云。 龙眠山,在安徽桐城县西北,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胜景如画! 龙眠山庄,就在龙眠山的东麓,长松修竹,曲水澄潭,景色清幽,这是擎天手李天云的别墅。 每当朝阳初升,轻烟如纱,或是夕阳衔山,群鸟归巢,他都会徜徉在山径之间,松林之下。 擎天手李天云今年已经六十有七,看去还只是五十许人,虽然早已退出江湖,但在大江南北,李天云还是一言九鼎,没有人不卖帐的。 他和黄山万松山庄庄主万青峰是连襟。 黄山万家三代担任过武林盟主,现在虽然已有多年没选盟主,黄山万家还是显赫的武林世家。 擎天手李天云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小云,今年才二十岁。两个门人张义钧、沉宏庆,都是三十开外的人了。 李天云也在不久之前,才听到旋风花的消息,他还不相信天下那有如此神秘之事?但他自己也接到了这份阎王帖子。 那是昨天早晨,在他书桌上发现的,一张白纸上只写了寥寥几个字:“不义之徒三日后纳命”,下面画了一朵紫红的玫瑰花。 旋风花下的帖子上,就是这几个字,李天云早已听说过了。这是旋风花向自己挑战来了。 他并不惧怕旋风花来向他挑战,而且他欢迎旋风花来向他挑战。武林中人就是年纪大了,也永远不服老的,何况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令他不舒服的,只是字条上的“不义之徒”四个字而已,他自问几时做过不义之事? 龙眠山庄依然和平时一样,看不出有什么戒备,但大弟子张义钧和二弟子沉宏庆已经起来,把龙眠山庄的庄丁们作了适当的部署。那也只是暗中加强戒备,外面是看不出来的。 第一个赶到龙眠山庄来的是他襟弟黄山万青峰。 这是第三天的中午时光,二弟子沉宏庆值的是日班,他匆匆奔人东厢师傅的书房。 他刚刚走近门口,李天云已经开口了:“宏庆,有什么事吗?” 沉宏庆在门口躬身道:“启禀师傅,黄山万大先生来了。” 李天云迅即站起,一手捋须,含笑道: “是你们去把他搬来的?” 沉宏庆嗫嚅的道:“这是大师兄的意思,师傅纵然并不怕了旋风花,但多几个人,也许可以把他拿下,就可揭开旋风花之谜了。” 只听一个宏亮的声音笑道:“天云兄,咱们是至亲,你接到了旋风花的通知,照说正应知会兄弟一声才是。” 随着话声走进来一个身穿天蓝缎袍的红脸老者。 此老当然是黄山万青峰了,五十开外年纪,方面大耳,浓眉海口,微见秃顶,手中提着一个长形蓝布囊,他连兵刃也带来了。 李天云连忙抱拳道:“青峰兄请坐,兄弟原本不想惊动你的。” 万青峰随手把布囊朝几上一搁,呵呵笑道:“旋风花已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旋风,看他行劲,亦正亦邪,令人不可捉摸,正好趁这机会,截住他问个清楚,否则任由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胡来,当真不把江湖同道放在眼里了。” 一名青衣少女端上茶来。 只听沉宏庆在门口躬着身道:“启禀师傅,霍山霍师叔、青山谢师叔来了。” 李天云笑着问道:“你们还替为师邀约了什么人?” 沉宏庆道:“没有了,大师兄就只通知了万老爷子和霍、谢二位师叔。” 说话之时,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前面一个瘦高老者;看去已经六十出头,是霍山霍天柱。 稍后一个中等身材的,也已六旬左右,是青山谢东山。 这两人乃是李天云的义弟,和李天云号称皖西三侠,在江湖上名声极着。 霍天柱一眼看到万青峰,连忙拱手道:“青峰兄已经先来了。”万青峰笑道:“二位来得也并不迟,兄弟也只是刚到而已!”“小弟见过大哥。”霍天柱、谢东山两人同时朝李天云抱拳行礼。 霍天柱已经急不容缓的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二位贤弟请坐。”“大哥接到了旋风花的通知?李天云含笑道:“青峰兄且看看这个。”随手把旋风花的那张字条朝万青峰递了过去。 万青峰接过字条只看了一眼,就把字条递给了霍天柱,一面说道:“他若是说和天云兄有仇,也许天云兄和他结有梁子,亦未可知,若把这‘不义之徒’四个字加到天云兄头上,那就荒唐了。” “简直岂有此理!”霍天柱怒形于色的问道:“大哥,这字条收到几天了?” 李天云道:“到今天刚好三天。” 谢东山问道:“大哥可有什么打算?” 李天云依然含笑道:“愚兄本来不打算惊动青峰兄和二位贤弟的,他和我有仇也好,指我不义之徒也好,要取我性命,总得和我照面,我就是要问问他李某和他何怨付仇?他总得还我一句公道来?再就是郭东升老哥,和咱们也相识了几十年,死得不明不白,他也该有个交代的……” 谢东山道:“但他……听江湖上传说,他要取人性命,只是一阵旋风,一朵紫红玫瑰花,没有人看到过他的人。” “哈哈!”李天云大笑一声道:“谢贤弟也相信江湖上的传言吗?” 谢东山脸上一热,说道:“但江湖上大家都这样说……” 李天云道:“也许看到他的人,已经死了,这叫做死无对证,一个人武功再高,练到飞花摘叶可以伤人的境界。他摘的叶,飞的花,最多也不会超过百步,旋风花岂会凭空而来的?这是因为大家没看到他人,才越说越神秘,愚兄不相信这朵旋风花,会像古时候传说的飞剑一样,能取人首级于百里之外那样神奇。” 万青峰颔首道:“天云兄说得极是,兄弟也有此同感。”他目光抡动,笑道:“如今咱们有四个人在此,不是兄弟夸口,就算他生了三头六臂,武功通天,也未必得逞。” 这话也是事实,他们四个人不但各有一身精纯武功,而且他们每一个人几乎可以代表一个门派。 万青峰出身黄山世家,他曾、祖、父三代历任武林盟主,一套“黄山剑法”集诸家之长,“穿云指”更是武林一绝。 李天云是形意门的名宿,以“形意掌、剑”驰誉武林,搏得擎天手的美号。 霍天柱是八卦门的高手,一套“八卦游身掌”,无人能够逼近他身子。 谢东山是武功门高手,精擅“百步神拳”。 以这四个人的武功,若是联手抗敌,委实没有人能是他们对手了。 霍天柱道:“此人真要敢来,正好把他拿下,也可以揭开三个月来谣传的旋风花之谜了。” 正说之间,一名青衣使女走了进来,躬身道:“庄主,酒席已经摆好,可以人席了。” 李天云点点头,起身肃客道:“青峰兄,二位贤弟远道赶来,想必腹中饥饿了,咱们边吃边谈吧!” 酒席就摆在书房外面一间,四人入席之后,所谈的当然还是旋风花的事,不必细表。 饭后,四人依然回到书房落坐,使女替四人重新沏上新茶,才行退去。 大家一面喝茶,一面低声交谈,因为今天是旋风花预先示警的第三天,白天既然毫无征兆,可能要等到夜晚才来。 江湖上人多半是夜晚才出动的,因此大家交换意见,如何加强戒备,静以待敌。 套一句老话,所谓光阴如白驹过隙,一个下午很快过去,而时间已渐渐的接近黄昏了。 坐在书房里聊天的人还不觉得什么,但李天云的两个门下张义钧和沉宏庆可正在忙着呢。 他们指挥着龙眠山庄的庄丁们,分拔提前吃过晚饭,有的配备匣弩,有的配备钩镰枪,分别在书房四周,因地制宜,作了隐密的部署。 再由张义钧和沉宏庆两人,各率八名身手矫捷的庄丁,在龙眠山庄巡逻,作机动的支援。 在这样严密的布置之下,就算是飞鸟,只要飞进龙眠山庄,也立可发现;一经发现,包管你插翅难飞。 晚餐之后,李天云依然陪着万青峰,和二位义弟在书房晶茗谈天。 他们脸上虽然平静如亘,但每人都把自己的长剑放到身边,就是坐的椅子,也都调整到随时可以出手最有利的角度。 譬如李天云他是对方下手的目标,他是坐在靠北首墙下,面对南首花格子窗,至少还有一丈多远。 他左首是万青峰,右首是二位义弟霍天柱和谢东山。 书房外面是起居室,门口有大弟子张义钧和八名庄丁守着,如果有人要进来,必须先通过张义钧这一关,那么里面的人自然也可以及时发现。 剩下来就是南首的窗户了。 窗房自然是最为重要的一处,张义钧早已在两侧安设了八名匣弩手和八名手持盾牌的钩枪手。 对面隔着一排花盆,则埋伏了八名匣弩手,一旦发现有人,匣弩手立即发射匣弩,钩枪手负责拿人。 假如有人穿窗而入,万青峰和霍、谢二人随手可以把来人挡住,何况擎天手李天云一身武功,也毋须别人保护,足可应付突袭。 这样安排,李天云先前还并不赞成,因为大家把他当作了被保护的人。 还是万青峰再三劝说:对方既然把你当作目标,咱们就不妨将计就计,把你当作饵,只有把饵放在里首,他才会冒险深入,大家就可把他截住。 咱们都是自己人,还有谁不知道你的武功修为,并不在咱们三人之下?根据传说,对方实在太神秘了,所以只能智取。这样李天云才算答应下来。 旋风花既然下了预告,今晚已是第三天,他一定会来,事情会在随时随刻发动,每个人也都是随时随刻的提高警觉,准备出手。 这气氛当然是紧张的。 现在已是初更时分,龙眠山庄广大的庄院,入夜之后,已经熄去灯火,一片黑沉沉的,不闻一点人声。 只有庄主的书房里,依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夜行人如果进入龙眠山庄,目标很容易找到,但也是一个张网以待的陷阱。 就在此时,书房门口飘起一阵香风,一个全身劲装手持长剑的姑娘从长廊飘然走来。 张义钧一下拦在前面,低声喝道:“小师妹,你来做什么?” 那姑娘家正是李天云唯一的掌上明珠李小云,她眨动一双清澈的大眼,轻声道:“大师哥,我是进去看看爹的。” 张义钧道:“你别胡闹,师傅正在陪同万老爷子和二位师叔,商谈要事,你快回房去。” 李小云悄声道:“姨丈和二位师叔我又不是不认识,我看得出来,今晚咱们庄上一定有事,爹不肯告诉我,你和二师哥也守口如瓶,但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子……” 张义钧心头大急,忙道:“真的没事,他们几位老人家正在商量一件重大的事,你…… 你不能进去,快些回房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问好了。” 李小云不依道:“今晚一定有事,你不告诉我,我偏不走。 他们说得虽轻,但如何瞒得过里面四个人的耳朵?李天云问道:“义钧,有什么事吗?” 张义钧忙道:“是师……” 他“妹”字还没出口,李小云急忙接口叫道:“爹,是我……” 话声未落,身形一侧,快得有如一阵风般从大师兄身边闪过,飞一般掠进门去。 她刚刚跨进书房门,李天云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说:“你来做什么?” 李小云从没看到过爹对她有这般疾言厉色过,她望望姨丈和二位师叔,粉脸蓦地一红,垂下头,嗫嚅的道: “女儿觉得今晚咱们庄上好像有事,师哥都不肯告诉我!” 李天云没待她说下去,就拦着道:“咱们庄上有什么事?是爹和你姨丈、二位师叔正在商量一件重要之事,你快回去!” 李小云抬眼望望爹,还待开口,李天云叱道:“你还不快走?给我回房去,不许到处乱跑,听见了吗?” 李小云不敢多说,只应了声“是”,回身就走,跨出书房。 张义钧悄声道:“小师妹,师傅他们正在有事,你不该闯进的,快回房去睡吧!” 李小云受了爹的叱责。已是一肚子委屈,一言不发,顿顿脚就走,转过长廊,心想:爹从没这样对我发过脾气,到底今晚有什么事呢?哦,爹还说不许我到处乱跑,要是庄上没发生什么事,爹就不会这么说了,哼,你们都不肯说,我偏不回房去,偏偏要看个究竟。 想到这里,不觉咭的笑出声来,目光朝四下迅快一瞥,不见有人,立即身形一弓,小蛮靴一点,一道人影飕的窜上屋顶,再一点足,就掠到屋脊和屋山头的阴暗之处,悄悄伏下身来。 时间好像过去得很慢,但它总是在过去,现在差不多二更天了。 蓦地在龙眠山庄南首屋顶上出现了一条人影。 南首一排房屋,正好面对着大厅,而这人影出现在东南首,正对着庄主李天云的书房,中间只隔了一个狭窄的小天井,就是书房的窗子。 这人身法奇快无比,而且也来得悄无声息,就在他人影堪堪在屋顶出现,右手已经对着窗户扬起! 花格子窗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那人影就立即斜掠而起,倏然隐去。 窗下左右两侧和对面墙下,都埋伏了手持匣弩和钩镰枪的庄丁。只是那条人影身法实在太快了,庄丁们几乎连他人影都还没有看清,人影已经不见。 庄主书房花格窗上发出“啪”的下声轻响,大家都听到了,每一个人心头蓦然一紧,不约而同举起手中匣弩,朝人影闪去的方向,向空猛射,随着一阵杂乱的“达”“达”之声,箭如飞蝗般射出。 那人影隐去之后,不过眨眼之间,已在南首屋脊出现,而且一下就长身飞起。 在这同时,屋脊上响起一声娇叱,另一条人影跟着飞起,凌空扑了过去。 先前那条人影身形稍偏,但并没有被拦住,依然丝毫不停,急急飞掠出奉。后面的人影当然不肯放过,就这样衔尾朝庄外追去。这一瞬之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来得太快了,庄丁们目不暇接,作者一支笔也就忙不过来了。 再说书房里面吧,李天云、万青峰等四位高手坐着等待的自然是旋风花。 以他们的武功,当然不会像埋伏的庄丁一般,临时措手不及,但他们坐在里面,书房中灯光较亮,外面则是黝黑的,里面的人,当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这并不是老江湖的疏忽或者错误,而是他们都认为等到外面有警,再吹熄灯火也来得及。 主要的还是托大了些,认为把旋风花说得如此神秘莫测,只是江湖传言失实,有他们四个人足可对付得了。 那知来人不但身法快,手法也奇快无比,等到花格子窗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四个人已经同时霍地站起,但见一点黑影业已破窗射入。 此人几乎算得十分精确,预料李天云听到声音一定会站起来的,因此那点黑影居然直向李天云当胸射来!(李天云如若不站起身来,那么这点黑影应该只是从他头顶掠过而已。)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站在他左首稍前的万青峰反映也是不慢,右手抬处,长剑锵然出鞘,挥剑就朝那点黑影撩去。 这一剑他虽然发得仓猝,但至少也有二四成力道。那知长剑和黑影乍然一接,只觉这点黑影虽然不大,但传到剑上的震力却强大无匹,那是一种旋转的震力。,万青峰右腕剧震,长剑被一股大力推开,脚下浮动,人也被震得往后斜退了半步! 这一下说来话长,其实只是电光右火般事,李天云要待举掌劈出,都已不及,只听又是“啪”的一声,那点黑影不偏不倚射在他胸口上。 李天云口中哼了一声,一个人登登登连退了三步之多,才被身后的墙壁挡住。直到此时,才从他身上跌落一朵紫红玫瑰花来。 旋风花!果然是旋风花! 霍天柱双目圆睁,他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急急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李天云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一手掩胸,定了定神才道:“还……好……没有什么?” 霍天柱道:“三弟,“你留在这里,照顾大哥,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 话声出口,一手提着长剑,点足飞起,“砰”的一声冲破花格子窗,穿窗射出。 万青峰做梦也想不到人家仅凭脱手飞出的一朵玫瑰花,居然把他长剑震歪,连人都会被震退半步,这是他万青峰出道以来,从未遇上过的事,一张老脸气得通红,口中长笑一声: “不错,万某也非得会会他不可。” 不待李天云开口,跟踪霍天柱之后,也从花格子窗的破窟窿中穿射出去。 再说从屋脊飞起的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掠出龙眠山庄,前面就是一片草地的广场。 后面那人娇声喝道:“好个贼子,你还不给我站住?” 一听声音,就知是个姑娘家。 前面那人只是一路奔行,连头也没回。 后面的姑娘本来和他只是衔尾追逐,相距不过数尺,现在已经落后一丈多了,心中一急,又大声喝道:“喂,你听到没有?你给我站住。” 前面那人没有回头,但他声音却传了过来:“姑娘追错人了。” 后面的姑娘怒声道:“我怎么会追错人,你……给我站住。” 前面那人依然没有停步,说道:“姑娘要追的应该不是在下。” 后面的姑娘道:“我要追的就是你,你站住,你跑不了的。” 现在相距已在两丈外了,前面那人依然没有停下来。 后面的姑娘又气又急,大声道:“你这贼子,你师傅只教你会逃?有本领,你给我站住,逃算什么人物?真连你师傅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她追不上人家,就连他师傅都骂上了。 前面那人因她辱及师傅,不觉霍地停步,转过身来,愤然道:“你说什么?” 后面的姑娘提气紧迫,不防前面那人真会停了下来,两人不过只差了两丈多远,一个已经停下了,一个还紧追着掠上去,差点就撞到那人身上,姑娘家急忙刹住身子。 两人这一面对了面,月光虽然暗淡,还是可以看清楚对方的面貌。 前面那人,是个颀长的青衫少年,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极为英俊,看去不过二十三四岁,这一站定下来,神色安详,两道目光清澈如电!后面那姑娘蛾眉凤目,瓜子脸,两条乌黑有光的发辫,分垂在鼓腾腾的胸前,年约二十左右。敢情这一阵工夫,追得太急了,此时胸脯起伏,还在娇喘。这姑娘当然就是李小云了。她和青衫少年四目相投,粉脸不自觉的飞起两片红云,挑着眉毛,问迫:“你是什么人,夜闯龙眠山庄,做什么来的?” 她对旋风花的事,一无所知。 “在下只是路过……”青衫少年看了她一眼,接着道: “在下说过,姑娘可能追错了人。” “路过?”李小云披披嘴道:“我们庄子离大路有好一段路,你这话鬼才相信,哼,你一定有什么企图,今晚不交代清楚,休想一走了之。” 青衫少年剑眉微蹙,轻轻叹了口气道:“晚姑娘这般纠缠不清,可知耽误了我的事情……” 话声甫落,突听有人大笑一声,横空飞来,泻落到两人之间,那是个子高瘦的霍天柱,手持连鞘长剑,目光一注,洪喝道:“好小子,你就是旋风花了!我还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 在他说话之时,万青峰也一手持着连鞘长剑,飘然赶来。 李小云睁大双目,诧异的道:“二叔,他就是旋风花?” 青衫少年暗暗攒着剑眉,昂首道:“在下不是旋风花。” 这时由沉宏庆率领的八名庄丁,也急步从庄中赶了出来,把青衫少年围在中间。 霍天柱怒声道:“你不是旋风花?你还想抵赖?” 青衫少年道:“在下何曾抵赖?” 李小云凝视着他,说道:“二叔,他说是过路的。” 霍天柱洪笑一声道:“他潜入龙眠山庄,用旋风花偷袭大哥,会是过路的吗?” “啊!”李小云惊啊一声,娇叱道:“好啊,你用旋风花偷袭我爹,还说是过路的,原来你果然不是好人!”纤手一抬,呛得一声抽出长剑,朝青衫少年喝道:“你亮剑。” 青衫少年并没亮剑,只是平静的道:“在下已经说过,不是旋风花,这是误会,你们不肯相信,这……这要在下怎么说呢?” “你潜入龙眠山庄,偷袭我爹,还是误会?”李小云手中长剑快指到他鼻子,冷哼道: “你再不被剑,我可要不客气了。” 霍天柱道:“小云,你不是他对手,还是二叔来,今晚非把他拿下不可。” 李小云长剑已经出鞘,岂肯退下,扭头说道:“二叔,你老等一等,先让侄女和他动手,等我不敌,你老再出手不迟?”一面喝道:“你再不拔剑,我可要出手了。” 青衫少年俊脸红了,气愤的道:“在下真的不是旋风花,你们到底要怎样才会相信呢?” 李小云道:“多说无益,看剑!” 唰的一剑朝青衫少年刺去。 她刺是刺出去了,但看他依然没有拔剑的样子,剑势到得中途,不觉缓得一缓。缓得一缓者,没有出手那么快而已,剑招还是刺了出去。 青衫少年似是不愿和她动手,左肩微侧,左脚斜跨半步,便自避开。 李小云看他闪避开去,心中暗道:“好哇,你乘我剑势一缓,才避开的,这有什么了不起?” 心念一动,右手一转,则的又是一剑,反手点去。她平日骄纵惯了,出手剑势,那会留情?但不知怎的,看他依然没有拔剑,只是潇洒的站在那里,点过去的剑势,不自觉的又稍稍放慢了些。 青衫少年等她剑势快要及身,右足斜退半步,姑娘家这一剑自然又落了空。 李小云不禁有气,纤手倏地一翻,剑尖上挑,幻起三点剑花,品字形朝他“天突”和左右“将台”三处飞射过去。 这一剑出手虽快,但点落之时,还是放轻了剑势,她心里纵然有气,手下还是留了分寸。 那知这回青衫少年连脚步也没跨了,只是等她剑尖接近,上身微侧,就让过剑势,开口说道:“姑娘似乎可以住手吧?” 意思是说她刺了三剑,他并没回手。 这话听到李小云耳中,气可大了,口中哼了一声,玉腕连摇,剑如灵蛇,一连刺出三剑了。这三剑当然又急又快,记记都指向背衫少年要害。 青衫少年不闪不躲,只是随着她刺去的剑势,上身轻轻摆动,每一剑都落了空。 李小云连粉脸都胀红了,一声不作?剑光连闪,一口气又刺出了九剑。 这九剑她已经使出了看家本领,一剑快过一剑,剑势连绵,寒芒点点,令人目不暇接,但青衫少年依然站在原地,只是上身连连摆动,一支支明晃晃的利剑,就是从他颈、肩、胸、肋等处闪电般穿过,连他衣衫都没被剑锋刺破一丁点。 万青峰眼看这青衫少年气定神闲,毫无半点邪恶习气,尤其避剑身法。十分怪异,李小云最后这几剑,几乎剑剑都急如星火,他却好像非等到她剑尖快要刺上衣衫才侧身避开,每一剑都几乎探身而过,看去极为惊险,实则毫厘之失,已经差得很多了。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忖道: “这会是什么身法? 要知他出身黄山世家,天下各大门派的武学,无不了如指掌,但这青衫少年的避剑身法,他不但从未见过,连听都没听人说过。 连万青峰都看不出来的剑法,天下大概没有人看得出来了。 剑影中又响起青衫少年的声音说道:“现在姑娘可以住住手了?” 他表现的武功越高,霍天柱就越认定他是旋风花,口中喝道:“小云,你退下来。” 李小云平日纵然刁蛮,但二叔的话,可也不敢不听,长剑一收,顿起小嘴,悼悼的道: “他只是一味的躲闪,又算得什么?我又没败给他。” 霍天柱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喝道:“小子,你亮剑,让霍某掂掂你的斤两。” 万青峰不待青衫少年开口,微一摆手道:“天柱兄且慢,兄弟想问问这位小友。” 青衫少年听到霍天柱这声“小子”,两条浓浓的剑眉不觉掀动了一下,但因万青峰的话声较为和气,目光一抬,问道:“这位大叔要问在下什么呢?” 万青峰道:“小友尊师是那一门派的高人,可以见告吗?” 青衫少年道:“家师从未在江湖走动,也不在那一门派之中,在下就是说出来了,大叔也未必知道。” 他不肯说。 万青峰平日在大江南北,一言九鼎,从没有人敢当面给他碰钉子的,数十年来大概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个软钉子, 他一手捋须,看着这个年轻人,微微一笑道:“那么小友贵姓大名总可以说出来听听了?”。青衫少年道:“在下南宫靖。”万青峰依然平静的道:“老夫看你不过二十出头,不会和龙眠山庄李庄主有什么梁子可言,那么今晚以旋风花袭击李庄主,总有理由吧?” 南宫靖愤然道:“在下说过,在下不是旋风花,这是误会。” 雷天柱怒声道:“你……” 他只说了一个“你”字,万青峰朝他摆了下手,目注南宫靖,又道:“小友说过,你是路过此地,但这话很难使人相信,因为龙眠山庄距离大路还有一箭来遥,过路的人绝不会舍了大路,弯到龙眠山庄来,何况时间已在二更。 再说,正好旋风花袭击李庄主之时,小友出现在龙眠山庄的屋顶上,天下那有如此巧合之事?如果当时确有另一个人施放旋风花,小友同时出现,还有可说,但是当时除了小友,别无第二个人,小友这误会二字,又作何解释呢?江湖道上,不论黑白两道,都讲究敢作敢当,老夫是想听听小友的解释。” 他话虽说得和缓,口气却一句逼紧一句,虽然没有指明南宫靖就是旋风花,但已暗示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 霍天柱听得暗暗点头,心想:“青峰兄虽然不是武林盟主,目前武林中已经没有盟主,再要推举盟主,委实也非他莫属!” 南宫靖道:“大叔既然这样说了,在下不得不以实相告,在下是追踪旋风花来的,今晚进入龙眠山庄的,除了在下,另一个人就是旋风花,他身法太快了,在下本来应该可以追得上他,可惜给这位姑娘一拦,就失去了他踪影。” 万青峰一怔,问道:“小友认识旋风花?” 南宫靖道:“在下不认识。” 万青峰道:“那么小友见过他了?” 南宫靖摇摇头道:“在下看到的只是一个黑影,没和他对过面。” 万青峰道:“小友上一次是在那里见到他的?” 南宫靖道:“神灯教总坛,情形也和今晚差不多,最糟的大概是他先发现了在下踪迹,故意惊动神灯教的人,让神灯教的人截住了在下,他却乘机向金惟能下手,因此还引起一场误会。” 万青峰看他说话的神色不像有假。 其实对方只是一个大孩子而已,从他口中,也可以听得出来,这年轻人大概还是初次行走江湖,没有什么经验。 霍天柱洪笑一声道:“小子,你这故事编得不错,但说了半天,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你不是旋风花呢?” 万青峰对南宫靖说的话,倒是有些相信,但就是霍天庄说的这句话了,他说不出师门门派,也没有可以证明他不是旋风花的证据,一时只是拈着飘胸的黑须,沉吟不语。 南宫靖道:“在下没有什么可以证明。” 霍天柱沉嘿一声道:“这就是了,你既然没有什么可以证明你不是旋风花,咱们又如何能相信你的话呢?” 南宫靖俊脸红了,说道:“那你们要怎样才会相信呢?” 霍天柱霍的跨上一步,沉喝道:“我说你就是旋风花,小子,事实俱在,不用再抵赖了。” 南宫靖怫然道:“在下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在下可要走了。” 霍天柱道:“你还想走?” 南宫靖道:“你们既然不相信在下说的话,留此何益?” 霍天柱大笑道:“你走得了吗?” 南宫靖微哂道:“你的意思是要把在下留下了?” “不错,你夜闯龙眠山庄,就算你不是旋风花,也嫌疑重大,自然非把你拿下不可了。” 雷天柱手中长剑一掂,凛然道:“你是束手就缚呢? 还是要想顽抗?” 南宫靖剑眉一扬,朗笑道: “在下若是要走,凭阁下还未必能拦得住我。” 霍天柱听得大怒,喝道:“很好,那你就亮剑吧!” 南宫靖道:“阁下要动手,就只管出招,在下亮不亮剑乃是在下的事了。” 这话明明就是瞧不起人。 霍天柱怒哼一声道:“好狂的小子,接招。” 振腕一剑刺了过去。他心头怒恼,出手一招就使得十分辛辣,剑光如电,一闪即至,刺向南宫靖左肩。 南宫靖既没拔剑,也没闪避,直等霍天柱剑势及身,左手抬处,三个指头一撮,就把剑尖撮个正着。 霍天柱做梦也想不到出手第一招上,就被人家撮住剑尖,但,他是八卦门的高手,反应也是不慢,左手一掌迅若雷奔朝南宫靖当胸击去。 南宫靖左手三指拈着他剑尖不放,右掌直竖平胸推出,硬接霍天柱一掌。 双掌甫接,霍天柱陡觉对方竟然把自己击去的掌力,一齐反震回来,力道之强,无与伦比,心头大吃一惊,只得右手一松,放弃长剑,身向旁跃。 南宫靖也不追击,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把夺来的长剑随手一丢,说道:“在下现在总可以走了吧?” 霍天柱是八卦门有数的高手,居然在一招之间被人家夺下手中兵刃,这下看得万青峰也不禁为之一呆,忖道: “拈花指,他会是少林俗家弟子?”一边忙道:“且慢,小友可是少林门下?” 南宫靖截然道:“在下不是少林门人。” 万青峰道:“咱们既然遇上了,老夫也想和小友试上几招。” 南宫靖道:“在下悉凭大叔吩咐。” 万青峰道:“吩咐不敢,老夫就和小友在拳掌上领教几招就好。”南宫靖道:“大叔有意赐教,就请赐招吧!”他依然潇洒的站在那里,丝毫不作戒备之状。万青峰对这位年轻人真有高深莫测之感,随即喝道:“小友小心了。”右手徐举,拍出一掌。他方才曾以长剑和旋风花接触过,是以有意试试对方内力,这一掌上,用上了七成力道,一道无形内劲像匹综般卷撞过去。 南宫靖等到掌劲快要及身,才身形向左一转,左手化掌,并不向前迎击,反而随着侧身之际,向外(左首)扬去。 他这左手外扬,登时把万青峰拍去的一道掌风,引着从他身前流过朝左泻出,同时右手虎口向外,由胸前平划而出,朝万青峰反击过来。 万青峰突觉自己掌力被对方引出,另一道锋利掌风却朝自己劈来,心头暗暗一惊,仓猝之间,左手迅速迎击出去。 这一记掌风却很快就接触上了,因为双方用的都是内劲,是以不闻丝毫声息,但万青峰已经感觉对方求上竟然含着极强的震力,把自己迎击出去的掌力悉数反震回来。 这一记又大出万青峰意料之外,差幸他只用了七成力道,而且数十年的勤修苦练,功力深厚,掌力能发能收,立即右手一招,把迎击出去的力道收回,但还是被对方内劲震得后退了半步,这才颔首道:“好了,小友可以住手了。” 南宫靖问道:“在下可以走了吧?” 万青峰道:“小友请吧!” 南宫靖抱抱拳道:“在下那就告辞。” 转身飘然而去。 沉宏庆和八名庄丁因万青峰答应他走的,自然不敢阻拦。 霍天柱道:“青峰兄……” 万青峰朝他点点头道:“让他去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霍天柱自然看得出刚才双方对掌之际,万青峰被逼后退了半步,显然也吃了暗亏,就不好多说,心中不期大感惊凛:“这小子不过二十出头,居然有这般厉害!” 李小云眨动双目,问道:“姨爹,他是不是旋风花呢?” 万青峰道:“咱们回去再说吧!” 大家匆匆回进龙眠山庄。万青峰、霍天柱迳自走入书房。 李小云也紧跟在两人身后,跨了进去,守护在门口的张义钧这回并没拦阻,任由她进去。 书房中,李天云在左首一张紫檀木炕床上闭目跌坐,正在调息运功。 谢东山长剑出鞘,站在榻前全神戒备,是在替他护法。 万青峰看得暗暗一惊,这一情形,岂不是说李天云内伤不轻? 谢东山看到三人走人,急忙悄声问道:“青峰兄,可是没追上贼人吗?” 万青峰点了下头,问道:“天云兄怎么了?” 正说之间,李天云已经睁开眼来,说道:“兄弟还好,没有什么。” 李小云急步抢了上去,急急问道:“爹被旋风花袭击,没负伤吧?” 这话也正是万青峰和霍天柱、谢东山三人要问的,是这话也正是万青峰和霍天柱、谢东山三人要问的,是以大家的目光都不期而然朝李天云投去。 李天云伸手从几上取起一朵紫红玫瑰花,随手递给了万青峰,一面说道:“青峰兄,你看,这是一朵用紫色细绢做的玫瑰花,但在花蕊之中,却有一支寸许长的钢针,乃是上好的精铁。” 万青峰用手指轻轻捏了捏,点头道:“不错。” 谢东山愕然道:“这支细针上莫非淬过奇毒。” 李天云微微摇头道:“不是。” 他伸手解开胸前衣衫,大家已可看到他内衣外面,缚了一片黝黑的圆形护胸镜,但这片护胸镜已经由中间向四外龟裂成八九片碎片,只是由网形的缚带缚住了,还没有掉下来而已! 李天云缓缓的把护胸镜取下,说道:“这片护胸镜是寒家世代传下来的东西,据说还是我上代祖先当武官的时候,出征安南,得自安南一个武将身上,可挡利簇,刀剑不入,传到兄弟手上,已经快两百年了,今晚若是没有这片护胸镜,只怕难逃毒手了……” 李小云惊愕的道:“爹,这护心镜是被这朵玫瑰打碎的吗?这玫瑰花只是绢制的呀!” 万青峰道:“问题只怕就在这支铁针之上。” 李天云道:“青峰兄说得极是,这朵虽是绢制的玫瑰花,但此人打出的手法十分特殊,旋转着飞来,震力极强,中间这支铁针,就像钻子一样,护胸镜先经它在中心一钻,接着再和玫瑰花上强大震力一震,任何最好的护胸镜也会被震碎。如果没有那护胸镜,这支铁针就可先破你的气功,再则内腑受到剧震,就非送命不可。” 李小云听得急道:“爹,你老人家内腑也被震伤了吗?” 李天云道:“差幸爹这片护心镜,乃是百练精铁制成,爹至少也练过四五十年内功,它震碎护心镜,震力已弱,阿况爹早巳运气护住胸腹,应该是伤不到爹了……” 万青峰道:“天云兄可是被一股阴气渗入内腑了。” 李天云目露惊奇之色,问道:“青峰兄如何知道的?” 万青峰微笑道:“这朵玫瑰花最初穿窗射人之时,经兄弟举剑一撩,已经把它撩个正着,但它所含的震力十分强大,竟然把兄弟撩去的剑尖震开了三寸光景,主要是它这支铁针上好像另有一缕阴气,和兄弟剑尖接触,登时传到了兄弟手腕之上,力道为之一弱。” 李天云点头道:“不错,兄弟护心镜被震碎的同时,的确有一缕阴气侵入内腑,刚才经兄弟运气行功,希望把它从体内逼出,那知运行了快有一顿饭的工夫,依然无法把这一阴气逼出来。” 霍天柱听得一怔,大哥是形意门的名宿,形意门一向以内家自居,竟然连从玫瑰花上传来的一缕阴气,都无法把它逼出体外来,说道:“会有这等事?这是什么旁门手法呢?竟有这么厉害!” 万青峰道:“这个很可能是‘借物传阴’手法了。” 李天云道:“这倒并不要紧,只有一缕阴气侵入体内,慢慢总可以把它练化的。哦,青峰兄和二弟追出去,可曾追上什么人吗?” 李小云就把追出龙眠山庄,拦住南宫靖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李天云做作沉吟,询道:“他是追踪旋风花来的?”目光一抬,朝万青峰望来,说道: “青峰兄见多识广,和他动过手,大概已可以看出他的来历来了?” 万青峰颔首道:“此人年事极轻,武功却不在咱们几人之下,他使的两种手法,极似少林‘拈花手’(夺取霍天柱长剑)和‘接引神功’(把万青峰掌力引出),但却又和少林寺的两种神功稍稍有异,兄弟曾问他可是少林俗家门人,他一口否认,江湖上人,只要他出身某一门派,绝不会不承认的,因此兄弟也不敢确定他是少林俗家弟子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道:“所以兄弟要徒手试他两招,如果他是发射旋风花的人,内力之中,必然会含蕴阴气。 兄弟试出他内力之中,并无一丝阴气,可能他说的不假,发射旋风花的另有其人,故而兄弟让他走了。” 李天云道:“此人如果不是旋风花,那么旋风花又是什么人呢?” 万青峰一手捻须,微微一笑道:“咱们要找旋风花,此人不失为一条线索!”——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章 凤阳,东控临淮关,西接长淮卫,夙为淮上重镇。最热闹的地段,要数东门大街,一条用大石条铺成的路面,宽阔平整,两边商肆林立。 白天车马络绎,行人熙攘,入夜灯红酒绿,夜市依然,十足的升平气象。 就在大街头上,有一家凤阳茶楼,两层楼、五开间门面,门口面对着一大片空地,是摊贩赶集的地方,五方杂处,因此使得茶楼的生意特别兴隆。 凤阳茶楼楼下是普通座,五开间打通的一座大敞厅,板桌长凳茶客们多半是贩夫走卒。 有的人敞开胸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有的人半坐半蹲,还把一只飞毛腿搁上板凳,那是司空见惯的事儿。 几十张桌子,每个人纵声谈笑,声音自然十分嘈杂,你声音说小了,你的朋友就没法听得到你在说什么。 你如果想耳朵不受干扰,清清静静的喝茶,当然也有了,那就是要高升一步,登楼雅座。 楼上也是打通的五开间大厅,但装潢就大不相同,画栋雕粱,红漆抱柱,临街窗口,围以朱红栏柿,楼板也漆成黄漆,光可鉴人。 就是桌子也是黄漆的八仙桌,椅子是雕花的太师倚,连茶碗也都是江西细瓷,一派富丽堂皇! 茶客当然也高级了,有过路的达官商贾,和本地荷花大少,还有提鸟笼上茶馆的帮闲人物。 人品虽然不一定高,但至少懂得小声说话,不吵别人,当然也没有敞开胸襟,搁上飞毛腿的习惯,这就是雅座了。 这时正是辰刻时光,茶楼生意最好的时候,楼上雅座也几乎已有七成座头。 从楼梯口走上一个风度翩翩的青衫少年。 他刚一跨上楼梯,站在边上的伙计立即迎着陪笑道: “公子爷请。” 青衫少年游目四顾,他当然想找个临窗的座头,好看看街景,但较好的位子早已给人占去了,剩下来的几张空桌,都是在人丛中间,他没有作声,就由伙计带到一张空桌上坐下。 伙计等他落座之后,才陪着笑问道:“公子爷要喝什么茶?” 青衫少年随口道:“清茶就好。” 伙计答应着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沏了一壶茶送上。 青衫少年伸手取过茶壶,倒了一盅茶,刚举起茶盅,忽然听到身后一张桌上,正有两个人细声交谈。 其中有一句提到了“旋风花”和“霍五太爷”,青衫少年不觉心中一动,衔盅浅饮,一面用心谛听。 那两人声音说得极轻,但如何瞒得过青衫少年的耳朵?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五太爷还会怕旋风花?他不来则已,来了管教他吃不完兜着走了。” 另一个人说道:“听说旋风花很厉害,连黄山的万大先生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先前那人笑道:“那是万大先生放他走的。万大先生是什么人,他等于是武林盟主,由他出面,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谁不听他的?” 另一个人道:“那你就不知道了,万大先生只和他对了两掌,第二掌上就被震退了半步,才让他走的,哦,听说旋风花还是一个美少年呢,年纪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青衫少年听得暗暗攒了下眉,忖道: “糟糕,江湖上都把我当作了旋风花,这误会就大了。” 他喝了一口,放下茶盅,抬起头来,忽然看到左首一张桌上,坐着一个青绢包头,身穿青布衣裤的少女,一双盈盈秋水般的眼光正好朝自己投来。 这姑娘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凤目清澈有神,当真清丽绝俗,美到恰到好处。 只是神色之间,有些冷,使人有寒若冰霜之感,这时发现自己朝她看去,就迅快的别过头去。 青衫少年看得出了神,这就合了“张生”的一句话: “这般可喜娘罕见!” 他怔怔的望着她,希望她再转过脸来,但她却一直没转过来。 茶楼里来了这么一个美得像天仙般的姑娘,茶客们的眼睛大吃冰淇淋,自然会如蝇附膻,全部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所有窃窃私语,也几乎都是在评头论足,还有就是猜测她究竟是何来历? 一个单身女子,跑上茶楼来喝茶,这是少有之事,何况她这身打扮,既不似大家闺秀,又不像小家碧玉,那是干什么的呢? 青衣少女先前还不觉得,后来渐渐似有所觉,一张春花般的脸色也渐渐愈来愈寒,凛若冰霜,倏地站起,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往桌上一放,就俏生生朝楼下走去。她是给气走的。青衫少年目光一直送着她下楼,心中忽然一动,暗道:这位姑娘行路有如行云流水,看来还有一身武功! 心念方动,只听身后有人移动,两个年轻汉子站起身急步跟着下楼而去。 这两人正是方才细声谈论“旋风花”的人,青衫少年当然看得出来,他们也是练家子了。 这就掏出十文制钱,放在桌上,起身下楼。 只听身后有人低声和同伴说道:“你看,这小子紧跟着陆氏兄弟下去,包准有得瞧了!” 青衫少年心中暗道:“这人说的陆氏兄弟,敢情就是下楼去的两人了!” 他匆匆下楼,目光迅速一瞥,看到先自己下楼的两人已经奔出数丈之外? 茶楼前面一片空地上,正是摊贩集中之处,人头拥挤,那两人在挤来挤去的人丛中,走得很快,转眼就失去影子。 看来他们是追踪那少女去的了。 青衫少年原是一时好奇,才跟下来的,但发现这两人都是会家子,追踪少女下去,心中不禁又替少女担起心来。 方才茶楼上有人说他们是陆家兄弟,可见这两人在凤阳一定是地头蛇一类人物,那少女只有单身一个人莫要吃了他们的亏,自己既然遇上,岂能不管?这就跟着追踪上去。 等他挤出人群,目光一抡,才看到两人面对面的站在街口,张口结舌,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呆若木鸡,分明被人点了穴道,那位姑娘却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这一情形,看到青衫少年眼里,立时明白过来,敢情那位!”娘发觉他们跟踪,才点了他们穴道,以示薄惩;但这是大街口,让他们这样站着,也未免太恶作剧了。 青衫少年缓缓走到他们身边,伸手轻轻拍了他们一下肩膀,含笑道: “二位兄台怎么了?” 两人穴道一解,年纪稍长的一个口中“啊”了一声,就怒喝道:“好小子,你敢戏耍咱们!” 呼的一拳当胸击来。 青衫少年一怔,轻唉道:“在下替兄台解开穴道,兄台这不是误会了吗?” 左手指处,格住了对方一拳。 那年少的一个在背后哼道:“小子,你是跟踪咱们来的,还当大爷不知道吗?” 说话之时,同样呼的一拳,朝后心击来。 青衫少年身形一侧,便自让开,心中不禁有气,愤然道:“在下是看二位被制住穴道,站在大街上,故而出手替你们解了穴道,二位不谢一声,反而向在下出手,天下那有这样不讲理的人?” 年长的一个一击不中,怒笑道: “和你小子讲什么理?” 右手倏收,左手又是一拳迎面击了过来。 年少的一个冷声道:“小子,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大爷是什么人?” 横劈一掌,朝颈后所来。 青衫少年双手疾发,一下托住了两人击来的拳头,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年长的道:“大爷是你老子!” 他左手被托,右手又闪电般击出,年少的同时挥掌,朝青衫少年当头劈落。 青衫少年双眉一扬,眼中神光暴射,嘿然道:“不识好歹的东西,去吧!” 他托瞥两人手腕,掌心一吐,两个人就像稻草人一般,呼呼两声,凌空摔出去一丈来远,跌了个狗吃屎,满脸通红的爬了起来。 就在此时,青衫少年只觉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接着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年轻人,好功夫!” 青衫少年急忙转头看去,那说话的是一个六十出头,头盘小辩的弯腰老头,一手拿一文竹根旱烟管,边吸边走,一面朝陆氏兄弟挥挥手道:“你们也别在这里闹事了。”随着话声,自顾自走去。那两个陆氏兄弟恶狠狠的瞪了青衫少年一眼,也立即回身就走。 青衫少年也没再停留,举步朝街上行去,走到招安客栈门口,一脚跨入,回转上房。 他是在路上,听到传说,风阳的霍五太爷也接到了旋风花的预先示警,才赶来的。 如今在茶楼上又听到陆氏兄弟谈话,已可证实确有其事的,那么今晚必定可找到旋风花了。 他刚在房中坐下,伙计就巴结的沏了一壶茶送来,就退了出去。 青衫少年想到刚才自己好心替陆氏兄弟解穴,反被两个混混找自己寻衅,不觉暗自失笑,这真叫做烦恼皆因强出头。 像陆氏兄弟,真该让他们被制住穴道,在街头多站上一会的。心中想着,取起茶壶,倒了一盅,正待喝去,忽听房门上响起了剥啄之声,有人用指叩门! 这就放下茶盅,站起身,过去打开房门,问道:“找谁?” 房门开处,只见一个手挽竹篮,头包蓝布的老妇人站在门口,说道:“客官有什么衣服、袜子要缝补的吗?” 原来是缝穷婆。竹篮里放着一堆零头布和针线之类的东西。(缝穷婆是专门替出门在外的旅客缝补破衣、破裤、袜子的)但她在说话之时,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只是打量着青衫少年。 青衫少年道:“在下没有要缝补的东西,多谢老婆婆了。” 缝穷婆打量着他,问道:“年轻人,你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吧?” 青衫少年觉得她问的奇怪,说道:“在下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缝穷婆低哦一声道:“没有就好,年轻人,少不更事,给柴老头‘阴手’拍中‘肩外俞穴’,会没有事?你且运气试试,等到发觉不对,那就迟了,老身这里有一包药,发觉不对,立时用酒吞服,拿去吧!” 她伸手从竹篮中取出一个小小纸包,递了过来。 青衫少年当然听说过旁门中有一种极厉害的“阴手”,伤人无形,十二个时辰之后,伤发无救。 柴老头用“阴手”拍中自己“肩外俞穴”?她说的“柴老头”,莫非就是刚才那个头盘小辫的弯腰老头?只有他拍过自己肩膀。 啊,不错,他正好拍在自己“肩外俞穴”上,自己和他无怨无仇的,何以要出手伤人呢? 缝穷婆把小纸包递过来了,他不得不伸手接下,一面抬目问道:“老婆婆……” 缝穷婆没待他说完,就微哂道:“老婆子只是缝穷婆。” 她没待青衫少年再问,就伸手替他拉上房门。 青衫少年心中暗道:如果那弯腰老头在拍自己肩膀之时,施展了“阴手”,自己怎会一点也不觉得呢? 这缝穷婆敢情是一位隐世的高人,她一定看到弯腰老头拍过自己肩膀,才跟来的了,当下就站立不动,缓缓闭上眼睛,运功检查。 这一运气,果然发现左肩微有麻木之感,似有一缕阴气停滞在“肩外俞穴”(手太阳经)和“魄户穴”(足太阳经)之间,若非缝穷婆事先提醒,绝不会注意及此。 心中不禁暗暗怒恼,自己和姓柴的老头无怨无仇,他居然向自己骤下毒手!哦,莫非这弯腰老头和陆氏兄弟是一党的! 他微微一哂:“区区阴手,又能奈我何?” 把手中那个小纸包朝几上一放厂既然发现肩头有一缕阴气停留着,就闩上房门,走近床前,脱下鞋子,在步上盘膝坐好,闭目运功,他练的是达摩“易筋经”,功运一周,自然很快就可以把那一缕滞留在肩肿的阴气化去。 现在已经快近二鼓。 四野一片黝黑,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黑夜! 凤阳城南一座大宅院,望去黑沉沉的看不到一点灯火,也听不到一点人声,敢情庄上的人全已进入了睡乡。 这座大宅院,就是凤阳鼎鼎大名的霍家庄,霍五太爷的庄院。 霍五太爷有财有势,雄踞一方,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但只要他顿一下脚,连凤阳城都会震动。 两天前,有人传出消息,霍五太爷接到了“旋风花”的示警,这一消息,迅快就传遍了两淮地面。 有的人替霍五太爷担心。 有的人却认为“旋风花”是在捋虎须。 两天前接到“旋风花”的预告,今晚岂非正好是第三天了? 这是“旋风花”的惯例,他一定要等到第三天的夜晚才来。 霍五太爷并不是善男信女,应该知道“旋风花”来者不善,那么霍家就不该如此沉寂,好像毫无一点戒备;但霍家庄确实一点戒备也没有! 这是从庄院东首现身的一条黑影的感觉,他从东首围墙飞身上屋,再由屋脊隐人暗处,伏下身来,仔细观察所证实的。 庄院前进,根本没有一个人,好像是一座久已空旷的大宅! 莫非霍五太爷躲起来了?不在这座庄院之中。 他隐身之处,居高可以望远,是以并没有再进去。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划空长笑,宛若老龙吟声,响亮不绝!笑声初起,四周屋顶上同时冒起十数条人影。 也在此时,围着青衫少年隐伏的大厅屋檐四周,突然间挑起无数盏红灯,灯光集中照向青衫少年隐身之处,把整座屋顶照得如同白昼! 青衫少年暗暗叫了声:“神灯教!” 笑声乍歇,大厅北首的屋脊上出现了一个手拄龙头杖的白髯老者,目光如电,呵呵一笑道:“年轻人,果然是你!” 敢情方才那一声划空长笑,也是此人所发,声音苍劲,中气极足。 他,就是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 青衫少年虽然没见过他,但听总听人说过。 “果然是你!”是认定青衫少年就是旋风花了。 这也难怪,今晚是旋风花向霍五太爷预先示警的第三天,旋风花还没有来,青衫少年已经来了。 这话任你如何否认,也百口莫辩。 这青衫少年正是南宫靖,他原是找旋风花来的,如今却一再的被人家认作是旋风花,他只好苦笑。 站在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下首的是一个紫脸虬髯汉子,身材不高,但双肩极阔,他是神灯教的四香主之一,门神敖六。 敖六身后,还有四个一身劲装的汉子,那自然是敖六的手下了。 敖六没待南宫靖开口,大声喝道:“小子,上次让你逃脱,今晚你已插翅难飞,见了教主,还不束手就缚,听候发落。” 南宫靖道:“可惜你们找错了人,在下并不是旋风花。” 站在神灯教主右首的是一个身躯高大的肥胖老者,浓眉如帚,目细且长,白面团团像个富家翁,右手盘弄着两枚铁胆,发出尖沙的声音,说道:“小子,你是没有向老夫下帖子,其实这消息是老夫故意传出去的,就因为你没下帖子,所以今晚一定会来瞧瞧是什么人假冒了你?哈哈,小子,你现在明白了吧?” 柴一桂落在他身后,(在南首)阴声道:“小子,是谁给你解了老夫一记阴手?但你解了又有何用?” 身形怪地欺近,右手一探,悄无声息的一掌朝南宫靖身后印来。 南宫靖一下转过身去,睁目喝道:“姓柴的,你上午无故以阴手伤人,南宫靖正要找你。” 右手疾发,朝他印来的手掌迎击过去。 柴一桂看得暗暗冷笑,心中忖道:这小子大概还不知道老夫阴手的厉害! 原来阴手只能躲闪,不能硬接,掌心接实,阴气也正好从对方掌心渗人。 双方一来一往,何等快速,但听“啪”的一声,双掌接实,柴一桂陡觉不对,这年轻人的掌力居然会有极强的震力,不但自己的“阴手”无法渗入,还被反震回来,一个人身不由已的被逼退了一步。 这一情形看得其他三位香主心头暗暗一凛。 柴一桂人称催命符,他的“阴手”,江湖上无人敢和他硬接,这小子不但硬接下他一掌,还把柴一桂震退了一步! 黑煞神郑玄通(在东首)喝道:“小子,你转过身来,也接郑某一掌试试!” 南宫靖本来面向北首而立,(和苍龙宁胜天答话)刚才是因柴一桂发掌朝身后袭来,才转过去的。 郑玄通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不肯失了身份,才要他转身过来。 南宫靖闻言迅即向左首转过身去,说道:“朋友可以赐招了。” 郑玄通外号黑煞神,固然是因为他身材高大,脸色黝黑,但主要还是他练的“黑煞掌” 之故。 江湖上所称的“煞掌”,是以颜色来分的,计有紫、红、青、白、黑五种。 其中要数“紫煞掌”最为厉害,中人立毙,其次是“红煞掌”,也就是“朱砂掌”、“火灵掌”一类,再次是“青煞掌”。 “白煞掌”就是“白骨掌”,黑煞掌是五种煞掌中最下乘的一种,也就是“毒煞掌”,是用毒药熬练而成的毒功。 这是五种煞掌的简介,但你莫要小觑了“黑煞掌”,在江湖上练成“黑煞掌”的人并不多。 别说被它击中,如果练到十二成火候,他只要朝你遥遥击上一掌,从手掌中逼出来的毒气,就可以使你中上剧毒,没有他的独门解药,就会不治身死。 郑玄通沉笑道:“好,那你就接着了。” 拍手一掌,迎面拍了过去。他这一抬手,整只手掌乌黑如墨,但在黑夜之中,使人看不清楚。 南宫靖目能夜视、当然看到了,他可不管你“黑煞掌”、“白煞掌”,你手掌迎面拍来,他右手一抬,就迎着击出。 这下看得郑玄通不由得一怔,他几乎怀疑面前这小子,有没有师傅? 拜师学艺,艺满出道,就是普通江湖武师,也会对徒弟讲述一些武林中禁忌,遇上擅那几种武功的人,千万不可硬接。 这小子好像天不知、地不知,人家一伸手,他不管你这一掌接得接不得,就出手和你硬接,这种人倒真是少见得很! 他不知道南宫靖的师傅就告诉过他:“人家既然伸手出掌,你就非接不可,不接,岂非弱了师傅的名头?人家就会笑你不灭和尚的徒弟,连人家区区一掌都不敢接了?” 他师傅这话,也正因南宫靖练的是佛门“返照神掌”,不惧任何旁门掌功之故。 “返照”者,佛光返照之义也。 闲言表过,却说郑玄通使出“黑煞掌”,眼看南宫靖举掌迎击过来,心头虽觉奇怪;但他究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对敌经验何等丰富。 对方以一朵旋风花,接二连三的杀死了江湖上六位著名高手,武功之高,岂是等闲之辈?岂会连自己使的“黑煞掌”都懂无所知,盲目硬接?一念及此,不觉留上了心。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郑玄通这一留心,就在双掌要接未接之前,立时发现不对,因为他掌势出手,一股掌风先掌而出,此划当然已经和南宫靖的掌力先接触上了。 他发觉自己的掌风竟然被对方一股无形震力逼了回来。 这也只有像他这样的高手才会及时警觉,也只有像他这样对敌经验丰富的人,才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右掌一招,及时把掌力收回,左手突然斜劈而出,口中大笑道: “旋风花果然名不虚传!” 他右掌撤回,南宫靖迎击的一掌自然也落了空。 南宫靖怒声道:“在下已一再声明,在下不是旋风花。” 站在西首的三绝手娄通眼看郑玄通忽然临时撤回掌心,心中暗暗觉得纳罕,闻言阴恻恻说道:“这时候已经不是你狡辩的时候了!” 此人中等身材,短小精干,话声出口,人已一下欺到南宫靖身边,右手一记“绝户掌” 横打南富靖小腹,左手穿上,五指朝胸肋连续弹出,使的是“琵琶指”。 他外号三绝手,是指他的“绝户掌”、“琵琶指”和点穴镢三种绝招之意。 站在北首的门神敖六,原是总护法金惟能的心腹,金惟能丧命在旋风花下,敖六自是恨之切骨。 他站在北首,看到三绝手娄通双手齐发,岂肯错过机会,口中沉喝一声:“小子,你也接我一掌。” 身形一晃欺到南宫靖右首,右手一记“六阳手”朝他后拍去。 南宫靖右、后两方受敌,身形闪电后转,左手从有腰住敖六的“六阳手”,迅速向前引出,把敖六“六阳手”的一道掌风向娄通右掌“绝户手”撞云。右手同时化掌下切娄通的“琵琶手”。 这一下他出手快速如电,娄通看他右手切下,左手急忙收回,但敖六的“六阳手”一道掌风已和他右手“绝户掌”撞上,发出蓬然一声大震。 两人同时被震得后退一步,脚下“喀”“喀”连声,踏碎了不少瓦片。 从催命符柴一桂首先发难,不过眨眼功夫,南宫靖就分别接下了神灯教四大高手的一记绝艺。 神灯教这四位香主,被江湖上人称“神灯四手”,(郑玄通的“黑煞手”、柴一桂的“阴手”、娄通的“三绝手”、敖六的“六阳手”)普通高手只怕连任何一人的一记都接不下来。 这下直看得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目芒飞闪,暗暗晾异不止,一手拎着飘胸银髯,忖道: “这年轻人使的绝似少林手法,他既是少林俗家弟子,何以会杀死黄龙寺方丈智明禅师的呢?” 他不愧一教之主,见多识广,一下就看出南宫靖的武功路数,但胸头疑问,更使他无法解释。 郑玄通锵的一声,掣出一柄通体黝黑,四尺长的阔剑,在手中掂一掂,沉笑道: “小子,你兵刃呢?咱们在剑上分个高低。” 他这一亮剑,站在南首的柴一桂亮出一片铁牌,西首的娄通亮出点穴镢,北首敖六亮出火叉剑。(剑实作丫字形火叉状,是离火门的兵刃)四位香主身后十六名武士看到香主亮出兵刃,也同时掣出长剑来,长剑出鞘,发出一阵锵锵剑鸣,声势也颇足惊慑人心! 南宫靖和他们每人对了一掌,心头也大感震惊,眼前四人,几乎没有一个弱手,他们身后还有十六名剑手,武功纵然不及香主,大概也不是普通武士。 何况神灯教主和霍五太爷一起站在北首屋脊上,尚未出手,看来今晚落在他们预先布置的陷阱之中,要想脱身,当真难如登天。 自己和他们无怨无仇,只是误会而已,但这场误会,任你说破嘴皮,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师傅一再告诫自己,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不得妄下杀手,那么今晚岂不是变成了挨打的局面? 旋风花,当真害死人! 郑玄通阔剑横胸,看他只是沉吟不语,也不亮兵刃,忍不住喝道:“小子,你听到了没有?郑某叫你亮剑!” 南宫靖目光一抬,昂然道:“诸位最好不要逼人太甚,在下已经说过,不是旋风花了。” 敖六喝道:“小子,废话少说,你不亮剑可以,教主要你束手就缚,你只要束手就缚,就可无事。” 南宫靖剑眉一挑,忽然朗笑一声道:“南宫靖出道江湖,虽然为时不久,但从未怕过谁来,更没有束手就缚这四个字,今晚之事,乃是四位一再相逼,南宫靖恭敬不如从命,但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人,就咎不在我了。” “锵!”一道青虹从他腰际飞起,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三尺青锋,原来是一柄软剑,此时挣得笔直,看去其薄如纸,但寒芒吞吐,分明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 苍龙宁胜天目光一注,失声咦道:“会是青阳剑!” 他左手一摆,沉喝道:“你们且慢点动手,老夫有话问他。”一面目注南宫靖,问道: “小友尊师是谁?” 他因为看到南宫靖手上的青阳剑,不禁使他想起六十年前江湖上一位出名难惹的怪杰来! 南宫靖道:“在下家师从未在江湖行走,说出来了,教主也未必认识。” 宁胜天又道:“那么小友手中此剑,可是尊师昔年之物?” 南宫靖道:“不是。” 宁胜天看他回答得很快,心中也自哑然失笑,那位怪杰并非少林出身,眼前这年轻人使的手法,却出自少林,和那位怪杰,分明毫无瓜葛,这是自己多虑了。一面又道:“小友可是少林门下?” 南宫靖道:“在下并非少林门下。” “哈哈!宁胜天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老夫问你的话,小友最好是实言相告。” 南宫靖正容道:“在下说的都是实话。” “很好!”宁胜天一抬手道:“好,你们就试试这位小友的剑法也好,只是不可伤了他。” 他因这年轻人颇多可疑之处,自然要看看他剑法路数。而且心中也动了怜才之念,如能把此人收到神灯教下,岂不更好? “试试他剑法”,这是教主已经下了动手的命令。 郑玄通那还敢怠慢,手中阔剑一指,目注南宫靖沉喝道:“郑某让你先发招,你可以出手了。” 南宫靖朗朗一笑左手中指弹着剑脊,发出铮然清吟,目顾四人,傲然道:“既然动手,何须客气?四位只管一起上好了。” 郑玄通嘿然道:“你果然狂得很,好,接招。” 喝声出口,乌黑阔剑有如毒蛇出洞,一闪即至。 南宫靖斜退半步,避剑出招,长剑斜削出去。 郑玄通一剑出手,剑势带转,第二剑又急袭而来,他一支阔剑足有四尺来长,剑势沉重,但在他手中却似灵蛇乱闪,指东划西,倏忽变幻,使得极为轻灵,足见他剑上造诣炉火纯青! 南宫靖随着展开剑法,看去招式古拙,使得也不快,但你刺向他左首,他剑光也正好左首出现,等你刺到他右首,他剑光也及时到了右首。 每一招正好把你刺去的剑招破解无遗,好像是等着你的一般,使来游刃有余。 郑玄通连发了一十三剑,均被南宫靖轻易破解,不觉大为怒恼,口中大喝一声,身形骤然间增高了数寸,随着剑势扑起,阔剑大开大阖,急攻而出。 这一下但见他全身剑光缭绕,宛如雷霆进发,每一剑隐隐可闻风雷之声,可说凌厉无俦! 再看南宫靖好像若无其事,对郑玄通的凶猛攻势,丝毫不以为意,依然见招拆招,剑法古拙如旧,任你郑玄通不住的飞扑,还是被他一一封挡住了,看去毫无进展。 柴一桂朝娄通、敖六打了一个手势,首先发难,身形一矮,快如魅影,一下欺到南宫靖右侧,手中铁牌悄无声息的朝南宫靖后心拍到。 南宫靖听风辨位,身形一侧,长剑已经先到,当的一声,砍在他铁牌之上,只觉对方铁牌极为沉重,右臂隐隐发麻。 柴一桂也被他这一剑震得后退了半步,心中暗暗惊凛:这小子剑薄如纸,居然能和自己沉重铁牌硬打硬磕! 两人身形堪堪错开,娄通、敖六同时一齐抢了上来,一个点穴镢抵隙蹈暇,飞洒出点点镢影,一个火叉剑急疾摆动,随着南宫靖的长剑,企图以剑锁剑。(他火叉剑剑尖如叉,善于锁拿) 南官靖身形一转,向左避开,柴一桂立即一步跨上,铁牌又无声无息的拍来。 这回南宫靖在四大高手的围攻之下,压力自然极重,他身形连旋,一支长剑奋起全力,居然也使得大开大阖,忙着和四人周旋。 最使郑玄通、柴一桂、娄通、敖六四人感到纳罕的,他们明明有四个人联手,但每人都感到南宫靖好像只是在和他一个人动手。他一支长剑何以能应付四个人呢? 他们因有四人围攻,自可仔细观察南宫靖的剑路。 原来南宫靖使的这套剑法,似拙实巧,似慢实快,他身形左转,长剑就交到左手,化解开郑玄通攻去的剑势,就趁机向柴一桂攻出。 等到身形右转,左手长剑已经交到右手,化解了娄通的点穴,就剑势一转,和敖六的火叉剑硬接,左手一剑之中中,有守有攻,右手一剑,也同样有守有攻。 守势只是拆解来招,但那一招攻势,却凌厉无前,和他硬打硬接的人,往往被他剑上极强的震力,震得不得不后退一步,就这样把一柄剑交来交去,守攻兼顾,在四人的环攻之中,依然谁也攻不进去。 在外人看来,南宫靖固然挥洒自如,毫无败象;但在南宫靖来说,他剑交左手,必须连续发出两招,才能分别敌住两个敌人,等到剑交右手,依然要连发两招,分敌两个敌人,这样把长剑递来递去,一招也疏忽不得,何况每一招只能敌住一个敌人,只能应付对方四人的攻势,自然无法克敌制胜,那就是缠斗。 缠斗下去,自然会拖长时间,时间一长,体力的消耗就比对方四人要多。 更何况对方四人论功都不会比他差,论对敌经验,也只有比他丰富,他所凭仗的只是这套精妙的剑法而已。 在四个围攻的人中,他只要击败一个,或许还有突围的可能,但对方四人攻势绵密,他击向一人,其余三人业已相继攻来。 始终打不破这四人联手之局,能够支持不败,已经不容易了,要想击败某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不过顿饭时光,南宫靖已经打得汗流浃背,双臂也渐渐有酸麻之感,但到了此时,惟有咬牙苦撑,毫无胜算可言。 他拼着不住的提吸真气,拼力施为,但一个人的体能,已经发挥到极限,再也无法增加。四人的攻势不仅没有松懈,反而在不断的加强,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实在无法再支持下去了。 这一情形,久经大敌的神灯教四位香主当然看得出来。 郑玄通大笑道:“哈哈,看你还能走得出几招?” 柴一桂道:“这小于最多只能支持个十招八招了。” 就在此时,南宫靖耳边忽然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喂,你这样和他们缠斗到几时去?听着,我把一条绳索丢过来,你要迅速用左手接住,立即腾空跃起,要跃得越高越好,好了,现在我丢过来了,你准备了!” 南宫靖不知道这说话的是什么人?但他心思敏捷,立时想到此刻要想脱出他们的包围,这人说的办法,果然不错。真要有人在远处投来绳索,自己接住了,往上纵起,那人用力一拉,自己就可以脱出战圈了。 心念方动,只听那人的声音又在耳边说道:“好,快接住了!” 话声入耳,果然有一条绳索从头上直垂下来。 南宫靖左手迅快接住绳索,因为是在无星无月的黑夜之中,围攻他的四人自然没有看得清楚。 南宫靖口中大喝一声,突然身形飞旋,长剑进发,奋力朝四外横扫出去。 这一剑正是“达摩剑法”中的“横弥六合”,剑光登时大盛,接连响起一阵连珠般兵刃击撞之声,剑上含蕴的震力,把四人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南宫靖一剑把四人逼退,但自己一条右臂也震得一阵酸麻,长剑几乎脱手。 他咬紧牙关,握剑不放,趁机双足一顿,一道人影往上窜飞起三丈多高,陡觉左手绳索一紧,拉着他朝南飞去。 这一下当真比飞鸟还快,一下就凌空横越大天井上空,飞出了留家庄围墙。 围攻他的四人,看他忽然纵身上跃,还以为他久战不耐,飞临上空,要回身发剑,谁也没想到他往上跃起的人,还会像飞鸟一般凌空平飞出去。 人可不是鸟,你纵上去不论有多高,一定会垂直落下来。 武林中只有昆仑派有“云龙三折“身法,可以在空中迥翔,但昆仑派的人早已绝迹江湖,可能早已失传了。 郑玄通眼看南宫靖突然朝南飞去,不由大怒,喝道“好小子,还会云龙身法,大家快迫!” 其余三人也在叱喝声中,正待纵身追去。 这下连站在北首屋面上观战的苍龙宁胜天因相距较远,但没有看得清楚,此时呵呵一笑道:“郑香主,不用追了。” 郑玄通等四人,闻言只得停住身子。 郑玄通拱拱手道:“教主……” 宁胜天一手捋须,含笑道: “此人业已去远,大家追出去,也未必能够追得上他,但咱们也不能说没有收获。至少现在已可证实在江湖上以神秘手法杀人的旋风花,叫做南宫靖,而且大家也都看清了他的面貌,这还不够吗?江湖虽大,要找他还不容易?” 郑玄通等四人一齐躬身道:“教主说得极是。” 宁胜天目光望着远处,沉哼道:“此子究竟是何来历呢?” 霍五太爷在旁道:“教主也看不出来吗?” 宁胜天说道:“他使出来的武功,全是少林家数,那是绝不会错的,但他却一口否认……” 霍五太爷道:“他不是也否认他是旋风花吗?” 宁胜天浓眉微拢,说道:“所以使人感到奇怪……”——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章 南宫靖一个人就像风筝一般,被一条十数丈长的细索拉着飞越出霍家庄。原来那人先前就站在霍家庄最南首的门楼之上。 南宫靖和神灯教四位香主是在大厅屋面上动手,接住绳索,纵身跃起,他用细索拉了两把,等南宫靖凌空飞越门楼,他早已飞身而下,奔出十余丈外去,继续拉着长索朝前面飞奔。 南宫靖借着他奔跑之势,一直落到庄外十数丈远,才飘身落地,五指一松,放开了绳索。 那人早已奔出去十数丈外,发觉手中绳索松了,才停住下来,回身朝南宫靖打个手势,奔行而去。 南宫靖当然知道自己飞出重围,神灯教的人岂肯甘休,很快就会追踪而出,当下就返剑人鞘,住腰间一扣,立即纵身掠起,朝那人奔去。 前面那人身法极快,眨眼工夫,已奔出老远,南宫靖不觉提吸真气,一路展开身法,追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衔尾疾驰,也不知奔行了多少里路,但至少已经奔行了不止一顿饭的工夫。 南宫靖依然没有追上对方,两人相距还是隔了二十来丈,再也无法拉近距离。 南宫靖心头不禁暗暗惊异,自己一身轻功,听师傅说,已有六七成火候,江湖上的一般高手,应该可以望尘莫及,而这人的轻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 现在离霍家庄已远,应该可以停下来了,这就大声叫道:“前面的兄台快请留步。” 前面那人闻言果然停住了身形,回头道:“你可是跑累了?这里离霍家庄不过五十来里,神灯教的人,随时都会追来。” 南宫靖听他口音,年纪似乎不大。 对方已经停下来了,他自然很快就掠到那人身边,目光一注,原来这人竟然是个俊美少年。 他身上穿一件天蓝长衫,负手而立,夜色之中,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自己,看他年纪再多不过二十来岁。 不由微微一怔,连忙拱手道:“在下方才多蒙兄台援手,高谊不敢言谢……” 蓝衫少年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你不用道谢,我只是看不惯神灯教倚多为胜,才用长索拉了你一把而已!” 南宫靖道:“若非兄台援手,在下只怕已经无法支持下去了。” 蓝衫少年忽然笑道:“那也只怪你自己逞强咯!” 南宫靖望着他,问道:“在下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蓝衫少年道:“我叫……丁……玉郎。” 南宫靖道:“原来是丁兄。” 丁玉郎也没问南宫靖叫什么名字,说道:“你不是跑累了吗?那你就坐下来歇歇息吧!” 南宫靖道:“在下并不是跑累了,只是想认识丁兄,向丁兄致谢……” 丁玉郎脸色微沉,说道:“认识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为了要你道谢才救你的。”说到这里,忽然转身道:“那就快些走吧!” 南宫靖心中暗道:这位丁兄好像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一面抬手道:“丁兄请。” 丁玉郎低笑道:“你真像酸秀才!” 举步朝前奔行而去。 南宫靖既不能回凤阳客店,只好跟着丁玉郎奔去。 两人洒开大步,一路奔行。 这回相距极近,但丁玉郎没有开口,南宫靖因和他不熟,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是以只是默默的走着。 这样又奔行了五六十里路程。 前面的丁玉郎忽然舍了大路朝一条小径行去,不多一会,来至一座小山脚下,才脚下一停,回身朝前一指,说道:“山坳间有一座三宫殿,没有庙祝,也很少有人到那里去,我们可以到那里去歇脚。” 不待南宫靖答许,就朝山径走去。 南宫靖心想:“他好像把我看作逋逃之人了,现在离风阳已在百里之外,还怕他们追来不成?” 但还是跟着他朝山径走去。 三宫殿二共只有一进庙宇,山门敞开着,虽然并没倒圯,但也风雨剥落,甚是破旧,小天井中草长没胫,殿上也到处都是灰尘瓦砾,果然已有许久没有人收拾了。 丁玉郎俯身吹去石阶上的尘沙,就坐了下来,仰首道:“你也该坐下来歇一会了。” 南宫靖也学着他吹去沙石,在石阶上和他并肩坐下。 丁五郎把身子朝右移开了些,才偏过头来,问道:“你到霍家庄做什么去的呢?” 南宫靖道:“在下听说旋风花向霍五太爷下了警帖,一时好奇,想去看看。” 丁玉郎两道目光盯着他,问道:“去看什么呢?看霍五太爷?还是看旋风花?” 南宫靖道:“自然是旋风花了,江湖上把他说得这么神秘,所以在下想去会会他。” 丁五郎道:“你看到旋风花了?” “没有。”南宫靖愤然道:“哪知他们只是预先埋伏好的诱敌之计……” 丁玉郎讶异的道:“诱敌之计?” 南宫靖道:“因为旋风花并没有向霍五太爷下帖,既然没有下帖,江湖上却传出旋风花下了帖子,旋风花自然会去看看是什么人假冒了他?结果旋风花没有去,在下却被他们认作了旋风花?” 丁玉郎目光凝视,问道:“你不是旋风花?” 南宫靖道:“你也把在下当作了旋风花?” 丁玉郎微微一笑道:“我也是一时好奇,想看看旋风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但看到的就是你,正好你被神灯教四大香主围攻,我一时想不出办法来,只好用绳索把你钓出来,我一直还以为你就是旋风花呢?” 所以他没有问南宫靖的名字。 南宫靖道:“在下南宫靖,怎么会是旋风花?”。 丁玉郎笑了笑道:“南宫靖是你姓名,旋风花只是一种暗器,难道南宫靖就不能用旋风花作暗器?”他在笑,那就表示并不十分相信南宫靖的话了。 南宫靖忽然正容道:“丁兄可是不相信在下说的话吗?” 丁玉郎脸有愧色,点头道:“我相信你就是了。” 接着问道:“神灯教四大香主都是一流高手,我看你以一敌四,应付裕如,武功远在他们之上,不知是那一门派的高人门下?” 南宫靖道:“丁兄夸奖,其实在下方才早已筋疲力竭,若非丁兄援助,在下只怕很难走得出十招了。” 丁玉郎偏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人门下呢?” 南宫靖道:“家师方外之人,一向没在江湖走动,也没有门派,在下就无可奉告了。” 丁玉郎似乎不信,但人家不肯说,他就不好再问,过了半晌,才道:“你到风阳是做什么来的呢?” “寻访失散的亲人。”南宫靖神色黯了下来,缓缓说道:“在下六岁那年,在兵荒马乱中和双亲失散,幸蒙家师抚养长大,踏遍大江南北,始终查访不到双亲的下落……” 丁玉郎目光流露出歉然之色,说道:“真对不起,我这一问,触起你的伤感来了。” 南宫靖道:“不要紧,丁兄也是无意的。” 丁玉郎抬头看看天色,口中咦道:“我们只顾说话,快四更天了,跑了这许多路,该坐息一会了。” 说完,就自顾自闭上眼睛。 南宫靖经过二场剧战,又奔行了百里路程,此刻确也感到有些累了,闭上双目,缓缓调息,渐人无我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耳中忽然听到一声沉雷似的佛号:“阿弥陀佛。” 南宫靖急忙睁开眼来,只见天色已经大亮,离自己身前不远,站着一个手柱禅杖的瘦高灰衫老和尚。这老和尚约莫已有七旬以上,双眉下垂,目光炯炯直盯着自己。 老和尚身后,站着两个四旬左右的灰衫和尚,也同样怀抱禅杖,合十而立。 丁玉郎早已不在阶上,不知去了那里? 南宫靖不觉站起身来,拱拱手道:“老师傅请了。” 灰衫老们单掌当胸,问道:“小施主就是南宫靖了?” 南宫靖听得一怔,说道:“在下正是南宫靖,老师傅灰袖老僧道:“老神智通,想和施主一谈。” 南宫靖听他刚才一口就叫出自己姓名,又说要和自己一谈,心中已经料到了几分,淡淡一笑道:“老师傅有何见教,只管请说。” “阿弥陀佛。” 智通老僧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才缓缓说道: “老衲听说小施主一身武学,出自少林一派,但小施主又不承认是少林门下,不知可有此事。” 南宫靖一怔,说道:“在下自小由家师抚养长大,武功也是家师所授,家师不曾告诉在下是什么门派,在下怎能说自己是少林门下?” 智通老僧问道:“不知小施主的尊师是谁?” 南宫靖道:“老师傅垂询,只是家师一向不在江湖上走动不欲人知,在下抱歉,实在无可奉告。” 智通老僧微觉踌躇,缓缓说道:“老衲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小施主可肯答应?” 南宫靖道:“老师傅说说看,在下可以答应之事,自当遵办。” 智通老僧微微一笑道:“老衲只是想请小施主和小徒试上三招,此事对小施主应该不是为难之事。” 南宫靖想起那天万青峰和自己动手之后,曾问自己可是少林门下?莫非自己学的真会是少林武功不成?心念一动,立即点头道:“老师傅可是想看看在下的武功的路数吗?” 智通老僧颔首道:“老衲正是此意。” 南宫靖道:“好,在下遵命。” 智通老僧合十道:“多谢小施主合作。” 然后左手一抬,徐声道:“慧果,你上去接南宫小施主三掌。”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灰衫和尚躬身应道:“弟子遵命。” 把禅杖往地上一插,双手合十当胸,徐步走出,说道:“小僧向南宫施主讨教了。” 南宫靖只得也举步走下石阶,和慧果东西对面站定抱拳道:“师傅请发招好了。” 慧果还没开口,智通老僧已经点头道:“南宫小施主既然要你先发招,你就先发招吧!” 慧果应了声“是”,左掌当胸,右手便了一记“探颔问珠”,手掌一翻,朝南宫靖“华盖穴”上插过来。 南宫靖连身子也没动,待他右手快要接近,右手抬处,食、中、大拇指朝前一撮,一下子就扣住了慧果右腕脉门。 这一下出手如同闪电,慧果几乎连看都没看清楚,就像自己送上门去的一般,已被南宫靖三指像铁钳般拿住。 智通老僧目芒飞闪,暗暗叫了声:“拈花手!” 慧果身手原也不弱,右手脉门被南宫靖拿住,心头一急,当胸右手立即平胸推出,他一时情急,这一记使出“大摔碑手”,呼一声直劈而出。 南宫靖右手五指一松,手掌平摊,向右引出,上身随着掌势右转。 智通老僧心中又道:接引手,他仅以单掌接引,内功少说也该有七八成火候了。 他心念方动,慧果劈出一记“大摔碑手”还没击上南宫靖衣衫,一股劲风已随着南宫靖右手向外引了出去。 慧果一连两招,都受制于人,右手握拳,又是呼的一声朝南宫靖左肩击来。拳风带起厉啸,这一拳的力道比之前两招强劲了甚多。 这一记正是少林寺“伏虎拳”中“当门拒虎”,拳似铁锤,纯走阳刚劲力,倘若击在大石上,也会击成四分五裂。 南宫靖忽然转过身来,方才向外引出的右手,迅疾无传迎着他击来的拳头推出。 双方势道何等神速,但听“啪”的一声拳掌交击,慧果一个人呼的离地飞起,仰跌出去寻丈之外,背脊落地,再也不动。 智通老僧心头猛然一沉,心中惊凛的道:会是“返照神掌”!连自己都没练过的少林七十二艺列名第三的“返照神功”! 南宫靖大吃一惊,忙道:“在下不小心失手了!” 智通老僧一下平飞过去,手掌连拍了慧果三处穴道。 慧果只是被“返照神功”内力返逼,闭过气力,经老和尚指力贯注,立时双目一睁,翻身坐起,满脸愧色,说道:“弟子……” 智通老僧忙道:“你内力受震,快运一会气,不可多说话了。” 南宫靖跟着过去,俊脸通红,抱拳道:“老师傅原谅,在下一时留手不住,误伤了这位师傅,在下不是有意的……” 智通老僧脸色凝重,合十道:“小施主无心之失,老衲自然看得出来,小施主毋须介意,只是……”他目光凝注,徐徐说道:“小施主尊师是谁,最好能实言相告。” 南宫靖望着他道:“老师傅可从在下三招武功中,看出什么了?” “不错。”智通老僧道:“小施主使的正是少林寺的武功,小施主方才不肯承认是少林门人,但事实俱在,所以老衲希望小施主把尊师的名号说出来。” “这个……”南宫靖为难的道:“家师他老人家……” 智通老僧问道:“小施主可知老衲是谁吗?” 南宫靖道:“老师傅法号不是智通吗?” “是。”智通老僧又道:“老衲是说老衲的身份来历。” 南宫靖道:“在下不知道,请老师傅赐告。” 智通老僧微微一怔,行走江湖的人,会连自己的身份都没听说过,但看南宫靖的神情,却又不像有假,这就徐徐说道:“老衲忝掌少林寺罗汉堂。” 原来他竟是少林寺罗汉堂的首席长老,首席长老也即是罗汉堂的住持。 少林寺僧人不准在江湖走动,只有罗汉堂是负责外务,各大门派有事,均由罗汉堂出面。 因此江湖上人对少林寺方丈,和各院住持,可能很少认识,但罗汉堂住持,只要是武林中人,就都会认识。 南宫靖一听这老和尚就是少林寺罗汉堂的住持,不觉肃然起敬,连忙拱手道:“在下不知老师傅就是少林罗汉堂的住持大师,方才多有不敬之处,还望老师博多多恕罪。” “小施主不用客气。” 智通大师合十还礼,接着道:“小施主既已知道老衲的身份,尊师是谁,总可以见告了吧?” 南宫靖道:“老师傅一再追问家师名号,这事很重要吗?” 智通大师点点头道:“不错,此事对小施主,对少林寺,确实十分重要。” 南宫靖看老和尚说的如此郑重,心头大感为难,说道:“在下出来之时,家师叮咛,在下不准在人前提起他老人家名号,老师傅乃是少林高僧,又一再垂询,又说得如此郑重,实在使在下作难。“这样可好,老师傅方才曾说此事对在下,对少林寺都十分重要,可否说得清楚一点,如果真是十分重要的话,在下纵是受责,也只好奉告的了。” 智通大师看他说得甚是诚恳,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忖道:此人似是初走江湖,又生得眉宇清朗,有如光风霁月,应该不可能会是出手阴毒的旋风花,但万庄主(万青峰)、李庄主(李天云)、和神灯教宁老施主却都众口一词说他是旋风花,难道我老眼昏花,会看错人? 一面微微颔首道:“好,小施主既然这么说了,老衲就只好直说了,先说小施主,第一、你如果使的不是少林武功,不承认是少林门下,当然可以,但小施主使的明明是少林武功,又不承认是少林门下,这就犯了少林门规。 小施主曾说尊师不曾告诉你是什么门派,这当然可以原谅,所以小施主只要说出尊师名号来,如果他是少林一派,那么小施主会少林武功这一问题就可以没事了。” 南宫靖问道:“如果家师也不是少林门下呢?” 智通大师道:“这不可能,老衲可以从小施主使的武功上看出乃是正宗少林手法。按少林门规,如果不是少林弟子,而使的是少林武功,那就得把武功追回了。” 南宫靖说道:“老师傅刚才说的是第一,还有第二吗?” “不错。”智通大师道:“刚才老衲还没有说完,第二,小施主以旋风花连杀了武林中六位高手……” 南宫靖气愤的道:“在下不是旋风花。” 智通大师平静的道:“小施主且听老衲把话说完了再说不迟,庐山黄龙寺方丈智明师兄,乃是老衲的师兄,他死在旋风花下,老衲奉命调查此事而来,曾去过龙眠山庄,据黄山万大施主见告,当晚他们截住一名旋风花的少年,叫南宫靖,从武功上看,极似少林手法。 前日老衲听江湖传言,凤阳霍老庄主接到旋风花的示警老衲闻讯赶来,只是今晚迟到了一步。听神灯教宁教主见告,今晚到霍家庄去的也只有小施主一人,而且小施主自称南宫靖,使的也是少林手法,和万大施主所说,同是一人……” “他们说的没错。”南宫靖道:“这两处在下都曾去过,而且和他们动过手,也就是在下,但在下绝非旋风花。” “好。”智通大师道:“现在姑且不论小施主是不是旋风花,因为有两处的人都指证小施主是旋风花,而且旋风花的又是少林武功,老衲就只好查到尊师身上去,小施主在众口铄金之下,已无法证明你不是旋风花了,对不? 如果尊师确是少林门下,小施主又是他从小抚养长大的人,至少他可以替小施主洗去一半嫌疑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又道:“现在再说少林寺,当然绝不允许一个会少林武功的人,使用旋风花杀人;如能查明旋风花确非小施主,那么旋风花的嫌疑小施主可以洗脱了,再由尊师身上证明他是少林寺的人,小施主会少林武功,自然也没有问题了,老衲说的是少林寺的立场,小施主现在明白了吧?” 南宫靖道:“在下明白。” 智通大师道:“那么小施主可以把尊师名号见告了?” 南宫靖到了此时,不得不说了,这就点头道:“家师名号,上不下灭。” “不灭?”智通大师微微一怔,少林寺一派,上下三代之中,从没有一个法号“不灭” 的弟子,但他这话没有说出口来,只是沉吟道:“尊师法号不灭,那也是出家人了? 不知有多大年纪了?” 南宫靖道:“和老师傅差不多,看去七十多了,在下没有听家师说过,他老人家有多大年纪了。” 刚说到这里,智通大师突然目注殿后,沉喝道:“什么人?” 站在他身后的另一名灰衫僧人不待吩咐,一个箭步掠上大殿,再向殿后搜去,不见有人,回出殿来,合十道: “启禀老师傅,神龛后已是围墙,弟子没看到人影。” 南宫靖心中暗道:可能是丁兄躲在神龛后面了。 智通大师目注南宫靖,徐徐说道:“小施主目前很难洗脱旋风花嫌疑,老衲之意,小施主最好随同老衲去少林寺一行,老衲也可以回寺查敝寺名册,先看看尊师是否是少林寺那一支派门下,这对小施主也是有利无害之事。如果小施主随老衲前去少林寺这一段时间内,江湖上又有旋风花出现,岂不立时可以澄清许多人对小施主的误会吗? 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南宫靖道:“老师傅厚意,在下极为感激,只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他日有暇,自当专程前往少林寺拜谒。” 智通大师道:“小师主是说不肯和老衲同去少林寺了!” 南宫靖道:“在下抱歉,不能随同老师傅去了。” 智通大师双眉微拢,说道:“小施主应该明白,目前江湖上大家都把你当作了旋风花,小施主如果不愿随老衲同去少林,只怕已是寸步难行。何况老衲既已发现小施主使的即是少林武学,白该把你带返少林寺去,在真相未明之前,不能让小施主落入他人手中……” “哈哈!”一声苍劲有如龙吟的长笑,传了进来。 山门前已出现手拄龙头杖的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率同四名香主缓步走入,目光一动,就呵呵笑道:“原来大师早就找到这里来了。” 智通大师连忙合十道:“宁老施主怎么也赶来了?” 宁胜天大笑一声道:“大师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敝教总护法金惟能丧命在旋风花下,老朽岂能不叫?昨晚在霍家庄被他逃脱,但敝教决心要把他拿下,就算他逃到天边,也跳不出敝教的掌心去。” 智能大师道:“这位小施主绝口否认他就是旋风花,而且贫衲已试出他一身武学,源出少林,因此要想带他回转少林,先查明他师承来历,再作道理,老施主能否稍候几日……” 宁胜天含笑道:“大师已经知道此子昨晚是从霍家庄逃出来的了,敝教已跟踪他多日,设下赚敌之计:让他自投罗网,这就是说敝教志在必得,所以老夫才亲自赶来,这一点还望大师谅察才好。” 他话说得委婉,实则已经表明态度,不同意智通大师把人带返少林寺去。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徐徐说道:“老施主说的,原也极是,只是这位小施主使的乃是少林武功,依敝寺门规,只要他学的是少林武功,就必须由敝寺查明发落。纵然和其他们派结有梁子,也是由敝寺处置,再行奉知,这是敝寺的规定,还望老施主明察。” 老和尚搬出了少林门规,也说得振振有词,总之不同意神灯教把人带走。 “阿弥陀佛!” 大门口适时又传来一声佛号,走过来十几个僧人。当前一个黄衣老僧,脸型瘦削,年在六旬左右,他身后紧跟着两个青衣僧人,年约四旬以上。另外还有八个年约三十出头的青衣僧人,一律短衣佩刀,身手矫捷。 那黄衣老僧当先走人大门,目光一动,立即合十当胸,含笑道: “原来宁老施主、智通师兄都在这里,贫僧总算及时赶上,来得不算太迟了。” 宁胜天日注黄衣老僧说道:“大师是……” 智通大师忙道:“他是黄龙寺监寺智光师弟。” 智光皮笑肉不笑,左手一抬,说道:“慧修、慧持,你们去见过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师伯。” 随他身后走入的两个青衣僧人连忙跨前两步,朝智通大师合十躬身道:“弟子慧修、慧持参见师伯。” 智通大师朝他们还了一礼。 智光目光一注南宫靖,朝智通大师抬目道:“师兄,此人大概就是旋风花南宫靖了,他害死方丈师兄,小弟特地从庐山赶来,师兄把他交给小弟吧!” 他一开口,就要把南宫靖带走。 智通大师道:“愚兄刚才就在和宁老施主谈论此事,这位南宫小施主始终否认他就是旋风花,但他练的乃是少林武功,愚兄欲先把他带回少林寺去……” “师兄且慢!” 智光连连摇手道:“这位小施主杀害黄龙寺方丈,案情发生在黄龙寺,自该由小弟带返黄龙寺处理。 至于他练的少林武功,黄龙寺就是少林下院,师兄如何舍近就远?而且黄龙寺一样有戒律堂,等此事处理完毕,自会专人向少林寺呈报的了。” 智通大师道:“不成;愚兄非把他带回少林寺不可。” 智光冷冷一笑道:“师兄此言差矣,此子杀害黄龙寺方丈,就算是师兄把他拿下了,也该发交黄龙寺处理,他又并未在少林寺做案,师兄没有带他去少林的理由。” 宁胜天看他们师兄弟两人争执不下,不觉看着他们,拈须笑道:“南宫靖好好站在二位面前,还没有被拿下呢,而且事情总有个先后,他是敝教找到的人,理该由敝教把他带走,二位大师空急无益,就不用多费心了。” 南宫靖看他们三方面都在急着要把自己带走,心中不觉一动,忖道: “看他们相争不下,谁也不肯让步,莫非施风花的身上,另有什么隐秘不成?自己当真背上黑锅,成为莫须有的罪人了。 正在思忖之际,忽听耳边响起智通大师“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小施主,你随老衲同去少林寺,才是上策,否则只怕会惹上许多麻烦了。” 智光目光转到了宁胜天身上,深沉一笑道:“宁老施主莫非也想把南宫靖小施主带走吗?” 宁胜天沉笑道:“难道敝教不可以把他带走吗?” 智光合十道:“老施主方才不是听到了?这位小施主学了少林武功,此事已牵涉到少林寺,贫僧希望老施主三思,不同伤了两家和气。” “哈哈!”宁胜天洪笑一声道:“少林寺有罗汉堂首席长老在此,毋须大师多言。” 智光嘿然笑道:“智通师兄虽然代表少林寺,但他并不能代表黄龙禅寺,敝寺方丈师兄死于旋风花手下,智通师兄自该把人交给贫僧,但老施主若不顾武林道义,和黄龙寺过不去,那就和少林寺过不去是一样的了。” 此人生成一副老奸巨猾,说来好像都是他的理由。 南宫靖听得心中极为愤怒,朗笑一声道:“三位不用争执不下,在下此刻还没有束手就缚,谁也无法把在下带走,在下特别再向大家声明一次,在下南宫靖,并不是旋风花,你们要找旋风花,最好不要扯到在下头上,好了,信不信随你们的便,在下可要走了。” 说完,大步朝山门行去。 催命符柴一桂一下闪身而出,迎面拦住了去路,嘿然阴笑道:“小子,你还想走?” 南宫靖剑眉一挑,喝道:“柴一桂,你在凤阳茶楼前向在下暗下毒手,在下还没和你算帐呢,你还敢拦我去路。” 右手指处,呼的一掌朝前推出,一道劲风,直撞过去。 柴一桂干笑道:“好吧,你要跟我如何算法?” 同样右手一抬,硬接南宫靖一掌,他练成“阴手”,出手就有一股阴柔内劲,把南宫靖劈去的掌力消解于无形。 (南宫靖练的“返照神掌”,必须对方先出手,才能借力打力,发出极强的震力,但这回是他无出手,就用不上“返照神掌”了。)两人出手一抬,快同电火,就在此时,智光手下慧修、慧持早己率同八名青衣僧人,疾快的闪身而上,一下把南宫靖围在中间。智光一挥手道:“走!”八名青衣僧人围着南宫靖列成阵势,忽然团团游走,像一阵旋风般朝山门外移去,他们布成的是八人“小罗汉阵”,由智光率同慧修、慧持断后。 智光合十道:“师兄,宁老施主,恕贫僧失陪了。” 智通大师眼看智光竟敢在自己面前,劫走南宫靖,不惜布出“小罗汉阵”,心头虽觉怫然不悦,但他究是同门师弟,又是黄龙寺监寺,不好出手阻拦,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 随他同来的慧因、慧果二僧却面露愤色,只要智通大师一声令下,两人立可飞身扑击。 宁胜天双目精光暴射,洪笑一声道:“大师列下区区‘小罗汉阵’,就能从老夫面前把人劫走了吗?” 他虽然未下令攻击,但神灯教四位香主却同时飞身掠出。 不,柴一桂刚和南宫靖对了一掌,眼前人影闪动,就把南宫靖和自己分隔开来,心头不觉一怔,连想都没想,就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他怎知八个青衲和尚年事虽轻,但他们展开“小罗汉阵”,绕圈疾走,施展的乃是少林镇山绝艺“罗汉拳”。 柴一桂这一记阴手拍在他们疾转的阵外竟然毫不停留,像拍在疾转的车轮之上,呼的一窜被带了出去。 这时其他三位香主郑玄通、娄通、散六也同时掠上,各自发了一掌。 以他们四人的功力,八个青衫和尚绝非敌手。 但就是因为他们展开了“小罗汉阵法”,把八人的力道汇集成一股飞眷疾转的劲气,使外来的打击力量,都从他们身外滑过,丝毫伤不到某一个人。 当然,在神灯教四位香主阵外出手的同时,被一下围在中间的南宫靖岂会站在中间不动手?他连劈了两掌,情形也和阵外的四位香主大同小异。 阵外四人警出去的掌,全被疾转如轮的力道带着斜飞出去。 南宫靖身在阵中,他劈出去两记掌力却被一圈漩涡似的内劲,逼得朝上冲飞,泄向天空。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阵外四人掌风堪堪被激飞出去,八个绕圈游走的和尚已把阵势缓缓移到门口! 突然间但听一阵扑扑轻响,列成“小罗汉阵”的八个青衫和尚竟然一下全倒了下去,扑到地上,再也不动了。 智光看得一呆,急忙俯身去看,这扑倒地上的八名弟子,身上不见丝毫伤痕,但却全已气绝。 一时之间,他那张满布皱纹的瘦削脸上,肌肉抽搐,目中厉芒飞射,怒笑一声道:“好哇,宁老施主,神灯教果然卧龙藏虎,使毒的手法,如此高明,贫僧倒是第一次遇上。” 宁胜天听得也是一怔,沉声道:“大师这是什么话? 敝教四名香主从不使毒。” 神灯教主在江湖上虽然算不得是白道中人,但也绝不是黑道一伙,只能说他们是介乎黑白之间,独树一帜的教派。 苍龙宁胜天更是声名极盛的一代怪杰,手下四名香主,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岂肯使毒?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走上几步,俯下身去,仔细察看倒卧地上的黄龙寺八名弟子,身上果然不见伤痕,在这几句话的功夫,每人嘴角已经缓缓流出血来,那是绿血,血色竟然还是绿色的!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口喧佛号,缓缓站起,说道:“他们果然是中了剧毒致死的,此毒竟然会有如此厉害?” 说话之时,两道目光不期而然朝南宫靖投去。 他身为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对神灯教的四位香主,自然知之甚念,他们都不擅使毒,那么只有这个年轻人嫌疑最大了。 不是吗?他一再在应该是旋风花出现的地方出现,坚不承认他是旋风花,会使少林武功,又不承认是少林门下。使“旋风花”的手法,是旁门阴毒功夫,那么也可能会使剧毒了,总之他出身来历,大有问题。 南宫靖眼看围着他游走,移动伤势的八个青衫和尚忽然间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心中也大感惊异。 此刻看到智通大师目光朝自己投来,不由心中一动,忙道:“在下行走江湖,从不使毒。” “哈哈!”宁胜天手拄龙头杖朝他逼近过来。目中精芒如电,沉笑道: “这里所有的人中,没有一个使毒之人,只有你的嫌疑最大了,你还不承认?” 南宫靖俊脸胀得通红,怒声道:“阁下身为一教之主,应该是明理之人,昨晚把在下当作旋风花,还可以说是误会,今天大家都在场,你说在下使毒,是你亲眼看到的? 还是仅凭你的猜想?在下是否是使毒之人,不妨来搜搜在下的身体,若是在下身上搜不到毒物,你该当何说?” 数十年来,从没有敢对苍龙宁胜天如此说话的人,一时不觉望着南宫靖呆得一呆,然后捋须笑道:“好,若是在你身上搜不出来,老夫就暂时相信你说的话。” 南宫靖道:“你相信在下什么?” 宁胜天大笑道:“你不是一直不承认你是旋风花吗? 老夫相信你的话,就是权且不把你当作旋风花,再另行求证,调查旋风花。” “好。”南宫靖欣然道:“在下同意了。” 宁胜天一拍手道:“敖香主,你过去搜搜他身上……” “不!”南宫靖摇手道:“在下不同意敖香主来搜。” 宁胜天道:“那么你的意思呢?” 南宫靖一指智通大师,说道:“在下觉得还是请智通老师傅来搜,较为公允。” 他因方才智通大师看他的一眼,分明对自己起了怀疑,所以才这样说的。 宁胜天迥目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于意如何?” “善哉!善哉!”智通大师合十道:“南宫小施主既然这么说了,老衲愿意效劳。” 南宫靖胸脯一挺,说道:,“老师傅只管来搜就是了。” 智通大师走上前去,在南宫靖怀中只搜出十几两碎银子,一瓶伤药,别无他物,再搜他衣袖,也没有什么,抬目道:“宁老施主、师弟,老衲已经搜过他全身,大家也看到了,确实并无……” 他刚说到这里,站在他右首的慧果忽然惊怖的道: “老师傅,你右手怎么了?” 此言一出,大家目光不觉都朝智通大师投去,只见他右手掌和五指宛如涂上了一层染料,色呈碧绿,青翠欲滴! 智通大师大吃一惊,怵然道:“南宫小施主你袖角上有毒!” 他方才正是右手模过南宫靖的袖角,说话之时,左手出指如风,迅疾点了右腕和手臂间四五处穴道,闭住了经脉。 南富靖低头看看自己有手衣袖,并无异样,不觉骇然道:“在下袖角怎么会沾上剧毒的呢?” 智光沉笑一声道:“原来你把剧毒藏在袖角里,无怪肯让人搜你的身了。” 抬手一掌朝南宫靖击了过去,身形疾然欺近他左首,左手五指连弹,几缕指风袭上身侧数处穴道。 南宫靖因袖角有毒,不敢使用右手,身形一侧,左手引着智光劈去的掌风,向左卸出,口中说道:“在下若是右手袖角有毒,昨晚和我动手的神灯教四位香主早就中毒了,不说昨晚,就是方才,慧果师傅也和在下动过手,他也并没有中毒呀,可见在下右手袖角上的毒,也是刚才沾上的了。” 他把智光的掌风向左引出,智光堪堪朝他左肩欺去的人,慌忙挪身旁跃,才算避开。 宁胜天觉得南宫靖说的也颇为有理,有人向围着他疾走的八个和尚身上下毒,南宫靖右手衣袖沾上剧毒,确是大有可能之事;但如果他故意把剧毒藏在袖角间,用以伤人,也未尝不可。 智光喝道:“你既然不是使毒之人,就把上衣脱下来。” 长衫袖角有毒,脱下长衫,就无所使其毒了。 南宫靖目光环顾,豁然大笑道:“诸位不是都想把在下拿下吗,在下袖角有毒,你们谁敢过来?在下何用把上衣脱下?” 说完,大袖一甩,举步跨出大门,扬长而去。 大家因他右手衣袖有毒,果然没人再敢拦阻于他。 宁胜天双眉微拢,一挥手道:“让他去吧!” 智光也不敢去追,只是恨恨的道:“小子,黄龙寺不会放过你的。”——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四章 南宫靖衣袖沾了剧毒,反因祸得福,没人拦阻,得以脱出重围,一路奔行,忽见前面树林间一下钻出一个头上戴着黑绒包头,身穿蓝布袄的老太婆,一手挽着竹篮,一手打着手势,好像是正在跟自己打招呼一般。 南宫靖觉得奇怪,凝目看去,这老太婆正是在凤阳客店里印门的那个缝穷婆,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她好保早就料到自己会从这里经过,才在这里等着自己的。 这不过心念转动之间的事,他脚程快速,业已由远而近,奔行到缝穷婆面前,脚下不觉一停,问道:“老婆婆是和在下打招呼吗?不知有什么事?” 缝穷婆皱起满脸干瘪的皱纹,笑道:“老婆子在这里已经等了老半天了,公子爷快随老婆子到林中去。” 南宫靖站着没动,说道:“老婆婆有什么话,只管请说好了。” 缝穷婆眯起一双眼睛望着他,左手伸出食、中两指,朝南宫靖面前晃动着,低低的说道:“你跟老婆子进去,就会知道。” 南宫靖不知她伸出这两根指头跟自己打的是什么暗号?但觉她眯着的眼睛,只剩了两条眼缝,但眼缝中神光闪烁,幻变不定,甚是诡异,心中暗暗奇怪。 要知南宫靖自幼练的是“易筋经”,精气神极为凝固,不易为人所乘,换了一个人,只怕早巳被缝穷婆的眼神和手势所迷失了。 这种诡异的手势和眼神,古时候称之为“摄心术”,其实就是现代的“催眠术”了。 缝穷婆晃动两根手指,只是引人注意而已,最重要的还是她变幻不定的眼神,才是“摄心术”的主要之处,你只要看着她眼睛,就非一直看下去不可,最后神志才会迷迷糊糊,听她的指挥。 缝穷婆施了一回术,发现南宫靖双目神光湛然,丝绝没有被自己摄住,口中就发出低沉的声音道:“公子方才跑了不少路,现在可以休息一会了,好,你缓缓的闭上眼睛,有老婆子在这儿,不用担心什么,只管把眼睛闭起来,嗯,你不是在打着呵欠吗?听老婆子的,歇一会没有错……” 她话声说得又轻又慢,好像正在哄着小孩子一般! 南宫靖虽然没有丝毫感到什么,但缝穷婆变幻不定的眼睛和催眠似的话声,有着无比的诡谲,和一种说不出的邪门,心头不禁起了一份警觉,缓缓说道:“老婆婆,你这是做什么?” 缝穷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摄心术”使了几十年,从来也没有过失手,对这年轻人怎么会忽然失灵了? 她缓缓睁开双目,问道:“公子爷昨天中了柴老头一记阴手,老婆子不是给了你一包解药吗?你服了没有?” 南宫靖拱拱手道:“昨天多蒙老婆婆指点,在下才能及时把阴气逼出体外,就没有再服用老婆婆赐的解药了。” 缝穷婆听得不觉沉下脸来,怒声道:“好小子,你果然没有服药!” 话声出口,右手一探,鸡爪般的五指勾曲箕张,疾快朝南宫靖手腕抓来。 就在此时,南宫靖只呀有人低喝了声:“小心她的飞针!” 缝穷婆突然回头喝道:“什么人?” 她挽着竹篮的左手忽然向外扬起,一蓬飞针朝左首一棵大树上激射过去。 南宫靖身形一侧,避开她抓来的右爪,目光瞥处,果见三点细芒从肩头擦身飞出,不觉怒声道:“你无缘无故怎么用飞针偷袭在下?” 只听树上有人笑道:“因为你没有服她的迷心散,否则早就跟她走了。” 一道人影从树上飞落,就在他堪堪落地之时,身前忽然飞起一道青虹,只听一阵叮叮轻响,那人已落到缝穷婆面前,叱道:“好个婆子,你偷袭了我一把飞针不够,竟然还敢两次出手!” 这人正是丁玉郎,他手中一柄长剑,还吸住了十几枚比绣花针还细的银针。 缝穷婆后退一步,狞厉的道:“你是什么人?” 丁玉郎冷笑一声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配问,快些给我走吧!” 缝穷婆盯着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南宫靖欣然道:“若非丁兄及时提醒,在下真想不到她伸手抓来,还打出了三支暗器。” 丁玉郎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实凭她区区三支飞针,就算我不提醒你,也未必伤得了你呢!” 南宫靖道:“丁兄说他昨天给我的那包药粉,不是解药吗?” 丁玉郎道:“你中了柴一桂的‘阴手’,她给你的是解药没错,但解药之中也可以羼入迷心散呀!” 南宫靖叹息一声道:“江湖上当真人心险恶,在下和缝穷婆无怨无仇,她也要暗中计算在下,这是为什么呢?” 丁玉郎笑道:“就因为你是旋风花咯!” 南宫靖愤然道:“在下并不是旋风花,就算真是旋风花,和她也毫无过节可言,她一再暗算在下,不知有何目的?” 丁玉郎道:“自然为了要把你拿下了。” 南宫靖道:“莫非这缝穷婆也是神灯教的人?” “那倒不是。”丁玉郎望着他奇道:“你连三姑六婆也没听人说过吗?” 南宫靖摇摇头道:“在下没有听说过。” 丁玉郎笑道:“看来你真是初走江湖,连三姑六婆都不知道。” 南宫靖觉得这位丁兄年纪比自己还小,但知道的事情,却比自己多得多,这就望着他说道:“丁兄可否说出来听听,也可增长在下的见闻。” “这个不忙。”丁玉郎道:“此地离寒庄不远,还是先到寒庄奉茶,坐下来再为详说不迟。” 南宫靖道:“原来丁兄府上就在这里?” 丁玉郎道:“从这里去,还有几十里路。” 南宫靖道:“丁兄怎么找来的呢?” 丁玉郎道:“今天早晨,我本来就是要邀你到寒庄来的,后来发现少林寺的老和尚找上庙来,我就躲到神龛后面,没想到差点被老和尚发现,只好越墙而出。 后来神灯教的人也来了,我只好远远的躲了起来,直等你走出庙门,一路奔行,我怕有人跟踪你,所以只在暗中跟了下来,果然不出我所料,缝穷婆先前跟在你后面,后来她从小路抄到你前面来了,我就是跟着缝穷婆后面来的。” “对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接口道:“老身就是跟着相公身后来的。” 随着话声,从树林中走出一个身穿青布夹袄的老妇人。 这老婆子年约五十出头,生长成一张马脸,双颧凸出,不但搽脂抹粉,连一张大嘴也擦得红红的。 上了年纪的人,还要红红绿绿满脸涂抹,简直是老妖精,令人看了作呕! 她耳朵上还戴一幅大金环,满头都插了珠翠,一双小脚,却有六寸来长,还穿了大红绣花鞋,这身打扮当真俗不可耐。 丁玉郎冷冷的道:“你是什么人?跟来作甚?” 青衣老妇三角眼一溜,呷呷笑道:“瞧你们两位相公长得人品如玉,真还是潘安再世,陈平重生,不知那家名门闺秀,烧透心香,才能和两位相公结成连理呢!” 丁玉郎惊然一惊道:“你是刘媒婆?” 青衣老妇尖笑道:“相公果然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老身来了。” 丁玉郎神色紧张,一手按剑,说道:“你跟我来做什么?” 刘媒婆呷呷尖笑道:“老身最近忙得很,没工夫跟人说媒,所以跟着相公身后来,当然不是做媒人来的了。” 她右手抬处,伸出一根食指,朝南宫靖花俏的指了指,左手红巾抿嘴,呷呷笑道:“老身是找这位相公来的。” 这真叫做丑人多作怪,一只已经像鸡爪一般的手,还东施效颦,学着少女的手势,把指点的手指翘得俏生生的,叫人看了混身都会起鸡皮疙瘩。 丁玉郎在刘媒婆手指朝南宫靖指来之你,急忙伸手把南宫靖推开了一步,说道:“小心她使毒。” 刘媒婆尖声笑道:“相公既然知道老身善于用毒,老身是跟踪他身后来的,要使毒,也早就使了,还让你把这位相公推开吗?” 丁玉郎一怔,急忙回头朝南宫靖道:“你快运气试试,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刘媒婆得意的尖笑道:“瞧你这般焦急,老身真要对他下手,他还能从三官殿跑到这里来?再说,要不是老身在他袖角上弄上一点毒,他能从神灯教和黄龙寺和尚两帮人的手中突得出围吗?” 南宫靖听说自己有手袖角上的毒就是她使的手脚,不觉问道:“这么说,黄龙寺的八个和尚也是你毒死的了?” 刘媒婆道:“谁要他们围着你相公不放的?老身再不出手,你相公岂不是被黄龙寺劫持去了?”原来她也是一番好意!南宫靖问道:“智通大师也中了毒,你可有解药?”刘媒婆尖笑道:“老和尚只是手心沾了一点,就是没有解药,以他的功力,大概有六个时辰,也可以把毒逼出去了,你替他担心则甚?” 南宫靖道:“你我在下又有什么事呢?” “问得好。”刘媒婆眨着一双三角眼,尖声道:“老身想请相公跟我去一个地方。” 南宫靖道:“什么地方?” 刘媒婆道:“相公去了自会知道。” 南宫靖道:“在下为什么要跟你去呢?” 刘媒婆呷呷笑道:“老身请你去,你相公就非去不可了。” 南宫靖道:“你知道在下是什么人吗?” 刘媒婆笑道:“相公现在已经名满天下,还有谁不知道?” 南宫靖道:“你知道在下叫南宫靖,也是旋风花,对不?” 刘媒婆道:“这还错得了?” 南宫靖望望丁玉郎,笑道:“真奇怪,天底下的事,你越否认,他们就越认定你是旋风花,现在我索性不否认了。” 丁玉郎笑道:“你不否认,他们岂不更认定你是旋风花了?” 南宫靖气愤的道:“让他们去认定我是旋风花好了。” 刘媒婆奇怪的道:“听起来相公好像不是旋风花了?” 南宫靖道:“在下本来就不是旋风花,但他们一定要说我是旋风花,我就算是旋风花好了。” 刘媒婆点点头,笑道:“老身不管你是不是旋风花都要委屈相公跟老身去走一趟了。” 南宫靖道:“你要在下跟你去,总有理由吧?” 刘媒婆诡笑道:“理由自然有,相公到时自知。” 南宫靖道:“老婆婆如果不说出理由来,在下岂会开缘无故随你同往?” 话声刚落,突听耳边响起一阵极细的声音说道:“你们只要站到上风头,就不怕她使毒了。” 南宫靖虽不知这说话的人是谁?但此时无暇多想,右手急忙拉起丁玉郎的手,身形移动,施展“移身换位“身法,抢到了上风头。 丁玉郎被他一下握住了手,使力一挣,情急的道: “你做什么?” 刘媒婆呷呷笑道:“老身若要使毒,你此时抢到上风头,只怕已经迟了。” 丁玉郎才知南宫靖拉着自已是为了移向上风,逃避刘媒婆使毒,此时南宫靖已放开了手,他仍感到脸上有些发热。闻言冷笑—声道:“南宫兄说得没错,你要他跟你走,总得有个理由,他为什么要跟你走呢?” 刘媒婆三角眼一瞪,说道:“南富靖,你说,跟不跟老身走?” 南宫靖大笑道:“刘媒婆,你以为能使剧毒,就可以威胁在下,跟着你走,那你就看错人了,在下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刘媒婆一张马脸忽然寒了下来,厉声道:“好小子,这叫做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你……”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抬目仰视,脸露惊奇之色,点头说了声“好”,朝南宫靖挥挥手道:“你们去吧!” 自顾自转身而去。 丁玉郎看得奇怪道:“她怎么会在忽然之间改变了主意,这和刘媒婆平日为人不类。” 南宫靖问道:“她也是三姑六婆中人?” 丁玉郎道:“是呀,唔,她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人和她说话,她还说了一个‘好’字。” 南宫靖想起方才有人曾以“传音人密”要自己站到上风头,就不怕她使毒,这人不知是谁?一面说道:“对了,方才有人以‘传音人密’告诉在下,要我们站到上风,就不怕她使毒了,莫非就是这人和刘媒婆说了什么话,刘媒婆才自找台阶走的。” 丁玉郎道:“原来有人在暗中帮你的忙。” 南宫靖耸耸肩道:“在下行走江湖,除了被人误认为旋风花,在这场是非中认识了黄山万大先生、苍龙宁胜天、少林智通大师、和缝穷婆、刘媒婆等人。但若说在下认识的朋友,那就只有了兄你一个,连朋友都没有,那有暗中帮我忙的人?” 丁玉郎看他神情落寞,心中不禁油然生出同情之感,忙道:“南宫兄也许刚走江湖,认识的人不多,时间久了,朋友自然也会认识得多了,时光不早了,我们快些走吧!” 两人展开脚程,一路奔行,约莫走了几十里路程,大路尽头,已有一道大江横亘在前面。 两人刚一站立下来,就听疑乃一声,一条小船从柳树浓阴下摇出,船上老大问道:“二位公子可是要渡江吗?” 丁玉郎道:“时间宝贵,你快靠拢来。” 船老大道:“公子爷要去哪里?” 丁玉郎道:“自然是赶着回家了。” 船老大答应了声:“好,二位公子就请上小老儿的船吧。” 一会工夫已经抵达对岸了。 船老大并没靠岸,只是循着江岸划去,折入一处港湾,两边芦苇比人还高,几乎看不到两岸景色。 而且叉港极多,船老大驾轻就熟,一条小船在他操纵之下,弯来弯去,不知走了多少水程,终于划出芦苇。 那是一条小河,两岸一排垂柳,望去就象一片绿色纱帐!小船缓缓靠近有首河岸,停了下来。 丁玉郎站起身,说道:“到了,我们可上去了。” 双足一点,朝岸上飞去。 南宫靖跟着他飞上岸,才看到一条石板路,婉蜒朝前伸去,两旁依然是一排垂杨,挂着千万条绿丝,看不到尽头; 丁玉即催道:“寒庄就在前面了,快些走吧!”他走在前面,接着笑道:“现在任你神灯教也好,黄龙寺也好,三姑六婆也好,再也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了。” 两人走在绿杨夹道的石板路上,不过半里来路,就来至一座庄院前面。 这座庄院,依然包围在一片绿杨之中,不走到近前,你所看到的只是一片绿杨,看不到庄院。 走到近前,你才会发现这座庄院,围墙、大门、屋瓦,都是绿色的。 就是站在大门前的人,也穿着一身绿色长袍。 那是一个矮小的老人,颔下留着一把白髯,手中拿一把青竹为柄的锄头,正在锄草,看到两人走过来,恍如不见,依然自顾自的工作。 南宫靖直觉的感到这座庄院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怪异在那里? 丁玉郎领着南宫靖走向右首一道边门,推门而入。 南宫靖跟着走人,那是一道长廊,左首是一人高的围墙,墙头覆以绿色琉璃瓦,墙壁当然也是绿色的。 南宫靖心中暗道:这座庄院的主人,大概是喜欢绿色,不然怎么会到处都是一片绿色! 思忖之间,已经进入一座圆洞门,来至一座绿色的精舍前面。 丁玉郎才脚下一停,抬手道:“南宫兄请。” 说着,一手掀起翠绿珠帘。 南宫靖举步跨人,这是一间精致的小客厅,椅几坐垫,无一不是绿色的,但均极精致,连地上铺的砖,也色呈翠绿,光可鉴人。 丁玉郎含笑道:“南宫兄请坐。” 这时珠帘启处,一名绿衣小费手托翠玉盘,端上两盏茶茗,放到几上,口中说道:“公子请用茶。” 茶盏同样是绿色细瓷。 那小环转身朝丁玉郎欠身道:“老夫人惦记公子,今天一早就提过两次,说公子怎么还不回来?公子回来了,快进去禀报一声才是。” 丁玉郎点头道:“好,我马上就进去。”一面朝南宫靖拱拱手道:“南宫兄请宽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南宫靖忙道:“丁兄请便。” 丁玉郎道:“我那就失陪了。” 绿衣小婢一手打起珠帘,丁玉郎匆匆走了出去,小婢也跟着走出。 南宫靖坐了一会,丁玉郎还没有出来,就伸手端起茶盏,缓缓喝了一口,只觉入口清芳,倒是上好的春茶,不觉多喝了一口。 放下茶盏,枯坐无聊,正待站起身来,那知坐着的人,竟然站不起来,心中觉得奇怪,再抬了下手,手也抬不起来! 不,连眼皮也沉重得只是往下阖去,再也睁不开来,一个人感到十分困倦,终于像是睡着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清醒,好像有人拍着他肩膀,他几乎连眼也都睁不开,头脑更是昏胀欲裂,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觉眼前飘浮着轻袅袅烟云,灯火惨绿如豆,不知置身何处? 隐约之中,传来一个老妇人为声音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来自对面。 南宫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这说话的是什么人?但眼前灯光太弱,烟雾太浓,他能看到的只是隐绰绰的一团白影,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只是他可以确定这说话的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老妇人看他没有作声,又道:“老身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还没有回答我。” 南宫靖道:“在下南宫靖。” 老妇人又道:“你师傅是谁?” 南宫靖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在下是在什么地方?” 老妇人笑道:“老身并不是你的敌人,只是想了解你的来历,并无恶意,其实你不说,老身也早已知道你师傅是谁了,只是老身想从你口中说出来加以证实而已!” 南宫靖道:“你知道我师傅是谁?” “你不相信?” 老妇人缓缓的道:“那好,你只要说出你师傅的名号上面一个字,老身说下面一个字,看看对不对?” 南宫靖虽然感到神志有些迷糊,但师傅的名号,自己没有和人说过,他不相信老妇人会知道,这就说道: “不。” “灭。”老妇人道:“不灭大师,老身说的对不?” 南宫靖奇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老妇人淡淡一笑道:“老身还知你是不灭大师从小抚养长大的,他最近才派你到江湖上来历练的,对不?” 南宫靖点点头,说道:“你都知道了,还问在下作甚?” 老妇人道:“老身说过,老身只是想从你口中说出来,才能确定不疑,因为老身……” 忽然住口,话锋一转,说道:“关于老身是谁,你日后遇上尊师,自会知道,总之,老身绝不会是你的敌人。” 南宫靖头脑昏胀欲裂,心头迷迷糊糊的,思想自然无法集中,只是听着老妇人说话,一面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呢?” 老妇人道:“这是老身的密室,目前有许多人把你当作旋风花,正在到处找你的……” 南宫靖忽然大声道:“我不是旋风花。” 老妇人说道:“老身知道你不是旋风花,所以才要在密室里和你谈话,不怕被人听到。”接着又道:“你知道神灯教和少林和尚,以及许多江湖成名魔头,把你当作旋风花,一直追踪不舍,要找到你,是为了什么吗?” 南官靖道:“在下不知道。” 老妇人道:“你师傅要你前来调查旋风花,不是为了少林寺遗失的达摩手写‘洗髓经’吗?” 南宫靖道:“师傅没有和在下提起过洗髓经。” 他不否认师傅要他来调查旋风花,只是师傅没跟他提起“洗髓经”。 老妇人又道:“那你查到了一些什么呢?” 南宫靖道:“什么也没有,在下去了神灯教,被他们把在下当作了旋风花,后来在龙眠山庄,在霍家庄,都被他们误会了。” 老妇人笑了,接着点点头道:“你应该小心些,但这也难怪,你初次出门,经验不足,以后凡事谨慎些就好,好了,老身不打扰你了,唔,你是不是头脑胀痛得很厉害?”南宫靖点头。老妇人道:“老身要他们给你服一盅安神止痛剂,睡一会就会好的。” 老妇人已经站起身,南宫靖始终没有看清她的面貌,只觉一个白影隐绰绰的离去。 接着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有人走到自己身边,说道:“南宫靖,快把这盅安神止痛药水喝下去。” 说话的是一个苍老而尖的声音。 这人因为要把一盅药水送给南宫靖,是以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把药盅递了过来。 室中烟雾袅袅,但人就站在面前。南宫靖从模糊不清的人影,已可以隐约的看清了一些。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绿袍的矮小老人,有着一张瘦小焦黄的脸,颔下有着一把白髯。这人好像在那里见过,只是头脑昏沉沉的一时想不起来。 南宫靖还没张口,瘦小老人一手已经托起他的下巴,把大半盘药汁凑着嘴唇,缓缓倒下。 药汁十分苦涩,南宫靖没有反对的余地,咕咕的喝了下去,对症下药,南宫靖昏胀欲裂的头脑,果然立时见效,又昏昏睡去。 追踪有“旋风花”嫌疑的南宫靖,已经露面的有: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黄龙寺监寺智光。 另外还有三姑六婆的缝穷婆和刘媒婆。 另外当然还有不曾露面的人。 这许多人,何以要对“旋风花”紧追不舍呢? 其中当然隐藏着一个大家都心里有数,不肯说出来的极大秘密。 从霍家庄到三宫殿,南宫靖还是被免脱了。追踪他的当然不肯中途罢手,但从三宫殿起,南宫靖就忽然失去了踪影。 这许多或明或暗跟踪他的人,在附近百里之内,各自展开搜索,就是找不到一点影子,好橡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五章 这是一个弥漫着浓雾的早晨, 涡河北岸面对蒙城的渡头,赶着过河的人们,正在纷沓朔渡船上进去。 就在离渡头不远,临水的一块大石上,却悠闲的坐着一个人。 这人是一个青衫少年,生得玉面朱唇,剑肩星目,一看就知是一个读书相公,只是脸容显得有些憔悴,神情落寞,怔怔的望着江水出神。 别人上船了,他还是坐着没动。 这情形谁都可以想得到,他敢情是没考上举子,刚落了第的秀才,要回家去,又没面目去见父老,才会如此没精打彩。 这时又有人来了! 那是三个六十出头的老者和一个花朵般的姑娘家。 到这里来的人,当然都是要渡河去蒙城的,他们没赶上刚才开走的一只渡船,现在就得在渡头等上一阵。 载满乘客的渡船开走了,渡头就显得有些冷落。 四人中走在最前面的老者望着开出去已有一箭来遥的渡船,缓缓吁了口气道:“咱们迟了一步,现在至少也要等上顿饭时光,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想歇吧!” 那姑娘秋水般目光一瞥,看到了青衫少年,此刻晨雾未消,看去也是隐绰绰的,可是姑娘家目光这一瞥,心中猛地一动,暗想:这人,好像是他! 姑娘家心里印上了这个人的影子,就算他距离得再远一点,人影再模糊不清,只要看到一点影子,也绝不会认错人。 姑娘口中不觉发出一声轻“唉”,急忙低声道:“爹,就是他。他—个人坐在那里。” 为首的老者问道:“小云,你在说谁?谁坐在那里?” 这姑娘就是李小云。三个老者正是龙眠山庄庄主李天云和两个义弟霍天柱、谢东山。 他们自从南宫靖走后,就一直明查暗访,遥遥的跟踪着南宫靖,这原是万大先生(黄山万青峰)的计策。 就算南宫靖不是“旋风花”,(他认为南宫靖不可能是旋风花)但要找旋风花,南宫靖不失为一条线索。 就这样李天云带着女儿和两个义弟一路跟踪下来,但从三宫殿起,南宫靖就失去了踪影,他们这时正准备渡河到蒙城去。 闲言表过,李小云纤手一指坐在河边的青衫少年,低声道:“爹,你看,他不就是南宫靖吗?” “你说什么?”李天云双目一睁,问道:“你说他就是南宫靖吗?” 霍天柱凝目看去,欣然道:“大哥,果然是这小子,……” “别忙。”李天云道:“你和三弟分抄左右,愚兄和小云过去。” 谢东山道:“大哥小心。” “不要紧。” 李天云笑了笑道:“青峰兄曾说他不像是旋风花,我想以青峰兄的经验,是不可能看走眼的,不过大家都小心一点也就是了。”一面说道:“小云,你见过他,不会看错人吧?” 李小云道:“女儿认得他,绝不会看错人的。” 李天云道:“那好,你随为父来。” 他和女儿迎面走了过去,霍天柱、谢东山迅快的分开,从左右缓缓抄了过去。 李天云父女已经快到青衫少年面前,青衫少年依然怔怔的望着河水,连瞧也没瞧他们一眼。 李天云回头望望女儿,他没见过南宫靖,是以要问问女儿,是不是他? 李小云朝爹点点头,意思是说没错,就是他。 李天云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小兄弟也在等渡船渡河吗?” 南宫靖听到有人说话,不觉回过头来,愕然道:“你说什么?”他没看李小云一眼。李天云含笑道:“在下是说小兄弟一个人坐在这里,也是要渡河去蒙城的了?” 南宫靖怔怔的道:“渡河?渡什么河?” 李天云一怔,含笑道: “小兄弟不渡河,一个人怎么坐在这里?” 南宫靖茫然道:“在下怎么会坐在这里?在下也不知道。” 这话听得李天云更是一怔。 李小云冷笑一声道:“爹,他是故意装佯,哼,你当我不认识你?你是南宫靖,对不?” 南宫靖一脸茫然的道:“南宫靖?谁是南宫靖?这名字在下好像听到过。” 李小云道:“爹,他明明就是南宫靖,他还不承认,哼,你就是烧成了灰,我也不会认错!” 南宫靖呆呆的道:“这位姑娘认识在下吗?在下是谁呢?” 霍天柱在他左边出现,接口道:“你自然是南宫靖了。” 南宫靖道:“在下怎么会一点也想不起来呢?” 霍天柱哼道:“小子,就凭你说想不起来,就没事了吗?” 口中说着,右手突然朝他肩头抓落。 南宫靖身子轻轻一侧,就避开了霍天柱的一记“擒拿手法”,口中沉吟道:“你说的小子又是谁呢?” 霍天柱一抓落空,嘿然道:“你还装佯?” 左手食中二指闪电朝他肩后点去。 南宫靖坐着的人,连站都没站起来,只是肩膀一侧,又避了开去,一面奇道:“你好像在点我穴道,在下和你认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点我穴道呢?” 李天云看他神情有异,尤其目光之中,流露出迷惘之色,心中大感惊异,一面急忙摆手道:“二弟,住手!” 南宫靖望着他道:“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认识在下?在下究竟是谁?” 谢东山也看出来了,说道:“大哥……” 李天云沉吟道:“这几天之中,他忽然失去踪影,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故也说不定。” 他不愧为老江湖,一眼就看出蹊跷来了。 霍天柱问道:“这有可能吗?” 李天云道:“据愚兄看,他多半是着了人家的道。” 李小云急道:“爹,那怎么办?有没有法子使他清醒过来呢?” 李天云道:“这很难说,要看他被人家下了什么迷药而定……” 李小云道:“爹,我们是不是把他带回庄去呢?” 李天云道:“我看他心志被迷,但武功丝毫未失,他肯跟我们走吗?” 李小云望着南宫靖道:“喂!你是不是什么事都记不起来了?” 南宫靖道:“在下不知道。” 李小云道:“你从前的事都不知道了,那是着了人家的道,我们可以帮你把从前的事都想得起来,你愿不愿意随我们回庄上去?” 南宫靖惘道:“从前有什么事?” 判、云道:“譬如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什么地方人?你的爸爸妈妈是谁?” 南宫靖迷惘的道:“我叫什么名字?我爸爸妈妈是谁?我怎么会都不知道的?” 李小云柔声道:“就是因为你有病,把自己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是谁都忘了,你随我们回庄上去,我们帮你把病治好,你就会想得起来了。” 南宫靖道:“我病好了,就会想得起来吗?” 李小云点着头道:“病好了,自然什么都会想得起来。” 南宫靖望着她也点点头道:“在下相信姑娘说的话,你是好人。” 李小云被他说得粉脸一红,忙道:“那你同意跟我们回庄去了?” 南宫靖道:“在下知道你不是骗我的,自然跟你们回庄去了。” 李小云喜道:“爹,他答应和我们一起回庄去了,我们那就快些走吧!” 李天云微微摇头道:“这时候不能走,咱们最好在附近找一家农家先歇歇脚,计议妥当,再走不迟。” 走了没有多远,沿着江边的一处叉港间,正好有一座竹篱茅舍的农家。 李天云当先走近茅舍,问道:“里面有人吗?” 一个农妇从门内走出,看了几人一眼,问道:“大爷有什么事吗?” 李天云拱拱手道:“大娘请了,在下兄弟走了许多路,我那侄儿又有点不适,因此想在大娘府上稍事休息,请大娘行个方便。” 那农妇道:“没关系,大爷们请进。” 李天云连声道谢。 大家走入农舍堂屋。 那农妇谆:“大爷们请坐,我去烧水。” 说着匆严往屋后走去。 李天云回头道:“二弟、三弟,你们分头到附近去看可有篷船?途中才不虑被人看到。” 原来他要找农家休息,就是为了避人耳目。 谢东山答应一声,站起身道:“小弟遵命。” 两人立时离开茅屋,各自走了。 李天云朝南宫靖道:“少侠要装得像一点,把头靠在桌上,人家才不会生疑。” 南宫靖张目问道:“少侠又是谁呢?” 李天云看得暗暗攒眉。 李小云步忙小声道:“爹是说你咯,你身体不舒服,就靠一会的好。 南宫靖道:“不舒服一定要靠着吗?” 李小云多声道:“不舒服的人,靠着自然要比坐着舒服了。” 南宫靖道:“好,在下就靠着好了。” 说完,果然曲肱在桌上打起吨来。 李小云多他肯听自己的话,心里着实高兴。 不多一会,那妇人果然烧了一壶开水,又拿了几个饭碗,放在桌上,说道:“大爷,水开了,我们种田人家,没有茶叶,大爷们只好将就喝吧!”接着咦道:“还有二位大爷呢?” “多谢大嫂了。”李天云道:“我两个兄弟找船去了。” 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说道:“大嫂辛苦了,这点银子,给你两个宝宝买饼吃的。” 那妇人再三不肯收,退进屋去。 李小云倒了一碗水,说道:“大哥,你要不要喝些水呢?” 南宫靖靠着板桌,曲肱而枕之,当真睡熟了,没有作声。 李小云看得暗暗叹息一声,忖道: “不知是什么人在他身上下了迷药,把他弄成这个样子,不赶快替他解去迷药,简直变成白痴了。 过没多久,霍天柱匆匆走人,说道:“大哥,小弟找到了一条船,就停在前面了。” 李天云点头道:“好,咱们马上下船。” 李小云摇着南宫靖肩膀,叫道:“喂,快醒一醒,我们要走了。” 南宫靖双目乍睁,茫然道:“到那里去?” 李小云道:“你和我们一起回庄去呀!” 南宫靖答应一声,果然站了起来。 李天云道:“你们先走,我和这里主人招呼一声。” 霍天性说了一声:“走!”就很快退出屋去。 李小云招呼南宫靖一起跟了出去。 李天云高声道:“大嫂,多谢你的茶水,我们告辞了。” 那妇人赶紧从屋后走出,说道:“大爷慢走,真是待慢了。” 李天云跨出茅舍,果见一条篷船,就停在前面不远,霍天柱等三人已经下了船,这就走到河边,跨下船去,俯着身子走入船舱,就在舱板上和大家席地坐下。 船老大立即把船篷推土,伙计就用竹篙撑开船头,缓缓朝江中划去。 李天云没有说话,霍天柱也就不敢多说。 南宫靖脑中一片空白,当然也不会主动的开口和大家交谈。 因此四个人只是默默的坐在光线不大亮的船篷底下,听着有节奏的船底鼓浪之声。’李小云坐在爹身边,她一双明亮的眼波,不时凝眸朝对面南宫靖投去,流露出温柔和关切之色。 李天云是老江湖了,他对女儿的神情,岂会看不出来?心中不禁暗暗攒着眉。 这一趟水程,足足驶行了半个多时辰,才算到达双涧。 河边靠近大路,早已停了一辆皮篷双辔马车,车把式坐在车前,悠闲的吸着旱烟。 谢东山老远就看到船只驶近,急忙从车厢跳了下来。 李天云率同三人舍舟登陆,大家就迅快的钻进车厢。 车把式不待吩咐,扬起长鞭,在半空中发出“劈拍”一声空响,两匹马就驮着车子,朝大路上开始奔行。 李天云低声问道:“三弟,可曾看到岔眼的人吗?” 谢东山道:“没有,据小弟看,所有追踪的人还在涡河以北搜索,不可能会注意到我们的行踪。” 李天云道:“如此就好。”一手摸着下巴疏朗朗的胡须,沉吟道:“愚兄之意,咱们第一步先去八公山弯一弯……” 霍天柱道:“大哥可是要去找刘转背?” 李天云含笑道:“不错,咱们带着此子回转龙眠山庄,迟早总会被人发觉,那时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谢东山笑道:“大哥此计不错,经过刘转背的手,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了。” 李小云抬头问道:“爹,刘转背是什么人呢?” 李天云道:“你不要多问,到时自会知道。” 李小云小嘴一嘟,说道:“爹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肯明说,这里又没有外人,说出来有什么要紧?”一面朝谢东山道:“三叔,爹不肯说,你告诉我咯,刘转背到底是什么人呢厂 谢东山笑了笑道:“好侄女,你是冰雪聪明的人,不妨猜上一猜。” “三叔也卖关子了!”李小云道:“就是猜谜,也总有个提示吧?” 谢求山道:“好,三叔给你一个提示,刘转背当然是姓刘了,但转背却不是他的名字,只是他的名号而已!” 李小云眨眨眼睛,问道:“为什么他的外号叫转背呢?” 谢东山道:“这就要你猜了,三叔说出来了,岂不等于告诉你了吗?” 李小云沉思道:“一个外号叫转背的人……” 她想起刚才三叔说过:“大哥此计不错,经过刘转背的手,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了。”心念一动,忽然哦道:“三叔,有了,他是不是精于易容的人?” 谢东山笑道:“贤侄女果然聪明,这叫做虎父无犬子,刘转背就因为他只要转过背,你就会认不得他,才博得转背这个外号的。” 李小云看看南宫靖,问道:“爹的意思,是要刘转背替他易容了?” 李天云道:“只有如此,才不至被人发现,而且他被迷失心神,也得找人多方治疗。” “多方治疗?”李小云一怔道:“爹的意思是说他治不好的了?” 李天云哼道:“你当是很简单的事?” 谢东山把一大个油纸包提了出来,说道:“大哥,贤侄女,快中午了,咱们该用餐了。” 李小云道:“三叔买了什么吃的东西呢?” 谢东山笑道:“你去打开来看吧!” 李小云俯下身子,把油纸包打了开来,里面还有几个较小的油纸包,有卤鸡、卤鸭、卤蛋、酱肉,还有肉包子、韭菜包、锅贴、馒头,不觉抬头道:“哗,三叔买了这许多东西!” 谢东山道:“咱们的晚餐也在这里了,不多买些,万一吃得不够怎么办?” 李天云道:“三弟虽然不是一家店买的,但买了这许多吃的东西,就很容易引起人家的主意了。” 谢东山心想:“大哥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一面说道:“小弟也留意了,不可能有人会看到。” 李天云哼道:“三弟,你不信吗?咱们车后,是不是被人缀上了?” 这话听得雷天柱、谢东山、李小云三人同时一怔! 了小云道:“什么人跟踪咱们?” 要待探出头去。 李小云道:“小云,不准伸出头去。这马上人从咱们上路之后就跟了下来,只是没敢跟得太近而已!” 李小云从怀里取出一面小镜子,身子贴着车厢窗口,斜斜的往后照去,果见车后五丈来远,正有一匹马尾随下来。 马上是个灰袍人,生成一张灰白脸,八字眉、约莫有五十来岁光景,这就说道:“爹,这人一身灰衣、八字眉、脸色灰白、约莫五十光景,他果然远远的缀着我们。” 霍天柱矍然道:“脸色灰白、八字倒吊眉、身穿灰袍,莫非是黑虎侯敞的爪牙虎伥夏侯前?” 谢东山怒声道:“侯敞这老贼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他两个贼子,怎的真敢缀着咱们下来,老子就叫侯敞老贼绝子绝孙。” 他听说过大哥昔年被侯敞毒箭暗算,几乎废了一条右臂,是以听说后面跟踪的是虎伥夏侯前,心头就忍不住气往上涌。 李天云平静的道:“不用去理他,咱们只管吃咱们的。” ‘李小云拿起一个肉包子,递给南宫靖,说道:“你怎么不自己拿呢?” 南宫靖接到手里,眼中透出感激之色,说道:“你对我真好,我自己会拿的。” 李小云被他率直的说了出来,粉脸登时红晕起来,只作不听见,拿起一个肉包子,低头吃着。 五人吃毕,仍由李小云逐一包好,塞入坐位下的车肚之中。 这时马车正好驰近白马庙,只见从庙中迅快走出两个劲装中年汉子,两人身后还跟着八名身穿蓝布劲装、腰挂刀鞘的大汉。 两个劲装汉子中年长的一个右手一抬,八名蓝衣劲装大汉立时有两个人大步走出,一下拦在大路当中,高声道:“来车停住。” 车把式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一看对方阵仗,不用多说,便已刹住了车。 坐在车上的李天云目光朝外一注,说道:“三弟,你问问来人路数,何故阻拦咱们的车子!” 谢东山答应一声,掀开车帘,说道:“朋友是那条道上的?光天化日,阻拦咱们车子,意欲何为?” 那两名大汉中左首一个喝道:“下来,下来,车上的人统统下来,咱们要搜查……” 谢东山道:“你们是官府?” 那大汉喝道:“别噜嗦,大爷叫你们下来,你们就乖乖的……”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砰”的一声,一个人好像被人击中,离地飞起,凌空摔出去一丈开外,再“拍达”一声跌落地上,就四平八稳的躺下,昏了过去。 那站在他一旁的大汉根本没看到有人出手,不知他如何会凌空飞出去的?心头方自一怔。 车厢中已经跨下一个中等身材的老者,沉着脸色朝站在庙门前的两个劲装汉子冷喝道: “行走江湖,招子应该放亮一点,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坐在车上的是什么人?” 站在前面这两个劲装汉子,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圆脸浓眉,肤色黝黑,身材壮硕。一个年约三十出头,脸型瘦削,肤色白中透青,身材硕长,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若非生得凉薄轻挑,倒也不失翩翩风度。 这时三十出头的汉子听了谢东山的叱喝,不觉双眉一挑,手中折扇朝左手掌心轻轻一敲,冷然道:“车上是什么人?你出手伤人,可知大爷又是什么人吗?” 就在他话声甫出,一直远远跟踪的马上人已经急驰过来,叫道:“二位少庄主不可伤了和气,这位是皖西三侠中的青山谢三侠……” 马上人,正是八字眉、灰白脸的虎伥夏候前。 他是虎头庄黑虎神侯敞的跟班,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黑虎神侯敞也一定到了,因此才有“虎伥”这个外号。 如今侯敞已死在旋风花下,虎伥夏侯前口中称这两个中年汉子为“少庄主”,那么这两人自然是黑虎神侯敞的儿子了。 这年长的叫黑豹候休,手摇铁骨招扇的叫花豹侯元。 他们明明是亲兄弟,但一点也不像,一个黑面壮硕,一个白面瘦弱,就是生性也各不相同,一个凶猛剽悍,所以叫做黑豹。一个凉薄轻佻,有如花花公子,所以叫他花豹。 花豹侯元冷冷一笋道:“皖西三侠也唬不倒人。” 谢东山双目乍瞪,射出两道逼人的光芒,沉喝道:“好小子,你就是侯敞那个不成材的儿子?嘿嘿,侯敞一生作恶多端,无怪有你这种不肖子孙,好,你说,拦住咱们车子,意欲何为?” 这话说得咄咄逼人! 花豹侯元一张瘦削脸上绽起了青筋,冷声道:“咱们只要看看车上有些什么人?” “哦!”谢东山一指黑豹侯休,说道:“他就是你不成材的哥哥了,可惜你们兄弟两个能够看到的只有青山谢老……” 黑豹侯休怒声道:“你说车上只有你一个?” “车上当然还有人。”谢东山道:“但你们要胜得过我谢老三,才能看到第二个人。” 黑豹侯休道:“老二,先教训教训这小子。” 花豹侯元道:“这还用说,我正要掂掂谢三侠有多少份量呢?” 口中说着,刷的一声,打开铁骨折扇,举步朝谢东山迎去。 谢东山似乎根本没把侯元看在眼里,腰横长剑,但连摸也没摸一下,大笑道: “谢老三有多少份量,你马上会知道了。” 话声未落,侯元右手一挥,折扇宛如半轮巨斧,已经嘶然有声朝腰间扫来,谢东山及时后退一步,一道扇影掠着胸而过,相差不过五寸。 侯元冷然道:“你怎不亮剑?” 谢东山大笑道:“你死去的老子没告诉你?谢老三对后生小辈从不使剑。” 侯元在他说话之际已经闪电般攻出三招。这三招攻势极猛,扇面反覆,划起一道凌厉的寒光。 他折扇的三十六片扇面,每一片都是以精钢铸制,锋利如刀,就算你手中拿着兵刃,也不易封架,何况谢东山并没亮剑。 但谢东山确有他过人之艺,身形飞闪,避开了他前面两招,口中大笑一声道:“谢老三对待后生小辈,只让三招,你这是第四招了!” 左手呼的一拳朝侯元扇面上击去。 花豹侯元但觉铁扇剧震,几乎脱手飞去,心头方自一惊! 高手过招,有不得丝毫疏忽,他方自一惊,谢东山的右手已经乘隙而人,朝他执扇的右腕抓来。 这一变化,实在太快了,等侯元警觉,已是不及,右腕一紧,被谢东山五指扣住,谢东山当然不会让他有挣扎的机会,左手及时点出三指,制住了他的穴道。 黑豹候休当然一瞬不瞬的看着两人交手,但他没想到乃弟在折扇急攻三招之间,会被谢东山乘隙出手。 因此眼睁睁看着侯元被他扣住脉门,都来不及出手抢救,等他掠出,侯元已被制住了穴道。 谢东山目光一转,落到候休的身上,说道:“现在该轮到你了。” 黑豹眼看兄弟一招就被人家制住了穴道,心头不禁暗暗吃惊,说道:“阁下果然高明,咱们兄弟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认输?”谢东山冷冷一笑道:“就是说一句认输,就能算了吗?” 黑豹道:“阁下放开我老二,咱们回头就走。” 谢东山道:“说走就走,似乎大便宜了吧?” 黑豹愤然的道:“那么阁下的意思呢?” 谢东山道:“虎头庄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看来当真虎头蛇尾,徒有虚名。” 黑豹脸上一红,怒声道:“谢东山,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如此侮辱虎头庄,侯某不才,那只有和你放手一搏了。” 刷的一声拔出雁翎刀来。 谢东山道:“这还差不多。” 黑豹满腔怒火,口中大喝一声,刀光如练,迎面劈来。 谢东山身形一闪,转到他左首,右手如刀,横砍过去。 黑豹气怒攻心,一招落空,身子随着转了过来,身形方转,刀光也随着涌现,又是一刀猛劈而出。 他果然不愧黑豹之名,这第二刀比第一刀更凌厉,第二刀堪堪直劈而出,刀势一转,第三刀又拦腰平斩,横扫过来。 谢东山是武功门的名宿,身法何等俐落,对方一连三刀,他都以极快身法避了开去,不待对方第四刀出手,口中大笑一声道:“谢某让过你三招,你也该接我一拳了。” 他话说得较慢,右手一拳已在闪身之际击了出去。 等到话声甫落,但听“砰”的一声,两人相距还有五六尺远近,但“百步神拳”的一股拳风已击中黑豹的左肩。把他凭空撞出去了数步之多,身躯摇了两摇,几乎摔到。 谢东山身形电射,一下飞落到他面前,左手出指如风,一下就点住了他的穴道。 黑豹侯休脸如喂血,厉声道:“你待怎的?” 谢东山大笑道:“谢某也不想伤你兄弟的性命,只是你死去的老子一生恶迹昭彰,有种出种,你们兄弟两个也不是好东西,谢三爷只要废你们一条臂膀,以示薄惩,这不算过份吧!” 锵的一声,长剑出鞘,剑尖一颤,正待朝黑豹右肩挑去。 “三弟住手。” 车上传来李天云的声音喝道:“你已经制任他们穴道,再废他们一臂,胜之不武,让他们去吧!” 谢东山因大哥开口了,只得收回长剑,右手一挥,解了两人穴道,喝道:“今天便宜了你们,给我滚吧!” 黑豹侯休、花豹侯元一声不作,率同八名庄丁狼狈退去。 谢东山回到车上,车把式不待吩咐,长鞭一扬,指挥着马匹继续上路。 谢东山说道:“大哥,侯敞这两个贼子,明明是冲着他(南宫靖)来的,废去他们一条臂膀,好教他们从此死了这条心。” 李天云自然知道三弟是因自己昔年中了黑虎侯敞的暗算,差点废了一条右臂,因此今天遇上了,就要废他两个儿子的一条手臂,一面含笑道:“侯敞这两个儿子武功平平,你既已制使他们穴道,再要废去他们一条手臂,不仅胜之不武,而且也弱了咱们皖西三侠的名头,还是放了他们的好……” 他略作沉吟,接着又道:“一叶知秋,从他们的出现,可见咱们行藏,还是泄漏了出去,这倒是值得咱们警惕之事!” 霍天柱浓眉一轩,怒声道:“咱们皖西三侠,也并不是浪得虚名来的。这些人真要冲着咱们来,咱们也未必是怕事的人。” “话是不错。” 李天云道:“但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弱手,咱们只有三个人,好汉也架不住人多。” 李小云道:”爹,还有女儿呢!” 李天云没有理她,继续说道:“除了虎头庄、神灯教、还有少林智通大师,好僚还有三姑六婆中人,也许还有没有露面的人呢!” 谢东山愤然道:“丧在旋风花手下的人,还可以说是为了复仇,像少林罗汉堂的智通大师,有道高僧,难道也要巧取豪夺不成?” “巧取豪夺”这四个字钻进李小云耳中,不觉问道: “三叔,他们要夺什么呢?” 李天云道:“你三叔说的自然是指他了。” 李小云眨眨眼,不信的道:“三叔说的,好像不是指他,他怎么会巧取豪夺呢?” 李天云怫然道:“你连为父的话都不相信了?” 李小云望着爹道:“女儿不敢,女儿总觉得你们有什么事,不肯和女儿说……”。 霍天柱笑道:“小云,你别胡思乱想了,咱们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有什么事没和你说的?” 李小云虽然说不出什么事来,但总觉得爹和二叔、三叔有一件什么事没告诉自己,她看爹脸有不豫之色,也就不敢多言了。 车行约莫二三十里,只听车把式回头说道:“李老爷子,前面有十来个和尚拦在路当中呢!” 说话之时,马车已经驰近,和尚没有让路,马车自然只好停住。 李天云道:“三弟,你下去看看,是什么人拦住了咱们的车子?” 谢东山答应一声,掀开车厢门,一跃而下,目光一注,只见站在车前的是一个脸型瘦削的黄衣老僧。 稍后是两个年约四旬以上的青衣僧人。 两个青衣僧人后面,则是一排八个三十出头的青衣僧人。 谢东山抱了抱拳,望着黄衣老僧说道:“大师傅请了,在下想动问一声,诸位师傅拦住车子去路,是要募化?还是另有见教?” 当前的黄衣老僧深沉一笑道:“大施主问得好,贫僧并非募化而来。” “哦!”谢东山说道:“那是必有见教了,不知大师傅法号如何称呼?宝刹何处?” 黄衣老僧合十道:“贫僧智光,忝为黄龙寺监寺。” 庐山黄龙寺,乃是少林寺的分支。 他法号智光,和少林寺智字辈为同门师兄弟,如今少林寺智字辈高僧,已是长老身份,可见这老和尚的身份不低。 车中的李天云听得暗暗攒了下眉,朝女儿低声嘱咐道:“小云,你在车上不可下去。” ‘李小云点点头。 李天云接着朝霍天柱道:“二弟,咱们下去。” 谢东山听说黄衣老僧竟是黄龙寺监寺,不觉拱拱手道:“原来是黄龙寺的智光大师,在下失敬。” 李天云和霍天柱相继跃落。 李天云双手抱了抱拳,含笑道: “在下李天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大师傅,当真是幸会了。” 他故意报出自己姓名来,那是让对方知道自己三人并非无名小辈。 “阿弥陀佛。”智光目光一掠三人,徐徐说道:“这么说三位是皖西三侠了。” 他听到李天云的名号,脸上丝毫不见惊奇之色。 李天云心中暗道:“他听到自己名号,并无惊奇之色,可见早已知道车中是自己三人了。” 一面大笑一声道:“大师傅好说,三侠之称,乃是江湖朋友溢美之词,在下兄弟如何敢当?” 智光瘦削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道:“贫僧风闻皖西三侠路经此地,阻拦三位侠驾,实在罪过。” 他果然有为而来,这也是意料中事。 李天云道:“好说,好说,大师傅找在下兄弟,必有见教,那就不妨直说。” 智光道:“贫僧斗胆,想请问李大庄主一声,不知车中还有何人?” “小女。”李天云道:“大师……” 智光又道:“车上除了李大庄主女公子,不知还有什么人?” 李天云道:“大师傅问得如此详细,不知用意何在?” 智光合十道:“贫僧风闻以旋风花杀害敝寺方丈的南宫靖已被李大庄主拿住,不知可有此事?” 李天云不加可否,只是问道:“大师傅是听谁说的?” “是谁说的并不重要。”智光续道:“不知这南宫靖可在车上?” 李天云大笑一声道:“大师傅相信传言?” “眼见是实,贫僧从不相信传言”,智光诡笑道:“因此贫僧斗胆,想看看车上是否有人?” 李天云道:“这个只怕不方便。” 智光道:“李大庄主不同意?” 李天云道:“小女身子不适,不能见风。” 智光冷冷一笑道:“李大庄主应该知道南宫靖杀害敝寺方丈,敝寺非找到他不可……” 李天云冷然道:“大师傅那就请到别处去找吧,车上并没有南宫靖,而且小女生病,在下急于赶路去看大夫,诸位师傅请让路吧!” 智光道:“贫僧刚才说过,眼见是实,贫僧既然来了,自然要亲眼看看了。” 霍天柱怒声道:“大师傅,大哥和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乃是素识,尊重你大师傅出身少林,也是智字辈高僧,也希望你尊重龙眠山庄,莫要伤了和气。” 智光阴侧侧的一笑,说道:“李大庄主不让贫僧看看车厢,是否心虚了呢?” 李天云双眉轩动,沉声道:“大江南北,李某说出来的话,还没有人怀疑过,如今大师傅连李某的话都不肯见信,而且当着李某的面,非要搜查李某的车子,岂不是藐视龙眠山庄?李某若不是看在大师出身少林,又是智字辈的高僧,只怕没有这样好说话了。” 智光嘿嘿干笑道:“贫僧如今是黄龙寺的监寺,不是少林寺的人,李大庄主用不着扯上少林寺,贫僧要追缉的是以旋风花杀害敝寺方丈的南宫靖,照说李大庄主也是旋风花追杀的对象,应该和贫僧同仇敌忾才是,如果李大庄主逮到了南宫靖,更该让受害者共同处理,若是李大庄主车上没有南宫靖,让贫僧看看又有何妨?” 李天云道:“李某已经告诉大师傅,车上只有小女一人,得了急症,急需就医,大师傅阻拦李某车子,岂不耽误了小女就医诊治?” 智光诡笑道:“李大庄主和贫僧浪费了不少唇舌,这些时间,贫僧其实只须看上一眼的时光,并不会耽误女公子就医的时间。” 李天云哼道:“李某一向言出如山,信不信由你,要搜查车子,办不到。” 智光道:“贫僧如果说非看不可呢?” 李天云豁然大笑道:“智光,李某这点名声,也不是轻易得来的,衅由你起,你看着办吧!” “善哉!善哉!” 智光面现谲笑,单掌打讯,缓缓说道:“李大庄主既然说衅由我起,就算衅由我起,贫僧还是非看不可!” 他这单掌打讯,正是一种讯号,那站在两个中年和尚身后的八名青衣和尚,在他们说话之时,业已远远围了上来。 他这一发出讯号,八人身形飞闪,一下围住了皖西三侠,登时展开少林寺的八人“小罗汉阵”,绕圈疾走。(在三宫殿曾有八个青衣和尚中毒身死)智光突然大笑一声,飞身后跃,退出圈子,左手一挥,喝道:“慧修、慧持,看住他们。” 他自己却举步绕过“罗汉阵”,朝马车行去,他这一行动,配合得十分迅捷,也是大出李天云等三人意外的事。 在李天云想来,智光就要动手,也会先和自己动手,却没想到他话声未落,八个和尚已经四面包围了上来。 而智光却反而乘机后退。 以皖西三侠的武功,当然不会把八个年轻和尚放在眼里,但等到八个和尚列成阵势,在四周移动,才看出上了智光的大当,对方使出来的竟然会是少林寺的八人“小罗汉阵”! 李天云看得不禁大怒,口中暴喝一声,松纹长剑乍然出鞘,一道剑光宛如匹练横飞,朝八人拦腰扫去。 霍天柱同时掣剑在手,身形闪动,喇喇两剑,朝正在绕圈游走的八人迎面截去。 谢东山更不打话,右手抬处,呼呼两声,击出两记“百步神拳”。 若在平时,别说皖西三侠三个人同时出手了,就算只有一个人出手,谢东山的一记“百步神拳”,就可以击倒一个人;但目前情形可不一样,这八个和尚使的是八人“小罗汉阵。” 少林寺“大罗汉阵”是由一百单八个人把组成,“小罗汉阵”是由十八个人所组成,这由八人组成的应该称之为“小小罗汉阵”了。 不论“罗汉阵”大小,它阵法变化,是经过数百年来,少林历代武学大师们的精益求精,改进又改进的经验所累积。 因为它是少林寺的护法阵势,旨在困住敌人,而不是伤人,是以千百年来,能从少林寺“罗汉阵”脱困的人,可说寥寥无几。 尤其八人的“小罗汉阵”,因为人数少,是少林僧人行走江湖,合力抵御强敌之用。阵法变化虽无“大罗汉阵”的威势,但每一个少林僧人都懂得使用,遇上同门武功不及对方之时,可以联手御敌,先求自保。所以这阵势之中就含了极为精妙的变化招式,以求不败。 在这样一个八人联手的“小罗汉阵”中,皖西三侠虽是几十年的老弟兄,但他们从没有联手合击的经验,只是各自为政,个别展开剑法应敌。这样一来,就等于一个人去和流动的八个人应战,而缺乏以联手对付联手的互相呼应。 李天云的“形意剑法”,原是内家上乘功夫,剑光如电,挥洒自如。 霍天柱的“八卦剑法”,更是游走发剑,使人不可捉摸! 如果对付没有阵法变化的八个敌人,两人自可游刃有余,要对付深谙阵法变化的八个和尚,就很难得心应手。 因为你刺出去的剑势,再凌厉,也只能刺向一两个人,他们却是此去彼来,一两个人受到攻击,就有五六个人向你攻到。 尤其对方八人愈走愈快,你刚刚觑定目标,这人已经一晃而过,但他们向你攻采,你却记记非硬接不可。因此李天云、霍天柱两支长则不论剑势如何快速凌厉,总是攻少守多,仅刚和他们周旋。‘ 谢东山是武功门的老拳师,最负盛名的是“百步神掌”,此时双拳奋发,一记接一记的击出。 以他数十年的功力,并不难把八个和尚一拳一个,击飞出去,但对方展开阵法之后,八个人就像一道飞旋的洪流,一个接一个的人影,有正有反的交流而过,你击出的拳风,就像击在游涡中一般,很快就被一股旋风带着泄出,没有一拳能击中对方人身。 八柄戒刀和两支长剑不断的响起金铁狂鸣之声,还有一道道呼啸而出的拳风,相互呼应。 外面一层是八个和尚的模糊人影,里面一层是品字形的皖西三侠,双方居然激战不下! 不,皖西三侠竟然被困在阵中,无法突破。 在八人的的“小罗汉阵”外面,还有两个中年和尚慧修、慧持,目光炯炯紧盯着阵势,随时准备出手支援。 皖西三侠无法突破“小罗汉阵”,智光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搜查马车了。 现在他正举步朝马车走去,但他还没走近车前,车中一声矫叱,李小云手持长剑,一跃下车,喝道:“秃贼,你还不给我站住?” 智光那里会把李小云放在眼里,目光一抬,深沉的道:“小姑娘,你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你管我是什么人?” 智光看着她阴笑道:“贫僧如果猜想不错的话,你大概就是李大庄主的千金了?贫僧并不想和龙眠山庄为敌,只是要看看车上还有什么人?” “车上没有人。”李小云道:“你再走近一步,我可要不客气了。” 智光淡淡一笑道:“姑娘总该知道,旋风花南宫靖不是要杀令尊吗?令尊只是运气好,没遇害而已,所以南宫靖应该是大家的公敌……” 李小云截然道:“南宫靖不是旋风花。” 智光道:“姑娘怎知他不是旋风花呢?贫僧只想知道他在不在车上?如果在车上的话,贫僧只要李大庄主答应一声,把此人交给所有被他杀害的家属共同处置,并无他意。” 李小云道:“他不在车上。” 智光诡笑道:“车上既然没人,让贫僧看看何妨?” 李小云道:“爹不答应,你就不准过来。” 智光阴笑道:“小姑娘,凭你这点武功,能拦得住贫僧吗?依贫僧相劝,还是站开去的好,免得贫僧误伤了你……” 李小云哼道:“你当我不敢出手?” 唰的一剑,直刺而出。 智光早就料到她会出手的,走上去的人,并未停步,只是左手大袖一扬,使了一记“流云飞袖”朝她脸上卷去。 李小云自知绝不是这老和尚的对手,但她为人机智,一见老和尚飞袖卷来,身形轻闪,一下避开对方衣袖,剑光随着往上一挑,使的是一记“魁星点元”,剑势急如星火,朝他眉心射去,左手屈指轻弹,两支梅花针却在剑光之后射向老和尚双肩。 这一记剑先针后,剑明针暗,使到和她武功相彷佛的人身上,也许可以一击奏功;但智光乃是少林寺十二名长老之一,武功高出李小云不知多少,岂会中了你暗算?口中阴笑一声,左手抬处,伸出食、中两根手指,轻轻一夹,就夹住了李小云刺去的剑尖,右手同时伸出拇指和食指,一下就凌空撮住她射去的两支梅花针,随手一扬,反朝小云膝盖射来。 李小云剑尖被他夹住,心头一急,方自用力一挣,没有挣得脱,陡觉双膝间一阵刺痛,再也站立不住,口中“啊”了一声,扑倒地上。 李小云下车之时,再三叮嘱过南宫靖不可下车去,但南宫靖心志被人迷失,脑筋就极为简单,在他心目中,李小云是好人,皖西三侠被人围攻,他可以漠然视之,李小云中针倒地,他就看得勃然大怒,一手掀开车门,一个人就像大鹏凌空,口中大喝一声,人还没到,右手一掌朝智光头上劈落! 这一记南宫靖是情急而发,一道掌风直如黄河天来,泰山压顶,凌厉无匹! 智光大吃一惊,一时连人影都没看清,急忙闪身而出。 南宫靖双足点地,右手已经锵的一声掣出长剑,他心中只知道智光是坏人,岂肯放过? 身形一落再起,抖手发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青虹,又朝智光飞扑过去。 智光堪堪闪出,他剑光又像青虹射日直劈过来,这下智光当然看清楚了,袭击自己的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旋风花南宫靖,不觉豁然大笑道:“好小子,果然是你厂喝声出口,但究竟南宫靖这一记飞扑的剑势依然十分凌厉,身形迅快向右挪移,右手抬处,劈出一记劈空掌。 南宫靖心神受迷,武功却丝毫未失,长剑忽然迥转,身随剑转,由直劈改为横扫,一道青光拦腰扫去。 智光看得暗暗惊喜,心中忖道:这小子使的果然是“达摩剑法”! 他看出南宫靖使的是“达摩剑法”,何以会心中暗暗惊喜?后文自有交代。 却说他眼看南宫靖长剑横扫过来,身形再次轻旋,立即大袖一挥,一记“流云飞袖”,朝剑上卷去,左手凌空点出一指。 他旋身避开剑势,人已到了南宫靖右后方,也正是南宫靖一剑扫空,招式用老之时,这一指正是朝南宫靖右肩肩后“百劳穴”点去,指风如电,放是他想闪避都来不及。 那知南宫靖一剑扫空,被智光闪开,他身形同样快速如电,忽然左旋,一道剑光由左向后依然横扫过来。 这一记简直是太悖常规,因为他人还没有转过来,剑光已经朝智光拦腰扫到了。 按说他身向左旋,必然要转过身来和智光面对了面,剑势才会扫到。(因为使剑的是右手)智光没想到他剑势会有这般快法,不由一怔,目光一瞥,才发现他这一剑竟在身向左旋之你,长剑已经交到左手之上。 急切之间,闪避已是不及,口中大喝一串,左手急扬,挥袖卷出,右手迎着南宫靖转过身来的人,劈面一举拍了过去。 南宫靖剑势未变,他右手氏剑已交左手,右手一竖,迎着智光平胸推出。 这下两人左右双手,都是硬接的招式,但听一声裂帛大响,紧接着又是一声蓬然大震! 这两声不同的大响,也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原来智光挥袖去卷南宫靖的长剑,这一记使的自然是“流云飞袖”。 “流云飞袖”也叫做“铁袖功”,必须本身功力深厚,以内劲贯注衣袖,可柔可刚,柔则可以一下卷住对方兵刃,刚则坚逾铁板,可以拦截对方攻势。 智光这一记却是旨在卷住南宫靖的长剑,但他怎知南宫靖手上这柄青阳剑大有来历,乃是一柄斩金切玉、削钦如泥的利器,你衣袖上纵然贯注了内劲,也元济于事,袖角和剑光一接,登时发出一声裂帛大响,大袖一角立被切下。 另一声蓬然大震,则是智光劈出的一记“大力金刚掌”也和南宫靖迎来的手掌接个正着! 要知智光乃是少林寺十二位“智”字辈的长老之一,和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是同门师兄弟。他因南宫靖武功极高,为了不想和他缠斗,一举克敌,在这一掌上,使出来的乃是他数十年苦练的“大力金刚掌”。 “大力金刚掌”在少林七十二艺中,仅次于“般若禅掌”,震力极强。 在智光想来,这一掌定可把南宫靖击伤,那么他就可以把人掳走了;但做梦也想不到南宫靖已练成少林寺最具威力的佛门神功——“返照神掌”。 返照,乃是佛光返照之意。“返照神掌”在少林七十二艺中,列名第二,仅次于佛祖“光明拳”。 不论你掌力最强,功力最深,遇上“返照神掌”,立时可以把你掌力悉数原壁奉还。少林寺中,也只有戒律堂首席长老才会。 智光这一记“大力金刚掌”会遇上了“返照神掌”,真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就在蓬然大震声中,他闷哼一声,一个人被震得连退了七八步,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脚下踉跄几乎摔倒。 但还算他命长,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设若这一掌不被“返照神掌”震出,因为他左手一记“流云飞袖”已被南宫靖的青阳剑削断,没有挡得住横扫的剑势,纵然智光有一身精纯武功,遇上削铁如泥的青阳剑,也非被拦腰斩成两截不可。 那站在“小罗汉阵”外面,本来准备随时接应八个师弟的慧修、慧持,看到监寺大师口喷鲜血,一个人摇摇欲倒,不禁大吃一惊,急忙双双掠去,一左一右把智光扶住。 智光被“返照神掌”把他击出的“大力金刚拿”悉数反震,差幸仗着平日修为功深,但内腑受震,伤得也自不轻,缓缓纳了口气,低喝一声:“快走。” 慧修发出一声长啸,立即和持两人挽扶着智光急步离去,那八个青衣和尚听到慧修的啸声,同时纷纷跃退,纵身追踪监寺大师而去。 八个青衣和尚的疾快撤走,李天云、霍天柱两人也及时收手,谢东山却满脸怒容,大喝一声,扬拳凌空捣出! 李天云慌忙左手一格,喝道:“三弟,让他们去吧!” 李小云只是膝盖下中了自己的梅花针,使针的人,当然随身也携带了吸铁石,跌坐在地的时候,业已把针起出,站了起来,喜孜孜的道:“南宫靖,你把那个贼和尚打跑了,真该谢谢你。” 南宫靖茫然道:“谁是贼和尚?” 李天云却朝两个义弟互看了一眼,攒攒眉道:“看来此子武功居然极高!” 霍天柱道:“奇怪,那智光贼秃是昔年少林寺十二长老之一,论武功,在少林寺已是一流高手,怎会……” 李天云已经走了过去,问道:“小云,你没事吧?” 判、云道:“女儿是被贼和尚接住了两支梅花针,反打我膝盖,女儿已经把针起下来了,自然没事了。” 李天云道:“好,那就快上车吧!” 李小云眼看南宫靖手中还执着长剑,楞楞的站在那里,这就招招手道:“你可以把剑收起来了,我们该上车啦!” 南宫靖果然依言收起长剑。 大家回到车上,马车就继续上路。 谢东山依然愤愤的道:“若不是那八个贼秃列成什么鬼罗汉阵,凭他们的武功,兄弟一个人都可以把他们打发了,所以凡事就该先下手为强。” 李天云笑道:“少林罗汉阵名闻遐迩,咱们兄弟也并没落败,已经很有面子了。” 霍天柱哦了一声道:“那智光离去时,还要两人挽扶着走,好像伤得不轻。” 李小云道:“那贼老和尚是和南宫靖对了一掌,我看他还吐出一口血来呢,差点就摔倒地上,活该,谁要他找上我们的?” 李天云听后暗暗惊喜,心想:这小子能把智光一掌击伤,这是什么武功呢? 东到界沟(地名),天色早已暗了好一会。 谢东山就要车把式在路旁林边停车,好让马休息。 车把式给马上了料。李小云取出食物,也给车把式一同食用。 李天云、霍天柱、谢东山三人一起下了车,就在树林下找了块大石坐下来休息,只有李小云和南宫靖依旧留在车上。 过没多久,只听来路上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正有两匹马沿着大路奔驰而来。 李天云等兄弟三人立即站了起来,那车把式也跟着站起,口中打了一个呼哨。 两匹马驰到近前,立时停了下来,马上人迅快的翻身下马,朝李天云三人拱拱手道: “在下见过大庄主、留二爷、谢三爷。” 原来他们是王记车行赶采的伙计,谢东山和他们约好在这里会合的。 王记车行,在每一个县城,都有分号,原来的两匹马,已经赶了一天路,所以由伙计从凤台暗来两匹马,好把原来的马匹换下。 那车把式不待吩咐,就把新来的两匹马套好了,然后朝李天云拱拱手道:“李大庄主,在下告辞了。” 他赶了一天路,也由新来的车把式接替上赶车。 李天云含笑点头道:“辛苦你了。” 那车把式又朝三人拱拱手,才和另一名伙计各自跨上换下来的马匹,纵马驰去。 李天云等三人也相继上车,由新来的车把式驾车继续上路。 李小云问道:“爹,我们不找地方歇息吗?” 李天云嘿然道:“今天已经遇上两拨人了,如果消息传出去,咱们还能赶得回去吗?为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要你三叔吩咐王记车行把马匹送到这里来换的。” 李小云道:“这么说我们就要在车上过夜了。” 霍天柱笑道:“乖侄女,今晚只好委屈些,在车上打个盹了,过了明天,就不碍事了,可以好好的休息了。” 过了明天,何以会不碍事了?李小云自然明白,因为明天赶去八公山,找到刘转背,替南宫靖易了容,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了。 她心中不禁浮起一个问题,他究竟是不是旋风花呢? 那天晚上,他就坚决否认他是旋风花,连姨丈(万青峰)也说他不像是旋风花,但还有这许多人追踪他,好像都要捉到他才肯罢休,这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当然无法猜想得到。 接着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爹没伤在旋风花下,何以也要来找旋风花呢?如果说为了一记“旋风花”击中前胸,要找旋风花报仇,今天早晨遇上了他,爹也没向他下手,只是要把他带回庄去。 爹既然不念旧恶。那就该算了,何况爹、二叔、三叔和他也毫无渊源可言,何以不惜和这许多拦截他的人为敌,要全力保护他呢?不但要把他接回龙眠山庄去,而且还要到八公山找刘转背,去替他易容。 她一直感到爹和二叔、三叔他们,一定有什么事不肯告诉自己,而这件事,也一定和南宫靖有关!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想不错。 再一转念,又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南宫靖好好的一个人,忽然会变成白痴,难道这里还有什么蹊跷,心中暗暗拿定主意,忖道: “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才好!——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六章 车子赶了一个晚上,现在朝曦已经升起,晨雾正浓! 车子已经驰过风台,突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车后传来,一匹快马迅疾无传的从车旁掠出,左手连扬,朝车把式打着手势。 车把式立即勒住了马缰,两匹马拖着车子冲出去了几步,才算停住。 谢东山急忙问道:“老大,可有什么事吗?” 车把式回头道:“回谢三爷的话,敝行少东特地从凤台赶来,要见三爷。” 李天云点点头道:“老三,你下去看看有什么事?” 谢东山应着是,掀开车厢,一跃下地,只见路旁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青衣青年,一手拉着一匹骏马,神色好像甚是紧迫,目光不住的望着前面。 谢东山才一落地,那青衣青年立即抱抱拳道:“谢三爷请了,在下王三元,奉家父之命赶来,有极重要的消息,要在下面告三爷……” 王长记车行,分号遍布各地,消息自然十分灵通。 谢东山点点头道:“令尊要少兄快马赶来,必要见教,少兄请说。” 王三元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家父得到的消息,是金刀庄和虎头庄两拨人今天一早就出城而来,可能会在前途生事。另外还有人看到三姑六婆中人的刘媒婆、缝穷婆昨晚也在凤台出现,行踪不明,所以家父要在下一早赶出城来,通知王爷一声。” 谢东山哦了一声,点头道:“多谢令尊了。” 王三元一拱手道:“家父是生意人,惹不起这些人,要在下务必小心,在下那就告辞了。” 谢东山拱拱手道:“少兄请回吧!” 王三元一下跃上马背,立即绝尘而去。 谢东山回到车上,李天云问道:“王长林要他儿子赶来,有什么事?” 谢东山就把王三元说的话,说了一遍。 李天云脸色为之一变,沉吟道:“虎头庄的人去而复回,必然已有后援赶来,再加上金刀庄的人,在人手上可能已经超过咱们,智光是少林智字辈的人,他不会和黑道中人互通声气,因此也不可能把败在南宫靖手下的事泄漏出去,其他的人,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南宫靖就在咱们车上,而且这两拨人一早出城,可能埋伏之处,大概会在王山附近,也是咱们的必经路,目前和咱们相距,最多不过二十里左右了……” 霍天柱道:“大哥之意咱们……” 李天云淡淡一笑道:“这里距八公山已不远了。”一面从腰间解下方玉佩,回头道: “小云,你和南宫靖在车到前面一片密林之时,就一起下车,行动务必迅速,下车之后,立即投入林中……” 李小云听得一怔,正待开口。 李天云已把玉佩塞到她手中,然后和她低低的说了一阵。 李小云收好玉佩,只是不住的点头,说道:“女儿记住了。” 谢东山也在此时交代车把式,驰近前面密林之你,车行稍缓。 李天云说完之后,接着道:“你和南宫靖说好了,就准备下车了。” 李小云点点头,朝南宫靖道:“喂,你要和我一起下车去了。” 南宫靖道:“为什么?” 李小云道:“因为方才被你打伤的坏人,又约了许多人要来捉你,我们下车去,避他们一避。” 南宫靖道:“我不怕。” 李小云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怕,但他们人多,如果看到你不在车上,就会走了,所以我们还是下去的好。” 南宫靖点着头道:“你要下车,那就下车去好了。” 李小云道:“下去之后,你一定要跟在我身后。” 南宫靖道:“在下都听你的。” 说话之时,车子已经快要驰近密林。 李天云道:“小云,你们准备,该下去了。” 李小云站起身,走近车门,回头道:“你快跟我下去。” 南宫靖果然也跟着站起。 李天云低喝道:“到了,小云快下去。” 谢东山已替她拉开了车厢门。 李小云叫道:“快跟我来。” 双足一点,纵身飞出车厢,南宫靖不敢怠慢,接着跟踪纵出,两条人影,一下投入林中。 车把式拿捏得恰到好处,两人堪堪飞出车厢,他缰绳一抖,两匹马得到他的暗示,脚下立刻加快,朝前驰去。 霍天柱道:“侯敞的两个儿子败在老三手下,居然还敢再来?” 李天云转过脸去,嘿然道:“怎么你忘了侯敞是那一门派的人?” 霍天柱道:“大哥是说暴本仁来了。” 李天云淡淡一笑道:“不然侯敞两个儿子有胆量再来吗?” 霍天柱道:“暴本仁是白虎门的掌门人,此人一身武功,纯走刚猛一路,在江湖上名声极为响亮,如果是他赶来,倒是不可轻敌。” 李天云道:“金刀门听了咱们三人的名头,还敢拦路,只怕也来了高手。” 谢东山道:“金刀门除了金刀无敌,也只有一个风云刀柴昆了。” 李天云微微摇摇头道:“郭东升和柴昆还有一个师叔。” 说话之时,马车渐渐驰近王山,婉蜒的道路,正好打从山岭前面经过。 李天云目注远方,说道:“金刀庄的人可由二弟对付,虎头庄的来人,则由三弟对付,如无特殊人物,愚兄就不打算出面。”霍、谢二人同时应了声“是”。马车已经驰到岭下,这是一片荒芜的空坡,两边有着疏朗朗的杂林。 左边林前已经站着黑豹侯休、花豹侯元兄弟和虎惟夏侯前三人。 右边大石上还坐着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如帚,虬髯、白发披肩、貌相威武的红脸银袍老者。 此人身后,还站着四个身穿蓝衣青年。 这一阵仗,分明是在等候皖西三侠的马车了。 车把式早已听谢东山吩咐过,因此在驰近岭下之你,奔驰之势已经渐渐缓了下来,但并没停住。 对左首林下站立的虎头庄的人,只作不见,蹄声得得,车轮辘辘,笔直驰行过去。 黑豹侯休看得脸色微变,朝虎惟夏侯前打了个手势。 夏侯前身形一晃,一下就拦到了马车前面,抱抱拳,阴声道:“虎头庄侯少庄主谓皖西三侠稍留侠驾。” 马车本来行驰得不快,看到有人拦路,立即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谢东山一跃下车,冷然道:“夏侯前,你叫侯休过来。” 黑豹侯休和花豹侯元并肩走上几步,说道:“侯休兄弟已在这里恭候多时了。”回头朝虎伥夏侯前脸色微沉,哼直:“夏侯总管,我要你请皖西三侠下车答话,你把话传到了没有?” 他这话是说下车来的只有谢东山一个人。 夏候闭连忙拱手道:“大少庄主、属下已经说了,但皖西三侠只有谢三侠一个人下车来,这可不能责怪属下没有把话传到……” 谢东山听得心头暗暗怒恼,没待他说完,就双眉一挑嘿然道:“侯休,昨天你们兄弟无故拦截咱们马车,谢某本待废你们两人一条膊胳,以示薄警,还是咱们老大认为龙眠山庄和虎头庄素无过节,尔父侯敞新丧,才要我放过你们。不想你们兄弟居然怙恶不悛,今天还敢再来寻衅,是不是认为咱们皖西三侠不会杀人吗?” 他话声方落,突听坐在林下大石上的银袍老者洪声问道:“侯休,这说话的是什么人?” 侯休躬身道:“回老爷子,他就是皖西三侠的老三谢东山。” 银袍老者道:“老夫叫他们三个下车来回话,怎么还有两个人躲在车上不肯来见老夫?” “躲在车上”这四个字听得谢东山勃然大怒,仰天发出一声长笑,目光朝银袍老者投去,说道:“这位朋友,口气不小,恕谢某眼拙得很。” 他明知对方是白虎门的掌门人,大名鼎鼎的暴本仁,故作不知。 银袍老者双目精芒陡射,洪笑一声道:“谢东山,你不认识老夫,总听人说过老夫的模样吧?” 谢东山口中“哦”了一声,说道:“尊驾莫非是白虎门的暴掌门人?” 银袍老者赫然笑道:“你知道老夫就好。”“尊驾是暴掌门人就好。” 谢东山用对方的口气,又嘿然道:“暴掌门人乃是一派掌门,谢某正有一事请教。” 原来这银袍老者正是黑虎神侯敞的师兄,人称白虎神的暴本仁,江湖上因他出手凶残,背后就叫他暴不仁。只见他一手拂着连髯银须,沉声道:“你说。” 谢东山道:“白虎门既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就该懂得江湖道上的过节,龙眠山庄和贵门无怨无仇,昨天由侯休兄弟拦截咱们马车,今天又率群寻衅,暴掌门人倒说说看,究竟冲着咱们所为何来?” 暴本仁洪笑一声道:“老夫两个师侄心急父仇,听到江湖传闻,旋风花已经落到你们手上,故而昨天是向你们皖西三侠来询问消息的,身为人子,父仇不共戴天,这也没有什么不对,不料你们皖西三侠丝毫没把他们兄弟放在眼里,就出手教训了他们,老夫忝掌白虎门,门下的人受人欺侮,老夫能不问吗?” 说到这里,忽然哈哈一笑道:“老夫本来还有些不相信,但从方才的情形看来,他们果然说得不假,你们皖西三侠的眼里,那有白虎门三个字?连老夫亲自来了,都值不得一顾,那就遑论他们兄弟两个了。” 谢东山愤然道:“暴掌门人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辞?” 暴本仁道:“老夫从不听信一面之辞,难道老夫看不出来吗?” 谢东山道:“暴掌门人要这么说,谢某那就无话可说了。” 暴本仁道:“本来就不用多说了,老夫亲自来了,就要看看你们皖西三侠到底有些什么斤量?你叫李天云、霍天柱下来。” 谢东山大笑道:“谢某已经下来了,暴辈门人若是要赐教的话,谢某尽可奉陪。” 暴本仁缓缓站了起来,双目凸出,精光四射,直注着谢东山,洪笑道: “谢东山,你要和老夫动手,只怕还差得多呢!” 谢东山道:“差不差,要交上手才能知道。” “很好!”暴本仁点着头道:“你马上就可以知道。” 随着话声,蓦地跨上一步,这一步就足足跨出了六七尺来远。 只见他双臂一提,全身骨骼就像爆豆一般,响起一阵连珠爆响,他身材本已相当高大,这回腰骨一挺,几乎又高了半个头的光景,生相就显得更为威猛! 谢东山看得暗暗一楞,忖道: “这大概就是他白虎门的‘白虎功’了,看来此人果然是个功敌。 暴本仁又猛地跨出了一步,距离谢东山已不过丈许来远,脚下一停,就洪声道:“来,老夫让你先出手。” 谢东山道:“暴掌门人既然不愿先出手,谢某只好有僭了。” 右手徐举,朝前拍出一掌。 他在第一招上,自然先要掂掂对方斤量,因此这一记劈空掌只使出五成力道,一道掌风发如洪涛,直卷过去。 暴本仁喝了声:“来得好!” 右手抢处,同样拍出一掌,硬接谢东山的掌风,这一掌他也只使了五成力道,当然也是为了试试谢东山的功力如何? 两股掌力乍然相接,发出蓬然一声大震! 两人同样使出五成掌力,就分出功力的高低来了,暴本仁挺直腰杆,像山一般,纹风不动,谢东山却被震得上身往后晃了一下。 但谢东山却也不是弱者,就在此时,左手化拳,一记“百步神拳”,紧接着直捣过去。 这是他最有名的绝技,数十年勤修苦练,功力自是非同小可!要知“百步神拳”乃是武功门的独门功夫,又叫“隔山打虎”。 隔山打虎,当然是形容词罢了,隔了一座山头,可以打虎,那不成了神话?但这也表示“百步神拳”的拳力可以击中较远矩离的目标。 就是“百步”,也同样夸张了一点,据说“百步神拳”练到最上乘的境界,一记拳可以击中五丈以外敌人。 即以谢东山来说,他苦练了四五十年,对“百步神拳”,至少已有十二成火候,拳风出手,差不多已可到达两三丈左右。 此时暴本仁和他相距不过一丈来远,这一拳的威势,当真有如石破天惊,铁骑突出,一拳风呼然有声,直撞暴本仁胸口,快若迅雷! 暴本仁没想到谢东山刚和自己一掌交接,而且内力明明还不如自己,居然就会接踵发拳攻采,他久经大敌,岂会疏忽?立即左手一抬,朝前推出,硬接对方一拳。 继前面一声蓬然大震之后,拳掌交接,又是一声蓬然大响! 这回暴本仁的一掌乃是临时出手,而谢东山的一拳,却是成名绝技,两下相较,自然是谢东山占了便宜。 暴本仁接下一拳,身不由主的被震退了一步。 隔山打虎,这一拳倒真是名副其实!(暴本仁外号白虎神)这两招说来话长,其实只是双方一来一往,快得如同电光石火般事,一个第一招上被震得上身晃动。 一个第二招上被震得后退了一步,可说是旗鼓相当,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表面上当然是暴本仁输了半着。 因为谢东山在第一招上,不过上身晃动而已,愚本仁在第二招上,却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但如果严格说来,还是谢东山输了半着。 这话怎么说呢?直到此时,暴本仁只不过随手劈了两掌,还没有使出看家本领来,你对他依然不知底细,但谢东山却已把最拿手的看家本领使出来了,岂非已落了下乘? 这一点,只怕连谢东山自己也没有想得到,当然观战的侯休、侯元也未必看得出来。 但坐在车中的李天云却看出来了,攒攒眉道:“三弟只怕不是暴本仁的对手!” 暴本仁被谢东山一记拳风震得后退了一步,不觉目射精芒,洪笑道: “看来你果然还有点门道,那就接老夫一掌试试!” 右手凌空一掌,拍了过来。 他一向自视极高,甫一出手,在第一招就被谢东山震退,自然把他激怒了,这一掌使出来的,正是白虎门的独门功夫“大风掌”。 “大风掌”顾名思义,就可以想得到是一种极强的掌功了。 白虎门以白虎作为门号,云从龙,风从虎,“大风掌”自然是白虎门的招牌武功了。 果然他一掌出手,立时有一团飒然风声,应掌而出。 掌风可不是像匹练般直飞而出,而是旋转有若风轮,掌风甫发,带起的呼啸之声,就随着飞旋的举力,愈来愈n向。 刹那之间,掌风愈转愈大,撞到谢东山前面,几乎已有车轮大小,不但啸声尖锐刺耳,一团内劲,压力之强,大有令人窒息之感! 这一掌当真有风起云涌,天地为之晦暝的气势! 谢东山立时感不对,但他名列皖西三侠,身为武功门名宿,岂肯退让?对方发掌之时,他早已功运双拳,静以待敌。 直等掌风快到身前三尺光景,才吐气开声,右拳奋起全力,迎着飞旋而来的掌风中心击去,右拳甫出,当胸左拳又紧接着直捣出去。 这两掌使的当然又是“百步神拳”。 “百步神拳”可以击中远距离的敌人,在近距离内,拳力自然更为强劲,他之所以要等对方掌风涌到身前才发拳,其理也就在此。 “大风掌”因掌风飞旋,所产生的撞击力极为强猛,一般拳掌,根本无法抗拒,但“百步神拳”也是纯走刚猛一路。 双方距离又近,但听“蓬”“蓬”两声巨响! 谢东山差幸连发了两拳,拳力和掌风交接,第一拳击在掌风中心,还嫌力量不足,第二记拳力适时相继涌撞上去,才堪堪把掌风挡住。 这一记当然又扯平了,两个人各自被震得退后半步。 暴本仁心头不禁大怒,暴喝一声,双掌当胸,双足一顿,一道人影虎扑而起,人还未到,双掌凌空下击,两股掌风汇成一道狂飙,朝谢东山当头劈落! 谢东山双足站椿,口中同样发出一声闷雷似的大喝,双拳鼓动,迎空向上冲击。 这一下两人都使出了全力,一个下扑,是白虎门的“怒虎纵扑”,所向无前,一个上迎,使的依然是“百步神拳”。 但听又是“蓬”“蓬”两声巨响,刹那间方圆两丈,被两股威猛绝伦的内劲所化狂飙,吹卷得沙飞石走,声势骇人。 也把两个人影都淹没得迷迷朦朦,看不清楚! 谢东山双拳和对方掌风乍接,一个人宛如被人重重推了一把,立被震得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只觉胸口如中重杵,一时气血上逆,喉头发甜,急忙的稳住脚步,缓缓纳气。 此时只要暴本仁再发一掌,他已无力能御,势非死在白虎神的掌下不可,但暴本仁总究是白虎门的掌门人,岂肯有失他的威名?口中洪笑一声道:“谢东山,老夫早已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李天云看出情形不对,但也没想到谢东山会在对方手下没有走出几招,就会落败得如此快法,急忙一掠下车,落到谢东山身边,低声问道:“三弟,你不要紧吧?” 谢东山缓缓吁了口气,说道:“兄弟只是被他掌力所震,大概运一会气就可无事。” 李天云点头道:“那你就快运气吧!”话声一落,目光一抬,朝暴本仁抱抱拳道:“暴掌门人久违了,龙眠山庄和白虎门一向并无怨嫌可言,暴掌门人拦阻李某兄弟的马车,究竟所为何来?” 话声未落,只听一声龙吟般长笑,划空传了过来! 这笑声苍劲悠长,响彻山林,显出此人内力深厚,不同凡响。 李天云、暴本仁同时一怔,举目看去,只见从凤台方向的来路上,出现了五六个人影,疾奔而来! 当前一个手拄龙头杖的老者,苍须飘胸,步覆从容,貌相清癯,一路飘然行来,这人正是红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 和他并肩稍稍落后的,是一个白面团团,身躯高大的肥胖老者,手掌心盘着两枚铁胆,乃是霍五太爷。 说起这位霍五太爷,江湖上大家都只知道他是苍龙宁胜天的好朋友,除此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霍五太爷”这四个字,也是他自己这么称呼,然后人家跟着这样称呼他的,那么他真正的姓名,应该是霍五了。 霍五太爷除了在手掌心盘着两枚铁胆之外,没有人看到他出过手,因此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会武功? 反正他是红灯教主宁胜天的好朋友,江湖上自然不会有吃了豹子胆的人去找留五太爷的麻烦,他也自然永远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霍五太爷的后面还有四个人,则是红灯教的四位香主郑玄通、柴一桂、娄通、敖六。 宁胜天目光如电,一瞥之间,就已看清眼前的情形了,李天云和暴本仁面对面的正在说话。 谢东山闭目而立,似是正在运气疗伤,树林下还站着侯氏兄弟和四个青衣汉子,马车却停在一片荒地的中间。 这不是说马车是被暴本仁拦下来的,谢东山已经负了伤。李天云正在和暴本仁论理。 皖西三侠的老二霍天柱没见露面,那自然是守在车上了。 宁胜天是老江湖,目光一转,心中便已了然,人还没有走近,就呵呵一笑道:“巧极,居然会在这里遇上暴老哥、李老哥二位。” 暴本仁洪笑一声道:“什么风把宁教主吹来了,当真难得得很。” 宁胜天含笑道:“兄弟是找李老哥来的。” 这话单刀直人,听得李天云心中暗暗冷笑一声,但面上丝毫不露,目光一抬,拱拱手道:“宁教主找兄弟不知有何见教?” 宁胜天又是一声长笑,说道:“兄弟有一件事要向李老哥请教。” 李天云道:“宁教主好说,请教不敢,宁老哥有什么事,但请明说。” 宁胜天目光一抡,望了暴本仁一眼,徐徐说道:“兄弟来时,看到二位似有争执,不知为了何事?” 他明知暴本仁拦住李天云的马车,极可能是为了旋风花,但却故作不知,提出两人为了何事争执,把自己要请教的事,却撇了开去。 李天云心里清楚,神灯教冲着自己而来,显然也是为了南宫靖,他撇开去了,自己也给他来个故作不知,一面含笑道:“宁教主见询,正好替咱们双方作个仲裁,昨天虎头庄侯休、侯元兄弟两人拦截咱们马车,无故寻衅,经谢三弟把他们制住,本待各人废他一臂,以示薄惩,兄弟因龙眠山庄和虎头庄向无过节,侯敞新丧,不愿伤了两家和气,就要谢三弟把他们放了。 不料他们竟然把暴老哥撺掇出来,又在此地拦住兄弟车子,暴老哥和谢三弟一言不合动上了手,谢三弟伤在他‘大风掌’下,兄弟正在向暴老哥论理。龙眠山庄一向和江湖同道毫无过节,白虎门一再向兄弟寻衅,究是所为何来?暴老哥还没答话,宁教主就赶来了。 兄弟认为咱们皖西三英真要有什么地方开罪了白虎门,暴老哥只要说出原因来,李某兄弟自当负荆谢罪,如果暴老哥只是听信候休兄弟一面之词,说不出理由,那么就请暴老哥带着侯休兄弟离去,仍然不伤双方和气,不知宁教主以为如何?” 宁胜天手捋长须,领首道:“江湖同道,自以不伤和气为是。”一面回头道:“暴老哥,你意下如何?” 他这口气,听来稍稍偏向李天云,但他当然另有目的,那是希望暴本仁率同侯休兄弟离开了。 暴本仁闻言洪笑一声道:“宁教主可知兄弟做什么来的吗尸宁胜天哦了一声,问道:“李老哥要兄弟替二位作个调人,兄弟自然也要听听暴老哥的意见了。” 暴本仁嘿然道:“诚如李老哥所说,白虎门和龙眠山庄并无过节可言,宁教主也已知道侯师弟是死在旋风花手里的,侯休兄弟两人心急父仇,到处打听旋风花下落,昨天得到消息。旋风花已为皖西三侠所擒,才找上皖西三侠……”“哈哈!”李天云大笑道:“旋风花落到李某兄弟手上,此话不知是听谁说的?” 宁胜天道:“李兄且听暴老哥把话说完了。” 暴本仁续道:“兄弟听说李老哥也被旋风花击中胸口,幸而有家传护心镜护胸,得以不死;按说理该同仇敌忾,不料皖西三侠没把侯休兄弟放在眼里,还要废去他们各人一条臂膀,后来纵然释放,但白虎门下,如此受人欺侮,兄弟焉得不问?不过这场过节,既有宁教主出面,两家过节,冲着你宁教主金面,自可揭开,但旋风花杀了候师弟,侯休兄弟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且此人并没伤了李老哥,是以对李老哥来说,并无深仇大恨可言,因此也希望李老哥顾全江湖义气,把旋风花交出来,不知李老哥是否同意?” 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自是无懈可击。 李天云不待宁胜天开口,微微一笑道:“侯休兄只是听人传言,传言岂可轻信?” 暴本仁洪笑道:“那么李老哥三位是不是没有擒到旋风花?” 李天云道:“暴掌门人也相信李某擒到了旋风花?” 他一直没有正面回答,就使人有故意避重就轻之嫌。 暴本仁怒声道:“江湖中人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李老哥擒住了旋风花,就不用推托,没有擒住,就该明白见告,何用吞吞吐吐?” 李天云微晒道:“暴掌门人肯相信李某说的话吗?” 宁胜天道:“李兄堂堂皖西三侠之首,龙眠山庄威震江湖,说出来的话,自是可信了。” “好!”李天云道:“有宁教主这句话就好,兄弟确是追踪旋风花来的,但他在凤阳以西突然失踪,再也没有他的踪影,诸位大概是找他来的,兄弟眼看徒劳无功,才回转敝庄,不料却有人谣传李某已经把他擒获,这话真是从何说起?” 暴本仁道:“李老哥既然没有把他擒获,不知车中还有什么人?” 李天云怒声道:“暴掌门人认定李某车中窝藏了旋风花吗?” 暴本仁道:“车上若是没旋风花,何妨让老夫瞧瞧?” 李天云勃然变色道:“暴掌门人可是要搜李某的车吗?” 宁胜天微微一笑摆手道:“李老哥,旋风花在短短三个月之间,连续杀害了不少江湖同道,敝教总护法金惟能也死在他的旋风花下,兄弟几次围缉,都被他逃脱,不瞒李兄说,兄弟也风闻传言,旋风花已经落在李兄手中,兄弟虽然不敢完全相信,但也不能无疑,才赶来的。这叫做众口铄金,李兄如果没有擒到旋风花,让大家看看车上,正是澄清谣传的最好明证了。” 直到此时,他才说出来意,而且也附和暴本仁,要看看车上有没有人? 李天云脸色微变,重重哼了一声,说道:“李某生平一向言出如山,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李某兄弟并没有擒获旋风花,车内何来旋风花?宁教主和暴掌门人相信也好,不信也好,若是要搜看李某车子,那就小觑李某,这个恕李某无法答应,也是无可容忍之事。” 他方才故意避重就轻,现在又断然拒绝,那是因为车中已经没有人了。(没有南宫靖,霍天柱依然在车上)多拖延一段时间,就可以让李小云和南宫靖走得远一些,他们就无法追得上了。 宁胜天眼看李天云口气强硬,心中不无越趄,别说皖西三侠一身武功甚是了得,一旦闹翻了,不仅和皖西三侠结下梁子,还连带了也得罪了形意、八卦、武功三个门派。 何况李天云和黄山万青峰乃是姻亲,这一来,岂非把江南武林同道都得罪了?想到这里,一手捋须,作声不得。 暴本仁沉笑道:“李天云,你若非心虚,怎会不肯让咱们瞧瞧?” 李天云突然敞实一声,目光凝聚,沉喝道:“暴本仁,看来昨天侯休兄弟拦阻李某车子,也是出于你授意的了……” 口气微顿,接着:“你一再寻衅,方才掌伤我谢三弟在先,李某为了息事宁人,已经告诉你车上没有旋风花,你又借口要搜看我李某车子,一个人容忍也有限度,白虎门既然没把龙眠山庄放在眼里,李某兄弟也不是怕事的人,你只管划下道来,李某接着就是了。” 一面回头朝宁胜天拱拱手道:“宁教主,兄弟仍想请你老哥担任咱们两家的公证人,兄弟和暴掌门人已非片言可以和解,除了放手一搏,别无善策,江湖上本有胜者为强这句话,兄弟落败了,龙眠山庄的车子,自然任由暴掌门人搜看,如若兄弟侥幸获胜,暴掌门人又如何说法呢?” 他故意和暴本仁翻脸,那是因为和白虎门的梁子已经结定了,要宁胜天担任公证人,是为了稳住红灯教的人。 暴本仁没待宁胜天开口,洪声道:“老人落败了,拍屁股就走,不会再搜看你的车子。” 谢东山运功早已完毕,一直守在车旁,闻言冷笑一声,接口道:“天下那有如此便宜的事?姓暴的,你落败了,要走可以,但得留下一条右臂。” 暴本仁洪喝一声道:“谢东山,你说什么?” 谢东山道:“这话是谢某说的,你只要胜了我大哥,谢某就把右臂奉上。” 暴本仁双目圆睁,精光四射,厉声道:“老夫胜了,李天云是否也留下一条右臂?”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灰衣人从林中走出,此人好快的身法,他走简直比跑还快,大家连人影还没看清,他已经走到暴本仁的前面。 那是一个头盘小辫,颔下留一把山羊胡子的灰衣老头。 这人看去已有六七十岁,个子矮小,身上穿一套灰布衣裤,左手拿一支竹根旱烟管,看去像个庄稼老头,这一站到暴本仁面前,几乎只到暴本仁的胸口。 所有在场的人,谁都不认识此人是谁,但只要从他身法之快,就可看出他一身造诣极为惊人了! 暴本仁久经大致,身前微风一飒,他已往后疾退一步,洪喝道:“你是何人?” 庄稼老头瞧着他问道:“你就是白虎门的白虎神暴掌门人?” 暴本仁目注庄稼老头,沉声道:“你有什么事?” 庄稼老头道:“老汉问你是不是暴掌门人?你还没有回答老汉。” 暴本仁道:“老夫正是暴某。” 庄稼老头道:“那就好,老汉师侄就是伤在你暴掌门人‘大风掌’下的了?” 暴本仁洪笑道:“江湖上伤在老夫掌下的人,何可胜数,你师侄叫什么名字?” 庄稼老汉吸了口旱烟,喷着满嘴白烟,说道:“半个时辰前,你用‘大风掌’伤了什么人?” 暴本仁哼了一声道:“你说的是风云刀柴昆?” 他此言一出,听得李天云暗暗哦了一声! 王三元奉乃父王长林(王长记车行掌柜)赶来报讯,曾说金刀庄和虎头庄两拨人一早出城,可能会在前途设伏,但虎头庄的人在这里拦路,始终不曾看到金刀庄的人出面,原来他们两拨人狭路相遇,已经交过手了,风云刀柴昆已经伤在暴本仁的“大风掌”下,难怪始终不见金刀庄的人了。 庄稼老头道:“那就错不了。” 暴本仁沉哼道:“老夫要柴昆让路,他竟敢对老夫出言不逊,老夫只要他躺下,让人把他抬走,已经够客气了!” 庄稼老道连连点头道:“那是柴昆不对,遇上白虎神不肯让路,还出言不逊,实在该死,这也只能怪他学艺不精,死了也怨不得谁。”暴本仁给他这么一说,一时倒不知如何说好?庄稼老头又道:“但他没有死,伤得半死不活,给人抬了回去,真是给师门丢人现眼,所以老汉要来问个明白。” 暴本仁嗔目道:“你是柴昆的师叔,问明白了又待怎的?” 庄稼老头道:“柴昆师傅早就死了,只剩下老汉一个师叔,暴掌门人教训了他,他师傅无法向你赔礼,就只好由老汉向你暴掌门人赔礼了。” 暴本仁道:“你……” 庄稼老头拱拱手道:“暴掌门人代我死去的师兄教训了柴昆,老汉是特来致谢的。”说完又连连拱手。 暴本仁突然大喝一声,右掌朝那庄稼老头当头劈落! 但他“大风掌”堪堪出手,忽然沉哼一声,高大身躯往后连退了三步,脸色剧变,厉声道:“无形刀,你……” 庄稼老头连忙接口道:“老汉谢过了,那就失陪。” 掉头就走,他明明是一步步的走去,但脚下之快,就是一般人奔行,也及不上他,眨眼工夫,就已走得没了影子。 暴本仁一手掩胸,沉喝一声:“咱们走。” 谢东山看情形,已可证明他伤在庄稼老头的“无形刀”下,心头大感痛快,朗笑道: “暴本仁,你不想和大哥交手了吗?” 暴本仁连头也不回,哼道:“姓谢的,老夫中人暗算,咱们这段梁子,老夫不会忘记的。” 一路奔行而去,侯休、侯元那敢停留,也急忙跟着奔去。 李天云看得暗暗心惊,自己先前还安排让霍二弟去对付金刀门,设若没有暴本仁掌伤风云刀柴昆,这庄稼老头凭自己三人也绝非人家对手。 暴本仁一走,只剩下红灯教主一干人了。 李天云朝宁胜天拱拱手道:“宁教主也是冲着兄弟来的,不知兄弟说的话,宁教主是否信得过?” 宁胜天早已盘算过,如果旋风花确在车上,就算和龙眠山庄闹翻了,也理屈在彼,万一车上果真没有旋风花,那么和龙眠山庄结下梁子,实是不智之举,闻言呵呵一笑道:“兄弟和李老哥相识多年,李老哥说的话,自然可信,兄弟少陪。” 李天云道:“宁教主请留步。” 宁胜天道:“李老哥还有什么见教?” 李天云道:“二弟,你下来。” 霍天柱打开车门,一跃下车,拱手道:“大哥有何吩咐?” 李天云含笑道:“宁教主虽然信得过愚兄,但总是听了江湖传言赶来的,咱们兄弟和宁教主一向是道义论交,咱们没擒获旋风花,车上也没有旋风花,正好请宁教主作个见证。谣传自可不攻自破,也免得汁湖同道再误会咱们兄弟,你把车厢门打开了,让宁教主、霍老哥,以及四位香主瞧瞧!” 霍天柱跃下之时,车门并没掩上,原也含有让宁胜天看到车中无人之意,经大哥一说,立即应了声是,依言把车厢门打了开来。 其实不用他打开,宁胜天也看到了,不觉呵呵大笑道:“兄弟听到传言,原也只是来跟李老哥请问一声的,难道兄弟还信不过皖西三侠?李兄这不是见外了吗?”说完,抱抱拳道:“如此看来,这谣传只怕是旋风花故意敢出来的空气了,兄弟失陪了。” 手拉龙头杖,当先行去。他身后五人也象一阵风般跟着走了。 李天云道:“二弟,三弟,咱们上车。”——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七章 车辚辚,马萧萧! 一条滚滚黄尘,沿着大路远去。 右首疏林间,忽然像魅影般闪出两条人影! 那是两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婆。 一个戴着黑绒包头,身穿蓝布夹袄,一张脸上布满了直条皱纹,一手挽着一只竹篮,却用一块旧布覆着,不知篮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生成一张马脸,双颧耸起,不但耳朵上戴着一副大金环,满头都插了珠翠,六寸金莲,穿了一双大红绣花鞋子,连手上也拿着一方尺许长的大红手帕。 两人走在一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她们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三姑六婆中人物,缝穷婆和刘媒婆。 三姑六婆,只是江湖上人对她们的通称,把九个不同类型的人物——三个“姑”和六个“婆”扯在一起。 三姑,是道姑、尼姑、药姑,都是白道中人平日不相往来。 只有六婆,才是邪派人物,原先也并不相识,但在江湖上成了名之后,因为同是六婆中人,臭味相投,就从此结成一党。 这六婆是:缝穷婆、卖花婆、王牙婆、阎佛婆、刘媒婆、孙虔婆。 从她们结为姐妹,自成一党,尤其各有一手独门绝技,在大江南北,黑白两道中,只要提起六婆,可没人敢招惹她们。 闲言表过,却说两人闪出疏林,刘媒婆眨着三角眼,楞楞的道:“这小子会不在车里?” 难道会是传闻失实?” 缝穷婆哼道:“无风不起浪,如果车中没有旋风花,李天云三个大男人何用雇一辆马车?” 刘媒婆道:“但车上明明没有人。” 缝穷婆道:“这也许是李天云使的障眼法,他们可能有人中途下了车。” 刘媒婆一怔道:“皖西三侠不是都在车上吗?” 缝穷婆一脸皱纹中绽出诡笑,缓缓说道:“李天云不是有一个女儿吗?她人呢?” 刘媒婆三角眼中异光闪动,说道:“申大姐是说他女儿把那小子带走了?” 缝穷婆道:“我看八九不离十。” 刘媒婆道:“但那姓南宫的小子武功高出李天云女儿甚多!” 缝穷婆看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问道:“老五,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出来?” 刘媒婆眼珠一转,不觉呷呷尖笑起来,说道:“美人计,没错,这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还亏他李天云是皖西三侠之首,为了……呷、呷,居然不择手段,要他女儿使美人计。” 缝穷婆哼道:“你以为白道中人,就不存凯觎之心? 堂堂少林寺罗汉堂的首席长老,不是也轧上了一脚?” 刘媒婆道:“申大姐既然认为李天云使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咱们就找他小丫头去!” “刷!”这是极其轻微的声音,响声起自两人身后。 缝穷婆沉喝一声:“什么人?” 身随声转,一下向左旋出,转过身去。 刘媒婆也不待慢,几乎是同时转过身去。 两人的目光也一起投注到一个人的身上,这人就面对着她们站在林下。 那是一个穿绿色长袍的小老者,古铜脸,颔下留着一把白髯,看去神情极为诡异! 这人能在缝穷婆、刘媒婆两个高手不知不觉问到了她们身后了,一身武功造诣显然极高。 那么方才极其轻微的那声“刷”敢情是他故意弄出声音来的了。 绿袍老者那张古铜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朝两人拱拱手道:“真对不住,老朽惊动两位大嫂,打扰两位的谈话!” 缝穷婆目光直注,冷冷的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绿袍老者含笑道:“老朽刚来,二位大嫂谈些什么,老朽怎会听到?” 刘媒婆问道:“你是什么人?” 绿袍老者暗笑道:“老朽只是敝主手下的一名管事而已!” 刘媒婆又道:“你主人是谁?” 绿袍老者笑了笑道:“主人就是主人,老朽只是主人手下一名管事,怎敢称呼主人的名号?” 缝穷婆道:“你来此何研?” 绿袍老者口中“哦”了一声,忙道:“老朽只顾说话,差点误了大事……” 缝穷婆心中一动,不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问道:“你说的是什么大事?” 绿袍老者目光打量着两人,问道:“二位大嫂,可是缝穷婆,刘媒婆吗?” 缝穷婆道:“你问这干吗?” 绿袍老者:“老朽是专程找二位来的。” 缝穷婆道:“你找咱们有什么事?” 绿袍老者喜道:“两位大嫂果然就是缝穷婆、刘媒婆了!” 缝穷婆道:“你还没说找咱们有什么事?” 绿袍老者道:“老朽只是主人手下一名管事,自然是奉主人之命来找二位的了。” 缝穷婆道:“你主人找咱们何事?” 绿袍老者道:“主人有什么事,老朽自然不敢多问,他吩咐老朽来找二位,老朽就来找二位了。” 刘媒婆道:“你主人总交代了你什么话吧?” 绿袍老者道:“是,是,主人交代老朽,要见见二位,老朽是专程来请二位的。” 缝穷婆道:“你的意思是咱们随你去!” 绿袍老者连连拱手道:“劳驾、劳驾,务请二位大嫂枉驾一行。” 缝穷婆当然想得到这绿袍老者看来武功极高,那么他主人的武功,自然更高了,只不知他主人究是什么人?一面冷然道:“你主人要见咱们,自该由他亲自来见咱们,为什么要咱们去见他?” “哦!”绿袍老者张开了口,发出哦声,这表情好像缝穷婆不该这样说话的,接着说道:“主人是何等人物?他要见的人,自然由老朽领着去晋见,主人怎会亲自来呢?” 听他口气,他的主人果然是一位大人物! 缝穷婆嘿然道:“老婆子无求于他,为什么要去?” 绿袍老者一脸惶急之色,怫然道:“大嫂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主人金令,言出如山,二位怎么可以不去?” 缝穷婆道:“咱们不去呢?” “不成。”绿袍老者口气极为坚决,说道:“二位非去不可。” 刘媒婆尖笑道:“你能强迫我们去吗?” 绿袍老者道:“主人交代老朽的事,老朽非办妥不可,不然如何向主人交差?” 刘媒婆手中红巾朝绿袍老者一甩,呷呷尖笑道:“你怎么能请得动咱们两个老婆子的呢?” 她是用毒的行家,这红巾一甩,当然使上了毒! 绿袍老者鼻子掀动,朝空中闻了闻,忽然笑道:“刘大嫂用的是唐门随风散,这点毒如何毒得死老朽,就是唐门最毒的七色散也难不倒老朽。” 刘媒婆想不到他还敢向空中去闻,而且还一口叫出自己使用的是唐门随风散,心头不觉一惊! 缝穷婆左手一伸,朝刘媒婆连连摇手道:“老五,看来他果然是不怕剧毒的了。” 她手是朝刘媒婆摇的,但五根手指却领着绿袍老者的眼神晃动,一面徐徐说道:“这位管事说得没错,他主人交代他来请咱们的,咱们如果不去,他如何去向主人交差呢?依老婆子看,咱们老姐妹两个就跟他去见他主人也好,老管事你说这样可好?” 绿袍老者点点头道:“是、是、是极,二位那是答应跟老朽去了?” 缝穷婆一脸皱纹都绽起了笑容,说道:“老婆子答应去,自然去了,不过你管事先请在大石上坐息一会……” 她的话声又柔又轻,好像哄小孩睡觉一样,有着催眠作用。 “好!好!”绿袍老者道:“老朽就坐下来等你们。” 他果然依言在附近一方大石上坐了下来。 刘媒婆呷呷笑道:“行了,他‘脉宗’、‘幽囚’、‘血阴’三处穴道已中了我的迷魂针,现在可以问问他的主人是谁了?” 绿袍老者忽然站起身来,说道:“谁说老朽三处穴道中了针?” 他这一站起,只见从他绿袍胸腹间,缓缓钻出三支比绣花针还细的钢针,一点一点的长了出来。 好像是从他身上把针推了出来一般,话声刚刚说完,三支三寸长的钢针,已经全露出来了。 绿袍老者继续道:“至于你们要问我的主人是谁?去了不就知道了吗?你们瞧,老朽不是连马车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吗?” 缝穷婆、刘媒婆惊然一惊,急忙后退了两步,两人并肩站定,暗自运功戒备。 绿袍老者也没理会她们,只是撮口发出一声哨声。 接着只听蹄声得得,车轮辘辘,果见一匹黄骠马驮着一辆篷车,迅快的奔驰过来,一直来到绿袍老者身边,才行停住。 绿袍老者拍拍马颊,含笑道: “累你久等了,咱们就可以上路了。”回身朝缝穷婆、刘媒婆两人笑了笑,招呼道: “二位大嫂可以上车了。” 他好像两人一定会上车的一般。 缝穷婆、刘媒婆都是从小姑娘就闯荡江湖,几十年来,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真还是第一次遇上! 尤其这位绿袍老者不怕剧毒,不惧“摄心术”,迷魂针打中穴道,还会自动从体内钻出来,岂不使人感到莫测高深? 现在两人心知今天遇上了扎手人物,就在绿袍老者向她们招手之际,两人不约而同刚的一声,亮出兵刃来。 缝穷婆从竹篮中取出来的是一柄两尺的金铰剪,双手一分,金铰剪变成了两把金刀。 刘媒婆从身边取出来的是一支尺许长的鱼肠剑。 缝穷婆冷声道:“老头,看来你果然有点门道,但咱们两个老婆子也不是好惹的。” 绿袍老者朝她们笑了笑道:“二位大嫂何必动刀子? 老朽是奉命来请你们的,动刀动剑多不够意思?” 口中说着,人影一晃,快得如同魅影,一下就闪到两人中间。 缝穷婆、刘媒婆一身武功原也不弱,但她们连人影都没看清楚,已被人家制住穴道,遑论出手了。 绿袍老者一手一个,抓起两人,转身走近马车,把她们放入车厢,然后跃上前座,伸手一抖缰绳,黄骠马立即洒开四蹄,拖着篷车,绝尘而去。 李小云飞出车厢,落到地上,眼看南宫靖也跟着飞身落地,这边就叫了声:“喂,快跟我来。” 双足一点,纵身往林中投去。 南宫靖心智被迷,你要他跟着你走,他就一路跟着你走。 李小云因爹再三嘱咐,这一路上务必要小心,不可丝毫大意。 她当然也知道江湖上有许多成名高手都在找他,爹这一着乃是调虎离山、金蝉脱壳之计,虽然把所有追踪他的人都调开了。 但这一路上,爹和二叔、三叔都不在这里,他又中了人家迷药,没人可以商量,好歹都要自己一个人应付,这份担子,可着实不轻。 李小云平日跳跳蹦蹦的人,这回可十分谨慎,一路穿林而行,只是低头疾走,连话都不敢多说,怕被人家听到了。 穿出树林,已是王山山后,这时也差不多是马车抵达前山,谢东山和暴本仁交手的同时。 出了树林,李小云心里更觉紧张起来,走在树林子里,还没人看到,出了树林,现在是大白天,一旦遇上了人,一眼就可以认出来了。 差幸王山是荒僻的山野,山前有一条大路,多少还有车马经过,山后只有樵径,根本很少有人迹。 李小云依照爹说的路径,遁着小路往南,心头只希望早些赶到八公山,是以脚下丝毫没停,一路提气奔行。 回头看去,南宫靖不徐不疾的跟在自己身后,任凭自己奔行得,多快,他都没有落后半步。 如果自己没和他说话,他也不会和自己主动的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自己身后。 李小云心头不禁升起一丝怜惜,暗自忖道:这次只要刘转背给他易了容,没有人认得出他是谁了,爹就可以找人解去他的迷药了。 中午时分,已经赶到八公山下。 李小云依着爹口述的路径,找到一条小溪,他们涉水而过,就沿着小溪行走,约莫走了一里多路,果然看到一片竹林。 林间有条弯弯曲曲的小径。 其实这不能称它小径,那只是经常有人践踏,竹林间依稀露出竹根来,很像是小径而已! 两人穿行竹林,走了一箭来路,前面已经豁然开朗,那是一片数亩大小的圆形草地,中间盖了一幢三楹竹屋。 四周都是翠竹,包围着竹屋。 竹屋前面,有一道竹篱,编竹为门,除了鸟声啁啾,寂无人声。 李小云听爹说过,刘转背隐居八公山,不是熟人,不见外客,自称竹逸先生。 凡是称呼他刘先生的人,一例不见,因为他住到八公山之后,就以竹为姓,但你若称他竹先生,他也不会见你,因为称他“先生”或是“大爷”的人,还是外人,如果是老朋友,就该称他“竹兄”了。所以你去的时候,要叫他竹二叔,就可以见得到他了。 李小云脚下不停,一直走到竹篱笆前面,才行停住,口中叫道:“竹二叔在家吗?” 她喊声甫出,就见从竹屋中走出一个青布衣杉的中年庄稼汉子,一直走近篱笆,问道: “姑娘找什么人?” 李小云道:“我叫李小云,奉家父之命,来拜见竹二叔的。” 庄稼汉子打量了她一眼,打开竹篱门,说道:“姑娘请进。” 李小云说了声:“多谢”,和南宫靖一起走入篱门,又随手掩上了。 庄稼汉子领着两人进入竹屋,那是一间堂屋,编竹为墙,屋中器具也都是竹子做的,打扫得纤尘不染。 庄稼汉子道:“二位请稍坐。” 说完转身自去。 过了一会,才见一个童子托着茶盘走出,把两盅茶放到竹几上,说道:“二位请用茶。” 李小云道:“多谢了。” 小童道:“不用谢,不知姑娘二位来找师傅,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道:“我是奉家父之命来拜见竹二叔的。” 小童又道:“姑娘从那里来的?” 李小云道:“龙眠山庄。” 小童道:“二位请稍后,容我进去禀报一声。” 李小云道:“多谢小哥。” 小童没有多说,转身往里走去。 这样又过了一会,才听到一阵脚步声,传了出来。 那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婆子,头戴黑布包头,身穿蓝布大袖夹袄,一双脚却是男人一样,是个大脚婆! 李小云原以为出来的是刘转背,慌忙站了起来,那知出来的会是一个老婆子,听爹说刘转背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不知这老婆子是什么人? 老婆子走出堂屋,就朝两人含笑道:“二位请坐。”她抬抬手,就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问道:“李姑娘找竹先生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不知对方是谁,自然不愿说出来意来,只是恭敬的道:“我们路过这里,奉家父之命来拜见竹二叔的。” 老婆子口中哦了一声说道:“竹先生宿酒未醒,二位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就请吧,二位来意,等竹先生醒来,老婆子自会转告的。” 她居然下逐客令了,那就是刘转背不肯相见了。 李小云眼看自己已经说出龙眠山庄,她还不肯延见,心中不禁有气:“哼!爹还说从前救过他的性命,原来竟是忘恩负义之徒!” 心里这一生气,脸色也就极为难看,冷声道:“老婆婆最好进去把竹二叔叫醒了,告诉他一声,我奉家父之命,带来一件东西,要给竹二叔亲自过目,所以我必须见到竹二叔。” 老婆子听得一怔,连忙点头道:“既然如此,姑娘且请宽坐,老婆子进去叫醒他问问。” 李小云道:“老婆婆请便。” 老婆子三脚两步的急急往里走去。 又过了一会,才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手拄一支竹杖,从里面缓步走出。 这人中等身材,瘦削脸、颧骨微突,双目深邃有光,嘴上留着两撇胡子,颔下也留了疏朗朗的胡须,貌相清癯有神,他朝两人颔首一笑道:“李姑娘要见老朽?” 李小云在他走出之时早已站了起来,闻言赶紧跨上一步,拜了下去,口中说道:“侄女李小云拜见竹二叔。” 这人当然就是自号竹逸先生的刘转背了,他左手微微一抬,含笑道: “请起,姑娘不可多礼。” 李小云下去的人,忽然被一股无形力道托着站起,心中不觉暗暗惊异,忖道: “他内功竟然比爹还要深厚得多! 竹逸先生看她愕然神色,微微一笑道:“坐、坐,老老朽不喜俗礼,姑娘请坐了好说。” 李小云和南宫靖一起在下首两张竹椅上落座。 竹逸先生也在椅上坐下,含笑道: “姑娘是天云老哥的千金?天云老哥可好?” 李小云欠身道:“谢谢竹二叔,家父托庇粗安。” 竹逸先生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令尊要姑娘来见老朽,还带来了一件东西,给老朽过目,不知是什么东西?” 李小云伸手人怀,取出爹交给自己的一方玉佩,站起身,双手递去,说道:“家父要侄女带来呈给竹二叔看的就是这方玉佩了。” 竹逸先生乍睹玉佩,双目不觉陡射精芒,急急问道: “令尊要姑娘持这玉佩来见老朽,可是龙眠山庄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看他神情,似是极为关切,心中暗道:原来他对爹极为关切,方才倒是自己错怪他了。一面说道:“谢谢竹二叔的关心,庄上没有什么事,家父要侄女来拜见竹二叔,只是有一件小事,想请竹二叔赐教。” 竹逸先生缓缓吁了口气道:“没事就好,老朽因令尊是皖西三侠之首,若无重大事故,绝不会要姑娘持卧龙玉佩来见老朽的,哈哈,老朽真是多虑了,好了,姑娘快把玉佩收起来吧!”李小云只知这方玉佩是爹常年佩在身上之物,却不知道它叫做“卧龙玉佩”,闻言就把玉佩收入怀中。 竹逸先生含笑问道:“姑娘可知这方玉佩来历吗?” 李小云道:“侄女不知道。” 竹逸先生道:“这方玉佩,原是老朽之物,那是三十年前,老朽在龙门场附近,遭几名仇家围攻,被暗器打中双足,扑倒地上,背上也中了一记内家重手法,几乎丧命在荒郊,差幸令尊路过,救下老朽。 老朽因这方玉佩,刻的是一条卧龙,令尊卜居龙眠山,正好符合令尊的庄名,就以此佩相赠,令尊当时还坚不肯收,老朽曾说:李大侠救命之恩,不是区区一方玉佩所能报答于万一,但李大侠不妨权且收下,他日有用得着老朽之处,只要着人持玉佩来找我,纵是赴汤蹈火,老朽一定唯命是从,所以方才姑娘出示玉佩,老朽还以为龙眠山庄发生了什么事了。” 说到这里,口气一顿,一手摸着疏朗朗的花白胡须,抬目道:“好了,现在姑娘可以说来意了。” 李小云因爹嘱咐过自己,只管把此行经过,告诉刘转背,毋须隐瞒,这就把爹接到旋风花的帖子开始,一直说到爹要自己领着南宫靖来至八公山为止,详细说了一遍。 竹逸先生口中噢了一声,说道:“老朽已有多年不曾在江湖走动,也没人和老朽说江湖上事,旋风花这件事,很可能又会引起一场极大风暴,其实像令尊已是花甲以上的人了,早该息隐林泉,不用再插手去向江湖上的事了。” 言下深有感慨! 李小云正待开口,突听外面有人高声说道:“请问刘仲甫刘先生在家吗?红灯教宁教主特来拜侯!” 竹逸先生听得脸色微变,急忙说道:“宁胜天找来了,你们快随我来。” 说完转身往里行去。 李小云急忙招呼南宫靖,跟着他走去。 竹逸先生推开一间房门,说道:“你们先进去,老朽出去应付一下。” 房间不大,但却极为幽暗,李小云、南宫靖急步跨人房中,竹远先生随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砰”声入耳,李小云突觉脚下一沉,好像踏上了翻板,一个人迅速往下沉落,几乎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等到双足落地,已经跌堕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之中,她站定下来,定了定神,急忙叫道:“喂,南宫靖,你在那里?” 只听南宫靖的声音在身边应道:“在下就在这里。” 李小云伸出手去,摸到南宫靖的身子,口中恨恨的道:“这老贼……” 南宫靖道:“上面有人在说话。” 李小云侧耳听了一会,一点也听不到,这就问道: “你听到了什么,快告诉我。” 南宫靖道:“先是一个童子声音说:‘家师外出未归,尊客有何贵干?’”·李小云道:“那是方才送茶给我们的童子了。” 南宫靖道:“是的,后来有一个苍老声音问道:‘尊师去了那里?’” 那童子道:“家师三天前出去的,好像是到黄山访道友去的。” 那苍老声音又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小哥有没有听尊师说过?” 那童子声音道:“没有,家师出去了,没有一定的时间,有时十天,有时半月才回来。” 那苍老声音道:“那好,老夫不打扰了。” 李小云道:“这苍老声音,一定是苍龙宁胜天了。” 南宫靖茫然道:“他没有说,在下就不知道了。” 李小云间道:“现在没有人说话了吗?” 南宫靖道:“他们已经走了。” 李小云道:“他既然走了,竹二叔应该把我们放出去才对。” 南宫靖道:“有人来了。” 李小云道:“你说他们又回来了?” 南宫靖道:“不,这人就在我们上面……” 只听“砰”的一声,上面有人关上了门,这一瞬间,只听嘶的一声,有人从上面跃落下来。 李小云一手按剑,喝道:“是什么人?” 只听竹逸先生的声音说道:“是老朽。”接着“嚓”的一声,亮起火光,竹逸先生手中拿着一支火筒,已在室中点起一盏油灯,含笑道: “方才宁胜天来得突兀,显然是冲着你们来的,老朽一时来不及和姑娘说明,因为上面这间房里,进门三步,装有翻板,只要把门关上,翻板就会下沉,这里和上面不过三丈来高,你们自然不至于摔伤,就不虑被他们找到了。” 李小云道:“竹二叔事前没有说明,真把侄女吓了一跳呢!哦,竹二叔不是要小童告诉他,你出门去了吗?万一给他看到了怎么办呢?” 竹逸先生听得一怔,说道:“老朽和宁胜天说的话,你怎么会听到的?” 李小云道:“侄女一句也听不到,是他告诉我的。” 竹逸先生惊奇的看了南宫靖一眼,说道:“这上面隔着一道厚重的石板,可以把声音完全隔绝,他如何会听到的?” 李小云道:“但上面说的话,他真的听到了,那童子告诉宁胜天,竹二叔三天前就到黄山访道友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一定,有时十天,有时半个月,对不?”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一声道:“不错,老朽想不到这位南宫靖老弟年纪不大,内功居然竟有如此精纯!” 李小云道:“竹二叔,我们是不是可以上去了?” 竹逸先生微微摇头道:“不成,宁胜天虽然离去,但只怕他未必肯信,你们住在这里最是安全不过,不妨多住几天,也好了却老朽一桩心愿……” 李小云急道:“但爹和侄女约好了在寿县等我们的。” 竹逸先生含笑道:“这个你只管放心,老朽会亲自去告诉他的。” 李小云道:“竹二叔……” 竹逸先生没待她说下去,就接着道:“令尊要你陪他来,只要老朽为他易容,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但老朽却想到了另一件事,所以希望姑娘能在这里多留几天。” 李小云道:“竹二叔有什么事呢?” 竹逸先生道:“这件事也是老朽唯一的心愿……”目光一动,说道:“来,你们也坐下来。” 这间地窖之中,除了一张木桌,和两条板凳,就别无其他的东西,竹逸先生已在对面一条板凳上坐了下来。 李小云和南宫靖只好坐在另一条板凳。 李小云问道:“竹二叔有什么心愿呢厂 竹逸先生微微叹了口气道:“老朽退出江湖,隐姓埋名,在这里一住二十年,孑然一身,从未有人上门……” 李小云奇道:“竹二叔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那……” 竹逸先生忽然笑道:“你说那个看门的庄稼汉、小童、还有老婆子?姑娘没听令尊说起过老朽的外号?” “哦广李小云睁大双目,忍不住哈的笑出声来,说道:“那都是竹二叔你一个人扮的?”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道:“老朽昔年人称刘转背,转个背,人家就会认不出来,何况老朽进来了再出去,你自然看不出来了。” 李小云道:“但竹二叔假扮童子,身材就不一样了。” 竹逸先生拂须笑道:“雕虫小技,那不过是‘缩骨功’罢了,并不足奇……” 他口气一顿,接着说道:“老朽这点伎俩,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但老朽孑然一身,如今年事渐渐老去,如果没有一个传人,岂不要把我这一门技巧,带进棺材里去?但如果所收非人,适足以为害江湖,这就是老朽始终没有收徒的顾虑所在……” 李小云点点头道:“竹二叔说得不错。” 竹逸先生掀须一笑道:“但方才姑娘来了之后,老朽这一宿愿可以得偿了,姑娘是天云老哥的千金,天云老哥昔年救老朽一命,最巧的是姑娘奉令尊之命,持了卧龙玉佩而来。 须知这方玉佩原是昔年先师之物,三十年前老朽奉赠令尊,岂不是三十年前就种下了因?才有今日之果,哈哈,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学老朽的这点薄技?” 李小云听得喜出望外,说道:“竹二叔肯教我易容术吗厂竹逸先生道:“易容并不难,以姑娘的天资,有三天时间,就可以学会了。” 李小云道:“要练到转个背就变成另外一个人才难是不是厂竹逸先生微微摇头道:“那是手法,并不足奇。” 李小云偏头道:“那是练缩骨功难了?” 竹逸先生道:“缩骨功只要懂得诀窍,有百日工夫,也可以应用了。” 李小云道:“那么最难练的是什么呢?” 竹逸先生道:“内功。” 李小云道:“易容术让要练内功吗?” 竹逸先生道:“易容可以分作两种;一种是给自己脸上易容,要使旁人看不出丝毫破绽来,一种是临时给别人易容,那就非内功到了某一程度,再辅以熟练的手法,使对方在你举手之间,就被你易了容,依然一无所觉,才算成功。” 李小云道:“这怎么可能呢?” 竹逸先生微笑道:“不信你瞧瞧就知道了。” 举手朝李小云迎面拂来。 李小云赶紧肩头一侧,避了开去,但觉一阵微风拂面而过,伸手朝脸上一模,并无异样,就问道:“竹二叔是不是给侄女已经易了容呢?” 竹逸先生从大袖中取出一面比手掌略小的铜镜,递了过去,含笑道: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小云自然不信,接过铜镜,就着灯光朝脸上一照,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原来镜中的自己竞和南宫靖长得一般无二!刚才微风拂面,就会换了一副面貌,这不是神乎其技!不觉惊喜的道:“竹二叔,你会变戏法?” 竹逸先生说道:“你现在用双手掌贴着耳根,朝前轻轻一搓,就可以把它揭下来了。” 李小云依言用手掌贴着耳根,轻轻朝前一搓,果然感到有一层极薄的东西,被自己搓了起来,这就缓缓的把一张面具揭了下来,一面兴奋的道:“竹二叔,这手法很难吗?” 竹逸先生道:“这叫做‘李代桃僵术’,是易容中最难的一种手法,譬如有三个敌人围攻你,你只要准备好两张面具,一张是你自己的面貌,这可以平日就准备好的,另一张你却要在和他们动手之前,稍稍拖延时间,择定其中一人,就在袖中替他在另一张面具上易容,这就非平时练习纯熟不可。 然后右手把你自己的一张,运用技巧,覆上他的脸去,就和老朽方才给你戴上面具一样,左手同时把他的面具戴到自己脸上,在这一瞬间,你就变成了他,他也变成了你,形势岂不立时改变了,但这一手法,必须以内功为基础,要使面具四平八稳的覆到对方脸上,不但如此,而且你也要学会他的声音才能收效。” 李小云把手中的面具还给了竹逸先生,说道:“这要多少时间才能学得会?” 竹饱先生道:“内功一道,如能勤加修习,有三年时间就差不多了,但老朽只要你在这里留上二天,老朽可把诀要传给了你,你可以回家去练习,这三天之中,第一步,你先学一般易容和变声之术,这个并不难,有二天时间,大概差可应用了,第二步,你只须把内功口诀和手法口诀背熟了就行。” 李小云喜心倒翻,一下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竹二叔,侄女现在就拜你做师傅,师博在上,弟子李小云给你磕头。” “哈哈!”竹逸先生等她磕了几个头,才伸手把她扶起,说道:“好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奇胲门二十九代弟子。” 李小云听得奇道:“奇胲门?弟子怎么没听人说过呢?” 竹逸先生道:“奇胲门的祖师是仓公,奇胲的意思,就是阴阳奇秘之要,非常之术,历代相传,收徒极严,而师门的秘要真传,只单传给一个徒弟,本门易容术和一般江湖上的易容术大不相同,老实说,目前流行江湖的易容术,只是本门的皮毛而已!” 南宫靖心志被迷,竹逸先生和李小云说了大半天的话,他似是事不关己,只是楞楞的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恍如不闻。 李小云眼波一横,看了他一眼,道:“师傅,他……” 竹逸先生微笑颔首道:“为师知道,令尊很关心他,才要你陪他来的,以为师看,他只是被人下了迷失心神之药,且等三天之后,你跟为师把易容术学会了,为师指点你去找一个人,很快就可把他治愈,好了,你们来了半天,此时只怕已是未时了,你们还没吃饭吧,为师上去把饭菜拿来,就在这里吃好了。” 李小云道:“师傅,弟子帮你做。” “用不着。”竹逸先生道:“依为师看来,宁胜天未必相信,说不定还在附近,你们还是暂时留在这里的好。” 说完,双足一尖,飞身而起,右手在地板上轻轻一托,身形一闪而没。 李小云做梦也想不到竹逸先生会收自己作徒弟,心头这份高兴,自不待言,这就回头朝南宫靖道:“你方才不是看到了,我拜二叔做师傅呢!” 南宫靖道:“在下看到了。” 李小云道:“你不替我高兴吗?” 南宫靖道:“你拜师傅,在下为什么高兴呢?” 李小云知他心神被迷,自然不会怪他,又道:“师傅说的,再过三天,他指点我去找一个人,就可以治好你被迷失的心志了。” 南宫靖道:“你不是说回庄去再治的吗?” 李小云道:“本来我爹说的,回到庄上,再找人给你治疗,但师傅既然知道有人可以治疗,自然最好不过了,你不知道我心里多希望快些给你治好,那该多好?” 南宫靖道:“我知道你对我好。” 李小云听得脸上一红,心里却甜甜的,一面叮嘱道: “这话你对我说不要紧,不能在第三人面前说,知道吗?” 南宫靖道:“在下就是对你一个人说的。” 正说之间,竹逸先生已经提着食盒飞身而下,含笑道:“徒儿,为师这里只有卤肉、竹笋,你们将就着吃吧!” 他把食盒放到板桌上,取出一大碗卤肉烧笋,一锅白饭。 三人各自装了一碗饭,就坐下吃着,李小云只吃了一碗,便己吃饱,南宫靖却连吃三碗。 李小云等师傅和南宫靖吃毕,收起碗盏,一面说道: “师傅,你现在可以给他易容了。” 竹逸先生点头道:“不错,为师现在该给你上第一堂课了。” 说完,从身边取出一只扁形小铜盒,和一叠比蝉翼还薄,大小如同手掌的面具,说道: “易容一道,分为两种,一种是把易容药物直接涂到面上,易好容之后,大既半年之内,不易洗去,如果要把易容药物洗去,就得用洗容剂才能洗清。 一种则是使用面具,这面具是空白的,只要画上易容药物,往脸上一覆,就可以改变容貌,也可以先行画好,随时可以取用,也随时可以取下,比前者要方便得多,但脸上覆了一张面具,不论你多薄,多精巧,也只能骗得过一时,尤其遇上老江湖,就极难瞒得过去,所以要讲真正易容,还是直接用药物敷到脸上,不易使人瞧得出来。这位南宫老弟,目前正有不少人要找他,自然要涂在脸上的好。” 一面随手掀开扁形铜盒,铜盒两面,各有不同的东西。,盒盖上排列着七八支小毛笔,和剪刀、钳子、小刀、玉片、玉匙、刷子等物,都十分精巧,敢情是易容的工具了,盒底这一面,排列的则是十个小玉瓶,和一个小巧的调色盘。 竹逸先生给李小云详细讲解了每一种工具的用法,然后取起一个小玉瓶,打开盖子,用小玉匙挑了少许,倾入调色盘中,一面说道:“这是为师炼制的胶粉,加上少许水,和入易容药粉之中,涂到脸上,就是用热水洗脸,也不易洗去。哦,南宫老弟要给他改变成怎样一个人呢?” 李小云粉脸微微一红,说道:“师傅,你看咯,该替他易成怎样一个人好?” 竹逸先生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南宫老弟本来是个少年人,总不能把他易成一个老头?这样吧!为师只要把他容貌略加改变,使人家认不出他来就好。” 知徒莫若师,李小云的神情,他岂会看不出来? 李小云道:“好嘛!” 竹逸先生随手挑了三个玉瓶,打开瓶盖了,再用玉匙各自挑出少许粉末,又滴了几滴水,一面取起玉片轻匀的拌着,一面又逐一给李小云讲解,这是珍珠粉,这是珊瑚粉,涂到脸上,才有光泽,这是青黛、这是松烟,可以加浓眉毛的色泽。 一面打量南宫靖的脸型,指点着什么部位应该使用什么药物,才能够使他的脸型完全改观。 李小云一一记住了,转脸朝南宫靖道:“你现在坐正了别动,师傅要给你易容了。” 南宫靖道:“在下不会动的。” 果然坐正身子,一动不动。 竹逸先生拿起一支小笔,蘸着调好的药粉,在他脸上又勾又勒,涂抹了一阵,然后又用小镊子拔下头发,剪去毛囊,蘸着胶水移植到眉上,再用小剪刀仔细的修剪整齐,又用小刷子沾着青黛、松烟加深颜色。 他手法极为迅速,这样边说边做,不过盏茶工夫,已把南宫靖本来面目完全掩去,改变成另一个人。 南宫靖本来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极为英俊的少年,现在还是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但相貌却已经完全不同。 李小云看得不禁呆了,惊喜的道:严师傅,你老人家真是神乎其技!” 竹逸先生笑道:“这不算什么,只要把他改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好,但如果要把某一个人的面貌,易到另一个人脸上去,而且要唯妙唯肖,不让人家看出破绽来,那就得注意这人各部位的特征,不能有丝毫疏忽。” 接着又把如何观察一个人脸部特征的诀要,详细解说了一遍。 李小云道:“师傅,这里有空白面具,你画一张他的面貌给徒儿看看可好?” 竹逸先生点点头,随手取过一张空白面具,用手四面拉了一阵,然后把面具绷到膝盖上,先用胶粉把眉毛一根根用钳子细心沾上,再将调好的药粉轻轻敷了一层,再用小笔加深鼻子、脸颊等处的颜色,再画上嘴唇棱角,每画一处,都逐一细心解释。 直等画好之后,用口吹了吹,说道:“好了,为师戴上去给你瞧瞧。”说完,双手把面具住脸上一覆,用手掌轻轻在四周压匀,抬头道:“看你能不能找得出一点破绽来?” 李小云睁大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师傅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南宫靖,两个人简直一模一样,那里找得出一丝破绽?不觉喜孜孜的道:“师傅,像极了,徒儿那里找得出你老人家的破绽?” 竹逸先生呵呵一笑道:“不是为师吹牛,戴上这张面具,任他目力最好的人,也休想找得出破绽来。” 说罢轻轻揭下了面具。 李小云伸手接过,就揣人怀里,咭的笑道:“有机会,给我逮到一个人,我就让他来个李代桃僵。” 竹逸先生站起来道:“现在该你来练习了,学会易容,就得手法纯熟才行,那就要平常多加练习,你坐到这里来。” 李小云依言坐到板凳上,伸手取过一张面具,竹逸先生指点着教她如何拉法,然后又教她如何把拉好的面具绷到膝盖上,如何沾上眉毛,如何修剪,如何加深鼻梁两侧和面颊的颜色。 竹逸先生指点一样,她就微一样,这样足足花了顿饭工夫,才做成了一张,接着又拿过一张空白面具,再做第二张。 李小云原是兰心蕙质,心思灵巧的人,又有师傅从旁指点,自然很快就能领悟,做到第三张,已可把南宫靖的面貌,做到六七分像了。 竹逸先生大为高兴,不住的夸奖她果然能够举一反三,李小云自然也喜不自胜,做到第四张,几乎已有八九分像了。 竹逸先生又教她如何调制洗容刑,把面具上的易容药物洗去。 一个下午,李小云差不多已把易容的方法全学会了。 竹逸先生提起食盒上去,过了顿饭时光,才提着食盒下来,三人吃过饭。 竹逸先生道:“为师想不到你进步如此神速,易容方法,大致已是如此,熟能生巧,此后全在你自己勤加练习了,为师本来预期你三天才能学会,以现在的情形看来,大概有两天工夫,已经差不多了。此时天色已黑,为师先教你内功基本口诀,今晚就可开始练功,不过内功一道,不像易容方法,只要懂得诀窍,就可以做,内功必须按部就班,下一分功夫,有一分火候,不能一蹴即就,以你的资质,最少也要三年,才小有成就,好了,现在你要仔细听着。” 当下就把内功基本口诀,逐句解说了一遍。 好在李小云爹教的形意门内功,她从小就练,已有相当基础,各门各派的内功,在初人门的时候,差不多都大同小异。 竹运先生讲解过一遍以后,她已能完全领悟了。 竹逸先生取来了两个坐垫,就要她在地上坐下调息运功。 南宫靖虽然迷失了神志,但他看李小云跌坐练功,他也在垫上坐下,独自运起功来。 竹逸先生朝李小云叮嘱道:“好了,你现在静心运功,时间差不多了,为师去一趟寿县,给令尊捎个信去,免得他挂念,为师走后,也许会有人前来探看;上面不论发生什么声响,你们都不用过问,没有人可以下来的。” 李小云点点头道:“徒儿晓得。” 竹逸先生不再多说,点足飞起,一闪而没。 竹远先生走后,两人各自运气行功,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听南宫靖低低的道:“上面有人!” 在运功中的人,都是极为警觉的。 南宫靖虽然话声说得极轻,李小云已经倏地睁开眼来,低声问道:“你听到了?那是什么人,是不是师傅回来了?” 南宫靖道:“上面进来了两个人,他们还在说话。” 小云问道:“你听得清么?” 甫宫靖道:“他们话声说得极轻,在下还可以听得到。” 李小云道:“你快说给我听,他们说些什么?哦,你声音说得轻些,不要让他们听到了。” 南宫靖侧耳倾听了下,才道:“一个说:“刘转背果然不在。” 另一个人道:“那小童呢?怎么也看不见了?” 前面一个又道:“走,咱们搜!” 李小云问道:“还有呢?” 南宫靖道:“他们正在一间一间的看着。” 李小云道:“有没有再说话吗?” 南宫靖道:“他们边说边走,话说得很轻……” 他凝神倾听,口中哦了一声道:“一个说:“教主还怀疑李天云的女儿带着旋风花到这里来了,大概没遇上刘转背,又匆匆走了,不然怎么会没人呢’?” 接着又道:“另一个说:‘奇怪,那小童也不在;他会那里去呢?’” 前面一个道:“他看咱们来了许多人,心里一害怕,自然不敢再呆下去了。” 另一个道:“咱们都搜索过了,这里已是一幢空屋,还有什么好逗留的,可以回去票报香主交差了。”李小云道:“他们走了吗?” 南宫靖道:“出去了。” 李小云道:“师傅说得不错,宁胜天果然怀疑师傅呢!” 南宫靖道:“宁胜天,这名字我好像听说过。” 李小云道:“好了,人已经走了,我们还是开始运功吧!”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竹速先生飞身落地,把手中食盒放在板桌上,含笑道: “好了,你们可以吃早餐了。” 南宫靖反应极快,竹逸先生人还没有落地,他已站了起来,拱拱手道:“师傅早啊!” 他因李小云叫竹逸先生师傅,他也跟着叫他师傅了。 李小云跟着一跃而起,说道:“师傅,你老人家昨晚见到爹了?” 竹逸先生只是淡淡的道:“为师不便和令尊见面,只是送了一张字条给他,告诉他你在为师这里,要迟一二天才回去。” 李小云没看出师傅神色有些异样,喜道:“这样就好,徒儿在师傅这里,爹一定可以放心了。”接着哦道:“师傅,昨晚你老走后,果然有两个进人屋中搜索,听他们口气,像是红灯教的人。” 竹逸先生点点头道:“为师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只是他们没有看到为师而已!”——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八章 早餐之后,竹逸先生又给李小云讲解改变声音,和如何学习别人声音的诀要。 李小云自然听得十分用心。 竹逸先生讲解完毕,就匆匆上去。 过没多久,南宫靖侧耳访听,说道:“上面又有人来了,这说话的声音,像是你爹。” 李小云道:“你说爹来了,他怎么说呢?” 南宫靖道:“小童声音说:‘师傅昨天下午就带着两人走了,还没有回来’。” 李小云自然知道这小童是师傅乔装的,师傅怎么要瞒骗爹呢?一面问道:“爹怎么说呢?” 南宫靖道:“你爹问他:‘小哥不知令师去了哪里吗?’” “小童道:‘师傅好像带着他们去治病的,没有说到那里去’。” 你三叔说:“刘转背果然别有居心,他明明是凯觎……” 你爹叫了声:“三弟!”接着又道:“小哥,你师傅不在,我们可以到屋子里看看吗?” 李小云心中暗道:爹是不相信小童说的话! 南宫靖又道:“小童说:‘师傅真的不在,你们三位要看就看好了’。” 现在他们就进来一间间的看着……哦,你三叔说: “看来刘转背真不在,这老贼可恶!” 小童说道:“现在你们都看过了,屋里真的没有人。” 你爹问道:“小哥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吗?” 小童道:“你们三位是找师傅来的,我不认识你们。” 你爹大笑道:“你总是看到咱们三人了是不是?” 哦,好像“砰”的一声,接着有人跌倒地上了…… 李小云道:“是什么人跌倒地上了?” 南宫靖道:“不知道,哦,你爹又道:‘小哥这可不能怨李某向你下手,因为你看到咱们三人来了,二弟、三弟,咱们快走。’他们很快就出去了。” 李小云听得暗暗纳罕,爹怎么无缘无故向假扮小童的师傅突然下手?哦,爹说:因为你看到咱们三人来了,这是灭口! 不好,师傅中了爹一掌,不知怎么样了?一念及此,急忙说道:“喂,南宫靖,我们快些上去,师傅可能负了伤!” 南宫靖道:“我们怎么上去?” 李小云道:“真急死人,师傅上上下下走了好多次,我都没有看清楚,这怎么办?” 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竹逸先生的声音说道:“徒儿,为师没事,你们这时还不能上来。” 李小云心中一喜,说道:“总算师傅没事。” 南宫靖道:“那么我们还要不要上去?” 李小云道:“不用了。” 她回到板凳上坐下,心中只是思索着爹和二叔、三叔说的话。 三叔曾说:“刘转背果然别有居心,他明明觑觎……” 后来二叔又说:“刘转背果然不在,这名贼可恶!” 爹又问小童:“知道咱们是什么人?”才忽然向小童出手。 爹平日一向以白道中人自居,怎么会突然朝一个小童下手,要杀以灭口?这不像爹平日的为人! 三叔说师傅觊觎什么,师傅又觊觎什么呢? 唔,自己早就感到爹和二位叔叔好像有什么话瞒着自己不肯说,难道这些事情都和南宫靖有关? 不错,黄龙寺的智光和二位红灯教主宁胜天,虎头庄、金刀门等人,都在找南宫靖,听起来他们都是要找旋风花报仇,但他们真正找的,好保又不在“复仇”这两个字上!这些人的目的,包括爹在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不禁转脸往南宫靖望去,正好南宫靖也怔怔的望着她,四目相投,使她心中升起一阵说不出的怜惜,暗暗说道:南宫靖,放眼江湖,大概除了我李小云,只怕都是要找你的人了,我一定要尽我之力帮助你! 哦,莫非南宫靖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这人大概怕他说出什么来,才会用迷药迷失他的神志,使他变成白痴的! 正在思忖之间,微风一飒,竹逸先生已经飞身而下。 李小云忙迎了上去,叫道:“师傅,你老人家真的没事,我爹……” 竹逸先生依然面露微笑,说道:“这二十年,为师在内功方面差有稍进,不然真还接不下令尊的一记内家重手法。” 李小云歉疚的道:“爹怎么会这样的?爹平日不是这样的人……” 六逸先生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都听到了。” 李小云点点头,说道:“徒儿没有听到,是他告诉我的。” 竹逸先生道:“为师昨晚去找你爹,就已听出其中牵连颇广,所以当你爹找来的时候,为师只好说为师和你们一起走了……” 李小云道:“师傅,这……到底是什么事呢?” 竹逸先生微微摇头道:“为师也不清楚,好像是为了南宫靖……” 李小云:“南宫靖并不是旋风花,爹早已知道了,怎么……” 竹逸先生道:“所以为师也弄不清楚。” 李小云道:“听三叔的口气,爹好像误会了师傅。”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为师已无名利之念,随他们去误会好了。” 李小云攒着眉道:“但徒儿该怎么办呢?” 竹逸先生道:“你只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就好,趁今天一天工夫,把内功口诀背熟了。 依为师看,目前找他的人,都是别有居心,也只有你能帮助他,明天就离开里,带他去就医,只要他解去了迷失的神志,也许可以解开谜团了。” 说到这里,又轻哦一声道:“你现在是我奇胲门第二十九代的传人了,就是亲若父女,也不准把拜我为师的事,在令尊面前泄露半句。正因你学会了易容术,此后也许可以在暗中帮助你爹,令尊对为师有救命之恩,我不忍他自毁声誉。” 李小云望着师傅,问道:“师傅,爹到底做了什么呢?” 竹逸先生道:“为师真的不清楚,我也只是猜想罢了,但从刚才发生的事情看来,皖西三侠很可能正在进行某一件事,你回去之后,只要细心观察,总可以发现一点端倪的。好了,昨晚为师传你基本内功口诀,你已经会了,现在为师再传你本门内功心法,和‘缩骨功’的口诀,你要仔细听着,而且要把它背得滚瓜烂熟,日后才能练成‘李代桃僵术’。” 当下取出一页手抄“缩骨功”口诀,和内功心法,逐句讲解了一遍,叮嘱她务必在一天之中背熟。说完,又纵身上去。 这一天,李小云整整花了一天工夫,才把一篇文句深奥难涩难懂难练的内功口诀和“缩骨功”的口诀背熟。 晚餐之后,竹逸先生取出一套男装,要李小云换过,随后又取出一个密柬,交到李小云手里,郑重道:“这时天色业已全黑,你们出去,不易被人发现,这封密柬,你要贴身藏好,到了九华山下,才可打开,还有,他这柄软剑,很容易被人认得出来,还是要他束到长衫里面去的好。” 李小云接过密柬,贴身收好,又要南宫靖把长剑藏好。 竹逸先生道:“好了,你们随为师上去。” 两人随着他纵身而上。 竹逸先生朝两人招招手,一直来至厨房,走近后窗。 那是用竹子间隔成的花格子窗,他熟练的拔下上下左右八支笋头,走下花格子窗,低声道:“你们只好穿窗出去了,为师传给你的内功口诀,务必勤加练习,遇上令尊,绝不可提起。” 李小云点点头道:“徒儿自当谨记。” 竹逸先生又道:“你们从这里出去,笔直穿行竹林,要越过山岭,才可下山。还有,你们最好先想上两个化名,路上万一有人盘问,也不用临时思索,露出了破绽。 好了,你们去吧!” 李小云朝师傅拜了两拜,说道:“师傅,徒儿走了,你老人家叮嘱之事,徒儿不会忘记的。” 竹逸先生点点头道:“你们快走吧!” 李小云回头朝南宫靖道:“你随我穿窗出去,一路都要跟着我走。” 南宫靖道:“在下知道。” 李小云当先穿窗而出,南宫靖也跟着穿出。 竹逸先生又把花格子窗上好了。 这时天色已经大黑,两人一前一后,穿着竹林而行。 这竹林中间,又没有人行的小径,竹子与竹子之间相距极密,不时的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行。 李小云怕走迷了方向,打从踏入竹林开始,她就认定一支竹竿,第二步笔直对准第二支,第三步又笔直对准第三支,这样一路行去,纵然稍有偏差,也不至走错了方向。 南宫靖是心智被迷失的人,你要他跟着你走,他就一直紧跟在你身后,你不和他说话,他不会主动和你说话。 不过顿饭工夫,两人已经穿出竹林,果然已在一座小山顶上。 李小云吁了口气,走近一方大石,坐了下来,用手拍拍大石,说道:“你也坐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南宫靖依言傍着她坐下。 李小云脸上不禁一热,低声道:“方才师傅说的,我们下山去,最好先想上两个化名,你总听到了?” 南宫靖道:“在下听到了。” 李小云道:“我想,以后你就叫宫飞鹏,我叫宫飞云,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弟,你记住了。” 南宫靖道:“在下记得住。” 李小云道:“我是你小弟了,你就叫我兄弟,自己要称愚兄,不可再称在下了。” 南宫靖想了想道:“但你不是我兄弟。” 李小云道:“这样人家才不会怀疑我们。” 南宫靖茫然问道:“人家是谁?” 李小云道:“不管什么人,只要不是我们两人,就都是人家,在别人面前,就要这样称呼。” 南宫靖道:“我知道了,从现在起,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兄弟。” 李小云点头,含笑道: “这就对了。”接着突然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南宫靖道:“宫飞鹏。” “对!”李小云又道:“我呢?” 南宫靖道:“宫飞云。” 李小云喜道:“你记性真好,一点没错!” 她怎知南宫靖并不是天生的白痴,只是被人迷失了心智,以致以前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但学失神智以后的事情,自然不会忘记。 两人坐了一会,李小云站起身道:“我们可以走了。” 南宫靖看她站起,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走下山岭,一路疾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只见前面不远,—片树林中间,隐隐有灯光射出。 李小云因这时还不过二更光景,不如找个地方借宿一宵的好,这就伸手一指,说道: “大哥,前面大路附近,似有灯光,一定是有人家了,我们去借宿一宵,等明天一早再走不迟。” 南宫靖道:“好。” 两人一路找去,入林不远,就到了一座庙宇前面。 这座庙宇相当宏伟,两扇高大山门已经关了,门额上依稀可以看清那是“汤王庙”三个擘窠大的金字。 李小云悄声说道:“这时候夜色已深,庙里的和尚只怕全已睡了,看来我们只好翻墙进去了。” 南宫靖忽然道:“有人走来了!” 李小云心中不禁一动,忙道:“我们先躲一躲。” 拉着南宫靖闪向暗陬。 就在他们堪堪闪人暗处,左首墙头上已窜起一条人影,越墙而出,飘然飞落! 那是一个硕长人影,右手拿一把折扇,轻轻朝左手掌心一击,转过身子轻快的朝左首走去。 这人一身轻功似乎不弱,只是举止极为轻挑,这时候他从汤王庙出来,做什么呢? 那人走不过二三十步路,就停了下来,原来汤王庙左侧有一排十间矮小的瓦屋。 每家门前有的堆放着农具,有的堆放着手推车、担子一类东西,一望而知是一些小贩、卖浆之流的住处了。 这就奇怪,这人穿着一袭长衫,手持折扇,分明是个富家子弟,半夜三更,到这些苦哈哈门前来做什么呢? 就在李小云心中思忖之际,那人略为趑趄,就举步朝一家矮檐下走去。 李小云心中暗道:他不像是寻仇,那么会是……” 那人渐渐走近木门旁的花格子窗,现在举起他手中的折扇,在窗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笃”笃”的声响。 这声响传到李小云耳中,心中不禁又是一动:他这柄折扇竟然会是铁的! 花格子窗没有开,里面已传出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道:“外面是什么人?” 那人连忙陪笑接口道:“姑娘,是区区在下。” 屋中少女声音冷冷的道:“你半夜三更找什么人?” 那人压低声音陪笑道:“姑娘,小生侯元,白天曾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小生看到姑娘惊为天人,今晚一直魂思梦牵,难以入睡,所以这时候来找姑娘,想和姑娘一倾相思之苦……” 李小云心中暗道:“侯元,那个是黑虎侯敞的宝儿子,外号花豹的侯元?哼,前天三叔放过你,今晚给我遇上了,就饶你不得! 屋中少女声音冷哼了一声:“你满口胡说些什么?” 侯元隔着窗子央求道:“好姑娘,你把窗户打开,让小生看你一眼也好……”屋中少女气道:“你要找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侯元轻声笑道:“姑娘若是再不开窗,小生就自己动手了。” 他手中铁扇正待朝花格子窗上敲去! 花格子窗呀然开启禀紧接着响起一声娇叱:“无耻贼子,你给姑娘躺下!” 一蓬细碎的暗器突然从窗口激射飞出。 这下倒是大出李小云的意外,她没想到屋中少女居然还是会家子。 侯元当然也想不到,但他为人机警,听到屋中少女“躺下”两字之际,果然上身后仰,倒卧下去。 他使的却是“铁板桥”功夫,身形仰卧下去,立即侧身一滚,倏地跃起。 屋中少女也在此时一下穿窗掠出,手中明晃晃的短剑一指,叱道:“好个贼子,你倒滑溜得很!” 这是一个身穿青布衣裤的少女,梳着两条长长的发辫,黑夜之中看不清她面貌,但身材苗条,模样娇小,只见她有手短剑指处,左手一抬,又是一蓬细碎暗器朝侯元没头没脑的激射过去。 侯元哈的笑了一声道:“瞧不出你小姐还会耍一手破铜烂铁,这点破铜烂铁对小生可说一无用处。” 口中说着,右手铁扇豁的一声打了开来,轻轻在胸前一转,就把青衣少女一蓬细碎暗器悉数收去,折扇再轻轻一侧,就洒落在地上。 “哈哈!”侯元朝她微微一笑,摇着手中折扇,得意的说道:“小生爱慕姑娘,才没动手,你已经打小生两把暗器,气该消了吧?喏,喏,小生这厢给姑娘陪礼了。” 口中说着,果然朝青衣少女作了个长揖。 这番做作,倒似从戏台上学来的,表示他是一个风流种子,其实令人看得肉麻。 青衣少女绷紧了脸,冷笑道: “你就是花豹侯元?” 侯元道:“原来姑娘知道小生名字,小生真是不胜荣幸……” 青衣少女不待他说完,冷哼道:“你可知本姑娘是谁?” 侯元连忙抱拳笑道:“姑娘芳名,小生洗耳恭听。” 青衣少女本待说出她的名号来,但给他这么一说,不觉哼道:“凭你也配?” 侯元走上一步,望着她涎笑道:“小生和姑娘郎才女貌,可说天生的一对,有什么不配……” 青衣少女气得脸上一红,在他说话之时,短剑迅快的朝腰间剑鞘一插,双手抖处,从她袖底射出两串连珠袖箭,双手连弹,又发出十几枚连珠银弹。 紧接着双手连挥,又有十二把柳树飞刀,和从她袖中络绎飞出的二十四枚问心钉,两蓬蝎尾针。 身形再一个飞旋,各式各样的细小暗器,源源不竭的出手,洒洒、嗤嗤、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好个花豹侯元,他把手中一柄三尺长的精钢折扇豁然打开,手腕翻动,施展开来,左右上下,翩翩飞舞,任你十几种暗器密集如雨,他舞了个风雨不透! 不!他一面挥舞着铁扇,一面却朝青衣少女迅了过来,口中轻笑道:“姑娘原来是卖花婆的千金卖花女,果然人如其名,生得像花朵一般,小生真是三生有幸。” 他没有说错,这青衣少女正是卖花婆的卖花女。卖花婆精擅十八种暗器,她女儿自然也全会使了。 但今晚她遇上了花豹侯元,一个使铁扇的好手,凡使铁扇的人,都能破细小暗器。 卖花女已把一身暗器都使出来了,依然无法伤得了对方,眼看侯元一步步逼了上来,心头一急,口中又是娇叱,右手拔出短剑,手腕连挥,一连三剑飞快的刺出。 这三招一气呵成,幻起一片耀眼银光,倒也极为凌厉! 这时所有暗器已被侯元悉数击落,铁扇疾举,锵锵两声架开卖花女两剑,说道:“姑娘有完没完?” 卖花女一声不作,只是挥手抢攻,展开剑法,一柄短剑使得剑芒流动,划起咻咻剑风,攻势丝毫不懈。 如论武功,花豹侯元当然在卖花女之上,但卖花女暗器无功,和他拼上了命,一时之间,剑光扇影,交相争辉,倒也相持不下。 花豹侯元几招下来,已试出卖花女武功不过如此,一边见招拆招,淫笑道: “好姑娘,你这样缠斗到几时去?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觉得这是浪费金子一样的时间?” 卖花女被他说得又羞又恼,只顾把剑使得像泼风一般。 李小云悄声问道:“大哥,那个男的,你几招可以把他制住了?” 南宫靖道:“愚兄没和他交过手,不知道,你要愚兄去把他制住吗?” 李小云想了想,道:“再等一等好了。” 就是这两句话的工夫,形势业已改观,侯元精钢折扇挥动之际,接连响起五六声“当” “当”扇剑交击之声,把卖花女的一轮攻势,悉数挡开,左手有如禄山之爪,闪电般当胸抓去。 卖花女被他铁扇一阵硬打硬砸,姑娘家腕力较弱,直震得虎口剧痛,腕臂酸麻,脚下一连退后了六七步,还没站稳,瞥见侯元一只手疾然抓来。一时差怒交进,双足一点,纵身跃起,一连踢出三记“云里腿”,随着从她小蛮靴的尖端射出三缕寒芒,直取侯元咽喉、双目。 花豹侯元招扇一覆,把三支牛毛般细针压下,随手朝上一翻,扇面拍的一声托在卖花女鞋底。 卖花女踢了个空,身子还没落下,就被他折扇托住,这一下子就像凌空飞下来的仙女,在他扇上翩翩起舞一般! 侯元口中轻笑一声,左手闪电抓住卖花女右脚踝,折扇轻侧,向上一抬,扇骨正好点中她左足。 卖花女惊叫声中,一个人迅速下落,被侯元抱个正着! 李小云急忙叫道:“大哥,快去制住他。” 南宫靖听李小云一说,口中大喝一声,纵身朝侯元身后扑去。 侯元刚刚美人人抱,心花怒放,没想半路里杀出程咬金来,他反应也不慢,耳中听到喝声,双手抱卖花女连放下都来不及,一个飞旋转过身来。 南宫靖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右手快搭上他肩头。好个侯元居然临危不乱,双手一推,把卖花女朝南宫靖怀中推来。 要知南宫靖右手使的乃是佛门“拈花指”,岂容你有还手机会。 侯元双手把卖花女推出,左腕骤觉一紧,已经被南宫靖三个指头撮住,但觉半边身子立即动弹不得。 南宫靖也及时伸出左手,扶住了被推过来的卖花女。 李小云没想到“大哥”只一招就把侯元制住,心中大喜,急忙跟踪跃出,出手如电,一连点了侯元三处穴道,一面说道:“大哥,你可以放手了。” 说话之时,左手随着拂出,替卖花女解开被制的穴道。 南宫靖三指一松,放开侯元手腕。 卖花女也及时活动了一下双手,口中嘤了一声,朝两人敛衽道:”多谢二位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不知二位高姓大名,如何称呼?” 李小云道:“我们只是路过,姑娘不用客气。” 卖花女一双俏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脸色一沉,回过身去,叱道:“好个恶贼,我废了你……” 右手骈指如戟,正待朝侯元点去,她这一下是心头气愤已极,两根春笋般的指头朝他“气海穴”上戮下。 “气海穴”一破,花豹侯元一身武功也立时报废了。 李小云没想到这位小姑娘出手竟有这般毒辣,慌忙伸手握住了卖花女的两根纤指,说道:“姑娘快请住手。” 她一时忘了自己此刻改换了男装,故而一下握住对方两根玉指,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卖花女一下被她握住手指,粉脸不禁蓦地红了起来,赶紧缩了回去,她目光一抬,望着李小云气鼓鼓的道: “这恶贼不是好东西,废了他的武功,以后就不会再作恶多端了。” 李小云忽然心中一动,忙道:“此人和咱们兄弟另有梁子,希望姑娘不介意才好。” 卖花女点点头,说道:“我也只是一时气愤罢了,二位只管把他带走……”她盈盈目光凝注着李小云,幽幽的道:“二位救了小妹,真是连姓名都不肯见告吗?” 李小云歉然道:“在下兄弟有不得已的苦衷,请姑娘多多原谅。”说完,回头叫道: “大哥,你来把姓侯的带走。” 南宫靖没有多说,一手挟起侯元。 李小云道:“后会有期,姑娘请回吧!” 说完,和南宫靖两人快步走去。 南宫靖心智被迷,李小云要他把侯元带走,他就把侯元带走,也没问李小云带走侯元要做什么? 两人走了两三里路,李小云轻轻拉了南宫靖的衣袖,悄声道:“大哥随我来。” 一下朝路旁一处树林闪了进去,南宫靖跟着走人。 李小云走到一棵大树下面站停,说道:“大哥,现在可以把他放下来了。” 南宫靖依言放下侯元。 李小云迅速伸手入怀,取出师傅给自己的易容铜盒,随手打开,一面蹲着身子在侯元脸上,替他易起容来。 原来李小云在南宫靖制住侯元的一刹那间,想到了一个主意。这次师傅要自己和南宫靖到九华山去,桐城(龙眠山庄)是必经之路,爹和二位叔叔对南宫靖好像有什么隐秘,不肯告诉自己,现在自己学会了易容术,不如将计就计,把侯元易成南宫靖,让爹他们带回庄去,自己暗中跟踪,不就可以听到爹的秘密吗? 有了这一决定,才要南宫靖把侯元带到树林里来,替他易容。 她对南宫靖的面貌,早已深深印在心里,尤其她练习易容之时,也是以南宫靖作范本的,手法自然极熟,因此树林之中虽然黝黑,她仍可迅速而纯熟的替他易容。 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就已易好了容,她收起铜盒,喜孜孜的道:“好啦,大哥,我们可以走啦!”——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九章 清晨,晨曦未上,大路上还笼着一层淡淡的晨雾。 从寿县通往石家集的一条黄泥大路上,正有一辆马车冲着晨雾,得得驰来。 就在驰近一片松林之际,车中忽然有人喝了声: “停车。” 奔行中的马车,立即缓缓刹住。 奔行中的马匹几乎人立而起,这一瞬间,车轮拖地所发出来的刺耳声响,和马匹希聿聿的长鸣,互相呼应! 车子总算停下来了,从车中像飞鸟般跃下两条人影,回头朝松林走去。(马车刹住,已经驰出了一大段路。)这两人,正是龙眠山庄庄主擎天手李天云,和他三弟谢东山。 松林前一方大石上,坐着一个青衫少年,生得剑眉星目,身材硕长,看去一表人材,只是神情落寞,坐在那里怔怔出神。 这青衫少年赫然是被大家认为是“旋风花”的南宫靖! 李天云和谢东山走近林前,南宫靖连看也没朝两人看上一眼,只是目注着远处,一动不动。 李天云攒攒眉道:“小云和他是一起的,他在这里,怎会不见小云的呢?” 谢东山道:“大哥,你再仔细看看,此子坐着的姿势,一直没有动过,好像被人点了穴道。” 李天云道:“被人点了穴道,还会让他留在这里?” 谢东山道:“大哥不信,不妨问问他,看他是不是会说话?” 李天云一直走到南宫靖面前,问道:“你和小女在一起,不知小女去了那里?” 南宫靖依然目注远方,恍如不闻。 李天云道:“看来他果然被人制住了穴道,咱们快些把他弄上车去。” 谢东山道:“这个容易。”跨上一步,伸手去拉南宫靖的手臂,一面说道:“你快跟我们上车去。” 他出手不敢太快,那是试试南宫靖是不是真的被人制使了穴道?但当他伸过手去,发现甫宫靖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下已可确定他身上穴道被人制住,手势突然加快,一下抓住南宫靖手臂,把他拉到身边,然后迅快的挟起身子,一连两个起落,掠近马车,把他先行送人车厢。 李天云也迅快的跟了过来,说道:“三弟,快上车去。” 谢东山沉吟道:“大哥,小云……” 李天云道:“咱们不用替小云担心,她一身武功,足可自保,再说在这一带,也出不了差错,找不到咱们,她自会回去的,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厂两人迅快的钻进车厢,车把式扬起长鞭,车子又开始辗动,朝着大路驰去。 李小云和南宫靖一路尾随着马车来的。 他们经刘转背易的容,当然毫无破绽,没有人会看得出来。 离桐城近了,李小云也等于回到了家,这几十里方圆的一草一木,她闭着眼睛都可以背得出来。 龙眠山庄是在龙眠山的东麓。 李小云带着南宫靖一直来至别峰禅院。 这是龙眠山上的一座古刹,规格不大,层峦拱峙,静若太古,游山的人,到了这里,差不多都要住上一二天,可以洗涤尘俗,因此寺中也准备了客房,供游客住宿。 两人跨进山门,一名灰衫和尚就迎着合十道:“二位施主……” 李小云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我们是找清云师傅来的,他在那里?” 清云,是别峰禅院的知客大师。 李小云时常到这里来玩,自然极熟。 灰衫和尚连忙合十道:“二位施主原来是知客师叔的熟人,师叔正好陪同一位城里来的施主去了方丈那里,只怕还有一会耽搁,二位请到客室待茶。” 李小云道:“不用了,我们原是游山来的,想在宝刹住上两天,是李大小姐介绍来看清云师傅的,他既然忙着,就麻烦师傅给我们找两间清静的房间就好。” 灰衫和尚合十道:“客房现成,二位施主请随小僧来。” 说完,就走在前面领路。 李小云和南宫靖跟着他走出东首一道月洞门,穿行长廊,进入另一座院落,就是客房了。 只见一条宽阔的走廊,两边各有七八间房舍。 灰衫和尚走到尽头一间门口,打开房门,合十道: “二位施主请进,这里的房间,有三人一间,四人一间的,只有这一间是两个人一间的,窗外就是花圃,最清静不过,施主正好二位,这间最合适了。” 李小云听得脸上骤然发热,但这里只有这一间是两个人的,自己穿了男装,就不好多说了。 好在自己带着南宫靖到这里来,是因晚上自己要去龙眠山庄,南宫靖有个落脚的地方而已! 当下就和南宫靖一起走了进去,房中果然对面放着两张床铺,窗下放一张半桌,收拾得还算干净。 李小云点点头道:“那就这一间好了。” 灰衫和尚合十道:“二位施主请坐,茶水自会有人送来,小僧告退了。” 李小云道:“多谢师傅了。” 灰衫和尚道:“不用谢。” 说完,就回身退出。不多一会,香火道人沏了一壶茶送来。 李小云拿起茶壶,倒了两盅茶,回头道:“大哥,你来喝茶。” 南宫靖道:“谢谢你。” 李小云朝他温柔的一笑道:“大哥和我也客气起来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一阵悠扬的云板声音,从远处传来。 李小云站起身道:“大哥,我们到斋堂里吃素斋去。” 斋堂是在后进,一座宽敞的大厅,可以容得下五十张桌子。 李小云领着南宫靖走人斋堂,三十张桌子,差不多已坐满了人。 只有靠左首两张桌上,这一桌坐了疏朗朗几个俗家打扮的人,那自然是借宿在寺里的游客了。 左首一张桌,坐着六个人,李小云认出其中一个脸色灰白,八字倒挂眉的老者正是虎伥夏侯前,心中暗暗一跳。 虎伥来了,虎头庄的人可能也来了。 好在右首一桌上,只坐了五个人,李小云就领着南宫靖在右首一桌坐下,一面低声道: “大哥,你坐着,我去装饭。” 她迅快的装了两碗饭,回到座上,大家已经开动,两人世就各自吃了起来。 李小云在吃饭之时,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两张俗家人的桌上,好像除了虎伥夏侯前,其余的人都不像江湖人。 和夏侯前同桌的,还有一个蓝衫少年,看去不会超过二十,生得玉面朱唇,极为俊美,尤其一只眼睛黑白分明,朝自己两人投来一瞥。 这人坐在那张桌上,就如鹤立鸡群,他好像没有同伴,只是一个人来游山的,因为他自始至终,没有和旁人说过一句话。 李小云两人改换了面貌,人家只当他们是游山的兄弟。因为这里经常有游山的人来往,倒也没人注意。 饭后回到房里,李小云随手拴上了房门,她总归是女孩儿家,今晚和南宫靖同住一个房间,心头小鹿止不住一阵跳动,心想:“这要给爹知道了,不把自己打死才怪!” 南宫靖神智受迷,自然无语可谈,两人喝了一盅茶,李小云就道:“大哥你就在对面床上睡,现在可以睡了。” 南宫靖道:“愚兄晚上都不睡的。” 李小云道:“那也可以上床了。” 南宫靖没有再说,就自顾自到对面床上,盘膝坐定,运起功来。 李小云用手拂灭灯烛,因时光还早,就和衣在床上躺着养神。 时间渐渐过去,现在初更已过,李小云悄悄站起,走近后窗。 南宫靖忽然睁开眼来,问道:“兄弟,你要去那里?” 李小云被他突然一问,不觉吃了一惊,急忙走近他床前,悄声道:“我要出去一次,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自己运功,不可出去。” 南宫靖点点头道:“愚兄不会出去的。” 李小云道:“那我走了。” 闪到窗下,轻轻推开窗户,探头朝外张望了一下,看看没人,就足尖一点,轻巧的穿窗而出,回身把两扇木窗轻轻掩上,目光再向四周一瞥,就长身掠起,一连几个起落,纵出围墙,一路朝东麓奔去。 这条路,她从小走惯了,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奔行,但因傍晚在斋堂里看到虎伥夏侯前,他当然不会是无缘无故到龙眠山来游山的。 因此她虽然一路奔行,还是十分小心,目光不住的搜索着山林两边,是否有人隐藏?但一路行来始终不曾看到半点人影。 从别峰禅院到龙眠山庄,不过二五里光景,现在矗立在山麓间黑幢幢的龙眠山庄,已经在望。 李小云就格外小心,凝目看去,庄中静悄悄的不闻半点人声,连灯火都已全灭,好像庄上的人全已睡了。 这是自己的家,当然最熟悉也没有了,她舍了正面,悄悄绕到庄后,四顾无人,点足跃起,一下越过高墙,落到后进暗陬。 就在这时候,只听一阵轻快而杂杳的声音,由远而近! 李小云急忙身形一缩,躲到一处转角后面,摒息不动。 回到自己家里,还要像小偷一样,躲躲闪闪,想起来岂不可笑? 这时已有四五个人影,急步从前面过去,她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但一望而知是五名劲装巡逻庄丁,手上都握着明晃晃的钢刀,腰间也一定备有匣弩。 庄中虽然灯光全灭,但戒备极严。 李小云暗暗忖道:爹和二位叔叔把假扮南宫靖的侯元擒来,庄,中又戒备森严,那一定是在密室里问他什么了,爹的密室是在书房里! 心念闪电般一转,立即从暗处窜出,两个起落,掠上迥廊。 就在她堪堪掠到之时,只听又是一阵轻快而杂杏的脚步声,从后面传了过来。她赶紧隐人一根柱后,果见又有五名庄丁从廊外过去。 一组五人,刚刚过去,又有一组过来,一去一来,形同穿梭! 李小云心知今晚庄中戒备如此严密,要想从后进到达爹的书房,不知要躲闪多少次,而且从后进到书房,可能还布置了不少明岗暗卡,要不被他们发现,只怕很不容易。 一念及此,迅快的从迥廊掠出,放轻脚步,朝那一组巡逻的庄丁跟了上去,这一着也亏她想出来了。 跟在巡逻庄丁后面,只要不被最后一个庄丁发现,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过去了,要不被最后一名庄丁发现,那也容易,只要放轻脚步跟着就行。 她挺起胸脯,紧跟在最后一名庄丁身后,果然轻而易举的从后进一直到达前进,中间接而连三的和迎面而来的一组又一组巡逻庄丁擦身而过,好在庄中没有灯火,巡逻的庄丁也不带灯火,黑暗之中,谁会去数迎面过来的一组人的人数? 李小云一路行来,果然不出所料,走廊、花丛、转角等处,都站着有人! 现在这一组人,快转到爹的书房了,李小云目光迅速左右一扫,待最后一个庄丁走出三步,就迅速的一个轻纵,向右掠开。 再一点足,就隐入一处花丛,然后弯着腰,绕到书房右侧,这面正好有一排花窗,里面放下了窗帘。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一棵花树后面,停下身来,举手撩开了些花枝,侧耳凝神,仔细打量了一会,才收回手,正待闪出身去! 只听左首有人喝道:“什么人?” 这下把李小云吓了一跳,但也立时听出这喝声是庄里的副管事李进财,这就嘘了一声,低声喝道:“进财,是我。” 李进财当然听得出是大小姐的声音,连忙走了过来,躬躬身道:“原来是大小姐……” 这一走近,他发现并不是李小云,口中不觉咦了一声。 李小云不待他底下的话出口,说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李进财听她声音果然是大小姐,方自一怔! 李小云低声道:“我怕敌人认出我来,所以易了容,爹和二叔、三叔,是不是在书房里?” 李进财确定是大小姐了,才应了声“是”。 李小云又道:“大师哥和二师哥呢?” 她问二位师哥在那里,是怕遇上他们,加以阻拦。 李进财道:“张少爷守着书房大门,沈少爷守着书房后院。” 李小云道:“我有紧要的事要和爹说,你守在这里别走开。” 李进财为难的道:“大小姐,庄主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李小云道:“我知道,就是因为我得到极重要的消息,要去和爹禀报,你可知今晚为什么要戒备如此森严,就因为……” 她故意不说下去,一面说道:“你守着,为了防备被人知道,我要从窗口进去,你给我注意四周的人。” 李进财听她说得这么郑重,只得应了声”是”。 李小云话声一落,就不再和他多说,闪出花丛,悄悄走近窗下,现在有李进财替她把风,就不用怕被人发现了,伸手轻轻扳开了一扇窗户,手掌在窗槛上一按,轻巧的跨入窗内,然后朝李进财打了个手势,要他不可离开,就轻轻的掩上了窗户。 书房中依然没有灯火,但这是自己家里,她自然熟悉不过,知道密室是在书房里首的一间。要开启秘室,首先要把一排书架移开,才能进去。 她当然不能进去,心中思索着自己要怎样才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呢?一面目光抡动,只是打量着右首那一排书架,书房里因四面都垂下了厚绒窗布,透不进一点光线。 她沉思有顷,忽然想到了一个计较,这就举步缓缓走近右首一排书架,纵身跃了上去,一手攀住最上面的一格,一手迅快把一叠书搬了出来,轻轻抽出长剑,朝里首板壁上刺人,再缓缓的划了一转,把数寸厚的木板,划成一个圆洞,小心翼翼的用手起下。 因为她知道这道板壁里面,就是爹的密室,好在密室四壁都挂了厚重的绒布,她在木板上挖下这个小洞,里面的人是不会发现的。 现在她只要把头探进去,就可以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了。 她把挖下的木板,放到另一格的书上,两手攀着书架,缓缓伸进头去,现在只隔了一道绒布,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说话的声音已可听得很清楚! 只听三叔谢东山的声音笑道:“你当然不是南宫靖,南宫靖只是你的化名而已!” 这话听得李小云不禁一怔,忖道: “南宫靖不叫南宫靖,那会是谁呢? 侯元嘶哑的道:“那你们要我说什么呢?” 李小云又是一怔,忖道: “侯元的声音会变得如此嘶哑,那是爹他们在他身上动了手脚?这小子活该,是要给他吃点苦头,哦,爹他们到底为了什么,要如此不择手段,逼着南宫靖,难道南宫靖身上有着什么秘密不成?” 只听二叔霍天柱沉声道:“这小子故意装疯卖傻,原来神志清楚得很!” 接着爹(李天云)的声音冷厉的道:“南宫靖,你给老夫听着,你如果再不说实话,老夫就点你五阴绝脉,看你挺得住挺不住?” 侯元嘶声道:“你们究竟要问什么?在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在下不是南宫靖,在下侯……” “哈哈!”霍天柱沉笑道:“你是花豹侯元,就是你老子侯敞在这里,霍某一样要让你逆血倒行!” 敢情他在说话之时,已经出手了,随着只听侯元口中闷哼一声,嘶声道:“你快解我穴道,我……我说了……”“这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霍天柱冷笑道:“你还要说你是侯元吗?”“不,不!”侯元急促的道:“在下不是侯元,在下是南宫靖……” 他敢情忍受不住,才承认他是南宫靖的。 李小云听得心中一阵侧然:幸亏他不是南宫靖,否则落到爹的手里,就会和他一样了,唉,爹这是为什么呢? 霍天柱狞笑道:“你姓上官,对不对?” 侯元连声道:“是,是,在下是姓上官……” 李天云道:“二弟,松了他的穴道。” 李小云忖道:南宫靖原来是姓上官! 霍天柱问道:“你这身武功,是你老子传给你的?” 侯元应道:“是,是的。” 李天云间道:“你老子在那里!” 侯元也是心机极深的人,他心想:自己如果说出上官平的地方来,他们绝不会放过自己的。 这就垂首黯然道:“爹已经死了。” 李天云道:“上官平已经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李小云心中暗道:南宫靖的爹,原来叫上官平。 候元道:“三年前……” 李天云又道:“你爹临死时,交给你了什么?” 侯元不假思索的道:“没有。” 霍天柱喝道:“你若有半句虚言,霍某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侯元道:“真的没有,爹……只交给在下一张名单……要……在下报仇……” 这话,他当然是胡诌的,旋风花杀了五名武林著名的人物,李天云也中了一记“旋风花”,当然是有一张名单了。 李天云道:“他没把达摩手书‘洗髓经’交给你?” 李小云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明白了。 爹和少林寺智通、黄龙寺智光,以及神灯教、虎头庄、金刀门等人,追着要找南宫靖,原来是为了达摩手书“洗髓经”! 爹和二位叔叔平日以侠义自居,原来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只听侯元嘶声道:“爹没有交给我,真的没有……” 谢东山笑道:“大哥,上官平虽然死的时候没有交给他,但他已经学会了,自然不用再交给他了。” 李天云口中唔了一声,忽然豁然大笑道:“三弟说得不错,这小子既然学会了,自然默写得出来……” 李小云刚听到这里,突然庄外传来一声龙吟般响亮的长笑! 笑声划破长空,在黑夜中听来好不苍劲? 接着只听有人高声说道:“庄上的管家们听着,神灯教宁教主持来拜会李庄主,快请进去通报一声。” 李小云想到大师哥可能马上会进来禀报,急忙把书籍放回原处,轻轻跃下,一下躲到书桌后面爹坐的一把高背椅后面。 她堪堪蹲下身子,只听书房门已被推开。 大师哥张义钧匆匆奔人,走近书架,移开一具古瓷花瓶,底下就有一个铜环,轻轻拉了两下。 这是爹在静室运功时,遇有紧急事故,拉动铜环里面就会响起铃声,李小云自然也知道。 过没多久,只见一排书架缓缓移开,一道木门启处从里面射出灯光,谢东山举步跨出,问道:“什么事?” 张义钧躬身道:“启禀三师叔,神灯教主来了。” 谢东山问道:“他在那里?” 张义钧道:“在大门口。” 谢东山点点头,急忙回身走人。接着李天云、霍天柱、谢东山三人鱼贯从里走出。 李天云推上书架,说道:“二弟、三弟、咱们出去。” 一面朝张义钧吩咐道:“义钧,你守在书房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入。” 张义钧答应一声。 李天云率同霍天柱、谢东山匆匆往外行去。 张义钧随手带上书房门,又站到书房门口。 李小云暗暗舒了一口气,正待站起,突听站在书房门口的大师哥张义钧大声喝道:“什么人?” “你说会是谁?” 这人声音低沉,像幽灵般出现在张义钧面前。 李小云心中一动,暗道:“会是虎伥夏侯前!” 张义钧一看对方欺到面前,那还犹豫,口中大喝一声,右掌已经及时劈出。 他是李天云的大弟子,师傅是形意门名宿,这一记“劈掌”,自然使得掌风劲急,呼然有声! 凭他的武功,对付江湖普通武师,自可绰有余裕,但他遇上的却是虎伥,江湖上凶名久着的黑虎神的前哨。 他岂会把李天云门下放在眼里?口中嘿了一声,右手一探,就抓住了张义钧手腕脉门,随着喝道:“去你的。” 身形斜转,一抖手就把张义钧一个人凌空抛起,越过一排花树,“砰”的一声撞上围墙,一时之间,撞得昏了过去。 张义钧虽被一招摔出,但隐伏在花丛间的十几名庄丁,却在此时,一声吆喝,从四面围了上来,挥动雪亮的钢刀,朝虎伥攻到。 虎伥夏侯前喉中发出一声森冷的阴笑?人影飘忽,双手抓动,眨眼之间,就有两三个庄丁连口中“哎哟”都没喊出,就被他抓着摔出,一个个像草槁人般飞了出去。 副管事李进财看出苗头不对,竹哨吹得又响又急。 李小云眼看庄丁们伤在虎伥手下,这到底是自己的家,正待闪出身去。 突听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到龙眠山庄撒野厂李小云听到喝声,暗道:“霍二叔来了!” 十几名庄丁这一阵工夫,至少已有半数被摔倒在地,另外巡逻的庄丁,也及时赶来支授。 但听到霍天柱的喝声,大家纷纷住手,各自后退了两步,依然远远的把虎伥夏侯前围在中间。 虎伥夏侯前深沉一笑道:“原来是霍二侠。” 霍天柱目光一注,哼道:“夏侯朋友夜闯龙眠山庄,那是没有把咱们兄弟放在眼里了?” “岂敢?岂敢?” 夏侯前抱抱拳,阴笑道: “兄弟只是掌门人的马前卒,掌门人快要来了,要兄弟先来通报一声的,没想到贵庄的人,不问青红皂白,像快刀断乱麻以的乱所一通,兄弟只是把他们摔出去,出手不敢太重,可没伤人。” 霍天柱听他口气,好像白虎神暴本仁就会赶来,自己一个人可接待不了。这就回头道: “李进财,你快去禀报庄主一声,说白虎门的暴掌门人来了,请庄主快来。” 李进财答应一声,急速转身往外奔去。 就在此时,只见墙头上已经多了一个高大人影,洪笑一声道:“看来龙眠山庄果然名不虚传,今晚戒备森严!” 随着话声,从丈余高的围墙上一步跨了下来。他就像在平地上跨开大步一般,一步居然跨出四五文远,落到地上。 接着只见人影闪动,黑豹侯休和四名黑衣劲装汉子纷纷跃落地面,跟在他身后逼近书房门口。 这时右首一道圆洞门中正有一人急步走来,朗朗一笑道:“暴掌门人夤夜责临敝庄,理该从大门通报,这般越墙而人,倒教兄弟有失迎迓,暴掌门人请到厅上待茶吧!” 这话口气并不客气,责他身为一派掌门,却不懂礼数。 李小云暗道:爹来了! 暴本仁洪笑道:“李庄主好说,这里不是你的书房吗?咱们就到你书房里坐好了。” 李天云来了,庄丁们立即点燃起七八盏气死风灯,高高挑起。 李天云闻言不觉神色为之一变,大笑道: “暴掌门人夤夜来至敝庄,既不按江湖礼数,登门求见,却越墙而入,兄弟忝为主人,请老哥到厅上待茶,老哥似乎也并不领情,但兄弟作主人的,礼数已经到了,暴掌门人究竟有何见教,那就请在这里说吧!” 他不愿把暴本仁延人书房里去。 暴本仁双目精光熠熠,望着李天云洪笑道:“李庄主可是不愿意请兄弟到书房里坐吗?” 他偏偏要到书房里去? 李天云作色道:“暴掌门人究有何事,不妨直说,兄弟洗耳恭聆。” 暴本仁回头朝虎伥夏候前点点头,意似嘉许的道: “夏侯前,看来你的消息,果然不假了。” 夏侯前连忙躬身道:“属下若非查证属实,怎敢在掌门人面前胡说八道?” 话声方落,只听一声清朗的大笑,说道:“不知暴掌门人听到了什么消息,可得闻乎?” 随着话声,已从圆洞门中走出六七个人来。 当前一个手拄龙头杖的正是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他身后紧随着五人。一个是高大肥胖手盘两枚铁胆的霍五太爷。其余四人则是神灯教的四位香主黑煞神郑玄通、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门神敖六。 他们身后则是李天云要他在大厅上陪客的谢东山。 暴本仁嘿然道:“宁教主消息到是灵通得很!” 宁胜天大笑道:“彼此、彼此,暴掌门人不是也来了吗?” 李天云愤然作色道:“宁教主,咱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听宁教主的口气,今晚竟是冲着兄弟来的了?” 宁胜天含笑道:“李兄误会了,兄弟只是听说皖西三侠擒到了南宫靖,特来相询,不知可有其事?” 谢东山接口道:“传言未必可信,宁教主是听谁说的?” 霍五太爷冷然道:“若是道听途说,宁教主和兄弟也不会深夜造访了。” 谢东山冷笑道:“霍老哥在庄上设下埋伏,依然未能擒得到南宫靖,咱们兄弟这点微未之技,又如何擒得下南宫靖呢!” 霍五太爷深沉一笑道:“但毕竟南宫靖是被你们皖西三侠运来了龙眠山庄,却是不争的事实。” 谢东山道:“你听谁说的?”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拱手道:“李兄,方才兄弟已经给三位引见过了,这位霍五兄,乃是敝教已故金总护法的义兄,金总护法死在旋风花之下,敝教和霍五兄自然要追缉旋风花,替金总护法报仇,而且旋风花也曾向李兄下过帖子,袭击过李兄,咱们不论怎么说,也可以说是同仇敌忾,李兄若是把南宫靖擒来了,兄弟认为应该交由大家公决才对……” 李天云道:“宁教主诸位在工山附近,也曾说过兄弟擒获了南宫靖,兄弟曾要他们打开车厢让宁教主看过,车中并无南宫靖,可见传说尽屑子虚,前后不过数天,宁教主又听说兄弟擒来了南宫靖,别人不知就里,还有可说,宁教主明明亲眼目睹车上只有兄弟三人,还一再追踪,岂不可笑?” 霍五太爷道:“李庄主说的还是三天前的事,和二夫后的今天,当然又不一样了,你李庄主已把南宫靖擒来,宁教主若无确切证据,岂会贸然找上龙眠山庄来?李庄主是形意门的名宿,平日一言九鼎,今晚当着宁教主、暴掌门人,却育不由衷,自欺欺人,岂不更可笑了?” 李天云被他当面抢白,气得面色如血,半晌说不出话来。 霍天柱怒喝道:“霍五,你敢在龙眠山庄如此说话?” 霍五太爷大笑道:“怎么?龙眠山庄不是龙潭虎穴,霍某既然敢来,有什么不敢说的? 何况霍某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李庄主,你说说看,霍某那一句说得不对了?” 暴本仁洪笑一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在他书房里,咱们进去搜!” 举步朝书房门口逼来。 谢东山大喝一声:“站住!” 右手握拳,一记“百步神拳”,击出一团无形拳力,朝暴本仁当胸撞去。 暴本仁口中发出一声沉嘿,押掌迎出。 李天云眼看今晚之局,势难善了,对方两拔人中,虎头庄只有暴本仁一个高手,容易对付,但谢三弟一个绝非暴本仁的对手,不如先收拾了暴本仁再说。心念闪电般一动,就在暴本仁发掌之际,不觉大笑道:“暴掌门人那是有意赐教了。” 他因谢三弟的“百步神拳”,出手不带半点劲风,没人注意,正好由他出面,和暴本仁动手,口中说着,右手一记“劈掌”凌空直劈出去,左手紧握拳头,没待右手收回,一记“炮拳”,又从左手袖底击出。 这一下,可得分做两点来说:第一,表面是他和暴本仁正式动手,而实际上动手的人却有一明一暗两个人,谢东山“百步神拳”,不带风声,是暗的一个。 第二、李天云出手的一掌一拳,也分为一明一暗,右手“劈掌”,是明拳,左手“炮拳”却是暗拳。他在劈掌上只使了六成力道;但在后面的“炮拳”上,却便了十成力道。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暴本仁没想到谢东山出手之后,李天云也会及时出手,更没想到李天云在劈出一掌的同时,左手会随着击出。 他右手接住谢东山一记“百步神掌”,听到李天云的喝声,左手抬处堪堪接住李天云一掌,突觉一团刚猛无匹的拳劲同时相继袭到,心头猛然一凛。 这时他刚刚接住两掌,(谢东山、李天云各人一记)双方势均力敌,身形被震得后退一步,急切之间,要收回右掌,再待封出,已是不及! 但听砰然一声,李天云的一记“炮拳”,击中他右肩,把他一个高大人影又震得连退了两步,一身真气几乎被拳风震散! 李天云长笑一声:“白虎门暴掌门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当然不肯放过这一机会,一道人影随着喝声直欺而上,右手“攒拳”,左手“绷掌” 一先一后,宛如闪电般攻上。 谢东山和大哥数十年结义兄弟,自然知道大哥的心意,他正面和暴本仁动手,因自己练的是“百步神拳”,无形无声,那是要自己暗中发拳了。 他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一机会,脚下站着不动,却运起十二成功力,身形一侧,右手又是一拳,在不动声色之你,暗中朝暴本仁击撞过去。 暴本仁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功力虽然要胜过李天云,但方才一时大意,右肩被李天云“炮拳”击中,整条右臂还在酸麻之际,李天云又急攻上来,而且势道沉猛,一时逼得他只好用左掌应敌,奋起全力,两记硬打硬接。 但听接连响起两声蓬蓬大震,李天云全力攻出的一记“攒拳”,一记“绷掌”,固然被他接了下来,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两步;但谢东山觑准他左侧发出的一记“百步神拳”,就是算好他后退的步数而发,“百步神拳”又无声无息,事前毫无朕兆。 暴本仁在后退到两步之你,又砰然一声,击中他右肩胛上,这一拳直打得暴本仁闷哼一声,后退的人又往前俯冲了一步。 暴本仁怒恼已极,身如旋风,一个急转,口中暴喝一声:“姓谢的,老夫就先劈了你!” 双足一点,身形凌空扑起,单掌如斧,挟着一道凌厉掌风朝谢东山当头劈落。 苍龙宁胜天创立神灯教,在江湖上虽然介乎黑白之间,但他却一向以侠义道自居,今晚为了追踪南官靖和暴本仁先后抵达龙眠山庄,几乎成了同路人,但他不愿落人口实,说他和白虎门暴本仁是一路的。 是以看到李天云和暴本仁动上了手,就往后退上了几步,一手技杖,只作壁上观。 他当然有他的打算,以他带来的人手,足可对付皖西三侠,不必和暴本仁联手,何况他也不想和皖西三侠破脸,不如暂时保持中立。 暴本仁这下怒极而发,“大风掌”一道狂随宛如泰山压顶而下,势道之盛,凌厉无前! 谢东山身形一矮,向左闪出,他当然也早有准备,等他一蹲站起,口中吐气开声,右拳在前,左拳在后,两记“百步神拳”连贯向空直捣上去。 霍天柱眼看他突然向老三扑来,也大笑一声道:“暴本仁,你不敢和老大硬打,却找上谢老三来了!” 方才明明是一明一暗,以二敌一,他却说成暴本仁舍了老大,来找老三,因为暴本仁是舍了老大,来找老三,他才可以出手,这自然是他出手的借口了。 就在笑声中,身子倏转,右手也凌空拍出,不,他右手伸缩之间,一连拍出了三掌。 他使出来的是八卦门的“干字掌”,每一掌都是一招三式,取义“干三连”,纯走阳劲,是八卦掌中攻势最凌厉的掌功。 这时李天云也出手了,他大笑道:“暴掌门人怎么不想和李某放手一搏?” 他并未追踪扑起,说话声中,双足站椿,右手握拳,又是一记“炮拳”,直向暴本仁后心凌空击出。 这一下皖西三侠联上了手,三方面同时发动,威势果然非同小可! 谢东山的两记“百步神拳”,本是无声无息的两团劲力,但和暴本仁一记“大风掌”乍接之下,却在半空爆出莲蓬两声巨响。 谢东山功力纵然不如暴本仁,但以两记拳劲,抵敌一记“大风掌”,也差可扯平了。 暴本仁数十年修为,耳目何等灵敏?他身形扑起,已发现霍天柱、李天云同时出手,自己只有一人,而且右肩前后各被对方击中一记,此时还用不上力气,等于只有一只左掌,岂肯和三人硬拼? 因此趁着和谢东山两记拳风击实之时,借着对方(谢东山)拳风迅速腾身而起。 这一着也差幸他见机得快,他身形堪堪腾起,霍天柱的三道干阳掌风呼呼接连涌到,从他脚底掠过。 李天云的一记“炮拳”,也轰然有声,从身边划空射出。 暴本仁却已一个筋斗,从斜刺里翻落墙头,洪喝一声:“小子,咱们走!” 侯休眼看师伯连番受挫,早已胆颤心惊,闻言赶紧长身掠起,随他同来的虎伥夏侯前和四名黑衣大汉,也同时纷纷朝墙掠去。 谢东山喝道:“侯休,你们……” 李天云一摆手道:“让他们去吧!”接着目光一抬,朗声笑道:“暴掌门人好走,恕李某不送。” 暴本仁像宝塔般站在墙头上,洪喝道:“李天云,你给老夫记着,白虎门不会放过你们皖西三侠的。” 霍天柱怒声道:“老匹夫,今晚是你上门寻衅,方才若不是老大放你走,你们一个也别想离开龙眠山庄。” 暴本仁双目圆睁,厉笑道: “霍天柱,老夫再来你们龙眠山庄,第一个就是要你的命。” 接着朝宁胜天拱拱手道:“宁教主,暴某失陪,宁教主不是为南宫靖来的吗?兄弟不妨奉送你一个消息,南宫靖就在李天云的书房里。” 说完,顿足飞起,一道人影,划空而逝。 宁胜天大笑道:“多谢暴老哥了。” 李天云暗暗舒了口气,暴本仁的退走,总算去了一个劲敌,一面拱拱手道:“宁教主相信他的话吗?” 宁胜天还没开口,霍五太爷已经接口道:“暴本仁方才一再的说,要到李庄主书房去看看,并不是临时编出来的,当然不能说他心存挑拨,那么他说的话,自有可信之处了。” 霍天柱冷声道:“这么说,你霍五也想进去看看了?” 霍五太爷道:“霍某正有此意。” 宁胜天忙道:“李庄主,兄弟方才说过,这位霍老哥是敝教金总护法的义兄,金总护法死在旋风花下,雷老哥立誓要为他义弟报仇,李庄主如果擒到了南宫靖,还望看在兄弟薄面,把南宫靖交与被旋风花杀害的五人家属,共同处置,这样岂不是可以大家都不伤和气,不知李庄主意下如何?” 霍天柱冷声道:”宁教主话是不错,但咱们并没擒到南宫靖,宁教主要龙眠山庄交出南宫靖,咱们如何交得出来?” 宁胜天微笑道:“李庄主真的没把南宫靖擒来吗?”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从圆洞门外传了进来,接着只见走人一个黄衣老僧,他身后随着八个青衫和尚。最后两个和尚却押着一个俗家汉子,一同走人。 李天云一眼就认出那黄衣老僧正是庐山黄龙寺的监寺智光。他身后被两个青衫和尚押着走进来的却是王长记车行的一名车把式,心中暗暗攒了下眉。 智光双手合十,含笑道: “贫僧冒昧贫夜而来,还望李大庄主多多恕罪。”说到这里,右手一抬,吩咐道:“现在可以解开他穴道了。” 他身后两个押着车把式的青衲和尚,依言解开了车把式的穴道。 车把式穴道一解,就大声嚷了起来:“你们这些和尚,怎的如此不讲道理,硬把我掳来,要持怎的……” 他敢情只能说话,手脚还是动弹不得。 霍天柱喝道:“你们放开他。” 智光含笑道:“霍二侠不说,贫衲也会放开他的,贫衲只要他回答一句话就好。”接着朝车把式沉喝道:“说,你载皖西三快回龙眠山庄来的,对不?” 车把式道:“不错。” 智光又道:“车上除了皖西三侠,还有一个年轻人,对不?” 车把式道:“皖西三侠都在这里,你去问他们好了。” “不成。”智光微微摇头道:“贫衲要听你的。” 车把式道:“我不说呢?” 智光阴笑道:“你要在贫衲面前充硬汉,那是自找苦吃了。” 车把式愤然道:“你敢对我怎样?” 智光冷森一笑,说道:“贫衲不会对你怎样,但你若倔强的话,贫衲的门人会对你不客气。” 李天云沉笑道:“大师把他押到龙眠山庄来问话,那是没把李某放在眼里了?” 智光双手合十,诡笑道: “李大庄主请多多原谅,旦等贫衲问完,再向李大庄主请罪。” 就在他说话之你,猛听那车把式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霍天柱一个箭步掠了过去,大喝道:“你们还不放开他?” 八个青衲和尚早已列成了阵势,霍天柱堪堪欺近,就有两个青袖和尚手捧戒刀,一下拦到了面前。 也就在这同时,墙头上忽然飞起一道人影,疾如鹰隼朝书房门口飞射过来! 李天云因来人身法极快,他反应也是不慢,连对方人影都还没看清,口中沉喝一声: “站住!” 挥手一掌迎着拍了过去。 那人只喝了一声:“站开去。” “砰!”李天云只觉劈出去的一记掌风撞上了一股极大力道,被撞得身子一歪,斜退了一步。而那人已经闪人书房而去。 李天云不由得一怔,口中又是一声大喝,追踪扑人,抡手一掌,就朝那人背后追击过去。 苍龙宁胜天手提龙头杖,也急忙跟随两人身后,飞身掠人。智光也不甘后人,急步跟了过去。 这时墙头又有一道人影疾扑而下,人还未到,一记强猛掌风已涌到霍天柱身后。 霍天柱急忙闪动身形,向左掠开。 那人只发了一掌,就挟着凌厉风声,朝书房中投去。 霍天柱一怔,喝道:“暴本仁!” 不错,这人正是暴本仁。 方才他勿匆退走,是发觉自己一人,最多只能和皖西三侠打成平手,(他右臂复原以后)但虎伥夏侯前和黑豹侯休,和带来的虎头庄四个弟子,却成了他的累赘,因此他的退走,只是要夏侯前、侯休率同四名弟子退出龙眠山庄而已,他可不是真的走了。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霍天柱经这道掌风袭击,慢了一步。 霍五太爷和神灯教的四位香主郑玄通、柴一柱、娄通、敖六五条人影也随着教主身后,像行云流水般滑了进去。 落到最后的却是霍天柱和谢东山两人,也急急忙忙的纵身掠人。 书房四周,有窗户的地方都放下了厚绒窗帘,里面一片黝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些人中间,只有李小云早就在里面的,比较习惯了黑暗,可以藉着书房门外气死风灯透射过来的暗然灯光,看得到一点模糊的人影。 最先飞掠进来的是一个瘦小老者,双目炯炯有光。 接着掠入的是爹。 再就是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 身穿黄衲的智光。 身材高大的暴本仁。 和霍五太爷,以及神灯教的四个香主。 最后则是二叔(霍天柱)和三叔(谢东山)。 李天云的书房,本来相当宽敞,但一下惊人这许多人,而且又几乎各占一隅,(此时敌友不分,为了防范别人的袭击,所以并没聚在一起)就显得拥挤了。 这是大家进来的情形。 那最先进来的瘦小老者堪堪掠入,李天云追踪而来,一道掌风朝瘦小老者身后袭到。 李小云没看清瘦小老者使了一记什么手法,就把爹的一道凌厉掌风化解于无形,只听他嘿然道:“李天云,你别不识好歹,老夫只是并无伤人之意。” 他在黑暗之中,眨着宛如两点寒星的眼睛,只是不住的打量着书房三面墙壁。 李小云隐身在书桌后面,背后也有一排书橱,但这边正好临近窗口,这排书橱后面,当然不会有暗室了,因此也是最没人注视的地方。 李天云气愤的道:“阁下何人?擅闯李某书房,还是你有理吗?” 瘦小老者嘿然道:“旋风花杀害老夫师侄,老夫听说你李大庄主已把南宫靖擒来,老夫能不过问吗?” 李天云道:“尊驾是……” 瘦小老者没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老夫邢铿。” “无形刀!”李天云暗暗吸了口凉气,忖道: “会是金刀门金刀无敌郭东升的师叔无形刀邢铿!”一面说道:“但事实上在下兄弟并未擒获旋风花。 暴本仁洪笑一声道:“李天云,南宫靖明明就在你书房之中,你把他藏在那里?依老夫相劝,你还是及早交出来的好。” 他在王山吃过无形刀邢铿的亏,但在此时此地,站在同仇敌忾(姑且说他们是“同仇敌忾”吧)的立场,却帮着邢铿说话。 智光道:“书房地方不大,大家不妨找找看?” 只听门口响起虎伥夏侯前的声音说道:“掌门人,据属下所知,李大庄主的书房里,另有一间密室。” 无形刀邢铿道:“密室在那里?” 他几十年老江湖了,跨进这一间窗明几净的书室,可以一目了然,藏不了人,早就怀疑另有密室,此时经虎伥一说,那还迟疑?话声甫出,右手也同时朝书房右首一排书架拍了过去。书房如有密室,只有两处值得怀疑。 一是右首这排书架。 一是上首悬挂书画的一堵墙壁。 两者相较,自是右首这一排书架后面,有密室的可能较大。 他又是第一个进来的人,走在最前面,自然就站在上首,右手向有拍出二掌,最顺手也没有了。 你别看他只是随手拍出一掌,要知他外号无形刀,掌力之强足。可开碑裂石,区区书架,如何经得起他如刀掌力?但听蓬然一声大响,一排书架立被掌风震得四分五裂,紧接着又是“哗啦啦”一阵声响了。 架上玉轴牙签的古籍图书,随着倒坍下来,尘灰弥漫! 李天云气怒已极,大喝道:“你敢毁坏我的藏书?” 双掌骤发,朝邢铿当胸劈了过去。 霍天柱、谢东山两人一见大哥出手,也立即同时出手。霍天柱一记“干三连”,一招三式,三道掌风急袭邢铿左侧。谢东山的一记“百步神拳”,也跟着直接过去。 邢铿沉笑一声道:“老夫说过,本来不想伤人,你们皖西三侠倒先出手了。” 双掌一合,向外推出。 书房虽然宽敞,但这四人都有几十年修为,尤其皖西三侠明知无形刀邢铿是第一号强敌,出手自然都使上了全力。一时掌风拳劲,交汇成一股巨大的狂飙,满屋飞卷,声势至为惊人! 苍龙宁胜天暗中朝霍五太爷以“传音入密”说道: “你过去看看,可有暗门?” 霍五太爷点点头,身子贴着墙壁,一下间到破碎书架前面,凝目查看,其实用不着查看,书架倒坍了,一道暗门早已露了出来。 因为方才书架倒坍之时,尘灰弥漫,不易看清,接着李天云等三人就发掌和邢铿动上了手,没人注意暗门罢了——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章 霍五太爷刚一走近,就已发现壁上的一道木门,心中暗喜,但此时大家虎视眈眈,他不好作声,立即伸出右掌,按在门上,吐出暗劲,只听“喀”的一声,木门应手而启。 要知在场的人,都是多年老江湖,霍五太爷朝右壁闪去,暴本仁、智光自然全看在眼里了。 霍五太爷右手堪堪按上木门,暴本仁和智光同时身形闪动,抢了过来。 宁胜天抬手发出暗号,郑玄通、柴一桂、娄通、敖六四位香主也毫不落后,一起抢了上去。 邢铿双掌接住皖西三侠的攻势,突然回过头来怒笑道:“好哇,老夫震碎书架,你们倒想捡现成的。” 右脚横移,正好挡在闪过来的暴本仁和智光两人面前。 暴本仁岂肯退让,口中暴喝一声,右手巨灵般手掌当头劈下,他身形高大,比邢铿高出一个头有余,这一记“白虎爪”,有如泰山压顶,朝他天灵抓落。 智光一声不作,右手直竖,朝邢铿左胁印到,他这一掌使出来的是“般若禅掌”,不带一点劲风。 邢铿也不怠慢,双手疾发,有掌上抬,迎向暴本仁抓落的掌势,左手提胸推出,迎向智光的一掌。 这一下双方势道都十分劲急,四只手掌同时接实,但听“啪”“啪”两声,暴本仁、智光二人被他震得退了一步。 邢铿武功纵然高过两人,但对方两人合力一击,力道就胜过他了,这一记硬接,就把邢铿震得身不由已,后退了一步,背脊砰的一声撞上墙壁。 神灯教四位香主是继暴本仁、智光两人之后抢过来的,眼看三人动上了丢,就刹住身形,但已到了密室门口。 李天云和霍天柱、谢东山本来联手对付邢铿一人,因邢铿舍了他们,闪身拦截暴本仁、智光两人。皖西三侠没有了对手,也相继扑到。 这下等于所有的人都涌到了密室门口。 不,还有两人没有过去,一个是李小云她躲在高背椅后面,一直蹲着身子,连大气也不敢透。 另一个则是苍龙宁胜天,他身为神灯教教主,一向自视甚高,凡事都由四位香主出手,从不亲自出手。这回依然手拄龙头杖,一手捻须,站在原地,没有抢过来。 这一段话,说来冗长,其实只不过是霍五太爷闪到密室门口,吐掌推开木门的前后,所发生的事。 木门开启禀霍五太爷当然迅速的闪了进去。 密室地方不大,自然一眼就看到南宫靖了,一时那还怠慢,探手就把南宫靖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提了起来,一个转身,到了门口,这时也正好是邢铿和暴本仁、智光硬接一掌,各目被展得后退一步的同时。 霍五太爷洪笑一声道:“大家住手,兄弟找到南宫靖了。” 苍龙宁胜天直到此时,才手提龙头杖,缓步走来,朗声道:“诸位请让开一点,霍老哥已经找到南宫靖,神灯教决不会把他抢跑,被他以旋风花杀害的人,诸如黄龙寺方丈,金刀掌门人,敝教金总护法、虎头庄侯庄主,如今都有人在这里,今晚没有到场的只有长安永胜镖局的人了,兄弟之意,此人应该由大家公决,诸位不可再意气之争。” 一面朝霍五太爷道:“霍老哥先把此人提出来。” 大家心中虽是不愿,但却没有人加以反对。 李天云眼看被人从密室中找到南宫靖,心头虽然暗暗怒恼,但自觉脸上无光,一时作声不得。 霍五太爷一手提着南宫靖大步走出,没人加以阻拦。 郑玄通等四人不待教主吩咐,等霍五太爷跨出木门,就不约而同的跨上一步,围在霍五太爷四周,加以保护。 邢铿道:“宁教主要把此人带到那里去?”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说过,此子悉凭大家公决,敝教怎会把人带走?咱们就在这里借李老哥的书房问问他好了。”一面回头朝李天云拱拱手道:“李兄可否请贵价掌灯,咱们也好坐下来谈。” 谢东山朝门口道:“义钧,要他们掌上灯来。” 宁胜天道:“霍五兄,此子武功极高,你先替他解开哑穴,四肢穴道暂时封着就好了。” 霍五太爷答应一声,举手在他后颈一推,解开了哑穴。 南宫靖(侯元)双目一抡,看到这许多人围着自己,其中还有掌门人大师伯在场,不觉心中一喜,大声叫道: “大师伯,我不是南宫靖,弟子是侯元。” 暴本仁双目圆睁,洪声说道:“你会是侯元?” 李天云忙道:“兄弟找到他的时候,他神智迷糊不清,但刚才兄弟问过他,他一回说是侯元,一回又承认他是南宫靖。” 话声未落,突然两声“嗤”“嗤”轻响,灯烛忽灭,一道人影,快如飞鸟,从门口激射而人,朝南宫靖(侯元)扑来。 神灯教的四位香主依然围着南宫靖戒备,郑玄通、柴一桂耳中听到衣袂飘风之声,还没看清人影,首先发难,各人发出一掌。 那人身法奇快,身形一偏,忽然抢落地面,避招发招,向两人还击了一掌。 郑玄通一招落空,右手一收再发,又拍了过去,柴一桂同时矮身进招,一记“阴手”朝那人身后印去。 霍五太爷也在那人飞扑而来的同时,一手抓起南宫靖往后疾退了两步。 宁胜天目光一注,看清来人只是个二十来岁的蓝衫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甚是俊逸。 以郑玄通、柴一桂的身手,两人同时出手,居然没有把他逼退一步,这就沉声道:“郑香主你们住手,老夫有话问他。” 郑玄通、柴一桂听到教主的喝声,立时收手后退。 这时灯烛已重又燃起。 宁胜天又道:“小兄弟是什么人?和南宫靖有何关系?” 蓝衫少年道:“你管我是谁?” 话声出口,只见他身形一晃,就已欺到霍五太爷面前,右手伸缩之间,闪电般拍出三掌,左手一探,却朝南宫靖拉来。 留太爷不觉一惯,暗暗叫了一声:好快的身法。 口中嘿了一声,身形疾转,带着南宫靖斜退一步,右手齐胸推出。 江湖上很少人看到过霍五太爷出手,就是神灯教四位香主也没有见过,但看他刚才闪避蓝衫少年抢奔过去的身法,身子虽然高大,却是轻巧已极,尤其这一掌,平胸推出,劲气逼人,站在他边上的人,都可感觉出来! 那知蓝衫少年竟然视若无睹,一个人如影随形,跟着跨上一步,只有肩头微侧,就把霍五太爷的一举让开,右手发掌,左手依然来抢南宫靖。霍五太爷看得暗暗惊异,忖道:“这是什么身法? 心念方动,右掌迅疾无侍的以攻还攻,接连出手抢攻,左手往后一揽,把南宫靖移到了身后。 两人各以右手应敌,剩下的左手,一个人来抢南宫靖,一个不让他把南宫靖抢去,眨眼之间,两人就已互相抢攻了八九招,出手之法,叹为观之。 郑玄通、柴二桂因教主要自己两人退下了,教主没有出声,就不好再出手。 暴本仁洪笑一声道:“好小子,看来你是南宫靖一党了。” 口中喝着,五指箕张,朝蓝衫少年肩后抓去。 他“白虎爪”威力奇强,例无虚发,这一抓之势,快若雷奔,蓝衫少年右手正在和霍五太爷互搏,忽然身形一侧,左手往后疾拂,五指指尖宛如五支尖锥,划向暴本仁的脉腕,手势十分轻快。 暴本仁几乎被他划上手腕,抓出的手爪急忙一缩,收了回去,这一下可把他激怒了,暴喝二声:“好小子,有你的,嘿嘿,老夫若是拿不下你,还用在江湖上走动?” 右手刚缩,左手一掌拍了出去。 就在此时,突听“呛”的一声,一道银虹从蓝衫少年身边亮起,手腕一振,嗡然有声,一支长剑突然化作两道银芒,一取霍五太爷,一向暴本仁手掌削来。 蓝衫少年面对霍五太爷,暴本仁却在他身后左方,他这一剑居然同时攻向前后两人! 宁胜天看得不由望然动容,低声道:“会是分光剑法!” 霍五太爷以一只右手和蓝衫少年抢攻,此时乍见他忽然使出剑来,而且一缕银芒直射自己眉心;也不觉激起怒火,大喝一声,右手疾扬,打出两枚铁胆。 一枚撞向刺来的长剑,一枚却向蓝衫少年心窝射去。 暴本仁一生从不使用兵刃,他看蓝衫少年的剑光削向自己手掌,不觉洪笑一声,手掌一翻;疾向剑身拍去。 三人出手,同样迅速,只听“当”的一声,蓝衫少年刺向霍五太爷的剑光首先碰上第一枚铁胆。 “当”声方起,紧接着又是“当”的一声,那缕剑光居然又接住了直奔他胸口的第二枚铁胆,把两枚铁胆一齐击落。 不,剑光劈过,两枚铁胆立被迎刃剖开,跌落地上。 再说削向暴本仁手掌的一缕剑光,在暴本仁手掌翻起拍向剑身之时,突然隐去,也不,那缕剑光有若灵蛇,随着他手掌翻转,现在却对准他掌心射来。 暴本仁发觉剑光寒气森然,对方手中绝非普通长剑,赶紧往后斜退了一步。 “呵呵!”就在暴本仁斜退开去的同时,他原来站立之处,却有人呵呵一笑,接着只听一声苍老声音说道:“小兄弟且让开些厂 蓝衫少年声音入耳,身上就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不由自主的向旁移开了一步。 要知此刻在这书房中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但谁也没有看到有人进来,却凭空多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却已站在暴本仁刚刚退开的位子上。 这句话,自然听得在场的人猛然一惊,急忙定睛看去,就在暴本仁和蓝衫少年之间,果然已经多了一个长须长发不僧不道的老人。 这人身上穿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蓝市长袍,长发披肩,空着双手。 无形刀邢铿双目盯住,沉喝道:“朋友何方高人?” 这话宁胜天、暴本仁也正待出口,但听邢铿问了,两人就没有作声。 长发老人微微一笑道:”高人不敢,老夫只是一个默默无闻之人,贱号说出来了也没人知道,不说也罢,可以奉告的,是老夫此来,要把南宫靖带走……” 说到这里,探手把南宫靖从霍五太爷身边拉了过去,他出手不快,但霍五太爷竟似毫无反应,任由他把南宫靖拉走。 长发老人把南宫靖拉到身边,说道:“老夫失陪。” 双足一顿,一道人影带着南宫靖飞了出去。 这一瞬间,大家暴喝之声跟着响起。掌风拳劲,也相继交汇击到。 蓝衫少年尖叫一声:“你把南宫靖留下。” 身如一缕轻烟,衔尾急追出去。 紧接着但见人影飞闪,大家都追踪往外掠去。 李小云看他们为了一个假南宫靖,互相争夺,不觉暗暗好笑,这时大家都追了出去,她也趁机悄悄闪出,离开龙眠山庄。 侯元感到身上一轻,被制的穴道全解开了,他忍不住霍地睁开眼来! 他才发现身在一处岩洞之内,四周虽然有些晦暗,但前面有一个比人略低的洞口,可以透射进淡薄的天光。 这时敢情天色才亮没有多久。 自己身前,站着一个瘦高人影,没待自己开口,已经呵呵一笑,说道:“南宫靖,你醒过来了,老夫带着你已经奔出百里之外,那些人再也不可能追上你了。” 侯元努力凝神看去,这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长发披肩、长须垂胸的老人,他面向里首,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神,宛如两点寒星,含笑望着自己。 自己从没见过此人,心中不禁暗暗喃咕:他把自己弄到岩洞里来,当然也是为了达摩手书“洗髓经”了。 看来大师伯(暴本仁)口口声声说要替爹报仇,要活捉南宫靖,原来也是为了凯觎“洗髓经’,只是他们怎么会把自己认作南宫靖的?霍天柱那老贼点我五阴绝脉,不知这长发老头又要如何折磨自己了。” 心中想着,不觉面有怖色,扑的跪到地上,连连磕头道:“老人家把晚辈救出来,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真的不是南宫靖……” 长发教人没待他说完,呵呵一笑道:“你不是南宫靖,你是侯元,对不?” 侯元连连点头道:“是的,晚辈真的是侯元。” 长发老人含笑道:“今晚在龙眠山庄要掳你的可知道是些什么人?” 侯元道:“他们点了晚辈穴道,后来他们为了要问晚辈的话,才解开哑穴,晚辈看到的有神灯教主宁胜天、庐山黄龙寺的智光,金刀门无形刀邢铿、皖西三侠,还有晚辈的大师伯……” “哈哈!这就是了。” 长发老人道:“别人会把你认错,暴本仁是你大师伯,也会把你当作南宫靖……”侯元道:“但晚辈真的是……”“哈哈,小伙子不用说了。”长发老人接着道:“你到了这里,就不用怕他们找你,而且老夫也不允许他们再找你,唔,你可知道这些人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侯元已经从李天云口中听出口风,这些人要找南宫靖,是为了一本达摩手书的“洗髓经”。 但侯元是个极工心机的人,你不说?他岂肯先说,故意摇摇头道:“晚辈不知道。” 长发老人突然哼了一声道:“这些人你争我夺,无非是为了一册达摩着的‘洗髓经’,当年围攻你爹,搜不到“洗髓经’,又去找你母子,其实那册‘洗髓经’早已被老夫从你爹身上取走……” 侯元听得心头一宽,他既然得到了“洗髓经”,那就不会向自己严刑逼供了,一面道: “老人家……” 长发老人微微一笑道:“小伙子,你不用心急,老夫昔年取走你爹的‘洗髓经’,可不是凯觎达摩武学,原是想斧底抽薪,他们搜不到,好死了这条心。因为其中有两个人,老夫和他们先人有旧,希望他们从此悬崖勒马,不料他们又会去找你母子,老夫只好通知你娘先行避开,老夫又把你送交方外老友为徒,你师傅问你姓什名谁?老夫告诉他暂时就让他姓老夫的姓吧,你叫南宫靖,就是这样来的。哈哈,这句话,如今一晃眼十七年了,那时候你才不过三岁,小伙子你今年二十岁了吧?” 侯元原是城府极深的人,听到这里,心中不禁一动,连忙点了点头。 长发老人含笑道:“老夫当年取走你爹的‘洗髓经’,原想过些日子再还给他,那知从那时候起,你爹就失去了踪影。这册‘洗髓经’就一直留在老夫身边,过了十七个寒暑,前些日子去找你师傅,他说已经打发你到江南来了。直到前天,老夫才听说你被李天云擒到了龙眠山庄,唉,老夫真想不到李长虹的儿子,竟然如此不肖……” 侯元心里有了底,立即俯伏在地,连连叩头道:“老人家,你不但是晚辈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爹、我娘的大恩人……” “哈哈厂长发老人掀髯大笑道:“小伙子,你现在还说你是侯元吗?” 侯元道:“晚辈因他们几拔人到处追踪,被擒到龙眠山庄之后,霍天柱又点晚辈五阴绝脉,逼着晚辈说出爹的下落,晚辈只好一口气否认,说晚辈乃是侯元……” “起来,起来。” 长发老人一挥手,把侯元身子托了起来,说道:“你师傅虽然已把一身本领都传给了你,但你总归年纪还小,内力不足,否则以你所学的能耐,李天云等三人岂能逮得住你?” 侯元垂手应了声是。 长发老人又道:“你师傅教你的是‘易筋经’,但‘易筋经’要练得精深,非下数十年功夫,不足大成,如果先练‘洗髓经’,就可事半功倍,从今天起,老夫就传你‘洗髓经’口诀,不过老夫不能久留,咱们就以三天为期。” 这三天之中,你务必把经文全部读熟,然后在这里静心修习,老夫预期大概有三个月工夫,你差不多也可以练会了。至于这册东西,老夫本可交还给你,因你年事太轻,又毫无江湖阅历,留在身边,总是不妥。老夫还得送给你师傅去保管,所以这三天之内,你得把口诀全背熟了,而且还要学会它才行。” 这对侯元来说,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此际遇,心头大喜过望,他为人机伶,不觉又拜了下去,说道:“晚辈蒙你老人家垂青,无以为报,晚辈从小姓了你老人家的姓,晚辈之意,想认你老人家作义父,不知你老人家肯不肯收晚辈这个义子?” 长发老人听得呵呵大笑,说道:“老夫当年原为有不少人要找你母子,所以你师傅问你姓名,老夫随口说了句暂时叫他姓我的姓好了。这句话,当时虽是随口说的,但既然种了因,才有今天的果,老夫一生既无妻儿,又无门人,哈哈,临老收个螟蚜子,倒也不错。” 侯元听到这里,立即恭恭敬敬的叩了几个头,口中说道:“义父在上,孩儿给你叩头。” 长发老人老怀弥慰,一手抚髯,呵呵大笑,抬手道: “够了,你可以起来了,老夫刚才说过,只能在这里待上三天,时间宝贵,你还是去读口诀吧!”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册薄薄的手抄本,递到侯元手中,说道:“你拿去熟读口诀,这本册子上,有许多细字批注,乃是后人研读心得,你先不用看,把一篇背熟了,再详细研读注解,然后再读第二篇,务必背得滚瓜烂熟,才能牢记在心,老夫此时就要下山去采办粮食,晚上老夫再传你练法。” 侯元伸出双手,接过手抄本,长发老人就举步往洞外行去。 侯元真想不到会有此奇遇,手中拿着达摩手着“洗髓经”,心中暗道:“他已经走了,自己既已得到这册武功秘经,不如趁早离去的好。 但继而一想,觉得不妥,这位南宫老人家武功高不可测,他回来如果找不到自己,势必下山去找,自己脚程万万不如对方,一旦被他找到,就有口难辩,何况皖西三侠、智光、无形刀邢铿等人,也一定会在四处找寻自己,天下虽大,没有一处藏身之处。 倒不如依照南宫老人的吩咐,先把口诀背熟了,由他传自己练法,省得自己去摸索,三天之后,他虽把这册东西收去,自己也已背熟,索性就在这里用功苦练,等练会了再下山不迟。 他经过一番考虑,也就打消了逃走的念头,当下就走出洞口,准备就着阳光坐下来读书,那知一跨出洞口,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来这座岩洞,竟在一座插天高峰的半山之上,离洞口不远,就是壁立千刃的悬崖,脚底下白云如絮,看不清下面究有多深?就是要自己下去,只怕也无法下去。 他不敢多看,而且时光也十分宝贵,回入岩洞,就在洞口内倚壁坐下,翻开书本,里面果然有总诀,以及运气行功,洗髓练形等篇,文字深奥奇崛,多不可解。 字行之间和上下天地头都有密密麻麻细如蝇头的注解,几乎全写满了,看字迹显然有许多人的批注? 当下就依照南宫老人的嘱咐,先就经文专心诵读起来。 快近中午,只见人影一闪,南宫老人已在洞口现身,他两手提着两个大麻袋,看到侯元正在专心诵读,意似颇为嘉许。 侯元赶紧忙放下经书,站起身,恭敬的叫了声“义父!” 南宫老人含笑道:“这两袋东西,老夫是从六十里外的镇上买回来的,光是一百斤白米,大概够你吃三个月了,来,现在咱们可以做饭了。” 侯元跟着他走人洞中。 南宫老人放下麻袋,一袋是食米,另一袋中有铁锅、碗筷,和卤菜、笋干、肉脯、风鸡之类,看来果然可以食用三个月了。 侯元道:“义父太费事了,孩儿随便吃就可以了。” 南宫老人呵呵笑道:“三个月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但也不算短了,人是铁,饭是钢,总得把饭下得下去。” 侯元装出一脸感激之色,说道:“您老人家太好了。” 他捧起米袋,跟着南宫老人走向洞后,这里就嫁进入屏风后面一般,虽是岩洞,却像条狭长的谷地,洞顶隐隐透下天光,却不知光从何来? 右首石壁间有水潺缓,下有面盆大一个石潭,积水盈尺,左首壁下叠石如灶,南宫老人正好把铁锅放到上面。 侯元喜道:“这里倒是天然的厨房。” 南宫老人微微一笑道:“这座石窟,原是一个修道人的住所,四十年前,被老夫无意中发现,这修道人自称即将尸解而去,把这座洞府举以相赠,昨晚老夫带着你出来,才想到你正好在这里修习‘洗髓经’,因为这里长年白云封山,人迹罕至,是练功最理想的地方。” 侯元乘机问道:“方才义父下山之时,孩儿跟着出去,看到洞外壁立千仞,无处着足,三个月之后,孩儿如何下得去呢?” “哈哈!”南宫老人仰首大笑道:“山石不是整块生成的,其间多少总是有缝隙的,如何着足,那要看你如何走法?你练了三个月‘洗髓经’,若是连区区石壁都下不去,岂不愧对达摩师祖了?” 侯元不信的道:“孩儿只要练习三个月,就能下得去吗?” 南宫老人道:“洗髓经功参造化,有脱胎换骨之效,尤其是年轻人步上武学的金阶,旁门中人,得到它可以伐毛洗髓,更上层楼,所以才会有许多人心生觊觎,岂是普通内家功力。而已?” 侯元听得更是喜不自胜,口中唯唯应是。 午餐之后,侯元继续背诵经文,把一篇总诀背熟之后,逐句细读注释,他人虽聪明,但对这些细注似懂非懂,无法领悟。 吃过晚饭,南宫老人才要他放下经书。口授运功诀要,一面说道:“经文深奥艰涩,你一时之间也无法领悟,老夫要你背熟,只要你牢记在心而已,日后你练到某一阶段,自会慢慢领悟,所谓水到渠成,就可豁然贯通,现在你只要按照老夫传你的运功法门,勤加练习就好,三月工夫,必有小就。” 侯元只是逐句牢记在心,不敢多问,怕自己露出破绽来。(那是因南宫靖已经练成“易筋经”,和“洗髓经”同属达摩祖师的手着,怕南宫老人发现了)依言就席地坐下,眼目练功。 幸好南宫老人也并没多问,自顾自的瞑目垂帘,趺坐不动。 他自小就练白虎门的内功,地下过十多年的苦功,内功已有相当基础。因此练习“洗髓经”虽有许多不同之处,但南宫老人说过,“洗髓经”对练习旁门功夫的人,有伐毛洗髓之功,可以更上层楼。 可见“洗髓经”的内功,并不排斥你原来所学的功夫,只是把你导向正途而已,是以对侯元来说,练起来也并不感到吃力。 第二日早晨,侯元继续捧着“洗髓经”念诵经文,晚上,由南宫老人继续传授运功心法。”一连三天,侯元不但已把经文背熟,就是许多细字注解,也都牢记在心。他自己知道除了这三天时间,这一生就永无机会再看到这本“洗髓经”,自然要全心全意把它一字一句都背下来。 每天晚上,都由南宫老人讲授练功心法,三个晚上,也正好把“洗髓经”的练气行功诀要全部讲完,他讲得十分详尽,侯元自然也都牢牢记住。 最后,南宫老人收回“洗髓经”,纳人大袖之中,却从袖中又摸出三页发黄的纸张,递给侯元,说道:“孩子,洗髓经原是你父之物,老夫不过依据经文,加以传授而已,你既是老夫义子,它夫一生从未收徒,照说你应该就是老夫的传人了,但你学会“洗髓经’,已是天下至高武学,只要假以时日,不难大成,再去学旁的杂学,徒费心力,这三张纸上,乃是老夫昔年仗以成名的‘五行掌截脉手法’,对你行走江湖,不无小补,上面注解说得很详细,暇时不防练练,也还有用,你收下了。” 侯元扑的跪倒地上,说道:“孩儿叩谢义父。” 才恭恭敬敬的用双手接过。 南宫老人道:“好了,你去练功吧,这三个月之中,务必日以继夜的勤练,不可间断,否则会前功尽弃,你要切记。” 侯元收起“五掌”三页纸张,口中应着“是”,就坐下来练功。 第四天一早,侯元练功完毕,睁开眼来,南宫老人已经不在,心知他走了,心中反倒放下了一块沉压的石头,他这一走,至少不会发现自己是冒牌货了。 这三天之中,他早巳发觉自己脸上被人易容了。 那是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早晨,掏水洗脸时发现的,照在潭水中,看到自己一张脸竟然变成了南宫靖,初时不由一怔,继而恍然大悟,难怪这许多人都会把自己当作南宫靖,接着又大吃一惊! 目前南宫老儿正在要自己练习“洗髓经”,一旦把脸上易容药物洗去,岂不弄巧成拙,露出破绽?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就毁于一旦了! 心头这一急,非同小可,急忙照着潭水,仔细察看,脸上虽沾了水,差幸并未洗去,从那一天起,他几乎不敢再去洗脸。他在没有下山之前,要继续扮演下去,如果洗去了易容药物,万一南宫老儿突然又回来了该怎么办? 他怎知竹逸先生(刘转背)的易容药,不用洗容剂,就是热水也洗不去的。 这一来,几乎在江湖上引出一场轩然大波。此事后话,暂且搁下不提。 再说李小云悄悄退出龙眠山庄,一路奔行,快到别峰禅院,瞥见前面山径上正有一个人影也朝别峰禅院走去。 有人走在前面,她只好放慢脚步,远远的跟在这人身后而行。 她这一放慢脚步,才看清前面那人这一路行来,脚下踉跄,走得跌跌幢幢,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李小云当然清楚,这一带根本没有卖醉的酒店,何况此刻三更已过,一个喝醉了酒的人,不会从十里外跑上山来,那么…… 前面那人这时已经走近别峰禅院大门,但他却脚步歪歪斜斜的朝着东首围墙绕行过去。 李小云不禁心中一动,忖道: “莫非这人也住在别峰禅院里? 就在她心念转动之你,只见那人已在围墙下停下步来,他右手掩着胸口缓缓舒了口气,双脚一顿,纵身朝墙上纵去! 但就在他身子跃到围墙上的时候,忽然一个倒栽葱往下跌坠下来,“砰”的一声,仰天跌昏过去! 李小云心中暗道:“他负了伤!” 急忙纵身掠去,落到这人身边,低头一看,黑夜之间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觉他脸如白纸,气息微弱,看他模样年纪不会大大。 “看来这人伤得不轻,自己该不该救他呢?” 李小云正在犹豫之你,突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奔行而来。 接着只听一个尖沙而略带阴森的声音传了过来:“属下看着这小子从这里来的,他中了掌门人一掌,伤势不轻,很可能躲进寺里去了。” 李小云站在墙脚跟,原是暗角上,这里草长过人不易被人发现。听到说话的竟是虎伥夏侯前,急忙蹲下身去。 接着只听黑豹侯休的声音说道:“老叔,大师伯说这人武功极高,很可能是南宫靖一党,咱们务必把他逮住,那就快进去搜!” 只听“嘶”“嘶”两声,两道人影越墙进去。 李小云听他们说这人是南宫靖一党,登时想到方才冲进书房拼命来救侯元的人,一身武功果然极为高明,那么自己遇上了,就非救他不可,一念及此,赶紧双手抄起那人,一个箭步,朝左首一片松林中掠去。 在林中又走了十来丈远近,看看入林已深,才把那人放到地上,直起身子缓缓舒口气! 这人经李小云双手抄着身子,走了一段路,这一放下,悠悠醒转,口中发出一阵呻吟。 李小云低声道:“兄台醒过来了?” 那人候地睁开眼来,问道:“在下伤得很重,是兄台救了我吗?” 李小云道:“很抱歉,我身边没带伤药,刚才兄台跌落围墙,人已昏了过去,在下看到虎伥夏侯前和黑豹侯休两人追着兄台前来,才把你扶到树林里来的。” 正说之间,只听林外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少说也有四五个人,不用说是虎头庄的庄丁们随后赶来了。 李小云因这人伤势极重,自己身边又没有伤药,而且虎头庄的人又追踪而来,自己既无法把他伤势治好,以自己的武功,也敌不过虎伥夏侯前和黑豹侯休两人,当真是心余力细,正感为难! 这一瞬间,忽然脑你灵光一动,想到了一个计较,这就蹲下身子,低声道:“这位兄台,在下知道你是南宫靖的朋友,在下也是南宫靖的朋友,只是在下身边没有疗伤丹药,无法把兄台治好,而且虎伥夏侯前等人,又在林外四处搜索兄台,时间稍长,难保不被他们找到。” 那人目光一注,说道:“你也是南宫靖的朋友,你不用管我,快些走吧!” 李小云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既然遇上兄台,自是不能袖手不管,但被他们找上了,他们人多,在下又不是他们对手,因此想到了一个计较,那是权宜之计,不知兄台是否觉得可行?” 那人问道:“兄台有何妙计?” 李小云和他低低说了两句。 那人迟疑的道:“兄弟此计不错,只是侯元……” 李小云道:“没有问题,在下几天前在汤王庙附近看他被人掳走的,没人知道,兄台只要小心应付就好。” 那人点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好了。” 李小云道:“兄台既然同意,这里太黑了,在下扶你再走一段路,至少要有天光的地方,才能施展。” 那人又点点头。李小云就扶着他站起,缓缓穿林而行,不多一会,已经穿出松林,到了一处小山丘间,李小云扶着他坐下,从怀中取下一只扁形铜盒,那是师傅送给他的易容工具,她藉着星月,仔细端详着这人脸型,揭开盒盖,就动手替他易起容来。 那人问道:“在下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李小云一面动手,一面说道:“在下宫飞云,你呢?” 那人道:“在下丁玉郎,宫兄怎么认识南宫靖的?” 李小云道:“他是在下表兄,十天前,他曾到过舍下,只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匆匆走了,在下是奉家母之命来找他的。” 他口中说着,双手丝毫没停,不过顿饭工夫,就已完成工作,收起铜盒,说道:“好了。” 丁玉郎道:“宫兄原来是易容好手,真是多谢你了。” “这是雕虫小技。” 李小云凝着双目,又仔细看了一阵,才道:“大概没有什么破绽了,你只要小心些,就不会被他们看出来了。” 丁玉郎道:“好,咱们那就开始吧!” 李小云道:“丁兄伤势极重,就在这里坐着,兄弟这就去把他们引来。” 说完返身入林,立即伸手从身边抽出长剑,口中大喝了一声。 她跟竹逸先生(刘转背)学习易容,也学会了改变声音的诀窍,因此第一声大喝之后,又换了一个人的声音,大声吆喝,接着长剑挥舞,左手也一记又一记的拍出掌风,好像两个人在树林中叱喝动手,打斗得十分激烈。 这样做,自然为了要让站在林外虎头庄的人听到了。 庄丁们听到林中有人动手,自然会赶着去报告虎伥和他们大少庄主黑豹的了。 李小云一个人挥剑、舞掌,连声吆喝,却也,打得有声有色,而且逐渐朝林外移去。 (丁玉郎坐的方向)然后一跃出林,低低的道:“丁兄小心,在下失陪了。” 身形移动,一下掠人林去,还没走到一半,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林外(别峰禅院方向)窜人,心中暗暗一笑,立即提气跃上一棵大树,隐住了身子。 原来李小云给丁玉郎想的办法,是把丁玉郎扮成花豹侯元,林中一阵打斗,丁玉郎可以装作负伤,让庄丁们护送回去。 虎头庄的人自会给他治伤,等伤养好了,就随时都可以离开虎头庄。 李小云回到禅院客房,悄悄穿窗而人。 南宫靖依然端端正正坐在床上,看到李小云回来,睁眼问道:“兄弟刚回来吗?” 李小云回到他对面的床上,低声道:“时间不早,快些睡吧!” 脱下靴子,和衣躺下,拉过一条薄被,盖到身上,合上眼皮,不再作声。 南宫靖心智受迷,她说要睡了,就不会多问,也就自顾自瞑目垂脸,继续运功。 李小云人虽躺下了,但今晚遇上的事情,却一幕接一幕的从心头升起,叫她如何睡得熟觉? 她出生在武林世家——龙眠山庄,自小也读过不少书,从小到大,心灵中最钦佩的就是爹。 爹一生以侠义自居,为人正直,不但是形意门的名宿,也广为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所推重,遂有皖西三侠之誉。 但今晚她看到了爹的另一面,为了凯觎南宫靖父亲的一册达摩“洗髓经”,不惜劫持南宫靖,在密室中严刑逼供?虽然掳来的并不是南宫靖,但先前说的要替南宫靖医治所中迷药,显然只是骗骗自己的谎言罢了。 爹和霍二叔、谢三叔成名多年,盛名得来不易,何用再去强取豪夺,凯觎人家的东西呢? 南宫靖,原来姓上官,不姓南宫,那么他应该叫上官靖了? 她情不由己的睁眼望望南宫靖,心中暗道:他幸亏易了容,有这许多武林高手在找他,真是寸步难行了。 哼!这些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什么白道、黑道?为了一册“洗髓经”,就这样不挥手段! 师傅要自己和他一起前去九华,不知去找什么人?看来江湖虽大,真正帮助他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还有丁玉郎,倒也是个血性汉子,为了救他,奋不顾身的抢人书房来,这人一身武功,看来十分了得,可惜他不知道那个南宫靖其实只是侯元而已! 都是旋风花害人,不知旋风花又是什么人?” 南宫靖应该不是旋风花,但从种种迹象看来,南宫靖和旋风花又好像有着关连…… 她越想越觉得思绪紊乱,只有等南宫靖清醒过来,才能解得开谜团。 窗前已经透进微弱的鱼白,天色正在逐渐黎明。 李小云还是没有丝毫睡意,索性坐了起来,穿好靴子,跨下木床。 南宫靖也及时睁开眼来,说道:“兄弟,你一晚都没睡着?” 李小云道:“你怎么知道的?” 南宫靖跟着下床,说道:“我听你呼吸的声音,就知道你没有睡着了。” 李小云压低声音道:“我们要去九华,自然要早些起来赶路了。”两人匆匆洗完毕,在斋堂喝了两碗稀饭,就离开别峰禅院,奔向大路,朝安庆方向行去。 (竹逸先生要他们去九华,由安庆(今怀宁)渡江,就是九华山了。)傍晚时分,赶到高河埠,向当地农家借宿一宵,翌晨继续上路,中午在西路道(地名)打了个尖。 午后天气突然变坏,寒风如剪,天空阴沉沉的,虽然没有下雨,但谁都看得出这是快要下雨的景象。 李小云道:“大哥,我们要快点走了,能够赶到安庆城里,就不怕了。” 两人脚下加紧,遁着大路奔行,快到十里铺,天空就打着闪,雷声隐隐,已经洒下黄豆大的雨点! 李小云急忙叫道:“快走,我们到十里铺避雨去。” 脚下加快,领着南宫靖往前直奔。 她知道十里铺有一座茶亭。 茶亭,顾名思议应该是一座供路人茶水的亭子。但这里的茶亭,却是一座庙宇。 正当大路之旁,山门前左右廊下三面都放着长条石凳,中间各有一个茶桶,装满了茶水。 进入山门,从左右两边长廊可以通往大殿,大天井南首,则是一座高大的戏台,面向大殿。 李小云和南宫靖奔人庙前的茶亭,雨已越下越大,泼得两人一头一身都是雨水。 这时庙前方广数丈的茶亭中,已经站满了避雨的人。 两人奔入廊下,第一件事,自然要先拍拍身上的雨水,轻轻吁了口气,现在已经站停下来,才看清茶亭里面这些避雨的人,有贩夫、走卒、商贾、妇女,也有身穿劲装,腰佩兵刃的壮汉,像是镖局中人,形形式式,怕不有二三十个人。 檐外,雷电风雨交作,雨下得越来越大。 只听一个苍老声音说道:“尚武,这雨只怕一时三刻停不了,咱们还是到里面去吧!” 说话的是一个头戴毡帽的矮胖老者,上身穿一件蓝布大褂,扎脚裤,生得浓眉扁脸,两鬃花白,肩膀极阔,目光炯炯,一望而知是练武的人。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紫脸膛,五官端正,精神饱满,颇有英气。闻言躬身道:“老爷子说得是。” 话声一落,朝身后挥了挥手。 戴毡帽老者就举步朝庙门走去,紫脸青年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接着只见十多个穿蓝色短衣的汉子也立即跟着他身后就走。 李小云跟爹时常在江湖走动,自然看得出来,这批人该是镖局中人无疑。 她也觉得这场雨下得很大,一时停不了,老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那老照头说得不错,不如到里面去。心念一转,也就轻声道:“大哥,我们也到里面去你说好不?” 南宫靖一切自然以她为主,点着头道:“好。” 李小云转身就走,两人一前一后跨进庙门,折而向左,那是一条长廊,绕过大天井,迎面就是一座宽广的大殿。 两人走进大殿,只见神龛左首有人生了好大一堆火,已有不少人围在火旁烤着被雨淋湿的衣物,刚才进来的老者和紫脸青年等人已经围了上去。 李小云和南宫靖身上长衫也被淋湿了,很自然的跟着朝着火堆走去。 熊熊火光照到脸上,就有炙热的感觉,身上衣衫也开始冒着热气。 这一霎间,李小云忽然蓦地一怔,因为她看到前面蹲着的三人,竟会是爹和霍二叔、谢三叔! 差幸自己两人站在他们身后,他们当然不会看到自己二人。她悄悄拉了一把南宫靖的衣袖,脚下往右边移动。 恰好一阵脚步声杂沓的往里走来,把两人走动的声音掩了过去。 只听一个洪钟似的声音赫的笑道:“好极,这里还生了好大一堆火。” 李小云心头又是一怔,这说话的声音不是暴本仁还有谁来?跟着他身后走人的还有黑豹侯休、花豹侯元和虎伥夏侯前,以及八名虎头庄的庄丁。 那侯元自然是丁五郎乔装的了,看他由两名庄丁挽着走动,可见伤势还没痊愈。 因为暴本仁声音洪亮之故,在殿上烤火的人就有不少回头看去。 白虎神暴本仁身躯高大,双目凸出,精光闪闪,只一瞥就已看到蹲着烤火的皖西三侠,这真是冤家路窄,口中发出一声洪笑,大声喝道:“好家伙,皖西三侠都在这里,这当真巧极,你们总记得咱们还有一笔账挂着没算呢!”——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一章 李天云和两个义弟一起站了起来,拱拱手道:“暴掌门人,前晚容有开罪之处,但人已被人劫走,咱们联手都没把人家拦得下来,事情已经过去了,今后咱们应该联手合作才是,老哥也不用再耿耿于怀了,大家都是江湖上人,有道是朋友多一个好一个,仇家少一个好一个,咱们兄弟得罪之处,兄弟给你老哥赔罪就是了。” 说完,又连连拱拱手。 擎天手这话已经说得相当客气了,但暴本仁却是火爆脾气。他前晚在龙眠山庄给皖西三侠联手吃了亏,颜面上自然挂不住,心头对皖西三侠恨之入骨,这一见面,怒火早已涌上心头,岂肯罢休?闻言洪笑一声道:“李庄主说得倒是轻巧,你们逮到了旋风花,就三个人联手向老夫出手,现在人被人家劫走了,又要和老夫联手合作?哈哈,老夫说过,白虎门绝不会放过你们皖西三侠的。” 霍天柱道:“暴掌门人不放过咱们,又待怎样?” 暴本仁双目圆睁,两道霜刃般的凶睛直注霍天柱,洪喝道:“霍天柱,你还记得老夫说过的话吗?” 霍天柱冷冷的道:“暴掌门人说过什么,在下倒记不起来了。” 暴本仁厉声道:“老夫说过,你们再给老夫遇上了,老夫第一个就要毙了你。” 喝声甫出,挥手一掌就朝霍天柱拍了过来。 他在说话之时,右手早巳凝聚功力,这一掌出手,“大风掌”一道狂随疾卷而出,势道凌厉无匹。 两旁的人纷纷退避开去。 李小云也拦着南宫靖往后退了下去。 李天云忙闪身而上,叫道:“霍二弟,还是由愚兄来。” 霍天柱当着许多人,岂肯退让?口中叫道:“大哥,他指名叫阵,兄弟好歹也要接他几招。” 但暴本仁这记“大风掌”,势道沉猛无前,他自知无法和对方硬拼,随着话声身形闪动,向横里闪出。 要知他是八卦门的高毛,别人闪开去了,只是闪避敌人的招式。但八卦门的人,练的是“八卦游走身法”,共有正反两种身法,闪避敌招,并不光是闪避而已,他们把闪避,称谓之转进。转进者?脚踏八卦方位,看似闪避,实则在“转”身之际,也就是乘隙进招的机会。 霍天柱闪而不退,左脚一旋,人已到了暴本仁身侧,双掌一先一后,重叠击去。他使出的正是“八卦游走身法”。 暴本仁一身武功,在江湖上已可算是顶尖高手之一,“大风掌”乃是白虎门最厉害的掌功,取风从虎之义,一掌出手,真有大风起今云飞扬的威势! 他身为白虎门掌门人,在“大风掌”上浸淫数十年,功力之深,自可收发由心,这第一掌虽然被霍天柱闪开,但他手势随着带转,把劈出的一道掌风随着向程天柱闪出的方向横劈过去,左手也在此时外扬,迎着霍天柱击来的掌势击出。 谢东山一见两人动上了手,心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自己兄弟三人迟早都要出手的,何用再和他客气?在二哥闪出之时,右手也随着虚空捣出,使了一记“百步神拳”,向暴本仁急袭过去。 皖西三侠数十年弟兄,自然心意相通,他知道霍天柱向右闪出,转了过来必然是在暴本仁左方。 因此这一拳就朝暴本仁右方击去,以收左右夹攻之势。 暴本仁动手的对手虽然只是霍天柱一个,但对方有三个人,他早就留意上了,因此带转的掌风,明里是仍然向霍天柱追击过去,实则这一掌向右劈出,正好迎向谢东山的“百步神拳”,而且力道也随着加重。左手这一记横劈,却是朝左劈出,真正迎击霍天柱的掌势。 这一段话,说来较费笔墨,其实三方出手,何等快速。 但听“蓬”“蓬”两声大震,霍天柱、谢东山二人功力究不如暴本仁的深厚,同时被震得脚下浮动,身不由己各自后退了两步。 暴本仁却稳立如山,只是上身轻微的晃动了一下,这一招上,双方就明显的分出高低来了! 李天云早知仅凭两位义弟,绝难是白虎神的对手,但他是形意、门的名宿,当着这许多人,不好出手袭击。此时不觉朗笑一声道:“暴掌门人既然认为非动手不可,这里有不少朋友正在烤火,咱们不要妨碍了人家,要动手就到空敞点的地方去。” 暴本仁一派掌门,李天云正在说话之时,他当然不好再出手。 霍天柱、谢东山两人在他们大哥说话的时候,也不好再出手了。 但就在此时,从殿外闪进一个人来,目光一动,就朝虎头庄的人走了过去,尖声笑道: “你们是虎头庄出来的吧?” 这人是个青布衣衫的老太婆,面貌白皙,头包青布,花白头发的髯角上还插了一朵小红花,左臂弯挽着一只竹篮,篮内盖了一块青布。 虎伥夏侯前一下拦住她前面,喝道:“卖花婆,你找咱们虎头庄的人有什么事?” 李小云听到虎伥的喝声,忍不住转过脸去,心中暗道:原来她就是卖花婆,今天这里好像约齐了来的,竟会有许多武林中人碰在一起! 卖花婆笑脸迎人,说道:“你是夏侯大爷了,老婆子是找阿门侯二公子来的。” 黑豹侯休道:“你找二弟作甚?” 卖花婆目光一溜,朝侯元笑道:“侯二公子,你还记得那天在汤王庙的事吧?” 她笑脸迎人,是因为她是卖花的,你跟人家扳着面孔,还会有谁买你的花?所以这笑容,也可以说是职业使然,久而久之,她就习惯成自然了,只要一开口,就会笑脸迎人。就算心里气极怒极的时候,也会朝人笑得很自然。 侯元道:“汤王庙什么事?” 他是丁玉郎,当然不知道侯元调戏卖花女的事。 卖花婆朝他笑了笑道:“这真是贵人多忘事,侯二公子不是很想我老婆子的小丫头吗? 不然,也不会三更半夜去敲我丫头的窗户了,二公子既然很想我那丫头,老婆子的意思,就带你去瞧瞧……” 她说到这里,身形一闪,从虎伥夏侯前和黑豹侯休两人中间穿入,一下到了侯元面前,探手朝侯元右手脉门抓来。 这一下身法之快,出手之速,几乎形同鬼魅。连虎伥夏侯前这样的老手,都会来不及拦阻。 侯元是负伤的人,连行动都需人扶持,夏侯前、侯休心头一急,口中发出叱喝之声,两人不约而同同时出手朝卖花婆背后抓去。 侯元在汤王庙调戏卖花女这挡事只有李小云一人知道,尤其丁五郎负了伤,尚未痊愈,他是大哥的朋友。 李小云心头不觉暗暗叫了声:“糟糕!” 那知侯元行动虽然需人扶持,但对卖花婆欺近过去,出手就抓,却丝毫不怠慢,右手五指一翻,使了一记小擒拿手,反而朝卖花婆抓去的右手脉门抓出。 卖花婆一怔,笑道:“侯二公子可是心虚,不敢去见我那小丫头吗?” 她身形微侧,左手朝身后转动,舒展如兰,似拂似抓,朝扑到身后的两人以攻还攻,一下就把两人逼退了一步。右手在她说话之际,同样似拂如抓,抢着朝侯元右手攻去。 倏然之间,两人一只右手,已经各自攻拒了八九招之多。 这一段话,正是李天云向暴本仁发话的同时,暴本仁刚应了声:“好!”就发觉身后有人向虎头庄的人动手,倏地回过身去,沉喝道:“你是卖花婆,找侯元何事?还不给老夫住手?” 夏侯前、侯休两人被卖花婆一记“兰花拂穴手”逼退,正待扑上,听到暴本仁的喝声,并即刹住身子。 卖花婆做梦也想不到花豹侯元手法有如此精妙,自己施展“兰花拂穴手法”,居然半点也奈何他不得,这时听到暴本仁喝声,急忙横移一步,尖笑道: “你是暴掌门人,那就好办,侯二公子看中老婆子的闺女,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敲我闺女窗户,想来个霸王硬上弓,我那丫头差点被他玷污了。 老婆子想请侯二公子去一趟,给我丫头瞧瞧,只要丫头看得中意,咱们穷苦人家的姑娘嫁虎头庄,也够光彩的,你暴掌门人是他师伯,侯二公子自然会听你的话,那就请你吩咐一声,要侯二公子跟老婆子去走一趟。 她只说闺女看得中意,没说出闺女万一看不中意,岂非留了后步? 暴本仁一双熠熠虎目,注视着卖花婆,口中咯咯沉笑道:“你闺女看不中意呢?你是不是送他回来?” 卖花婆尖声笑道:“老婆子闺女虽是出身小家碧玉,但平日眼高于顶,一般江湖子弟,是不会看中意的,但虎头庄财大势大,也许会对侯二公子另眼看待,这个老婆子,就无法预料了。不过照以往惯例,有人调戏她,她又看不中的,老婆子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留下一对招子,任由他走,侯二公子是老婆子接去的,暴求门人自可放心,老婆子当然会护送他回来的。”,护送他回来,只怕侯元已经少了一对招子了。 话声出口,右手突然朝侯元肩头抓去。这一记出手如电,几乎声出手到,身法、手法,快到无以复加。 侯元并没和她拆招,脚下后退了一步,便已让开。需知他是由两个庄丁扶持着的人,这一步后退,退的并不是他一个人,必需三人同时后退。而且退的速度必须同样快速才行。 虎头庄的庄丁,虽然练过几手,但要在卖花婆的手底下退出,却未必办得到。这是说侯元带着他们退下的了。 暴本仁眼看卖花婆当着自己的面前,还敢向侯元出手,口中沉喝一声:“卖花婆,你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放肆?” 呼的一掌迎面拍去。 卖花婆呷呷笑道:“暴掌门人不叫侯二公子跟老婆子去,反倒替侯二公子出头,这算那一门子的掌门人?” 她身形一闪而出,右手往挽着的竹篮中一抓,随手朝外扬起,飞出五朵金花,朝暴本仁冉冉飞去。 暴本仁自然知道卖花婆在江湖上以暗器出名,看她打出五朵金花,口中沉哼一声,收回右掌,左手随着朝五朵金花劈去,以他的功力,这一掌自可把金花一齐击落。 那知事情却大谬不然,五朵金花飞出不远,就遇上他掌风,前飞之势,受到掌风阻挡,不但没被击落,居然在半空中停住木动。 不,五朵金花受到暴本仁掌风迎头一击,忽然一齐开放,本来只是小小一朵花苞,这回花瓣绽了开来,变成五朵饭碗大金光灿烂的金花。 暴本仁不觉一怔,他一掌未能把金花击落,第二掌自然又闪电击出。 五朵盛开的金花,经他第二记掌风劈击,还真如狂风摧残春花一般,立时把盛开的花朵吹得花瓣零落,落英缤纷,但这些花瓣虽经掌风击散,依然上下飘飞,并没被卷飞出去,却各自上上下下的划着弧形,朝暴本仁左右前后飘飘洒洒的飞去。 正因各自划着弧形飘飞,看去十分凌乱,不易看清,花瓣飞散之际,五枝花蕊同时响起一阵嗤嗤轻响,射出五蓬细雨如牛毛的金针。 因为每一支金针细如牛毛,又是受机簧射出来,尤其一出针管,就扩大开来,五蓬金针几乎笼罩了两丈方圆。 这五朵金花,由盛放到花瓣纷飞,从花蕊中射出金针,原是刹那间事,因有熊熊火花照明,大家都看得十分清楚,若是没有这堆火花,至少细如牛毛的金针,肉眼就很难看得清楚了。 卖花婆以暗器驰名江湖,看来果然厉害! 暴本仁接连两掌不但没把金花击落,数十片花瓣已缤纷飘飞,围着他左右前后飞舞,心头大吃一惊,急切之间,身形突然一矮,双袖护住头脸,一下掠出八九尺外。 谢东山眼看机不可失,右手一记“百步神拳”朝暴本仁后心击去。 “百步神拳”不带任何风声,令人无法预防,暴本仁骤不及防,砰然一声,端端正正击在他背心,差幸他冲出之际,早已功运全身,这一拳自然伤不了他,但也把他震得往前冲出了两步,倏然转过身,身躯暴长,嗔目喝道: “谢东山,你真该死!” 这回当真使他怒不可遏,喝声出口,双掌齐发,双足点动,一道人影,掌先人后,朝谢东山当头虎扑而来。 李天云看到三弟出手偷袭,心中大不以为然,但己阻止不及,此时眼看暴本仁盛怒之下,朝三弟虎扑过来,谢东山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急忙喝道:“三弟速退!” 左右双手急忙使了一记“劈掌”和一记“绷掌”迎空拦击。 霍天柱也不怠慢,急急劈出三掌。但他们两人出手还是慢了一步。谢东山看暴本仁纵身飞并过来,也全力奋起,双拳迎击而出。 要知道暴本仁一记飞扑,乃是白虎门的神功“虎扑”,威力之强,不在“大风掌”之下,岂是寻常纵身飞扑?但听蓬蓬两声大响,双拳和双掌击实,谢东山一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一丈多远,砰然一声跌坐在地。 李天云和霍天柱虽已出手,却比暴本仁飞扑的的身法慢了一着,各自拦了个空,此时急急双双掠出,抢到谢东山的身边。 李天云急着问道:“三弟,你没事吧?” 谢东山脸色发白,一手掩胸,说道:“小弟硬接了他两掌,内腑可能受到震动。” 李天云道:“你快坐好调息一会。” 谢东山依言盘膝坐好,瞑目运功。 暴本仁双手提胸,满脸戾色,双目凶光暴射,举步过来,口中洪笑道:“李天云,你们还称皖西三侠,这该死的东西,居然乘老夫不备,出手偷袭,老夫岂能饶过了他?你们给老夫滚开!” 李天云、霍天柱拦在谢东山前面。 李天云一手按剑,正容道:“暴掌门人,我三弟一时冲动出手,李某阻拦不及,李某在这里向你道歉,三弟已伤在你暴掌门人掌下,请看兄弟薄面,若要较量,也该让他伤势好了再作比拼……” 暴本仁不待他说完,洪喝道:“你们给老夫滚开。” 卖花婆打出五朵金花,原也只是让对方瞧个厉害,并无伤人之意,眼看暴本仁抱头冲出,谢东山乘机出手偷袭,她就袖手没再出手。 那知这一瞬间没去留意,再一回头,却不见了侯元的踪影,口中哼了一声道:“好小子,你倒滑溜得很,老婆子若要让你逃出手去,就不叫卖花婆了。” 夏侯元、侯休听得一怔,他们只顾着看暴本仁扑向谢东山,没注意到侯元,经卖花婆这一嚷,回头看去,刚才还由两个庄丁扶着的侯元不知什么时候走的,果然不见了。 连李小云都没看到他什么时候走的,心中止不住暗暗纳罕,忖道: “原来他伤势已经好了。 卖花婆喝声出口,正待朝殿外追去。 暴本仁倏地回过头来,沉声道:“卖花婆,你给老夫站住。” 卖花婆脚下一停,呷的笑出声来,说道:“暴掌门人还有什么事吗?” 暴本仁道:“老夫问你,侯元可是伤在你手下的?” 卖花婆轻声道:“老婆了几时伤到他了?他调戏老婆子闺女,老婆子只是要他跟我去让我那丫头瞧瞧,丫头看得中意,那就没有话说,看不中意,才要他留下二对招子,这话老婆子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暴本仁道:“白虎门不是好欺侮的,老夫不准你再找侯元生事。” 卖花婆道:“那么老婆子的闺女是好欺侮的了?” 暴本仁怒笑道:“你以为仗着那点破铜烂铁,老夫对付不了你么?” 卖花婆笑道:“暴掌门人可是还想试试吗?” 暴本仁嗔目喝道:“你给老夫站着别走,不消一盏茶工夫,老夫要先收拾了皖西三侠,再领教你卖花婆的‘七步飞花’不迟。”说到这里,抬目道:“夏侯前。” 虎伥夏侯前连忙应道:“属下在。” 暴本仁吩咐道:“你给老夫看着她,别让她走了。” 夏侯前躬身道:“是!属下省得。”他脸色阴晴不定,朝卖花婆耸耸双肩,陪笑道: “卖花婆,你总听到了,掌门人叫你别走,你最好别走。” 卖花婆尖笑道:“你也要买几朵花?” 话声出口,右手朝竹篮探去。 夏侯前耸着肩道:“掌门人收拾了皖西三侠,也许有兴趣挑上几朵回去,在下就是买了,也没有用处,何况在下身上一文不名,那有买花的钱?” 他口中说着,右手一探,去抓卖花婆的手腕。 卖花婆五指一翻,似拿似拂,使展“兰花拂手穴法”,反向虎伥手背拂出。 虎伥夏侯前岂肯让她拂中,左手一缩,右手迅疾无祷拍向卖花婆的肩头,几句话的工夫,两人已经对拆了七八招。 暴本仁依然双爪提胸,举步朝李天云、霍天柱两人逼去,沉喝道:“老夫让你们两个一起出手好了。” 李天云听得忍无可忍,朗笑一声道:“暴本仁,我三弟出手袭击阁下,屈在三弟,李某为了息事宁人,也已经向你道过歉了,你以为李某兄弟怕了你不成?” 呛的一声,撤出剑来。 霍天柱看到大哥撤剑,也随着一按吞口,接着撤出长剑。 只听不远处一个苍老声音沉声道:“诸位这是无谓之争,大家快请住手,请听老朽一言。” 随着话声,一个头戴毡帽的矮老者已经徐徐站起身来。 李小云认出这人正是和十几个镖局中人一起的,不知他是什么人? 暴本仁和李天云、霍天柱三人,不觉一齐回头朝他看去。 卖花婆和夏侯前两人也同时停下手来。 暴本仁洪声道:“阁下有何见教厂 毡帽老者拱拱手道:“暴掌门人、李大庄主、霍二侠、卖花婆婆都是老朽慕名已久的人,老朽田五常,已有多年不走江湖,一向很少到江南来,今天因雨能在这里遇上诸位,真是荣幸之至。老朽觉得三位连同卖花婆婆,大家不过是一时意气之争,能给老朽一个面子,就请各位住手,不用再争论下去了,今天难得和各位在此碰面,老朽确有一事,要向诸位请教……” 他口气拖长,却并未说出下文来。 暴本仁等人听他报出名来,不由得各自一惯,心中忖着:他会是田五常! 要知田五常是终南五老的老三,一支紫金长鞭,使得指挥如意,出神人化,人称金鞭里。在中原一带,名头极为响亮,没有想到会在这场倾盆大雨之中遇上他。 暴本仁呵呵一笑,拱手道:“原来是田老哥,暴某失敬得很。” 李天云也抱抱拳道:“田老哥大名,兄弟闻名已久,只恨天各一方,无缘识荆,今天能在这里遏上老哥,真是荣幸之至。” 田五常淡淡一笑道:”二位好说,老朽还是二十五年前到过一次金陵,这回是第二次到江南来的。” 李天云道:“田老哥方才曾说有事见询,不知究是何事?” 田五常道:“老朽方才也是听李大庄主和暴家门人二位说的,好像你们已经逮到了旋风花,后来又被人救走了,不知此事经过如何?” 李天云道:“田老哥也是为旋风花来的吗?” 田五常一指身边紫脸青年,说道:“他是老朽的师侄孙罗尚武,他爹罗永椿,是长安水胜镖局局主,几个月前,死在旋风花下,最近听江湖传说旋风花在江南出现,特地赶来江南。” 李小云暗暗攒了下眉,心中忖道:又是一个找旋风花的人。 她不是替旋风花担心,而是有人把南宫靖和旋风花混为一谈,才使南宫靖无端多出许多强敌,多出许多是非来。 李天云点点头,当下就把旋风花一再在江南出现,同时也一再发现南宫靖在场,大家怀疑南宫靖就是旋风花……” 李小云心中暗暗忖道:爹明知南宫靖不是旋风花,怎么还把大哥和旋风花扯在一起呢? 南宫靖问道:“兄弟。他们在说什么?” 李小云心头一惊,急忙扯了他一下衣袖,忙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些事和我们无关。” 田五常沉声道:“这么说南宫靖就是旋风花了!” 李小云怕南宫靖听了又突然开口说话,他神志受迷,不会改变口音,方才差幸爹没有注意,如果再开口说话,就会被爹听出来了,这就悄悄拉着南宫靖退后了几步,说道:“天雨还没停,咱们还是坐下来休息吧厂 说着和南宫靖退到左首墙下,靠壁坐下,现在离大家已经稍远了。 在场的人因这两人像是读书相公,也没人去注意他们。 李天云继续把自己兄弟发现南宫靖,带回龙眠山庄,后来被一个长发披肩的老人救走,当时在场众人,追出书房,已经没有两人踪影,后来各自分头追索,至今依然毫无一点线索,扼要说了一遍。 田五常听得大感意外,凭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无形刀邢铿、白虎神暴本仁、智光大师、皖西三侠等人,无一不是名动江湖的高手。这长发老人居然能在这些人面前救走南宫靖,甚至连他去的方向都说不出来。 这位长发老人的一身武功,岂止已达出神入化之境,江湖上竟然还有这样身手的高人呢? 他目中精芒闪动,忍不住道:“暴掌门人、李大庄主都没有看出此人的来历吗?” 李天云脸上不禁一红,说道:“此大功力极高,当时在场群雄纷纷出手,还是没有拦得住他,而且此人一出书房,就失去了他的踪影。据兄弟看,他已经到了绝迹的境界,尤其他并不曾和任何人动手。自是无从看出此人来历来了。” 暴本仁道:“暴某一记掌风,明明就已击中此人肩头,他却依然毫不在乎的闪身而出。” 他当时一记掌风确曾击中长发老人右肩,人家若无其事,他却被反震得后退了一步。这震退一步的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田五常沉吟道:“可惜老朽当日不在场,这样一位高手,没和他交上一手,岂非失之交臂?” 正说之间,只见从神宝后面转出一个人来。 这人是身穿绿色长袍,个子矮小的老者,脸如古铜,颔下留一把白髯,腰背微驼,先前大家正在说话,没人注意到他。他走得不徐不疾,一会工夫已经到了田五常和暴本仁、李天云等几人面前,才引起大家注意。 绿袍老者拱拱手道:“田三老、暴掌门人、李大庄主请了,敝主人因诸位难得光降,有请诸位人内奉茶,俾聆雅教。” 此人来得奇突,李天云问道:“请问贵主人是谁?” 绿袍老者回身朝李天云拱拱手含笑道:“敝主人听说谢三侠负了伤,暴家门人的‘大风掌”震人内腑,但凭调息行功,未必能够及时痊愈,因此命老汉带来一颗治伤丹药,最多一盏茶的工夫,即可复元,容老汉去给谢东山喂了药再行奉告不迟。 左手一摊,掌心果然有一颗朱红药丸,他话声一落,就举步朝跌坐地上的谢东山走去了。 霍天柱守在谢东山身边,还来不及阻止。 绿袍老者已经伸出左手朝谢东山嘴中送去,只一按,就把药丸纳入口中。他行路、说话和喂谢东山服药,看去都是极为缓慢,那只是他动作交代得极为清楚而已,其实手法相当快速。 霍天柱眼看着他喂三弟服下药丸,才喝问:“你喂他的是什么药丸?” 绿袍老者笑了笑道:“老汉奉敝主人之命,给谢三侠送伤药来的,这药丸自然是疗伤药丸了。因为敝主人要纳见皖西三侠,谢三侠伤势未痊,如何去见敝主人?霍二侠只管放心,谢三侠服下敝主人的药丸,不出一盏菜的工夫,就可以霍然而痊了。” 田五常目中神采飞闪,呵呵一笑道:“老朽难得到江南来,贵主人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绿袍老者微微一笑,道:“敝主人就住在后面,所以你三老一到这里,敝主人就知道了。” 暴本仁道:“你还没有说出贵主人究竟是谁来?” 绿袍老者沉森一笑道:“敝主人只交代老汉前来恭邀诸位入内一叙,敝主人没有交代老汉说出他名号来,老汉只是一个下人,主人没有交代的事,就不好说了。” 他不肯说。 李天云嘿然道:“贵主人既要你邀请李某等人,但咱们却不知道邀请咱们的人是谁,岂不是笑话。” 刚说到这里,跌坐运功的谢东山已经一跃而起,欣然道:“这药丸真是灵效,小弟伤势果然很快就好了。” 霍天柱道:“三弟已经复原了吗?” 谢东山点点头道:“完全复原了。” 绿袍老者笑了笑道:“李大庄主现在总相信敝主人没有恶意了。” 李天云道:“贵主人故作神秘,令人不无怀疑。” 暴本仁洪笑道:“就算你主人有什么恶意,老夫还在乎这些吗?” 绿袍老者森笑道:“是,是,暴掌门人这话是极,别说敝主人还邀请了田三老和皖西三侠,就是只请暴掌门人一位,以暴掌门人的威名,江湖上又在乎谁了,其实敝主人也只是慕诸位大名,难得同时光临,才请诸位入内奉茶,藉作小叙而已!” “你很会说话!”五常拂须笑道:“老朽同意就是了。” 绿袍老者连连拱手道:“田老夸奖,诸位既然同意了,那就请吧! 田五常道:“你走在前面带路。” 绿袍老者答应一声,果然走在前面? 甬五常也不和暴本仁客气,就跟着走去。 罗尚武因师叔祖没有吩咐,也就跟随在后面走去。 田五常虽然不曾回头,却听出罗尚武的脚步声,说道:“尚武,你留在这里,不用跟我进去了。” 暴本仁也道:“你们也留在这里好了。” 夏侯前和侯休也应着“是。” 暴本仁大步走去。皖西三侠走在最后,相继转过神完,往里行去。 卖花婆早已在大家说话之时,自顾自走了。 李小云心中暗道:不知这绿袍老者的主人是什么人,看来倒是神秘得很! 她原是好事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南宫靖神志受迷,不放心留下他一个人,早就悄悄的跟着进去,到后进去瞧瞧了。” 现在,殿上虽然只走了五个人,因为不再发生争端,就登时静了下来,一大堆火,好久没人添加柴火,火势就渐渐小了下来。 罗尚武和几个镖局的人正在添加木柴,方才大家身上衣衫还没烤干,因暴本仁和皖西三侠起了冲突,都纷纷退后,现在又向火堆聚了拢去,围着烤火。 李小云和南宫靖也随着过去,蹲在火堆旁,烤起火来。 大家虽然并不相识,没有交谈,但也相安无事。 侯休攒着眉道:“阿元不知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虎伥夏侯前笑道:“大少庄主不用担心,属下看二庄主伤势似乎已经好了。” 侯休道:“其实方才他用不着走的,有大师伯在这里,还怕了卖花婆不成?” 虎伥笑笑道:“属下认为二少庄主走开是对的。” 他当着外人不好说得太明白,意思是说这件事,理亏在侯元,白虎神也不好太护短。 侯休“唔”了一声道:“但他现在总该回来了。” 夏侯前道:“二少庄主伤势既然好了,自然要去活动活动了。”——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二章 庙外风势虽已减弱,雨却还在下着,本来阴霾的天色,现在因接近黄昏,愈见阴暗,大殿上自然更暗了。 那永胜镖局的镖头们这时已经取出两大包油纸,放到地上,打了开来,一包里面全是卤菜酱肉之类,另一包却有百来个大馒头。 罗尚武朝李小云、南宫靖、虎伥夏侯前、黑豹侯休等人含笑道:“这几位老哥,天雨还没停止,大家今晚都只好在这里坐息一晚,敝局人手较多,这里又没有店可以落脚,所以在没下雨以前,就难备好了食物。出门在外,大家都是朋友,不用客气,馒头、卤菜,本来就多买了一些,请大家一齐来随便用好了。” 虎伥夏侯前道:“这个怎好意思?” 罗尚武道:“没关系,只是一些干粮罢了,如果贵庄准备的,也一样会请大家食用,诸位毋须客气。” 虎伥夏侯前朝侯休笑了笑道:“大少庄主,这位罗少局主既然这么说了,咱们那就不用客气了。” 李小云暗暗扯了南宫靖一下衣袖,跟着侯休等人围着坐下。 罗尚武又朝坐在右首靠着神龛的一个老者说道:“这位老人家也过来一起用晚餐了。” 李小云先前以为那人是和镖局一起的,这时听罗尚武一说,不觉朝那人望去。 那是一个穿着土布大褂的乡下老头,头上戴一顶毡帽,一张苍老的狭长脸,满布皱纹,颔下留一把花白山羊胡子,手中拿一支竹根旱烟管。 听到罗尚武的招呼,慌忙旱烟管往腰间一插,抱着拳道:“少镖头这么客气,小老儿真是不好意思。” 他虽说得还算得礼,但举止总脱不了乡土气,使人一望而知不像是江湖上人。 大家坐下来,也就不再客气,各自吃着卤菜馒头。 侯休总是记挂着兄弟,举目往外望去,说道:“阿元这时候还不回来……” 李小云暗暗好笑,忖道: “他又不是你兄弟。 虎伥夏侯前深沉目光望着南宫靖、李小云两人问道: “这两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李小云接口:“他是我大哥宫飞鹏,我叫宫飞云。” 夏侯前又道:“原来是贤昆仲,你们到哪里去?” 李小云看他问了又问,显然对自己两人起了怀疑,心中暗暗骂了一声:老鬼讨厌!一面说道:“我们是奉家母之命,去九华山还愿的。” 那乡下老头呵呵一笑道:“这倒真是巧,小老儿也是到九华山替老伴还愿去的,正好和二位相公同路。” 李小云闻言仔细看了他一眼,这乡下老头双目无光,不似会武的人,心中也就并不在意,只是敷衍的朝他笑了笑。 大家吃饱之后,还多了不少馒头,一名镖局伙计依然包好收起。 这一阵子工夫,天色早已全黑,外面潇潇雨势,不但未停,却又下大了。 罗尚武看看天色,说道:“师叔祖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呢?” 夏侯前笑道:“大概主人好客,留他们吃便饭了。” 侯休道:“我看那个绿袍老头说话阴沉,不像什么好路数。” 夏侯前嘿然道:“凭掌门人,还有金鞭安、皖西三侠,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合起来就是来上千军万马,又能如何?大少庄主只管放心。” 镖师们在火堆中加添了柴火,大家有的倚着神龛而坐,有的背靠墙壁打盹,十几名镖师伙计,却在火堆旁躺了下来。 李小云和南宫靖也在墙角跟倚壁坐下,闭目养神。 大殿上虽有二三十个人,却渐渐静了下来。 时间渐渐过去,现在至少初更已经过去了,被绿袍老者邀请进去的金鞭叟田五常、白虎神暴本仁、皖西三侠等人依然没有出来。 黑豹侯休忽地睁眼道:“大叔,大师伯等人去了这许多时候,还没出来,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罗尚武接口道:“侯兄说得极是,现在大概初更已过,咱们该进去看看才是。” 虎伥夏侯前点点头站起身道:“好吧,属下进去瞧瞧也好。” 举步转过神龛,往后走进去。 哪知虎伥夏侯前刚进去没一回,就急匆匆快步走出,大声叫道:“大少庄主,你们快来,掌门人等几位都不见了。” 黑豹侯休听得一怔,坐着的人一跃而起,说道:“大叔,你说什么?” 夏侯前道:“里面根本没有人。” 罗尚武也跟着跃起,急急问道:“夏侯大叔,你说里面没有人?” 夏侯前道:“不错,里面黑漆漆的根本连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这一嚷,虎头庄和永胜镖局的人也纷纷站起来。 李小云也白吃了一惊,里面没有人,岂非爹和二叔,三叔等人都不见了?她不觉也跟着站起,随大家围了上去。 侯休道:“里面怎会没有人呢?” 罗尚武道:“侯兄,咱们还是快进去看看。” 侯休道:“这真是怪事,里面没有人,大师怕他们会到哪里去了?” 虎伥夏侯前道:“属下带路。” 罗尚武朝镖局的人道:“你们大伙留在这里,赵刚、李健跟我进去。” 侯休也朝虎头庄庄丁吩咐道:“你们都留在这里,不用进去。” 永胜镖局的赵刚、李健各自从怀中掏出千里火筒,由虎伥夏侯前领先,两人打着火筒,跟在他身后,然后是黑豹侯休和罗尚武两人。 李小云悄声道:“大哥,我们也进去瞧瞧。” 她听说爹和二叔、三叔无故失踪,自然要跟进去看个究竟,但不明内情的人,还以为这二位年轻相公少不更事,只是为了好奇而已! 经过神龛,有一道门户,门外是一个小天井,这时候雨还下得很大,大家冒雨越过小天井。 因前面有赵刚、李健擎着两支火筒照明,很清楚的可以看到小天井中杂草丛生,已有很久没有人除草了。 没有人除草,就是说已好久没有人整理了。 大家勿勿跨上三级石阶,迎面有几扇已经给风雨吹打得发白的花格子长门,只是虚掩着。 里面像是一间佛堂,也像是客室模样,中间一张方桌,和几把木椅,桌上香炉烛台,但积尘甚厚。 此外就别无一物,连地上到处都是尘沙,显见已久无人住。 侯休看得一呆。 绿袍老者明明说他主人住在后进,但这里明明久已没人住了,那么师伯等几个人到哪里去了呢? 罗尚武一个箭步掠到左厢房门口。 赵刚手持火筒连忙跟了过去。 不用进去,只要在厢房门口,就可以一目了然,房内只有破床破椅,到处都是瓦砾灰尘。再看右厢房情形也差不多。 罗尚武口中咬了一声说道:“奇怪,师叔祖他们进来的时候,如果看到这样的情形,那绿衣老头的主人就不会住在这里,这许多人难道还会上他的当?” 他这话没错,终南五老的金鞭叟田五常、白虎门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皖西三侠,都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江湖上各式阵仗,哪一种没有见识过?仅凭一个绿袍老者岂能骗得过这些人?如今居然一个人也不见了。 而且最奇怪的,屋中竟会没有一点打斗动手的痕迹,好像这些老江湖到了这里,就突然神秘失踪了! 黑豹侯休问道:“大叔,后面还有什么地方?” 虎伥夏侯前道:“没有了,左边只有一间厨房,连灶都倒坍了,到处都漏着雨水。” 侯休望着他问道:“大叔,你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人中,当然要数虎伥夏侯前江湖阅历最深了,但他看着眼前这一情形,也不觉搔搔头皮,无可奈何的道: “这个……属下也看不出一点迹像来,照说像掌门人和金鞭叟、皖西三侠等五人,极不可能遭人劫持。甚至会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若非亲自经历,就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 侯休道:“但大师伯他们明明失踪了,这是事实。” 李小云没有作声,只是暗暗留心观察,心里也在转着每一个可能发生的念头,但她究竟是毫无江湖经验的人,连虎伥夏侯前这样一个老江湖都瞧不出来,她又如何瞧得出来? 夏侯前、赵刚、李健三人就像猎犬一样,目光不注的朝四周溜动,在三间破败的禅房里,每一个角落都仔细的看遍了,依然一无所得。 最后夏侯前颓然的道:“看来这里是找不出什么名堂来的了,他们好像根本就没有进来过。” 罗尚武道:“那么这些人又会到哪里去呢?” 夏侯前道:“事情果然大有蹊跷,咱们还是退出去再从长计议吧!” 大家退出大殿,还是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 李小云和南宫靖依然回到靠壁处坐下。 大家只当两人为了好奇才跟进去瞧瞧的,事情当然和他们无关。 李小云人虽倚着墙壁坐下,但失踪的是爹和霍二叔、谢三叔,岂会和她无关? 她虽没和夏侯前、侯休、罗尚武等人磋商,但心知凭他们几个人,也磋商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她只是默默的在心中盘算着:这失踪的五人中,自以金鞭叟田五常武功最高,名气最响了。 其次则是白虎神暴本仁,最后才轮到皖西三侠。 有这五个人走在一起,江湖上真还想不出什么人能把他们劫持了去;但爹等五人明明失踪了,摆在眼前的情况,极可能是遭人劫持了去。 以五人的武功,尚且神不知鬼不觉的遭人劫持,还有谁能查得出头绪,可以把爹他们救出来呢? 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好呢? 因为眼前有两件事,都是急事,一是南宫靖神志受迷,师傅要自己陪他到九华山去。一是爹等五人突然失踪。 她考虑再三,爹等五人如果遇上强敌,这强敌又是爹等五人的仇人,那么早就横尸在后进了。 用不着把他们劫持了去,既然劫持了去,其中必定另有原因,并不一定会把他们置之死地。 何况凭自己这点武功,也未必查得出来,只怕还没查到眉目,就送了性命,不如先去九华,让南宫靖迷失的神志治好了,自己也可以多一个帮手。 想到这里,心里有了决定,就没有方才的心乱如麻了。 再听虎伥夏侯前、侯休、罗尚武,也在商讨不出所以然来之后,有了结论,侯休他们白虎门还有几个师叔。 罗尚武这边,因金鞭叟是终南五老的老三,他无故失踪,罗尚武当然也要赶去终南,大家只有各自去搬救兵。 这一个晚上,大家七嘴八舌,乱哄哄的自然谁也不想睡觉了,真是最长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雨已停了,晨曦也渐渐升起。 白虎门和永胜镖局的人为了要去搬救兵,天一亮就走了。 李小云睁开眼来,大殿上已经剩下自己和南宫靖两人,连那个头戴毡帽的乡下老头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这就站起身,叫道:“大哥,我们也该走了。” 南宫靖答应一声,站了起来。 两人走出庙门,就沿着大路走去。 南宫靖走了一段路,忽然道:“兄弟,昨晚那个绿衣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李小云听得一怔,心中不禁暗暗高兴,大哥被迷失的神志,最近好像已经清楚了不少,这就急急问道:“你哪里见过他的?” 南宫靖道:“我想不起,这人总好像见过的。” 要知他虽被某种独门药物迷失了神志,但他总究从小练的是佛门神功“易筋经”,时间稍久,失去的记忆,自可稍稍恢复一些过来。 李小云道:“不要紧,你慢慢的想想看,是不是会想得起来?” 南宫靖招摇头道:“想不起来了,我已经想过了,昨晚我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想多了,反而一点头绪都找不到了。” 李小云心中暗道:大哥既然见过此人,那就好办,只要他神志恢复了,他一定会想起来的,只要有了线索,还怕会找不到人?一念及此,就道:“大哥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我们快些赶路吧!” 两人脚下加紧,中午时光就赶到安庆,用过午饭,就赶到渡江埠头,正好有一条渡船即将开船。 李小云拉着南宫靖匆匆登上了船。 船舱早已挤满了人,水手们解缆启航,李小云因在舱内人多气浊,从每个人身上发出来的味道,实在不好受,就悄悄拉了一把南宫靖的衣袖,退出船舱,站到船舱外的甲板上去。 甲板上也早已站着不少人,有的正眺望江上景色,有的互相攀谈着。 两人刚站停下来,就听有人咦了一声,招呼道:“宫兄贤昆仲也在这里,这倒是巧得很!” 李小云抬头看去,原来这人正是丁玉郎,他负伤之后由自己给他改扮成侯元的,这就含笑道:“原来是丁兄……” 丁玉郎目光疾快朝四下一转,轻嘘道:“宫二兄小声些,兄弟现在还是侯元呢!” 他不待李小云开口,接着又道:“兄弟觉得改扮侯元,还挺有意思,遇上什么事,会有白虎神撑腰,兄弟正要谢谢宫二兄呢!” 李小云觉得好笑,说道:“这么说,你还不想把它洗去了?” “当然。”丁玉郎得意的笑了笑道:“不遇上真的侯元,兄弟还真不想把它洗去。” 李小云道:“可惜侯兄的靠山已经失踪了。” 丁玉郎吃惊的道:“宫二兄你说什么?” 李小云就把昨晚发生的事,扼要说了一遍。 丁玉郎惊哦道:“会有这样的事情,这倒是一件震惊江湖的事!” 李小云轻声问道:“侯兄,你是到哪里去的,前晚南宫遭人救走,你可知道那救走他的是谁吗?” 丁玉郎微微摇头道:“不知道,那人一身武功高不可测,兄弟是第一个追着出来,一晃眼,就不见他的影子,接着兄弟身后就被一道掌风击中,自知伤得不轻,只好隐人树林,看着他们分头追踪,可见他们也没有一个看清此人去向的了。” 李小云紧盯着问道:“侯兄还在找他们吗?” 丁玉郎耸耸肩道:“兄弟就是想找他,但一点眉目也没有,岂不等于大海捞针?哦,贤昆仲呢?” 李小云道:“家母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闯荡,才要我们兄弟两人出来找他的,他被人救走了,咱们也只好回去覆命了。” 丁玉郎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前晚贤昆仲并不在场,如何会知道呢?” 李小云笑了笑,说道:“那天晚上,大哥在外面打接应,兄弟是第一个进人龙眠山庄书房的人,他们进来之后,兄弟就躲在书案厉面一张靠背椅后,所以丁兄冒险故人,兄弟都看得清清楚楚,丁兄身手真是高明得很。” “宫二兄夸奖了。”丁玉郎看了南宫靖一眼说道:“令兄好像不大喜欢说话?” 李小云道:“大哥一向沉默寡言,一天之中,大概也说不上两句话,他和兄弟恰恰相反,兄弟要是像这样成天不说话,闷都会闷死了。” 船上挂起两道风桅,乘风破浪,在江面上,倒也极快,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已驶近对江。 丁玉郎忽然低声道:“上了岸,咱们就要分手了,宫兄二位前途珍重。” 李小云听他口气,心中不觉一怔。 此时船已靠岸,大家纷纷走出船来。 丁玉郎朝两人拱拱手,举步走向跳板,等李小云、南宫靖上了岸,丁玉郎早巳不知去向。 这时已是未申之交,两人沿着大路往东,赶到殷家汇,已是傍晚时候。 殷家汇,是一处临江的镇集。 因为附近百里以内,没有城镇,这里就成为过路客商临时落脚之处,一条街上,也有着两三家小客店,都是因陋就简,差堪供人住上一晚而已! 李小云和南宫靖在街上找了一家客店,定了房间,才到街上一家饭馆吃饭,刚坐下不久,瞥见丁玉郎匆匆走人,目光迅速一转就笔直朝自己两人走来。 李小云连忙站起身招呼道:“侯兄,你也来了,快请坐。” 丁玉郎在两人横头坐下,一名伙计走了过来,问道:…‘客官要些什么?” 丁玉郎道:“他们吃什么,给我也来什么好了。” 伙计退走之后,丁玉郎忽然目光四顾,压低声音道: “兄弟在渡船上发现了一个人,二位总还记得,昨晚在大殿工有一个戴毡帽的乡下老头,兄弟怀疑他是缀着二位下来的,因此上岸之后,就故意落后了一步。结果不出兄弟之料,这人一直远远跟在贤昆仲身后,兄弟看二位好像一直不曾注意及此,所以特地来通知贤昆仲一声,好有个准备……”刚说到这里,急急的道:“他也来了。” 李小云乘机悄悄回头看去,果见昨晚那个戴毡帽的乡下老头已在右首隔着两张桌子的空桌上坐下,一手端起茶盘,悠闲的喝着茶。 李小云实在看不出这乡下老头是个会武的人,但她相信丁玉郎也许不会看走眼,因为他的武功比自己高明了不知多少。 只是不知道这乡下老头为什么要跟踪自己两人呢?难道自己两人有什么破绽给他瞧出来了? 伙计替三人添上饭来,大家就各自低头吃着饭,没再说话。李小云对那乡下老头留上了心,就不时有意无意的朝他瞥上一眼。 那乡下老头叫的是一碗面,这时敢情也正在低头吃面。不多一会,乡下老头已经先行吃毕,站起身付帐走了!” 李小云问道:“侯兄住在哪里?” 丁五郎道:“兄弟只是因为发现他跟踪二位,才特地赶来给贤昆仲报讯的,兄弟另有事去,就要走了。”说话间,就站起身来。李小云感激的道:“多谢丁兄高谊,兄弟感激不尽。”丁玉郎笑了笑道:“宫二兄不也救过兄弟,大家都是朋友,何须言谢?兄弟告辞。” 抱抱拳,扬长出门而去。 南宫靖忽然说道:“兄弟,这人愚兄也觉得他好像很熟。” 李小云道:“他是大哥的朋友咯,大哥自然很熟了。” 南宫靖道:“愚兄没有朋友。”, 李小云听得不由一怔,她自可感觉得出来,大哥近来神志似乎比以前清楚了不少,他说他没有朋友,这话似乎可信,那么了玉郎又是什么人呢?他既非大哥的朋友,难道会是大哥的敌人不成? 唔,莫非丁玉郎也是凯觑大哥达摩手着‘洗髓经’的人?” 两人站起身,付帐出门,只见卖花婆像一阵风般往店中冲了进去。 李小云心中暗道:她一定是找侯元来的。 她不愿让她看到自己两人,节外生枝,这就低声道: “大哥,我们快些走吧!” 那知刚走出两三丈远,只听身后响起卖花婆呷呷的笑声,叫道:“两个小伙子,你们慢点走。” 话声入耳,身边微风一飒,一条人影已经从身边闪到前面,一下拦住了去路,那不是卖花婆还有谁来?只见她脸上似笑非笑的道:“你们两个小伙子方才不是和侯元那小子一起吃饭的吗?姓侯的那小子呢?” 李小云道:“老婆婆认错人了,咱们几时和姓侯的一起吃饭了?” 卖花婆眯着一双三角眼,尖笑道: “老婆子怎么会认错人?那饭馆伙计岂会对老婆子撒谎?你别在老婆子面前装佯了,你们不认识姓侯的小子,他吃了饭,你们付帐? 快说,那小子到那里去了?” 李小云道:“我们真的不认识什么姓侯的。” “你们不认识?” 卖花婆目中阴晴不定,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说道:““你们昨晚不是也在庙里避雨,老婆子找姓侯的小子,你们也看到了,还不认识吗?” 李小云道:“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并不是侯元……” “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卖花婆道:“老婆子一路追踪那小子来的,在大街上被他溜了,他明明和你们一起吃的饭,不会是假的?老婆子眼里不揉砂子,小伙子,你再不说实话,休怪老婆子对你不客气。” 李小云道:“我骗你作甚,他不是侯元。就不是侯元。” “好哇!”卖花婆尖声道:“你小子倒嘴硬得很,不给你吃些苦头,还当老婆子在卖膏药,只说不练呢!” 右手一探,疾然朝李小云抓来。 李小云还来不及闪避,南宫靖看她向李小云出手,口中大喝道:“你要干什么?” 右手随着划出,他这一格,虽是随手划出,内劲如刀,嘶然有声! 卖花婆没想到这小伙子随手一格,竟有这般深厚的内劲,急忙把抓出去的右手往后一缩,目注南宫靖,呷呷尖笑道:“小伙子,瞧不出你还有两手。” 就在此时,李小云耳边突然响起师傅的声音说道: “徒儿,快叫你大哥不可出手。” 李小云听到师傅的声音,心中一喜,忙道:“大哥,没你的事,你刈再出手,她不过是误会而已!” 卖花婆尖笑道:“老婆子不在乎你们两个小伙子一起上,你们今天不说出姓侯的小子下落来,老婆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是大街上,卖花婆和两人这一起了争执,登时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远远的围了一大圈。 李小云气道:“卖花婆,你讲不讲理?我告诉低我们没有和侯元在一起吃饭,那不是侯元……” 卖花婆看人多了,有些人在说她不对,拦着人家两位相公,像是故意找麻烦,一时更是气往上冲,尖声叫道: “好小子,你还不承认,你们和虎头庄的花豹侯元一起吃饭,姓侯的小子是采花贼,你们两个小子还是好人?” 李小云气道:“卖花婆,你嘴里放干净点,我们没和侯元在一起,信不信由你,我们兄弟只是事不关己,不愿多事,可不是怕事的人。” 卖花婆呷呷笑道:“老婆子不怕你不承认。” 身形一晃,又朝李小云欺了过来。 李小云怕南宫靖一出手,被人家认出他的路数来,这就叫道:“大哥,你只管站着不用出手,我一个人对付她就够了。” 口中说着,身形向左闪出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卖花婆看他出手功力不如南宫靖甚远,口中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早巳说过,你们两个只管一起上……” 双手疾发,右手化解李小云的线势,左手随着直抓过去。、李小云自如功力不如对方,不敢和她硬接,身形晃动,又闪了开去,但她身法总是不及卖花婆的灵活,一连避开两招,只觉图穷匕见,不过三两招,就被卖花婆抢得了先机。 卖花婆眼看李小云武功平平,却是不肯让她大哥出手,心中不禁暗暗觉得奇怪。 就在此时,突听人丛中响起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叫道:“娘,你快住手!” 卖花婆一下就听出是女儿的声音,不觉呷呷笑道: “乖女儿,你我来了也好,这二个小子和姓侯的小子是朋友,再有一两招,娘就可以把他拿下了。” 口中说着,双手突然加紧。 “娘,他不是的,你们住手。” 随着叫声,绿影一闪,一个身穿葱绿衣衫的少女一下拦在卖花婆面前,一脸娇唤的道: “娘怎么不问问清楚? 他……他是好人。” 这少女正是卖花女,看去不过十七、八,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 卖花女双颊红馥馥的,一副又羞又急模样,娇嗔道: “娘,你怎么搅的嘛,这两位相公就是那天救了女儿的人,你老人家怎好恩将仇报?” 卖花婆直到此时,才怔怔的看看李小云,口中哦了一声,说道:“你说那天在汤王庙救你的就是这两位相公?” 卖花女点点头道:“是咯!”一面转过去,含情脉脉的朝李小云抱抱拳道:“我娘是个火爆脾气,这位相公幸勿介意才好。” 李小云忙道:“姑娘不可多礼,这原是一场误会,在下兄弟怎会介意呢?” 卖花婆一双三角眼一眨不眨的打量两人,呷呷笑道: “小青,你就只会派娘的不是,也不给娘介绍,这二位相公贵姓呢?” 卖花女春花般粉脸蓦地一红,低下头去,幽幽的道: “娘不会问他们吗?女儿也……不知道……” 李小云忙道:“在下宫飞云,他是我大哥飞鹏。” 卖花婆呷呷尖笑道:“原来是二位宫相公,老婆子真对不住,方才多多冒犯了。” 李小云道:“老婆婆好说,这是误会,事情过去了,还提他作甚?” 卖花婆笑道:“难得宫二相公这般爽快,老婆子真是错怪了人。” 围着看热闹的人,没有热闹可看,早已纷纷散去。 李小云看到卖花婆方才直打量着大哥,忙道:“我大哥一向不大喜欢说话,还希望老婆婆原谅,在下兄弟失陪了。” 卖花女眉眼盈盈,望着李小云像要说话,又不好意思开口。 这一神情,卖花婆岂会看不出来?看了女儿一眼,呷呷笑道:“丫头,这位宫二相公人品不错,也很会说话,他哥哥却有些憨头憨脑,所以武功就比他弟弟高明得多呢!” 卖花女道:“他既然憨直,武功怎会比他弟弟高明的呢?” 卖花婆道:“憨直的人,心无旁鹜,就会专心一志的练武,心思灵巧的人,不能专心练武,武功自然差了,你不是也是这样,贪多不精,不肯用功,才会被人欺侮!” 卖花女不依道:“娘怎么又说到女儿头上来了?看,人家早已走了,娘却站在大街上,唠叨个没完。” “好!”卖花婆道:“咱们也走吧!”——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三章 九华山到了。 李小云和南宫靖在一棵高大古松树下坐了下来。 李小云从贴身怀中取出一封师傅密柬,撕开封口,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和一个小纸包。 纸条上只写着一行七个字:“找白衣庵沈雪姑。” 下面划着白衣底的路径图。 小纸包不知包着什么东西,隔着纸包摸来很硬很小。 字条上既没写明可以把纸包打开来,李小云心思缜密,暗道:“师傅既要自己两人去找白衣底的沈雪姑,这纸包大概是要当面交给沈雪姑的了,她把纸包塞人怀中,手中拿着路径图,站起身道:“大哥,我们可以走了。” 南宫靖跟着站起,说道:“我们要上哪里去?” 李小云道:“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师傅要我陪你来找白衣底沈雪姑的。” 南宫靖道:“找白衣庵沈雪姑做什么?” 李小云道:“你神智被入迷失,找沈雪姑可以使你恢复清明。” 南宫靖道:“愚兄很好。” 李小云道:“你比以前是好了许多,但还没有完全恢复,到了白衣底,你都听我的好了。” 南宫靖道:“愚兄本来就都听你的。” 李小云朝他嫣然一笑道:“那就好,我们走吧。” 两人依照图中指示,先还遁着登山石级,后来转入一条小径,再由这条小径再转入另一条小径。 虽有路径图,还是边走边认,怕迷失了路径,这样足足走了大半天时光,前面出现了一片竹林。 修篁千竿,林间有一条用白石铺成的小径,往里遁去。 李小云喜道:“我们终于找到了。” 穿行竹林,不过走了一箭来路,果然有一座庙宇,上面一方横匾,写着“白衣庵”三字。 六扇黑色长门,紧紧的闭着。 这里除了四周啁啾鸟鸣,听不到一点人声,当真清静已极! 李小云走上几步,举手在门上拍了几下,提高声音叫道:“里面有人吗,请开开门。” 深山寂寂,这几下拍打山门的声音,自可传了进去。 过没多久,左首两扇长门才呀然开启。 一个戴着黑布包头的老婆子在门内打量着两人,冷冷的问道:“二位相公有什么事,这里是清修的庵堂,门上钉着游客止步,二位没看见吗?” 说完,正待掩门。 李小云道:“老婆婆且慢,我们不是游客……”。 老婆子冷声道:“那你们是做什么来的?” 说话的神色,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小云道:“我们是找沈雪姑来的。” 老婆子冷峻的道:“雪姑不见外客。” 李小云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密柬中附有一个小纸包,这就说道:“我们是奉家师之命,给雪姑送东西来的。” 老婆子道:“令师是谁,东西呢,你交给老婆子就好。” 李小云道:“家师竹逸先生,他要在下二人前来,面交雪姑,有劳老婆婆给在下兄弟进去通报一声可好?” 老婆子又打量了两人一眼,才道:“好吧,你们叫什么名字?” 李小云道:“他是我大哥宫飞鹏,我叫宫飞云。” 老婆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李小云道:“多谢老婆婆。” 老婆子没有再作声,自顾自掩上了两扇长门,大概进去通报了。 李小云退了两步,和南宫靖并肩站在一起。 过了约有盏茶工夫,有首两扇长门,再次开启,那老婆子朝两人招招手道:“雪姑请你们进来。” 李小云低低的道:“大哥,我们进去。” 两人跟进庵门,老婆子立即掩上木门,闩上了闩,然后转身道:“二位请随老婆子来。” 两人随着她越过小天井,跨上大殿,转过神龛,后面又是一个小天井,阶前左右两边,种着两丛紫红玫瑰,每棵都有一人来高,开着数十朵玫瑰花,花大如碗;—股清甜的花香,沁入肺腑。 中间一条白石小径,迎面三间精舍,湘帘低垂,笼中鹦鹉看到两人随着老婆子走人,就发出清脆声音说道: “有人来了。” 老婆子走到阶上,一手撩起竹帘,说道:“你们进去好了。” 李小云朝她说了声:“多谢。” 首先跨了进去,南宫靖跟着走人,老婆子放下湘帘,自行退下。 李小云举目看去,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客室,中间挂着白衣大士神像,一张方桌上放千个紫铜香炉,炉烟袅袅。 方桌左首坐着一个面覆黑纱的道姑,长发如云,束成一束,披在肩后,这时已经缓缓站起身来,打着稽首说道:“二位少施主远来,贫道失迎,请坐。” 他这一开口,听得李小云不期蓦地一怔,在她想来,师傅要自己两人找上白衣底来,这沈雪姑一定是个老尼姑了,那知她话声娇柔,竟然会是一个年轻道姑。 一面慌忙拱手道:“在下宫飞云,他是我家兄宫飞鹏,奉家师竹逸先生之命,特来叩见沈仙姑的。” 沈雪姑一抬手道:“二位少施主请坐下来再说。” 她脸上覆上黑纱,虽然看不到她的面貌,但一头青丝,乌黑如缎,话声又如此娇柔,看她年龄,敢情最多也不过二十出头! 南首窗下,正好放着两把木椅,和一张茶几,两人退后一步,各自在椅上坐下。 老婆子已托着一个木盘,端来了两盏茶,放到几上,说道:“二位相公请用茶。” 李小云说了声:“多谢老婆婆。” 老婆婆一声不作的退了出去。 沈雪姑两道清澈的眼神透过蒙面黑纱,朝两人投来,问道:“令师要二位少施主来荒庵,不知可有什么见教?” 李小云连忙指指南宫靖,欠身道:“家兄飞鹏,一个月前被人迷失神智,记忆全失,家师特地要在下陪他同来,求见仙姑,务请仙!”赐予援手。” 一面从怀中取出小纸包,站起身双手递了过去,又道:“家师给在下的是一封密柬,嘱咐在下到了九华山才能开启,里面还有一个低包,大概是要在下呈给沈仙姑的了!” 沈雪姑这才伸出一双白嫩如玉的纤手接过纸包,说道:“令师如此小心,那是防范你们在路上泄漏了前来就医的行踪,既然到了白衣庵,那就不用担心有人跟踪你们了。” 李小云口中应了声“是”,心里却在暗暗忖道:看她年纪不大,口气倒是托大得很! 沈雪姑接过小纸包,并没打开来看,只是随手往桌上一放,目光转到南宫靖身上,说道:“你要令兄把椅子移过来,先让贫道切切他的脉再说。” 李小云急忙站起,朝南宫靖道:“大哥,沈仙姑要你坐过来,才好切脉,你把椅子移过来。” 南宫靖依言站起,把椅子移到方桌的横头,再行坐下来。” 沈雪姑取过一个蓝布的搁手小枕,柔声道:“你把左手搁在上面。” 南宫靖依言伸出左手,仰腕搁在小枕之上。 沈雪姑也伸出一只手来,三根玉管似的纤指轻轻落在他脉门之上,就没再作声。 李小云站在大哥边上,也没敢作声,心中暗道:她纤指如玉,连指甲都修剪得如此又长又尖,我若是伸出手来,还没有她美呢! 沈雪姑三根纤指,时按时松,切得十分仔细,这样足足切了好一会工夫,才手指一抬,柔声说道:“换右手。” 南宫靖依言换过右手。 沈雪姑又切了一会,才收回手去,说道:“你张开口来,贫道看看你的舌苔。” 南宫靖张大了口,沈雪姑看了他的舌苔,缓缓站起身来。 南宫靖道:“好了吗?” 沈雪姑道:“你坐着别动。” 南宫靖就端坐不动。 沈雪姑伸手翻起他左首眼皮,仔细看了,再翻开右眼,也仔细看了一阵,缓缓放开手,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 李小云望着她问道:“我大哥……” 沈雪姑道:“好了,你要他坐回去。” 李小云道:“大哥,你可以站起采了,把椅子搬回南宫靖依言站起,把椅子搬回原处。 沈雪姑抬抬手道:“你们请坐。” 两人各自回到椅上落坐。 李小云问道:“沈仙姑……” 沈雪姑没待她说下去,就接口道:“令兄被人下了一种不是普通迷失神志的药物,江湖上一般迷失神志的药物,大概只有两种,一种是下五门的迷药,像‘人口迷’、‘迷魂香’之类,那是最普通的。另一种曾如用‘迷迭香’制成的迷药,和岭南温家的迷药,部属独门秘方,但只要被人下了迷药,脉象上可以切得出来。 贫道方才切了令兄的脉象,也察看了他舌苔和眼皮,几乎毫无中迷药的征侯,尤其令兄体内真气充沛,六脉调和,但他眼神滞钝,分明失去记忆,又有被迷失的现象,教人颇难解释。” 李小云双眉紧蹙,愁急的道:“那怎么办呢?” 沈雪姑徐徐说道:“这一情形,贫道一时也说不上来,但脉象无法诊察的症状,如果改以内功诊察十二经络,或可找得出症结所在。” 李小云道:“那就请沈仙姑……” 沈雪姑道:“现在是申牌时光,以内功诊察,最好是半夜子时,因为人身为一小周天,子时正是一天的开始,干清之气上升,混浊之气下降的时候,诊察较为容易。” 李小云欣然道:“多谢沈仙姑。” 沈雪姑道:“不用谢,二位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先住下来,贫道会交代佛婆,给二位安顿的。”接着提高声音叫道:“佛婆。” 她虽然提高了声音,但断来还是十分娇柔,叫得并不太响。 门外立即响起了老婆子的声音应道:“来了,来了。” 三脚两步的奔了进来。 沈雪姑指着两人说道:“麻烦佛婆,领他们到东首厢房里去,先住下来,再去关照厨下,要多做两份饭莱。” 老婆子一怔道:“雪姑……” 沈雪姑没待她说下去,就截着道:“不用说了,你就这样去办好了。” 李小云心思敏捷,心中暗道:看佛婆的神情,好像不欢迎自己两人留下来了。 老婆子答应一声,望望两人,说道:“二位相公请随老婆子来。” 李小云朝沈雪姑拱拱手道:“在下兄弟告退。”一面低声道:“大哥,我们出去。” 两人随着老婆子退出,从迥廊走出东庑。 这里是坐东朝西的三间厢房,老婆子推开中间两扇木门,让两人走人,原来中间是一间小客室,两边各有一间房间。 老婆子在中间站定下来,朝两人说道:“这里一共有两间房,正好供两位相公住宿,待会晚餐自会有人送来,不过老婆子要告诉二位相公一声,你们住在这里,最好不要随便走动。” 李小云道:“多谢老婆婆关照。” 老婆子没有作声,就自顾自退了出去。 李小云和南宫靖进去看了房间,每间房中,只有一床一椅,自然是单人木床,只能睡一个人,无怪要一人住一间了。 房中收拾得极为干净,只是床上没有被褥。 两人刚退出客室,只见老婆子已抱着两床被褥走人,在两间房中铺好,又一声不作的走了。 李小云心中暗道:这老佛婆敢情生性孤僻,不喜和人说话。 接着又走进一个身穿蓝布衣衫的中年妇人来,手中捧着一个瓷盘,盘中放一把白瓷茶壶和两个茶杯。走到中间放下瓷盘,含笑招呼道:“二位相公请用茶,我叫李嫂,二位相公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好了。” 李小云忙道:“多谢李嫂,不用招呼我们。” 李嫂随着退出。两人就在方桌旁拉开两把椅子坐下。 李小云取过茶壶,倒了两盏茶,把一盏送到南宫靖面前,说道:“大哥,用茶。” 南宫靖道:“兄弟,沈雪姑留我们在这里住,是给愚兄治病吗?” 李小云道:“她说要今晚子时才能给大哥运气检查。” 南宫靖道:“她可以使愚兄记得起从前的事吗?” 李小云道:“只要检查出病来了,自然可以治愈的厂。” 南宫靖目光凝视着也,猝然问道:“兄弟,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李小云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不觉被问得脸上蓦地一红,笑道:“你是我大哥咯!” 南宫靖摇摇头道:“我……不是你的大哥……” 李小云娇急的道:“你是我的大哥,永远是的,你怎么可以说不是呢?” 南宫靖和她目光一接,只觉她目中尽是关切神色,脸上也有惶急之色,心中感到不忍,点着头道:“我是你的大哥。” 李小云看他顺着自己,—面低声嘱咐道:“大哥,你要记着,以后不可这样说法,给人家听到了,岂不要怀疑我们吗?” 南宫靖道:“我会记着的。”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李嫂进来点起蜡烛,接着就端来了饭菜,虽是素斋,却做得十分可口。饭后,李嫂进来收拾碗筷,又替两人沏了一壶茶,才行退去。 李小云因时间还早,两人在小客室中喝了一会茶,站起身道:“大哥,这里的沈雪姑说,要等于时才能给你检查,现在时间还早,你还可以回房歇上一会呢!” 南宫靖点头。两人就各自回房休息,在床上和衣躺下。 还没到子时,李小云早就起来,也把南宫靖叫起,两人坐在小客室中等候。李小云因方才沈雪姑没有交代,不知该不该领着南宫靖去? 正感为难这际。只见那老婆子推门走人,看到两人,说道:“你们原来没睡,雪姑叫你们去呢!” 李小云忙道:“大哥,我们快走。” 老婆子领着两人来至中间一间门口,脚下一停,说道:“你们进去吧!” 李小云说了声:“多谢。” 她就领着南宫靖掀帘走入,只见沈雪姑坐在椅上等着,方桌前面的地上,早已放好了两个蒲团。 李小云连忙拱手道:“在下兄弟见过沈雪姑。” 南宫靖也朝她拱了拱手。 沈雪姑依然面垂黑纱,娇声道:“二位施主不可多礼。” 接着朝李小云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要令兄在蒲团上盘膝坐下,闭目宁心,调匀呼吸,但不可运功行气,如果觉得有一缕热气,遁经游行,切不可运功抗拒,在贫道没有出声前,也不可开口说话,或者自行站起来。” 李小云照着她的话,叮嘱了南宫靖一遍。 南宫靖点头道:“在下知道了。” 当下依言就在前面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下,闭上眼睛,调匀呼吸。 沈雪姑也及时在他身后的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下,一面说道:“好,现在就要开始,你身子不可动了。” 说完,缓缓伸出一只欺霜赛雪的玉手,按到南宫靖头顶“百会穴”,缓缓把本身真气,透过掌心,从南宫靖“百会穴”度入,遁经运行。 李小云站在一旁,目光紧注着沈雪姑,几乎连大气都不敢透出来。她当然知道,沈雪姑以本身真气,运行大哥任督二脉和十二经络,须要把每条经络逐一检查,一定很费时间! 这样足足过了顿饭的工夫,沈雪姑才缓慢的收回手去,轻轻吁了口气,睁开眼来,站起身子,说道:“好了,你也可以起来了。” 南宫靖依言站了起来。 李小云急着问道:“沈仙子可曾检查出来了吗?” 沈雪姑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徐徐说道:“检查的结果,颇出贫道意料之外,二位少施主且请回房休息,容贫道仔细想想治疗之法,明天再行奉告如何?” 李小云看她言词吞吐,心中暗道:大哥不过被人下了迷药,只有对症的解药就可解去,看她神气,好像大哥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一般! 但因是师傅要自己来找她的,想到师傅不可能要自己来找一个毫无本领的人,那么她说的当然也可信的了。一面点点头道:“那么在下兄弟告退。” 两人回转东庑厢房。 沈雪姑抬目叫道:“佛婆。” 老婆子像一阵风般闪了进来,说道:“雪姑有什么事吗?” 沈雪姑缓缓转身走去,说道:“你随我进来。” 老婆子跟在她身后,进入左首一间云房,一面说道: “雪姑,你到底有什么事?” 沈雪姑已在云床上坐下,指指对面椅子,说道:“你也坐下来。” 老婆子依言在她对面坐下,眨着眼睛,说道:“雪姑,你好像有心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婆子是直肠子的人,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沈雪姑道:“方才那个叫宫飞鹏的人,被人下了迷药,神智被迷,记忆全失,是一位前辈高人要他来找我求治的。” 老婆子笑道:“江湖上使的迷药难道还难得倒你,给他服一包解迷散,不就结了?” “不!”雪姑微微摇头道:“事情那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老婆子诧异的道:“怎么会不简单呢?” “对症下药,药不对症,如何下得?” 沈雪姑道:“下午我切过他的脉,此人练的极似佛门内功,而且已有七八成火候,但脉象之中,丝毫没有中迷的现象……” 老婆子神色微动,说道:“他们竟是使诈来的?目的何在?” “佛婆,你想到哪里去了?”沈雪姑微笑道:“此人明明是神志被迷,那是丝毫不假。” 老婆子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沈雪姑道:“所以我要他们住下来,到半夜子时,以本身的真气来替他检查十二经络。” 老婆子道:“方才你替他运气检查了,结果如何呢?” 沈雪姑道:“我替他运气检查的结果,果然不是被人下的迷药。” 老婆子道:“那是他伪装的?” “不!他确是迷失了神智。”沈雪姑道:“那是有人用极阴毒的手法,点了他督脉‘脑户穴’,以致影响神智,记忆全失……” 老婆子道:“雪姑既然查出,给他把这穴道解了就好。” 沈雪姑道:“佛婆,你怎么忘了;我方才说过,他练的极似佛门神功,而且至少已有七八成火候。”老婆子道:“那就更容易,你要他配合你运功解穴,一下就可以冲开了。” “难就难在这里……” 沈雪姑道:“因为他练的是佛门神功,而且已有相当火候,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已把封闭的穴道冲开了一部分,所以他运功的时候,真气可缓慢通过,我替他运气检查,因为是检查,行气较缓,也顺利通过了,如非特别仔细,极难发现,若非我因真气略微发现滞象,再仔细运行很可能也就忽略过去了。 穴道被人封闭,要替他冲开并不难,难就难在被封闭道已被他自己冲开了一小部分。冲穴,必须全遭闭塞,你只要用上全力一冲就开,但因为它已有了缺口,你即使用上全力,也会渐渐泄漏,根本就用不上力,但对方使的可能是旁门某一种独门手法的阴功,如果不用大力,又无法把它恢复,所以很难下手……” 老婆子望着她,问道:“这么说,此人是无法可解了?” 沈雪姑道:“那也不然,此人练的既是佛门神功,而且现在只有七八成修为,他如果继续练下去,大概再有十年时间,佛门神功练到十二成,穴道自可豁然畅通,丝毫无阻,神智自可完全恢复了。” 婆子道:“那就好,你纵然不替他解穴,他自己也会恢复的,那就用不着你替人烦恼了。” “你不知道。”沈雪姑娇急的道:“我不是和你说过,这人是一位前辈高人要他来找我的吗?” 她从几上取起一个小纸包,随手递了过去,说道: “看这个就知道了。” 老婆子伸手接过,撕开纸包,里面是寸许长一截剑尖,奇道:“这是一截断剑,这是什么意思?” 沈雪姑道:“这是我剑上的一截剑尖,五年前,我在八公山附近,遇上一个老贼,此人武功极高,我刺去的长剑,被他的手指轻轻一弹,不但剑尖被他弹断,这截断剑也就封住了我的穴道。而我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差点失去清白,就在此时,林间忽然出现一个红脸白髯的青袍老人,只哼一声,把那老魔吓得顿足飞驰……” 老婆子道:“红脸白髯、青袍老人,那莫非是天山葛神翁?” 沈雪姑道:“我先前也以为他就是名动八荒的天山葛神翁,就急忙拜倒下去,就在此时,我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道友不可多礼,快快请起,老朽不是葛神翁,方才因这魔头不好对付,只好临时假扮葛神翁把他吓跑而已’!” 老婆子呷的尖笑出声,说道:“莫非此人会是刘转背?” 沈雪姑道:“他没有说他是谁,只说:道友是白衣仙姑门下,相逢不易,如有尊师炼制的‘七返解毒丹’,能赐老朽一粒就好。他不知道先师炼的‘七返解毒丹’在先师去世之后,一共只剩三粒,我并没带在身边,就问他居住在那里,我自会在近日之内专程送上。” 他含笑道:‘道友既没带在身边,那就算了,老朽其实也只是随便问一句罢了,并非急需……” 我看他既然不愿说出居住的地方,就俯身拾起一截断剑,双手奉上,说道:‘前辈隐居之处,既然不愿人知,这截断剑,就请前辈收下,不论何时,前辈只要使人持此断剑前来九华白衣庵,晚辈定当奉上‘七返解毒丹’一粒。’那位前辈含笑收下,就飘然而去,今天这宫氏兄弟既然持了这截断剑前来,我能不尽力把他治好吗?” 老婆子道:“但你无法替他冲解穴道,这不是你不尽力,而是能力所不能办到的事……” 沈雪姑道:“我有办法可以替宫飞鹏化解穴道。” 老婆子笑道:“你既然有办法可以替他化解被封穴道,那有什么好为难的?” 沈雪姑迟疑的道:“只是……只是……” 她说了两句“只是”,就没有再说下去,那自是有她碍难之处了。 老婆子是老江湖了,听她口气,心中已经有些明白,说道:“你莫非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沈雪姑点点头,徐徐说道:“佛婆,你经验阅历都比我深,所以我要和你商量,看看究竟怎么办好?” 老婆子道:“雪姑,老婆子这条命是你救的,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给我服的‘七返解毒丹’,一共只剩下三粒,而且一粒又答应了这位不知名的前辈,没有你一粒解毒丹,世上那里还有我阎佛婆?只要你说一句,水里火里,老婆子决不皱眉。” 原来这老婆子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六婆”中的阎佛婆,而这位沈雪姑也是“三姑”中人。 沈雪姑道:“佛婆,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又不是要你去做什么,只要你替我拿个主意罢了。” 阎佛婆目光探注,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说出来,给老婆子听听,老婆子混迹江湖多年,拿个主意,还不至于偾事。” 沈雪姑举起纤纤玉手,整了下覆面黑纱,说道:“这宫飞鹏被人点了‘脑户穴’,现在已被他自己冲开了一部分,也就是说这封闭的穴道,已可使气通过,但却依然为旁门阴功特殊手法所封,并未解去,所以已经无法再用真气冲穴。先师精擅‘太素脉诀’,就有贞女以阴导阳之术,可以化解他未解经穴,只是……只是……” 她又说了两句“只是”就说不下去。 阎佛婆虽然没念过几本书,但从她这句“以阴导阳”,和“只是”、“只是”说不下去的神情,已可猜到几分,点点头道:“可是男女有别吗?” 沈雪姑如果没有覆着面纱,—张粉脸可能已经胀红了,轻轻点了下头道:“是的,要施展‘太素脉诀’上记载的贞女以阴导阳之术,就必需……” 她说到这里,感到实在难以启齿,再也说不下去了。 阎佛婆低声问道:“可是一定要男女合体吗?” 沈雪姑羞急的道:“佛婆,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阎佛婆笑道:“我的沈仙姑,你平日为人爽直,今晚怎么啦,吞吞吐吐的,老婆子就只好这样乱猜了,你要老婆子给你拿主意,那就干脆说出来吧!” 沈雪姑停了停,才道:“这是‘贞女篇’上记载的真气疗法,施术的人必需贞女,在施术之中,以太阴真气引导阳气,使之合而为一,由于阴阳二气的调和,水火既济,真气所至,无所不通,被任何旁门阴功所伤的经穴,悉可复元,只是……” 阎佛婆道:“只是什么呢?” 沈雪姑羞赧的道:“只是在施术之叫,两人都必须光身,不能留有寸缕……” 阎佛婆攒攒眉道:“这倒确实是一件为难的事。” 沈雪姑道:“所以我要你给我拿个主意咯!” 阎佛婆望着她问道:“除了你,是不是没有人可以救他了呢?” 沈雪姑道:“除非是封闭他经穴的人,但此人既然封闭了他的经穴,岂肯再替他解开? 何况现在他已经冲开了部分穴道,此人能否再解,也很难说,普天之下真正能化解他穴道的人,应该只有我一人了。” 阎佛婆脸色凝重的道:“既然如此,老婆子认为替他治不治疗?这主意应该由你自己决定,旁人的意见,只能供你参考而已。老婆子信奉的我佛如来,我佛可以以身饲虎,又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你是三清弟子,老婆子就不知道经上有些什么话了。” 沈雪姑点点头道:“好,我懂你的意思,那你就去把宫飞鹏弄到我云房里来,不过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可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 阎佛婆道:“你不告诉他兄弟,此刻就给他大哥运功治疗吗?” 沈雪姑道:“不用告诉他,天亮以前,宫飞鹏穴道一通,神智即可恢复,到时再告诉他兄弟,你要他们下山去就是了。” 阎佛婆点头道:“老婆子省得。” 沈雪姑说完,就转身往左首云房走去。 阎佛婆匆匆退出,来至东底,她轻脚轻手的推门而入,一脚走向有首房中,以她的轻功,李小云正在睡梦之中,自然不易警觉,阎佛婆不用说话,右手振腕一抬,点了她睡穴,立即返身退出,再向左首房中走去,雨宫靖可不同了,阎佛婆左脚堪堪跨进房门,他已及时警觉,目光一抢,问道:“什么人?” 阎佛婆心头一怔,暗道:“这小子神智被迷,居然还有这般机警!”一面压低声音道: “宫相公,沈雪姑这时候要替你运功治疗,快随老婆子去。” 正因南宫靖神智已有几分清醒,自己到这里来是求医的,沈雪姑替他切过脉,又运气检查过经络,对阎佛婆说的,自是深信不疑,举步跨下木床,说道:“我兄弟呢?” 阎佛婆道:“你兄弟睡着了不用去叫醒他,沈仙姑此刻替你运功治疗,天亮以前即可竣事,你快随老婆子去吧!” 南宫靖答应一声,果然随即举步走出。 阎佛婆趁他不防,五指连弹,点了他三处穴道,一把挟起他身子,迅快退出东底,朝沈雪姑的云房奔去。 就在此时,一个瘦小人影,迅快的伏着身子,像一缕轻烟般的闪入东底厢房,走到床前,凝足目力看去。 只见宫飞云阉着双目,睡得很沉,心中暗暗哼了一声:“他果然着了老虔婆的道!”一面伸出手去,迅快而熟练的朝他身上拍落。 李小云只是被阎佛婆点了睡穴,只觉身躯一震,倏地睁开眼来?慌忙翻身坐起,喝道: “你是什么人厂 站在床前瘦小黑影口中轻嘘一声,压低声音道:“宫兄快别作声,我是祝小青。” 祝小青,就是卖花女也。 李小云迅快地跨下木床,定眼看去,一边问道:“姑娘夤夜前来,有什么事吗?” 祝小青道:“我是一路跟踪你们来的……” 李小云不待她说下去,就问道:“你跟我们来作甚?” 祝小青道:“你别多问,让我说下去好不?” 李小云道:“好,你请说。” 祝小青道:“我看你们敲门,来开门的是阎佛婆,我认识她。” 阎佛婆是“六婆”中人,她当然认识。 李小云一怔道:“她就是三姑六婆中的阎佛婆?” “没错!”祝小青道:“因此我心里觉得奇怪,阎佛婆已有几十年没在江湖上出现,原来她躲在这里,后来看你们并没认出她来,跟着她进入庵去,我觉得有些不放心……” 她粉脸蓦地有些热烘烘的,口气随着一顿,接下去道:“所以我想夜晚进来瞧瞧,方才果然看到阎佛婆……” 李小云问道:“你看到什么?” 祝小青道:“我看她一手挟着你大哥走出去……” “你说什么?”李小云猛地一惊,急急问道:“她挟着大哥到哪里去了?” 祝小青低声道:“她是朝云房去的,我进来一看,你果然被她点了睡穴。” 李小云道:“走,我们找她去。” 祝小青看了她一眼,轻声道:“瞧你这么性急,阎佛婆一身武功,在娘等六人之中,要算她最高了,仅凭我们两人,绝非她的对手,这样去找她,不但令兄救不出来,只怕我们也会被她一齐拿下了。” 李小云一怔,望着祝小青道:“那么你的意思……” 祝小青道:“我们先绕到后面去,从后窗先看看她们把令兄弄去有何目的?再设法救人不迟。” 李小云听说大哥落到人家手里,早已没了主意,闻言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祝小青道:“你随我来。” 身形一晃,轻悄的闪了出去。李小云跟在她身后;两条人影躲躲藏藏的从长廊往后行去。 这里已是白衣庵的后面,左首一排三间小屋,乃是厨房,中间是一片荒芜的草地,三面都有一人高的围墙。 两人蹑手蹑足走近沈雪姑云房后窗。 只是云房中既没灯火,也听不到一丝声音。 李小云心中暗暗感到奇怪,忖道: 沈雪姑要阎佛婆把大哥弄来,怎会不点灯火的呢? 她心急大哥安危,当先弯着腰掩到窗下,贴耳细听,云房中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祝小青悄悄跟了上来,悄声问道:“里面有没有动静?” 李小云微微摇了摇头,伸出食指,沾了些口水,朝花格子纸窗上轻轻一戮,就戮了一个小孔,然后凑着一只眼睛朝房中看去。 云房里虽没有点灯火,但前面也有一排花格子窗,依稀可以透进一些天光。 练武的人,多半总练过黑夜视物的目力。 像李小云这样,内功不过稍有基础,还不到夜视的程度。 但只要有稀微的星月之光,还可以看得清房中物事。 云房中,有一张云床,就在北窗之下,此刻正有两个人裸着身子坐在云床之上。 李小云就站在窗下,因此这张云床,也就等于在她眼前了。 这两人她当然看得最清楚也没有了。 前面一人,正是大哥——南宫靖。 坐在南宫靖身后的则是沈雪姑。 她白天以黑纱蒙面,现在黑纱也取下了,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后。 两个人身子不着寸缕,而且紧紧贴在一起。 不,南宫靖就坐在她怀里,背贴着沈雪姑胸腹,沈雪姑左手环过去抱着他肚子,(其实是掌心按在他脐上)两个人几乎合成了一个。 李小云究是处子之身,骤然看到这副景象,(其实只不过是目光一瞥而已)不禁又羞又气,全身起了一阵颤抖,心中忍不住低哼一声,气得她眼泪立时夺眶而出,迅速退下。 祝小青不知她看到了什么?低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李小云一声不作,顿顿脚,回身朝草地上奔去。 祝小青不叫究兆,忍不住也凑着眼睛朝里看去。 这一看,小姑娘家也羞得个面红耳赤,轻“呸”一声,慌忙一个转身,跟着李小云身后跑去。 这两位姑娘家对这种事儿,只有臆测,可没亲身经历过,目睹此景,还以为房中两人正在不可告人之事。 李小云奔到草地尽头,纵身跃起,一下越过围墙。 祝小青也随着越墙而出。 李小云只是一言不发的发足狂奔。 祝小青跟在她身后追了上去。 眨眼工夫,已经奔出里许光景,祝小青道:“宫兄,你刊底要上哪里呢?难道不管令兄了?” 李小云满腔气愤的道:“我没有他这样的大哥。” 祝小青道:“宫兄,你这就不对了……” 李小云没待她说完,哼道:“我怎么不对了?” 祝小青跑得胸脯起伏,说道:“宫兄也不想想,令兄是阎佛婆掳去的,由此可见白衣庵的道姑是个淫荡女子,阎佛婆帮着她助纣为虐,令兄受制于人,自然只好听人摆布,宫兄这一走,令兄岂不永远落在她们手中,成了那妖女的面首了吗?” 李小云听得蓦然一怔,说道:“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祝小青笑了笑道:“宫兄方才十分气忿,这就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没有冷静的想一想,就怒冲冲的飞奔出来。” 李小云道:“那我们快回去。” 两人立即施展轻功,回头朝白衣庵进去。 进入竹林,悄悄绕到第二进墙下,李小云首先双足点动,飞身跃登围墙,祝小青也一拧身跟踪而上。 李小云目光左右一掠,回身朝祝小青打了个手势,双双飘落地面,正待闪人长廊阴暗之处,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喝道:“你们两个还不给老婆子站住!” 只要听声音,就可知道这说话的是阎佛婆! 李小云倏地转过去,只见阎佛婆寒着一张脸,冷冷的道:“宫相公,你带着个女娃儿进来,鬼鬼祟祟的要做什么?” 李小云冷笑道:“阎佛婆,你没想到点了我穴道,我居然自己解开了吧?我是找大哥来的,干嘛要鬼鬼祟祟?” 阎佛婆道:“你大哥正由沈雪姑替他运功治疗之中,这女娃是谁?” “好个运功治疗?” 李小云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一阵脸红心跳,冷笑道:“你阎佛婆助纣为恶,沈雪姑这淫妇真是在替我大哥运功治疗吗?” “沈雪姑这淫妇”这六个字听到阎佛婆耳中,不觉老脸一沉,哼道:“你说什么?” 李小云道:“我说什么?你难道没听清楚?我真想不到白衣庵竟是藏垢纳污的淫窟,你快要沈雪姑把我大哥送来便罢,不然我就一把火把你们的淫窟烧了。” “小子,你还敢胡说八道!” 阎佛婆沉喝道:“雪姑不是在替你大哥运气治疗,那是在做什么?” 祝小青冷笑道:“在做什么,你心里明白。” 她在说话之时,一张粉脸红了起来。 阎佛婆怒声道:“好小子,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李小云道:“那你让我们进去瞧瞧。” 阎佛婆道:“不行,你们不能进去。” 祝小青道:“运功治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李小云道:“我偏要进去。” 双肩一晃,从阎佛婆身边闪出,正待朝阶上抢去,阎佛婆怒笑一声,喝道:“你还不给我老婆子站住?” 喝声中,右手五指如钩,突然朝李小云肩后抓来。 李小云身形一偏,从旁闪出。 祝小青道:“你只管进去,阎佛婆由我来对付她。” 左手一抬,打出三只问心针,她在问心针中夹杂了五支细如牛毛的蝎尾针,左手出手,身形一转,不知她又从哪里打出九颗连珠铁莲子,一连串的激射过去,九颗铁莲子射到中途,又从莲心中射出一支莲心针。 出手之快,不愧为暗器专家卖花婆的女儿,但阎佛婆是“六婆”之首,这点暗器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一些零碎的破铜烂铁而已,口中沉笑道:“小丫头,你是卖花婆祝二娘的女儿!” 她右手一转,还是朝李小云抓去,左手衣袖一挥,就把祝小青打去的暗器一古脑儿兜住,再抖,一阵叮叮轻击,抖落到地上,抓向李小云的右手,经她一转,忽然漾起四五只爪,一齐抓了过去,招式怪异之至。 李小云不明虚实,不敢和她徒手硬接,身形疾退两步,呛的一声掣出剑来,喝道:“你亮兵刃。” 祝小青眼看自己打出去的暗器,对方只是衣袖挥了挥,就悉数接了过去,自然不敢再使暗器。 此时看到李小云掣出剑来,也立即掣出长剑,掠了上去,站到李小云的左边。 阎佛婆看了两人一眼,嘿然笑道:“凭你们两个?老婆子若是连你们两支长剑都接不下,还叫阎佛婆?” 双手开阖,朝两人抢攻过来,她身形如风,出于快捷,双爪挥舞之际,立即漾起八九条手臂,分头朝两人攻到。 李小云、祝小青对她不敢稍存轻视,两支剑一左一右展开攻拒。 李小云使出来的是“形意剑法”,本来“形意剑法”要使得不徐不疾,以意使形,以形使气,乃是上乘内家剑法,和太极剑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李小云却把它使得快速凌厉,那就轻快有余,内力不足了。 祝小青使的是一套“落花剑法”,这是卖花婆集各家剑法,拼凑而成的一套剑法,但经过卖花婆的连缀,使来有如落花流水,也以快速见长。 两支长剑这一展开剑法,当真有如两条灵蛇般乱闪,剑光缭绕,寒芒流动,在阎佛婆左右划起一片剑网,简直要直罩过去。 不,她们只是心有余力不足,心里纵然想舞得淋漓尽致,把纵横交织的剑网朝阎佛婆当头罩落。 但剑光逼近阎佛婆面前数尺,就再也进不去,她鸟爪似的钢钩却从剑光中探入,朝你手腕抓来,逼得你非立时撤招后跃不可。 祝小青方才打出暗器,被阎佛婆一下收去,她心思敏捷,面对阎佛婆这样一个强敌,自然不肯再浪费暗器,后来李小云撤出剑来,她灵机一动,也跟着撤出长剑和李小云并肩作战。 一面却在动手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放出一两支暗器,不时袭向阎佛婆的腕、肘、肩、眉、眼、喉、胸、肋等处,虽然不一定能打得着,但在三人互相攻拒之间,也足以扰乱对方心神。 这一战,阎佛婆虽是稳占上风,只是一时之间,却也不易收拾得下两人。这可把阎佛婆激怒了,口中沉哼一声,白发飘飞,双手挥舞着,突然加快,朝两人着着进逼。 她这一加强攻势,李小云、祝小青正面遭遇到的压力也加重了,两支长剑登时有施展不开的压迫感,只好避重就轻,游走闪避。 就在此时,走廊上出现一条人影,问道:“佛婆,要把这两人拿下吗?” 这说话的正是穿蓝布衫的李嫂。 阎佛婆笑道:“凭这两个小辈,老婆子一个人足够了。” 突然身形一晃,一把抓住了小青执剑右腕,祝小青惊啊一声,只觉肋下一麻,已被制住穴道。 李小云要待抢攻,已是不及,阎佛婆呷呷尖笑道: “小子!你还要老婆子动手吗?” 李小云奋力发剑,但不过三两个回合,也被阎佛婆左手振腕一指,点住了穴道。 阎佛婆提起两人,让他们坐在石阶上,尖笑道: “你们乖乖的的给老婆子坐着,等天亮了,你大哥就可以出来了。” 李嫂拾起长剑,替两人纳入鞘中。 阎佛婆道:“你还是去照顾后面吧,这里有我老婆子呢!” 李嫂返身往长廊走去。 李小云被阎佛婆制住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心头却十分明白,忖道: “阎佛婆说天亮之后,大哥就可以出来,看她对自己两人又似无恶意,难道沈雪姑真是在替大哥治疗不成?治疗迷失神智,何以要脱光了衣衫呢?” 时间渐渐过去,现在东方已经透出鱼白,云房中,沈雪姑把南宫靖赤裸的身子,紧贴在她胸前,这就是以她任脉紧贴南宫靖督脉,她有手掌心按在南宫靖头顶“百会穴”上,左手环抱南宫靖,掌心按在他肚脐上。 这时她正在施展太素脉诀贞女篇上的“以阴导阳”之术,如果在第三者看来,虽然不雅;但这种导引之术,却是道家和医学参合的正宗法门。 南宫靖从小就练达摩“易筋经”,是以虽被旁门阴功点闭“脑户穴”,时间稍久,练功时真气贯穿,已能从闭塞的穴道中穿过,但穿过究非解开,是以神智仍然迷糊不清。 沈雪姑以太阴真气由自己任脉注入南宫靖督脉,使两人真气合一,这是道家的坎离既济,阴阳调和,真气所至,百脉流畅,被闭塞的“脑户穴“经真气流注,果然如汤沃雪,迎刃而解。 南宫靖只觉神智忽然开朗,记忆也自然恢复了。 这一瞬间,但觉自己背后紧贴着一个肌肤滑润如脂的胴体,和自己息息相关,气机相通,心中不禁大感惊奇! 就在心神一动,只听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道:“宫飞鹏,你被旁门阴功闭塞‘脑户穴’,神智全失,此刻贫道正在以真气助你打通全身经脉,你神智初复,不可分心,还须和贫道输入的真气合而为一,再运行一周,方可自己运功,现在不宜心存杂念。” 南宫靖心知说话的正是沈雪姑,当下不敢分心,急忙收慑心神,澄心净虑,运气行功,这样又运行了一个小周天。 只听沈雪姑又道:“好了,现在贫道要收手了,你‘脑户穴’受制多日,还须好好运一会功,不可停止了。” 说完,按在他“百会穴”的右手和按在他肚脐上的左手及时收回,人也倏然往后退去。 同时迅快的穿上衣衫,覆上蒙面黑纱,缓步推门走出——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四章 此时,天色也正好黎明。 阎佛婆听到声音,急忙跨人中间客室,喜道:“雪姑,好了吗?” 沈雪姑点点头道:“好了。” 阎佛婆道:“宫飞鹏呢?” 沈雪姑道:“他被禁闭的穴道初解,尚须练一会功,才能出来。” 说话之时,缓步朝西首厢房中走去,刚到门口,脚下忽然一停,冷淡的道:“你等宫飞鹏出来,就要他们一起离去。” 话声一落,疾快的跨进房去。 敢情方才李小云和阎佛婆在小天井中说的话,她都已听到了。 阎佛婆不由怔得一怔,她从未见过沈雪姑说话的神情有如此冷漠的! 但她毕竟是老江湖了,心念一动,立时暗暗“哦”了一声,沈雪姑面情如此冷漠,正是她替宫飞鹏施展“以阴导阳”之后的心理反应,两人身无寸缕,肌肤相接,气息相通,人非草木,怎无漪涟?她这故作冷漠,岂非已经着了相吗?如果心里没有什么,何用故作冷峻? 阎佛婆不觉轻轻摇了摇头,便自顾自往屋外行去。 过没多久,南宫靖已运行了三遍真气,才缓缓睁开眼来,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不着寸缕,急忙举日四顾,看到身边不远,整整齐齐的折叠着一堆衣衫,那不是自己的衣衫鞋袜吗?当下就伸手取过,迅快穿上,然后跨下云床,举步走出。但觉晨曦初升,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他不知道昨晚沈雪姑替他施展贞女“以阴导阳之术”,使他体内真气坎离既济,阴阳调和,流注全身经络,连生死玄关都已豁然自通,内功修为比之从前,不啻增进数倍! 阎佛婆迎着含笑道:“恭喜宫施主,总算恢复清明了。” 南宫靖抱抱拳道:“在下多蒙沈仙姑援手,方得恢复迷失神智,沈仙姑这份大德,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说到这里,忽然看到李小云和祝小青两人并肩坐在石阶上,听到自己和阎佛婆说话,连头也没回,心中觉得奇怪,忍不住叫道:“兄弟,愚兄……” 阎佛婆没待他说完,接口道:“宫施主,令弟和祝家丫头,是老婆子点了他们穴道,让他们坐在石阶上的。” 南宫靖院异的道:“那是为了什么?” 阎佛婆含笑道:“那是方才沈雪姑正在替你运气行功,不能有人惊扰,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他们不明就理,硬是闯进去找宫施主,老婆子劝阻不听,只好点了他们穴道,好让他门安静一些,现在宫施主已经好了,老婆子这就去替他们解开穴道。”说完,举步走近两人身边,说道: “好了,现在宫施主出来了,你们也没事了。” 右手在他们身上轻轻拂了两拂,解开穴道。 李小云一跃而起,叫道:“大哥,你真的已经好了。” 她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粉靥陡地飞起一片红晕,差幸她脸上易了容,还看不出女儿羞态来。 南宫靖点点头,含笑道: “愚兄真的好了,愚兄是被人用旁门阴功点闭了‘脑户穴’,才使神智受到影响,失去记忆,差幸沈仙姑以真气引导愚兄真气,冲开被闭塞的穴道,方能恢复清明。”一面问道: “祝姑娘是什么时候来?” 祝小青道:“我早就来了。” 阎佛婆道:“方才沈姑娘交代,宫施主已经痊好,就该离去了。” 南宫靖道:“沈仙姑现在哪里,多蒙她替在下解开闭塞的穴道,在下才能恢复记忆,容在下向她当面致谢。” 阎佛婆道:“不用了,沈雪姑方才交代过老婆子,这时正是她运功的时候,不能惊动,宫施主三位只管请便,待回老婆子自会跟她说的。” 南宫靖朝阎佛婆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佛婆代为致谢,在下兄弟告辞了。”一面朝李小云和视小青两人说:“兄弟,祝姑娘,咱们走吧!” 三人走出底门,南宫靖又朝阎佛婆拱拱手道:“多谢佛婆了。” 阎佛婆道:“三位好走。” 迅快的掩上庵门。 南宫靖和两人走出竹林,一面问道:“兄弟,我们要去哪里呢?” 李小云道:“大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店里避雨那天的事?” 南宫靖点点头道:“记得。” 李小云道:“金鞭叟田五常、白虎神暴本仁,还有爹和二叔、三叔等人,都被一个绿袍老头请到后进去,就神秘失踪了。” 南宫靖又点点头道:“我知道。” 李小云道:“当时有两件事,都是急事,一是爹和二叔、三叔等无故失踪,一是陪你前来九华,我想;我们如果先去找爹,那时一点头绪也没有,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查出眉目来?到九华山来,有师傅的信柬,只要找到人,很快就可以把你迷失的神智治好,所以我决定先陪你上这里来的,现在你神智恢复了,自然要去找我爹去了。” 祝小青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说道:“你说的话里面,好像发生了许多事?” 南宫靖点点头道:“好像那绿袍老者我认得他,那就找你爹去!” 祝小青听他口气,口中轻咦一声道:“你们不是兄弟吗?” 李小云却惊喜的道:“大哥,你认识他?对了,我听你说过,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 南宫靖忽然冷笑一声道:“我神智也是被他们迷失的,走,我们找他去。” 李小云问道:“大哥知道他们是谁吗?” 南宫靖道:“我也不清楚;但那地方我认得,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丁玉郎把我骗去的。” 李小云一怔道:“丁玉郎,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南宫靖冷哼一声道:“你对敌人会有防范之心,对朋友就不会防范,所以上朋友的当,往往也比上敌人的当多。” 李小云攒眉道:“这就奇了,那天你也看到了,他为了救你,奋不顾身的情形,是不可能假的。” 祝小青道:“宫大哥、宫二哥,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李小云道:“你别打岔好不?我和大哥要谈正经事呢!”一面问道:“大哥,你怎么会上丁玉郎的当?快说给我听听?” 南宫靖目光一转,说道:“说来话长,我们且坐下来再说不迟。” 当下三人走了一段路,找到一块大石,就坐了下来。 南宫靖就把夜探霍家堡,陷入神灯教的重围,幸由丁玉郎相助,一直说到丁玉郎引着他来至一座绿色的庄院,看到有一个绿袍老者,就是庙中邀请金鞭叟等人进入后进去的那人…… 李小云道:“大哥就在他们庄中被迷失神智的吗?” 南宫靖点点头,接着就把人庄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一直说到自己忽然感到头脑胀痛,迷迷糊糊中看到绿袍老人给自己眼下半碗苦涩的药汁,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小云道:“这么说,准是那绿袍老人在大哥睡熟的时候,点了你的‘脑户穴’,哦,那座绿色庄院,大哥还记得在什么地方吗?” 南宫靖道:“应该是在凤阳县的附近,到了那里,愚兄就可以找得到了。” 李小云站起身道:“大哥,我们那就快些走吧!” 傍晚时分,赶到贵池,找了一家客店落脚,三个人却要了三间上房,店伙巴结得像遇上财神爷一般。 李小云因大哥易了容,不易被人看出破绽来,但他口音还是没有改变。以前他神志被迷,头脑简单,不易学会变音之术,现在神智已经恢复了,而且不久就要找上那座绿色庄院去,岂不一下就被人家听出来了?” 晚餐之后,她乘便悄悄走进大哥房间,要他练习师门改变声音之术。 第二天一早渡江,黄昏赶到庐江,落店之后,三人就上街闲逛,这时华灯初上,街上相当热闹。 只见十字路口有一家五开间店面的会宾楼,楼上灯火通明,弦管珠喉,和堂信收喝之声,隐隐传来。 南宫靖道:“咱们就上这一家去吧!” 三人跨人大门,就有一名伙计连连躬身抬手道:“公子、小姐请高升几步,楼上雅座。” 上得楼梯,又有一名伙计招呼道:“公子、小姐请到这边来。” 他领着三人来至临街的空桌上,拉开长凳,说道: “三位请坐。”三人落坐之后,伙计已经端上三盅香茗,摆好杯筷,问道:“三位要些什么?” 南宫靖点了几个菜,伙计又道:“公子爷要喝什么酒?” 南宫靖道:“我们都不喝酒。” 伙计退了下去。 南宫靖打量着楼上食客,五开间的通楼,这时差不多已有六、七成座头,人声乱哄哄的,大都是些商贾人。 忽听邻桌有人微喟道:“江湖上永远也不会太平,前些时候,闹着旋风花,死的都是雄霸一方的顶尖人物,最近刚刚平息下来,又有许多知名人物离奇失踪,终南五老的金鞭叟、白虎门的暴掌门人、皖西三侠,一夜之间,无缘无故的不知去向。据说连六婆中的缝穷婆、卖花婆、刘媒婆、王牙婆、孙虔婆也全都下落不明,这真叫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另一个声音道:“何兄还听到些什么?” 先前那人道:“这些还不够吗?唔,对了,最近听说少林寺已经派出罗汉堂的高手,到了江南,神灯教的人也正在大肆搜索,另外还有各派的高手赶来,这些很可能都和旋风花有关……” 南宫靖只是装作漫不经意的遁着声看去,那是自己左首第一桌,只有两个人,边喝边谈。 这两人虽然都穿着长衫,但明眼人一下就可以看出是会武的人,很可能还是镖局中人,因为从这两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武功不很高,但从他们的谈话内容听来,消息却极为灵通。 那只有镖局中人,交的是黑白两道朋友,各地耳目众多,消息自然也灵通了。 南宫靖正在留神倾听之际,只听姓何的忽然轻咳了一声,他们话题也变换了,心中觉得奇怪。 先前还以为他们发现自己在倾听他们谈话,目光一动,才看到一名伙计正领着三个人朝自己这边走来。 这三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头盘小辫的弯腰老头,右手还提着一支两尺多长的旱烟管。他就是神灯教四位香主之一的催命符柴一桂。 他身后还跟了两个一身劲装的青年,看去不过二十出头,但身材剽悍,可能是他手下的得力助手。 原来那两个镖局中人是看到柴一桂上来,才住口的。 伙计招呼他们在一张空桌上坐下,柴一桂行色似极匆忙,交代伙计只是拣现成的酒菜拿来,而且不迭的催快。 伙计唯唯应是,退了下去。 柴一桂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神一扫,从那两个镖局中人身上瞥过,就落到了南宫靖等三人身上。 此人不愧是老江湖,满堂食客之中,一下就看出南宫靖这一桌上三人与众不同;但他虽然稍加注意,依然不落痕迹,迅快的向别处投去。 南宫靖因自己脸上易了容,不怕他认出自己来,也就并不在意。 一会工夫,伙计送上饭菜,同时也给柴一桂那一桌上,迅快端上几盘卤菜之类的现成菜肴,还有一壶酒。 坐在左首的一个青年汉子立即给柴一桂面前斟上下酒。 李小云也看到柴一桂了,悄悄向大哥递了眼色,南宫靖暗暗点了下头,示意他已经知道了,大家就自顾白吃喝起来。 柴一桂等三人吃得很快,酒菜像风卷残云,伙计端上三大碗面,也稀哩呼噜一下吃毕,起身付帐,匆匆下楼。 李小云低声道:“看他们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呢! 天都快黑下,难道还要赶路不成?” 南宫靖道:“管他们呢,江湖之大,好像都十分忙碌。” 三人付过帐,回转客店。 店伙送来了一壶香若,便自退出。 南宫靖过去掩上房门,朝祝小青道:“祝姑娘,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能十分凶险,这件事和你无关,在下之意……” 祝小青没待他说下去,就眨眨眼睛,接口道:“宫大哥的意思,是要我不用跟着去了,对不?” 南宫靖道:“在下并不是不要你跟去,实因咱们不知对方虚实,进去容易,要想全身而退,只怕不容易,所以还是不涉险为宜。” 祝小青负气的道:“我自知武功不高,跟你们一起去,是一个累赘,明天就各走各的好了。” 说完,站起身往外就走。 李小云看她负了气,急忙站起身,叫道:“祝姑娘……” 祝小青已经回到自己房里,砰的一声掩上了房门。 李小云因自己穿的是男装,不好去敲门,只得回转,掩上房门,朝南宫靖埋怨道:“大哥,你方才不应该这样说的,姑娘家小心眼,听了谁都会生气。” 南宫靖耸耸肩道:“其实我是一番好意,那座绿色庄院,阴森诡秘,莫测高深,我们进去了,能否自保,还很难说,多一个人涉险,总不如少一个的好。” 李小云道:“话是不错,但她认为你嫌她是累赘,伤了她的自尊。” 南宫靖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方才我听左首邻桌上的两个人说,六婆之中,除了阎佛婆,其余五人先后失踪,只怕也是被绿袍老者劫持去了。” 李小云一怔说道:“我怎么没有听到呢?” 南宫靖道:“那时酒楼上人声嘈杂,那两个人话声又说得极轻,你没去注意,自然没听到了。” 李小云道:“这么说,祝姑娘的娘卖花婆也失踪了。” 南宫靖道:“六婆,只有阎佛婆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等于早就失踪了,其余五婆,自然包括祝姑娘的娘在内了。” 李小云攒攒眉道:“这消息要不要告诉她呢?” 南宫靖道:“她不知道,暂时还是不告诉她的好,告诉了她,就非去不可,我们去了,如能把人救出,那是最好不过,否则也可探到一点虚实,只好等出来之后,再作计较了。” 祝小青负气回房,但她因听李小云回转,她又悄悄开了房门出来,想听听他们背着自己说些什么? 就轻脚轻手的蹑到南宫靖房门口,贴着耳朵谛听房中两人说话,因此南宫靖和李小云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娘也失踪了,会是绿袍老者掳去的!她心中兀自有些不信,光凭娘一身暗器就是来一百个高手,也管教他们躺下五十双。 但继而一想,李小云说过那晚终南五老的金鞭叟、白虎神暴本仁、皖西三侠,同时被绿袍老者领着走的,一去就杳如黄鹤,连一点打斗的迹象都没有,娘遭他掳去,却又大有可能了。 她平日纵然极为任性,但心思却极为慎密,听了一会,悄悄退走,回房而去。 翌日一早,天色才朦朦亮,南宫靖突然听到有人轻轻叩了两下房门,接着只听李小云的声音叫道:“大哥,你醒来了吗?” 南宫靖答应一声,迅快的跨下木床,披上衣衫开出门去,问道:“兄弟,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一下闪入房中气急败坏的道:“大哥,小青她走了。” 南宫靖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李小云道:“我刚才起来,看到她房门只是虚掩着,还当她起来的早,推门进去,床上被褥折得好好的,好像昨晚没有入睡过,再一看,床头一张茶几上,还发现了这张存条……” 她左手扬了扬,手中果然拿了一张小纸,接着道: “上面只有三个字:‘我走了’,是用黛笔写的,我看她准是昨晚走的了。” 南宫靖沉吟了下,问道:“昨晚我们说的话,她会不会听到了?” 李小云道:“我们昨晚又没说她什么?” “不!”南宫靖道:“我是说她娘失踪的事,会不会被她听到了?” 李小云道:“应该不会听到,我们说话的时候,她已经负气掩上了房门。” 南宫靖道:“她没听到最好,万一给她听到,事情就更麻烦。” 李小云道:“现在该怎么办呢?她昨晚走的,我们到哪里找她去呢?” 南宫靖道:“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会走失吗?” 李小云嗔道:“你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她,昨晚要不是你,她会负气走吗?” 南宫靖摇摇头笑道:“她负气走了,总比和我们一起去涉险的好,她武功虽然不高,但一手暗器却高明的很,行走江湖,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何况她是卖花婆的女儿,也很少有人敢动她。 如果她和我们一起去,我们很可能自顾不暇,那才真危险呢,所以你尽可不必替他担忧烦心。” 李小云道:“依你这样说,我们不用去找她了?” 南宫靖笑道:“她在江湖上比我们还熟,能找得到她吗?” 李小云道:“好嘛,那就不用找她了。” 两人洗完毕,要店伙送来早餐。 店伙奇道:“还有一位小姐呢?” 李小云道:“她一大早到亲戚家去了。” 两人用过早点,付帐出门,一路往北行去。 第二天中午时光,经过庐州府(合肥),在一家面馆打尖,看到街上正有八个灰衫和尚经过。 领头的一个老和尚赫然正是少林寺的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手待弹杖,行色匆匆的走去。 他身后随着八个灰衫僧人,年纪都四十左右,每人背上都背着一个包裹,一望而知是随身兵刃无疑! 李小云低声道:“大哥,刚才从门口经过的和尚,脚步轻快,足不扬尘,好像都有一身武功呢!” 南宫靖微笑道:“你当他们是什么人?” 李小云低声道:“是什么人?” 南宫靖低声道:“是少林寺的和尚,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 李小云道:“看来他们也是找绿色庄院去了。” 南宫靖道:“我们也该快些走了。” 出了庐州,是一条宽阔的大路,商贾车马,络绎于途。 这条大路,可以直通凤阳,在路上,两人又发现了神灯教的两个香主,三绝手娄通和门神敖六。 他们并没走在一起,同时因为行路的人很多,看不出这两人带了多少手下,但神灯教的两个香主分别出现,显见他们也正在风阳附近,展开搜索工作了。 二天后的傍晚时光,两人抵达凤阳,就在街上找了一家客店落脚。 第二天一早,付过店帐,南宫靖就领着李小云走向城南,遥指一座围着高大围墙的宅院,轻声说道:“这府宅院就是霍家庄院,那天愚兄就是听到霍五也接到了旋风花的帖子,才赶来的。” 李小云看了大宅院一眼,忍不住问道:“大哥,你侦查旋风花到底为了什么事呢?” 南宫靖道:“为什么,连愚兄也不清楚。” 李小云道:“大哥怎么也不清楚呢?” 南宫靖道:“我是奉师傅之命,要我注意旋风花,师傅没有多说,我也不敢多问,就这样来了。” 霍家庄院,在凤阳地方,可是大名鼎鼎,许多年来,没人敢面对国家大院指指点点的,虽然南宫靖和李小云距离还远,但霍家大院经常有人巡逻,给他们撞上了,那就有理也说不清。” 只是今天和往常有些不同,庄上两扇黑漆大门紧闭着,也不见巡逻的人,霍家庄院,好像还没睡醒一般! 因此,任由你南宫靖、李小云指点着说话,也没人过来询问了。 南宫靖和她边走边谈,把当日被神灯教的人四面困住,由丁玉郎用长绳把自己救出,就一路朝北奔行…… 他们随着折而向北,出了城门,依然一路北行,这样足足奔走了几十里路。 南宫靖才脚下一停,打量着附近景物说道:“那晚我们就在这里略为驻足,丁五郎曾说这里距霍家庄不过五十来里,他们随时会追来,后来又奔行了五六十里,丁玉郎舍了大路,朝一条小径上行去,这样又走了盏茶工夫,找到了山坳间的一座三官庙才歇足……” 他领着李小云遁着昔日走过的路径,找到三官庙,已是晌午时光,两人就在石阶上坐下休息,吃了准备的干粮。 南宫靖又把少林智通大师和神灯教的人追踪赶来,后来又来了黄龙寺智光率领的八名和尚,为了各执己见,要把自记擒去,终于动上了手,八个黄龙寺和尚列下“罗汉阵”,忽然悉数中毒死去,自己右手衣袖,世沾了剧毒,但自己反而因袖角有毒,才能脱身李小云问道:“这毒是谁使的呢?” 南宫靖道:“不知道。” 李小云问道:“后来呢?” 南宫靖站起身道:“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离开三官庙,走了不过几里光景,南宫靖一指路旁树林,说道:“我在这里又遇上缝穷婆和丁玉郎,还有一个是刘媒婆……” 李小云哦道:“对了,刘媒婆擅使毒,一定是她使的了,后来呢?” 南宫靖道:“不知道怎的,她忽然走了。” 李小云道:“你就和丁玉郎一同去了绿色庄院?” 南宫靖点点头道:“是的。” 他现在神智已经完全恢复,从前走过的路,自可回忆得起来,两人遁着小径又走了几十里路。 小径尽头,已是一条大江,横亘在面前。 南宫靖脚下一停,说道:“我和丁玉郎就是这里登上渡船的。” 李小云眼看面前大江滚滚,江面极阔,岸旁更无一艘船只,人可不是飞鸟,如何能飞得过去?不禁攒攒眉道: “大哥,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南宫靖道:“这里不是渡头,咱们过去找找看。” 两人沿着江岸走去。不过走了六七里路,前面有一个港湾,绿柳荫中,隐约可以看到疏疏落落的几户人家。 李小云喜道:“大哥,前面好像是有一个渔村呢!” 南宫靖道:“那就快些走。” 两人放开脚步,奔了出去。 这处港湾,极为隐僻,看去最多也不过五六户人家,每一家相距最近也有一箭来遥,各自依着港湾形势,搭建的茅舍。 两人走进第一家茅舍门口,静悄悄的不闻一点人声,两扇门板,只是虚掩着。 南宫靖在门口站停下来,叫道:“里面有人吗?” 里面并没有人答应。 南宫靖举手在门上轻轻拍了两下,提高声音叫道: “里面有人吗?” 屋中还是没有人答应,但两扇虚掩的门板却因南宫靖这一拍呀然往里开启。板门甫启,一股浓重的血腥昧就朝门外涌了出来! 不,就是没有这股扑鼻的血腥昧,南宫靖也看到了茅舍的堂屋里,正有两人倒卧在血泊之中,口中不觉咦了一声,举步朝茅舍中走人。 这一瞬间,李小云也看到了,吃惊的道:“大哥,这两人是遭人杀害的,已经死了吗?” 南宫靖走近两具尸体,只看了一眼,就嘿然道:“这凶手好快的刀法,只一刀就结果了这对夫妇的性命。” 倒卧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乃是一男一女,一望而知是一对中年夫妇,从两人倒卧的姿势看去,凶手只是一刀横扫,就把两人胸腹切开,死于非命。 南宫靖目光抬处,发现里首靠有的房门口,也有一具尸体,那只是一个七八岁的村童,刀从他右肩砍落,几乎把半个身子斜劈开去。 这一情形,分明是那凶手杀中年夫妻,看到房门口有人,又一纵身挥刀就劈,杀死了童子。 这份令人发指的惨状,看得南宫靖心头不觉大怒,沉声道:“此人也太以心狠手辣,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 李小云道:“这对夫妻不过是渔村中人,看来不像会武的人,那就不是仇杀,这人下手如此毒辣,究是为了什么呢?” 南宫靖气愤的道:“这凶手若是让我逮到,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李小云道:“地上血都凝结住了,看来至少还是上午发生的事,时间不早,我们快些走吧!” 南宫靖回身退出,就从屋旁一条小径朝前走去,不过一箭来路,就走近第二家茅舍。只要看门前还晒着渔网,那么一定有人在家了。 南宫靖当前跨上一步,叩着门道:“里面有人吗?” 两扇板门原来也只是虚掩着,应手开启! 这一情形和方才完全一样,板门开启,就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冲出。堂屋中倒卧着一具尸体,看情形这人刚刚迎出堂屋,就中了刀,左厢门口,倒卧的是一妇人,和两个孩子。 南宫靖看得几乎目皆欲裂,沉声的道:“这厮连续杀害无辜渔民两家,这是为了什么?” 李小云忽然心中一动,忖道: “自己两人这一路行米,曾连续看到少林寺的人和神灯教的人,那座绿色庄院中人,自然也会有眼线报讯,听大哥说,从这里渡江,就接近那座绿色庄院了,莫非是庄院中人干的?既是渔村,自然也有捕鱼的渔船,那是他们不让有人渡江过去了。 心中想着,回身走进港湾岸边,举目看去,果然看到一柳树下正有一条渔船,有一半已沉人水中。 那是被人用刀斧劈碎的,心中不觉恍然! 只听南宫靖的声音在身边说道:“兄弟,你在看什么?” 李小云伸手一指岸边半沉半浮的渔船,说道:“你看这条船是被人劈碎了才会沉在水里的。” 南宫靖道:“什么人会跟船出气呢?” 李小云道:“自然是杀人的凶手了,他们杀人的目的是不让有人知道他们,沉船的目的是不让有人渡江过去找他们……” 南宫靖望然道:“你说杀人、沉船都是那座绿色庄院中人干的?,这些都是渔民,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秘密呢?” 李小云道:“渔民当然不会知道他们秘密,但既住在附近,这些渔民总会知道他们确实的地址吧,让这些人泄漏他们的地方,自然不让这些人说话的好。” 南宫靖道:“你说这个渔村的人,都遭他们杀害了?” 李小云道:“这里一共也只有五户渔家,已有两家遭到灭口,其余的三家也就可想而知了。” 南宫靖道:“走,我们去看看。” 这个港湾,一共只有五家渔家,他们又去看了其他三家,情形也和前两家一样,都是全家遇害,死在一个快刀手的刀下。每家渔户门前,差不多都有一条渔船,也全被利斧劈碎了,沉入水中。 南宫靖看得咬牙切齿的道:“这些人真是丧失天良,把这些渔民一家大小赶尽杀绝,难道我们就找不出他们了?” 李小云道:“至少我们目前无法渡过这条大河了。” 这一阵耽搁,天色已经渐渐接近黄昏南宫靖目光四顾,为难的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李小云道:“现在天都快黑了,只有等明天,看看有没有船只经过……” 南宫靖突然一摆手道:“有人来了!” 接着道:“我们且躲上一躲,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这时天色已暗,两人同时一闪身跳落岸边低洼之处,这里正好有一人来高的芦苇,可以隐蔽住身形。 就在两人堪堪隐好身子,一条人影飞快地奔掠而来! 南宫靖目光一注,低低的哼了一声,回头朝李小云悄声道:“我们出去。” 那人反应也相当灵敏,倏地转过身来,喝道:“什么人?” 南宫靖一下落到他面前四五尺远近,说道:“丁兄没想到是我D巴?” 原来来人正是被易容成侯元的丁玉郎。 他看清南宫靖的面貌,(南宫靖脸上易了容)面上不觉微露一丝诧异之色,但瞬即隐去,含笑道: “原来是宫兄……” 李小云也一下掠到他身边,说道:“还有我呢!” 丁玉郎后退一步,望着两人道:“二位宫兄怎么会在这里的?” 南宫靖冷冷的道:“我们要想渡江,但这一带却找不到一条船只。” 丁玉郎又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二位宫兄渡江要到哪里去?” 南宫靖目光盯注着他,说道:“难道丁兄到这里来,不是要渡江的吗?” 丁玉郎发觉一向沉默寡言的宫飞鹏,今晚好像变了一个人,不由望着南宫靖,笑了笑道:“兄弟确是为了想渡江才到这里来的,但兄弟家在五铺,从这里渡江,是回家去的,两位宫兄要到哪里去呢?” 南宫靖冷声道:“丁兄这是盘问我吗?” 丁玉郎心中暗笑道:“你一路装傻,原来是故意在人前装作的。” 一面看看李小云,忽然正容道:“兄弟并元盘问二位之意,宫二兄对兄弟有过救命之恩,兄弟有一句,不知二位肯不肯听?” 李小云道:“丁兄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玉郎道:“兄弟对二位宫兄,原也只是初识,因宫二兄救过兄弟,所以兄弟有一句交浅言深的话,就是二位宫兄如若没有必要,最好还是回去,不用渡江了。” 南宫靖道:“为什么?” 丁玉郎道:“因为渡江过去,并无大路可通,也并非商旅必经之途,二位还是不去的好。” 南宫靖道:“听丁兄的口气,那里好像出了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吗?” 丁玉郎脸色微微一变,勉强笑道:“那倒不是,因为纵然渡过江去,走不多远,又会遇上横直去路的大河,荒僻之处,既无桥梁,又无渡船,去了也走不通,到时岂不进退两难吗?” 南宫靖道:“下兄既然家在五铺,那这一带的地理一定极熟了?” 丁玉郎笑道:“兄弟从小生长的地方,自然极熟。” “那就好?”南宫靖道:“那里有一座大庄院,四周围着绿色高大围墙,丁兄不会不知道吧?” 丁玉郎听得脸色大变,目光一寒,凛然道:“二位宫兄到底是什么人?” 他有此一问,乃是因李小云既能替他易容,乔装成侯元,看不出一丝破绽,那么他们(南宫靖和李小云)也有可能易了容。 丁玉郎忽然冷笑一声,转脸朝李小云道:“宫二兄,我不想被人把我丁玉郎说成以怨报德的小人,我也不想再问二位来历,你救过兄弟,兄弟更不想和二位翻脸成仇,二位快些走吧!” 南宫靖冷笑道:“丁玉郎,咱们既然在这里遇上了,你是生长在五铺的人,在下之意,正想请你丁兄带路呢!” 丁玉郎道:“宫兄最好探明白了,丁某劝你们回转,乃是一片好心,丁某可不是替人带路的人。” 南宫靖跨上一步,嘿然道:“丁兄又不是第一次替人带路,既能替别人带路,替他们兄弟带带路又有何妨?” 丁玉郎作色道:“你此话怎讲?丁某几时替人带路了。” “南官靖”。南宫靖目光逼视,冷然道:“难道南宫靖不是你把他骗去的吗?” 丁玉郎像是被人在胸头上扎了一针,斜退一步去,目注着南宫靖问道:“你听谁说的?” 南宫靖因他后退又逼上一步,怪笑道: “丁玉郎,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难道南宫靖不是你出卖的吗?南宫靖如若不交你这个朋友,会被人用阴手封点‘脑户穴’,落个终身白痴?咱们兄弟就是要找那座庄院中人去算帐的,你现在明白了吗?” 丁玉郎听得一呆,身躯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说道:“我没有害他,我正找他,我会替他设法的,请你们相信我……你们找去也没有用的,何况只要……那是死路,你们既是南宫靖的朋友,我不想看你们去送死,你们快些走吧!” 李小云看他说得不像有假,问道:“丁兄总该告诉我们那是什么地方吧?” 丁玉郎为难的道:“我……不能说,你们……” 话声未落,只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四五条人影扑扑扑扑泻落在南宫靖等三人四周。 只听一卜阴恻恻的声音说道:“你们三个小子一个也走不了的,还不乖乖的束手就缚?” 南宫靖凝目看去,围着自己的四个黑衣大汉,每人手上持着一柄厚背扑刀,看去极为剽悍,那说话的是一个黑衣中年人,敢情乃是这几人的领头,腰间扑刀,尚未出鞘。 丁玉郎缓缓转身去道:“胡叔达,在我面前,你敢如此放肆?” 那黑衣中年人听得一怔,目注丁玉郎,迟疑的道: “你……会是……二公子?” 丁玉郎冷声道:“你以为我是谁?” 黑衣中年人现在听出来了,连忙惶恐的抱抱拳道: “属下胡叔达不知是二公子,属下该死……” 那四名黑衣汉子听说是“二公子”,也连忙收刀人鞘,一齐躬下身去。 丁玉郎道:“这二位宫兄,是我朋友,他们是送我来的。”一面朝南宫靖、李小云二人拱拱手道:“古人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二位宫兄后会有期,咱们就此别过,二位请吧。” 南宫靖目光一动,就已看到河边停席了一条船,不用说,就是这五人乘来的了,这一机会岂肯放过,口中长笑一声道:“丁兄不用客气,兄弟,咱们一起上船吧!” 一拉李小云衣袖就朝船上走去。 胡叔达和他四个手下,自然不敢阻拦。 丁玉郎却在此时,身形一晃,飞快的往后跃退数步,一下拦住在南宫靖面前,冷喝道: “宫兄二位再不客气,莫怪兄弟出手无情。” 南宫靖大笑道:“丁兄能拦得住我吗?” 右手疾发朝丁玉郎手腕抓去。这一记他使的是“拈花手”,三个指头闪电般扣住了丁玉郎右腕。 丁玉郎心头一急,叱道:“放开!” 右手五指舒展如兰,往上翻起,一下挣脱南宫靖的三指,左手挥手一掌,朝南宫靖脸上掴来: 南宫靖身子一侧,就避了开去。 丁玉郎满脸怒容,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喝道:“宫飞鹏,你亮剑。” 胡叔达没待南宫靖开口,就谄笑道:“二公子且请退下,这人交给属下就是了。” 丁玉郎怒道:“你给我站到边上去。” 胡叔达碰了一鼻子灰,唯唯应是,连忙后退了几步。 丁玉郎一手横剑,抬目朝南宫靖喝道:“你还不亮剑?” 南宫靖含笑道:“丁兄要和在下比剑吗?” 丁玉郎道:“不错,你胜得了我手上长剑,就可以下船去了。” 南宫靖大笑一声道:“要胜丁兄,何难之有?” 右手抬处,缓缓抽出长剑——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五章 胡叔达不知这两人到底是敌是友?现在可不敢再鲁莽了,悄悄的朝他四个手下,以目示意要他们退到一边去。 丁玉郎眼看南宫靖已掣出长剑,就催道:“你可以发剑了。” 南宫靖道:“在下从不占人先机,要和在下比剑,是丁兄划的道,自该由丁兄先行出手。” 玉郎哼道:“婆婆妈妈的,好,我先发剑,就我先发剑,看剑!” 话声甫出,一道剑光闪电般朝南宫靖右肩奔来。 南宫靖右手封出,铮的一声架开了丁玉郎刺来的长剑。 丁玉郎身形飘动,又是一支雪亮的剑光忽然在南宫靖左首出现,急刺而来。 南宫靖身子不动,抬手发剑,又是铮的一声,架开他的长剑。 丁玉郎接连两剑都被南宫靖架开,不由激起他的逞强好胜之心,身形连闪,长剑连挥。 刹那之间,一支长剑由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支锋利长剑,八道凌厉剑光,快同闪电,错落盘空,朝南宫靖急刺过来。 但任你剑光如何快速,南宫靖依然立如岳峙,身形半步也没有移动,只见他手中长剑向左右连续摆动了几下,但听一阵密如连珠的呛呛剑鸣,少说也响了十七八声之多! 漫天流动的剑芒,随着一阵金铁交鸣,突然尽敛,丁玉郎右手下垂,人像木鸡般定着,一动不动! 这一情形,不用说就在他“分光剑法“被南宫靖一一架开之际,同时也被南宫靖制住了穴道。这下直看得胡叔达蓦吃一惊,口中大喝一声道:“你们还不上去把这小于剁了?” 他喝声甫出,站在他身边的四名黑衣汉子,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身形扑起,厚背扑刀也立即出鞘。四个人就像四道黑烟,四柄刀卷起砭骨寒风,同时朝南宫靖站立之处劈落。 发动之快,出手之厉,简直使人目不暇接,自然更无从封架了。 南宫靖暗暗喝了声“好一招联手合击的凌厉刀法!” 他没有封架,只是身形一侧,就从一片刀光中闪了出来。 胡叔达是他们四人中的领头,四人出手之际,他一手紧按刀柄,目注战场,此时骤睹南宫靖居然从他们刀光中闪出! 他动作丝毫才慢,一声不作,右手抬处,人随刀发,一道刀光猛向南宫靖闪出来的人迎面就劈! 李小云看得大吃一惊,急急叫道:“大哥小心!” 南宫靖不慌才忙伸出三个指头一下撮住了胡叔达劈去的刀尖,朝他笑了笑道:“你给我站着稍安毋躁!” 右手长剑一震,洒出三点寒星,落到胡叔达前胸。 胡叔达一身武功,原极了得,但此时几乎连自己刀尖如何被人家撮住的都没看清,就觉胸前穴道一麻,已被制住穴道。 四个黑衣人刀光一合,才发现敌人已经闪了出去,不约而同的虎吼一声,四柄厚背扑刀又像风卷电闪,朝南宫靖劈来。 这时南宫靖已经用剑尖点了胡叔达的穴道,身形再次轻闪,一个人有如一缕轻烟,又从四柄刀光中飞闪而出。 他这回可不再和他们客气,就在身形闪出之际,右手长剑一震,点了其中一人背后两处穴道。 其余三个黑衣汉子还不知道同伴中已有一个被点了穴道,眼看南宫靖闪出身去,他们那肯放过,一个转身,又分别挥刀攻来。 南宫靖施展“游刃身法”,三柄扑刀就是连他衣角也休想沾上一点,但他却在旋身之际,长剑连连点动。不过两三个照面,就日把其余三个黑衣汉都点了穴道。 李小云气不过胡叔达心狠手辣,乘人不备,出手偷袭大哥,一下掠到他身前,冷笑道: “胡叔达,你这狗腿子,现在落到我们手中了吧?” 挥手就是啪啪两记巴掌,左右开弓,打的胡叔达两边脸颊上,立时浮现出五根指印。 胡叔达穴道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挨打。 就在此时,南宫靖已经长剑一收,潇洒的走了过来,含笑道:“兄弟,咱们可以下船去了。” 伸手拍开胡叔达的穴道,喝道:“胡叔达,你走在前面,宫某只解了你两处穴道,还有一处主穴未解,这种点穴手法,乃是宫某的独门工夫,不是宫某替你解穴,任何人也无法解得开,你若妄图运气冲穴,立时会逆血冲心而死,但你只要听我吩咐行事,到时我自然会替你解开穴道的。” 胡叔达已有两处穴道解开了,不但口已能言,连四肢也能行动了,闻言忙道:“宫大侠要在下做什么呢!” 南宫靖道:“你走在前面,咱们一同下船去。” 胡叔达道:“在下的四个手下呢?” 南宫靖道:“让他们站在这里好了……” 李小云道:“大哥,让他们站在这里,太引人注意,还是要姓胡的把他们弄到屋里去的好。” 南宫靖点点头道:“兄弟说得极是,胡叔达,你把这四人运到茅舍中去。” 胡叔达不敢违拗,依言把穴道受制的四个黑衣汉子运到茅舍中去。 南宫靖道:“好了,我们现在可以下船去了。” 他要胡叔达走在前面,自己一手挟起丁玉郎,大步走近泊船之处,首先一跃而下,李小云押着胡叔达一起跃下船舱。 南官靖朝胡叔达道:“你去吩咐船家,可以开船了。” 胡叔达转身朝那船老大挥手道:“开船。” 船老大依言解缆启定,缓缓朝江心划去。 南宫靖和李小云已在中舱坐下,南宫靖问道:“胡叔达,你也坐下来,我想问你几件事。” 胡叔达是老江湖,知道身落人手,就得处处仰人鼻息,当下就依言坐下,说道:“不知宫大侠要问什么?只怕在下知道的有限。” 南宫靖道:“你们那座绿山庄院,是在什么地方?主持人是何来历?” 胡叔达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才道:“在下泄漏碧落山庄的秘密,那是死定了。” 南宫靖道:“你没说什么,自然也没有泄漏什么秘密了,唔,这碧绿山庄在什么地方?” 胡叔达道:“碧落山庄是在香涧湖西首,那地方原是一块荒僻的死地……” 李小云道:“怎么会是死地?” 胡叔达道:“那是因为十数里方圆,南北各有一条大河,并无舟楫桥梁,与外界完全断绝,外人要想进去,难似登天……” 南宫靖问道:“这碧落山庄主人是谁?” 胡叔达迟疑了下,说道:“在下说出来,宫大侠也许不会相信,在下当了七八年的水上巡逻船领班,从未见过主人,也不知道主人来历……” 南宫靖一指丁玉郎问道:“你怎么认得他的?” 胡叔达道:“在下只知道主人门下有两个弟子,咱们都称之为大公子、二公子。大公子很少出门,只有二公子经常坐船出入,在下自然认得……” 他没待南宫靖发问,接着道:“其实这七八年工夫,在下认识的人,一共也只有四个。” 南宫靖道:“哪四个人?” 胡叔达道:“除了经常外出的二公子,那就是秦总管和二位副总管……” 南宫靖道:“你是碧落山庄的人,怎么会只认得四人呢?” 胡叔达道:“在下只是巡逻船的领班,和在下一样的巡船,一共有二十四条之多,咱们除了轮班在水上巡逻,回去就是睡觉,而且咱们是住在另处一处地方,并不能踏进山庄大门一步。” 南宫靖道:“好,你说的秦总管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样子的人?” 胡叔达道:“秦总管叫什么名字,在下并不知道,因为大家都叫他秦总管,没有人说过他的名字,他终年一身绿袍,个子矮小,古铜睑,颔下留一把白胡子……” 南宫靖暗暗哦了一声,问道:“两个副总管呢?” 胡叔达道:“两个副总管,一个姓管,一个姓宓,他们也同样穿的是绿袍,个子也不高,唯一不同之处,两位副总管的胡须是花白的,宓副总管身材稍高,但这也只有和他们处久了,才分别得出来,外人很难分辨。” 南宫靖道:“难道他们面貌也一样吗?” 胡叔达道:“面貌虽然不尽相同,但看去都是古铜色的脸,年纪大了,都有一脸皱纹,又并无特别之处,所以如是乍见之下,未必分得清楚。” 南宫靖听得出来,这胡叔达只是碧落山庄的一个巡逻领班,地位不高,他知道的大概只有这些了,再问,山未必问得出什么来。 但从他口中,已可知道一点概梗,这碧落山庄,竟有如此神秘,而且声势似乎不小,不知他们主人究是何方神及? 这一阵工夫,船已横渡江面,渐渐驶近对岸。 南宫靖道:“你要他们驶进港湾去,找一处隐秘的所在停下来。” 胡叔达当然也希望找一处隐秘的地方停船,他才不至于被人发现,这就朝船老大吩咐道:“咱们朝左去,划进三十一湾。” 船老大答应一声,船头立时向左,离岸还有十余丈远,就缓缓沿着江岸行驶,约摸划了一盏茶工夫,才朝一处港湾中驶入。 这处港湾,甚为曲折,而且岔港极多,几个转折之后,江面渐窄,仅容一条船通行,两边芦苇丛生,果然极为隐秘! 南宫靖道:“好了,就在这停船好了。” 胡叔达朝船老大挥手道:“停船。” 船老大依言靠着右首芦苇,把船停住。 南宫靖点足掠去,振腕一指点了船老大的睡穴,身形飞旋,又朝船头一名助手点出一指,同样点了他睡穴。转身朝胡叔达问道:“从这里到碧落山庄如何走法?” 胡叔达脸露惊惧之色,问道:“宫大侠要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呢?” 南宫靖朝他笑道:“我说只要你说出碧落山庄如何走法,就会放你,那自然是骗你的了,至少要等我们回来之后,乘船回到对岸,你不是还有四个手下在对岸茅屋里吗?” 胡叔达听得脸色发白,心中暗道:你们进入碧落山庄去,还会回来? 但这话他哪敢说出口来! 他只是在想:这里芦苇较高,黑夜里是不会有人发现的了,但天亮之后,自己这条船没有回去,宓副总管自会派人找地,也必然会有人发现。好在船上还有一位二公子,有他担当,自己责任就可以减轻得多了。 他几乎已可完全确定南宫靖和李小云二人绝无生还之理。 这一想,心头不由得放宽了许多,他也知道这时候要是不实话实说,性命乃操在南宫靖的手里。略一沉吟,就慨然道:“宫大侠说的也是实情,在下不回去把手下人接回来,也无法交差的,你们要去碧落山庄,从这里上岸,一直向东北行去,约摸十七八里路程,只要看到一处柳林,就是碧落山庄了。” 李小云道:“你要是有半句虚言,那是不想活命了。” 胡叔达暗道:你们要去送死,我何用骗你们?一面连忙矢口道:“在下说的句句都是实情,二位走了,自然会点了在下穴道,留在这里,在下欺骗了你们,岂不是和自己为难吗?” 李小云哼道:“你知道就好。” 南宫靖道:“我去过碧落山庄,他说的大概不假。” 接着朝胡叔达道:“那就委屈你了。” 伸手一指点了胡叔达的穴道。 李小云道:“大哥,丁兄呢?也让他留在这里吗?” 南宫靖回头看了丁玉郎一眼,说道:“他是南宫靖的朋友,我们当然不好难为他,但这时若是解开他穴道,又会碍了我们的事,所以还是让他留在这里的好。” 他知道自己虽然点了丁五郎的穴道,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自己两人说的话,他是可以听得到的。 自己这样说,就是为了让丁玉郎听见,因为方才动手之际,丁玉郎很可能已在怀疑自己,让他听了自己这番话,就是要他知道自己两人乃是南宫靖的朋友。 话声一落,就轻声道:“咱们上去吧!” 两人纵身掠起,从芦苇中穿出,一跃上岸。 李小云悄声道:“大哥,慢点走。” 南宫靖道:“你还有什么事?” 李小云朝他笑了笑道:“你把丁玉郎留在这里,使我想到了一件事,我们去夜探碧落山庄,这是一件十分凶险之事,但想不到丁玉郎会是他们二公子,这对我们此行,帮助就很大了。” 南宫靖笑道:“你想易他的容?” 李小云道:“大哥一猜就着,我身边有现成的面具,只要易上他的容,往脸上一覆,他身材和我去不多,就没人会认得出来。” 南宫靖点点头道:“好吧,你要快些才行。” 李小云道:“只要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够了。” 当下就在附近找了一块大石坐下,从怀中取出师傅给她的易容铁盒,打开盒盖,取出一张空白面具,用手拉了几拉,把面具绷到膝盖上,一面迅快打开几个小瓶瓶盖,取起小笔,沽着胶水,调好颜色,思索着丁玉郎的面貌,就细心描绘起来。 果然只不过盏茶工夫,就已在面具上易好了容,她用口轻吹着,一面迅速收起易容小铁盒,收入怀中,双手把面具覆到脸上,再用掌根轻轻贴好,站起身,朝南宫靖拱拱手道: “宫兄久违了,今晚欢迎你到敝庄来。” 南宫靖目能夜视,这一瞬间,李小云果然一下就变成了丁玉郎,而且连声音也和丁玉郎一般无二,不觉欣然道:“兄弟,你果然不愧奇骇门的传人,真想不到不过转眼之间,你活脱脱的变成了丁玉郎了。” 李小云又回复她自己的声音道:“大哥我不是要你称赞,你和丁玉郎是朋友,我要你看看还有什么破绽没有?” 南宫靖愤然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接着果然凝足目力,仔细的朝李小云脸上打量了一阵,才道:“没有破绽,至少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李小云甜笑道:“那就可以了,我们走吧!” 两人依照胡叔达所说的方向,展开轻功,一路朝东北奔行,十七八里路程,以他们的脚程,不过顿饭时光,就可以赶到了。 但因碧落山庄似极神秘,外人对他们又一无所知,是以在奔行之际,十分小心,处处留意。 现在一片浓阴般的柳树已在面前。 南宫靖轻轻一拉李小云,两人就像飞鸟般朝柳林中掠人,就在这一瞬间,两人口中几乎轻啊出声! 原来就在他们掠人之处,相距不过三尺,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手持厚背扑刀的黑衣人。 只要看他们站立的情形,可见对方早就料到如果有人掠入柳林,必是从此处闯入,而且连你们掠入柳林,该在何处落地都算得极准。 要知任何一个人,不论你武功有多高,从外面掠入柳林,先是眼前一暗,再则凌空飞掠而来,总要落到地上的。 他们就算准了你掠人柳林的远近,埋伏了两个刀手,等你落到地上,看到他们的时候,这一左一右两柄扑刀只怕早已从你身上劈过了。 当南宫靖发现柳林中正有两名刀手距自己不过三尺,心头猛然一惊,这时别无选择,只得一吸真气,脚下离地数寸,一手紧握李小云手臂,不敢出声,闪电般往后退出去七八尺远,才行落地。目光一注,只见伏身大树两侧的那两个黑衣大汉,依然手持扑刀凛立不动,对自己二人,恍如未睹。 李小云悄声道:“大哥,这两人怎么会没看到我们的呢?” 南宫靖也觉得有些古怪,俯身从地上恰起两颗小石子,左手一扬,两颗小石子分ZU朝两个黑衣人激射过去。 耳中可以听到扑扑两声轻响,小石子击中两人身上,但两人却依然一动不动,有如木偶一般,站在那里。 南宫靖轻声道:“这两人好像被人制住了穴道,我们快过去看看。” 随着话声,迅速的掠了过去,落到两人面前。 这两个黑衣人依然呆立如故。 南宫靖笑道:“看来已经有人先我们进去了,我们快走。” 语声一落,首先朝柳林中走去。 这片柳林,每一棵树都粗可合抱,又长又细的柳条例垂如帘,因此进入柳林之中,视线不能看得太远。 两人曲曲折折的穿林而出,几乎走上十来步,就可发现树身阴暗之处,一左一有隐伏着两个手持扑刀的黑衣人。 但他们都已被人制住了穴道,原式站立不动,若非走近他们身前,你极不可能想到他们是已被制住穴道的人。 这一路行来,山少费了两人不少手脚,偌大一片柳林,简直如人无人之境,不消一会功夫,就已到达碧落山庄的左侧。 从林中望击,但见围墙高耸,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至少这一片庄院中黑沉沉的没有一点灯火,静寂如死。 南宫靖悄悄拉了一下李小云的衣袖,正待朝庄院后进绕去,突听嘶的一声轻响,一道人影从自己两人头顶横掠而过,朝高大围墙上扑去! 南宫靖急忙凝目看去,那人已经落到墙头之上,身形高大,宛如一座宝塔,但身法却轻快无伦,脚尖只在墙头上一点,就倏然隐没! 李小云悄声问道:“这人是谁,好快的身法?” 南宫靖回过头去,也悄声说道:“这人就是雷五太爷。” 话声未已,只听身后不远,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南宫靖赶紧一拉李小云,悄悄闪到一棵柳树后面,刚臆好身子,只见一行五人,穿林走来。 当前一个黄袖老僧,正是黄龙寺监寺智光。身后紧随着四个青衫僧人,疾快的穿林而出。 快近围墙,智光脚下一停,目注围墙,说道:“霍五已经进去了,里面似乎毫无动静,你们随老衲进去。” 当下双足一点,一道人影刷的凌空直拔而起,一下登上墙头,左手大袖向后一挥,四名青衫僧人不待吩咐,同时长身跃起。 这四人久经训练,动作如一,等他们跟纵跃上,智光早已往里落去,他们也立即往里纵落。 李小云道:“大哥,我们也该进去了。” 南宫靖道:“慢点,方才霍五太爷已经进去了,里面不闻一点声息,现在智光和四个和尚也进去了,依然不见一点动静,事情显得有些蹊跷! 李小云道:“说不定庄中的人没有发现。” 南宫靖微微摇头道:“不然,你只要看这片柳林中,就布置了不少暗桩,庄内岂会毫无戒备?” 李小云偏头道:“那么大哥认为如何呢?” 南宫靖道:“这个我山说不上来,只是师傅时常说,事情如果反常,就得小心,这些人进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岂非有反常情?” 李小云忽然低哦一声道:“我们穿行柳林,所有的暗桩,不是全被制服了吗?我看在我们前面,一定已有能人先进去了,说不定庄中的埋伏,也被他全制住了,所以霍五和五个和尚进去,没人阻挡,自然就听不却动静了。” 南宫靖微微摇头道:“碧落山庄只怕未必有这般容易闯得。” 李小云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不进去吗?” 南宫靖道:“我们既然来了,自然要进去,但已经有人进去,不妨在此稍候,听听他们有什么动静,再作打算。” 李小云低声道:“好嘛,我都听大哥的就是了。” 两人立身之处,还是在柳林之内,距离移落山庄左首围墙,尚有五丈来远;他们隐身在一株合抱的杨柳树后面,不虞有人看见,却可以清晰的看到围墙,也可以谛听墙内的动静了。 此时差不多二更已过,三更不到,夜虽不界太深,却万籁俱静,就算一二里内有什么动静,也可以听得到。 两人等了一会,碧落山庄依然灯火全无,不闻一点声音。 好像进去的霍五太爷和智光等五个和尚,回了自己家里,此刻已脱衣就寝了。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宁静? 这里当然不是霍五太爷和智光和尚的家,他们贫夜赶来,当然是有为而来;但奇怪的是他们进去了,何以会一点动静也没有的呢? 南宫靖心头止不住暗暗怀疑,忖道: “难道他们一进去就中了埋伏? 李小云早已等得不耐,悄声道:“大哥,你听到了什么?” 南宫靖微微摇了下头,说道:“没有。” 李小云道:“我看还是进去瞧瞧的好,他们也许正在搜索,等在这里,要等到几时去?” 南宫靖道:“好吧,只是我们进去,务必小心,你跟在我后面,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出手。” 李小云道:“我知道。” 南宫靖道:“那就上去吧!” 他当先长身纵起,一道人影穿出柳林,横空掠上墙头。” 李小云看得一呆,她没想别大哥的轻功有这般高超,赶紧跟着掠出柳林,到得墙下才纵身拔赵,登上围墙。 这一瞬间,南宫靖已经看清了围墙内的情形。 他站立之处,是大天井的东首,大天井正面,是一个古老的大厅,六扇雕花长门,正中间的两扇敞开着。 大厅极为深邃,是以望去黝黑如墨,不闻一点人声。 大厅左右是两条通往第二进的长廊,也暗影沉沉,不见一点动静。 刚才越墙进来的人,像霍五太爷和智光等人,不知是从长廊进去的?还是从大厅进去的? 总之,他们都进去了,却听不到他们有何行动?整座大宅院,竟似久无人住的空宅,严寂如死! 这一情形,原是南宫靖登上围墙,在李小云还没跟上来的时候,目光一瞥间的事,现在李小云已经纵身而上,落到他身边,南宫靖就低喝道:“我们下去。” 两人飘落地面,南宫靖举步跨上石阶,当先朝大厅走了进去。 李小云跟在他身后,面对这座阴沉而没有人气的大厅,连天上的星月也好像黯淡了许多,心头顿时感到有些紧张,手心不禁微微沁出汗来。 南宫靖虽然走在前面,但他始终保持着耳目并用,全神戒备,是以也走得不快,只是一步步的向前踏去。 这时已经踏出十来步,快走到大厅中央,在他侦察的结果,可以证实这座宽敞的大厅上,确实并没有人隐伏。 大厅上陈设相当讲究,全套酸枝木的家俱,古香古色,而且还打扫得一尘不染,这样子实在不像没有人住,但却不见一个人影。 这是诱敌?还是和柳林中埋伏的暗桩一样,全已被人制住了? 南宫靖实在想不通,但他却沉住了气,没有和李小云说话,只是继续往里走去。 大厅上首,是一座镂刻精细的大屏风,转过屏风,是一间不很大的穿堂。 跨出穿堂,又是一个天并,两边是漆黑的走廊,迎面即是后堂,看去也一片漆黑,依然没有一丝人声! 刚才进来的霍五太爷和智光和尚等人,到底哪里去了呢? 人就这么奇怪,他们前来夜探碧落山庄,当然希望不要被人家发现,现在他们已经深入到后堂,依然不曾见到一个人,这不是最好吗? 但因偌大一座宅院,没碰上一个人,没听到一点人声,心里反而怪怪的,总觉得有着蹊跷,愈来愈感不安。 李小云跨上一步,伸手拉住南宫靖的右手,细声道: “大哥……” 南宫靖握住她纤纤玉手,说道:“快别多说,我们进去。” 后堂布置雅洁,地方也相当宽敞,正中间有一把高背锦披的太师椅,那自然足老夫人的坐椅了。 南宫靖想起那天有一个老妇人盘问自己,很可能就在这里,但那天自己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看得清周遭的景物。 这里既是老夫人起居的地方,何以仍然不见一个人呢?碧落山庄的人会列哪里去了呢? 他拉着李小云的手继续往里走去。 高背锦被椅后面是一座雕刻精致的“孔雀开屏”屏风,转过屏风,后面是几个房间,紧闭房门,还是听不到人声。 两人遁着一条曲折迥廊走去,长廊尽头处,已是第三进屋宇。 第三进依然没布人影。 李小云趑趄的道:“大哥,这里的人,莫非已经撤走了?” 南宫靖道:“这不可能,他们并没有撤走的理由。” 李小云道:“那么人呢?” 南宫靖道:“怪就怪在这里,就算庄中已经没有人,那么方才进来的霍五和智光等人,又怎么也会不见呢?今晚我们既然来了,好歹总要弄个明白,走!” 说话之时,已经到了后院,一道围墙横互在面前,这就是说碧落山庄一座大宅院,应该到此为止了。 但在围墙中间却开了一个圆洞门,门上用清水砖砌成扇面形的横额,镌着“别有洞天” 四个楷书。 圆洞门外树木葱郁,夜色之中,隐隐可见亭台楼阁,那是后园了。 两人步出圆洞门,但觉清风徐来,一条白石铺成的走道,两边是两排高大的树木,星月朦胧,夜色极为清幽! 本以为夜探碧落山庄,定然会有许多惊险,如今却变成了爱侣携手夜游花园了。 花园占地极广,高台楼榭,掩映在林木花丛之间,颇具巧思,只是依然还没有一点灯火! 两人一路行来,也依然不闻—点人声,整座花园,好像久无人住,这情形,和前面大宅,几乎完全一样! 两人几乎穿行了大半个花园,现在快绕到东北角。 那里有一座小山,山上有亭…… 就在此时,两人看到一片昏黄暗淡的灯光! 他们找了半天,没遇上一个人,现在看到了灯光,有灯光就有人了。两人口中同时发出一声轻咦。 李小云道:“大哥,前面小山下有灯光呢!” 南宫靖缓缓放开牵着她的手,说道:“让我先过去瞧瞧,你和我至少保持一丈距离,不可太近。” 李小云道:“看你,一点灯光,就这样郑重其事。” 南宫靖道:“整座大宅,都空无一人,只有这里进出灯光来,你说是不是有着极大的古怪?何况……” 李小云没待他说下去,就急着问道:“何况什么呢?” 南宫靖道:“留五太爷和智光等人,比我们先进来了一步,但我们一路行来,就始终不曾听到一声叱喝,也没见到什么地方有过打斗的迹象。他们几乎就像泥牛人海,再也没有踪影,我看多少和这灯光有关,所以我们过去,就要特别小心……” 他不待李小云开口,接着又道:“我们保持一丈距离,万一发现不对,就可以后退……”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正容道:“还有一点,你必须记住了,如果一旦遇上极强的敌人,你必须听我的话,我要你快走,不论在任何情况之下,你都不用管,只要听我的话,越快离开越好。” 李小云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深情凝住,惊惧的道: “你想到了什么?” 南宫靖道:“我见过一个老婆婆,她一身武功好像极高,还有就是秦总管,穿绿袍的老人,也一定是极顶高手,我叫你走,就是由我先挡他们一挡,你先脱身。” 李小云关切的问道:“那么你呢?” 南宫靖道:“你先脱身了,他们拦不住我的,我自然会随后赶来,这一点,你必须记住,到时犹豫不得。” 南宫靖把话说得清楚了,才举步朝着灯光走去。 这片灯光昏暗之中带着惨绿,看去十分暗淡,因为是在黑夜里,四周一片黝黑,这点灯光虽然微弱,却仍能使人老远就看到了。 灯光是从一座小山脚下透出来的。两人走近大门,只见门内还着两个手持扑刀,身穿墨绿劲装的汉子,在黑暗之中,还当他们穿的是黑衣。这两人面对面站着,一动也不动,显是被制住了穴道,这和在柳林中的情形一样! 大门既然敞开着,两人自然要从大门进去,但这一走到门口,才发现大门里面不过两三步路,就是一道往下的石级,黯淡而惨绿的灯光就是从下面透上来的。 大门内竟然会是地窖人口,难怪一路都没听到霍五、智光等人的动静,原来他们都已下去了——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六章 南宫靖脚下一停,回头以“传音入密”朝李小云道: “记住我方才说的话,一旦发现不对,要尽快退出……” 李小云朝他点点头,南宫靖没有多说,当先举步走人大门,朝石级跨下。李小云不敢和他太过接近,等他走下十来级,才跟着下去。 石级相当宽阔,少说也有百来级之多,石级尽头,豁然开朗,那是一座相当广阔的大厅,围着八根石柱,每根石柱足有一丈五尺多高,柱上悬挂着一盏古铜油灯,灯光荧荧,微见惨绿,是以整座大厅,就显得绿阴阴的十分幽暗。 八根石柱是支持这座地底大厅的,因此作八个方向矗立。这一来整座大厅等于分成了中间和四周。中间是八根石柱以内,约有十五六丈方圆,四周就像迥廊,在八根石柱以外。 人口不远,面向里首站着一排人,赫然就是方才进来的霍五、智光等六人,他们就像站着看热闹一般,全神贯注看着厅上,一动也不动。 大厅上(八根石柱中间)却坐着许多人,因有霍五等人挡住了视线,看不十分清楚。 这一情形,其实只是南宫靖跨下石级时目光迅速一瞥之间的事,他原是靠着石级右首墙壁下来的,看到厅上情形,赶紧以背贴壁,左手朝后面的李小云打了个手势,迅快朝右首闪去。 李小云看到大哥的手势,也立即以背贴壁,脚下加快,跟着向右闪去。 这石级尽头,和霍五等人站立之处,还有一丈来远,因此两人从他们身后闪过,他们并未发现。正因他们在前面(正面两根石柱中间)正好遮住了厅上的人的视线。 南宫靖和李小云闪到大厅左首,这里已在石柱的外面,就像迥廊一般,足有三丈来宽,因为八盏油灯都是挂在石柱的里首,灯光又黯淡惨绿仅能照到中间数丈来远,这迥廊就一片黝黑,纵然躲在石柱后面,厅上的人也未必看得到。 南宫靖还是十分小心,左手拉着李小云,以极轻的步法,闪人一根石柱后面。 一根石柱虽然足有一人合抱那么粗,但要隐蔽两个人还稍嫌不够。 如果要一个人分隐一根石柱,两根石柱之间,相距就有五丈来远,自己两人深人地底,尚喜没人发现,但如果一旦发现,分开得太远,就无法照顾得到了。 南宫靖略为犹豫,就要李小云贴着石柱站立,自己就在她身后,这样就不虞被厅上的人发现了。 大厅上,(八根石柱中间)灯光惨绿幽暗,肃静无哗,好像在开会一般。 南宫靖和李小云既已隐藏好身形,自然要悄悄探出头去,看看厅上的情形。 大厅上首正中间,放——张高背锦椅,椅上端坐着一个面罩绿纱,花白头发、身穿蓝布衣裙的老妇人。 她身后左首伺立一个长发披肩,身穿浅绿衣裙的女子,也以绿纱蒙面,但看去身材苗条,年纪不会很大。 右首是一个绿衣小鬟。 南宫靖一眼就认出正是自己和丁玉郎同来的那天,给自己送茶和传达老夫人的话,要丁玉郎进去的那个小鬟。 由此可见坐在中间的老妇人,就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了。 在老夫人前面右首,垂手站着一个绿袍老者,身形矮小,面如古铜,颔下留着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这人正是那天在茶亭“请”走终南五老中老三金鞭叟田丘常,白虎神暴本仁和皖西三侠的绿袍老者。 他当然就是胡叔达口中的”秦总管”了。 这是上首。 在老夫人前面,面向老夫人,还有许多人席地而坐,南宫靖目光一掠,这些人他几乎全都认识! 左首第一个头戴毡帽的老头是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叟田五常。 第二个头盘小辫的庄稼老头则是金刀门金刀无敌郭东升(已死在旋风花下)的师叔无形刀邢铿。 第三个则是白虎门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 坐在他们身后的则是皖西三侠龙眠山庄庄主擎天手李天云、霍山霍天柱、和青山谢东山。 石首是五个老太婆。 南宫靖认识的有缝穷婆、卖花婆、刘媒婆三个。 其余两人不用说是王牙婆和孙虔婆了。 六婆之中,只没有阎佛婆,那是她一直住在白衣庵、长斋礼佛,早已不在江湖上走动,如果仍在江湖走动的话,只怕也被“请”来了。 南宫靖看到了,李小云自然也会看到了,爹和二叔、三叔果然都被碧落山庄“请”来了。她一时但觉心头狂跳,倏地回过头去,正待开口! 南宫靖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不可说话,我们先看看他们在做些什么,此时千万动不得!” 只听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缓缓抬起头来,说道:“秦总管,你去叫霍五、智光两人进来。” 她说出来的话,好像有着极大权威,直呼霍五、智光的名字。 站在右首的绿袍老者(秦总管)闻言垂手应“是”。 举步走出,朝霍五太爷、智光二人拱拱手,含笑道: “霍五先生、智光大师,老夫人请二位入内相见。” 说完,就抬手肃客。 霍五太爷和智光二人果然一言不发,往里行去。 李小云附着南宫靖耳朵,悄声道:“大哥,这两人是不是被他们制住了呢?” 南宫靖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快不可开口。” 这时秦总管已领着霍五太爷、智光二人,一直走到老夫人面前,才脚下一停,向右首退后一步,躬着身道: “启禀老夫人,他们来了。” 老夫人寒电般的目光从蒙面绿纱中透射而出,冷然道:“霍五,刚才的事情,你都看到听到了?” 南宫靖心中暗道:方才不知有些什么事? 霍五太爷点了点头。 老夫人又道:“金维能是你结义兄弟?” (金维能是神灯教总护法,死于旋风花下。)老夫人严厉的道:“他是不是该死?你还想替你结义兄弟报仇吗?” 霍五太爷没有作声。 老夫人冷哼一声道:“凭你这一点微末之技,就是想报仇,也还差得远,你可以去了。”说到这里,冷然道: “秦总管,你送霍五出去。” 秦总管恭声应“是”,转身抬抬手道:“霍五先生请。” 霍五太爷一言不发跟着秦总管往外就走。 老夫人目光转到智光身上,冷声道:“智光,你和智明(黄龙寺方丈已死于旋风花下) 沉瀣一气,谋夺经书,本该杀了你,但老身念你只是从犯,免你一死,不过老身要把你留下,你服不服?” 智光低首没有作声。 这时秦总管已经送霍五太爷出去,回了进来。 老夫人一抬手道:“秦总管,把他带下去。” 秦总管朝智光招招手道:“你过来,暂且坐下。” 他指指左首地上,命智光坐下。 智光居然毫无反抗,依言在他指定的地方,席地坐下。 老夫人又叫道:“田五常、邢铿、暴本仁。” 田五常、邢铿、暴本仁三人闻言,同时站起身来。 老夫人目光一抬,说道:“方才你们都听清楚了,老身要说的话,也已经都说了,今后为友为敌,悉听尊便,三位可以走了。”接着又道:“秦总管代老身送田长老三位出去。” 秦总管应了声“是”,朝三人连连拱手道:“三位请。” 田五常、邢铿、暴本仁三人果然举步往外就走。 秦总管是代老夫人送客,跟在三人身后。一路送了出去。 南宫靖心中暗道:可惜自己迟来了一步,方才老夫人定然是和他们在说某一件事了。 接着只听老夫人又冷声叫道:“李天云、霍天柱、谢东山。” 李小云一听她叫到爹的名字,心头咚的一跳,急忙注目看去。 李天云、霍天柱、谢东山席地而坐的人闻言立即站了起来。 老夫人嘿然道:“李天云,你枉是形意门的名宿,居然也想谋夺经书,六人之中你侥幸躲过旋风花一击,算你命大,本该把你留下,老身念在你平日能行侠仗义,姑且网开一面,放你们回去,今后给我好好的闭门思过,你们去吧!” 她这番话,只有李小云听得懂,她在爹书房里,偷听过爹说的话,爹是为了一册达摩手着的“洗髓经”,才把假南宫靖(侯元)劫到龙眠山庄去的。(事详前文)只不知这老夫人又是谁? 只听老夫人又道:“泰总管送他们三人出去。” 秦总管刚把田五常等三人送走,答应一声,又领着李天云三人向外走去。 李小云眼看老夫人释放了爹等三人,心上总算放下一块石头。 南宫靖心中却暗暗忖道:老夫人释放这些人出去,何以每次都要秦总管送他们出去呢? 其中不外两种原因,一是这些人本来已被制住穴道,如今释放他们出去,是要秦总管替他们解开受制的穴道。 二是明的释放他们,要秦总管送他们出去之时,用阴手点闭他们某处经穴,让他们出去了,也变成失去记忆的人,和自己从前一样。” 就在地思忖之际,突见老夫人从垂脸绿纱透射出来的两道森冷目光,朝自己两人隐身之处投来,心头方自一惊! 老夫人忽然沉笑一声,缓缓说道:“年轻人,你们已经看了多时,现在该可以出来吧?” 南宫靖听得大吃一惊,忖道: “原来她早就看到自己两人了。 李小云心头狂跳,但她急中生智,连忙附着南宫靖的耳朵,悄声说道:“你快押着我出去,我现在是丁玉郎,有我作人质,你就可以安然出去了。” 南宫靖朗笑一声道:“老夫人果然好眼力。” 一手紧握着李小云的手肘,推着她举步走出。 他改变了声音是以没人听得出来。 老夫人从垂脸绿纱中射出来的眼神,亮若冷电,直注在南宫靖的脸上,冷然道:“年轻人,放开他。” 南宫靖朝她微微一笑道:“老夫人原谅,在下并无为难这位丁兄之意,只是有这位丁兄作伴,在下似乎比较安全,所以在下暂时还不能放开他。” 老夫人目光之中微含怒意,透过面纱,直注南宫靖,冷然道:“你以为有玉儿在你手中,老身就奈何你不得?” 南宫靖傲然笑道:“在下以为和老夫人并无恩怨可言,老夫人未必会对在下贸然出手。” 秦总管嘿然道:“年轻人,老夫人叫你放开他,你敢违抗老夫人的金令?” 说话声中,右手突然凌空朝南宫靖左肩抓来。 他这一抓,虽和南宫靖还有丈许距离,但是五道尖风,劲直如矢,疾风飒然,锐利无匹! 南宫靖左手扣着李小云手肘,回头朝秦总管淡淡一笑道:“秦总管,在下正和老夫人说话,你最好稍安毋躁。” 口中说着,右手抬处,虎口向外,朝右首引出。 这一记招式极为简单,但在他手势引出之际,忽然生出一般强大的无形吸力,把泰总管抓来的五道尖风,一齐朝右吸出。 老夫人看得目芒连闪,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南宫靖道:“在下宫飞鹏。” 老夫人道:“你是少林弟子?” 南宫靖方才使的是“接引神功”,少林七十二艺中名列第七,故而有此—问。 南宫靖道:“不是。” 老夫人又道:“那是何人门下?” 南宫靖道:“在下不在各大门派之中,家师方外之人,也从不在江湖走动,在下说出来了,老夫人也未必会知道。” 老夫人心中不觉一动,问道:“你认不认识南宫靖?” 南宫靖想到自己的内功近日似是精进不少,这就说道:“他是在下师弟,在下就是找他来的。” 这话老夫人自然相信,颔首道:“这么说,你也是不灭大师的门下了,唔,南宫靖并不在敝庄,据老身所知,他在龙眠山庄被人救走,从此下落不明。” 南宫靖道:“在下本来以为是秦总管把他请来了,但看了方才老夫人把请来的人,都已一一释放回去,才知我师弟不是贵庄请来的了。” “那很好!” 老夫人道:“你放开玉儿,可以走了,老身保证没有人会拦阻你的。” 南宫靖道:“老夫人一言九鼎,在下自然相信得过,但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下想请丁兄送到江边,丁兄自可回来,还望老夫人垂察才好。”说完,略一抱拳,一面朝李小云含笑道:“委屈丁兄,送在下一程吧。” 话声一落,正待举步往外行去! 突听一个女子声音尖叫一声:“娘!” 从左首迥廊暗影中突然冲出一条娇小人影,朝厅上冲来。 南宫靖听出这冲出来的正是卖花女祝小青,不由得蓦然一惊,要待阻拦已是不及! 只听秦总管沉喝一声:“小丫头还不站住?” 一道掌风朝祝小青迎面涌到。 南宫靖右手疾拍,斜里朝他掌风拦去,口中叫道: “小青,快后退。” 但听蓬然一声,在祝小青身前三尺响起,一直一横两道掌风,总算给抵消了。 祝小青堪堪站住,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就在此时,只见另一条人影,从右廊窜出,快若飘风,一下落到孙虔婆身侧,一言不发,背起孙虔婆,正待纵起。 老夫人目光一动,冷然道:“今晚闯进碧落山庄来的人倒是不少。” 秦总管刚接下南宫靖一掌,被震得心头一凛,忖道: “这姓宫的小子内功居然极强!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他听到老夫人的话声,慌忙躬身道:“老夫人息怒,这小子纵然抢走孙虔婆,也救不了她。” 那背起孙虔婆的是一个黑衣少年,听得不觉一怔,问道:“你们把我娘怎样了?” 秦总管阴沉一笑道:“小子你是孙虔婆的儿子?你不会把孙虔婆放下来瞧瞧?” 黑衣少年听得暗暗一惊,说道:“你们害死了我娘?” 他直到此时才发现背在背上的娘果然一动不动,不觉一脸俱是仇怒之色,切齿的道: “你们如果害死我娘,我就和你们拼了。” 祝小青经他们一说,凝目看去,娘席地坐在那里,情形也果然不对,心头又惊又悔,尖声道:“你们把我娘怎么了”? 秦总管深沉一笑道:“孙虔婆、卖花婆都没有死,只是老夫人另有差遣,才把她们留下来的,你们两个如果不放心,也可以跟你们娘一同留下。” 祝小青道:“是你们劫持了我娘,我娘未必同意。” 老夫人不耐的道:“秦总管,不用和他们多说,这两人不能放他们出去。” 祝小青怒声道:“好啊,原来是你主使的!” 她身形像陀螺般一个急转,一阵细碎如雨、潇潇洒洒的暗器,朝老夫人激射过去。这一阵暗器,因为她心头又急又怒,把身上所有法宝全使出来了! 南宫靖暗叫一声:“要糟!” 左手迅快放开李小云,身形闪电,朝祝小青抢了过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老夫人坐着的人,连身形也没移动,口中沉喝一声:“找死!” 右手衣袖突然挥起,这一挥,她身前数尺宛如起了一阵轻风,激射过去的百十点寒星,经她袖风一拂,就像风吹柳丝,一齐随这阵清风吹起,朝祝小青疾射过来。 差幸南宫靖见机得快,打手向右引出,左手一把抓住祝小青手臂,往后跃退。 那经老夫人袖风吹起反射过来的百十点寒星,回来得比去势还快,但经南宫靖施展“接引手”,一古脑儿朝左首迥廊引出,接着但听一阵爆豆似的洒洒细响,全数都没人墙中了。 老夫人目光朝南宫靖直射过来,冷然道:“宫飞鹏,老身已经答应你离去,你还留在这里多管闲事吗?” 南宫靖拱拱手道:“这位祝姑娘和在下原是素识,老夫人挥袖反射,祝姑娘武功不如老夫人甚选,势难闪避得开,在下出手相救,也是人之常情……” 老夫人沉笑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能救得了她吗?” 南宫靖朗笑道:“在下行走江湖,不说祝姑娘原是素识,就是从不相识之人,也不能见死不救,不错,这里是碧落山庄,在下既敢进来,就……” “就没有把碧落山庄放在眼里,对不?” 老夫人没待他说下去,就盛气的道:“好,老身那就连你一起留下。” 南亭靖朗朗一笑道:“在下纵然学艺不精,老夫人也未必留得下在下。” 李小云听得心头大急,试想连终南金鞭叟田五常、无形刀邢铿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都被老夫人“请”了来,大哥怎好和她闹翻?但自己目下假扮丁玉郎,装作穴道受制,不好开口,只是心里暗暗焦急。 就在他们说话之际,秦总管已经凌空一指,点了黑衣少年的穴道。 老夫人嘿然道:“很好,琬儿,你去接他三招。” 侍立她身后的长发女子躬身领命,飘然行来。 南宫靖道:“老夫人且慢!” 老夫人道:“你还有何说?” 南宫靖道:“方才是老夫人说的,这里是碧落山庄,因此在下想到了一件事。” 老夫人道:“什么事?” 南宫靖道:“这里既是碧落山庄,老夫人自然有不少人手,在下只有一个人,如何轮流作战?因此在下倒想和老夫人领教三招……” 他话未说完,老夫人沉哼一声道:“年轻人好生狂妄,凭你还不配和老身动手。” “哈哈!”南宫靖朗笑一声道:“老夫人之意,在下若胜了这位!”娘,咱们就可以走了?” 老夫人似是极怒,哼道:“你要胜得琬儿,才有资格接老身一招。接得下老身一招,就任你们自去。” 南宫靖道:“看来在下就是接不下也非接不可了。” 在他说话之时,长发女子已经俏生生的走到他面前七八尺远,停下步来。 南宫靖一指黑衣少年问:“秦总管,请你把这个小兄弟的穴道解了。” 秦总管道:“他是孙虔婆的儿子,难道和宫少侠也是素识吗?” 南宫靖朝他笑了笑道:“在下和老夫人下了赌注,输了连在下都赔进去,赢了自然把这位小兄弟也要带出去了。” 老夫人道:“秦总管,放开这黑小子。” 秦总管答应一声,挥手一掌,解开了黑衣少年的穴道。 黑衣少年穴道受制,但南宫靖和老夫人说的一番话,他自然都听到了,此刻穴道一解,目光不觉朝南宫靖投来。 南宫靖朝他招招手道:”小兄弟,你过来,在下若是胜了,咱们还能活着走出碧落山庄,在下若是败了,咱们就得全留在这里了。” 黑衣少年果然依言走了过来,抱抱拳道:“小弟还没请教这位大哥的尊姓大名呢?” 南宫靖含笑道:“我叫宫飞鹏。” 黑衣少年道:“小弟孙小乙。” 长发女子站在南宫靖面前,不耐的道:“你们说完了没有?” 南宫靖连忙朝她抱抱拳,潇洒一笑道:“对不起,让姑娘久侯了,在下宫飞鹏,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长发女子被他问得脸上一热,不,被他笑得心头一阵乱跳,幽幽的道:“我叫楚琬,宫少侠可以赐教了。” 南宫靖道:“楚姑娘只管请先。” 楚琬在老夫人面前不敢多说,更不敢朝他多看,娇声道:“宫少侠,那就请接招。” 身形疾进,一侧身,右手倏然翻起,纤纤五指舒展如兰,朝南宫靖肩头疾划过来。她这一式使的正是“兰花挑穴手法。” 哪知上半式堪堪使出,下半招还没施展,南宫靖左手指处,三个指头一下撮住了楚琬的玉腕。 楚琬心头一窒,左手跟着推出,那知南宫靖比她还快,右手三个指头又一下撮住了她左手的脉腕,他连使两招“拈花手”,扣住楚琬双腕,出手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楚琬双手脉腕被人扣住,几乎挣扎不得,—时又羞又急,面颊发赧。(她有绿纱蒙面,外人自然看不到)娇急的道:“快放开我……” 南宫靖朝她潇洒一笑,说道:“楚琬娘承让了!” 双手一松,放开了她被扣的双腕。 楚琬急忙一挣,往后疾退了一步,她当着老夫人,被人扣住双腕,自然不肯甘休,口中娇叱一声:“你再接我一招。” 右掌一立,呼的一声朝南宫靖当胸劈来。 南宫靖身形斜跨半步,避开了她的一记掌风,连连摇手道:“楚姑娘,请住手。” 楚琬道:“你怎不还手?” 南宫靖含笑道:“方才一招之间,楚姑娘双手被执,难道在下还不算获胜吗?” 楚琬还没说话,老夫人沉声道:“琬儿,你回来。” 楚琬一双清澈的眼神,从蒙面绿纱中透射出委屈之色,深深注视了南宫靖一眼,口中应了声“是”,缓步退下。 南宫靖朗笑一声,朝上抱抱拳道:“在卜现在有资格接老夫人一招了?” 他此话出口,听得秦总管不禁变了脸色! 老夫人似是嫌他太以狂妄,口中沉哼—声:“好!” 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身朝伺立身后的绿衣小鬟招了招手。 绿衣小鬟立即趋前一步,双手棒着一柄古剑躬身呈上。 老夫人右手一伸握住剑柄,呛的一声掣出一支寒光逼人的长剑,冷然道:“宫飞鹏,你只要接下老身一招,你们都可以离去,若是接不下来,只好都给我留下了。” 从她这句话中,就可以听得出来,她这一描剑法,该是十分凌厉的一击了! 南宫靖同样掣出长剑,抱剑当胸,施了一礼道:“老夫人只管请赐招好了!” 老夫人目光如电,冷声道:“很好,你小心了。” 喝声甫出,右手长剑突然凌空一振,剑身发出嗡然异声,就卷起八九道剑光,冷电精芒,如银蛇乱闪,几乎令人不辨虚实,莫测如幻! 南宫靖和丁玉郎动过手,心知老夫人使的是“分光剑法”,一时哪敢怠慢,右手闪电般推出,截住一道剑光,立即剑交左手,顺势推出,又截住了一道剑光,长剑已经回到右手了。 剑势推出,再交左手,这样把一支长剑倏左倏右,交互发剑,每推出一剑,就截住老夫人一道剑光,也同时响起一声金铁大响。 老夫人这一招“分光剑法”,连发九剑,也就接连响起了九声金铁狂鸣! 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十分简单,你一剑来,我一剑去,每一剑都把你截住了!但实际上可并不是这么容易。 因为老夫人使出来的剑法只有一招,在一招剑法之中,却隐藏了九道剑光,等于说九道剑光是同时出现的。 何况老夫人练剑数十年,每一道剑光之中,都含蕴着极强的内力。 南宫靖纵然练成双手交替的“达摩剑法”,古拙之中,不快而快,可以针对“分光剑法”每一剑光挡上一下。 但若非数日前经沈雪姑施展“太素脉诀”贞女篇“以阴导阳之术”,使他本身真气得贞女太阴真气所助,调和坎离、玄关自通,功力倍增,就算你截住了老夫人的剑势,也非被老人人剑卜内力震飞出去不可。轻则内腑受震,跌地不起。重则当场殒命。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但见雪光飞洒,耀目如银,几乎连南宫靖究竟接下了没有都没有看清,只听到一阵连珠般金铁狂鸣,震得他们耳中嗡嗡不绝,双方剑光已倏然尽敛。 南宫靖脚下浮动,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往后退了一步。 突听老夫人沉喝一声:“什么人敢在老身面前……” 话未说完,左手呼的一掌凌空朝左侧走廊劈了过去。 原来老夫人使出一招九剑,都被南宫靖接住,心头怒恼已极,口中沉嘿一声,左手竖立如刀,凌空朝前虚虚一扬。 南宫靖一口气接下九道剑光,对方每一剑都重逾山岳,几乎把双臂震得隐隐发麻,就在此时,突觉一道无形内劲毫无一点声息撞到身前,压力之强,令人息为之窒! 心头大吃一惊,此时连想后退,都已不及,他右手还执着剑,本能的左手一提,朝前推出。 也就在他堪堪出手之际,突听耳边有人低喝一声: “接不得!” 话声入耳:已有一道温和的轻风,从右首(他面向老夫人,因此他的右首也就是左首迥廊了)斜涌而至,把撞到身前的无形内劲截住。 就是如此,南宫靖推出去的左手,还是和那股无形内劲接触上了,但觉左掌骤震,震力竟然遁臂直上,心神同时为之一震,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这一段情形,李小云、祝小青和孙小乙三人根本都不知道。 只有南宫靖心里明白,刚才有人在暗中替自己挡了老夫人一掌。 李小云因自己假扮了丁玉郎,不好开口。祝小青看到南宫靖后退一步,急忙问道:“宫大哥,你没事吧?” 南宫靖但觉被震胸口有些闷气,微微摇头道:“我没有什么。” 老夫人发觉有人在暗中接她一掌,但她掌朝左首迥廊劈去,又杳无朕兆,心头极是愤怒,厉声喝道:“宫飞鹏,你还有帮手?” 南宫靖道:“在下方才说过,是找寻敝师弟来的,只有在下一个人,并无帮手。” 老夫人哼了一声,把手中长剑递给绿衣小鬟,就自顾自回身坐下,挥挥手道:“你们可以走了。” 祝小青、孙小乙同声问道:“我娘呢?” 老夫人沉笑道:“老身说过不会难为你们娘的,宫飞鹏为了你们,才接老身一剑的,你们还不快跟他走?” 一面朝南宫靖说道:“宫飞鹏,你还不替玉儿解开穴道?” 南宫靖道:“在下说过,要丁兄送在下一程,在下山说过,绝不会难为丁兄的,老夫人但请放心。”说完,朝李小云含笑道:“有劳丁兄,送兄弟出去。” 说完一手拉着她手臂往外行去。 老夫人坐在椅上,没有作声,但两道冷电般目光透过蒙面绿纱,只是盯注着南宫靖的身后,目送他拾级而上,一面叫道:“秦总管?” 秦总管连忙躬身道:“属下在。” 者夫人道:“你看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秦总管道:“老夫人不是说他是不灭大师的门下?” 老夫人轻哼道:“武林中几时有不灭大师这么一个人?” 秦总管躬身道:“属下确实没有听说过,方才老夫人试过他一招,不知可曾发现了什么?” 老夫人微哼一声道:“他方才使的是少林守视为镇山绝技的‘达摩剑法’,但其中却又似乎有些相异之处,他能接下老身一招九剑,就全在那些相异之处上。尤其他把一柄长剑,双手互易发剑,左手所发的剑招,胜过右手,老身怀疑他师傅不灭大师,可能是……” 秦总管听得耸然动容,急急说道:“老夫人认为他就是昔年因杀孽太重,自动在佛前断了一臂,离开少林寺的金罗汉天生大师?” “唔!”老夫人道:“所以老身又试了他一掌,可惜有人替他接了过去……” 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和孙小乙等四人,出了碧落山庄,一路急奔,赶到藏舟之处来。 南宫靖道:“我们快下去……” 话声未落,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上身往前倾去。李小云蓦吃一惊,急忙伸手把他扶住,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南宫靖这一倾跌下去,虽经李小云扶住,但业已昏迷不省人事。 李小云看得心头大乱,失声道:“大哥,你……到底怎么了?” 她话声带着哭声,几乎急得进出泪来。 祝小青望着她诧异的道:“你不是了玉郎? 李小云道:“我是宫飞云,当然不是寸—玉郎了。” 她此刻双手扶着南宫靖的身子,连面具都无暇揭下来。 孙小乙道:“宫大哥双目紧闭,好像负了重伤?” 祝小青道:“宫大哥和那老太婆打成平手,又没输给她,怎么会负伤的?” 孙小乙道:“很可能是中了老太婆的暗算。” 只听芦苇中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冷冷的道:“他便接老太婆一记‘九阴摧心掌’不快把他送下来,再迟就来不及了。”李小云听出此人说话的声音,是在自己来船之上,这就喝道: “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声音道:“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救他,我已在船中恭候多时,你们还不快些下来,岂不耽误了他的伤势吗?” 李小云只觉此人口音极熟,只是一时想不起谁来?这就双手抱着南宫靖,足尖一点,凌空朝小船上飞去。 等她落到中舱,站稳身子,凝目看去,中舱一把小木椅上,坐着一个面蒙黑纱,身穿袭洁白道装的道姑,赫然竟是白衣底的沈雪姑。 李小云无暇多问,果然依言抱着南宫靖走到她面前。 沈雪姑伸出一只欺霜凌雪的右手一下握住南宫靖的右掌心。 这真是如响斯应,南宫靖经她握住掌心,但觉心头一阵阴凉,倏地睁开眼来,口中刚“咦”了一声。 沈雪姑道:“你只是清醒,伤势丝毫未好,快不可说话。”一面朝李小云道:“你也坐下来,抱着他不可动。” 李小云抱着大哥,依言在她身旁坐下。 沈雪姑又朝孙小乙、祝小青二人问道:“你们谁会解穴,去把船老大的穴道解了,要他立即开船。” 孙小乙道:“我会。” 祝小青道:“我也会。” 孙小乙已经双肩一弓,抢着掠了过去,解开船老大的穴道,要他开船。 船老大那敢违拗,缓缓退出小港,掉转船头,直向对岸驶去。 李小云坐下之后,才发现少了丁玉郎和胡叔达两人,这就问道:“沈雪姑,本来留在船上的丁玉郎和胡叔达两个人呢?” 沈雪姑道:“船上地方不大,不把两人扔上岸去,能容得下这许多人吗?” 祝小青道:“宫二哥,你现在可以把面具取下来了吧?” 李小云道:“你怎么知道我戴了面具?” 果然伸手从面上揭下一张面具,收入怀中。 南宫靖有气无力的道:“沈仙姑……在下……” 沈雪姑本来闭着双目的人,忽然睁开眼来,冷冷的道:“叫你不可说话,快不要说话。” 又缓缓闭上眼睛,她虽然闭目坐着,但右手和南宫靖掌心互握,依然并没放手。 李小云看得心头暗暗生气,但因大哥负了伤,不知如何救治?不好当面流露出来,忍不住问道:“沈仙姑,我大哥伤势如何?” 沈雪姑又缓缓睁眼,说道:“你没看到贫道握着令兄的手吗?趁这段时间,先行运功试试,看能不能把他受震的内腑先行复位,再求救治之道,你此时不可多说。” 说完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小云听她说得这么严重,而且她握住大哥的手,原来是在替大哥疗伤,心头暗暗感到惭愧,自己竟然对她这般多心,一时那里还敢说话? 尤其她说大哥给老太婆“九阴摧心掌”震得内腑离位,不知她能不能使大哥震离的内腑恢复过来? 双手抱持着大哥身子,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在大哥脸上,只是大哥脸上易了容,他脸色如何,是瞧不出来的。 祝小青和孙小乙也各自瞪着双目,瞧着这位白衣道姑和南宫靖两人,谁也不敢开口,小船上登时睁了下来。 只听船头鼓浪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敲打着。 不过半个时辰,小船已抵对岸,船老大停妥了船。 沈雪姑缓缓收回握着南宫靖的手,探怀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倾出两颗药丸,一颗纳入南宫靖口中,一颗自己吞了,才抬头说道:“我们上岸去吧!” 说完,当先站起,连足尖都没动,一个人白衣飘忽,凌空飞起。 李小云双手抱着南宫靖跟踪跃起。接着祝小青、孙小乙跟着登岸。 李小云道:“沈仙姑,我大哥伤势是不是好了?” 沈雪姑道:“被‘九阴摧心掌’震伤内腑,那有这么容易就治得好?” 李小云包道:“那怎么办呢?” 沈雪姑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本来只要我行气运功,让令兄真气和我会合运行,至少可以把他受震离位的内腑恢复过来,那知……” 李小云听她口气,似乎在船上这一会工夫,并没有把大哥离位的内腑恢复过来,不由急急问道:“仙姑是说……” 沈雪姑没待她说完,微微摇头道:“那是贫道轻估了她,没想到此人练的‘九阴摧心掌’力之中,还隐藏着另一种旁门极厉害的火功,连贫道都着了她的道……” 李小云听得吃惊道:“你负了伤?” 沈雪姑道:“贫道先前一无所觉,直到在船上运气之时,忽然发觉内腑隐隐如灼,当时并不在意,那知这烧灼之感,愈来愈甚,好像本来只有一小点灼伤之处,后来渐渐扩大了。 贫道是从横里发出去的掌力,已是如此,令兄和她正面相对,想必比贫道还严重多了。” 孙小乙问道:“这老太婆使的究是什么功夫,竟有这般厉害?” 沈雪姑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道:“贫道也说不出来,所能感觉的,这是一种旁门极厉害的火功、伤人之后,会逐渐发作……” 李小云道:“我们那要………找什么人去治疗呢?” “天下尽多庸医,如何能治得好令兄的伤势?” 沈雪姑沉吟了下又道:“此来贫道自有主张。” 李小云道:“但仙姑不是也负了伤吗?” “不要紧。” 沈雪姑道:“贫道替令兄治伤,同时山可以治疗贫道的伤势,目前最主要的还是要找一处没有人惊扰的地方,才能替令兄疗伤。” 李小云啊了一声道:“离这里不远,有一个渔村,只有三户人家,我们找去的时候,三家渔民全已遇害,那里倒是十分隐僻的地方,只是离碧落山庄太近了些……” 沈雪姑道:“方才贫道喂了令兄一颗冰雪丹,也只能暂时保持令兄内腑灼伤不致扩大,既然有这样的地方,咱们目前已无选择的时间,那就快些走吧!” 李/j、云抱着南宫靖,说道:“那就快些走吧,大家快跟我来……” 正待举步! 沈雪姑忽然左手一拦,说道:“你快到贫道身后来。” 李小云方自一楞! 沈雪姑冷笑一声道:“有人正在前面等着咱们,你们还是让贫道走在前面的好。” 她越过李小云,白衣绰约的走在前面。 李小云抱着南宫靖和祝小青、孙小乙跟在她后面。 四人走丁不过十来丈远近,黑夜之中,果然看到前面不远的一棵大树底下,影幢幢站着一个人! 现在双方相距已近,那人的面貌也隐约可以看清了。 那是一个身上穿着长袍的老人,虽然时在黑夜,看不清楚他身上穿的长袍是绿色还是黑色?但此人颔下有一把花白胡子,是可以看得到了。 李小云曾听胡叔达说过,秦总管手下有两个副总管,一个姓管,一个姓宓,宓副总管的个子稍高,那么此人应该是姓宓了。 走过去的人既可看到宓副总管,他自然也可以看到走过来的四人了,何况沈雪姑一身白衣,在黑夜之中,特别显眼!因此他口中发出咯咯怪笑,说道:“诸位才来吗?“沈雪姑冷然道:“听你口气,好像是在等着咱们了?” 宓副总管沉笑道:“不是等四位,老夫难道是站在这里看夜景不成?” 沈雪姑道:“你等咱们何事?” 宓副总管道:“你们潜入碧落山庄,又能从碧落山庄出来,足见高明,但老夫可以不管,那也不是老夫的事,但你们杀了老夫手下,夺取巡逻船,老夫巡江有责,自然不能放过你们。” 沈雪姑道:“你错了,咱们既没有杀你手下,而且也没夺取你手下的巡逻船!” 宓副总管道:“但你们总是乘坐巡逻船渡过来的吧? 未得老夫允准,老夫还是不能放过你们。” 沈雪姑冷笑道:“咱们从碧落山庄出来,是你们老夫人同意的,你敢违抗你们老夫人的命令?” 宓副总管道:“老夫没有看到老夫人放行命令,你们只要跟老夫回去,如果是老夫人同意的,老夫绝不会难为你们。” 沈雪姑冷然道:“你率同手下,此刻立即给我退去,我也不难为你们。” 李小云听她说出“你率同手下”这句话,不觉朝四周看去,这一看,心头不禁暗暗吃惊!原来在自己四周,不知何时,已被八个手持厚背扑刀的黑衣汉子远远的包围住了。 自己和大哥来的时候,就曾和胡叔达那四个手下交过手,那四个人的武功已极为可观,如今这八人却是宓副总管的手下,一身武功,自然更超过胡叔达的四个手下了。 不提她心中暗忖之事,却说密副总管听了沈雪姑的话,不觉豁然大笑道:“小丫头好狂的口气!” 沈雪姑突然从她蒙面黑纱中射出两道森寒有如霜刃的目光,冷峻的道:“你找死!” 突然挥手一举迎面拍了过去,一道锋利如刀的掌风,嘶然有声,划空劈下。 宓副总管见多识广,看到沈雪姑劈出来的掌风有异,心中暗暗一凛,忖道: “这丫头使的竟是玄门‘劈空刀’!” 身形一晃,便自闪开,左手向空一挥,沉喝道:“上!” 他喝声甫出,四周八个黑衣汉子一声不作,挥刀扑攻而上! 沈雪姑冷哼一声,回头朝身后三人说道:“你们只管站着,不用出手。” 话声未落,八道人影挟着一片刀光,已从四面八方攻到!这八个黑衣汉子均是久经训练,刀沉势快,这一下有如电劈,奇速无比。 沈雪姑身上没有带剑,她身法轻灵,只轻轻一转,已从迎面劈来的两柄刀中闪出,双手突发,举劈指戮,把从她左右攻到的两人退得后退了一步。 她白衣飘忽又是一个转身,转到另一个黑衣大汉身后,砰的一掌,击中后心,那人连闷哼也来不及,一个人突然离地飞去,朝迎面攻来的同伴飞扑过去。 他同伴没有看清扑来的人影,但扑攻他的人,当然是敌人无疑,攻出的扑刀自是不会收回。 其实他就是看清了想收势也来不及,但听扑的一声,扑刀已经扎入心腹。但他左肩也被飞扑过来的同伴扑刀斫中。 此人中掌飞来,身不由己,手中劈出的扑刀却依然势道极猛,刀光掠落,他同伴的一条左臂也随着卸落。 沈雪姑一掌击出,身形略侧,避开从肩后劈来的一刀,右手乘势五指一撮,抓住刀背,左手横肘撞向此人胸肘,但听哈哈两声,胸骨折断,那人大叫一声,往后撞飞出去。 沈雪姑右手抓住夺得的刀背,横刀朝前架出,又是当的一声金铁大震,一下架住了第八个黑衣大汉的刀势,左手振腕一指,一缕指风无声无息的朝那汉子激射过去,一下击中心坎穴,那人应指往后便倒。 这八人原是一窝蜂般围攻上来的,他们从不同方向纵身发招,容或稍有先后,但这所谓先后,也只是先后一瞬而已! 他们动作虽然快速无比,但沈雪姑却好整以暇,以逸待劳,看去她动作并不比他们快,实则乘隙抵暇,闪身发招,姿态优美,直如凌波仙子,飘飘欲仙! 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已有许多时光,其实只是八个大汉纵身掠,出,挥刀朝中间一凑的工夫。 /\个人在转瞬之间,就两死(一个被同伴扑刀扎入心腹,一个被沈雪姑的指风击中心坎),两伤,(一个被同伴劈落左臂,一个被沈雪姑手肋撞断肋骨)去了四个。 但这八人一身武功果然不是弱手,虽在一招之间,死伤了一半,剩下的四人竟然视若无睹!尤其他们身法极快,行动迅捷,一招落空,身形转若陀螺,手中扑刀随身带转,有如灵蛇一般又追劈过来。 宓副总管原先以为有八个人围攻而上,已足可把对方四人制伏,那知不过转眼之间,手下八个杀手竟然去了一半,心头不禁大怒,口中沉喝一声道:“你们去把那二个拿下,这丫头由老夫来!” 身形凌空飞扑过来,半空中响起呛的—声,长剑出鞘,一道矫若银龙的剑光,朝沈雪姑当头直射而来! 沈雪姑听得大怒,右手一抬,把接来的一柄扑刀化作一道长虹朝一个黑衣大汉当心射去。 身形一侧,便自避开了宓副总管凌空一剑,口中娇声喝道:“看来我今晚真要大开杀戒了!” 铮的一声,从她大袖中飞出一缕青光,朝宓副总管剑上截去。 那四个黑衣大汉听到他宓副总管的喝声,立即转身朝李小云等三人扑了过去,其中一个身形还未扑起,口中发出一声惨嗥,一柄扑刀已经贯胸插入,仰跌下去。 宓副总管凌空一剑被沈雪姑避开,身子还未落地,耳中听到又有一个手下发出惨号,也气怒得七窍生烟。身形将落未落,双足在空中一顿,右手奋力一振,长剑陡然爆出漫天流芒,宛如网罟般罩落! 沈雪姑手中是一支细长的软剑,此时也随手向上翻起,剑尖向空连点,但听一阵密如连珠的叮叮轻响。 宓副总管发出的一片流动剑芒,都被沈雪姑剑尖点了一下,悉数幻灭,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却说那三个黑衣汉子分别朝李小云、祝小青挥刀扑攻过去。 李小云双手抱着南宫靖,眼看黑衣汉子挥刀横攻过来,心头大急,突听耳边响起南宫靖的声音说道:“兄弟,不可慌张,快,右足向前斜跨半步,提脚跟,脚尖右转,右足跟上,身向右转,举右足朝前踢出。” 他说得很快,李小云虽觉对方扑身挥刀,迎面劈来,那有迎上去的道理? 但此时无暇多想,只好照着大哥说的去做,她身法本极轻快,跨右足,上左足,身向右转,左足跟着朝前踢出。 在她来说,只是随着大哥的话做去,那知这一转,就转到了黑衣汉子的身后,踢出的右足,原无目标,自然不会用上很大的力,但却想不到这一脚正好踢在黑衣大汉身后的左脚弯上。 那黑衣汉子挥刀攻到,对方人影忽然不见,心头方自一愕,左脚弯上已被踢中,左脚往前一屈,几乎跪了下去,他究是久经大敌,急忙纵身前跃,霍地转过身来,挥刀就砍。 要知使刀的人,不论你刀法如何精纯,刀法尚猛,直来直往,法窍相同,如要回转,非用大掉身法不可。 李小云踢出一脚,居然命中,心头不胜惊喜,这才知道大哥说的身法果然奇妙! 南宫靖却在此时又道:“你动作要快,现在左足后退一步,有足跟着后退,向右斜跨出半步,身向左转,再转,右足疾向前跨一大步,右手拔剑,不用出鞘,用剑柄向右平撞过去,好,用力!” 他说得快,李小云有了上次的经验,做得同样快速。 在她左足后退之际,对方黑衣汉子已经挥刀攻到。 李小云右足—转再转,就转到了他身后左方,等右足朝前跨上一大步就已站在黑衣汉子左首,相距不到二尺。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李小云左手抱住南宫靖身子,右手迅疾无俦的拔剑,用剑柄向右平撞出去。 这回大哥叫她“用力”,她自然咬着牙齿,用上了全力! 长剑出鞘不过两尺光影,就听“扑”的一声,剑柄不偏不倚撞在黑衣汉子的左肋“攒心穴”上! 要知“攒心穴“与心脉相通,伤则血迷心经,李小云这一记“授人以柄”,少说也用了八成力道,对方如何经受得住?黑衣汉子口中大叫一声,脚下登登的连退了两岁,砰的一声跌坐下去。 李小云没想到大哥教自己的步法、手法,竟有这般准法,她得理不烧人,右手用力一放,长剑并未出鞘,嗒的一声,便自返匣。 她右手急速抱起南宫靖,身向有闪,一下欺到黑衣汉子身后,一记“虎尾腿”,向后蹬出。 这一脚不折不扣蹬上了黑衣汉子胸膛,口中发出一声“呃”,往后便倒。 祝小青早就撤出短剑,待黑衣汉子挥刀扑到,她就身形闪动,避招进招,挺剑便刺,和她动手的黑衣汉子刀法如风,出手快而凌厉,祝小青手挥短剑,使的是她们卖花门传下来的一套“落花剑法”,施展开来剑光缤纷,人影像飘零的落花,忽东忽西,飘忽不定。 是以任你黑衣大汉刀法凌厉,每…—刀带着锐利劲风,如电闪雷劈,也休想沾得上她一点衣角,但对祝小青来说,要在对方劲猛的刀势下避招进招,也是一件极为吃力之事,、孙小乙使的是双截棍,使出来的虽非整套棍法,但却是大杂脍,各门各派刀剑棍枪招式,只要能适合双截棍使出的,可说应有尽有。 这是孙虔婆从各门各派的武术中剽窃来的,虽是散手,无一不是杀着,着实说得上凶猛无匹。 但孙小乙却是以轻功见长,一个人纵跳如飞,照说以轻功见长的人,手上功大使的也必以小巧擅长,可是孙小乙一支双截棍施展出来,却势沉力猛,十分强劲。 这一来,他就像雷公劈木一般,虽在飞身纵扑,却似雷霆一击。 这回和黑衣大汉动上了手,他一支双截棍,棍影如山,滚滚不绝,和黑衣汉子的凌厉刀光,硬打便接,毫不逊色,有时忽东忽西的攻势,也会把黑衣汉子逼得后退不迭。 但若论武功和剽悍之气,则两个黑衣汉子的刀势,又胜过祝小青、孙小乙甚多,是以时间稍长,祝小青和孙小乙难免渐落下风。 祝小青为人机警,心知时间不能和对方拖得太久,觑个空隙,口中娇叱一声:“你给姑娘躺下!” 右手长剑陡地一剑朝黑衣汉子面前直刺过去,左手扬处,打出两支飞镖! 那黑衣汉子怒笑一声,扑刀横劈,朝剑上磕来。祝小青自然不愿和他硬打硬拼,急忙抽剑后退。 黑衣汉子刀光一转,当当两声,把打去的两支镖一齐磕飞出去,他磕飞飞镖,祝小青趁机又疾退了两步。 黑衣汉子岂肯甘休,双足一点,纵身飞扑过来。 祝小青向后连退三步,就是要你纵身飞扑,你纵身扑起,岂非双脚离地?一个人双脚离地,就没有躲闪的余地,正是她暗器出手的最好机会了。 只听祝小青一声娇叱,身形倏地一个轻旋。 这一轻旋,就从她身上发出—蓬数十点寒星,问心钉、铁莲子、袖箭、飞刀、蝎尾针,一起出笼,把黑衣汉子当作了飞靶,潇潇洒洒,急如骤雨,从四面八方激射过去。 黑衣汉子身子凌空扑来,自然不易闪避,急切之间,把一柄扑刀舞起一片刀光、护住全身,迅快下落。 但听一片细碎的叮叮轻响,较大的暗器,全被他磕落了,但细小的蝎尾针,却乘隙而人,全打到他脚上。 身形落地,双脚一软,再也站立不稳,砰的一声跌倒地上,一支飞镖及时穿心射到,登时响起两声闷哼和一声惨吼! 他一个人如何会发出两声闷哼,一声惨吼的呢? 原来在祝小青发出暗器的同时,也正是李小云一记“虎尾腿”蹬中一个黑衣汉子胸口,往后跌倒。 但边上正好站着一个左臂被同伴砍断的黑衣汉广,他眼看同伴倒下,李小云就在他右侧,这一机会岂可放过呢?咬紧牙关,虎吼一声,右手扑刀突然朝李小云后心劈去。 李小云听到身后吼声,还没来得及转身,两柄柳叶飞刀已经闪电射入黑衣汉子心窝,惨号声中,往后仰倒下去。 另一声闷哼,则是和孙小乙动手的黑衣汉子发出来的,他因孙小乙纵来纵去,激得怒火进顶,手挥扑刀,一味追杀。 孙小乙可也是鬼灵精,看到祝小青使出暗器,心中一动,有意把他引了过去,口中打起一个呼哨。 祝小青看他把黑衣汉子朝自己引来,随手打出一把飞针。 黑夜之中,飞针体积细小,黑衣汉子自然不易看得清楚琬直到身上一阵刺痛,才发觉着了人家的道,双足已是站立不稳。 孙小乙双截棍一记“毒蛇人洞”,兜心戳到,黑衣汉子只闷哼了一声,就已了事。 孙小乙棍势一收,笑嘻嘻的道:“谢谢你了!” 祝小青山收起长剑,举手掠掠鬓发,笑道:“这是黑夜帮了我们的忙,若是大白天,只怕没有这么容易就得手呢!” 现在只余下一个宓副总管了。 (另一个被沈雪姑撞断肋竹,已无再战之力。)宓副总管功力深厚,一柄长剑使得挥洒如风,盘天匝地的剑光,矫若游龙,简直无懈可击! 沈雪姑吃亏在动手之前已经负了内伤,何况她总归是女孩儿家,天赋较弱,这一阵工夫下来,已渐感不支。但两支长剑攻拒之间,依然电光缭绕,难分敌我,这一情形除了动手的两人,外人是无法看得出来的。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都已停下手来。她们就算看出来了,也帮不上忙。 南宫靖清醒之后,已由李小云挽扶着他站立,这时口中发出一声轻咦,说道:“沈仙姑只怕不是姓宓的对手!” 李小云道那“那怎么办呢,他们剑法使得好快,我连看都看不清。” 祝小青道:“只要两人身形分开一些,我就可以使暗器了。” 正说之间,沈雪姑的剑法已经渐见凌乱! 只听沈雪姑冷冷的道:“你再不住手,那是不要命了。” 宓副总管发出咯的一声怪笑,说道:“小丫头,你已是强弩之末,还敢口出大言,到底是老夫不要命,还是你不要命了?” 说话之时,手中长剑突然一紧,一片剑光密集洒出。 沈雪姑被退后退了一步,口个娇叱一声:“找死!” 长剑前指,身形陡然凌空扑起,刹那间身剑合一,化作一道寻丈青光,匹练横空,朝宓副总管当头罩落,森寒剑气,扩及一丈以外。 宓副总管正在加强剑上压力,逼使沈雪姑落尽下风,怎知陡然间眼前白光如电,令人睁不开眼睛,心头大感骇异,暗叫一声:“驭剑术!” 急忙双足一点往后飞跃出去。饶他见机得快,眼前剑光一闪,有肩骤凉,一条右臂连同长剑已被齐肩截断,落到地上。 宓副总管怪叫一声,负创掠空而去——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七章 耀目剑光瞬即隐没,沈雪姑也及时飘落,她双足落地,竟然未能站立得稳,一个踉跄,往前扑倒下去。 李小云也看得大吃一惊,急忙的叫道:“沈仙姑你怎么了,祝!”娘,你快过去把她扶起来。” 祝小青立即掠到沈雪姑身边去。 此时沈雪姑业已昏了过去,祝小青用手掀起她面纱,只见她面如白纸,双目紧闭,气息极为微弱。 祝小青心头一急,忙道:“宫二兄,沈仙姑昏过去了,怎么办呢?” 南宫靖道:“她先前已经负了内伤,刚才又勉强运气发剑,才会脱力昏迷,目前最好找个地方歇息,她自会慢慢醒过来的。” 李小云道:“大哥说得是,祝姑娘,你把她抱起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祝小青点点头,双手抄着沈雪姑身子,缓缓站起。 孙小乙俯身拾起沈雪姑的软剑,因不知她剑鞘在那里,只得一手提着。 李小云道:“大哥,你伤得很重,还是我抱你走吧。” 南宫靖道:“你抱着我走路方便吗?” 李小云道:“这里离那渔村不远,不要紧的。” 南宫靖确实感到自己体力不支,只得点点头道:“那就辛苦兄弟了。” 李小云双手抱起南宫靖,走在前面领路,祝小青抱着沈雪姑,孙小乙跟在两人身后,一路急奔。 差幸不过三数里路,就赶到渔村了,这里一共只有三五户人家,每户渔家,都有一段距离。 李小云挑了最后的一家。 因为这户渔家地势较为隐僻,是在一片叉港之间,前后都有几棵高大的杨柳树,几乎把茅屋都遮掩住了。 他们推门而入,这户渔家被杀害的尸体业已不见,地上只留下几滩黄色的水渍,也已被泥土吸干了。 敢情有人用化骨丹化去的。 虽是茅舍,中间是一间堂屋,左右各有一间厢屋,左厢是灶间,堂屋后面和右厢则有两个房间。 李小云和祝小青分别把南宫靖、沈雪姑放到两间房的床上。 孙小乙自告奋勇到左厢灶间里去烧水。 李小云望着大哥,柔声道:“大哥,你休息一会,我去看看沈仙姑。” 南宫靖点点头,说道:“你山辛苦了,怎么不休息一会呢?” 李小云秀眉微攒,说道:“这里离碧落山庄只有一水之隔,大哥和沈仙姑都负了极重内伤,方才听沈雪姑的口气,她好像有疗伤之法,我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南宫靖微微摇头道:“即使沈仙姑有疗伤之法,但她方才勉强运气发剑,内力耗损过甚,只怕也无能为力了。” 李小云道:“她如果醒过来了,问问她如何疗法,也好再想办法……” 话未说完,只见祝小青在门口叫道:“宫二哥,你快来,沈仙!”醒来了呢!” 李小云应道:“我来了。” 急忙奔了出去,跨进右厢,果见沈雪姑已经清醒过来。 她蒙面黑纱也已取下,一张鹅蛋脸上,淡扫蛾眉,微翘的凤目,瑶鼻樱唇,虽然脸色苍白,还带着倦容,却是我见犹怜,十分动人,看去不过二十二三岁。 她看到李小云走人,就有气无力的道:“宫施主,令兄如何了?” 她人刚清醒,就问起南宫靖来了,可见她如何关切他了。” 李小云道:“大哥早就清醒了,只是内伤极重,沈仙姑你呢?你觉得怎么了?” 沈雪姑缓缓吁了口气道:“只要令兄清醒了就好……” 李小云看她这么关心大哥,心中难免有些酸味,还没开口。 沈雪姑苍白的脸颊不禁微微一红,接着舒了口气,又道:“只要令兄清醒了,贫道和令兄的伤势,都有救了。”” 李小云喜道:“沈仙姑,你说你和大哥的伤势都可以治得好了?” “是的。”沈雪姑目光抬动,轻轻攒了下眉道:“只是……” 底下的话还没说完,突见孙小乙一下冲进来,满脸喜色,嚷着道:“宫二哥,小弟在灶下发现了一处地窖,里面地方很大,如果真有人来了,咱们只要往地窖中一躲,就没有人找得到咱们了。” 李小云道:“这里会有地窖?” 孙小乙哈了一声说道:“下面不但有几缸陈年酒,还有一只大木箱,里面藏了几百吊铜钱呢!” 沈雪姑脸上不觉有了喜色,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我是不小心才发现的。” 孙小乙兴奋的道:“我想宫大哥和沈雪姑都负了重伤,也许要喝水,所以打了一桶水,在灶下烧水,剩下的半桶水,一个不小心,被脚绊翻了,那水就是朝灶下流去,转眼就流失了,地面上一点也不剩。 我觉得奇怪,还以为灶下有洞,用手去摸,才发觉这座土灶下面居然有一大方铁板,用手一推,土灶竟是活动的,被我推开了数尺,下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我打着火折子一照,原来洞底下还有用砖砌的梯级。我下去一瞧,里面竟有一间屋子大的地窖,正好可以给我们藏身之用,就急忙上来告诉大家,宫大哥和沈仙姑身负重伤,在下面养伤最好也没有了。” 沈雪姑点着头道:“如此就好,贫道正愁没有隐蔽的疗伤地方……只是贫道和宫施主内伤都极为沉重,只怕不是一两天可以痊愈,我们有五个人,贫道和宫施主在疗伤时间,不能进食,但你们三个没有食物怎么办?” 李小云问道:“沈仙姑,不知疗伤要多少时间?” 沈雪姑道:“光是被‘九阴催心掌’震伤,大概需要七天时光,才能复原,但那老太婆却在‘九阴摧心掌’中,还隐藏了一种极厉害的旁门火功,那就很难说了,不知多少天才能够治疗得好,最多就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行。” 她说到这里,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和令兄两人之中,如果有一个没有负伤的话,贫道就可以有把握了。” 孙小乙道:“就算四十九天吧!这个不成问题,这户人家米缸里面还有半缸白米,壁上挂了许多咸鱼,吃上一个月,绝无问题。” 李小云道:“还有几户渔民家,也都没有人了,他们家中,也可能有吃的东西,只是这里离碧落山庄只有一江之隔,他们的巡逻船很可能经常会到这里来搜索……” 孙小乙笑道:“宫二哥,这个你只管放心,白天你们都躲到地窖里去,由小弟一个人留在上面,看到有人来了,只要往地窖里一躲,保管他们不会发现的。” 祝小青道:“饭也由你一个人做了。”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做饭更没有问题,家母时常外出,家里只有小弟一个人,自己不烧饭做菜,岂不早就饿死了?” 李小云道:“那就这么办,你留在上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可以给我们示警。” 沈雪姑道:“好,我们先下去看看。” 孙小乙道:“我给大家带路。” 于是就由孙小乙走在前面带路。 祝小青扶着沈雪姑,李小云扶着南宫靖,一同来至左厢厨房。 孙小乙走近一座砖砌的土灶前面,伸出双手,缓缓朝里推去,土灶经他推动,果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窟窿。 孙小乙从身边取出一个精巧火筒,擦的一声打着了,口中说道:“大家请跟我下来吧。” 首先举步脚下。 火光一亮,大家才看清楚窟窿下面果然有一条石砌的阶梯,往下而去。 大家跟着下去,走了三四十级,才到尽头,果然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地窖。 孙小乙等大家走下之后,又回上去,双手拉着铁板下面一个大铁环,使之恢复原状,遮盖住地窖入口,回身走下,说道:“沈仙姑、宫大哥在这里疗伤,够隐秘吧?” 沈雪姑道:“这地方很隐秘、很好。” 李小云朝孙小乙招招手道:“你过来。” 孙小乙道:“宫二哥有何吩咐?” 李小云道:“你坐下来。” 孙小乙望着她道:“宫二哥,你有什么事?” 李小云道:“我叫你坐下来,你就坐下来好了。” 孙小乙道:“好,好,小弟遵命。” 果然依言在地上盘膝坐下。 李小云从他手中取过黄铜火简随手交给祝小青道: “这个由你拿着。” 孙小乙疑惑的道:“你要做什么?” 李小云已从怀中取出一只紫铜扁盒,掀开盖子,目光打量着孙小乙脸部,说道:“你要留在上面,就得改变容貌,别人才会不认识你。” 孙小乙哦道:“宫二哥原来还会易容术!” 李小云道:“现在你不可再说话了。” 口中说着,就用指尖蘸斡颜色,在孙小乙脸上仆细的涂抹起来,她虽然只把易容药物薄薄的涂了一层。但孙小乙脸上已经渐渐的在变了,本来俊秀的脸貌,现在正在逐渐显得苍老,而且还起了皱纹,眉毛也有四分之一变白了。 等她在他嘴唇、下巴按上极短的花白胡子,再替他把头发也染白了四分之一光景,孙小乙已活脱脱的变成了小老头。 李小云道:“可以了,不过,你暂时还不能说话。” 祝小青睁大眼睛,轻啊道:“宫二哥,你真神乎其技!” 孙小乙眨着眼睛,不敢开口,但目光流露出询问之色,好像在说:“宫二哥,你把我变成什么样的人了。” 李小云朝他笑了笑,说道:“你不用问,我也要告诉你,这里是渔村,我自然把你改扮成打渔的老头,这一盏茶的时光,你不说能话,至少要等易容药物完全干了,才不会留下破绽,趁这段时间我教你改变口音的诀要,你要记住了,待会要好好练习,才能应用,你听着……” 一面把变音的诀要,详细解说了一遍。 李小云问道:“你记住了吗?” 孙小乙直点着头。 李小云笑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孙小乙道:“我可以摸摸脸上吗?” 李小云道:“自然可以,现在就是用水洗也洗不掉了。” 孙小乙朝脸上一摸,嚷道:“我的天,我怎么一脸都成了皱皮。” 李小云道:“还有你的双手,我差点忘了,快伸过来。” 说着取出一瓶药水,用棉花蘸了些,在孙小乙双手上轻轻涂了一遍。 孙小乙低头看去,自己双手在这顷刻之间,立时起了鸡皮般皱纹,不觉失声道:“看来我脸上也是这样了,是不是洗去易容药物,就会复原?” 李小云笑道:“你可以放心,到不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替你洗去的,保证不伤你的皮肤。” 孙小乙道:“现在我可以上去了?” 李小云道:“变音,全靠你自己练熟才行,上去之后,要多加练习,大概有半个时辰就可以应用了。” 孙小乙点头道:“我会去练的。” 正待举步,沈雪姑叫道:“孙小兄弟,你过来。” 孙小乙道:“沈仙姑又有什么吩咐呢?” 沈雪姑道:“你武功只能应付普通江湖武土,遇上武功较高的人,就非吃亏不可,你一个人岛在上面,没有人可以支援你,全仗你自己随机应变,当然以不露身份为最好;万一被人瞧出破绽,那就得先下手为强,我传你一招手法,即使遇上强过你甚多的人,都可以一招制敌……” 她内伤较重,说到这里,已微微感到有些气喘,口气略为一停,目光朝李小云、祝小青两人一掠,说道:“你们两个也过来!这一记手法,没有名称,原是家师从半张破残不堪的手抄书页上得来的,这手法简单,却十分管用,我说的简单,只是看来十分简单,练起来却不容易,你们要听仔细了。” 她口中说着,娇慵无力的举起右手骈起食中二指、一漾之间就向前划了一个小圆圈,然后轻轻朝前点出,一面说道:“手法就是这样,现在你们听我解释这一招的使法了。” 手势虽极简单,但她却解释了好一会工夫,才算解说清楚。 三人也都牢牢记在心里。 沈雪姑又道:“你们听我解说,心里已一定觉得十分清楚。但若是练起来,却未必能中规中矩,因为这一记手法,易学难精,你初练之时,不易纯熟,等到练会,就会感到另有发现,愈练就愈感到奥妙无穷,练到最后,以不拘形式,举手之间,毫无招术,就可以制敌,才算真正练成了。” 祝小青问道:“沈仙姑,你练纯熟了没有呢?” 沈雪姑微微摇头道:“我如果练纯熟了,还会和那姓宓的打得那么久吗?我听家师说过,光是这记手法,可以练上几十年,练成功了,别的武功都可以不必学了。” 李小云道:“这一记手法,有这么厉害?” 沈雪姑正容道:“我把这记手法传给他们,是因为我们身居险地,我和宫施主都被‘九阴摧心掌’震伤,只此一种,已是不易治疗,何况那老太婆在‘九阴摧心掌’之中,又隐藏了一种旁门极厉害的火功。 治疗这种内腑被灼伤的创伤,只怕非一朝一夕之事,如若有人恃强闯入,立时会走火入魔,十分危险,全仗你们三人护法,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一式手法,容易学,而且学会了就可以应用,才传给你们的。 我也希望你们学会了这记手法,以后多做些行侠仗义之事,所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才不辜负贫道相传之情,就对得起贫道了。” 李小云道:“沈仙姑说得极是,我们绝不会忘记的。” 祝小青和孙小乙也同声说道:“沈仙姑只管放心,我们绝不会辜负你的传艺之德。” 沈仙姑颌首道:“如此就好。”一面朝孙小乙道:“你可以上去了,我方才教你的那— —招手法,你上去之后一定要多多练习。” 孙小乙道:“在下知道了。在下现在就上去把两条棉被拿来,坐在地上就不会着凉了。” 说着匆匆上去了。一会工夫果然捧了两条棉被下来,放在地上,一面朝祝小青道:“姑娘,这火筒就留在这里好了,在下先上去了。” 他回上去之后,就随手推上了土灶。 李小云把两条棉絮铺在靠里首角落的地上,说道:“祝姑娘,你扶沈仙姑坐到棉絮上来。” 祝小青依言扶着沈雪姑走近棉絮,再扶着她坐下。 李小云望着沈雪姑问道:“沈仙姑,现在可以疗伤了吧?不知你要怎么疗法,要不要把大哥抱过来呢?” 南宫靖已有许久没有说话,原来正在跌坐运功。 沈雪姑点点头道:“好,你把他扶过来。” 李小云附着南宫靖耳朵轻声叫道:“大哥,你醒一醒,沈仙姑要给你疗伤了,我扶你过去。” 南宫靖依然静坐如故,恍如不闻。 李小云又叫了一声,南宫靖还是不应。 李小云道:“那就由我抱你过去好了。” 双手刚待抱去,只觉南宫靖身上如同火烧一般,甚是炎热,不觉吃惊道:“沈仙姑,大哥他身上炎热如火,烧得很厉害……” 沈雪姑道:“令兄是纯阳之体,中了‘九阴摧心掌’,和渗杂的旁门火功,自然会五内如焚,人就容易昏迷不醒,方才只是服了我的冰雪丹,稍予抑制,不要紧,你把他抱过来好了。” 李小云依言抱起南宫靖,把他放到沈雪姑身边的棉絮上。 沈雪姑又从身边取出青瓷小瓶,倾了一颗药九,纳入南宫靖口中,接着说道:“你点了令兄睡穴。” 李小云依言伸手点了他的睡穴,一面问道:“沈仙姑,你是不是马上要给大哥治疗了?” 沈雪姑轻轻叹了口气道:“贫道方才拼着内伤,施展以气驭剑,虽然斩了姓宓的一条手臂,但一点剩余的内力,几乎消耗殆尽,令兄伤势又比贫道沉重得多,此时施展我师门疗伤神功,实在万分艰险。 如果治疗得好,令兄和贫道的伤势,都可以得救,万一治疗不好,两人均将走火入魔,终生成为废人,但此时此地,舍了此法,又别无善策……” 她话说得多了,又有些气喘。 李小云问道:“沈仙姑,你要如何治疗呢?” 沈雪姑纳了口气,又道:“贫道在运功治疗之前,有几句话要和你们说。” 李小云道:“沈仙姑只管请说。” 沈雪姑目光——抬,望着李小云道:“你脸上易了容对不?” 李小云只好点头道:“是的。” 沈雪姑又问道:“令兄呢?” 李小云道:“他也易了容。” 沈雪姑道:“你们不是兄弟?” 李小云只得又点了点头。 沈雪姑道:“那幺你们也不姓宫了?” 李小云道:“不瞒沈仙姑说,大哥他……就……” 沈雪姑问道:“他就是谁?” 李小云道:“南宫靖。” “南宫靖?”沈雪姑道:“他是旋风花?” “不是的。”李小云道:“大哥不是旋风花。” 沈雪姑没有追问,只是望着她问道:“你是谁呢?” “我……”李小云红着脸道:“我叫李小云。” 祝小青啊道:“你原来是女的,你是龙眠山庄擎天手的女儿。” 李小云到了此时,只得把自己和南宫靖认识,以及找上白衣庵去的经过,简扼的说了一遍。 沈雪姑等她说完,微微颔首笑道:“我早就看出你是女的了。” 祝小青道:“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 “贫道现在问清楚了。”沈雪姑郑重的道:“你们俩个从现在起。就不准再叫我沈仙姑了。” 李小云望着她问道:“那么我们叫你什么呢?” 沈雪姑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只是穿了道装,家师并不准我出家,我们今晚在此相聚,可说生死与共,所以我要和你们结为姐妹,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李小云看她放着正事不办,却要和自己两个人纳为姐妹。心中虽然焦急,但还是点着头道:“小妹自然愿意。” 祝小青接口道:“我们那要排排年纪才是。” 沈雪姑笑道:“不论你们怎么排,我总是你们的大姐了。” 三人说出年龄,沈雪姑二十三是大姐。 李小云二十是二姐。 祝小青十九是三妹。 沈雪姑道:“好了,我们现在是姐妹了,我才能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替南宫靖疗伤,只能施展师门太素脉诀贞女篇中的‘以阴导阳’之术,就是使两股真气,合而为一,方能水火既济,这也是唯一治疗‘三阳神功’或是旁门火功的唯一方法,只是我和南宫靖都身负内伤,只怕不是几天时间所能奏功……” 李小云问道:“那要多少时间呢?” 沈雪姑道:“如果我们两人之中,有一个没有负伤,大概有七天时间就可痊好,现在只怕没有四十九天,很难奏功。” 李小云道:“要这许多日子?” 沈雪姑道:“一日之间,只有子午二时可以运功…… 还有一点就是……” 她口气有些滞碍,但没有让两人开口,又接着说道: “我们结成了姐妹,我就可以坦诚相告,施展太素脉诀贞女篇的‘以阴导阳’功夫,必须是一男一女,而且双方必须是童身,方能施行。平时修习内功,真气运转任督二脉,都是自己的一口真气,但‘以阴导阳’是要用女子的任脉和男子的督脉真气互通,以收调坎离、济水火之功,所以对运气的两人都有极大好处,只是……” 她苍白的脸上,突然飞起两片红晕,实在碍难说得下去,李小云心头有些恍悟,在白衣庵,沈雪姑替大哥运气解穴,大概也是施展的“以阴导阳”之术,两人不是都脱光衣服,拥坐在一起吗?她想到这里,不觉一阵脸红心跳,当然不敢出言询问。 沈雪姑续道:“因为运行真气要从我任脉传人他的督脉,所以……两人……身子都不能穿衣服……而且……而且还须由我贴身环抱着他而坐……” 李小云、祝小青都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对男女间事知道的并不多,听到这里,不由羞得个面红耳赤,作声不得。 沈雪姑续道:“这种运功之法,本是修道人合籍双修的不二门径,可以助长双方功力,打通玄关,功臻上乘。 但却有两种魔障,最难克服,一是魔由心生,只要一动邪念,立堕魔劫,一是外来的,遇到有人打扰,都会走火人魔,现在……” 忽然语声一停,双目微阖,微微纳气,过了半晌,才伸手人怀,取出青瓷小瓶,揭开瓶塞,迅速倾出一粒药九,纳人口中,才接着道:“我们伤势极重,不得不在这里运功治疗了。 我和你们结为姐妹,就可以推心置腹,在这四十九天的子午二时,就要你们替我护法,南宫靖是二妹的大哥,但他究是男人,但实逼处此,我也顾不得女儿之身,你们也要在心理上先祛除男女的界限,才能帮助我治好他的伤势……” 李小云感激的道:“大姐,你能够为了救人,牺牲自己,这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到的,使我好生敬佩,小妹自当尽力而为。” 祝小青道:“二姐说得极是,小妹都听大姐吩咐就是了。” “如此就好!” 沈雪姑道:“我方才都已感到内腑炙热如焚,南宫靖大概比我还要重些,事不宜迟,我们立时就得开始,在我运功之时,你们务必小心护法,三妹去守住石级,就是孙小乙都不准他下来。” 祝小青点点头道:“小妹知道。” 说完,把手中的火筒,交给李小云,就举步朝石级上走去。 沈雪姑道:“二妹,你把火筒熄了,替他脱去衣衫。” 李小云依言熄去火筒,地窖中立呈一片黝黑,伸手不见五指,一面说道:“大哥的衣衫,要小妹替他脱吗?” 沈雪姑道:“他睡穴要等运功之时,才能白行冲开,不但此时要你替他脱,待会运功完毕,我会再点他睡穴,仍要你替他穿呢!” 李小云无可奈何的道:“好吧!” 立时动手,替大哥宽衣解带。她虽然和大哥相处日久,但要她动手替他脱去身上的衣衫,心头也是狂跳不止,一只纤纤玉手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阵又一阵颤抖。 不过一会工夫,沈雪姑已把身上衣衫尽行卸去,李小云也已把大哥的衣衫脱去。 沈雪姑伸手把南宫靖接了过去,让他背脊贴看自己胸腹,盘膝坐好,双手环抱,缓缓吸气,从任脉升起,朝南宫靖督脉徐徐度去。南宫靖睡穴顿解。 沈雪姑立即轻声说道:“疗伤开始,你必须澄心净虑,立即提气,和我输入的真气会合,依我引导运行,不可有误。” 南宫靖听到沈雪姑的声音,同时也立感有一缕清凉的真气从她掌心输入丹田,自然不敢怠慢,依言澄心净虑,徐徐吸气,从“尾龙”循督脉经穴缓缓上升。 黝黑的地窖中,此刻不再有半点声息。 李小云坐在两人不远之处,右手紧按着剑柄,全神戒备,她知道这四十九天的子午两时,是大哥和大姐疗伤行功的时间,只要稍有不慎,立可导致两人走火人魔,非同小可,这里和碧落山庄又只有一水之隔,如果让他们找来,那就糟了。她越想越觉得责任重大,连握着剑柄的手心都不由自主沁出汗来,暂且按下不表——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八章 安庆府(今怀宁)南大街的安澜茶园,是府城中首屈一指的大茶楼。 茶楼的主人单晓初,是徽帮三位龙头大爷中的老二,为人四海,江湖上黑白两道,都有交情,在安庆可算得是响当当的人物。 今天,一清早,他就头戴-翠玉的西瓜皮帽,身上穿了簇新的蓝袍黑褂,足登双根梁黑缎软靴,亲自恭候在茶园大门口。 茶园中所有的伙计,也全换上了一式天青长衫,虽没列队站在门中,但也各自站在楼梯口、大门内,摒着呼吸,好像连大气也不敢透上一口。 这一情形,安澜园虽不是时常有,但几年之中,总会有上一次,那是有什么封疆大吏路过安庆,要在这里歇脚,才会有此盛况。 大家还记得三年前就有过这么一次,那是什么阁、督、爵大员莅临安庆,连阖城大小文武官员,都在茶园外面站班。 今天除了单晓初,可没见一个头戴顶子的官老爷,那么来的应该不是什么大官了,但这位在安庆城里首屈一指的单晓初单二爷,又是这般全副打扮,一清早就进来安澜园,神色恭敬的仁候在大门前,这又是迎接什么大人物呢? 现在快要辰已之交,单二爷已经不止一次翘首朝南大街眺望了。 总算他盼望的人,从老远的街上出现! 那一行人,差不多有十来个之多!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乡下老头,左边一个腰背微弯,手持一支竹筇,右边一个头戴竹笠,身穿蓝布大褂,腰间插一柄板斧。 这两人看去少说也在七十以上,连胡子都白了。稍后四人,也都是年在六旬以外的老人。 另外是一个四旬以上的壮汉,还有一个灰衫和尚,两个青衫中年僧人,一共是十个人。 单晓初还没等这一行人走近,赶紧急步迎上前去,老远就拱着手,提高声音陪着笑道: “在下单晓初特来恭迎终南二老,三位掌门人,老师傅,万大先生远莅安庆,真是不胜荣幸之至!” 说完又连连抱拳不止。 原来这一行人,虽非疆吏显宦,却是江湖上大有来历的人物!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乡下老头,竟是终南五老中的老二竹筇叟易南轩、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 接着是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黄山万青峰、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终南派掌门人的师弟顾浩天、少林罗汉堂护法弟子慧因、慧果。 这些人中,除了两个少林弟子外,都是江湖响当当的一流人物,任何一个来到安澜茶园,都会使单晓初脸上增光,何况一下来了这许多人,这可比来上几个封疆大吏还要光彩得多! 万青峰跨上一步,迎着单晓初,含笑抱拳道:“单二哥好说,咱们来了,不是多添你的麻烦吗?” 单晓初忙道:“大先生这样说,单某就不敢当了,诸位大驾,平时请都请不到呢!” 万青峰道:“来,单二哥,万某给你引见……” 他一指四十出头的壮汉,说道:“这位是终南派的顾炎尧顾兄。”一面又回头朝顾炎尧道:“这位是安澜茶园的主人单晓初单二哥。” 单晓初和顾炎尧都连连抱拳,说道:“久仰。” 一行人由单晓初恭迎着,陪同进入安澜的二楼一间贵宾室,分宾主落坐,伙计们不待吩咐,立即沏上最好的六安茶来。 单晓初拱手道:“终南五老,纳福已久,如今和几位掌门人、万老大、少林老师傅连袂莅临敝地,这是单某的荣幸,不知可有用得着单某跑腿之处?万老大是咱们江南武林的头儿,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万青峰呵呵一笑道:“单二哥快人快语,这句话间对了。别说易、陶:二老,近二十年已经很少下江南一步,就是三位掌门人也很少在江湖走动,此次连袂前来江南,确实有一件不寻常的事,发生在咱们皖境之内,不知单二哥可有耳闻……” 单晓初听得一愕,接着道:“莫非是旋风花之事,上个月曾有不少同道赶来皖境,好像是旋风花曾在桐城和风阳一带出现,兄弟虽然听说有白虎门、金刀门、和神灯教都曾出动人手……” 但他们不曾主动和敝帮联系,江湖各有各的隐密,不愿让外人知道,敝帮就不好多事,去追根问底,但这个月却又忽然沉寂下来。” 万青峰含笑道:“此事是否和旋风花有关,目前还不得而知,不瞒单二哥说,咱们赶来安庆府,是找人来的。” “找人?”单晓初愕然道:“值得诸位连袂赶来,此人一定是大有声望的人了,不知诸位要找的这人是谁?” “单二哥这回猜错了。” 万青峰笑了笑道:“咱们要找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半个多月前在十里铺茶亭失踪的人。” “十里铺茶亭失踪的人?” 单晓初听得不期一怔,十里铺就在安庆城外,听万青峰口气,失踪的似乎不止一个人,他单晓初枉是安庆地方上的人物,居然会一无所知!不由睁大双眼问道:“不知在十里铺失踪的是什么人?” 十里铺茶亭,虽失踪了不少人,但白虎门和长安镖局的人都守口如瓶,匆匆走了。另外两人,一个是李小云,另一个是南宫靖,当初南宫靖神智尚未恢复,两人也随即去了九华。 因此这一件应该震惊江湖的大事,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说出来,饶他单晓初是安庆府的头号人物,也始终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万青峰徐徐说道:“如说准确的日子,应该是二十大以前的事了,终南五老中的金鞭叟田五常田前辈和长安镖局罗永椿罗老哥的令郎罗尚武还有几位镖头,为了罗老哥死在旋风花之下,赶来江南。 适逢大雨,在茶亭避雨时,当时据说还有皖西三侠,和白虎门暴掌门人以及虎头庄的人,也都在庙中避雨,后来来了一个绿衣老人,声称他们主人邀约田前辈、暴掌门人、皖西三侠等人去后进相见……” 单晓初没待他说完,就截着道:“茶亭后进荒废已久,并无人住。” 万青峰点头,续道:“田前辈五人进去之后,久久不见出来,经罗尚武、侯休、夏侯前等人进去察看,田前辈等五人业已不见,竟告神秘失踪……” 单晓初听得脸色为之一变,几乎连头皮都胀大了,又觉一股凉气从背脊一直冷了下去,瞪着双目,惊骇欲绝的道:“会有这种事?兄弟近在安庆,十里铺发生了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兄弟惭愧,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口中低诵一声佛号,缓缓说道:“老衲还听到一个消息,黄龙寺监寺智光师弟,也在半月前无故失踪,就此杳如黄鹤,没有一点音讯,他正是在皖境追踪旋风花下落,失踪的地点,也可能是在皖境之内了。” 万青峰道:“咱们来找单二哥,就是因为你单二哥就在安庆,对附近的情形较熟悉,不知最近在安庆百里之内,可有什么特殊的人物出现过?” “这个……”单晓初略为沉吟,旋即抬目说道:“大先生见询,在小不好隐瞒什么,从一个多月前,旋风花在皖境出现之后,江湖各路人物,纷纷跟踪而来,咱们大哥因敝帮虽称帮派,实际上都是经营买卖的商人。 江湖上任何的纠纷,咱们最好都置身于事外,故面特地再三向在下交代,只要人不犯我,咱们就只作不知,在下就严禁门下子弟外出,招若是非,因此近来是否有什么特殊人物在附近出现,在下都一无所知。” 他说的也是实情,徽帮势力虽遍布江淮流域,号称江南第一大帮派,实则以营商居多,一向不大过问江湖之事。 万青峰点头道:“单二哥说的极是,只是如今在安庆附近出了这样的大乱子,事情非同寻常,咱们连快来找单二哥,原因为单二哥在安庆人头较熟,耳目灵通,希望贵帮弟子协助侦察,既然杨老哥已经吩咐过,那就不好开口了。” 他口中的杨老哥,就是指徽帮龙头秃鹰杨公奇。 单晓初连忙摇手道:“万大先生幸勿误会,在下说的只是当时的情形,咱们大哥再三交代的,也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安庆附近出了这大的漏子,明明是砸咱们徽帮的台了,别说万大先生是咱们江南武林的头头,大先生只要说一声,水里火里,敝帮的人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大先生究竟要在下做些什么,只管吩咐。” 万青峰笑了。黄山万家三代都当过武林盟主,到了他手里武林盟主已经没有了,但在江湖武林,黄山万家还是一言九鼎。今天当着终南二老、三大掌门人和少林长老等人面前,单晓初这番话,自然给足了面子。 他微微一笑道:“单二哥言重,咱们来找单二哥,只是想请单二哥代为查询一下,在田前辈、暴本仁等失踪前后,是否有什么岔眼的人物打从这里经过?”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道:“万大施主说得不错,试想失踪的共有五人之多,就算他们全已失去抵抗,但总究是五个大人,不是一件东西,可以随便朝口袋中一放,就没有人看得出来,如要搬运五个大人,至少也要有几个人扛抬,就算把他们装入麻袋里,也是五件笨重的行李,单施主手下,耳目遍布各地,只要替咱们打听一下可有这样一行人,在附近出现,往何处去的,就好了。” “这个不难乙” 单晓初连连点头道:“敞帮门人,虽然奉命不准招惹是非,但各处水陆码头,都有敝帮的人,查问可有这样一批可疑人物,应该不是难事。” 随着话声站了起来,拱拱手道:“诸位请用茶,在下这就出去一下,以飞鸽传书向各处码头、茶楼酒肆、客店的敝帮兄弟交代一声,如果有人知道了下落,就要他们立时向在下回报。” 说完,匆勿往外行去,一脚来至帐房,正待开口,胡帐房已经迎着压低声音说道:“二老爷,大老爷子已经来了。” 他口中的“大老爷子”正是徽帮龙头大爷秃鹰杨公奇是也。 单晓初听得一怔,说道:“大哥来了?他人呢?” 胡帐房道:“大老爷子不愿人知,现在正在后面休息?” 单晓初立时意味到大哥突然间在这节骨眼上赶来安庆,显见此事不太寻常,口中“唔” 了一声,一言不发急步朝后面走去。 帐房后面是一个小天井,迎面一排三间,中间一间起居室,是单晓初到茶园来的时候的坐息之处。 现在他一脚跨人,就看见上首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白面黄须老者,正在独自喝着茶,这人肤色白得古怪,秃顶,只有稀稀疏疏像黄毛似的头发,稀疏的黄眉和疏朗朗的黄髭,连两颗眼珠都是黄的。 如果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十人中至少有九人会把他当作混血儿,但那时候可没有混血儿这个名称。 此人所以生成这付模样,因为是“杨公忌”日生的缘故。据古老传说,凡是“杨公忌” 出生的人,都会如此。 这人正是徽帮的龙头大爷秃鹰杨公奇。 他的本名原是只有一个“奇”字,后来坐上了徽帮第一把交椅,许多人就恭而敬之的尊称他一声杨公,这就变成了杨公奇,他也就以此作为名字了。 单晓初急忙站住,叫了声:“大哥……” 杨公奇目光一抬,问道:“我听说万青峰陪同终南二老,少林智通,和形意门、八卦、武功门三个掌门人,都在茶园里歇脚?” “是的。”单晓韧望着他道:“正巧大哥也来了安庆,小弟陪你去见见他们。” “我不想和他们见面。”杨公奇一摆手道:“你先坐下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单晓初应了声是,就在他下首横头的一把椅子坐下来,问道:“不知道大哥有何吩咐?” 杨公奇一手取起茶壶,香他倒了一盅茶,问道:“万青峰有没有说他们是做什么来的?” 单晓初说了声“多谢”,取起茶盅喝了一口,才道:““大哥,你还不知道吧,上个月在咱们安庆附近的十里铺茶亭,出了一件大乱子……” 杨公奇深沉的道:“出了什么大乱子?” 单晓初道:“据说终南金鞭叟田五常、白虎门暴本仁、还有皖西三侠都在那里无故失踪……” 杨公奇一手摸着他颔下稀疏的几茎黄髭,随口唔了一声。 单晓初看他脸上毫无惊奇之色,不觉奇道:“大哥已经知道了吗?” 杨公奇漫不经意的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单晓初愈听愈奇,忍不住问道:“大哥是说……” 杨公奇道:“他们前来找你,可是要你调查这些人的下落?” 单晓初道:“正是。” 杨公奇道:“那你可以告诉他们,失踪的人已经回去了。”不待单晓初发问,接着问道:“你当然不能直说,这就要用些技巧。” 单晓初望着大哥,问道:“大哥的意思?” 杨公奇道:“你不用多问,只要如此如此就好。” “是。”单晓初依然望着他大哥,问道:“大哥……” 杨公奇嘿然道:“这和咱们徽帮无关的事,我要你不用多问,就不用多问,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单晓初不敢多说,口中应了声“是”,起身退出。 回到茶园楼上,跨进贵宾室,就朝万青峰等人拱拱手道:“回大先生的话,在下已命令敝帮弟子兼程出发,通知各处码头查询,如有眉目,立即以飞鸽通报,在下预估最迟日落之前必有消息传来。” 万青峰拱手道:“麻烦单二哥了。” 单晓初道:“大先生又客气了,区区小事,敝帮应该效劳的。” 中午,安澜园二楼筵开三席,款宴嘉宾。 两桌酒席是安庆府首屈一指的鸿宾楼送来的,另有一席则是素斋,也是安庆府唯一的素菜馆功德林送来的。 荤席海陆俱陈,美味佳肴,极尽丰盛,素席同样手艺精致,色香味具佳。 这一席酒,单晓韧身为主人,殷勤劝酒,可说宾主尽欢。 饭后安澜茶园的帐房把南大街招商客店后进上房全包下来,作为贵宾休息之所,由单晓初陪同大家到客店休息。 傍晚时光,单晓初匆匆赶来,朝万青峰拱拱手道: “总算有了消息,在下刚刚接获桐城方面的飞鸽传书,据报三天前有人看到白虎门的暴掌门人,中午时光曾在桐城江南春酒楼喝酒,看情形好像路过桐城,后来不知他是往那里去的?” 万青峰道:“不知和他一起喝酒的还有些什么人?” 单晓初道:“这个飞鸽传书上倒没有说。” 智通大师道:“暴掌门人乃是失踪的五人之一,他既在桐城出现,其他的人可能也无恙了。” 八卦门封居易道:“只要能找到暴掌门人,他们失踪之谜,也自可揭开了。” 单晓初道:“大师说得极是,在下已要桐城方面的人尽速查明,当日暴掌门人在江南春酒楼可有同席的人,和他后来的去向。” 万青峰拱拱手道:“有劳单二哥费心了。” 单晓初大笑道:“大先生千万不可如此说法,说来惭愧,徽帮弟兄武功平平,能在江湖上立足,只是沾了人多的便利,这次如果不是杨老大再三交代,不准敝帮的人招惹是非,探询人家隐私,不是在下夸口,只要有人踏进安徽一步,在下都可以了若指掌,不会像这次一样,在安庆附近出了这样一件大事,在下还一无所知。” 他说的也是实情,徽帮门人弟子遍布江湖,只要稍加留意,自然没有一件事可瞒得过他们耳目的。 正说之间,店伙已经点上灯来。 接着鸿宾楼的伙计送来了两席酒菜,功德林也送来了素斋,在中间摆上杯筷。 单晓初请大家入席。 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道:“单兄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单晓初爽朗笑道:“诸位名重武林,别说平日连请都请不到,诸位中只要任何一位莅临安庆,都是给在下脸上贴金,区区酒菜,只是稍尽在下地主之谊罢了,何足挂齿?诸位切勿客气才好。” 大家不便推辞,只得各自入席。 两名徽帮弟子,身穿青布长衫,手执酒壶,替大家斟酒。酒楼伙计就陆续送上菜来。 单晓初原是海量,如今又是存心要巴结这些武林中的大老,自然要挨次敬酒,连连干杯。 就在他酒兴正浓之际,只见一名斟酒的青衣汉子忽然赶上几步,走近单晓初身边,附着他耳朵低低说了几句。 单晓初口中“哦”了一声,立即朝万青峰拱拱手道: “又有飞鸽传书来了,可能有什么消息了,在下去去就来。” 万青峰道:“单二哥只管请。” 单晓初就离席匆勿往外行去。 过没多久,单晓初已勿匆回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小纸卷,朝上抱抱拳道:“在下刚接获桐城的报告,四天前皖西三侠曾在城中的平安客栈落脚,他们好像是回龙眠山庄去的。” 形意门金赞廷矍然道:“这么说,他们已经脱险了!” 竹筇叟易南轩问道:“没有田老三的消息吗?” 单晓初陪笑道:“没有。” 智通大师合掌道:“只要暴掌门人和李庄主等人都已脱险,田老施主自然也会无事了。” 南山栈子陶石田道:“咱们只要去问问皖西三侠,就可以知道他们如何会离奇失踪的了。” 万青峰道:“不错,此事我们只要去问李天云兄,就可以知道了,我们明天就到龙眠山庄去。” 夕阳衔山,村落丛树之间,升起了缕缕炊烟! 龙眠山庄前面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上,这时正有一行人朝庄上走来。 他们正是刚从安庆府赶来的终南二老(竹筇叟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顾浩天、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黄山万青峰、少林智通大师,和随行的罗汉堂护法弟子慧因、慧果。 一行人由万青峰走在前面领路(他是龙眠山庄庄主擎天手李天云的襟弟),快走近山庄。 只见从庄中迎出一名三十出头的青衣壮汉,一眼看到万青峰,赶紧迎了上来,躬身说道:“晚辈张义钧见过万大叔。” 他是李天云的大弟子。 万青峰含笑道:“义钧,还不快去见过金掌门人。” 张义钧一怔,慌忙拜了下去,说道:“弟子不知道掌门师伯们来了,请掌门师伯们恕罪。” 李天云是形意门的名宿,也是金赞廷的师弟。 金赞廷一拍手道:“快快起来,你师傅回来了吗?” 张义钧站起身,垂手应了声“是。” 万青峰道:“快去通报你们师傅,就说终南二老、顾大侠、金掌门人和八卦门封掌门人、武功门崔掌门人、少林罗汉堂智通大师等人来了,快出来迎接。” 张义钧口中应了声“是”,心里暗暗叫苦,师傅回来之后,曾有吩咐,不见任何人,但万大先生和掌门人等人来了,自己又不得不进去禀报。 万青峰看他微现踟蹰,不觉问道:“你师傅怎么了?” 张义钧道:“回万大叔,家师身体违和,正在休息,万大叔是不是先请诸位老前辈到厅上奉茶,容晚辈进去看看,不知家师醒了没有?” 万青峰点头道:“你先进去看看也好。”一面回身拱拱手道:“易、陶二位前辈、三位掌门人、大师,天云兄身体不适,大家请先到厅上奉茶。” 他抬手肃客,陪同大家进入山庄大门,直向厅上行去。 张义钧不敢怠慢,急匆匆朝东首书房奔去。 万青峰陪同众人刚在大厅落坐,李天云也跟着匆勿走入,连连拱手道:“掌门人、易陶二位前辈、封、崔二位掌门人、大师、顾老哥,宠莅寒庄,李某事前一无所知,不克远迎,罪甚,罪甚!” 竹筇叟易南轩还福道:“李庄主好说,老朽等人多有打扰了。” 李天云连忙抢手道:“大家快请坐下。” 大家落坐之后,一名庄丁已经端着茶盏,分别送上。 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目注李天云说道:“师弟,方才愚兄听义钧说,你身体违和,那里不舒服?” 李天云轻哦一声道:“没有什么,小弟只是稍感疲倦,并无不适。” 万青峰看他脸颊上,果然消瘦了些,但精神却很好,一面问道:“天云兄几时回来的?” 李天云道:“兄弟回来已经四天了。” 万青峰又道:“天柱兄和东山兄没和你在一起吗?” 李天云道:“霍二弟、谢三弟都回去了,咱们是舒城分手的。” 易南轩问道:“老朽听说二十天前,李庄主三位曾在十里铺茶亭避雨,遇上田老三等人?” 李天云点头道:“是的,那天雨下得很大,大家都在茶亭里避雨。” 南山樵子陶石田道:“据说当日田三哥和李庄主三位还有白虎门的暴掌门人,被一个绿衣老人邀请到后进去见他们主人,不知经过情形如何,李庄主可否详细见告?” 李天云略作沉吟,说道:“那天遇上的事,说来古怪之至,详细情形,在下实在说不上来……说出来了,也难以令人置信。……” 金赞廷道:“师弟,你们究竟遇上了什么事,如何古怪?你且说出来听听。” 李天云双眉微拢,思索着徐徐说道:“那天,在茶亭避雨的人,除了在下兄弟三人,还有金鞭叟田前辈,他是和长安镖局少镖头罗尚武,以及几名镖师一起的。 白虎门暴掌门人一行,有虎伥夏侯前,黑豹侯休兄弟等人,另外还有两个年轻人,像同胞兄弟……” 他说得很缓慢,大家也只是聆听着,没人开口。 李天云口气微顿,两道浓眉拢得很紧,显示他正在竭力思索着那天的情形,继续说道: “那时快接近傍晚,忽然从大殿神宝后面转出一个穿绿袍的老者……” 万青峰问道:“天云兄还记得此人长相吗?” 李天云依然一面思索,一面说道:“此人个子不高,脸如古铜,颔下留着一把白髯,腰背微驼,身上穿一件十分宽大的墨绿色长袍,走路不徐不疾……先前大家也开没注意,直到他走近田前辈和暴本仁面前,才引起大家的注意……” 接着又道:“他说是奉主人之命,邀请咱们入内一叙,被邀请的人,只有田前辈、暴本仁和在下兄弟三个人,一共是五人……” 万青峰问道:“你们没有问他主人是谁吗?” 李天云道:“暴本仁问了,他不肯说,只说他主人就住在后面,进去了,不就见到了吗?” 万青峰问道:“你们进去看到他的主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李天云道:”咱们没有看到他主人。” 这话听得大家不期一怔! 万青峰问道:“没有看到他主人?那么约你们的是什么人呢?” 李天云目露迷茫之色,说道:“兄弟到现在也弄不清那是怎么一回事?” 易南轩道:“李庄主,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天云微微摇头道:“说出来实在难以令人置信,在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这话出之于擎天手李天云之口,当真难以令人置信。 要知李天云乃是形意门的名宿,在江湖上成名数十年,并不是初出茅芦的人,他居然会说出“一点都不知道”这六个字来。 这件事岂非透着极大的古怪! 金赞廷是形意门的掌门人,也是李天云的师兄,闻言不觉目光直注,问道:“师弟此话怎说?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的呢?” 这话当然是大家想要问的,因此所有的目光,几乎都投注在李天云的身上。 李天云双手五指箕张,抱住了头,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激动的道:“小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咱们五个人由田前辈领头,从神龛转入后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小弟也仔细思索过,甚至连一点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就像一片空白……” 万青峰看他说得不像有假,心想:那一定是绿袍老者使了什么手脚。”一面追问道: “那么天云兄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呢?” 李天云双手放开了头,用力搓着,抬目道:“兄弟就像睡熟了一般,甚至连梦境也没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客店的床上,同一房中,还有霍二弟和谢三弟,他们也及时醒来,大家觉得奇怪,叫来店伙一问,才知是在舒城平安客栈之中……” 万青峰问道:“店伙有没有说是什么人把你们送到客店中去的呢?” “兄弟问了。” 李天云道:“据店伙说:是昨晚有人扶着咱们去的,他告诉店伙,说咱们喝醉了酒。而且也付了房钱,还重赏店伙,要他好好伺候……” 他想了想又道:“当时咱们几乎把在十里铺茶亭避雨之事当作了梦境,但任你如何思索,都连贯不起来,再问店伙今天是几时了?他说已是四月初九,这话听得咱们三人齐齐一怔。 咱们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在十里铺附近遇雨,明明是三月二十,中间竟然一下相隔了一十九天,这十九天,咱们到那里去了呢?谁也说不出来。” 八卦门封居易攒着眉道:“这绿袍老者把你们五个人弄去,却又放你们回来,目的又何在呢?” 万青峰道:“其中必有原因!” 智通大师道:“智光师弟失踪也已半月有奇,看来也是他们弄去的了?李大施主三位既然平安回来,想来智光师弟也定已回转黄龙寺去了,此人如此神秘,倒是令人深感莫测高深。” 竹筇叟易南轩望望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说道:“这么看来,田老三大概也回去了。” 万青峰没有开口。他和李天云是连襟,相处数十年,深知他的为人,此时心中暗暗觉得奇怪。 如果真如李天云所说“一无所知”,被人送到舒城客栈。留下中间十九天时间,竟然一片空白,一点也想不起什么来。其中就必有问题,他必然要追究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们皖西三侠就决不会在舒城分手,各自回家;但他们皖西三侠却竟会放弃追究,就分手回家了。这在常情上是说不过去的,问题是为什么他们不追究了呢?难道有什么使得他们皖西三侠深感顾虑,不愿明说? 万青峰已可感觉得出来,李天云说的绝非实情,也由此推想到徽帮单晓初说的也很可能不是实话! 事情出在安徽,从徽帮和皖西三侠如此畏首畏尾,显然其中就大有文章! 他这一想,不由心头暗暗感到震撼,黄山世家世居黄山,近百年来,一直领袖武林,如今在安徽出的事,竟然没有人肯和自己实说,黄山世家岂非真的式微了? 不多一会,庄丁们已在厅上摆开二桌筵席,是主人替十位贵宾接风的,酒菜自然十分丰盛…… 终南二老因和老三田五常同时失踪的李天云已经无惹回来,料想田老三也该不会有事丁。 封居易是霍天柱的师兄,崔介夫是谢东山的师兄,他们已从李天云口中得悉师弟业已返家,大家心头总算放下了沉重的石头。 李天云因有这许多贵宾的莅临,自然要一一敬酒,宾主各自畅饮。不必细表。饭后,张义钧已替大家准备好客房,各自回房休息。 现在已经快近二更天了,东首由宾舍通向书房的一条长廊上,正有一个颀长人影缓步行来。 书房门已经掩上,但花格子窗上,还隐隐透射出灯光。 颀长人影还没走近,书房中已响起李天云的声音问道:“是青峰兄吗?” 颀长人影含笑道:“不错,正是兄弟。” 李天云哦道:“青峰兄果然来了,快到里面来喝茶。” 话声传出,书房门呀然开启,他已迅快迎了出来。 原来这颀长人影正是万青峰。他缓缓走人书房,说道:“天云兄还没睡吗?” 李天云一指几上茶壶,抬起头爽朗的笑道:“这是兄弟关照他们新沏的,就等着你来品茗。”。 万青峰道:“你怎知兄弟会来?” 李天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你在我庄上住过不知多少次了,那一次晚上不来找兄弟喝茶聊天的?” 万青峰大笑道:“知我者,天云兄也。” 两人各自在对面坐下。 李天云拿起茶壶,替万青峰斟了一盅茶。 “谢谢。”万青峰取起茶盅,喝了一口,放下茶盅,目光一抬,徐徐说道:“今晚兄弟却不是和天云兄聊天来的。” “哦!”李天云望着他,说道:“青峰兄有什么事吗?” 万青峰目注李天云,问道:“天云兄方才说的经过,果然如此吗?” 李天云睁大双目,反问道:“怎么?青峰兄不相信?” 万青峰道:“天云兄亲身经历,遇上这样一件神秘古怪之事,你和霍、谢二兄会不加追究,就在舒城分手,各自回家?”这和你平时为人不类,兄弟觉得其个可能另有隐情,天云兄不愿在众人面前说出来,所以兄弟要单独来向天云兄问个明白。” “唉!”李天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青峰兄心有怀疑,也是应该的,但兄弟说的全是实情。这是一件无头公案,没有一点线索可找,就算兄弟想查个水落石出,但到那里去追究呢?自从旋风花出现,到被人从兄弟这里救走,兄弟就感到自己已经老了,所谓江湖越跑越老,胆子越跑越小,咱们皖西三侠,实在艺技平平,数十年不出事,只是邀天之幸,没有遇上真正的劲敌。因此在舒城就劝着霍二弟、谢三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次咱们虽然栽了跟斗,但侥幸毫无伤损,那就算了,连终南五老田老三都中了人家暗算,咱们又如何? 追究下去,只怕徒取其辱而已!” “徒取其辱?”万青峰目光逼视,说道:“你知道这人是谁了?” 李天云避开他目光,搓搓手苦笑道:“兄弟怎么会知道他是谁?只是……连终南田老三都着了人家的道,兄弟三人就更不用说了。” 万青峰喝了口茶,微微一笑道:“天云兄那是想退出江湖了?” 李天云又替他在茶盅中斟满了茶,含笑道: “兄弟正有此意。” 万青峰道:“身在江湖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李天云看了他一眼道:“兄弟认为青峰兄树大招风,似乎也该激流勇退才是。” 他这句话,听得万青峰暗暗一怔,也越发证实他必有隐衷,只是不肯和自己明说,这就站起身道:“时间不早,天云兄也该休息了。” 第二天他们就离开了龙眠山庄。 竹筇叟易南轩、南山礁子陶石田由顾治天陪同,赶回长安镖局去。 智通大师和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掌门人封居易、武功掌门人崔介夫却应万青峰之邀,到黄山黄松山庄去盘桓几天。 这也是万青峰有意的安排,他始终认为李天云等人的无故失踪,而且中间几乎有二十天时间,无法说得出下落,这岂会是等闲之事?当然也不能等闲视之,但李天云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带过去了。” 这就使万青峰更不敢掉以轻心,他邀约智通大师等人前去万松山庄,正是有和大家筹商之意。 这天傍晚时分,刚离青阳不远,还没进城,就见前面大路旁一片松林前,一排站着十几个人。 为首一个手持龙头杖的白髯古铜长衫老者,正是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他身后是四大香主黑煞神郑玄通、催命符柴一桂、绝手娄通、门神敖六,另外是八名身穿天青劲装的神灯教武士。 “哈哈!”苍龙宁胜天发出一声苍劲得有如龙吟般长笑,抱拳说道:“万老哥,三位掌门人、智通大师,兄弟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万青峰拱手道:“宁教主莫非有什么见教吗?”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兄弟听说诸位要路过此地,特在这里相候,一来是兄弟已有多年不曾和三位掌门人晤面,二来也确有一件事要和诸位磋商。” 崔介夫笑道:“咱们多年不见,叙叙旧,倒是应该的,至于磋商二字,宁教主神通广大,这可不敢当。” 宁胜天大笑道:“崔道兄这不是挖苦兄弟吗?哈哈,说实在,这件事关系重大,咱们不好好磋商磋商,只怕迟早非出事不可!” 封居易道:“听宁教主的口气,好像十分严重!” 宁胜天笑道:“难道还是宁某和你们开玩笑不成?” 这几人之中,只有万青峰的心中明白,暗自忖道:看来宁胜天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 宁胜天道:“兄弟只顾和诸位说话,差点忘了,咱们快走,兄弟已经给大家准备好了落脚之处,也准备好了酒莱,大家请随兄弟来。”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道:“宁老施主果然好客,真是广结善缘,福德无量,老衲先行谢了。” 崔介夫道:“大师且莫谢得太早,这顿酒菜恐怕不好吃呢!” 宁胜天大笑道:“崔老哥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兄弟替你们准备好了落脚之处,你们不用破费分文,有吃有住还嫌不好,我这主人,岂不难做吗?” 他边走边说,引着众人,穿林而行。 不多一会,来至一处大宅前面,就拍手肃客道:“这处别院,是兄弟临时找的,这里的宅主人是一位京官,只有一名老仆留守看管,正好咱们落脚。” 万青峰道:“主人既然不在,酒菜如何叱磋可办?” “那还不容易?” 宁胜天含笑道:“这里离青阳县城不过五里来遥,城里有的是菜馆,兄弟要他们从城里送来的。” 崔介夫道:“我说宁教主神通广大,这话不假吧?” 大家进入大厅,各自落坐。两名神灯教的武士立时端上茶来。 万青峰道:“宁老哥到底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宁胜天一双炯炯目光惊过众人,问道:“诸位是从龙眠山庄来的了,不知可曾见到李天云兄?” 万青峰暗道:他要说的事果然和李兄有关!一面答道:“李兄回庄已有几天,自然见到了,宁老哥你……” “万老哥且不要打岔。”宁胜天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诸位见到了李天云兄,不知他说些什么?” 万青峰道:“宁老哥究竟有什么事?此事和天云兄有关吗?” “关系太大了。” 宁胜天道:“兄弟本来要赶去龙眠山庄的,但昨天据报,诸位已离开龙眠山庄了,预计诸位今天会到,所以在这里恭候。” 崔介夫道:“你说了半天,还没说出一个头绪来。” “好!”宁胜天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你们要兄弟先说,那就兄弟先说好了……” 他口气略顿,接着说道:“这件事该先从兄弟一位至友说起,他就是和兄弟相交数十年,不肯在敝教担任任何名义的霍五,江湖上大家都称他霍五太爷,他也是敝教总护法金惟能(死于旋风花)的义兄。” 程五并不是凭仗神灯教势力而成名的。 称他“太爷者”因为他身体肥胖,走起路来一步三摇,(其实他轻功极佳)好像老太爷,才有“太爷”之称。 他提起霍五,大家自然知道。 胜天接着道:“程五兄在二十几天前,突然离奇失踪。” 霍五太爷也离奇失踪,江湖上没有人说。众人之中也没有一个人知道。 万青峰忍不住低啊一声,说道:“霍老哥山失踪了!” 宁胜天没右回他的话,只是继续说道:“霍兄神秘失踪,敝教曾经出动了不少人手,到处明杏暗访,始终得个到一点眉目,后来才知道和霍兄差不多同时失踪的,还有终南老三,白虎门暴本仁,和沈西三侠等人……” 万青峰心中暗道:神灯教消息果然灵通,金鞭叟等人失踪之事,江湖上并无人知道,他居然查出来了。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句佛号,说道:“黄龙寺监寺智光师弟,据说也失踪已有多日。” “那倒还有一个人!” 宁胜天微微一笑道:“兄弟直到前天才知道的,那就是金刀门的无形刀邢铿。” 无形刀邢铿也失踪,这是大家还不知道的。 邢铿还是金刀门金刀无故的师叔,他炼成“无形刀”,伤人于无形,他居然也会失踪,这对大家来说,自然要大吃一惊,就杯终南五老的金鞭叟失踪一样的,会使人感到根很相信。 宁胜天续道:“兄弟把话扯远了,再说霍兄失踪之后,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五天前,兄弟据报,霍兄已经悄然回转霍家堡……” 他口气一顿,取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润润喉咙,接着道:“兄弟听得大感惊奇,因为霍兄一直不肯担任敝教职务,但敝教却一直把他视同敝教的人,即使教中商讨什么重大机密事件,亦从不迥避,霍兄自己也并没把他当作外人,一向都是和兄弟行动一致的,这次如果发生意外,脱险归来,至少也该通知兄第一声,怎么会悄然回转霍家堡去。 万青峰心中忖道:这和皖西三侠如出一辙! 宁胜天续道:“兄弟立即赶去霍家堡,怎知霍五兄竟然言不由衷,不承认失踪之事,只说他遇上一位方外道友,邀他盘桓了半月有奇……” 口气微顿,接道:“这话兄弟自然不会相信,再三探询他的口风,他却坚不吐实,据兄弟观察,霍五兄极可能遭受到很大的压力,使他有所顾忌,才不肯和兄弟实说,但兄弟又想不出江湖上有什么人能有这大的力量,使他禁若寒蝉?” 万青峰心中暗道:这话不错,以神灯教的势力,霍五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但想到李天云当着终南二老和三位掌门人,还有少林智通大师以及自己,也同样不肯说出心中的隐秘来,难道天下还有比这些人更有力量的人,威胁着他不成? 大家依然没有作声。 那是因为宁胜天没待大家开口,接着说道:“兄弟看他坚决不肯吐实,也只得作罢,嘱他多事休息,在霍家堡住了一晚,就和他作别。 此事既然给兄弟遇上,自然不会因他不说,就此不问,兄弟做事,从不半途罢手,因此离开霍家堡之后,就密令各地敝教弟子,从头查起,非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金赞廷道:“不错,宁老哥这做法兄弟完全赞同,事情岂能就此了结?” 他是听了宁胜天的话,才想起师弟李天云也可能另有隐情,才会激动于怀,认为非查不可——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九章 宁胜天又道:“前天中午,金刀门的风云刀柴昆,突然找来。” 智通大师说道:“宁老施主方才说过,无形刀邢铿也失踪了,莫非也就为此事而来吧?” 宁胜天道:“此次神秘失踪的,几乎都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而且江湖上竟然没有一点消息,无形刀邢铿失踪,兄弟根本一点都不知道,还是柴昆来了才知道的。” 他继续说道:“柴昆来找兄弟之时,无形刀邢铿已经回去,也和霍五兄一样,不承认他失踪,他是柴昆的师叔,他不说,柴昆当然不敢追问。” 万青峰问道:“后来如何?” 宁胜天道:“柴昆觉得事情不同寻常,但又计无所出,他和敝教柴香主(催命符柴一桂)原是堂兄弟,因此来找柴香主商量,柴香主知道兄弟因霍五兄之事,正在全力侦查之中,无形刀邢铿情形和霍五极类似,带着柴昆来见兄弟。 经兄弟详细询问,发觉邢铿失踪日期和回家的日期,和霍五几乎相同。正好据报诸位由安庆去了龙眠山庄,又从龙眠山庄出来,今天可能路过此地,因此把诸位邀请来此,想听听皖西三侠的情形,如果也和霍五、邢铿一样,此事就大有文章,也好趁大家相会一堂,做个磋商,好了,兄弟要说的,都已报告完毕了!” 封居易听得一呆,说道:“会有这等事!” 崔介夫道:“这么说来,最近失踪的人,不但武功都臻上乘,而且也都是几十年的老江湖,这会有什么人能令他们守口如瓶,不敢吐露只字,难道天底下还有人能令这些人心怀戒惧,招惹不起的?”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口喧佛号,说道:“这个当真透着古怪,老衲也想不出什么道理来了。” “哈哈!”万青峰忽然朗笑道:“诸位道兄到现在才想到透着古怪吗?兄弟在龙眠山庄,在路上都不便明说,所以借口请诸位道兄到敝庄去盘桓几日,目的就是要请诸位到了敝庄,再作计议,如今宁老哥提出来了,可见兄弟料想的不错了。” 金赞廷目光转动,问道:“万老哥原来早就看出来了? 那为什么不早说呢?” 万青峰道:“兄弟原也只是猜想而已,但有霍五兄和邢铿两人为例,就可证实这些人失踪一事,其中仍有问题,兄弟当时虽然想到一点,但因事情毫无凭据,而且直到目前,咱们还不知道这些失踪的人,是被入迷失了神智、还是受到什么威胁,对方究竟有何阴谋?是否暗中有人监视?兄弟只好故作不知,不到敝庄不敢和诸位明说,一旦使对方有了警觉,岂不更难侦查了吗?” 金赞廷点头道:“万老哥心思缜密,老谋深算,兄弟佩服之至。” 万青峰笑道:“金掌门人过奖,这许多高手失踪,江湖上居然一点风声郁没有,可见对方处事手法何等高明,兄弟也不得不小心将事。” 宁胜天问道:“万兄还没把皖西三侠的情形见告呢?” 万青峰当下就把找去龙眠山庄,以及自己单独和李天云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金赞廷道:“原来万老哥和李师弟单独谈过了!” 宁胜大一手摸着垂胸的白髯,只是点着头道:“这件事果然不简单,其中也必然蕴藏着一个极大阴谋,咱们目前虽然不知道这幕后人物,究竟是谁?他有些什么阴谋? 好在今日大家都在这里,现在心里也都已有数了,如能联合起来,力量应该不算单薄,已足可应付任何变故。因此兄弟觉得咱们应该好好磋商磋商,如何互通声气,一旦有事,如何互相支援?才能应付不可逆料的未来事故,不知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善哉,善哉!”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说道:“宁老施主这提议十分重要,老衲早就觉得近来江湖上好像正在酝酿着变乱,但又若隐若现,你真要找出它那里不对,却又找不出来了。如旋风花的出现,譬如这次许多人的神秘失踪,都使人有风雨欲来的感觉,江湖同道如果不再团结一致,很可能会分别蒙受其害。” 封居易道:“可惜终南二老(竹筇叟易南轩和南山憔了陶石田)已经回去了。” 崔介夫道:“这个不要紧,咱们有了定论,再行通知他们好了。” 金赞廷目光转向宁胜天,问道:“此求是宁老哥提出来的,不知宁老哥可有什么腹案吗?” 宁胜天道:“兄弟也是临时想到的,腹案可没有,不过兄弟认为目前咱们不宜有什么形式,结合各大门派,也言之过早,因为到目前为止,对方幕后究是何人?有些什么阴谋,都不得而知。 以捕风捉影毫无事实根据,就去知会各大门派,未免有小题大做之议,给对方知道了,也适足以打草惊蛇,但反过来说,如果咱们没有万全准备,对方一旦有什么行动,咱们临时又有措手不及之感。” 万青峰道:“宁老哥说得极是。” 崔介夫也说道:“依宁老哥所说的,咱们结合也不是,不结合也不是,那又该如何的呢?” 宁胜天笑了笑道:“兄弟方才说过,咱们目前不宜有什么形式,但这并不碍咱们去做要做的事。譬如咱们以现有的几个门派为骨干,最好能侦查出这些失踪的人,是什么人弄去的?从他们失踪到释放,这十几天之中,去了那里?这些只要抽丝剥茧,慢慢去查,一定可以查得出眉目来的,万一查不出所以然来,也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他们处心积虑,把这些人弄去,不会没有目的,咱们只要加强团结,随时互通消息,不妨以静制动,以观其变,只要他们有什么蠢动,咱们随时可以集合人手,揭发他们阴谋,咱们以现有的人手,兄弟不相信会败在任何邪恶势力的手里。” 金赞廷点头道:“咱们没有形式,又如何结合呢?” 宁胜天笑道:“兄弟说的不宜有什么形式,是指不对外公开,咱们以目前这里的人为骨干,自然要推举一个头几总其成,古人说得好,蛇无头不行……” 万青峰道:“这个头儿,自然非宁老哥莫属……” “不,不。”宁胜天连忙摇手道:“兄弟不成……” 万青峰道:“你有神灯教作班底,到处都有你的耳目……” 宁胜天道:“敝教弟子遍布大江南北,这是不假,但要兄弟当这个头儿,可大大的不成。” 崔介夫道:“为什么不成?” 宁胜天道:“天下武林,千百年来以少林、武当领袖群伦,各大门派,也都号称名门正派,敝教在兄弟领导的四十年来,蒙大家不弃,没把兄弟看作旁门左道,已经很客气了,老实说,神灯教纵然坐得正,立得直,江湖朋友也只是把咱们看作介乎黑白之间的一个组合,论实力,固然足以和各大门派分庭抗礼;但终究不是名门正派,兄弟如果担任了这个头儿,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兄弟可以担任其他职务,却不能领袖群伦,在座的都是兄弟数十年深交,这一点,其实兄弟不说,诸位道兄也应该清楚……” 他目光一掠万青峰,又道:“兄弟认为咱们这头儿,万老哥应该是最适当的人选。第一、黄山世家,当过三代武林盟主,在江湖上,有足够的号召力。第二、万老哥不在各大门派之中,立场超然。第三、和各大门派都有深厚交情。担任这一头儿,虽然只是无名英雄,但说不定却是挽救江湖一场劫难的主力,兄弟是经过再三思维,才提出来的,并非刚才万老哥提了兄弟,兄弟投桃报李,也提出万老哥来,互相标榜,这一点,务请诸位道兄共鉴。”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合十道:“宁老施主就事论事,说得极为公允,老衲也认为万大施主是最适当的人选,因为咱们此次的结合,既无形式,又无名义,做的是无名英雄,为江湖武林未雨绸谬,幸而无事,大家只不过付出一点心力,一旦如果有甚变故,也有备无患,可以迅速集合增援,藉以减少无谓灾害,万大施主于公于私,看来应该勉为其难不可推辞才好。” 他此话一出,金赞廷、封居易、崔介夫一致同意。 崔介夫接着道:“方才宁老哥说过,名不正,言不顺,咱们推万老哥当头儿,虽然不宜有任何形式,但总得有个名义才是。” 到居易道:“咱们以目前在场的门派来说,已有少林(少林寺对外一向以罗汉堂出面,智通大师是罗汉堂首席长老,自可代表少林一派)、形意、八卦、武功、和神灯教合起来是四派一教,再加上一个黄山世家,就是由六个武林宗派所组成,兄弟之意,这头儿不如称之为召集人,其意义,就是有召集和统一指挥之权,不知诸位道兄认为召集人这三个字,是否妥当?要请大家指教。” 宁胜天大笑道:“封老哥这召集人三字,最恰当也没有了,将来如果再有其他门派加盟,召集人依然可用。” 智通大师道:“老衲呢,诸位施主可有什么差遣?” 宁胜天道:“兄弟觉得召集人之下,应该设侦查、连络、各司其事,侦查这项,兄弟可以负责,至于连络、就是负责秘密连络各大门派,此事该请金兄、封兄、崔兄负责才好。”。 智通大师道:“这么说,老衲就没有事可做了。” 宁胜天道:“大师不妨把贵寺罗汉堂十八护法弟子秘密调来,随时机动支援,这样不是也有事做了吗?”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双手合十,笑道:“这一来,老衲岂不成了打手吗?” 万青峰眼看自己这“召集人”已是无可推诿,老实说这也是义不容辞之事,索性就静静的听他们讨论,这时才插口道:“大家要兄弟当召集人,兄弟义不容辞,兄弟认为侦查、连络两项只怕还嫌不够,似乎应该再增设一个通讯,否则今日会后,各自分道扬镳,又如何传达消息呢?” 宁胜天道:“通讯一项,也由敝教负责好了,只要大家约定暗记,一旦有举,敝教的人就随时可以和诸位连络。” 智通大师道:“这样就好,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崔介夫道:“宁老哥,咱们谈了半天,现在已经都谈妥了,你准备的酒菜呢?兄弟肚子已经受不了了。” 宁胜天含笑道:“酒菜早已准备好了,只是咱们讨论之事,十分机密,兄弟要郑香主(郑玄通)守在厅外,不奉兄弟召唤,任何人都不得进来,就没有人进来摆签席了。” 崔介夫道:“那就叫他们赶快来摆笼席吧!” 宁胜天喝了声:“来人。” 厅外一位武士答应一声,迅快走入。 宁胜天吩咐他可以摆酒席了。 武士退出之后立即招来了四五名武士,在厅上摆好两桌酒席,几名酒楼的伙计随即纷纷送上酒莱。 宁胜天招手肃客,说道:“诸位道兄快请人席了。” 大家还待谦让,崔介夫嚷声道:“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每次遇上吃饭,一个位子就要推来推去,推上半天,说实在这已经不是客气,而是迹近虚伪了,咱们都是江湖上人,要干脆,坐就坐下来,有什么好逊让的?更何况今天至少比平日的吃饭时光,晚了半个多时辰,快坐下来吃吧!” 说着果然一屁股坐了下去。 万青峰笑道:“崔掌门人果然快人快语,大家不用谦让了,快请坐下来吧!” 大家依次坐下,伙计们陆续端上菜来。 两名武士手捧银壶给大家面前斟了酒。 宁胜天站起身举杯道:“咱们今日不虚此会,也推举了召集人,来,兄弟敬召集人和诸位道兄一杯。” 万青峰和金赞廷、智通大师等人一齐站起身。 由万青峰答道:“宁教主好说,咱们从前是几十年老友,现在结合起来,已经是一家人了,何须客气?” 说着大家各自干了一杯。 就在此时,只听厅外响起一个娇脆声音,轻噫一声道:“冬香,快来看,这里好热闹,有许多人在厅上喝酒呢!”“来了,来了!”另一个少女声音说道:“啊,这些人是谁呢?” 接着只听郑玄通的声音喝道:“女娃儿,你们是什么人!” 原来正有两个绿衣小鬟从长廊走出,来至大厅石阶前面,朝大厅上指指点点的在说着话。 站在阶上的郑玄通看到她们,自然要出声喝问。 这两个绿衣小鬟看去不过十六七岁,生得眉目如画,极为清秀。 那先前说话的看到郑玄通脸色黝黑,身形高大,不觉怯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说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呢?” 郑玄通挥挥手道:“你们怎么进来的?还不快出去?” 大门口有神灯教的武士守着,没有人可以进得来。 稍后一个披披嘴道:“秋香,你听,他要我们出去,哼,你们怎么进来的?你又不是这里的主人,好大的口气?” 郑玄通一喝,两名神灯教武士立即举步朝阶下两个绿衣小鬟逼去,口中喝道:“香主叫你们出去,你们还不快走?” 秋香小脸一沉,挺挺胸道:“你们叫谁出去?这里是我们老爷的住宅,我们在自己家里,为什么要出去?你们讲不讲理?你们拿着刀,就可以唬人了?” 她咭咭咯咯的说得又娇又快! 冬香道:“他们大概是王老爹让他们进来的,我们找王老爹去问问,怎么会让这些凶霸霸的人,到我们庄上来的。” 秋香道:“对,我们找王老爹。” 两人正待转身,郑玄通喝道:“你们慢点走!” 秋香回身道:“你待怎的?” 郑玄通问道:“你们是这里的主人?” 冬香抢着道:“是又怎样?” 郑玄通大笑道:“这里的主人,一向在京为官,这座庄院,只有一个老苍头在看管,你们……” 秋香没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老苍头就是王老爹,他在咱们庄上,已经有三代了,老爷在京里为官,难道我们就不能住在庄院里?” 郑玄通目光紧紧的逼视着她们,沉笑道:“这座庄院久无人住了,你们是住在那里?” 神灯教借下这座庄院之时,他曾亲自四面察看过,并无人住。” 冬香道:“我们小姐住在后花园,我们自然也住在后花园了。” 后花园,郑玄通倒不曾进去过,他接着问道:“你家小姐住在后花园?怎么不住到京里去?” 冬香又说道:“小姐一向身子不好,就住在后花园,没跟老爷晋京,难道不可以吗?” 郑玄通疑信参半,问道:“只有你家小姐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谁说只有小姐一个人?冬香道:“还有戚嬷嬷,还有……” 秋香拦道:“冬香,别告诉他……” 郑女通和秋香、冬香说的话,厅上众人虽没听得清楚,但总可以听到郑玄通好像在和女子说话。 苍龙宁胜天抬目朝一名斟酒的武士问道:“郑香主和谁在说话?” 那武士放下酒壶,躬身道:“属下出去看看。” 过了不多一会,那武士匆匆走入,垂手道:“回教主,郑香主是在和两个绿衣丫鬟说话,听两个丫鬟的口气,她们小姐就住在后花园。” 万青峰听到两个丫鬟身穿绿衣,不由心中一动,抬眼朝苍龙宁胜天看去。 宁胜天已经朝那武士吩咐道:“你去告诉郑香主,叫那两个丫鬟进来。” 那武士答应一声,立即回身退出,朝郑玄通躬躬身道:“启禀郑香主,教主请这两位姑娘进去。” 郑玄通点点头,就朝秋香、冬香含笑道:“二位姑娘,教主请你们进去。” 秋香道:“我们不去,我们要找王老爹去。” 冬香跨上了一步,偷偷朝厅上看了一眼,低声道:“秋香,这人说他们教主叫我们进去,不知是什么教主? 我们进去看看也好,不然,待会小姐问起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那该怎么办?” 秋香想了想,点点头道:“对,他们教主好像是在请客,我们既然来了,问问清楚也好,这时去找王老爹,他只怕已经睡了,缠缠夹夹的要说上大半天,也说不清楚。” 她一双俏眼朝郑玄通校来,欣然道:“好吧,我们就去见你们教主。” 郑玄通一抬手道:“你们随他进去好了。” 那武士转身道:“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秋香、冬香果然跟着他朝厅上走入。 那武士跨进厅门,就躬身道:“启禀教主,二位姑娘来了。”一面朝坐在右首一席主位上的宁胜天一指,说道:““二位姑娘,这就是咱们教主了。” 秋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说道:“教主是一位老伯伯了,你叫我们进来,有什么事吗?” 宁胜天一手捋须,含笑问道:“二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秋香娇黠的道:“教主老伯伯,你问我们叫什么名字? 应该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宁胜天道:“老夫宁胜天。” 秋香摇摇头道:“我们没有听见过。” 冬香道:“他叫宁胜天,这名字口气大得很,他要胜过天呢!” 宁胜天道:“现在你们总可以说了吧?” 秋香道:“我叫秋香,她叫冬香。” 宁胜天问道:“你们住在后花园?不知还有些什么人?” 秋香道:“我们小姐就住在园里。” 宁胜天问道:“你们小姐姓什么?” 冬香叫道:“秋香,不要告诉他们。” 厅外突然传来一个老婆子像野鸭般的尖沙声音叫道:“秋香、冬香……你们两个小蹄子,又跑到那里去了?” 秋香啊了一声,急急说道:“戚嬷嬷在叫我们了,我们要走啦!冬香,快走!” 两人一个转身,翩然往厅外奔了出去。 万青峰眼看她们行动轻捷,翩若飞鸿,不觉目芒飞闪,朝宁胜天道:“这两个丫头不简单……” 宁胜天手拂长髯,颔首道:“不错!” 就在此时,只听郑玄通洪声喝道:“什么人在这里大声吆喝?” 从长廊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灰白头发老婆子。这老婆子又瘦又高,狭长脸,双颧突出,看去一副男人样子。 这时已快走近厅前,听到郑玄通的喝声,脚下不觉一停,一双三角眼不由的朝郑玄通投来,冷声道:“你是什么人,黑夜里跑到咱们宅院里,跟谁大声吆喝?” 话声未落,秋香、冬香两人已从大厅奔出,拥然掠到老婆子身边,齐声叫道:“戚嬷嬷。” 戚嬷嬷眨着眼睛。问道:“你们不去伺候小姐,到那里去了?” 秋香道:“小婢两人是厅上的教主老伯伯叫我们进去的。” 戚嬷嬷问道:“厅上那来的什么教主老伯伯?” 冬香道:“戚嬷嬷,你老还不知道呢,厅上好像有人在请客,好多客人。” 戚嬷嬷哼道:“又是王老爹收了人家的钱,擅作主张,把咱们宅院借给人家请客,他现在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这种事,也不禀告小姐一声,就是不好跟小姐说,至少也要跟老婆子说上一说,现在倒好,老婆子不问他们是谁?他们的下人倒居然向老婆子大声吼叫起来了。” 这话是把堂堂的神灯教首席香主郑玄通看作了下人! 郑玄通听得勃然大怒,沉声道:“老夫郑玄通,并不是下人。” 戚嬷嬷道:“老婆子管你什么通不通,你主人在厅上请客,你为什么不到厅上去坐,却站在这里?” 郑玄通被她说得几乎气破胸膛,沉声道:“厅上咱们教主正有客人。”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好啦,以后借别人的地方,别狗眼看人低,王老爹收你的银子,只是贪小,惹怒了老婆子,一样叫你们滚,看他作得了主?还是老婆子作得了主?”说完,冷然道:“秋香、冬香,咱们走!” 她不但把郑玄通看作下人,还说什么“狗眼看人低”,这话,郑玄通如何受得了?口中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大喝,声音洪大,恍如焦雷! 戚嬷嬷翻着三角眼冷然道:“你吼什么?老婆子各式各样的人看得多了,凭你还唬不倒人。” 郑玄通大笑道:“老夫何用唬你?尔等行迹可疑,老夫要把尔等拿下。”右手一挥,喝道:“还不把她们拿下。” 他突有此举,是听到大厅上教主以“传音入密”的授意,要试试这三个人会不会武? 他喝声甫出,这回就有四个神灯教的武士举步走下石阶,由其中一人喝道:“郑香主要咱们把你拿下,你愿意束手就缚呢?还是意图顽抗?”。戚嬷嬷眯起三角眼,呷呷笑道: “要把老婆子拿下姓郑的,你没说错吧?你们不过是一个什么邪教,又不是官府……” 四名神灯教武士可没待她说完,就出手了,左右两个探手就朝戚嬷嬷抓来。 秋香、冬香看得大怒、齐声娇叱:“你们敢对嬷嬷她出手……” 戚嬷嬷发出尖沙的笑声,说道:“不要紧,让他们来好了,老婆子还练过几年拳脚,上来几个蛮汉,老婆子还不在乎。” 她话说得不快,出手却快得很,双手一分,也没什么招式,却“砰”、“砰”两声,右手一拳,击中右首一个的鼻梁,左手一拳,击中左首一个的下巴。 两人没防她会突然出手,口中闷哼了一声,两个人各自被击得后退三步,几乎仰跌下去。 另外两名武士眼看同伴一招就被击退,不待吩咐,立即一下抽出扑刀;一步跨上,挥刀就砍。 戚嬷嬷朝冲上来的两人看也不看,尖哼道:“你们也要来试试?” 身形一侧,呼的一拳,直捣过去。这一拳依然只是笔发出拳,毫无花招,但这一拳却出得十分精确,正好在对方一刀斫出的空隙中间袭人。砰的一声,打在这人的左颊颧骨之上,把那人击了出去。 戚嬷嬷可没闲着,在右拳出手的同时,左脚也一记侧踹,向左下方踹出,这名武士堪堪掠近,右膝侧面被蹬,几乎脱臼,口中“啊”一声,身子一倾,跌扑在地。 嬷嬷她拍拍手掌,转过头,朝秋香、冬香得意的尖笑道:“你们看到了,老婆子这两手还不错吧?” 秋香咭的笑道:“戚嬷嬷,你本领真好!” 冬香道:“戚嬷嬷你老几时教我们儿手咯!” 嬷嬷道:“老婆子几十年没练了,对付对付蛮汉可以,真要遇上高手,老婆于只怕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下来呢?” 她两次说到“蛮汉”,其实神灯教这四个武土一点也不是蛮汉。 蛮汉就是只有蛮力,没练过武功的人;但这四个武士极为了得,在神灯教中,可是百中挑一之选,却连戚嬷嬷一拳都接不下。 郑玄通看得不禁凛然变色,口中沉喝一声道:“你们退下。” 四名武士才攻了一招,就闹得鼻青脸肿,心头自然极不服气,但香主命他们退下,只得敛手而退。 郑玄通目光如雷,直逼戚嬷嬷,沉笑道:“看来你果非等闲之辈,郑某不才,倒想讨教几招。” 随着话声,举步朝阶下走来。 戚嬷嬷回头朝两个小鬟尖笑道:“他把老婆子看作不是等闲之辈,呷呷,老婆子居然一下变成不是等闲之辈了,这话传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老婆子只是小姐的奶妈而已,他要向我讨教……”忽然三角眼一抬,望着郑玄通尖声道:“怎么,你要和老婆子动手?” 话声甫落,突听催命符柴一桂的声音说道:“郑老大,你要和什么人动手?” 三绝手娄通接口道:“若要和人动手,也该让给兄弟先上!” 两条人影随着话声,从前面走来。 原来他们两人本来是守在大门前的,忽然听到有人在大天井和神灯教弟兄动手才赶来的。 戚嬷嬷目光一掠,哼道:“你们人手倒是不少。” 三绝手娄通道:“神灯教四大香主,你没听人说过?” 嬷嬷哼道:“老婆子只知道侍候小姐,你们是什么四大香主,四小香主,和老婆子何关?” 嬷嬷怒笑道:“这么说,你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成嬷嬷尖笑道:“老婆子连听都没听说过,如何放到眼里去?” 娄通道:“很好,娄某先让你见识见识!” 举步迎了上来。 戚嬷嬷道:“你要找老婆子动手,老婆子怕过谁来了。” 秋香急忙叫道:“戚嬷嬷,慢点!” 戚嬷嬷回头道:“你有什么事?” 秋香伸手指指郑玄通等三人,说道:“他们一共有三个人,我们也正好三个人,咱们正好一对一,戚嬷嬷该把他让给小婢才是。” 她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居然要和名动江湖的神灯教四大香主中的三绝手娄通动手! 戚嬷嬷一双三角眼斜睨了娄通一眼,居然点点头,尖笑道:“你们大概看老婆子跟四个蛮汉动手,也手痒了,这人可没四个蛮汉好斗,你可得小心应付!” 秋香欣然道:“小婢省得,小婢不会败在他手下的。” 不会败在他(指娄通)手下,那是说她有把握胜得了娄通。 冬香看戚嬷嬷答应了秋香,心中一喜,纤纤嫩指朝柴一桂指了指,撒娇的道:“戚嬷嬷,那一个就该让给小婢了。” 戚嬷嬷笑道:“小蹄子,你们若是败在人家手下,辱没了小姐的颜面,看你们怎么办?” 冬香道:“不会的,戚嬷嬷,你老只管放心好了。” 她们说话之时,秋香早已迫不及待的朝娄通迎了上去,叫道:“喂,我来和你动手,你要怎么打法?” 三绝手娄通眼看迎上来的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他成名数十年,怎肯和一个丫鬟动手?不觉攒攒眉道:“小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快去叫那老婆子上来。” 秋香听他说话的口气,分明瞧不起自己,心中不禁有气,小腮一鼓,双手叉腰,挺了挺胸,哼道:“你才不是我对手呢,不信你来试试!我们是分好了的,你该和我动手,你要和戚嬷嬷动手,就得先把我打败了。” 娄通看她模样,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小姑娘,你真要和我动手?” “这还会假的?”秋香气他瞧不起自己,披披嘴,哼道:“你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 突然双肩一晃,欺身而上,右手一只纤纤玉手忽然扬起,用手背朝前拂出。 这一记手势奇快,毫无花招,直拂娄通左肩! 娄通看她说打就打,身法手法均极快速,虽然只是举手一拂,自己居然无法化解,好像除了后退,别无躲闪封解的余地,心头不期一楞,只得往后斜退了一步。 以三绝手娄通的武功,第一招上居然被人地得后退,这当真是从未有过之事! 秋香只当他还是不愿和自己动手,心中更气,冷笑道:“你可是不愿和我动手?哼,看你退到那里去?” 口中说着,左足倏地跟上,左手扬处,又用手背朝娄通当胸直拂过来。 三绝手娄通先前只是骤不及防,才被她逼退的,此时早已有备,岂会再被你逼退?而且第一招上被一小丫鬟逼退,心头也不是滋味,口中哼了一声,右掌从胸前举起,迎着秋香拂来的手背,食、中、无名、小指四指连续弹出。 他因第一招就被秋香逼退,是以第二招上,就用出他成名绝技“三绝手”中的“琵琶指”。 四指弹出,迅若掣电,四缕指风,嘶然有声,劲直如矢,但怎知和秋香拂来的手背要接未接,她玉掌忽然一翻,纤纤五指由下而上,一下就避开“琵琶指”的四缕尖风,“啪“的一声轻响,拍落在娄通腕骨之上。 娄通骤觉手腕一麻,整条手臂几乎酸麻得再也举不起来,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一时不由得恶向胆边生,口中大喝一声,左掌直竖,闪电般朝前击出。 这一掌,他含怒出手,使出来的乃是他不肯轻易施展的“绝户掌”了。 秋香左手一下拍中娄通手腕,心头方是一喜,陡觉一股令人窒息的掌风扑上身来,急忙身形闪动,一个轻旋,转到了娄通左侧,身法奇妙,任你娄通久经大敌,竟然还没发觉秋香已经转到他左侧。 秋香也毫不怠慢,身形堪堪飘闪出去,右手业已随手反拂而出,又是“啪”的一声,她纤小的手背已经拂上娄通手肘关节。 娄通的“绝户掌”纵然厉害,但手肘关节被人拂上了,“绝户掌”再厉害,也使不出劲来,一只左手软软的垂了下去。 娄通做梦也想不到三招之中,已使出两种成名绝技,还是会被人所制,他究是临敌经验较丰,发现不时,立即一吸真气,双脚离去,一个人倒退出去一丈开外,暗自运气,逼向左臂。 他先前还以为被秋香拂中穴道,才会手臂软软下垂,使不出力道来,那知这一运气,竟然发现左臂之间,似是被一缕阴气渗人,并非穴道受制,心中更觉惊诧,忖道:“这小丫头练的是什么阴功不成? 秋香看到娄通飞退出去,不觉咭的笑出声来,叫道:“戚嬷嬷,我赢啦!” 冬香柳眉一挑,喜孜孜的道:“现在该轮到我了。” 双肩晃动,迅快的朝柴一桂掠了过去,在他面前七八尺远近,站定下来,扬眉道: “喂,现在我们动手啦!你要怎么打法?” 柴一桂已经看到第一阵三绝手娄通出手不过三招,就败在人家一个小丫鬟的手下,这回冬香闪身而出,向自己挑战,他自然不敢再轻视这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了。 口中呵呵一笑,右手一提旱烟管,左手指抬背在肩头的铁牌,才道:“小姑娘,你既然问了,柴某不妨告诉你,柴某和人动手,一向拳掌兵刃同使,这旱烟管和铁牌,郁是柴某的兵刃,你兵刃呢?” 他因冬香身边似乎并未携带兵刃,故而说旱烟管和铁牌都是兵刃,而且和人动手拳掌兵刃同使,万一掌上无法取胜,(三绝手娄通是一个例子)就顺理成章的可以使用兵刃了。 冬香点头道:“这么说,你是要使用兵刃了?” 柴一桂道:“不错,柴某一向都是如此。” 冬香道:“好,那么我们就在兵刃上比划比划好了。” 话声一落,忽然翻起上衣下摆,喇的一声,抽出一柄一尺八寸长的短剑来,左手食中二指轻轻拭着剑锋,抬目道:“你可以出手了。” 柴一桂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之一,香主在教中地位极高,对付人家一个小丫鬟,纵然明知对方并不易与,也不肯有失他的身份,闻言呵呵笑道:“小姑娘,你只管出手,柴某接着就是了。” 冬香早就跃跃欲试,口中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短剑一指,侧身进招,唰的一剑朝柴一桂肋下刺出。 柴一桂右手提着旱烟管,故示从容,缓缓吸了一口烟,直等剑尖快要近身,才用烟斗朝她剑尖上磕去。 冬香一剑出手,可丝毫不慢,左足跨进,剑尖忽然一昂,闪电刺向柴一桂左肩,但柴一桂岂是等闲之人?你剑尖一昂,他已知你这一招所取部位,旱烟管中途变招,早已在等候着你。 冬香剑尖堪堪刺到,就“叮”的一声,刺在他纯钢铸制的烟斗之上! 不,这声“叮”,是柴一桂的烟斗迎着剑尖磕上了! 冬香总究不过十六七岁,腕力如何能和柴一桂相比? 剑尖被震得直荡开去,人世跟着被震退了三步。 柴一桂得理不饶人,倏地跨上一步,他这一步跨得和冬香后退的三步差不多,左手也在跨上之际,竖掌直印而出。他以“阴手”成名,外号催命符,这一举自然使出了看家本领。 冬梅被震后退,手中短剑几乎被震脱手,心头大为惊慌失措,此时忽见对方直逼而上,一只手举已经经快到身前三尺光景,一时无暇多想,右手化掌,迅速朝前推出,这在她来说,只是忙乱之际的本能反应,你手掌推来,我闪避不及,只好举掌推出。 这一记,两人左手一个推来,一个推出,自然很快就接触上了。 柴一桂心中暗暗哼道:“小丫头,你居然敢和柴某硬接!” 思念未已,只听“啪”的一声,一大一小两只手举已接个正着。 柴一桂的“阴手”,顾名思义,就该是毫无半点强烈掌风,但冬香推出的手掌,也丝毫不带风声,就像一个不会武的人推出来的一般。因此除了双掌接实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没有丝毫劲气。 既然双方掌势都不带内劲掌风,冬香自然也没有再被震退。 架一桂却在此时,突然感到不对,他使出来的“阴手”,原是旁门阴功,手掌不论拍上敌人任何部位,掌心所凝聚的阴气,就会在无形之中渗入对方经络,但这回和冬香手掌乍接,只觉从对方手中传过来一缕阴寒之气,反而由掌心透入,沿臂直上,自己“阴手”竟以失去了效用! 这下直把柴一桂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他练的是“阴手”,除非对方练的阴功,胜过自己,否则绝不会有此现象! 同样是旁门阴功,如果对方胜过自己的话,那么自己的“阴手”,就可能被对方一举破去! 这就是说“阴手”一旦被破,自己所练的阴功,就会完全被对方所用,乘机反噬,这是练旁门功夫的大忌。 柴一桂一念及此,急忙往后跃退,一条左臂几乎已完全用不上力,赶紧吸了口气,默默运功一试,差幸自己苦练数十年,功力要比冬香深厚得多。 虽已证明冬香练的阴功,在本质上胜过自己“阴手”,因她功力尚浅,还不至于被对方破去。 譬如水固然可以灭火,但对方只有一杯水,而且自己却有一车薪,虽然一经接触,立有反应,还不至于遭到克制。 冬香似乎并不知道她练的阴功,可以克制柴一桂的“阴手”。她甚至连柴一桂使出来的是“阴手”,都不知道。 看他忽然身往后跃,她依然站在原地?一手提剑,在等他发招,一面眨动眼波,催道: “要打就快点下,你还不发招,这多没意思?” 柴一桂已知自己武功受制于人,不宜再和她动手,就举起旱烟管吸了一口,含笑道: “柴某不想和你动手,就算你胜好了。” 冬香只觉对方旱烟管上力道刚猛无伦,方才自己就被他震退了三步,怎么会是自己胜了呢?怔了怔神,才收起短剑,回过身去,朝戚嬷嬷问道:“戚嬷嬷,小婢胜了吗?” 戚嬷嬷尖笑道:“他说你胜了,自然是你胜了。” 冬香喜形于色的道:“真的?” 戚嬷嬷道:“老婆子骗你作甚?好了,你且退下,现在该老婆子上场了。”一面朝郑玄通招招手道:“姓郑的,该你了吧?” 却说厅上诸人眼看娄通、柴一桂两人,和人家两个绿衣小鬟动手,都没走出三招,不禁都傻了眼! 要知今晚在厅上的都是江湖上的武学宗匠,居然谁也没看出两人是如何落败的? 苍龙宁胜天一手摸着垂胸长髯,攒攒眉道:“各位道兄可曾看出这两个小丫髯的路数来吗?” 万青峰微微摇头,沉吟道:“娄、柴二位香主,一身所学,在江湖上,足可列名一流高手,居然会在人家手下走不出三招,可见并非技不如人,其中只怕另有古怪!” 智通大师道:“依老衲看来,你们都是和两个小姑娘对掌之后才落败的,奇怪也就在此,娄、柴二位施主一个练的是‘绝户掌’,一个练的是‘阴手’,这两种武功,虽非正宗武学,但江湖上已极少对手,更何况他们都有数十年修为,岂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所能抗衡?莫非这两个小姑娘练的某种功夫,恰好有克制他们之功……” 宁胜天矍然道:“这会是什么功夫呢?” 智通大师道:“这个老衲一时也说不上来,非亲身经历,很难体会。”——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章 他们说话之时,也正是戚嬷嬷向郑玄通招手的同时,宁胜天门中唔了一声,立即以“传音入密”向郑玄通道:“郑香主,注意和老婆子动手之时,不可和她对掌。” 郑玄通心知教主一身功夫高不可测,也许已经看出对方来历,才要自己不可和他对掌,也以“传音人密”说道:“属下省得。” 一面举步走下石阶,迎着戚嬷嬷大笑道:“郑某果然没有看走眼,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高人,连两位小姑娘都有极高的身手,郑某自然非向老婆婆讨教几手不可了。” 随着话声,呛的一声撤出四尺长的一柄黑色阔剑,目注戚嬷嬷问道:“不知老婆婆使的是什么兵刃?” 他是听了教主的嘱咐,才撤出剑来的,不然,他外号黑煞神,以“黑煞掌”驰名江湖,自然非用掌不可,岂肯一下场就用兵刃? 戚嬷嬷眨着一双三角眼,双手一摊,呷呷尖笑道:“老婆子一向从不使用兵刃,这双手就是老婆子的兵刃了,你只管使剑,老婆子就以双手奉陪。” 郑玄通心中暗道:看来她掌上果然另有名堂!一面说道:“那就请吧!” 戚嬷嬷尖笑道:“老婆子是这座宅院的人,总算是主,主让客先,自该山你先出招,不过……” 郑玄通看她拖长语气,没住下说,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戚嬷嬷道:“是你要和老婆子动手的,对不?” 郑玄通道:“不错。” 戚嬷嬷道:“你要相老婆子动手的目的,究竟为了什么?是要咱们分个胜负?还是生死相搏。” 郑玄通不觉一怔,忙道:“老婆竖言重了,郑重和你并无过节可言,怎么会是生死相搏?”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那是你对老婆子起了怀疑,照看看我武功路数了?那好,你要和老婆子打多少招?” 郑玄通被她一口道破,心中暗道:这婆子果然不简单!一面含笑道:“在下悉凭老婆婆划道。” 戚嬷嬷道:“十招不多,二十招不少。老婆子已经出来了一会,万一小姐找起我来该怎么办?所以老婆子的意思,咱们就以二十招为限,不知你认为够不够?” 郑玄通心想:我本意就是要看看你路数,有二十招,应该够了。心念一动,颔首道: “好吧!客随主便,老婆婆既然说出二十招。那就二十招好了!” 戚嬷嬷道:“你现在可以发招了。” 郑玄通手中阔剑缓缓举起,喝道:“在下那就不客气了!” 喝声出口,阔剑业已缓缓刺出。 说他“缓”,缓的其实是出手的手势而已,阔剑一经出手,突然间就变得如同电光一掣,斜刺戚嬷嬷之左臂。 “来得好!戚嬷嬷尖沙声音喝着好,上身轻轻一侧,一道乌黑剑光贴着她肩头刺过,一下就避开了郑玄通的一剑!” 黑煞神郑玄通以“黑煞掌”成名;但他在这支黑煞剑上,也有精湛的造诣,先前两场,三绝手娄通和催命符柴一桂在二个小丫鬟手下没走出三招,他心中早有戒心,这出手一剑岂会如此简单?凭人家上身一侧,就能轻易躲闪得开? 但郑玄通一剑出手,就刺了个空,忽然感到自己这一剑暗藏的几个变化,经对方上身一侧,忽然用老了,所有变化,再也使不出来。 心中不由蓦然一怔,显而易见,对方这上身一侧之际,也同样隐藏了几个变化,才会使自己的剑招变化,无从发挥,口中沉喝—声:“好身法!” 他这句“好身法”,虽似称赞对方,但也是向教主暗中报告,这戚嬷嬷的身法十分特殊,好让苍龙宁胜天注意她的身法。 喝声出口,剑势突发,一柄四尺长的乌黑阔剑,剑光重叠挥出,宛如一片乌云,渐渐蔓延开来,几乎扩及一丈,大有风起云涌,月色无光,四周尽是他凛冽的剑风,把戚嬷嬷一个人影,困在他重重剑影之中。 戚嬷嬷说过,她这双手就是兵刃,但她忽略了一点,那玄通这柄阔剑,足有四尺来长,人家可以在和你相距四尺来远,就刺得到你身上,你双手无法加长,相距四尺,就连人家衣角都够不上。 现在郑玄通一剑紧过一剑,使得绵密有如天罗,你根本近不得身去,但戚嬷嬷虽被困在一片乌云般的剑光之中,一支支来去如电的乌黑剑光,只是像穿梭般在她身前身后,身左身右,打闪似的飞掠而过,竟然一记也刺不到她的身上。 郑玄通凝足目力看去,但见戚嬷嬷一个人窜来窜去,只是在剑光中打转,双脚腾挪移动,上身左右摇摆,前后左右不出三步,但却迥旋自如,自己密如天罗的“黑煞剑法”,几乎没有一剑不是擦着她身子而过,也几乎剑剑都落了空,心头不禁大为震惊,暗暗忖道:这老婆子使的莫非是“大挪移身法”? 就在大家目光全注意在戚嬷嬷避剑身法之际,忽听一个娇脆的声音叫道:“戚嬷嬷!” 这声音在大家全神贯注之际,听来特别显得又娇又柔,十分甜美! “啊!”戚嬷嬷失声道:“会是小姐来了!” “啪!”这是两只手掌合拍的声音,但这声“啪”听到大家耳中,漫天乌云般的剑光,随着倏然而灭,等大家注目看去,郑玄通四尺阔剑,剑尖已被戚嬷嬷介冉双掌之中,莫想挣动分毫! 不!她朝郑玄通呷呷——笑道:“小姐来啦,咱们不用比了。” 双掌一收,放开阔剑,就慌慌忙忙的一个转身,朝左首长廊躬着身道:“老婆子该死,没想到会惊动了小姐。” 郑玄通在挥剑如风之际,根本没看清楚自己阔剑是如何被戚嬷嬷双掌合住的?对方这双掌一合,陡觉从剑身上传来一股阴气,蔓延极速,迅即遁腕而臂,直上肩头,双手立感酸软无力。 差幸她很快就放开了合拢的双掌,阔剑才不至于当场坠地,心头暗暗惊骇不止,忖道: “她练的会是什么阴功?竟有如此厉害,无怪教主要叮嘱自己不可和她对掌了。 郑玄通、柴一桂、娄通三人,和大厅上的众人,此时所有目光几乎都集中到从左首长廊出来的四人身上。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绿衣小鬃,她们年龄和秋香、冬香差不多,也同样生得眉目如画,身材苗条。 从秋香、冬香两人的名字,就可以推想得到这两个绿衣小鬟敢情是春香和夏香了,她们手中各自提着两盏六角宫灯,款款走出。 两个小鬟后面,则是一个一身白色衣裙的少女,长发披肩,长裙曳地,在两盏宫灯照明之下,生得眉如春山、目若秋水,一张鹅蛋脸,一点浅红樱唇,看年龄不过二十来岁,却冷艳无双,容光照人! 说她是大家闺秀,果然当之无愧,但却使人感到一般大家闺秀所没有的英气。 白衣少女后面紧跟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苍头,一身蓝布衣褂,头上盘着花白小辫,腰背微弯。 这人只有黑煞神郑玄通认识,他就是这座大宅院的管家王老爹。郑玄通就是跟他商借这座大宅院的人。 任你厅上众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也看不出这大宅院的主人—— “小姐”,究竟会不会武?究是什么来历? 他们连已经和郑玄通三人动过手的戚嬷嬷、秋香、冬香,都没看出武功路数来。 戚嬷嬷话声甫落,忽然看到跟着小姐身后走出来的王老爹,这下气可大了,腰杆一挺,瞪着三角眼,呷呷尖笑道:“好哇,王老头,原来小姐是你去搬来的,你擅作主张,把大厅借给外人,还可以说是弄几文外快,你不向小姐禀告一声,至少也该和老婆子我说上一声,也不至于发生刚才这场误会了。你看到老婆子和人家起了冲突,总该现身说说清楚,你却居然赶进去惊动小姐,你说该死不该死?” 这话听到厅上众人耳中,心知她方才说的不假,这白衣少女,果然是住在后花园的“小姐”了。 王老爹连忙拱着双手,连连陪笑道:“戚嬷嬷,这是你错怪小老儿了,你戚嬷嬷刚才在气头上,小老儿就是想劝你几句,只怕也劝止不住,双方都亮了兵刃,小老儿有几个脑袋,敢说你老,所以……所以只好进去禀告小姐,你老爹只有小姐才劝止得住……” 白衣少女没待王老爹说完,就接着娇声说道:“戚嬷嬷,王老爹说得不错,你老和人家发生了误会,他怎么劝得住你?所以我急忙赶了出来,不管怎样,人家总是跟王老爹商借过的,来者是客,我们总不能得罪了客人,你说是不?” 她语声娇柔,听来十分悦耳。 戚嬷嬷连忙陪笑道:“小姐说的,门然足刈的了,老婆子就是因为咱们是主人,所以……呷呷,只是点到为止。” 她和秋香、冬香三人,确实只是点到为止,并未伤人。 白衣少女朝王老爹娇柔的问道:“王老爹,你说跟咱们借房子的,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人,他是谁呢?” 王老爹忙道:“回小姐,他就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郑玄通郑大侠,他说:跟咱们商借前厅,是因为他们教主要在这里宴客。” “嗯!”白衣少女轻嗯一声,问道:“那一位是郑大侠呢?” 到了此时,郑玄通不得不出声了,举步走上,抱抱拳道:“在下就是郑玄通,方才和戚嬷嬷事出误会,惊动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白衣少女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朝郑玄通投来,一面还礼道:“原来是郑大侠,小女子失敬了,郑大侠诸位光临寒舍,这是寒舍的荣幸,只不知贵教主来了没有?小女子可以拜识贵教主吗?” 她语声娇柔,说来婉转,使人有无法拒绝的力量。 郑玄通含笑道:“小姐好说,敝教主正在厅上,容郑某先容,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楚!”白衣少女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郑大侠了。” 她只说姓楚,不肯说出名字来,大家闺秀的闺名,岂是随便可以告诉人家的!” 郑玄通心中暗道:此女看去娇柔,说话倒是老练得很!一面拱拱手道:“楚姑娘请稍候。” 举步走入大厅,朝宁胜天拱拱手道:“教主大概都听见了。这白衣女广自称姓楚,要见教主,不知教主意下如何?” 宁胜天微微一笑道:“咱们借用人家的前厅,她是这里的主人,以礼求见,老夫能不见她吗?” 郑玄通道:“那么属下就去把她请来。” “唔……哦……”宁胜天忽然低哦一声,问道:“郑香主方才和戚嬷嬷动手,可曾看出她的路数来了?” “属下惭愧。” 郑玄通道:“属下和她放手抢攻了十数招之多,依然没有看出她的路数来,不过她被属下逼攻之际,避剑身法,极似‘大挪移身法’,最后属下阔剑被她双掌合住,似有一股阴气循剑渗入属下双臂,一时之间,几乎力道尽失,与传说中的‘借物传阴’颇相近似,属下愚鲁,不知这一猜测是与不是,不敢证实。” “唔!”宁胜天听得心头暗暗一震,“大挪移身法”和“借物传阴”,岂不都是沉阒已久,昔年从西域传人的魔教武叻?郑玄通这话明明暗示戚嬷嬷是魔教中人了。一面微微颔首,挥手道:“你去请她进来。” 郑玄通答应一声,躬身退出,走到阶前,拱拱手道:“敝教主有请,楚姑娘请进。” 白衣少女一只纤纤玉手扶在春香肩上,莲步细碎,拾级走上石阶,她一走,戚嬷嬷立即跟着走上,夏香、秋香、冬香也相随走上,她们本来是她的侍女,郑玄通自然不好拦阻。 老管家王老爹却颇识大体,独自在阶下留了下来。 神灯教有二位香主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站在阶上,四名武士站在阶下。 黑煞神郑玄通引着白衣少女走人大厅。 苍龙宁胜天已从主位站了起来,呵呵笑道:“今晚老夫奉假贵府,接待几个朋友,不想惊动了主人,老朽深以为歉,还望楚姑娘多事包涵。” 白衣少女回头朝郑玄通问道:“郑大侠,这位就是贵教教主吗?” 郑玄通连忙点头道:“正是。” 白衣少女敛衽一礼,说道:“小女子何幸,得能拜识教主。” 宁胜天抬手肃客道:“楚姑娘不嫌简慢,就请上坐。” 白衣少女一双盈盈秋水掠过在座众人,娇柔的道:“教主这几位贵友。都是年长前辈,小女子怎敢高踞首席?” 这个小女子万万不敢,再说今晚虽是教主宴客,但小女子总是地主,论年龄,论宾主,小女子都该坐在下首才对。” 说着回头吩咐道:“夏香,你把椅子搬到下首来。”秋香不待吩咐,把一副干净的杯筷也搬到了下首。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教主,诸位前辈快请坐下。” 她自己也在下首的椅上落坐。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楚姑娘这般客气,老夫只好不和你客气了。” 一名神灯教武士手执银壶,正待给白衣少女斟酒。 白衣少女吩咐道:“还是你来斟酒吧!” 秋香答应一声,朝那武士嫣然一笑道:“我家小姐要我斟酒,你把酒壶交给我吧!” 双手从那武士手中接过酒壶,给白衣少女面前斟满了酒。 白衣少女盈盈站起,说道:“小女子借花献佛,对教主聊表敬意。” 况完举杯就唇轻轻喝了一口。 宁胜天笑道:“这杯应该是老夫谢主人的。” 一口把酒喝干了。 白衣少女清澈的大眼一转,娇声说道:“教主这几位贵宾,你还没给小女子引见呢!” 宁胜天心中暗道:此女谈吐不俗,但绝非官宦人家的闺秀,看来她是有意探听咱们虚实来的了。闻言呵呵一笑道:“不是楚姑娘说,老夫差点忘了,今晚楚姑娘是地主身份,老夫自该给姑娘引见。” 接着就替八卦门封居易、武功门崔介夫、形意门金廷赞、少林智通大师、黄山万青峰等人,一一引介了。 白衣少女惊啊一声,喜形于色的道:“原来教主今晚宴客,席上都是当代武林名人,小女子也曾听戚嬷嬷说过黄山世家,原来这位就是黄山万松山庄的万庄主。” 戚嬷嬷就站在她身后,呷呷尖笑道:“小姐,老婆子也和你说过皖西三侠,你怎地忘了?” 白衣少女道:“我记得小时候嬷嬷和我说过皖西三侠的故事,我几时忘了?” 戚嬷嬷尖笑道:“那么小姐就该知道金掌门人、封掌门人、崔掌门人三位,他们就是皖西三侠的师兄。” 白衣少女双眉舒展,欣然道:“真的!” 戚嬷嬷又道:“还有这位老师傅,还是少林寺的高僧。” 智通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女施主过奖了,老衲怎敢当得高僧二字?” 白衣少女又站起身,举杯说道:“诸位前辈大侠,光降寒舍,这是寒舍无上光荣,小女子一向不会喝酒,但为了对诸位前辈的敬意,小女子干了这一杯。” 说完,果然举杯一饮而尽。 万青峰、封居易等人,看她干了,也只好各自干了一杯。 只有智通大师是出家人,以茶代洒,也把面前的一杯茶干了。 秋香不待吩咐,手捧洒壶,立即给大家面前斟满了酒。 白衣少女站起身,朝众人裣衽一礼,说道:“小女子今晚得识这许多当代高人,实是毕生之荣,小女子多有打扰,谢谢教主,也谢谢诸位前辈大侠,小女子告退了。” 宁胜天含笑道:“楚姑娘怎不多坐一会?” 白衣少女喝了一小杯酒,已是玉颜泛红,艳若桃花,娇柔的道:“这一杯酒,已使小女子不胜酒力了,诸位慢慢用吧,恕小女子失陪了。” 说完,又是裣衽一礼,一手扶着春香,转身往外行去。 秋香听说小姐要走,赶紧把酒壶还给方才给大家斟酒的那名武士,低声道:“小姐要走啦,酒壶还给你,谢谢你了。” 跟着戚嬷嬷身后就走。 宁胜天目送白衣少女一行人走出大厅,不觉浓眉微拢,沉哼道:“咱们都是数十年老江湖,今晚却竟然栽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咱们半点也奈何她不得。” 万青峰含笑道:“岂仅半点奈何她不得?连此女究竟是何来历,都一无所得。” 宁胜天一手捋须,微微一笑道:“此女来历,兄弟虽然不敢确定,但八九不离十,大概也差不多了。” 崔介夫睁大双目,奇道:“宁老哥看出来了,她是何来历?” 宁胜天道:“崔兄看她穿的衣裙,是什么颜色?” 崔介夫道:“白色。” 宁胜天笑道:“江湖上有那些人穿白衣的?” 万青峰听得耸然动容道:“宁老哥认为此女是……” 宁胜天不待他说出口,就拦着笑道:“看来万大先生也想到了。” 万青峰道:“只是……” 宁胜天道:“错不了,方才郑香主和戚嬷嬷动手,发现她的避剑身法,极似‘大挪移身法’,后来阔剑被她双掌合住,就有一股阴气由剑身传人掌心,循臂而上……” 智通大师蓦然睁目道:“会是‘借物传阴!’” 万青峰双目精光陡射,凝重的道:“果然如此,那么方才就该把她留下,说不定皖西三侠等人的失踪,也是她们弄的玄虚了。” 宁胜天笑了笑道:“方才她口口声声以地主自居,以礼求见,敬酒之后告退,咱们抓不到他的证据,又能对她如何?” 割居易翟然道:“如此说来,她们最先出现两个丫头,再来一个戚嬷嬷,此女到最后才露脸,这一切,看来极似偶然发生之事,其实很可能是经过一场安排的了。” 崔介夫道:“封兄推想虽是不错:但她们如此安排,目的又何在呢?” 万青峰翟然道:“诸位道兄快运气试试,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智通大师道:“万庄主的意思,认为她们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万青峰道:“如若没有什么图谋,她们何用煞费周章,要来和我们见面?方才明明有神灯教的弟兄斟酒,何用再要那丫头替咱们斟酒?” 宁胜天脸色微变,口中唔了一声,点头道:“方老哥这顾虑极是,咱们还是小心一二的好。” 大家经他一说,就各自凝坐不动,运气检查。 过了不多一会,宁胜天长长吁了口气,首先睁开眼来。 智通大师跟着睁开眼睛。 宁胜天问道:“大师感觉如何?” 智通大师合掌道:“老衲检查不出有何异样。” 宁胜天道:“兄弟也没有什么。” 他们说话之时,万青峰、封居易、崔介夫、金赞廷四人也各自运功检查完毕,并无异样。 万青峰道:“如此就好,没有事故,大家就可以安心了。” 口里虽然这样说着,心中总是疑惑莫释,那姓楚的姑娘,分明有意来觑伺自己几人行动,绝非这座大宅的小姐,她此举必有用意。 宁胜天看他沉吟不语,不觉笑道:“万老哥可是还有什么怀疑吗?” 万青峰抬目道:“兄弟虽然测不透其中缘故,但总觉此女绝不是这座大宅的女公子,她这番举动,必有目的。” “哈哈!”宁胜天长笑一声道:“英雄所见略同,这一点兄弟早就看出来了,方才已命郑玄通暗中通知敖六,跟踪她们身后,查看后园情形,大概不需多久,就可回来了。” 崔介夫道:“宁教主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处事慎密,这一着棋下得不错。” 宁胜天得意一笑道:“要你崔掌门人口中称赞一句,真不容易,诸位是名门正派,只要继承前人基业,站稳脚步就行,兄弟领导敝教,要在江湖立足,就得天天都为生存奋斗,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没有你存身之地,所以每一件事,都非得用点心机不可。” 崔介夫笑道:“你牢骚又来了。”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合掌道:“宁老施主说的也确是实情!” 正说之间,只见黑煞神郑玄通匆匆走入,朝宁胜天行了一礼,说道:“启禀教主,方才属下奉教主之命,要敖(六)香主跟踪那姓楚的女子,往后园探视,属下怕敖香主一人前往,无人接应,所以擅自作主,请柴(一桂)、娄(通)二位香主随后接应……” 神灯教四大香主,各有一身特殊武功,平常有一位香主,已足够应付,但今晚情形和平常不同,郑玄通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婆子手下,柴一桂、娄通更是阴沟里翻船,败在人家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手下,因此平日目空四海的郑玄通也小心起来,暗中跟踪人家,还加派了两位香主。 宁胜天颔首道:“很好。” 郑玄通等教主点了头,接着又道:“回教主,敖香主等三人进去了已有一刻时光,仍然毫无消息传来,只怕发生了什么意外,属下是否要进去瞧瞧?” 封居易道:“宁老哥,依兄弟之见不如大家一起去,这姓楚的女子如果确是魔教余孽,对方说不定有备而来,可能还是一个陷阱,进去的人手少了,岂不正好个别给她们吃掉?” 宁胜天点头道:“好,我们就一起进去,方才没把她留下,这回非逼她显出原形来不可!” 他因手下三大香主久无消息,心头也不禁感到气恼。 话声一落,手拄龙头杖,呼的站起身来。 万青峰跟着站起,说道:“不错,她来觑伺了咱们的虚实,咱们也该把她底牌揭开看看。” 智通大师因对方乃是女流之辈,在没有证据可以证实她不是这座大宅的女主人之前,冒然在深夜去探看人家香闺,总觉于理有亏,但宁胜天、万青峰两人已经站了起来,何况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说得也对,如果人手去少了,万一对方布下陷阱,去一个失陷一个,也不是办法。 心念转动,只得跟着大家站起,不好加以反对。 宁胜天眼看大家都同意了,这就拱拱手道:“诸位道兄,敝教已有三名香主跟踪进去,也许一路都留下了记号,因此兄弟就不和诸位客气,今晚就由敝教打个头阵,兄弟有僭了。”说完,左手一抬,朝郑玄通道:“郑香主,你带路。” 郑玄通答应一声,举步走在前面,接着是苍龙宁胜天、万青峰、智通大师,然后是三位掌门人——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 郑玄通走出大厅,就朝神灯教的八名武士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不用跟来。” 八名武士躬身应“是”。 智通大师也要慧因、慧果两人留在厅前。 郑玄通就走在前面给大家领路,一行人由左首长廊穿行,一路往里行去(并未经过正屋)就已穿过三进院落,来至大宅后院,迎面—道围墙,挡住去路。 中间一个圆洞内,紧闭着两扇朱漆剥落的木门,门上有一扁形横额,用清水砖镌成的四个楷书:“别有洞天。” 由此可见这圆洞门外,就是这座大宅的后花园了。 郑玄通脚下一停,回身说道:“教主请在这里稍候,容属下进去把门打开了。” “不用。”宁胜天一挥手道:“咱们既是探看虚实来的,自以不惊动对方最好。” 郑玄通躬身道:“属下那就先越墙进去。” 宁胜天朝他挥了挥手。 郑玄通身为神灯教首席香主,今晚被戚嬷嬷双手合住阔剑,感到十分窝囊,此时当着大家面前,自然要露上一手,他连足也没点,吸了口气,身形就直拔而起,越过围墙,往里飞落。 宁胜天一手捋髯,脸上微含笑容,回身道:“诸位道兄,出了围墙,就进入后花园了,咱们能够不露形迹,自以不露形迹为是,因此进入后花园之后,最好各自隐蔽身形,或者每人保持一段距离,那么如果一旦发生情况,也有迥旋之地,还有一点,就是不论任何一位,被对方发现,动起手来,如非情况不利,必须加以支援,其余的人就不用全数露面,不知诸位道兄以为如何?” 万青峰道:“宁老哥说的极是,咱们就这么办好了。” 宁胜天不再多说,他连气都没吸一口,只是右手微一用力,(他右手拄着龙头杖)一道人形恍如灰鹤凌空,一闪而逝! 他身后五人也各自相继扑起,越过围墙,飘落圆洞门外。圆洞门外,是一片空地,本来铺有石板,如今石板缝间,都长满了没胫青草! 即此一点,那姓楚的女子假冒此宅女公子,说是一向住在后花园,就不对了,有人居住,岂会任由青草丛生,不加拔除的? 空地迎面,就有一座石砌假山,像屏风般挡住去路。 如果是游园的人,就该从假山洞中曲折穿行而人,但大家可不是游园来的。 宁胜天等众人飞落,左手打了个手势,就朝假山右首一片树林间闪去,万青峰等人立即跟着他向右掠去。 这片树林并不深,只是遮挡进入园来的人视线而已,穿过树林,眼前就出现了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石板缝间,当然也丛生了青草。 人园之初,因为有假山挡路,现在视线顿形开朗,到处都有参天古树,和暗影中矗立的楼台亭树,一望而知这座后花园占地极广。 大家远远的跟在苍龙宁胜天的身后,并没看到郑玄通,敢情他(郑玄通)已经发现了门神敖六留下来的记号,是以并无多大耽搁,一直往前走去,有时舍了大路,转入小径,有时又从小径转出,已经换了另一条石板路,黑夜之间大家反正一个跟一个的傍花随柳而行。 虽然时在黑夜,又是曲折穿行;但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心里有着一个概念,那就是自己等人这一路所经方向,是朝后花园的东北方行去。 现在几乎已穿越过三分之二的地方了,依然并没见到门神敖六等三人的踪影! 正行之间,万青峰突然听到前面的苍龙宁胜天以“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青峰兄注意了,前面一座楼宇已有灯光,你通知后面的人,保持警觉,咱们要从右首一排花树绕过去。” 万青峰也以“传音人密”说了声:“兄弟省得。” 一面再以“传音入密”通知身后的智通大师,要他依次告诉身后的人,说完,就迅疾移动身形,朝前掠去。 果然在他掠到方才宁胜天住足之处,就看到左首十数丈外的一座楼宇上,透出明亮的灯光! 不,楼宇前面,也有灯光。 他遁着右首一排一人来高的花树,掩护身形,掠了过去。这排花树,有如一道围墙,把这座楼宇围成了圈,和外界隔绝。 由郑玄通领路的一行人,如今全已到了楼宇的右侧。 因为楼宇正面,是一条青石铺成的道路,右首这排花树就到道路有首为止,中间就形成一个缺口,左首花树,从道路左首开始,向左围去。就因为中间有一个两丈开阔的缺口,大家就不好过去。 不能过去的原因,是楼宇前面此刻灯火通明,如果有人横越过去,就会给楼宇中人发现了。 楼宇前面的石阶上,正有两个苗条人影,一左一右站在那里,这两人正是姓楚的娘的两个侍女,秋香和冬香。 郑玄通等七人,此刻已经各自藉着花树隐蔽好身形。 夜间行动,确实有一个好处,四周一片漆黑,固然可以隐藏得住,越是有灯光的地方,灯光越亮,没有灯光的地方,就越显得黝黑。 宁胜天眼看一路行来,都有神灯教的暗记,但快要接近楼宇,记号就不见了,由此可见敖六等三人并未被对方发现,但这三个人呢? 他们如在附近,一定会发现自己等人也赶来了,自然会悄悄过来,向自己报告的,但却始终不见他们的影子,如果说他们已被对方制住,这也不可能,一路行来,并无半点打斗痕迹! 心中想着,一面也凝目打量着这座楼宇。一排三间楼宇,由花树围成一道围墙,前面有一片用青石板铺成的小院落。 中间一间两扇朱漆门敞开着,里面也隐隐有灯光进出,楼上一排花格子窗上,也透射出明亮的灯光。 此刻已快是二更天了,她们楼宇上下,灯火通明,究竟有什么事呢? 万青峰以“传音人密”说道:“宁老哥,她们今晚好像有事!” 宁胜天也以“传音人密”答道:“看来此女果然神秘得很!”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只见一条人影从石板路上奔行而来。郑玄通一眼认出这人正是王老爹,方才他还弯腰驼背,一副龙钟老态,连路都走不动,现在,他腰还是弯的,背也依然驼着,但脚下却轻快无比的一路奔行而来。 到了楼宇前面,只听他大声说道:“秋香、冬香,快去禀报小姐,老夫人快要到了,此刻离国内已经不过半里光景,快叫小姐出去迎接。” 这话他说的极响,隐身在花树外面暗处的七人几乎全可以听到。 宁胜天朝相距不远的万青峰互望一眼,意思是说:“原来楼宇中的灯火辉煌,是在等候‘老夫人’!只不知这‘老夫人’是什么人?” 秋香“啊”了一声急忙讲道:“冬香,你守在这里,我去禀报小姐。” 说完,一个转身,急步朝里奔了过去。 不多一会,从门中像一阵风般奔出来的是戚嬷嬷,她一眼看到王老爹,就尖声说道: “王老头,你说老夫人已经到了半里外了?来的还有谁?” 王老爹道:“小老儿只在轿前给老夫人请了个安,就急着进来向小姐禀报,随行的还有些什么人,小老儿没看清楚。” 戚嬷嬷哼了—声道:“人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王老头一大把年纪,还毛毛躁躁的,连老夫人随行的人都没有看清楚,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王老爹不服气的道:“戚嬷嬷,你这话就不对了,小老儿是奉命去接老夫人的,在轿前请了个安,老夫人就叫小老儿回来,别说小老儿,就是你戚嬷嬷,敢在老夫人面前东张西望,去看随行的人?” 戚嬷嬷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呷呷尖笑着道:“老夫人来了就好,老婆子就是担心着小姐的安危,今晚前厅那些人,一看都不是好相识,神灯教的苍龙宁胜天,就是个半白半黑的路数,还有黄山世家的万青峰,沽名钓誉,自命正派,其实他心里有鬼,又有谁知道? 还有像封居易、金赞廷、崔介夫这些混球,自以为是一派掌门人,还不是被宁胜天、万青峰两人狼狈为奸,牵着鼻子走?他们今天找上门来,显然是不怀好意,你王老头只贪图人家几两银子,就答应把前厅借给人家,真是引鬼上门,若不是老夫人赶巧会在今晚赶来,咱们今晚只好轮流守夜,谁也休想闭上眼皮睡觉。” 她这番话,是在数落王老爹;但听到宁胜天等人的耳中,当真是指着光头骂贼秃,把大家骂惨了。但此时此地,纵然听到她指名道姓的骂着,你又能怎样? 这时一身白衣的楚姑娘已由大门中绰约走出,娇声说道:“娘离这里不过半里路了,我们快些出去了。” 戚嬷嬷尖笑道:“老婆子就是在等小姐咯,小姐出来了,咱们就得快点走了。”一面朝王老爹道:“你还不走在前面领路?” 王老爹答应一声,立即抢在前面朝外就走。 戚嬷嬷跟在王老爹身后,楚琬娘只带了秋香一个丫鬟,跟着戚嬷嬷走去。 冬香依然站在门口的石阶上。春香和夏香没跟楚姑娘出来,那是在屋中忙着了。“老夫人”回来,她们自然要收拾收拾,也许正在烧火烹茶,或是在做宵夜也说不定。 宁胜天目光抡动,因为自己等人,刚才隐蔽身形,是面对楼宇隐伏的,如今形势有了改变,楚姑娘等人出去迎接“老夫人”,待回她们是从背后的石板路来的,那么自己等人就隐蔽不住了。 他相度地形,暗中以“传音人密”通知每一个人,选择地形,各自先找可以隐蔽身形的有利角度,隐住身子,以逸待劳,静等“老夫人”来了,再作计较,一面又以“传音入密” 指示黑煞神郑玄通,趁这段时间,去找寻敖六等三人的下落。 郑玄通点点头,身形一晃而没。 过了约莫顿饭工夫,只见郑玄通闪了过来,朝宁胜天低声说道:“属下在四周找寻了一遍,不见三人踪影,方才潜入楼宇,也只看到春香、夏香二人正在忙着,似乎也不像被她们所制……” 宁胜天一怔道:“那么柴香主等三人又会到那里去了呢?” 玄通道:“属下也正觉奇怪,他们有三个人,纵或遇上意外,也应该有留下记号的时间,怎会平空就失踪……” 宁胜天心中不觉一动,突然低喝:“有人来了,你快隐藏好身子。” 郑玄通深知教主内功精深,自己虽还听不到什么,还是丝毫不敢怠慢,迅快身形一伏,过没多久,耳中也已听到一阵轻快的脚少,从远处传来。武功一道,就是这样有不得丝毫之差,譬如你老远可以听到人家的脚步声,就可先行隐藏起来。 反之,人家如果先听到你的声音,你纵然隐蔽得最好,人家也可以测知你隐藏的方向。 这一行人中如论内功修为,当推苍龙宁胜天第一,就是少林智通大师也有所不及。 五丈开外,终于有了灯光! 那是八名绿衣少女四前四后簇拥着一顶软轿,健步行来,每人手上,都提着一盏灯,是以刚从前面一条石板路上出现,就使人有灯火明亮之感。 前面的四个绿衣少女后面,就是腰背微弯的王老爹,他身后跟着三个人,赫然是失踪的神灯教三大香主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门神敖六。只要看他们神除分明穴道受制,走得不大自然。 三人后面则是马脸、个子高大的戚嬷嬷,稍后是一手扶在秋香肩头,款款如凌波仙子的白衣少女——楚姑娘,然后又是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妇护轿而行。 轿是一顶黑色软轿,由四个大脚婆子抢着,轿上有帘,纱帘低垂,看不清坐着的是什么人,但不用说准是“老夫人”了。 轿后又是四名绿衣少女,提灯随轿而行。 宁胜天看得目芒飞动,暗暗哼了一声:“柴一桂他们果然落在人家手中了!” 这一行人来得极快,不过转眼工夫,已经来至楼宇前面的花树缺口处了。 宁胜天因轿中的“老夫人”尚未露面,暗中叮嘱郑玄通不可轻举妄动。 软轿到了楼宇前面,四个抬轿的大脚婆方自一停。 戚嬷嬷就抢到轿前,躬着身尖声道:“启禀老夫人,请下轿了。” 轿中”老夫人”只轻“唔”了声,站在轿右的绿衣少女脆声道:“老夫人,刚才拿下的三个刺客,要如何发落呢?” 柴一桂三人,竟然成了“刺客”! 老夫人又轻唔了声,说道:“戚嬷嬷不是说认识他们吗?这三人是何来历?” 戚嬷嬷忙道:“回夫人,这三名刺客是神灯教的三名香主,手提旱烟管的驼子叫催命符柴一桂,这中等身材叫三绝手娄通,这紫脸虬髯的叫门神敖六……” “唔!”老夫人在轿中缓缓说道:“只要听他们外号,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她话声和缓,真像一位慈蔼的老夫人! “老夫人说得是!” 戚嬷嬷连忙陪笑道:“神灯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路数,江湖上人,多半和强盗也差不了多少。” 宁胜天听得暗暗怒恼,却没有作声。 老夫人道:“宓副总管,放了他们,以后要他们好好做人,不可再沦入匪类了。” 这话听到宁胜天耳中,真有些啼笑皆非! 戚嬷嬷呷呷谄笑道:“老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绿衣少妇躬身道:“属下遵命。” 直起身,格的一声脆笑,娇声说道:“柴一桂、娄通、敖六你们听着,老夫人长斋礼佛,慈悲为怀,放你们回去,不过要你们从今以后,重新做人,不可再沦为匪类,你们还不快去谢过老夫人,去吧!” 说到最后一字,右手轻轻抬了一下,她拍手的姿势十分优美,也甚是轻柔,也只有宁胜天等人正在注意她说话,才看得清楚,她这一娇柔抬手动作,应该不像是解穴,但柴一桂等三人却立时能够行动了! 这可看得隐身花树暗处的几人不觉暗暗一怔,大家心中不期而然的升起一丝疑念:“这是什么解穴手法?” 可见大家虽看清她的抬手动作,却没看出她的解穴手法来! 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在江湖上可算得极负盛名的人,照说被人家视作“刺客”,又要他们从今以后重新做人,不可再沦为“匪类”,这等侮辱,岂能忍受?一经解开穴道,自然非翻脸成仇不可!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柴一桂等三人非但没有大声喝骂,却依言神色恭敬的朝软轿中的老夫人躬着身抱抱拳,同声说道:“在下三人蒙老夫人慈悲开释,今后自当革面洗心,重新做人,谢谢老夫人,在下三人告退。” 说毕,后退了三步,点足纵起! 这下直看得苍龙宁胜天又惊又怒,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口中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喝道:“你们给老夫站住!” 一手拄着龙头杖缓步从花树中走出。郑玄通看到教主现身,也紧跟着掠出。 这若是换在平时,柴一桂三人听到教主喝声,自然会立时停下来;但此刻他们明明听到了宁胜天的喝声,却恍如不闻,三道人影宛如夜鸟掠空,连头也不回的掠空飞逝! 软轿中的老夫人口中轻“咦”了声,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呢?” 戚嬷嬷忙道:”回老夫人,他就是匪类首领神灯教教主,人称苍龙的宁胜天,跟着他掠出来的是他手下四大香主之首的郑玄通,人称黑煞神的便是。” “匪类首领”四个字听得宁胜天更是怒不可遏,沉笑道:“老夫正是宁胜天……” 他底下的话还没出口,软轿中的老夫人不觉口中发出喷喷之声,和缓的低诵着佛号,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取名都要胜过天,你能胜得过天吗?” 站在软轿右侧的绿衣少妇在宁胜天长笑走出之际,她已迅速的跨上一步,挡在轿前,娇笑盈盈的道:“你要作什么?” 方才相距较远,看去只是一个少妇而已,此时这一接近,才看到绿衣少妇不过三十来岁,柳眉似挑,杏眼凝瞬,一张红里透白的桃花脸,娇艳欲滴。 这般可喜娘罕见! 苍龙宁胜天蓦地一怔,问道:“姑娘何人?” 绿衣少妇眼波流动,嫣然道:“你看呢?” 只有三个字,却说得风情万千,美而且妖! 宁胜天道:“姑娘是谁,它夫如何看得出来?”“奴家姓管。”绿衣少妇斜睇着他,娇柔的道:“是老夫人面前的副总管。” 郑玄通道:“教主,此女大概就是昔年人称桃花女的管玲玲了。” “才不是呢!”绿衣少妇投披鲜红欲滴的菱角唇,接着道:“你说的是奴家姐姐咯,奴家叫管巧巧。” 宁胜天阴然道:“管姑娘可是武林中人吗?” 管巧巧道:“我姐姐是,奴家可不是!” 宁胜天道:“此话怎说?” 管巧巧格格笑出声来,说道:“我想姐从前是武林中人,没错,奴家—直在老夫人面前当差,老夫人不是武林中人,奴家自然也不是了!””好!”宁胜天道:“那么姑娘请让开,老夫有话要和你们老夫人说。” 管巧巧眨动一双秋波,格的笑道:“宁教主有什么话,和奴家说也是一样,老夫人千金之躯,岂会和你们江湖凶人面对面说话?” 方才戚嬷嬷说他是“匪类首领”,现在管巧巧又说他是“江湖凶人”,宁胜天仰首大笑道:“老夫如果一定要见你们老夫人呢?” 管巧巧轻笑道:“奴家是老夫人手下宓副总管,宁教主要见老夫人自然要通过奴家这一关了。” 宁胜天目射精光,长笑一声道:“姑娘这一关要如何过法?” 管巧巧道:“自然悉凭你宁教主的意思。” 宁胜天一手拄杖,一手指着拂胸苍须,颔首道:“姑娘的意思,是要考究老夫武功了?” 管巧巧娇笑道:“宁教主有兴趣,奴家自当奉陪。” 郑玄通在旁道:“教主何等身份?还是属下来领教这宓副总管,口发狂言,到底有何惊人之艺?” “不用。”宁胜天不愧是一教之主,口中只说了两个字,但却有一股逼人的威仪,朝管巧巧道:“姑娘有意试教,只管使来。” 管巧巧心中暗道:这位神灯教教主果然凛若岳峙,看来不太好斗!一面巧笑道:“宁教主,奴家那就不客气了!” 人随声上,双手一挥,两只衣袖飘然朝外扬起,带起了一股柔和袖风,直向宁胜天身前拂来。 宁胜天自然看得出对方这双袖一拂,风声柔和,不带丝毫劲力,分明是某种特殊阴功无疑;但她使的究竟是何种阴功,不硬接她一记,是无法体会得出来的。 心念闪电一动,要她先出手,也是自己说的,堂堂一教之主,第一招上,岂能不战而退,闪身避招? 这就呵呵一笑道:“姑娘年事不大,有此功力,倒是难得的很!” 口中说着,左手抬处,同样拂起一只大袖,迎着对方袖风直拂出去。他这一记衣袖,使的乃是“铁袖神功”。 衣袖这一拂,少说也使了六成力道:“铁袖神功”使的是阳刚劲气,应该可以克制阴柔劲力,但这可得看使功的是什么人而言! 柔能克刚,刚亦克柔,要看谁的修为功力深了,两股不同劲气乍然一接,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管巧巧宛如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一仰,立即斜退了半步。她双手本已扬起,此刻一双纤纤玉手忽然从大袖中袖出,手背朝前反拂过来。 宁胜天虽然仗警功力深厚,硬把对方逼退,但是这一瞬之间,突然一缕阴气已渗透自己“铁袖神功”,乘隙而人!心头不觉一震,暗道:“果然是‘借物传阴’!” 左手也迅速从大袖中发出一记“劈空掌”!这回他加强内力,在这一记掌上,已用上了九成力道。 两人几乎是不谋而合,紧随着拂出神之后同时出掌,一个双手手背拂出,一个左手前劈,使出了“劈空掌”。 这一下,两人功力高下,立见分晓! 管巧巧双手手背向前拂去,看去柔若无骨,好像不含丝毫力道,实则她已使出了全身力道来。 宁胜天功力深厚,亦于此可见,一道“劈空掌”掌风,势若狂澜!这一接之下,管巧巧一个人有如风摇柳条,又疾退了三步。 宁胜天心中暗道:此女应该技不止此!口中大笑一声:“!”娘再接老夫一掌!” 左手一收再扬,凌空劈出。这下他使出了十二成力道,就是要逼出管巧巧故意隐藏的武功来。 这道掌风当然比方才更见凌厉,掌力扩及一丈,宛如狂澜千里,席卷过去,大有石破天惊之势。 戚嬷嬷眼看宁胜天逼了上来,立即横迈一步,尖声叱道:“宁胜天,你敢在老夫人面前放肆!” 挥手一掌,朝宁胜天拍了过来。 宁胜天左手堪堪劈出(追击管巧巧的一掌),骤睹戚嬷嬷一掌朝自己劈来,不觉浓眉一扬,沉笑道:“戚婆子,你试试我匪类首领的杖势,要不要得了你的命?” 喝声甫出,右手龙头杖挥处,有如乌云压顶般迎头劈来。 他怒恼戚嬷嬷方才肆言低毁,说自己是匪类首领的话,杖上也使出了十二成力道。他这全力一搏,岂同小可? 他心知自己这一掌虽然未必取得对方性命,但也足以使她手忙脚乱,穷于应付,挫挫她的锐气。 戚嬷嬷见得多了,自然识得厉害,双掌一合,正待奋起全力,硬接宁胜天一杖! 就在此时,突听坐在软轿中的老夫人低声喝道:“管副总管,戚嬷嬷,你们速退!” 喝声中,宁胜天陡觉两股无形大力,直涌过来,分别迎住了自己拍向管巧巧的一掌和向戚嬷嬷击去的一杖。 不,这两股无形潜力,来得十分柔和,遇上自己的掌力和杖势之后,立即消失无形,连自己击出去的力道,也随着消失无形。 好像对方并没有发掌,自己也并没有出击一般! 苍龙宁胜天数十年来,会过多少高手,但从没有遇上过这等怪异的潜力,心中暗自惊凛,忖道:“这是什么掌力? 杖势一落,以手拄杖,口中发出呵呵一笑道:“老夫人好功力,宁某纵横江湖,数十年来,今晚才真正遇上了高人。” 这话从苍龙宁胜天口中说出来,自然极具份量,听得隐身花树丛中的万青峰、智通大师等人不禁为之一怔! 他们只看到宁胜天把劈出去的一掌、一杖忽然收回,并未见到软娇中的老夫人出手,听了宁胜天的话,才知他一掌、——杖的突然收回,是软轿中的老夫人已经出手了。 软轿中响起老夫人和蔼的声音说道:“宁教主夸奖,老身当不起高人二字,刚才老身若再不出手,我门中的管副总管和戚嬷:嬷岂不伤在宁教主一掌、一杖之下了?老身听说武林中人讲究恩怨分明,河水不犯井水。老身和宁教主并无恩怨可言,所以只化解了宁教主的一掌、一杖,也不欲和宁教主为敌,这也是老身尊重教主之处,希望宁教主也尊重老身,今晚之事,就到此为止,宁教主可以把隐伏在花树丛中的手下撤走了吧?” 她话虽说得柔和,但骨子里口气极硬,意思是说“只化解了你一掌、一杖,是不欲和你为敌而已,否则那还有这么便宜?” 她坐在软轿之中,居然一口道破花树丛中还隐伏了人,她只当这些人是宁胜天的手下,所以要宁胜天把人带走。 她口气虽硬,但话可说得婉转。 任你宁胜天是老江湖,一时之间,却很难措词,隐伏花树暗陬的人,不是——派掌门,就是一代名宿,教他如何作答? 差幸隐身在花树间的万青峰、智通大师等人,因已被老夫人看出来了,也就不用再隐藏下去。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首先低喧一声佛号,手拄禅杖,从树影中缓步走出,单掌当胸,行了一礼,说道:“贫袖随同宁老施主而来,但并非神灯教的人。” 在他举步走出的同时,万青峰、封居易、金赞廷、崔介夫四人也相继走出。 万青峰拱拱手道:“在下等人听说老夫人鹤驾会在今晚光降,特来拜瞻清范,老夫人幸勿以不速见责。” 软轿中的老夫人轻哼一声,叫道:“管副总管。” 管巧巧连忙欠身道:“属下在。” 老夫人问道:“你知道这些人是谁吗?” 管巧巧眼波流动,朝五人脸上溜过,娇声道:“回老夫人,属下追随老夫人,从未在江湖上走动,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不知戚嬷嬷是否知道?” 他们明明是江湖上人,却偏偏要故意做作。 白衣少女楚姑娘接口道:“这几位,女儿知道。” 软轿中的老夫人道:“琬儿,你怎么会认识他们的?” 楚姑娘嫣然一笑道:“女儿今晚到过前厅,是宁教主假我们前厅宴客,当时宁教主曾跟女儿引见过,所以知道。” 老夫人道:“好,你说给为娘听听,他们是什么人呢?” 楚姑娘道:“那位老师傅是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 “啊!”软轿中的老夫人似是很感意外,是以轻啊了一声。 楚姑娘续道:“刚才和娘说话的是黄山万松山庄的庄主万大先生万青峰。” 老夫人道:“黄山世家,威震武林,为娘倒曾听人说过。 楚姑娘又道:“还有这三位,也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一派宗主,这位是八卦门封掌门人、这位是形意门金掌门人、这位是武功门崔掌门人……” 老夫人听到这里,不觉轻哼一声道:“这几位果然大有来头,听方才万大先生的口气,早就打听到为娘今晚会到,他们约齐了人手,到咱们庄上来,隐身埋伏在花树丛,那是冲着为娘的来了?” 这话口气已经不善了! 楚姑娘道:“这个女儿就不知道了。” “哼!”老夫人沉哼一声,冷冷地道:“为娘一直以为河水不犯井水,和江湖道上,毫无恩怨,如今看来,我们纵不犯人,人家却找上咱们头上来了。为娘也不是怕事的人,琬儿,你问问他们来意,究竟所为何来?” 楚姑娘应了声“是!”目光一抬,娇声问道:“万大先生,我娘说的话,诸位大概都听见了,我娘问你们隐身埋伏花丛,究竟是何居心?” 她声音娇柔,但语气却咄咄逼人! 万青峰朝宁胜天、智通大师等相视一笑,意思是说:“来了!” 接着打了个哈哈说道:“老夫人问得好,不过万某也要先请问一声,老夫人真的是官宦人家的老夫人?不是江湖上人吗?” 软娇中的老夫人沉哼一声道:“老身是不是江湖人,与你何干?” “关系太大了!” 万青峰朗笑一声道:“因为最近江湖上连续有不少人无故失踪,虽然这些人,业已先后释放回去,但言行极为诡异。万某等人正是负责侦查此事而来。适逢老夫人夤夜赶来,而且老夫人手下又有这许多位江湖罕见高手,自是足以启人疑窦。万某等人不得不对老夫人的行踪,稍作注意。 如果老夫人不是江湖上人,万某等人只作暗中观察,自然会悄悄退走,绝不会惊动老夫人,但老夫人拿下神灯教三位香主在前,接下宁教主一掌、一杖于后,修为之高,纵或江湖一等高手,都有所不逮,老夫人如果不是江湖人,又有谁能信?” 苍龙宁胜天听得暗暗点头,万大先生出身武林世家,名动江湖,果然口才了得,不愧是冠冕群伦的万松山庄庄主! 软轿中的老夫人冷哼道:“就算老身是江湖人,又有什么不对了?” 万青峰目光一抬,精芒如电,大笑道:“方才老夫人已一再提及,河水不犯井水这句话。老夫人如果是江湖上人,只要和万某人井水河水各不相犯,自无什么不对,只是万某等人有一请求,今晚在此相遇,良非易事,咱们只想拜识老夫人一面,如此也可证实咱们正在侦查的一件武林公案,与老夫人无关,不知老夫人是否俯允所请?” 老夫人道:“说来说去,你们怀疑老身和你们侦查的一件公案有关了?” 万青峰道:“在下并无此意,但在此一公案没有水落石出以前,任何人可能都有嫌疑。” 戚嬷嬷尖声喝道:“万青峰,你好大胆子?” 万青峰微微一笑道:“万某说的乃是实情。” 老夫人道:“你们要见老身一面,见了面,就能证实是不是和你们侦查的公案有关吗?” 智通合十道:“老夫人能不动声色,接下宁老施主一掌、一杖,当代武林已屈指可数。 能拜瞻老夫人一面,纵或未能证实,也可稍释大家的疑念,对老夫人、对咱们总是有益无害之事。” 老夫人轻哼一声道:“老身一向从不接见外人,诸位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老身似乎情不可却;但老身数十年有一不成文的规矩,老身不能破例……” 万青峰问道:“不知老夫人的规矩如何?万某等人洗耳恭听。” 老夫人叫道:“管副总管。” 管巧巧欠身道:“老夫人有何吩咐?” 老夫人道:“凡是求见老身之人,该当如何,你说给他们听听。” “是!”管巧巧恭身应道。 接着她明亮的秋波一转,娇声道:“请见老夫人,例须接得下老夫人一掌,诸位之中,只要有人接下了,老夫人自会延请相见。” “只要有规矩就好办。” 万青峰大笑道:“万某自不量力,先请老夫人赐掌。” 只听软轿中的老夫人嘿了一声! 嘿,当然是冷笑,那是笑万青峰没有自知之明! 同时,万青峰也嘿了一声,他这声“嘿”,可和老夫人不同,嘿声中,突然身形晃动,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往后退了一大步——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一章 原来就在老夫人嘿声方起,万青峰就觉有一股无形潜力,朝身前直压过来,力道之强,令人气为之窒。 他几乎在毫无准备之下,受到这股大力的压迫,急忙运气抗拒,还是被推出了一大步。 但这是你自己说的,“先请老夫人赐掌”,又能怪得了谁? 万青峰一张同字脸胀得通红,朝软轿拱拱手,洪笑一声道:“老夫人果然好雄浑的掌力,万某承教了。” “承教了”,是指老夫人乘人不备,率先发掌,是以不肯承认自己落败,但他心里有数,纵然自已有备,也未必接得下对方这一掌,因此话声一落,就往后退下了几步。 智通大师看得大为惊凛! 试想万青峰是黄山万松庄庄主,一身功力,在江湖武林中,应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竟然只嘿了一声,就败下阵来,那么软轿中的老夫人功力之高,岂非已经到了惊世骇俗之境? 他右手提着镔铁禅杖,朝前跨上一步,单掌当胸,行了一礼,说道:“现在该贫衲领教老夫人的掌力了。” 他因有万青峰的前车之监,当胸左掌在说话之时,掌心早巳凝聚了十成功力。 话声一落,右手微一用力,把禅杖往上一拄,右掌立时暗暗运起“般若掌”,引满待发。 老夫人沉声道:“老身听说大师是少林寺少数几位精擅般若禅掌的高僧之一。今晚老身有幸,正好跟大师领教领教佛门神功‘般若禅掌’,大师接着了!” 话声出口,从软轿上涌出一股无声无息的潜力,朝智通大师胸前撞来。 这股潜力,不带半点风声,甚至连轿帘也没晃动一下,但智通大师已可察觉这一记掌力对方使的纯系阴劲,阴劲能透过轿帘,不见丝毫动静,却有如此强大压力,实是平生从未遇见过的劲敌,无怪她敢向佛门神功“般若掌”挑战了!心念转动,右手凝聚了“般若掌”力的掌心缓缓朝前推去。 “般若掌”又称般若禅掌,练的乃是弹功,禅力在定,是以掌力出手,同样不带丝毫风声,但威力之大,非任何掌功所可比拟。 但这回老和尚掌力堪堪推出,便已感到不对! 那是自己掌力笔直推去,竟然毫无抗力,对方方才涌来的一般强大压力,在这一瞬间好像突然消失!对方既无抗力,老和尚的“般若掌”力,岂不是可以长驱直人? 不,因为对方的抗力突然消失,老和尚凝足十成力道往前推去,一下遇上真空,上身自然会突然朝前一倾。 这就譬如两个人互相用力前推,一个人突然收回手去,另一个人就会身子朝前俯冲,其理相同。 智通大师上身朝前一倾,急忙收势。 “般若掌”练到智通大师这等境界,自然能发能收,那知就在他收回掌力之际,突觉一丝阴气乘隙渗入,遁臂而上。 老和尚究竟是久经大敌,心头警兆乍生,立即吐气开声,又把收回的掌力,尽力朝前推出,但等你发现,总是迟了一步,渗入手臂的一丝阴气,倏然变成灼伤力极强的一点火星,致使在手臂经络。任你发出大力,依然无法把它逼出去。 这虽然只是电光石火般事,火星就消失无形,老和尚右臂骨骼却被灼得隐隐生痛,如同火烧! 但老和尚这一记尽力推出的“般若掌”,一道强劲的无形掌力还是朝软轿卷推过去,刚逼近软轿,又被一道无形潜力挡住。因为老和尚有臂受到灼伤,后力不继,两股无形潜力乍然一接,很快就抵消了。 智通大师脸色微变,双目精芒飞闪,但瞬即敛去,单掌打讯道:“老夫人神功盖世,贫衲甘拜下风。” 一面暗中急以“传音人密”朝万青峰道:“万大庄主赶快劝阻三位掌门人,咱们要保存实力,不可再出手了。” 万青峰听得不由一怔,心中暗道:智通大师此时突使“传音人密”要自己劝阻三位掌门人,保存实力,那是必有所见了。 心念这一动,不觉大笑一声,说道:“好了,万某和智通大师已领教过老夫人的高招,今晚到此为止,咱们应该告辞了。” 封居易等三人正待出手,听了万青峰的话,心头各自一动,心知万青峰此话必有原因,因此就不再出声。 老夫人也并不留难,只是轻哼一声道:“诸位请吧。”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宁教主、诸位掌门人,老夫人一向不与人计较,今晚便宜了你们,以后如果再有类似情形,就没有这样便宜的事了。” 宁胜天气红了脸,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了。” 大家相继退出后花园,回到前进,忽因、慧果和八名武士依然站立在阶前。 郑玄通问道:“柴香主三人可曾来过?” 八名武士中为首的一个躬身道:“回香主,柴香主等三位并未回来。” 宁胜天朝着郑玄通一摆手道:“不用说了,咱们走吧!” 一行人离开大宅,走了三数里路。 万青峰忍不住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方才要万某劝阻三位掌门人不可再出手,不知发现了什么?” 智通大师低诵了佛号,才道:“贫衲和她对掌之时,发现体内真气似有不继之象,致被她暗以‘魔火神功’乘隙渗入,灼伤右手经络。贫衲参禅数十年,真气岂会有不继之象?经贫衲仔细检查,才想到极可能是中了人家暗算……” 宁胜天怵然道:“莫非那个丫头果然在酒中做了手脚?” 智通大师道:“宁老施主功力深厚,方才也许尚未察觉,但和那老夫人对过一掌之后,应该发觉不对了。” 宁胜天点头道:“大师说得极是,兄弟和那老夫人对过一掌之后,开始觉得有些不顺,先前还以为那老夫人掌力有着古怪,现在经大师一说,倒使兄弟想起一种慢性毒药叫做对消散,服下之后,毫无半点感应,但只要你一经用力,体内力道就相对的消耗,这就是说你用十成功力,体内也相对的消耗去十成,据兄弟推想,咱们中的可能就是对消散了。” “不错!”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说道:“那老夫人要咱们接她一掌,极可能是有意引发咱们体内的对消散,因为贫衲曾一连发出三掌,感到发出的掌力,大有一掌不如一掌,故而要万大施主劝阻三’位掌门人保存实力,不可再行出手。” 说到这里,仰首向天,微微舒了口气,接着说道: “不过咱们几个虽然中了她的对消散,但今晚不可说没有重大收获。” 万青峰问道:“大师何所指而言?” 智通大师微微一笑道:“戚嬷嬷使出来的是‘借物传阴‘和‘大挪移身法’,老夫人使的又是‘魔火神功’,不难思过半矣。” 万青峰凛然道:“大师是说那老夫人会是魔教中人。” 宁胜天气愤地道:“柴一桂等三人不别而去,岂不和霍五、皖西三侠等人失踪后释放回来的情形如出一辙?” 崔介夫道:“既然如此,咱们该当如何呢?” 宁胜天大笑道:“敌我之势,业已无法善了,我宁某就是倾敝教之众,也非和她一拼不可。” 万青峰道:“从今晚的情形看来,这位右夫人的出现江湖,可说是谋定而动,逐一剪除异己,第一批是终南二老、邢铿、暴不仁、皖西三侠等人。第二批是咱们这几个,正好凑在一起,只要咱们这些人失去斗志,她的阴谋,也成功了一半。因此这件事,已非一门一派之事,所以兄弟之意,咱们不如先去万松山庄,再作计议,不知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智通大师颔首道:“万大庄主说的确是实情,咱们正该从长计议,妥筹对策才是。” 安庆南大街的安澜酒楼,这时候正是生意最旺盛的时刻。楼上、楼下,几乎全坐满了茶客。 茶客们有茶水润喉,各自在高谈阔论,人声就像一群苍蝇似的,只听到闹哄哄的嘈杂声音。 这时从楼梯走上一个人来。这人不过二十来岁,穿一件天蓝长衫,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脸如抹粉,不但一表人才,就是走几步路,也显得风流潇洒,俊逸不群! 他在楼梯口一停,一双明亮的目光徐徐一瞥,不禁剑眉微微一拢,这自然是嫌楼上雅座都已没有座位。 但当他目光落到全楼正中间一间紫绒门帘低垂的贵宾室依然阒无人声,还空着没有茶客,不觉微露笑意,就举步走去! 这原是他上得楼来,目光一瞥间的事,就在他刚一举步,便有一名伙计迎了上来,陪笑道:“公子爷这边坐。”他抬着手,意思是要把蓝衫少年让到东首一张桌上去。那张桌上已经坐了两个商贾模样的人,此刻茶客较多,只好和人家拼桌而坐了。 蓝衫少年目光一抬,问道:“那里还有位子?” 伙计陪笑道:“那张桌子只有两位客官,公子爷不妨先坐下来,待会……” 蓝衫少年一指中间那间贵宾室,说道:“那里不是没有客人吗?” 伙计忙道:“公子爷真对不起,那间贵宾室已经有人预先定了。” 蓝衫少年道:“茶楼酒馆,先到先坐,有什么预定的?” 依然举步朝那贵宾室走去。 伙计急道:“公子爷,那不成啊……” “谁说不成?” 蓝衫少年轻哼了一声道:“等他们有人来了,就说本公子早就预定了的。” 伙计道:“但……但公子爷你没跟帐房里预定,那是口说无凭?” “什么?口说无凭?” 蓝衫少年走近门口,回过身来,目光一凝,沉哼道: “喝茶还要签名押花押给你们,才算有凭据吗?本公子选定这一间,就是这一间,你还不给本公子去沏茶来?”一手掀起紫绒门帘,潇洒的走了进去。 那伙计只觉他目光寒冷如电,这一瞪,被瞪得心头发毛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他当然看得出这位蓝衫少年气概非凡,不敢得罪,只得慌慌张张的转身奔下楼去。 贵宾室陈设自然特别讲究,上首一张紫檀木雕刻精细的坑床,两边各有一排六把椅几,原是茶楼中替过路的官吏富豪准备接待宾客之用。 蓝衫少年举步跨人,就走到紫檀坑床上首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这时门帘启处,一个满脸红光堆着谄笑的矮胖中年人探头走入,朝蓝衫少年连连拱手说道:“公子爷请了,在下是茶楼的胡帐房……” 蓝衫少年没待他说完,目光一抬,说道:“本公子没有请你胡帐房,你不必多说,快要伙计送茶来。” 胡帐房道:“但公子并没有预定,这间贵宾室早已有人先定了的。” 蓝衫少年怒哼一声道:“岂有此理,本公子亲自来了,还用得着预先定吗?你是胡帐房,那就正好,告诉他们本公子定的好了。” 胡帐房不觉沉下了脸,说道:“公子怎好如此说法?” 蓝衫少年也沉下脸道:“那要怎么说?” 胡帐房托着下巴道:“依在下说,这贵宾室是有人定的,公子最好请到外面去坐,喝茶本是雅事,何必呕气?” 蓝衫少年道:“本公子不能在这里喝?” 胡帐房道:“至少今天不能。” 蓝衫少年目注胡帐房,问道:“这话是你说的?” 胡帐房是何等样人,岂会给你瞪眼睛,吹胡子,就能唬住,翻着一双水泡眼,用手摸着下巴,说道:“没错,是在下说的……” 他“的”字堪堪出口,左边脸颊上就响起“啪”的一声。他怀疑这声“啪”竟究是不是有人抱在自己脸上,因为他根本没看到蓝衫少年出手,而且也根本不觉得痛,但事实确是有人在他脸上掴了一掌! 他几乎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一个人脚下踉跄,上身只一歪,就朝身后门口跌跌撞撞的倒冲出去三步,脚下还是留不住,砰的一声,跌坐在楼板上。 等他跌坐在地,才证实自己确实被人掴了巴掌。 这下,他一张冬瓜脸,不由胀得色若猪肝,撑着爬起身来,一手连挥,口中大声叫道: “反了,反了,好小子,你竟敢到安澜园来闹事,来呀,你们把这欠揍的小子只管给我揍扁了……” 话声未落,眼前蓝影一闪,蓝衫少年已经站到他面前! “啪”,他右脸颊上又挨了一掌。 这一掌就比方才那一记要重得多,胡帐房只觉两眼一黑,身子一歪,咕咚朝右首掼了出去,扑倒地上。 安澜茶园是徽帮三位龙头的老二单晓初开的。 胡帐房是单晓初的左右手,所有伙计自然也是徽帮的弟兄,纵非高手,每个人也都会上几手。 这时眼看胡帐房被蓝衫少年一掌抱倒在地,大家又听胡帐房说过,只管把这小子揍扁,这些人平日里听胡帐房支使惯了,自然毫不考虑,胡帐房身手比他们高出甚多,都经不起人家一掌?一下就冲上来三四个人,口中吆喝着:“好小子,你真是欠揍!”朝蓝衫少年扑到。 蓝衫少年目光一动,冷然喝道:“找死!” 他只说了两个字,但话声出口,只听接二连三的闷哼和砰砰之声,连续响起。 没人看到蓝衫少年出手,但三四个身材高大的伙计就一个接一个的跌倒在楼板上,再也没有人挣动一下。 偌大一座茶园,当然不止这几个伙计,何况安澜茶园乃是单晓初的大本营,伙计们也就是单晓初的爪牙。 这时听说楼上有人闹事,刹那之间,就有一二十个人涌上楼来,他们一眼看到楼板上躺着胡帐房和三四个弟兄,不由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有人吆喝,也有人从身边掏出匕首来,正待一拥而上! 突听有人沉喝一声:“你们还不给我退下!” 伙计们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立即纷纷垂手后退。 来人当然是单晓初了。 蓝衫少年背负双手,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单晓初一眼,轻蔑的道:“你似乎比胡帐房大了一些。” 单晓初见多识广,只觉这少年人气宇非凡,却也模不准对方路数,抱抱拳道:“在下单晓初,只不知朋友如何称呼?” “原来是徽帮的二当家!” 蓝衫少年微微一哂,转身道:“本公子是喝茶来的,似乎用不着和单二当家套什么交情。单二当家有什么话,不妨到里面来说,先要伙计沏一壶茶来。” 说完,正待转身往贵宾室走进去。 单晓韧道:“朋友请留步,单某手下开罪朋友,但单某既已出面,自会还朋友一个公道,还请朋友先替他们解开穴道,有话好说。” 蓝衫少年轻哼一声,仰首说道:“单二当家手下有眼无珠,本公子下手极有分寸,不会死的。本公子既已出手惩罚,那有如此便宜,说解就解,等本公子喝够了茶,自会放他们起来。” 单晓初给他气得脸色煞白,正待发作。 突听一个苍老声音说道:“单二当家何须求人?让老朽先替胡帐房他们把穴道解开了再说。” 随着话声,走出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朝胡帐房身边走了过去。 单晓初惊喜的道:“王老爹来了。” 蓝衫少年没有作声,只是嘴角间含着一丝冷笑,本待进去的人,这回却脚下一停,留了下来,背负双手,似有不屑之色。 这一神情,显然是他心中正在暗暗冷笑:“凭你一个糟老头也想解开本公子制住的人?” 那个叫王老爹的弯腰老头走近胡帐房身边,上身微俯,双手疾落,拍在胡帐房身上几处重要经穴之上,只要看他出手如风,认穴奇准,分明是一位点穴的行家。 那知任你弯腰老头是点穴的行家也好,不是大行家也好,他出手虽然俐落,拍到胡帐房身上,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下可把弯腰老头看得脸露怔容,略为迟疑,双手再发!这向他指袋起落,似揉似推,连续使了众个不同的手法,但胡帐房还是一动不动,一点作用也没有。 这时忽然响起一个娇稚的少女口音叫道:“王老爹,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老夫人和小姐已经到楼下啦,还不快要他们伙计准备茶水?” 另一个娇脆声音道:“王老爹好像在替人解穴呢!” 先前一个道:“就是要替人解穴,也该把老夫人和小姐安顿好了再说。” 围着看热闹的茶客闻声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从楼梯上走上来的是两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鬟,看去不过十六七岁,生得明眸皓齿,娇憨动人,宛如两朵含苞待放的小花! 蓝衫少年依然没有作声,缓缓转过身去! 他的意思自然是要回进贵宾室去了。 单晓初看到两个绿衣小鬟,不,听她们说“老夫人和小姐已经到了楼下”,岂能再让蓝衫少年进去?口中不觉沉喝道:“朋友站住!” 蓝衫少年俊目之中射出两道冷芒,回过身,冷峻的道:“单晓初,你是在和本公子说话?朋友?什么人是你朋友?” 单晓初怒笑道:“单某可是不配吗?” 蓝衫少年冷笑道:“不错,凭你确实还不配和本公子称朋友二字。” 弯腰老头听了两个绿衣小鬟的话,方自直起腰来,一张老脸上已经绽出汗珠来。 此时看到单晓初和蓝衫少年起了争执,这就说道: “二当家,这位年轻人大概因咱们定了房间之事,和胡帐房起的争执吧,房间是咱们定的,这件事,就让老朽和他解决好了”。 单晓初是被蓝衫少年的话气疯了心,洪笑一声道: “王老爹,这不关你老的事,房间有人预先定了,他逞强闹事,还放倒胡帐房和四名茶园的伙计,这明明是冲着兄弟来的了,兄弟如果把这口气往肚子里咽,今后还能在安庆混得下去吗?” “什么事有这么严重?” 一个尖沙的老妇人声音,呷呷笑道:“单二当家,你这是跟谁在发牢骚,是不是王老头?” 楼梯间传来一阵登登的声响,走上来一个高头大马狭长脸的老婆子,一面嚷着道:“快让开,走开些,咱们老夫人、小姐上来啦!” 单晓初听说“老夫人上来了”,再也顾不得和蓝衫少年算帐,急忙整整衣衫,趋向楼梯,屏息以待。 这狭长脸老婆子正是戚嬷嬷。接着上来的又是两个绿衣小鬟。然后是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少女,秀发披肩,生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波,瑶鼻樱唇,娇美有如凌波仙子! 蓝衫少年看得不禁一呆,忍不住朗笑一声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位姑娘真是天仙下凡,在下幸会之至。” 说着,不觉迎了上来。 楚姑娘目光一抬,心中暗暗讶异的道:会是他! 戚嬷嬷朝他叱道:“你小子还不让开些!” 右手腕一抬,朝蓝衫少年格去。 她虽然是随手一抬,腕上只用了二三成力道,但只要是被格上了,少说也得摔出去两三步,那知右腕堪堪格出,突然如同抽了筋一般,口个只“啊”了一声,底下话,就没再说得出口!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因为楚姑娘的后面就是老夫人了,她由副总管管巧巧搀扶而行,走上楼梯,戚嬷嬷格向蓝衫少年,反受制于人,她自然看到了,心中暗道:这小子几时学会了“五行穿截脉手法”? 她右手扶在管巧巧肩头,左手轻轻一拍,发出一股暗劲,替戚嬷嬷解开了受制经穴,同时也给胡帐房等五人一齐解开了穴道——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二章 戚嬷嬷只觉身上一震,受制穴道顿解,不由怒声喝道:“好小子,老婆子一时不察…… 不给你教训,你还以为老婆子是纸糊的呢!” 左手抬处,正待劈出! 老夫人适时叫道:“戚嬷嬷,不可伤人!” 戚嬷嬷气不过道:“老夫人,这小子……” 老夫人没去理她,朝蓝衫少年道:“在这里遇上南宫相公,真是巧事,如果不嫌弃,请随老身人内奉茶如何?” 蓝衫少年听得暗暗称奇,心想:原来她认识我!目光一溜白衣少女,连忙拱着手道: “老夫人宠召,在下自当从命。” 单晓初站在一旁,一直不敢开口,直到此时,才赶上一步,躬着身道:“单晓初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从蒙面黑纱中透射出两道慈葛的目光,点点头道:“你就是徽帮的单二当家,很好。” 胡帐房接着躬躬身道:“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已由管巧巧搀扶着走入贵宾室。 蓝衫少年朝楚姑娘抬抬手,温文的道:“姑娘请。” 楚姑娘朝他盈盈一笑,跟着老夫人身后走去,他给楚姑娘这一笑,笑得浑身骨节都酥了,跟在姑娘身后,鼻中可以隐约闻到一缕非兰非麝的幽香,一时更觉心痒难熬! 但他看得出这位老夫人非同小可,刚才被自己用截脉手法制住的戚嬷嬷、胡帐房等人,除了自己,江湖上应该无人能解,但不见她有何动作,就把几人受制的脉解开丁,这份功力,岂不骇人? 他此次重出江湖,自然要有一番作为,这位老夫人,更是开罪不得,那么对这位白衣姑娘,自是也不能流露出半点轻狂了,他原是绝顶聪明的人,这一想,便自收敛起狂态,显得蕴藉而不轻薄了。 老夫人已在上首一张紫檀木坑床上落坐。 楚姑娘傍着老夫人身边一把椅上坐下。 管巧巧和四名绿衣小鬟则站到了老夫人的身后。 老夫人目光一抬,说道:“南宫相公请坐。” 蓝衫少年朝上拱手道:“在下告座。” 他就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单晓初跟着走入,老夫人没有开口,他可不敢随便坐。 老夫人接着道:“单二当家,你也请坐。” 单晓初连忙恭敬的道:“属下谢坐。” 就坐到了蓝衫少年的下首,他进入屋中,才自称“属下”。 蓝衫少年心中暗道:原来这老夫人是徽帮的人。 这时两名青衣伙计端上茶来。 老夫人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似是颇为嘉许,朝单晓初颔首道:“这茶不错。” 单晓初宛如蒙皇上封赏一般,不胜光荣之至,赶紧欠身道:“这是九华绝顶的云雾茶,一年……”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见戚嬷嬷一脚跨入,尖声说道:“禀报老夫人,杨公奇来了。” 老夫人道:“叫他进来。” 杨公奇是徽帮的老大,单晓初顾不得说话,赶紧站起身来。 戚嬷嬷应了声“是”,回身道:“老夫人有请。” 蓝衫少年举目看去,只见从门口走进一个身穿黑褂、古铜长袍的白面黄髭老者,一进门就急步趋上,朝老夫人恭敬的躬下身去,说道:“属下拜见老夫人,闻讯赶来,还是没有赶得上迎接老夫人金驾,还望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蔼然笑道:“老身也刚到没多久,你先坐下来。” 杨公奇退后一步,坐到右首下面的一张椅上坐下。 老夫人抬目问道:“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杨公奇道:“最近听说宁胜天、万青峰等人去了万松山庄,前天还发了一个请柬给属下,邀约属下十天之后,前去万松山庄,有要事相商,属下正待向老夫人请示,正好老夫人金驾已经莅止。” 老夫人微哂道:“宁胜天的神灯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万青峰、卦居易、崔介夫等人也都是不成气候之辈,唔,智通也在万松山庄吗?” 杨公奇道:“属下听说智通大师已在三日前赶赴少林,但十日之后一定会赶来的!” 老夫人冷峻的哼一声,说道:“少林寺真要是敢和老身作对,老身就要他少林寺倒翻过来!” 蓝衫少年听得暗暗一怔,忖道: “这位老夫人好大的口气。” 杨公奇道:“老夫人说得是,谅他智远也没有这个胆子。” 他口中的智远,正是少林寺方丈。 老夫人左手一抬,指指坐在她身边的楚琬姑娘,又道:“江南之事,今后由琬儿负责,你们和她联系就好。” 蓝衫少年心中一奇,忖道: “她要这位姑娘管理江南之事,不知是什么事情,由此可见这位琬姑娘并不是弱不禁风的闺女了。 杨公奇应了声“是”。一面又朝楚姑娘拱拱手道:“属下今后还要姑娘多多指导。” 楚琬含笑道:“杨帮主好说。” 杨公奇在江湖上名头不小,徽帮也是和丐帮齐名的大帮,但杨公奇在这位老夫人面前却恭敬异常。 楚姑娘这句“杨帮主好说”,对他竟然似奉纶音,面上陡增光彩一般,连连欠身道: “不敢,不敢。” 老夫人一抬手道:“好了,没你的事了。” “是,是。”杨公奇躬身道:“属下告退。” 他迅快的退了出去,单晓初自然也紧跟着退出。 老夫人直到此时,才转过脸来,含笑道: “南宫靖,现在该你了。” 她面垂黑纱,虽然看不到她的笑容,但语气甚是和蔼。 蓝衫少年一抱拳讶然道:“老夫人的意思,在下怎么?” 老夫人道:“老身请你相公进来,自然要和你谈谈了。” 南宫靖(蓝衫少年)道:“不知老夫人要和在下谈些什么?” 老夫人道:“三月不见,你武功似乎精进不少!” 南宫靖豁然笑道:“老夫人法眼果然厉害,在下不敢隐瞒,最近确实稍有进步。” 老夫人道:“你有何打算?” 南宫靖道:“在下有何打算?老夫人此话怎说?” 老夫人道:“老身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南官靖道:“在下愚鲁,还请老夫人明白赐告。” 老夫人道:“方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也听到了,是吗?” 南宫靖心头暗暗一凛,但依然潇洒一笑道:“老夫人的意思,在下是不该看到、听到的了?” 老夫人缓缓说道:“不错,你既然看到了,听到了,目前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南宫靖自然听得出她言外之意,但故作不知,抬脸问道:“老夫人乞道其详。” 老夫人道:“一生、一死。” 南宫靖道:“生如何,死又如何?” 老夫人道:“生,就是投到老身门下,死,那你就休想跨得出这扇门去,从今以后,这世上就不再有你南宫靖这个人了。” 她语声依然十分缓和,但谁都听得出这话声中,已经隐隐带着浓重的杀机了。 南宫靖听得面不改色,大笑一声道:“在下相信老夫人有此能耐,在下也绝非老夫人对手,只是……” 老夫人面纱中透出两道森冷的目光,说道:“说下去,只是什么?” 南宫靖傲然——笑道:“老夫人的本意,并非真的要杀在下,而是要在下投到老夫人的门下。” 老夫人只哼了一声。 南宫靖又道:“在下纵非老夫人的敌手,但老夫人手下这些人……哈哈,只怕没有一个会是在下的对手,老夫人要在下投效门下,准备如何安置在下呢?” 他说得很狂,在老夫人面前谁也不敢开口! 管巧巧一双水汪汪的妙目,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嘴角含笑,虽没作声,但等于在说: “以后,总有一天会教你领教我一手绝艺的。” 他这话也颇出老夫人意外,听得不觉一怔,问道: “你想干什么呢?” 南宫靖目光瞟动,看了站在老夫人左首的楚姑娘一眼,才道:“老夫人手下,各有职司,大概也容纳不下在下了,老夫人如不嫌弃,在下愿意拜你老人家做干娘,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他算得很精,拜了老夫人作干娘,自然高出老夫人手下任何一人了。 老夫人看着他,一阵打量,终于点着头道:“老身膝下没有半个男的,收一个义子也好。”南宫靖眼看机不可失,立即走上两步,扑的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头道:“义母在上,孩儿南宫靖给你老人家磕头。” 老夫人看得大喜,慈笑道: “够了,够了,孩子,你起来。” 上身微欠,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一面含笑道:“婉儿,他可能比你大一些,你叫他大哥好了,以后,你们要像亲兄妹一样。” 楚琬粉脸一红,朝南宫靖裣衽一礼,低低的叫了声: “大哥。” 南宫靖连忙还礼,含笑道: “妹子不可多礼。” 管巧巧躬身道:“恭喜老夫人,收了这位英俊潇洒的义子!”她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随着横瞟了南宫靖一眼,裣衽道:“奴家管巧巧见过南宫公子。” 楚琬在旁道:“她是管副总管。” 南宫靖连忙拱手道:“原来是管副总管,在下失敬之致!” 老夫人乐得笑出声来,说道:“好了,现在都是自己人了,不用再客气了。” 接着话声一寒,又道:“靖儿,你是老身的干儿子,为娘自会把你视同己出,但为娘门下门规素严,任何人触犯禁律,决不轻贷。你也不能例外。” 南宫靖恭敬的道:“干娘吩咐,孩儿自当谨记在心,定不有负干娘期望。” 老夫人道:“如此就好。” 沈雪姑施展“太素脉诀以阴导阳”之术,替自己和南宫靖疗伤,蛰居地窟,已经三十天了。 南宫靖脸上易了容,化名宫飞鹏。拜老夫人为干娘的南宫靖,脸上也易了容,他其实乃是花豹侯元。 南宫靖伤在老夫人“九阴摧心掌”之下,但老夫人在施展“九阴摧心掌”之际,又暗使了一种极厉害的旁门火功,伤势极为严重。 沈雪姑是在硬接老夫人一记“九阴摧心掌”,被旁门火功灼伤内腑的,伤势较南宫靖自然要轻。但如以负伤的情形来说,也够严重的了。 差幸沈雪姑施展的“太素脉诀以阴导阳之术”出之黄帝内经,也是玄门之士合藉双修的不二法门。 阴阳调和,水火既济,别说是伤了,修习有恒,两人的内功,也可精进倍增。 经过这三十天运功疗伤,沈雪姑伤得较轻,早巳完全复元了,南宫靖因伤得较重,如今也好了十之八九,行动如常了。 地窟地方不大,黝黑如墨,但使南宫靖最感不安的,是子午两个时辰,要脱光长衫,由沈雪姑在背后环抱着自己运功,地方虽黑暗,但他究竟是个大男人,要在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侧,脱下衣衫,裸裎相对,尤其沈雪姑一双玉手紧按在丹田之上,纵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心旌动摇,不克自制了。 几次都是沈雪姑以“传音人密”示警,要他“澄心净虑”。“澄心净虑”,就是要他不可冲动把持住杂念。 这话岂不教南宫靖听了脸红?说他享尽艳福,自不为过,若说他被囚风流地狱,也自无不可。 李小云和祝小青二位姑娘终日伴着大姐、大哥,这些日子也习惯黑暗了。 除子午二时,他们要替大哥、大姐护法之外,长日无事,就只有席地静坐练功,这对她们来说,也是练功的好机会。 李小云在这段日子里,也把师傅竹逸先生传她的奇胲门内功心法练纯熟了。 五人之中,最忙碌的是孙小乙,他一个人留在上面,充当厨子,既要做饭,有时还得去江边捕鱼。 此处离碧落山庄虽近,这三十天来,却侥幸没有人来打扰。 这天也合当有事! 这是午牌时光,孙小乙刚煮好一锅饭,正在烧水,突然听前面“砰”然一声,似是大门被人撞开了! 他心头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么许久也没有人寻上门来,难道今天有人找上门来了? 他因一锅饭刚刚煮好,水还没有烧开,就算自己躲开了,也会有人发现灶下有火,岂不更会引人起疑? 这就伺偻着身子探首朝堂屋看去(他经李小云易容,改扮成一个老渔夫模样),只见两扇木门已被撞开,走进来的竟是一个身穿玄色衣裙的女子。 这玄衣女子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材苗条,面貌娟秀,只是皮肤黑了一些,可也黑里带俏。此刻秀发披散,连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她一手掩着胸口,似是负了极重的内伤,刚走进堂屋,就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双膝一屈,跌跪在地。 孙小乙吃了一谅,急忙从里面走出去,口中说道: “姑娘怎么了?可是负了伤吗?” 玄衣女子双手用力撑着坐起,右手伸入怀中,摸出一个瓷瓶,用牙齿咬开瓶塞,倒转瓷瓶,把瓶中药九倾入口,吞了下去,才缓缓坐好身子,目光一掠孙小乙,说道:“你是这一家的人?” 孙小乙点头道:“老朽自然是这家的人,姑娘……” 玄衣女子不待他问话,就截着道:“那你快些带着家里的人,离开这里。” “老朽只有一个人。” 孙小乙接着问道:“姑娘要老朽离开这里,那是为什么!” 玄衣女子道:“你不用多问,越快离开越好,否则就来不及了。” 孙小乙皱皱眉道:“姑娘要老朽离开,总有个理由吧?” 玄衣女子不耐地道:“那有这么噜嗦?你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孙小乙摇摇头道:“老朽一家—当,都在这里,如何能走……” 玄衣女子冷声道:“现在你要走也走不成了……” 话声一落,突听屋外有人接口笑道:“好哇!小丫头,你原来躲在这里。” 孙小乙一听声音,就知道要糟!因为来人正是碧落山庄的宓副总管。 宓副总管的出现,可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玄衣女子的重伤不支,是被他打伤的。这不禁使得孙小乙对玄衣女子油然起了同情之心,和同仇敌忾之意,只是他依然站在原地上,脸上装作出一副不懂和惊异之色。 宓副总管终于施施然在大门口出现。 他被沈雪姑断去一条右臂,如今只是一只空袖,扎在束腰带上,却丝毫不改他那冷傲的神态。在门口站定下来,刀一般的目光,掠过孙小乙,嘿嘿干笑道:“这里居然还有人住。” 孙小乙道:“这里是老朽的家,老朽自然住在这里了。” 在他说话之时,只见身负重伤的玄衣女子道:“你来的正好!” 孙小乙看她方才跌坐在地,已是重伤不支的人,转眼之间,她竟然完全好了,心中暗暗惊奇不止。故意试探关切的道:“姑娘已经好了?” 玄衣女子回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快进去躲一躲吧!” 孙小乙道:“这是老朽的家,老朽躲到那里去?” 宓副总管冷然道:“小丫头,逞强没用,你已中了老夫一记‘小天星掌力’,伤了内腑,只要你跟老夫回去,乖乖的说出是受何人指使,来觑探碧落山庄的,老夫自可从轻发落……” 玄衣女子胸脯一挺,冷笑道: “区区小天星掌,如何伤得姑娘?你看姑娘几时伤及内腑了?” 这一瞬间,她确实不像是身负重伤的人。 宓副总管看了她一眼,似乎也有些不大相信,左手摸着花白胡子,哼道:“就算没有负伤,但能逃得出去吗?” 玄衣女子冷笑道:“你以为区区几个人就能困得住姑娘了吗?姑娘视尔等直如草芥耳!” “哈哈……”宓副总管大笑一声,道:“小丫头,光是口气狂有什么用,你不妨出来试试!” 玄衣女子冷哼道:“姑娘为什么要出去?你不是要把姑娘擒回去吗,那你何妨进来试试?” 孙小乙心中暗道:只隔一道门槛,他会不敢进来? 宓副总管看了她一眼,左手一挥,喝道:“你们进去把她拿下!” 喝声出口,人却往后退下两步。他后退当然不是怕了玄衣女子,而是因为他挡住了门口。 他后退了两步立时就有两个手捧扑刀的黑衣汉子从门口两侧闪出,举步从门外大步走入。 就在两个黑衣汉子堪堪跨人大门之际,孙小乙突然听到身后响起轻快的脚步声,急忙回身看去。 只见另有两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在身后出现,原来这两人是从后面越过短垣,从厨房进来的。 这下看得孙小乙吃了一惊,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孙小乙发现他们的时候,双方相距已不过几步远近。 那两个黑衣汉子中右首一个敢情嫌孙小乙站在厨房和堂屋之间,碍了他们的路,口中大喝一声:“老小子,还不滚开些!” 口中说着“滚开”,手中扑刀却横腰扫来。 孙小乙何等精,听到脚步声,早就有了戒备! 他口中故意惊啊一声,其实右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在转身之际,就划了一个小圈,暗暗朝前点出! 这一记手法,正是沈雪姑所授,足足练了一个月,从没有人给他试过,先前还不知有没有把握? 就在他骈指点出之际,瞥见有首那个黑衣汉子举刀横扫过来,刚扫到中途,扑刀忽然停住,连人也原式定在那里。 这下孙小乙看得大喜过望,他真没想到沈雪姑这记手法,居然有如此灵效,但他可一点声色也不露。 左首汉子看出不对,急忙问道:“老张,你怎么了?” 孙小乙在他说话之时,右手又骈指划了一个小圈,暗暗朝左首汉子点去。左首汉子话声方出,也就木然凝立,再也动弹不得。 就在从后面走出的两个黑衣汉子被孙小乙制住的同时,从前面大门走人的两个黑衣汉子才走了三步,就接连响起“砰”“砰”两声,两个彪形骠悍武士居然一声不作,身子一歪,扑倒下去,再也没有见他们站起。 玄衣女子对从后面出现的两个黑衣汉子忽被人制住,也似乎大感意外,有意无意的朝孙小乙看了一眼。 孙小乙对从前面走入的两个黑衣汉子无故倒下,也似乎大感惊奇,不觉抬眼朝玄衣女子看去。两人四日相投,玄衣女子对他微微一笑,这一眼是含有谢谢他出手相助之意。 孙小乙还是一个大孩子,可被她笑得心头咚的一跳,脸上也有些热烘烘的感觉,好在他易了容,别人是看不出他脸红的。 宓副总管当然不会去注意一个渔村的老头,注意的是玄衣女子。但不见她有何举动,自己四个手下竟然全出了马! 两个站立不动,一望而知是被制住了穴道,两个一声不响扑倒下去,分明是中了暗算。 玄衣女子双手既没举动,从后面出来的两人和孙小乙的距离最近,不用说是孙小乙出的手了。 宓副总管刀一般的目光一下落到孙小乙的身上,讥笑道:“老夫当真看走眼了,想不到小小渔村,居然隐藏着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孙小乙摸摸鼻子道:“你说老朽?老朽会是高人?” 玄衣女子目注宓副总管冷哂道:“怎样了,你敢进来试试吗?” 宓副总管只嘿了一声,回头一招手,又有四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迅速惊近门口。 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有着极好的身手,不用宓副总管吩咐,身形惊动,如同穿帘燕子一般,一下掠落到玄衣女子四周,正待出手攻上!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咕噜”声响,四个人不约而同上身晃动,一下扑倒地上,就再也不动。 宓副总管这回看清楚了,四个人扑入屋去,玄衣女子只是嘴角含着冷笑,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渔村老头(孙小乙)同样连手也没抬一下,冲进去的四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倒下去了。 他身为碧落山庄副总管,自然见多识广,心头蓦然一动,暗道:“莫非这小丫头在地上撒了迷药不成? 如果扑倒地上的人,中了剧毒,应该抽搐而死,但仆卧地上的人,只像是昏睡,撤在地上的当然不是毒药了。 他原是老江湖了,这一看出端倪,也没说穿,只是口中沉嘿一声,陡地飞身而起,疾如鹰隼,朝堂屋中的玄衣女子急扑过来。人还未到,左手一记劈空掌夹着一片怒涛般的啸声,直撞而至! 这一掌,他含怒出手,势道极强,凌厉无伦,空气受到快速而强大的压力,顿时令人有窒息之感! 玄衣女子看他凌空扑来,冷笑一声道:“你来得正好!” 右手长剑刷刷刷向空连劈三剑,划起一片剑光,硬接对方一记掌势!剑光像扇面般展开,登时和强劲掌力接触上了。但听剑叶发出一阵锵锵之声,玄衣女子划出去的剑光,几乎被震得承受不住,脚下也随着后退了三步,但终于被她接下来了。 宓副总管本来凌空扑来的人,此时不得不飘身落地。 他已经知道这间堂屋的地上,极可能被撒上迷药一类的粉末,双足岂肯落地?身形飘落,脚尖已踩在一个黑衣汉子的肩头之上。 玄衣女子以剑接掌,堪堪把对方一掌接任,岂能容他再发第二掌?口中娇叱一声,长剑疾圈,划起两朵剑花,飞刺而出,人随剑上,左手扬处,五指凌空弹出。 宓副总管脚尖在黑衣汉子肩头一点,飕的一声,已经朝门外倒飞出去,口中大笑道: “小丫头,原来你只仗着下五门的迷药逞能,老夫岂会上你的当?” 玄衣女子怒声道:“你只是人家护院的,比下五门还要不如。” 宓副总管怒笑道:“利嘴丫头,老夫今天不把你擒回去,就不回碧落山庄。” 玄衣女子道:“咱们那就耗着,看你敢不敢进来?” 孙小乙着急地道:“那可不成,你们在这里耗下去,叫老朽怎么办?这可是老朽的家!” 宓副总管虽然退出去了,但外面还有八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围在门外,玄衣女子一个人当然也不敢冲出去。 她之所以要选择在堂屋里,就是因为堂屋地方不大,有人冲进来,她可以施展迷药,如果在外面,地方大了,迷药就施展不了了。 双方这是僵持之局。 现在不过是晌午,她希望早些天黑,有夜色掩护,她就不愁脱不了身。但从晌午到天黑,还足足有大半天时光。 突听孙小乙咦了一声道:“他们要做什么?” 他弯着腰朝门口跑去。 玄衣女子目光一注,才发现宓副总管正在指挥着手下八个黑衣汉子搬运枯枝干柴,敢情准备放火烧屋。 孙小乙既已冲了出去,她自然也不能再待在屋里了,因此一手仗剑,也跟着朝屋外冲了出去。 孙小乙装作出弯腰驼背的模样,其实早就看准了才冲出来的,口中大声叫道:“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间茅屋可是老汉的,老汉一家一当都在这里头,你们这样杀人放火,真是比强盗还凶狠了。” 右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个围,朝前点出。 对方八个黑衣汉子,各自抱着枯枝干柴,朝茅屋走来,当然先后不同。 孙小乙是迎着第一个接近茅屋的人拦上来的,两人迎面相遇,孙小乙一点指风已经悄无声息的把对方制住了。 孙小乙装作得还真像,弯着腰又朝第二个道:“你们慢点,有话好说。” 他像急得没了主张,逢人打躬作揖一般。制住了第二个人,他又迎向第三个。 宓副总管喝道:“你们还不截住他?把他拿下?” 那八个黑衣汉子瞬息之间已被制住了三个,其余五人还毫无所觉,听了副总管的喝声,才弃去抱着的枯枝干柴,各自挥动扑刀纷纷围了上去。 孙小乙为人机警,制住了三个黑衣汉子之后,没待对方发动,就朝欺近来的一个黑衣汉子指点着道:“你们要做什么?想五个人打老汉一个?” 他手指点出,就又制住一个,紧接着手指一圈,又朝另一个喝道:“你说,你这不是欺负我老头?” 只要经他手指点出,任何人都空有一身本领,连躲闪都来不及,围上来的五人,又有两个被制住了穴道。 八个人已被制住了五个,孙小乙自然信心大增,还有什么可怕的?口中大笑一声,正待说上几句大话,气气对方! 那知这围上来的五个汉子,只是骤不及防,听他指手划脚的说话,才上了恶当,五人之中虽有两个被制住,但其余三人一经挥刀攻出,刀光如雪,闪电般的卷到。 孙小乙除了只会这一记怪招之外,武功可并没高到那里去。笑声未落,来不及说话,急急闪身躲让,腰背一挺,从身边取出双截棍。 这三个黑衣汉子久经训练,身手何等敏捷,他堪堪取出棍来,三柄雪亮的刀光已经交叉攻到。 孙小乙心头暗暗咒骂:他奶奶的,老子如果不先放倒你们五个,此刻岂不早被你们八刀分尸了。 双节棍当当两声,架开两柄扑刀,第三柄扑刀已经离左肩不过数寸,他赶紧身形一缩,一个筋斗从架开的刀光下船了出去,才算避开,但他堪堪翻出,还没站起,刚才被架开的两柄扑刀又闪电般劈落。他几乎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 他只好足跟一蹬,又是一个筋斗往后倒翻回去。他现在才知道若凭真实武功,自己只怕连对方一个人都接不下来。 心头一急,藉着身子倒翻回去的一瞬之间,迅快把双节棍交到左手,右手骈指若戟,在这电光石火般的时间中,急急一圈,等到双。脚落地,身子还没直起,两个指头已经朝没看的情人影的黑衣汉子点了出去。 这一着可说完全是凭着他的机智取敌,果然又一击得手,把那人给制任了。 孙小乙直到此时,才看清楚这个被制的人,一柄扑刀斜砍过来,若非自己抢得先机,把他制住,那么这一倒翻过来的筋斗,你还没站起,对方扑刀可能已从腰际斩落了,心头暗暗叫声:奶奶的,好险! 要知他乃是孙虔婆的儿子,年纪虽小,心思却灵活无比,目光一转,登时计上心来,身形一晃,就闪到了刚被制住的黑衣汉子身后。 那两个黑衣汉子眼看孙小乙一个筋斗倒翻过去,不约而同的挥刀攻出。他们没想到另一个同伴会在此时被人制住。 刀势一攻出,就看到孙小乙一下子闪到了同伴的身后,如果不收势的话,岂不是伤了自己人? 只好及时硬把交叉劈出的刀势收回。 有这一瞬空隙,孙小乙就足够了,右手迅快一圈,从黑衣汉子身后探头出去,指着右首一个喝道:“你给我站住!” 这时左首一个已从左首绕过被制住的黑衣汉子,朝孙小乙扑攻过来。 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孙小乙可放心了,再次一晃身形,转到被制住的黑衣汉子前面,才回过身来等候。 他身子瘦小,一下躲入黑衣大汉的怀中,那左首一个提刀追来,忽然不见了孙小乙,方自一懈! 孙小乙探首笑道:“你老祖宗在这里!” 两个手指已经迎着点出。 这真是连他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居然谈笑制敌,从容不迫就把八个强过自己甚多的敌人,逐一制使! “嘿,就凭我孙小乙转个身就一连制住了碧落山庄八个杀手,若是传出江湖,大概也会排名在第一流高手之列。” 孙小乙得意的昂首一笑,收起双节棍,在宽大的衣衫中藏好,拍拍双手,抬头看去,只见玄衣女子和宓副总管还在激战不休! 他又装出一副弯腰驼背的模样,蹩着脚走了过去。一面大声说道:“喂,姓宓的的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朽住在这里,捕鱼自给,与人无争,你不该仗着区区碧落山庄的势力,要手下放火烧我的房子,逼得老朽不得不把他们制住,现在你还有何说?” 口中说着,右手可没闲着,食中二指一圈,朝宓副总管点去。 宓副总管忌惮的是玄衣女子的迷药,因此在玄衣女子惊出茅屋的时候,他早巳抢到上风头,两人一见面就动上了手,两柄长剑各展所学,挥起一道道刺目的剑光。 人影飞旋,剑影弥空,有时腾身飞刺,有时交叉惊过,剑光人影中,不时响起锵锵剑鸣。 这一轮互相搏击,快速而凌厉,如果有人旁观,一定会目为之眩,神为之夺! 如论剑上功力,宓副总管自然胜过玄衣女子甚多!但他右臂被沈雪姑以“驭剑术”削断,剑由左手使出,自然要大打折扣,威力不如右手迅猛,玄衣女子才能支持不败。 玄衣女子一柄长剑也着实使得轻灵已极,身法同样轻快如云,但仅凭剑法轻灵,身法轻快,应该还是挡不住宓副总管辛辣老练的攻势的。 好在她左手配合右手剑势,不时乘机出击,忽掌忽指,似抓似拿!双方距离既近,掂副总管虽已抢在上风头,但心里总是顾忌着她施展迷药。 因此明明可以追击而上,再加发一二剑就可迫使玄衣女子屈居下风,就因玄衣女子扬起左手,反而把他逼退出去。 这是宓副总管数十年来,与人动手,最使他感到愤怒而无处发泄的一场交手了。 孙小乙随着话声点出两指的时候,也正是宓副总管后退的时候,才被他无意之中避开了这奇妙的指风。 玄衣女子眼看八名黑衣汉子不旋踵就被孙小乙全制住了,心头也暗暗惊奇不止。长剑一停,喝道:“姓宾的,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还逞什么能?识时务的,你给我夹着尾巴快滚吧,从此以后不准再来打扰这位老丈,我和他不是一路的。” 孙小乙道:“不要紧,老朽只有一个人,不怕他打扰,不过宓副总管下次若是再和今天一样,率同手下人要来烧老朽的茅屋,那就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 突听远处传来一个尖细而深沉的声音说道:“什么人敢在碧落山庄百里之内,说这样的大话?” 声音从远处传来,但却像飘浮着飞来,说到最后一句,就保已经到了面前! 不!这人确实已经到了面前! 那是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面如古铜,颔下留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他正是碧落山庄的秦总管。 孙小乙自然识得,心头不禁暗暗一紧! 他亲眼目睹像田五常,邢铿、暴本仁等人,在他手里,都毫无半点反抗,自己这点能耐,岂不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一点也不用花什么力气! 宓副总管看到秦总管来了,心中一喜,连忙躬着身道:“总管来得正好……” 秦总管朝他一摆手,截着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宓副总管躬着身道:“回总管,这女的昨晚闯入庄中,到处觑伺,连伤多人,后来中了属下一掌逃逸,属下一路追到这里,才把她追上。至于这老儿,乃是这里的居民,不想他深藏不露,身手居然极高……” “唔!”泰总管一手捋须,目光掠过孙小乙,问道:““这些人都是他制住的吗?” 宓副总管应了声“是”。 秦总管并不注意玄衣女子,那是因为玄衣女子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但孙小乙可不同了。 第一、此处和碧落山庄只有一水之隔,这样一个小渔村中,居然隐藏了一位武林高手,自然要对他特别注意。 第二、这些被制住的武士,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若论武功,只怕江湖上普通高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尤其如果八人联手,就是一流高手也可以困得住,如今居然被一个老渔夫给制住了,那么此人功力之高,自足不可等闲视之? 秦总管朝密副总管挥了下手,道:“你去替他们解开穴道再说。” 宓副总管答应一声,举手朝他附近一名武士身上拂去。 那名武士依然木鸡般呆立如故,一动不动。 宓副总管看得一怔,挥手在他身上连拍了入下,还是没有解得开他受制的穴道。这下直把宓副总管闹得个面红耳赤,还待再拍! 秦总管看在眼里,只嘿了一声,冷冷的道:“好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但宓副总管已是无地自容,嗫嚅的道:“属下无能……” 秦总管只摆了下手,不要他多说,就没再理他,举步跨上,一张古铜脸上依然一无表情,深邃的目光直盯着孙小乙,冷声道:“老哥如何称呼?” 孙小乙看他朝自己走来,心头直是发毛,陪着笑道: “小老儿姓孙,这里大家都叫我孙老头,捕鱼为业。” 禀总管冷然道:“老夫问你叫什么名字?” 孙小乙道:“小老儿就叫孙老头,没……没有名字。” 玄衣女子看他神情,好像很怕这个绿衣老头,心中暗自奇怪:“孙老丈武功很高,为什么要怕他呢?” 秦总管嘿然道:“那么你是那一门派的高人?隐迹在这小遗村里,又有何企图?” “企图?”孙小乙听得一怔,忙道:“小老儿没有门派,也不是什么高人,几十年来一直住在这里,捕鱼为生,那有什么企图?” 秦总瞥忽然发出尖声大笑道:“姓孙的,老夫眼里不揉沙子,你是什么人派你来的?是不是宁胜天?” 他笑声尖锐刺耳,听得孙小乙心头一紧,忙道:“不……不是,小……老儿真的不是什么人派来的……” 秦总管目光如刀,冷厉的道:“你不肯说,老夫只有把你擒回去了。” 孙小乙心头紧张已极,右手不自觉的骈起食中二指,暗暗作势。 秦总管冷笑道:“孙老儿,老夫面前只怕你没有反抗的余地。”左足猛地跨上一步,右手抬处,还没有抓出。 孙小乙因心中惧怕之故,看他举足迫近过来,没待对方发招,手指迅即划圈,朝前点了出去。 秦总管虽未出手,但两道目光却紧盯着孙小乙,只见他手指一圈之间,疾风飒然,出指看似简单,却隐含莫测玄机,凭自己所学,竟然无法破解,竟然识不透这一记指法的来历。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的时间,他心头一凛,立即提吸真气,双脚离地数寸,斜退出去七八尺远近。 他身为碧落山庄总管,自己还未出手,就被人家一记指风逼退出去,自然十分怒恼,口中嘿了一声,身形也不晃动,就凌空飞扑过来。 孙小乙赶紧圈指点出,秦总管眼看无法破解,只得又往后倒飞回去。 但退出之后,见孙小乙并未乘机追击,也并没有别的厉害招式使出来,心中暗暗奇怪,忖道: “这老小子难道就只会这招吗? 一念及此,对孙小乙的这记指法,不觉减少了几分忌惮,同时也想试探孙小乙是否还有同样凌厉的指法?身形一个疾转,快若旋风,一下欺到孙小乙的右手,挥手一华怕了过去。 孙小乙知道凭自己的武功,绝难和秦总管交手,身边虽有双节棍,取出来了,也是白搭,还是沈雪姑这记指法,较有信心,因此秦总管旋风般欺到右首,他不慌不忙转过身去,围指点出。 秦总管纵然快若旋风,总是要欺到孙小乙右首才发掌。孙小乙只要转个身就发指,而且在转身之际,右手食中二指早已划着圈,等转过身去,两个指头山已经点出去了。在动作上,自然孙小乙要快上半拍! 这快上半拍就够了。秦总管掌风堪堪出手,孙小乙的指风已经点到——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三章 在平时,孙小乙圈指点出,既无锐利风声,也看不出什么来,但这回因秦总管右手已经拍出,一片狂涛般的掌风应手而生之际,突然间响起一缕极细异声来! 那是一声悠长的“嗤”然细响,好像针尖刺破了什么! 不,不但是刺破,而且是一直刺了进去! 这声细响,旁人也许并不会去注意它,但秦总管却立时感觉不对,那是自己拍出去的掌风,竟然被孙小乙的指力穿破,直射进来! 这种能穿破掌风的指力,他从未见过,心头一凛,急忙一下跃开。 孙小乙可不知道自己指力已经穿破对方掌风,袭了过去,眼看秦总管一记如狂涛的掌风朝自己涌来,心慌慌张张的一跃避开。 秦总管这一下虽然吃了暗亏,但也证实了一件事,眼前这个孙老头只会一招怪指,心头暗暗咒骂:这老小子从哪里学来的一记怪招? 心中想着,突然纵身一旋,单掌抡动,攻向孙小乙身后。 孙小乙急忙转身,要待圈指点出,秦总管身形急旋,迅疾攻向他右手,孙小乙堪堪转过身去,秦总掌学风又转到他身后,秦总管这一展开快攻,来去如风,一连三掌,袭向孙小乙三个不同的方向。 孙小乙仗着本身有极佳的轻功,也累得手忙脚乱,连最简单的动作圈指点出,都失去了目标。 玄衣女子看了一会,当然也已经发觉孙小乙除了一记指法,神奇莫测,好像不会第二式了,此时看他转来转去,无法招架,这就叫道:“孙老丈,我来帮你。” 点足飞身而出,抢到孙小乙的左首,双掌倏然一分,一前一后朝秦总管攻去。 宓副总管虽然站在玄衣女子对面,但秦总管没有作声,他可不敢贸然出手。 玄衣女子出手快速无比,大概秦总管还击两掌,她至少已经攻出了三掌。 秦总管武功之高,功力之深,在江湖上应该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他却一直未为人知。 这时他连接了玄衣女子三掌之后,就沉喝一声道: “女娃儿住手!” 玄衣女子双举一停,冷然道:“什么事?” 秦总管道:“你使的是‘飞星入户掌’?” 玄衣女子道:“是又怎样?” 秦总管微哼道:“这么说,你是卞药师的女儿了?” 玄衣女子道:“你管我是谁?” 孙小乙暗道:“她是卞药师的女儿,那是卞药姑了,她竟然会有这么年轻?” “三姑”之中的卞药姑,成名至少也有六、七年了,那时孙小乙还穿开裆裤呢?” 秦总管冷笑道:“卞药师还要在江湖走动,你最好别得罪碧落山庄。” “我爹已经不再行道江湖,你也用不着拿这种话来威胁本!”娘。” 卞药姑气愤的续道:“再说我到碧落山庄去,也只是找人而已,原先并无敌意,是体们仗着人多,逼我出手的。” 泰总管问道:“你去找谁?” 卞药姑道:“我找朋友去的,听说她落在你们碧落山庄的手中。” 秦总管道:“此人叫什么名字?” 卞药姑道:“沈雪姑。” “沈雪姑”三字钻进孙小乙的耳朵,心中暗道:原来她是沈仙!”的朋友。;秦总管道:“碧落山庄之中,并无沈雪姑,但你既然闯进过碧落山庄,老夫也作不了主,目前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卞药姑道:“我想听听是那两条路?” 泰总管道:“一是自动随老夫回碧落山庄,老夫自会通知令尊把你领回去。” 卞药姑披了披嘴唇,道:“还有一条路呢?” 泰总管毫无表情的道:“那就是老夫把你擒回去。” 卞药姑还没有开口,孙小乙接口道:“这两条路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卞姑娘,别听他的。” 秦总管目光徐徐转到了孙小乙的脸上,冷声道:“孙老儿,还有你,也是一样,不随老夫走,老夫也非把你擒回去不可。” 孙小乙道:“那要看你有没有把我们擒回去的能耐了?”他说话之时,食中二指已经暗暗作势喉备。 奏总管嘿然道:“你以为一招指法,就难得住老夫吗?” 卞药姑看了孙小乙一眼,道:“那就不用再说了,咱们动手吧!” 孙小乙道:“不错,小老儿正有此意!” 秦总管道:“二位就是一起上,大概也走不出老夫十招之外。” 卞药姑轻哼一声道:“那你就试试看。” 双掌乍分,倏然展开身法,身形一晃,就有一片掌影攻了过去。“飞星入户掌”果然动若流星,快捷无比! 孙小乙更不怠慢,他原以轻功擅胜,眼看卞药姑展开身法,也立即身形一晃,从侧面欺上,一面口中叫道: “秦老儿,你先接我一指。” 左手一圈,侧身进招,骈指朝秦总管“脉宗穴”上点去。 他一直练的是右手,左手只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的一记虚招,但这招指法,不需功力,只要你招式对了,就能发生作用。 秦总管忌惮的就是这一记指法,一看他指影戳来,虽是左手使出,自己一样无法破解,急忙一个急转,让开来势。 孙小乙可不知道他左手这一记使得已经中式,他心中原本把它当作虚招,只是虚晃一招的。 右手骈起食中二指,早在侧身欺上之时,已经迅疾的、偷偷的划了圈,这时继左手点出之后,观准秦总管“筋池穴”上点去。 秦总管堪堪转身,正好避开孙小乙的左指,突觉左肩“筋池穴”如中尖锥,整条手臂骤然一麻! 他没防到孙小乙这一指来得如此突然,心头蓦地一惊,立即吸了口气,运起全身功力,朝“筋池穴”上冲去。一面又大喝一声道:“孙老儿,老夫先劈了你!” 右掌挥动,接连劈出三掌! 他这一动了真怒,身形飞扑而来,出手如电,三记掌力,直劈横所,掌风如山,不容你孙小乙有后退旁闪的机会。 孙小乙根本不知道自己点出的一指,是不是已经击中?只觉对方掌风逼得自己连气都透不出来,心头大吃一惊,身子左左右有的只是朝压力较轻的掌风缝隙里钻,左右双手也慌慌忙忙的连圈带点,步步后退。 卞药姑一见有机可乘,她展开掌法,一口气攻出了九掌。 秦总管此时仅以一只有手,劈出三掌之后,又要对付卞药姑攻来的九掌,如果换了旁人,已很难应付。但他功力深厚,对卞药!”的攻势,根本不放在他的眼里。 你连攻九招,他右手横立,一招“云封巫峡”,挥出的一道举风,就像砌成了一道围墙,把卞药姑的九招攻势,一齐封住。 他注意的汪是孙小乙,这老小子左手一圈,右手一圈,虽是同样的一记招式,却硬是破解不得,但他究是久经大敌,自然知道如何避招进招。 孙小乙却不知道自己左手依样葫芦点出去的一指,虽不纯熟,也同样管用,一心只当左手不过是虚招而已,实际要靠右手。 因此他虽中双手同样划圈、点出,但遇上秦总管挥掌劈来,他慌慌张张的撤回左手,改用右手发指。 这就是予人以可乘之机的破绽,秦总管只要在你撤回左手,改用右手之前攻出,你就势非躲躲闪闪的避开不可。 孙小乙就在这一情形下,被逼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但差幸他右手探指之时,秦总管也心存忌惮,往往在逼进之时,不得不往后跃退。 这自然更激起秦总管的怒恼,立誓非先解决孙小乙不可,只是他也不能仅顾孙小乙一个人。 至少三掌之中,有一掌要对付卞药姑的攻势。 秦总管就这样以一只右掌记记朝两人猛击,一面仍然不住的提聚真气,向左肩“筋池穴”冲去。 他要分出十分之六的功力运气冲穴,右掌所能运用的力道,不过只是十分之四,但孙小乙和卞药姑已是忙于应付,十分吃力了。 这样持续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秦总管发觉左肩“筋池穴”依然麻木不仁,自己运气冲穴,几乎是白费气力! 这真是阴沟里翻船! 秦总管是个不易动怒的人,这回可也动了真怒,左肩虽然举不起来,但凭他的功力,仅以一只有掌,仍可置两人于死地,心头杀机乍起,拼着左肩不去管它,口中沉喝一声:“老夫十招之内,不把你们两个劈了,老夫就把秦字倒过来写。” 孙小乙道:“秦总管,你早就说过我们一起上,也不出你十招的,但十招早就过去了。” 秦总管怒喝一声:“你找死!” 呼呼两掌直劈而出!这回他放弃运气冲穴,顺手劈出来的掌力,由四成变成了十成,威力自是增强了一倍有奇。 这两道掌风,就保黄河天来,势道奇猛,壮阔无比! 孙小乙匆忙之间,右手慌慌张张的圈指点出,一个人却像猴子一般接连翻出三个筋斗,才算避了开去。 秦总管第三掌宛如狂澜的掌风跟着朝卞药姑席卷过去。 卞药姑眼看久战无功,也在此时掣出剑来,一片剑光堪堪缭身而起,向前推出,掌风也及时涌到! 剑光劈在掌风上,响起一阵锵锵剑鸣,把卞药姑连人带剑推出去寻丈之外,也直震得卞药姑右臂酸麻,长剑几乎脱手而出。 秦总管既存毙敌之心,出手何等快速?第三掌震出卞药姑,一道人影已落到孙小乙的面前,右掌如刀,当头劈落? 孙小乙一连翻出去三个筋斗,双脚刚刚落地,人还没有站起,陡觉身边疾风飒然,心知不妙,脚尖一点,又贴地翻了回去。 他原以轻功擅长,翻筋斗更是他的看家本领,但这回他可不敢直翻,翻出去第一个筋斗,就转了方向,向横里翻出。 秦总管岂肯放过,吸一口气,双足离地数寸,平飞过去。 孙小乙人在翻筋斗,右手却一直骈指若戟,随时准备出手,这回身向横里翻出之际,右手已经划了个圈,等到双脚落地,就看到秦总管比自己还快,已经跟踪飞来,心头一急,手指突然从双脚之间点了出去。 秦总管最忌惮的就是他这记指法,岂会不注意他的举动?看他人未站起,右手从双腿之间点出。 急忙双足一点,一记早地拔葱,往上飞跃起两丈来高,在空中一个倒转,双掌骤发,轰击而下。 孙小乙一缩头,又是一个筋斗翻出六七尺远。 秦总管一心要先毙了孙小乙,凌空跃起,身在半空目光如鹰,看准了孙小乙发掌。孙小乙虽然机警,一个筋斗翻出去六七尺远。 但是秦总管居高临下,六七尺远近,他在扑落之势,只须稍偏,依然可以对准你头顶击落。 孙小乙眼看苗头不对,秦总管一道掌风有如泰山压顶,还是对着自己当头劈来,他连气也不敢透,赶紧又是一个筋斗打横里翻出。 秦总管身形泻落,再一点足,又朝孙小乙平飞过来。 他一身功力,已臻炉火纯青之境,掌力自然收发由心,这下追击过来,方掌挟着一道凌厉无比的风声,先人而至。 大有飞瀑席卷之势! 孙小乙这一阵连翻筋斗已经距茅屋极近,他心头一害怕,不暇多想,立即缩起头,迅速绝伦一连两个筋斗,朝茅屋中翻了进去。 这一阵工夫,秦总管一直追击着孙小乙,两人一个来回连翻着筋斗,一个起落如飞的追击,令人目为之眩。 卞药姑手仗长剑,竟然跟不上去,心中空白替孙小乙着急。 再说孙小乙一下翻进大门,只听耳边有人说道:“小乙,不用慌张。”话声人耳,便有一道柔和的风声从身边掠过,朝身后追击而来的掌风截去。 孙小乙听到话声,心知来了救兵,急忙一趴而起,喜极叫道:“你来得正好,再迟一步,我孙小乙就没命了。” 目光抬处,除了沉雷姑,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三人也都出来了。(南宫靖、李小云此时依然易着容,以宫飞鹏、宫飞云兄弟为名)秦总管一道掌风,原是衔尾追击而来,孙小乙翻进茅屋大门,掌风也像电闪雷击,涌撞到门口! 区区一座茅屋,如何挡得住来势汹涌的掌风?但就在孙小乙一团人影滚进大门,茅屋大门内立即迎出一道无形的阴柔劲气,正好封塞住大门。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泰总管追击过来的掌风来势奇猛无匹,大有把这座茅屋掀翻、劈碎之慨! 事实上,以秦总管的能耐,这一记用足了十成力道,也确有把茅屋掀翻、劈碎之能,但怎知掌风和从大门中迎出来的一道无形阴柔劲气乍接,大概是柔能克刚吧,这一下就像撞在一个深不可测的云堆里,柔如流水,无处可以着力。 不,这道本来无形的阴柔劲气,被掌风这一冲击,立生反应,形成了极强韧的震力,你撞来有多大的力道,悉数奉还,反弹回去。 沈雪姑一掌出手,连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的内力,在短短三十天之中,竟然精进何止倍蓰?心中不禁为之一呆,同时也粉脸一热,不禁泛起两片红霞! 她当然想得到自己功力精进,是最近三十天来,和南宫靖合练“太素脉诀以阴导阳”的成果。 易经上曾说:“孤阳不长,独阴不生。” 这三十天中,自己施展“以阴导阳神功”就是把两人体内真气合而为一,由南宫靖督脉传人自己的任脉,循环运行,这到坎离相交,水火既济。 这本来是道家仙侣合藉双修的玄功,自然可以使自己功力倍增了。 她感到羞涩的是,她和南宫靖并无夫妇之名,虽无合体之欢,但事实上,她和南富靖两人体内,都有了对方的真气,她本是太素纯阴之体,如今有了南宫靖的干阳真气,南宫靖的体内,也有她的太素阴气,岂不已和夫妇一样了吗? 秦总管自然更为惊凛,自己追击过去的这道掌力,足可把孙小乙置之死地!忽然间从茅屋木门内涌出来一股无形的阴柔劲气,不但接住了自己的掌力,还突生反弹,把掌力悉数回敬过来。 要知击出去的举力,如果遭受对方内力反震,一个控制不住,轻则内腑受伤,重则一身真气立被震散,委实非同小可。 秦总管做梦也想不到茅屋之内,还隐藏着劲力不在自己之下的劲敌!一时无暇多想,立即双脚一顿,一个人冲天而上,拔起三丈多高,反弹回来的一道掌风,宛如黄河缺口,呼然有声,从他脚下涌撞出去。 但听“砰”“砰”两声,两个被孙小乙制住穴道的黑衣武士,手捧枯枝,定在那里,因距离门口较近,首当其冲,被掌风撞上,像稻草人般直飞出去一丈开外,才跌落下来。 秦总管飘身落地,右掌当胸,目光直注门内,发出一声尖细的大笑,说道:“屋内果然另有高人隐身,怎不请出来让秦某见识见识,躲躲藏藏的算得什么人物?” 话声甫落,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接口道:“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几时躲躲藏藏了?” 随着话声,从木门内走出一身白衣,面蒙青纱的沈雪姑,她身后跟着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等四人。 秦总管目光一注,冷然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竟是你们。” 他在一个月前见过这几个人,自然认得。 沈雪姑冷傲的道:“你是不是很感意外?” 秦总管右手捋须,嘿然道:“你和姓宫的小子没死在老夫人掌下,老夫确实有些意外。” 沈雪姑冷哂道:“你们老夫人在‘九阴摧心掌’中暗含‘魔火炼形’,固可灼伤练功之人的内腑,无药可救,但总是邪魔外道,如何能伤得了我?” 秦总管听她一口叫出老夫人在‘九阴摧心事’中暗含‘魔火炼形’,心头暗暗一凛,忖道: “奇怪,此女究竟是何来历?如何叫得出老夫人练的神功的呢?” 卞药姑看到沈雪姑从茅屋中走出,心中大喜,急忙飞身纵来,叫道:“雪姑妹子,你果然在这里!” 沈雪姑含笑道:“卞姐姐,你没事吧?” 卞药姑道:“我听佛婆说,你失踪已有一月,昨晚我找上碧落山庄,依然没找到你,却中了姓宓的一掌,幸蒙这位孙老丈及时出手相助……” 祝小青抿抿嘴,嗤的笑出声来。 卞药姑眼波流动,看了四人一眼,问道:“雪姑妹子,这几位……” 沈雪姑替她一一介绍了,当着秦总管,她不好说出南宫靖、李小云的姓名来,是以依然说他们是宫氏兄弟。 大家正在寒噤之际,孙小乙忽然嗤了一声道:“秦总管居然不战而退,一起走了!” 大家回头看去,秦总管和巫副总管果然业已走得不见踪影。 卞药姑道:“他左臂伤在孙老丈指下,如今又有雪姑妹子、官少侠贤昆仲、祝姑娘等人出现,他自知不敌,才悄悄退走了。” 孙小乙一怔道:“他左臂伤在我指下!” 卞药姑奇道:“孙老丈没看出来吗?他左臂一直垂着举不起来,只以一只右掌应敌,老实说,若非孙老丈出其不意,先伤了他一条左臂,只怕我们更不是他的对手呢!” 孙小乙喜得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道:“在下竟然伤了老贼一条左臂,哈哈,好不痛快?”一面却又朝卞药姑连连拱手道:“卞!”娘,你一口一声的叫在下老丈,在下可担当不起。” 药姑悍然道:“不叫你老丈,那叫你什么呢?” 祝小青哈的笑道:“卞姐姐,叫他孙小弟就好。” 孙小乙连连点头道:“对,对,在下叫你卞姐姐,你就叫我孙小弟好了。” 卞药姑望着他道:“孙、老丈说笑了,这怎么可以?” 沈雪姑笑道:“卞姐姐还叫他老丈呢,我们这几人当中,他的年纪最小了。” 卞药姑惊异的道:“他脸上易了容吗?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沈雪姑道:“这是宫二弟的杰作,他是奇胲门的传人。” 卞药姑道:“宫二侠原来是奇胲门的传人,难怪神乎其技。” 李小云道:“卞姐姐夸奖了。” 沈雪姑道:“秦总管心机深沉,他匆匆退去,连手下人都不管了,必然另有缘故,我们形迹已露,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还是走吧!” 李小云道:“大哥伤不是还没有完全复原吗?” 南宫靖道:“没关系,我差不多已经好了。” 李小云道:“差不多,总是还差一点了。” 沈雪姑含笑道:“宫二弟,体不用急,宫兄三十天来,已经练会了疗伤神功,子午二时,只要和我抵掌对坐,即可疗治,不用再躲在地窖下面了。” 刃小乙道:“大姐,这些人被我制住穴道,要不要替他们去解开呢?解穴手法,我可不会……” 沈雪姑道:“我们只管走,让他们留在这里好了,我这制穴手法,被制住的经穴,六个时辰自解,用不着解了。” 卞药姑问道:“雪姑妹子,你们知不知道这姓秦的是何来历?” 沈雪姑道:“不知道,此人武功极高,心机极深,我们除了只知道他是碧落山庄的总管,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人知道。” 卞药姑道:“我看他武功不在我爹之下,但武林中从没听说过有姓秦的人,八成连他姓秦都是假的。” 李小云道:“不但秦不是他的真姓,我看连他的面貌都是假的。” 卞药姑道:“对了,宫二侠精擅易容,所以看出他脸上易了容了。” 李小云微微摇头道:“他不是易容,可能戴上面具。” 孙小乙道:“难怪他一脸死板板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卞药姑道:“宫二少侠说得不错,我和他动手之际,不止一次弹出‘难得散’,他都一无所觉,我想他戴的面具,很可能还有防毒作用了”。 祝小青问道:“卞姐姐,‘难得散’是什么呢?” 卞药姑笑了笑道:“那是家父特地为我配制的一种迷药,只要弹出少许,就可以把敌人迷倒,难得二字,是取难得糊涂之意,要敌人难得糊涂,就是把他迷翻了。” 孙小乙哈的笑出声来,说道:“让敌人难得糊涂,妙极。” 祝小青道:“你想跟卞姐姐要了?” 孙小乙涎着脸道:“不知卞姐姐肯不肯呢?” 李小云道:“女孩子行走江湖,怕遇上坏人。万一武功不是人家对手,就只好请他难得糊涂一次,你小老头要他干什么?” 沈雪姑问道:“卞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卞药姑道:“自然有了,我爹前几天接到万大先生的请柬,说有重大事情相商,爹赶去之后,才知道万大先生、苍龙宁胜天和八势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举门人金赞延、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等人,都被人下了对消散。只要你用一分力气,就消耗一分,已经不能再使武功,爹也找不出对症的解药来,只有昔年葛仙翁的百草丹,或许可解,爹才想到妹子身上,要我来找你,不知是不是能找得到葛仙翁?” 沈雪姑沉吟道:“听说葛师怕十年前去了东海,从此就没有消息,只怕连家师都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踪。” 卞药姑道:“那怎么办?我爹一筹莫展,就盼望着你呢!” 沈雪姑笑道:“我去有什么用?卞伯伯都解决不了,我更不济事了。,’接着唔了一声,又道:“如果能找到了因师姐的话,她可能会有办法……” 卞药姑急着问道:“她在那里?” 沈雪姑道:“天台青竹底。” 卞药姑道:“那么我们就上天台青竹底去。” 沈雪姑道:“事情有这么急吗?” 卞药姑道:“怎么不急?据万大先生猜测,不仅他们几个人中了难得散,就是一月前无故失踪,后来又被释放回去的人,像田五常、邢铿、暴本仁、霍五和皖南三侠等人,回去之后,就大门不出,而且连他们无故失踪之事,都讳莫如深,不肯吐露只字,很可能也被人下了难得散,一个武林中人,不能再用力气,就等如废人,再有人加以警告,自然什么都不肯说了,这样下去,整个武林岂不渐渐瘫痪,没有人敢出头,就只好任人宰割了?” 李小云听得猛然一怔,她想起一个月前夜探碧落山庄,卞药!”说的这些人,岂不都是老夫人释放的人?就道:“卞姐姐说的这些人,就是被碧落山庄劫持的,释放他们的那天晚上,我们正好去夜探碧落山庄,所以全看到了。我大哥也是那晚中了碧落山庄老夫人一掌,幸亏有大姐(沈雪姑)在场,我们才能安划星出,这么说,江湖上发生的事,全是碧落山庄在暗中捣鬼了?” 南宫靖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此时才道:“这还用说?” 李小云听到爹也可能中了碧落山庄的对消散,心头自然十分焦急,说道:“那真该快些上天台青竹底去才是。” 沈雪姑道:“我也只是说了因师姐可能会有办法,因为了因师姐是葛师伯从山下抱来的孤女,托家师抚养的,葛师伯曾经和家师说过,此女将来可传你衣钵,也可以传我医术。我记得小时候,葛师伯曾教她读了不少医书。如她真的传了葛师伯的医术,那就可能对‘对消散’的解药,能想得出办法来,但也只是可能而已,不是一定有把握的耶。” 卞药姑道:“那总是有些希望,也许她真有办法呢?” 沈雪姑含笑道:“好吧,你们既然都这么说,我们这就上天台山找她去。” 孙小乙道:“我们自然一起去了。” 一行人都有一身极好武功,虽是边走边说,脚下自然不会太慢。 但等他们远去之后,林间忽然走出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此人赫然正是碧落山庄秦总管。 他面露诡笑,双足一顿,化作一道长虹,划空朝来路投去,好快的身法,眨眼之间,就已失去他的踪影。 原来他竟是一路缀着众人身后来的。 以他的功力,纵然跟在众人身后,而且还保持了相当距离,但只须运功话听方才沈雪!” 等人说的话,自可清晰听到了! 傍晚时分,沈雪姑、南宫靖等一行人赶到风阳城,在南大街的招商客店落脚。 上灯时分,凤阳城可是万家灯火,笙管处处,着实繁华,南大街和西横街交叉处,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徽州馆天香楼。 现在沈雪姑、卞药姑、祝小青三位姑娘家也都改穿了男装,而且脸上也经李小云替她们略加修饰。本来姑娘家弯弯的柳眉,变成了两道斜飞的剑眉,脸上也稍稍加深,就显得男子气概多了。 一行六人,沈雪姑依然穿的一身白衣,南宫靖、卞药姑、李小云、祝小青四人是天蓝长衫。 只有孙小乙还是扮作老头,作了众公子的管家。这一行人走在一起,使人一望而知是一群进省去参加乡试的老相公了。 走上天香楼楼梯,一名堂倍立即把六人领到东首临街的一张桌上,哈着腰道:“公子爷,这张桌子可好?” 孙乙道:“你们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座位吗?还不快去冲茶来?” 堂信唯唯应是,赶紧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端了六盏茶送上,一面问道:“诸位公子……” 孙小乙不待他说下去,一挥手道: “公子们不喜,你去吩咐厨下,拣最好的做来就是。” 应了两声是,又道:“不知公子爷要喝什么酒?” 孙小乙道:“花雕好了。” 堂倌走后,沈雪姑道:“小乙真像一个名于世故的老苍头。” 李小云道:“只是对人凶了些。” 孙小乙耸耸肩道:“小的这是仗着诸位公子的势,不是这样,人家就会瞧不起咱们。” 视小青道:“这就是一般人口中的豪奴。” 孙小乙道:“豪奴就豪奴吧!” 祝小青发现李小云一直目注大街,好像在注意着什么,心中觉得好奇,忍不住问道: “二哥,你在看什么呢?” 李小云朝她微微一笑道:“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祝小青道:“你干什么卖关子呢?” 李小云眼角一动,低声道:“人家已经上来了。” 祝小青回头看去,只见从楼梯口上来一个身穿天蓝长衫的英俊少年。 这人生得剑眉斜飞,目若朗星,鼻正口方,唇红齿白,好个一表人才,加上他手中拿一柄红色呈紫的竹扇,缓步行来,更显得他的风流潇洒,俊逸脱俗! 祝小青看得粉脸飞红,轻轻喟了一口,道: “你喜欢看,就多看他几眼好了。” 李小云笑了笑道:“三弟,这人你应该认识。” 她们在地窖中结为姐妹,沈雪姑是大姐,李小云是二姐,视小青是三妹,如今改穿男装,就以二哥、三弟相称。 祝小青红着脸道:“我应该认识?这话怎说?” 李小云附着她的耳朵,悄声道: “这人有双重身份,对你来说,他的双重身份,你都很熟。” 祝小青道:“我不懂。” 李小云道:“待会你就会懂了。” 卞药姑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李小云道:“这时候还不能说。” 卞药姑道:“听起来好像很神秘。” 这时,楼梯上又有人上来了。那是一个身穿浅紫衣衫的少年,生得脸如博粉,唇若涂朱和先前蓝衫少年同样的英俊潇洒! 他身后紧随着两名青衣小童,也生得眉目清秀,十分伶俐模样。 天香楼上一般食客,看得暗暗惊异不止,今天不知是什么风,竟然吹来了这许多俊的少年。 先前五个读书相公(沈雪姑一行)已是俊美少年,如今又来了两个美少年! 大家目光忍不住看看沈雪姑这一边,又看看上楼的两人,几乎没一个不是千中挑一的人选。 所谓光风霁月,明珠玉露,都聚集在一起! 却说那穿浅紫长衫的少年刚上得楼来,堂倌也赶忙迎着上去,刚哈着腰,叫了声:“公子爷……”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紧随着浅紫长衫身后的两名青衣书童忽然闪到公子身前,左首一个叱道: “走开,谁叫你拦着咱们公子的?” 堂倌一呆,赶紧哈着腰应“是”,退到边上。 这时那较先上来的蓝衫少年已经站起身来,用折扇在空中指点着含笑道:“贤弟快到这里来坐,愚兄已经等候一会了。” 浅紫长衫少年果然举步朝他桌子走去。 祝小青要待问话,正好堂倌送上酒某。 孙小乙一把接过酒壶,道: “诸位公子,小的给你们斟酒。” 在五人面前各自斟满了酒,也在自己杯中斟了一杯。” 祝小青道:“在诸位公子面前,也有你喝酒的份吗?” 孙小乙耸耸肩道:“出门在外咯,小的是陪诸位公子喝的。” 那边浅紫长衫少年坐下之后,蓝衫少年吩咐堂佰,要过酒某,等堂信退下之后,他目光掠过楼上的食客,不期而然落到沈雪姑、南宫靖等人这一桌上。 李小云悄声道:“你当他是谁呢?” 祝小青问道:“他是谁呢?”李小云低声道:“他就是南宫靖!” 祝小青一怔,回头望望南宫靖(她望的是宫大哥),诧异的道:“你说他和宫大哥同姓同名?” 李小云低笑道:“不是。他和宫大哥只是面貌长得一般无二而已。” 祝小青又看了宫大哥一眼,问道:“他……” 李小云低笑道:“他现在乃是用了大哥的面貌。” 祝小青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小云道:“那是我的杰作,我自然知道。” 祝小青道:“哦,原来他就是……” 在地窖中,李小云早已把前因后果都说给大家听了。 李小云拦道:“你知道就好了。” 卞药姑看着她们两人,问道:“你们又在说些什么?” 沈雪姑突然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妹,他们已经在注意我们了!”一面举杯道: “大家快些吃吧,某上来得快,再不快些吃,就快凉了呢!” 南宫靖也举杯道:“沈兄,我敬你”。 沈雪姑一个月来,在地窖中,脱去衣衫,和南宫靖同练“太素脉诀以阴导阳”神功,并无羞涩之心,那是专心一志的在运功疗伤,但不知怎的,出了地窖之后,就和南宫靖生分了似的,很少和他说话。 那是因为地窖之中没有天光,看不别人,还能泰然处之。出了地窖,面对了面,心里总是有些异样。 异样者,也就是男女之间的微妙感应也。如果心里没有什么的话,就不会有异样了。 南宫靖和她裸裎相坐,有一月之久,见了她,心里也难免有些异样,好在他平日也很少说话是以大家并不觉得如何。 这回在南宫靖来说,沈雪姑一来对自己有两次救治之德,二来是李小云、祝小青的大姐,要敬酒,自然该先敬她的了。 这也没错,但沈雪姑看他举杯敬自己的酒,四日相投,不觉粉脸为之一热,只好跟他干了一杯。然后道: “谢谢宫兄,我们不用敬来敬去了,我看大家还是随意吃喝的好。” 孙小乙道:“对,对,小老儿若是敬各位公子的话,你们只喝一杯,小老儿就得喝上五杯。如果五位公子再回敬小老儿一杯,一下就喝下十杯,那不把小老儿灌醉才怪,沈公子说得没错,大家随意吃的好。” 说着,就举筷大吃起来。 那边桌上,蓝衫少年对紫衫少年似乎正在大献殷勤。 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但蓝衫少年不住的夹着某肴,连说话都好像十分温柔,和紫衫少年有说有笑的。 紫衫少年却显得有些……,酒杯只是略为沾唇,就是莱也吃得不多。 李小云看在眼里,心中暗道: “这紫衫少年不知是什么人?看她举止斯文,怎么会和这个登徒子在一起的?” 一会工夫,他们两人先行吃毕,由一名青衣书童取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蓝衫少年和紫衫少年便自起身下楼。 蓝衫少年经过沈雪姑、南宫靖等人桌前,脸色冷峻的昂首而行,鼻中还轻哼了一声。 沈雪姑等他们下楼之后,低低的道: “此人好像对我们含有很深的敌意!” 祝小青道:“沈大哥,你当他是谁?” 沈雪姑问道:“他是什么人?” 视小青咭的笑道:“他是南宫靖的面貌,但他不是南宫靖。” 沈雪姑看了南宫靖一眼(南宫靖改名宫飞鹏,脸上也易了容,沈雪姑没有见过他的本来面貌),道: “他是花豹侯元?” 祝小青道:“沈大哥果然聪明得很。” 卞药姑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祝小青道:“我们说的不是哑谜。” 孙小乙道:“小老儿也听不懂!” 祝小青就把花豹侯无意图非礼,适逢南宫靖、李小云经过,把他制住,那时正当大家怀疑南宫靖就是旋风花,就把他脸上易成了南宫靖,大概说了一遍。 卞药姑道:“他到现在还以南宫靖自居吗?” 李小云笑道:“我师傅的易容药物,没有敝门特制洗容剂,是无法把它洗去的,大概可以维持一年之久,一年之后,才渐渐退去。” 沈雪姑沉吟道:“他当时并未看清官三弟的面貌,当然不会认出你们来,但他方才临走时对我们似有极深敌意,还冷哼了一声,那是为什么呢?” 孙小乙道:“他在几位公子面前,自惭形秽,心有嫉妒才冷笑的。” 沈雪姑微微摇头道:“我看不会是这样。” 李小云道:“就凭他侯元,还能怎样?” 大家站起身,由孙小乙付帐,就回转客店。 一宵无话,第二天继续上路——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四章 当天中午在小溪河打尖,傍晚时候快近石门山。 只见路旁停着十几辆镖车,两边大树底下,沿着小溪边,坐着二三十个一身劲装的镖师和趟子手。 这时天色将黑,镖车不急着赶路投店,却坐在路旁,事情显然大有蹊跷! 沈雪姑朝孙小乙道:“小乙,你去问问他们,前面有什么不对吗?” 孙小乙答应一声,弯着腰走向前去! 快和镖车接近时,他还投开口,一名趟子手已经先开口了,喂了一声道:“老管家,你们要去那里?” 这要是换在平时,孙小乙准会扭着头道:“咱们要去那里,关你什么事?”但这回是大姐要他来问他们的,他可不敢这么冲了,搔搔头皮,道:“自然是去明光镇了。” 那趟子手道:“就是你们这几个?” 孙小乙道:“你这位老乡,问这些做什么?” 那趟子手道:“我劝你们还是赶快回头的好。” “回头?”孙小乙睁大双目,问道:“回头到那里去。” 趟子手道:“回头自然是回小溪河去向民房借住一宿了。” 孙小乙不懂的道:“我们为么要回小溪河去?” “我原是一番好意。”趟子手道:“你没看见咱们大伙都停在这里吗?” 孙小乙摇摇头道:“你们大伙停在这里,我们就不能过去了吗?” 那趟子手不禁有气,大声嚷道:“你们要过去,谁也不会拦阻你们,你们只管去好了。” 孙小乙也嚷道:“我们过去,本来和你们无关,但你老乡刚才说要咱们回小溪河去,这话可是你老乡说的,你总要说清楚。” 他本来是个倔小子,但学倔老头也真像! 那趟子手不耐烦的挥着手道:“没什么,算我多管闲事好了。” 边上另一个趟子手道:“老管家,老何说的没错,他原是一番好意。” 孙小乙道:“他就是好意,也总该和老汉说个清楚,光说要咱们回小溪河去,老汉不问明白,怎样去跟咱们公子说?” 另一个趟子手道:“事情是这样的,再过去百来步,石门上贴有一张黑帖,今晚禁止一切行旅从那里经过。” 孙小乙道:“这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官道大路,什么人都可以通行无阻,咱们五位公子都是有功名的人,这回赶去赴考,若是禁止咱们通行,只要一张名刺,就可以拿他送官究辨。……” 先前的趟子手冷笑道:“黑帖子可不理会你什么官府,不信你去试试。” “笑话!”孙小乙道:“黑帖难道比官府还大?” 另一个趟子手道:“连咱们镖车都停下来,要在这里过夜,你们几位公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秀才若是遇上强盗,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孙小乙故作吃惊的道:“你说前面有强盗?” 另一个趟子手忽然压低声音道:“这张黑帖是万点星的,比强盗还要厉害上百倍!” “万点星”三个字,听到孙小乙的耳里,心头不由暗暗一惊,忙道:“老乡怎不早说? 这个……老汉也作不了主,还得跟公子禀报一声才是。” 一面赶忙回身,走到沈雪姑前面,低声说道:“前面石门上贴了一张万点星的黑帖,今晚不准行旅从那里经过!”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沈雪姑点着头,一面问道:“万点星是什么路数,你知道吗?” 祝小青道:“我知道。” 她是卖花婆的女儿,跟娘行走江湖,见闻自然较多。 沈雪姑道:“你说出来听听。” 祝小青道:“万点星本来就姓万,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兵刃是一只细长长剑,只要一剑出手,就有千万点寒星,才叫他万点星,他是江湖上一名最厉害的杀手,据说从没有人能在他剑下走得出三招,好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够了。”沈雪姑点点头,道:“这人既是杀手,必然作恶多端,他禁止行旅通行,想来又是在于杀人的勾当了,走,咱们既然遇上了,就去把他除去,替民除害,也是一件好事。” 孙小乙欣然道:“小老儿替公子们开路。” 他弯着腰朝前走去。 先前和他说话的两个趟子手中的一个,眼看孙小乙又走了过来,不觉问道:“老管家,你们不回小溪河去吗?” 孙小乙忽然腰背一挺,说道:“我家公子说的,万点星作恶多端,又敢阻挡咱们公子的去路,如此目无法纪,不把他拿下,送官究办,以后不知道还要残害多少无辜百姓,所以决定前去晓以大义,要他弃邪归正,从此做个好人,老汉就是替众家公子开路的。”说完,大踏步朝前走去,但只走了三四步,他又弯下腰去。 那两个趟子手相互看了一眼,也就不再出声。 沈雪姑、南宫靖等一行六人,直向石门走去。 卞药姑较为细心,她看到这二三十名镖局中人,看自己等人的时候,每人眼光之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的笑容,心中暗暗感到奇怪。 只要是人,都有幸灾乐祸,不论人家吵架也好,打架也好,围观的人一定很多。 自己六人打扮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相公,居然不理会万点星禁止行旅通行的黑帖,朝石门走去。这些镖师、趟子手轻视自己等人,认为是自找死路,还说得过去。 但他们每人的眼光之中,流照出来的诡秘笑容,既不是轻视,也不是嘲笑,而是含有敌意和得意的自然流露。 他们怎么会有这种诡谲的笑容呢? 卞药姑心中忽然一动,等走出七八丈远,就朝沈雪姑低低的道:“我看这些镖师、趟子手大有可疑!” 沈雪姑领首道:“他们本来就是碧落山庄的人。” 李小云、祝小青两人同时惊诧的道:“会是碧落山庄的人?沈大哥,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沈雪姑微笑道:“你们行走江湖,所以经验不足,那就是缺乏细心观察。这些人或坐或立,在那里休息,神情应该很自然,但他们看到我们走近,每个人都在暗作戒备,一手按在刀柄之上。” 祝小青道:“他们慑于万点星的威名,看到有人走近,自然要预作提防了。” “好!”沈雪姑又道:“那么你们有没有看到这些人佩的是什么兵刃吗?” 她不待她们开口,接着又道:“镖局,不是一个门派,所有镖师,趟子手,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的武功自然也各不相同,使用的兵刃也应该因人而异,但他们身边的兵刃,却全是扑刀,可见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人,所以大家会使用一种兵刃,和咱们作对的是碧落山庄,只有碧落山庄的武士使的都是扑刀,由此可以证明他们就是碧落山庄武士乔装的了。” 李小云对这位大姐由衷的佩服,说道:“沈大哥,那我们要如何对付他们呢?” 沈雪姑微哂道:“我们连秦总管都不放在眼里,这些等而次之的武士,又何用放在心上。” 小青道:“看来那万点星就是他们请来对付我们的了。” 沈雪姑道:“我早就料到那天秦总管不战而退,必有花样,却想不到他居然雇用杀手来对付我们。” 正说之间,只听孙小乙啊了一声道:“在这里了。” 一行人行近石门,天色业已逐渐暗了下来,但大家都是练武的人,目力比平常人强得多,自可清晰的看清石门左壁上张贴的一张黑帖。那是黑纸上用白粉写的是:“一切行旅,今晚禁止通行”,下面是“万点星”三字。 孙小乙哼道:“这龟儿子口气果然不小,老汉就把你撕了!”正待伸手去撕黑帖,卞药姑急忙喝道:“小乙,住手,这帖子可能有毒!” 孙小乙听得吃了一惊,急忙收回手去。沈雪姑冷笑一声,家手扬处,朝那石壁上的黑帖遥遥拍去! 她这一掌不带丝毫风声,但她手掌拍出,立见颜色,石壁上登时石屑纷落,连同黑帖也随着变成纸屑,和石屑一起洒落地上。 南宫靖道:“沈兄好精纯的掌力。” 沈雪姑每次听他的话声,心里总有一些异样的感觉,不禁脸颊微微一热,含笑道: “我最近也感到内力精进了甚多,那是这一月来和你一起练功的功效,我想你的内功也应该精进才是。” 南宫靖点头道:“沈兄说得极是,兄弟也有这样感觉,似乎比以前进步了不少。” 沈雪姑心中暗道:你那里知道我们练的‘以阴导阳神功’,乃是玄门合籍双修的功夫。 但这话她自然没有说出口来。 孙小乙已抢在众人前面,朝石门谷中走去。 这石门山,就因谷口有两座壁立如门的石崖而成名。 谷中两峰夹峙,高逾百仞,中间只有一条仅容两骑并行的崎岖道路。 沈雪姑道:“小乙,这条路十分险峻,你小心些,不要逞能抢先,和我们距离不可太远。” 孙小乙掉头道:“公子爷放心,小老儿只是替大家领路,会留心的,江湖上这些小毛贼,还不放在小老儿眼里呢厂 人谷渐深,天色已愈来愈黑! 这样走了约莫三里光景,谷道至此,稍见开朗,那是两山中间一片数十亩大的平地,青草如茵,细流涓涓,好像是让你走完三里长的崎岖坡路,好在这里坐下来休息。 孙小乙探首四望,道:“万点星不让行旅通行,他应该等在这里才是,怎么连鬼影子也不见半个?” 话声甫落,突听一声怪笑传了过来,道:“老小子,是你没看到大爷,大爷在这里已经等侯你们多时了。” 孙小乙抬头朝声音来处眺望,却依然看不到人影。 南富靖突然转脸朝北首一座石崖上喝道:“阁下大概就是万点星了。” 孙小仰过脸看去,心中暗道:“原来他躲在石崖上。” 那人道:“不错,我正是万大爷。” 南宫靖微哂道:“阁下既已等候多时,怎不下来,让大家见识见识?” “好!”声音入耳,但见从七八丈高处陡然飞起一道人影,双臂划动,像一头大鸟,凌空飞扑而下。 风声飒然,那人已经落到众人面前一丈远处。 这人是个瘦高个子,一身黑衣,连头脸都蒙着一个黑布面罩,只留出两个眼眶,双目炯炯发光,打量着众人,冷然道:“你们就是沈雪姑、卞药姑和宫飞鹏兄弟一行人?” 孙小乙走上一步道:“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怎么知道咱们几位公子的?” 黑衣人嘿然道:“消息不灵通,怎么会在这里等你们的?” 孙小乙霎着眼睛,望望他,说道:“你真是万点星?” 黑衣人道:“难道还会有假的不成?” 孙小乙道:“你把面罩取下来,给我老人家瞧瞧。” 黑衣人豁然大笑道:“万某自然会让你见上一面,但不是这时候。” 孙小乙道:“那要什么时候?” 黑衣人道:“万某一向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为了使死在万某剑下之人可以瞑目起见,万某杀人之后,照例一定会取下面罩,让人见见我的面貌,所以凡是看见我真面目的,已经都是死人了。” 这话听得南宫靖勃然大怒,沉声道:“万点星,你剑下已经死了不少人吧?” 黑衣人道:“不错,万某就以杀人为谋生之计,杀的当然不少了。” 南宫靖道:“你可知滥杀无辜,杀孽深重吗?” 黑衣人大笑道:“各行各业,做生意讲究公平,除人以外,虫鱼鸟兽,莫不弱肉强食,这也算是上天安排好的。万某虽以杀人为业,但也有一条规矩,不杀没有武功的人。万某赚的是血腥钱,但这是性命相搏之事,我胜了他,赚到了应得的报酬,他胜了我,自然也可以取我性命,万某艺不如人,记不皱眉,这有什么不对?” 南宫靖双目之中射出两道森寒如电的冷芒,沉声道: “果然死有余辜!” 黑衣人目光一凝,沉喝道:“你说什么?” 南宫靖一抬手,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冷然道:“你拔剑。” 黑衣人怪笑道:“你要和万某动剑?可以,万某从不和无名小卒动手,你先报上名来。” 南宫靖道:“宫飞鹏。” “很好,你正是万某黑帖上有名的人。” 黑衣人说到这里,口气一顿,又道:“万某剑出伤人,你就没有发剑的机会了,万某和人动手,一向让人先出手的,这样你才可死而无憾,你还不发剑吗?” 李小云看大哥要和万点星动手,心里一急,叫道:“大哥……” 沈雪姑急忙拦道:“你不用替他担心。” 李小云道:“大哥伤势还没完全康复……” 沈雪姑以“传音入密”说道:“其实你大哥的伤势早就好了,因为我们一起练‘以阴导阳’神功。我发现内功精进了甚多,就想到你大哥的内力,自然也在精进之中,所以劝他务必练完三十六天,再有三天就可以大功告成。” 李小云道:“原来如此,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只听南宫靖仰首朗笑一声道:“好,宫某那就先发剑。” 右手抬处,寒光如电笔直刺出,这一剑毫无变化,只是直刺而出,在会剑的高手来说,速度并不算很快。 就在南宫靖剑势甫发,黑衣人的长剑出鞘了,寒光乍现,就幻起无数点流动的寒芒,一齐飘洒过来! 他果然不愧万点星这个外号,这一剑虽然没有万点,但至少也有十七八点寒芒! 你别看南宫靖方才刺出的一剑,只是笔直刺出,毫无变化,但等到黑衣人剑势一震,十七八点寒芒宛如一簇寒星,流动飞洒而出之际,他剑势也随着加速,但见一道剑光化作一圈银虹,把对方飞洒而来的寒芒一起圈住。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般一闪之间,登时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两人各自震退了一步! 这一招交接,说明了两人功力悉敌,剑上力道,也难分轩轻! 黑衣人目光之中,不禁流露出讶异神色,他直到此时,才知道对方方才出手一剑,不过是因自己让他先发剑,他虽然先发剑,但表示并不想占自己的先机,所以才直刺而出,毫无变化的,这一招虽然平分秋色,但细算起来,还是自己先发剑! 他直刺的剑招,那时已经用老,而对方却能随手一圈,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势,自己岂非已输了半招吗? 这可以说是他(黑衣人)成名以来第一次遇上了势均力敌的高手,心头感到暗暗震惊,目注南宫靖,口中发出一声怪笑,道:“阁下果然高明!” 这短短六个字出口,突然间寒芒飞闪,一片流星般的剑光,密集刺出,流动寒光,几乎把南宫靖一个人都笼罩住了! 不,南宫靖忽然剑交左手,挥起一道寻丈银虹,天如矫龙,朝一片剑芒圈去,又是一阵连珠般的金铁交鸣,剑光寒芒,刹时尽敛。 两人身子各自稳立原处,谁也没有被震退,只是南宫靖本来右手执着的长剑,如今换在左手之中。 南宫靖轻哼一声道:“江湖上久负盛名的杀手万点星,原来也不过如此!” 黑衣人两次交手,发觉南宫靖只使了一招剑法,第一次是右手使出的,第二次换了左手使剑。 但这两招剑法,俱是守势,只不过化解了自己的攻势而已,双方势均力敌,看不出对方有何胜过自己之处?闻言不觉怒笑道:“阁下世未必能胜得了万某。” 南宫靖忽然大笑一声,左手喀的一声,把长剑纳入鞘中,说道:“宫某就是不使长剑,三招之中,一样可以胜你。” 黑衣人道:“阁下口气倒是不小!” 南宫靖道:“阁下可是要赌上一赌?” 黑衣人道:“你要如何赌法?” 南宫靖道:“宫某三招之内,若是胜不了你,生死任凭处置。” 黑衣人不假思索,接口道:“好,阁下如能在三招之内,胜了万某,生死也悉凭处置。” 南宫靖道:“一言为定。” 黑衣人道:“自然一言为定。” 南官靖道:“好,你可以发剑了。” 黑衣人方才已和南宫靖交过手,对方功力,最多也只和自己在伯仲之间,他要三招就能胜得自己,实在无法相信。但双方赌约,有言在先,当然不是儿戏之事。 他心头纵然不信,也不敢轻视了对方。右手长剑倏举,接连三振,左足虎然跨上。这一瞬间,从他剑尖幻起的一片流动寒芒,就像急风骤雨般飘洒开来,由一丈方圆扩展到一丈五尺光景! 这一轮密集如雨的剑芒,没有人看得清他一共发了多少剑?这是生死之争,地自然要把最拿手的功夫全力使出来了。万点星确有他名不虚传的绝招! 南宫靖一个人就像站在狂风暴雨之中,万点飘洒如雨的密集剑芒,集中朝他头顶左右前后洒落。 南宫靖当然不会站着挨刺的,他果然没有使剑,只见他青衫飘逸,就像在大雨之中躲闪似的,东闪西闪,硬是从漫空飘洒雨点的缝隙中钻来钻去,密集的雨点,竟会一点都没沾上身子! 剑雨,可不是真的雨,真要沾上一点岂不送了性命? 李小云先前还在替大哥担心,现在她脸上有了笑容。 孙小乙更是张大眼睛,屏着呼吸,紧张得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 黑衣人剑势越演越快,剑雨也越来越密!‘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杀着了,如果再不能搏杀对方,那就注定失败的是自己了!因为自己已经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全力一搏,但直到现在,对方却连一招都没出手! 就在此时,耳中突听南宫靖一声长笑,笑声入耳,黑衣人骤觉长剑一紧,再也使不出剑招来,他急忙定睛看去,自己剑尖已被南宫靖右手三个指头撮住,挣动不得! 孙小乙忍不住拍起手来,大笑道: “宫大哥,要得!” 南宫靖微微一笑道:“如何,在下不过是第一招吧!” 随着话声,三个指头一松,放开了黑衣人的长剑。 黑衣人呆得一呆,颓然道:“罢了,是万谋落败了。” 突然横剑朝自己颈上抹去。 寒光一闪,南宫靖左手发剑,这一剑当真比闪电还快,一下就压住了黑衣人的长剑,喝道:“且慢!” 黑衣人长剑被他压住,怒声道:“万某承认落败,你还待怎的?” 南宫靖道:“咱们刚才下的赌注,是怎么说的?” 黑衣人道:“生死悉凭处置。” “这不就结了?” 南宫靖微微一笑,压住对方剑脊的长剑,随着话声收了回去,又是“唔”的一声,返剑人匣,然后徐徐说道: “咱们约定落败的一方,生死悉凭获胜的一方处置,在下尚未处置,阁下怎可一死了之?” 黑衣人怒目而视,厉声道:“你可以杀了万某,但不能凌辱于我。” “生死悉凭处置。”南宫靖微微一笑道:“那是说在下可以叫你死,也可以叫你不死一生,对不?现在宫某要你生。” 黑衣人道:“如何生法?” 南宫靖正容道:“你名动江湖,是一个特级杀手,两手沾满血腥,杀孽深重,应该是百死莫赎,但一个人只能死一次,死了之后,你万点星依然恶名昭彰,只要有人说起你的名字,没有一个人不说你该死的,所以宫某要你活下去。” 黑衣人道:“你要如何处置我?废去我武功,活下去让大家讥笑我、咒诅我、凌辱我、你好恶毒的手段! “恰好相反。” 南宫靖笑了笑道:“宫某的处置你,并不是要废去你的武功,才让你活下去。我要你从今以后,回头是岸,做一个好人,堂堂正正的做人,不准你再去做为非作歹的江湖杀手,你只要点个头,就可以走了。” 黑衣人听得一呆,怔立了半晌,突然弃去手中长剑,一把撕下面罩,扑的一声,双膝一屈,朝南宫靖面前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宫大侠受万点星一拜。” 南宫靖骇然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黑衣人依然跪伏在地,道:“万点星不是拜你饶我不死,我拜的是你恢宏气度,金石良言,使万某有如当头棒喝!今是昨非,好像走了漫长的夜路,终于看到了明灯,万某立誓重新做人,也愿意终身追随你宫大侠,还望宫大侠收录。” 说罢,又连连叩头。 南宫靖忙道:“你快请起来,只要你回头是岸,重新做人,我们就是朋友了。” 黑衣人道:“不,朋友万某万万不敢高攀,但愿宫大侠收录,让万某永远跟着你,万某于愿已足。” 沈雪姑道:“宫兄这件事做得很对,他既然立志重新做人,要跟着你,你不如就答应他的好。” 南宫靖手足无措的道:“这……怎么可以?唉,万……你先请起来,你怎么可以行这样的大礼?在下如何担当得起……” 孙小乙抢上前去,把万点星拉了起来,道:“万老大,你还是起来吧,你没看到咱们宫大哥已经手忙脚乱了?” 万点星道:“从现在起,宫大侠就是万某的主人了,万某是跟定宫大侠了,就是蹈汤赴火,也绝不皱眉。” 南宫靖道:“万兄能够改过自新,就是有大智慧的人,咱们意气相投,可以做个朋友,你这主人的称呼,在下万不敢当。” 万点星道:“万某说过,朋友二字,万某决不敢当。” 李小云想到自己一行人,已和碧落山庄结下梁子,像万点星这样的高手,当然多一个好一个,大哥怎不好接受呢?这就含笑道:“大哥,万老大既然改过自新,一片诚意,也不能辜负了,但万老大这主人的称呼,确然不好。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万老大愿意和我们一起,就是我们大家的朋友。这样好不?万老大年纪比我们大,我们就叫他万老大。你呢?我想一定不肯和我们称兄道弟的了。那么不妨称我大哥宫公子、叫我宫二公子、沈公子、卞公子、祝公子,小乙就是这样称呼我们的,你看如何?” 她的意思,现在大家都化名,暂时就让他叫“公子好了。” 南宫靖道:“这不成,我们是什么公子?” 李小云道:“这是折衷办法,暂时就这样叫吧!” 万点星道:“好,二公子这么说,咱们就这样决定好了。”接着又朝孙小乙抱抱拳道: “这位老丈,不知姓什么?兄弟该怎么称呼你呢?” 孙小乙摸摸下巴的花白胡子,说道:“敝姓孙。” 万点星道:“那么兄弟就叫你一声孙老哥哥吧!” “对,对,这太好了。” 孙小乙耸着肩,得意的笑道:“老汉暂时就做你的老哥哥了,哈,小老儿是万点星的老哥哥,以后行走江湖,可没人再敢惹我了。” 万点星道:“老哥哥说笑了。” 祝小青抿着嘴,嗤嗤笑出声来。 沈雪姑问道:“万老大,我想问你一句话,不知你肯不肯说?” 万点星道:“不知沈公子要问什么,只要在下知道的,自然都会说出来。” 沈雪姑道:“我知道江湖上千杀手这一行的,绝不会说出雇主是谁来,所以先问你一声……” 万点星慨然道:“沈公子说得极是,江湖上千杀手这一行的,一旦被擒,绝不会说出雇主是谁来,但万某既已决心重新做人,从此不再是杀手了,沈公子要问什么、万某岂会隐瞒?” 沈雪姑道:“那就好,你在这里等候我们。可是碧落山庄雇你来的吗?” “碧落山庄?” 万点星博然道:“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听说过碧落山庄。” 沈雪姑看他说得不像有假,这就问道:“那是什么人雇你来的呢?” 万点星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怪,两天前有一个青衣人找到在下住的客店,说要和在下谈一笔买卖来的,就是今晚要在下在这里等候宫公子一行人,他先付在下五百两黄金,事成之后,再付一千两……” 李小云道:“一千五百两黄金就能买我们这几个人的命了?” 南宫靖道:“你让万老大说下去。” 万点星道:“在下看他脸上似是戴了面具,曾说:‘万某做买卖,从不拖欠,一向是先付钱,后办事。’” 那青衣人拿出五百两黄金,往桌上一放,嘿然道: “五百两黄金,先放在这里,算是定金。”说完回身就走。 祝小青道:“后来呢?” 万点星道:“在下追出房间,那人已经下楼,等在下追下楼去,那人已经走得无影无踪啦……” 李小云道:“你收了定金,就赶来啦?” “不!这不合在下规矩。” 万点星道:“就在在下回房不久,客店里的伙计拿着一封信进来,说是在下一个朋友叫他送来的。在下问那人面貌衣着,正是刚才的那个青衣人。心生狐疑,等伙计退出之后,仔细检查了信封,才行拆开,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和一颖白色药九,也并无任何古怪。 那字条上却写着二行小字:“夜半子时如果头痛欲裂,可服用此丸,两日之后夜半子时,大概可办完交代之事,当奉上黄金千两及解药一粒,即可根治头痛,下面并没具名。照这字条上所说,显是在下已被青衣人做了手脚。” 李小云道:“到时候你有没有头痛呢?” 万点星道:“在下浪迹江湖多年,江湖上的鬼喊伎俩,自信还瞒不过在下,如果被人在身上做了手脚,岂会一无所觉?当即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毫无半点征兆……” 大家听他说得很神秘,也就静静的听下去,没人再插口。 万点星接着愤然道:“但他说的却很灵验,当晚甫交子时,在下果然感觉不对,头脑渐感昏胀,渐渐愈来愈加重,整个脑中,就像被利斧劈开一样,痛得令人无法忍受,当真比死还要难受百倍。在下只好取出那颗药丸吞了下去,说也奇怪,服药之后,不到盏茶工夫,就痛苦消失,在下再运气检查,依然查不出有中毒现象。” 卞药姑道:“那青衣人莫非是刘媒婆?” 三姑六婆中,只有刘媒婆善于使毒。 孙小乙道:“我也想说刘媒婆,除了她,没有第个人。” 沈雪姑道:“你们别打岔,听他说下去。 万点星续道:“第二天一早,伙计又送了一封信,里面只有八个字:‘若欲根治,依约行事’,在下心知业已受制于人,那头痛也委实令人胆颤心惊,只好赶来此地了。” 卞药姑道:“他信上说的两天之后的夜半子时,就是今晚子时了?” 万点星道:“是的。” 沈雪姑道:“卞大哥,你替万老大检查检查看吧!” 卞药姑沉吟道:“此时离子时还有两个多时辰,万老大在发作以前和发作以后,都曾运气检查,毫无结果,可见此种毒药,具有隐藏性。如果不知他下的是什么毒药,不等他发作,只怕很难从脉象中搭得出来,因为脉象中如果有中毒现象,运气也可以检查出来。” 沈雪姑道:“不要紧,卞大哥深诸医理,我相信等万老大头痛发作之时,她一定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的。” 万老大抱抱拳道:“如此多谢卞公子了。” 沈雪姑道:“万老大,既然江湖上没有人看过你的真面目,你还是把面罩戴起来吧,三天前,他们就计算好了我们的行程,今晚恐怕不会只有你这一关。” 南宫靖道:“沈兄说他们另有埋伏?” 沈雪姑道:“我们来路,既有碧落山庄的人乔装镖师,截住咱们退路,前面自然也会有人挡住咱们去路了。” 卞药姑道:“不错,这里正好是谷道中间的一块平地’,他们堵住前后通道,就是选择在这里和我们动手的了。” 视小青哼道:“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 卞药姑道:“二天来他们一直迟迟不曾动手,直到今晚,等我们来到此地,第一,是这里地势对他们有利。 第二,当然是尚未调遣好人手,他们对我们的实力,当然早已估计好了,因此,这一战他们不发则已,一经发动,自然都是顶尖高手,决不让我们生离此地……” 目光掠过这一片平地,又道:“此处地势平坦,两面受敌,我想我们应该先占好有利地形,才能应付。” 沈雪姑道:“卞大哥这话很有道理,他们预先选择在这里,确有不让我们生离之意,我们既然来了,就该先占好有利地形,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万点星已经重新戴上了面罩,说道:“在下今天下午,就来此地勘察形势,方才在下躲身之处,是一块大突崖,上面足有数丈大小,站在下面的人,无法看到上面,大家不妨到上面去坐息一会。 真要有敌人前来,上面可以逸待劳,可攻可守,要是没有敌人,明日一早,再行上路,在上面休息也比下面好得多,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南宫靖道:“既然石崖上地方宽敞,居高临下,确是比这里好得多,大家不妨先上去看看。” 大家自然一致赞成。 万点星道:“在下替大家领路。”领着大家走到北首一座石崖之下,仰首道:“就是这上面了。” 双足一顿,凌空直拔而起,一闪就已不见人影。 孙小乙仰首看去,黑夜之中,只觉这座石崖极为陡峭,少说也有七八丈以上,心中暗道:“他莫要在使什么花招?” 他口中说道:“小老儿来了。”跟着双足一点,一式“旱地拔葱”,纵身直上,到得三丈高处,足尖在石上一点,再次拔起,这样接连两点才登上石崖。 南宫靖朝李小云间道:“兄弟,你上得去吗?” 李小云道:“小乙都上得去,我大概也不成问题,你还是照顾祝小妹吧!” 沈雪姑道:“三妹我会带她上去的。”说完,一手拉起祝小青的手,口中喝了声: “起!” 身形直拔而上。卞药姑也跟着纵起,大家相继登上石崖,朝四周略一打量,这石崖上面果然十分平整,足有四五丈方。” 除了正面稍有断层坡度,只要轻功较佳的人,有两三个起落,还可以登得上,左右两边壁立如削,除非能一下纵起七八丈高,否则不易上得来,里首和高峰相连,都是横纹断岩,足有数十丈高。 以这地势来说,纵有强敌,也只要守住正面就行,大家在崖上休息,不但不易被人发现,而且也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沈雪姑察看了一遍,又凝足目力朝下面东西两处看了—遍,然后说道:“奇怪!碧落山庄的人此时怎会依然毫无动静?” 李小云道:“他们大概还以为万老大可以得手,所以只守在外面,静候消息。” 沈雪姑微微摇头道:“秦总管和宓副总管两人,在武功修为上,胜过万老大甚多,他们要在石门上张贴黑帖,不过是以万老大为饵,引我们进来而已!我想他们迟迟不发动的缘故,大概是人手还没有到齐,大家趁这段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万点星朝孙小乙问道:“孙老哥哥,到底碧落山庄是什么路数,你们怎么会和他们结下梁子的?” 孙小乙找了块大石坐下,一手摸着花白胡子,说道:“谁知道碧落山庄是什么路数?反正他们是江湖上一股很神秘的组合,三个月前,你总听说过江湖上有许多盛名久着的人物无故失踪这桩事吧?” 万点星望然道:“老哥哥是说田五常、邢铿、暴本仁等人失踪的事?他们不是都没事吗?” 孙小乙道:“那是后来碧落山庄把他们释放了,这些人神秘失踪,就是被他们劫持去的。” 万点星奇道:“他们既然把这些人劫持去了,为什么又释放了呢?” “谁知道?”孙小乙耸耸肩道:“他们释放这些人的那晚,二位宫公子就去夜探碧落山庄,要不是沈公子及时进到,大家还不能脱险呢。”” 他把那晚目击之事,和南宫靖中了老夫人一记‘九阴摧心掌’还暗含‘魔火炼形’,在渔家地窖疗伤,以及三天前卞药姑被宓副总管迫到门口,粗校大叶的说了一温。 万点星听完之后,不觉惊异的道:“碧落山庄这位老夫人竟有这么厉害? 孙小乙双手一摊,说道:“如果今晚他们等的就是那位老夫人,咱们这里的人,只怕没有一个能是她的对手呢!” 万点星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要是那老夫人来了,咱们有许多人,联手起来总可以和她一拼了。” 南宫靖忽然凝目道:“他们来了!” 沈雪姑美眸横睐道:“你也看到了!” 李小云注目看了一会,不见人影,忍不住问道:“人在那里?” 南宫靖伸手指点着右前方,说道:“有几条人影,在山谷间,掩掩藏藏的,似在觑伺我们的行踪。” 视小青道:“我怎么还没有看到?” 沈雪姑道:“他们还远着呢,大概离这里还有三十丈以外,你们自然不易发现了。” 孙小乙道:“诸位公子只管坐下来休息,这几个毛贼,有老汉和万老弟两个,就足够打发了。” 南宫靖突然指着左前方,说道:“左边也出现了人影,那是想左右夹击了。” 沈雪姑道:“看他们躲躲闪闪的情形,大概首脑人物还没有到呢!” 刚说到这里,两边山谷间,已经亮起了十几盏气死风灯,正有无数佩刀带剑的武士鱼贯走出,朝方才大家立身之处会合。” 卞药姑笑道:“他们大概还没有看到我们呢。” 李小云悄声道:“咱们只要不亮火种,下面的人是无法看得到的,这样正好,居高临下,以暗对明。” 崖下,两处人业已会合。 人数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右首是南宫靖等人的来路,就是扮着镑局伙计的一行人,约有二十几个,由一名扮镖头的人率领,左首全是黑衣汉子,也有二十七八名之多,为首的却是宓副总管。 这时宓副总管开口了:“路大有,点子怎么会不见了?” 扮镖头的抱抱拳道:“回副总管,点子一行人并没出去。” 宓副总管哼道:“没有出去,难道会插翅飞了不成? 还有,那个姓万的呢?” “这……”那扮镖头的道:“屑下也不知道,这里只有两条路……” 宓副总管不觉怒声道:“混帐东西,你是说他们没从你们那边走,那是从东首逃走的了?” 那扮镖师的惶恐的说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宓副总管喝道:“还不给我搜?” 扮镖头的连声应“是”,迅快转过身去,挥着手,喝道:“搜!” 他喝声一出,二十几个扮趟子手的立即纷纷散开,向四面展开搜索。只见他们有如一群苍蝇般茫无目标的东窜西跃,却谁也没有想到这座大石崖上来,忙了一阵,依然找不到半个人影,大家又纷纷的向中间集拢。 扮镖头的搔搔头皮,说道:“这真是怪事,连万点星都会不见,难道他会……” 宓副总管嘿然道:“万点星算得什么?老实说,咱们只不过用他作个饵罢了,你真以为姓万的收拾得了那几个小丫头?” 这话听到隐身石崖上的万点星耳中,心头甚是愤怒,忖道:他们果然只是在利用自己,诱使宫公子等人入伏,待会咱要不给你们一个厉害,我就不叫万点星了。 扮镖头的连忙躬身陪着诣笑道:“副座说的是,那姓万的只不过是一个江湖杀手,咱们都是你老一手训练出来的,那一个不比姓万的强?” 宓副总管一手拈须,一阵嘿嘿干笑道:“你们给我听着,今晚咱们的任务,原本只要把点子截住,不让他们离开此谷就好,如今两边的出口,都不见人出去,点子一个不见,本座认为他们不可能已经离去。那么自然还留在谷中无疑,你们分出一半人手,仍分两路守住出口,且待总管来了,再作定夺。” 他手下两拨人立即分出一半人手,往后退去,守住了两边出口。 宓副总管依然凝立不动,他一手拈着胡须,仰目四顾,嘴角间不觉含着一丝阴笑,却并未说话。 卞药姑俏声道:“姓宓的好像已经知道我们隐身在崖上了。” 沈雪姑道:“不用去理他,他在援手未到之前,还不敢采取攻势的。” 就是这两句话的工夫,又有七八个人从右首谷道中走出。 为首一个正是一身绿袍的秦总管! 他身后几个,远看过去,都是五十出头的人,衣饰各异,不像武士们身上一律穿着黑色劲装,显然是碧落山庄调来的高手无疑。 这一行人迅快的行到中间,宓副总管迎着秦总管,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秦总管只略为颔首,就在中间站停下来。 宓副总管却一挥手,令站在中间的二十几名武士向四周散开,布成了阵势。 他们似乎已经知道“点子”隐身在崖上,却并未因秦总管率同高手已经赶到,就开始攻击,还是按兵不动。 这一情形,分明还在等候后援。 看来碧落山庄为了对付沈雪姑、南宫靖等人,今晚大举出动人手,大有非把和他们作对的人,一举在此搏杀不可! 这时从左首谷道上,也陆续有一二十人奔行而来,他们衣着不同,年龄少说也都在四旬以上。只要看他们奔行而来的身法,就可看出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这些人到了中间,只向秦、宓二人略一抱拳,就站停下来。他们刚到,右首谷道,又有人出现了! 这回来的人,身份似乎不同,首先是四盏浅绿宫灯,由四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鬃提灯前导,款步行来。 南宫靖低声道:“果然是老夫人亲自赶来了。”——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五章 大家的目光不期而然一齐朝四个绿衣小鬟身后投去。 在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小鬟后面,一共有七个人。当前一个是风度额阐的绿衣少年,他竟是在凤阳酒楼遇上的假南宫靖侯元! 在他后面是一个长发披肩,身穿浅绿衣裙的绝色少女,正是酒楼的紫衫少年。她果然是女的! 两人身后,是五个黄腊脸的汉子,个子都不高,身上都穿着绿色长袍,看去特别有诡异之感! 这一情形看得南宫靖、李小云等人暗暗纳罕不止! 花豹侯元乃是白虎门的人,秦总管乃是碧落山庄的总管,今晚对付自己一行人的,也是碧落山庄,但看此情景,侯元不但投到碧落山庄,而且在碧落山庄中好原地位极高,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一行人刚行进中间,秦总管即迎着抱拳道:“属下秦皓见过大小姐、南宫公子。” 只要听他口气,侯元号将错就错,一直以“南宫靖”自居了。 碧落山庄的大小姐,就是楚琬,她明亮的美眸一转,奇道:“秦总管、宓副总管都在这里,敌人怎么一个不见?” 秦总管深沉一笑,回身指指石崖,说道:“沈雪姑和宫飞鹏兄弟等人,很可能就隐身在那座石崖之上。” 翻又道:“不是还有一个江湖杀手万点星吗?是不是被他们杀死了?” 秦总管道:“据属下看,万点星很可能是被他们擒下!” 楚坑道:“好,你去叫他们下来。我娘说的,只要他们有投诚之意,碧落山庄会十分欢迎。如果他们妄想和碧落山庄作对,那就是只有一条路——死,所以要我来见见他们,可以说服,那是最好的事了。” 秦总管应了声“是”,就转身面对石崖,高声说道:“沈雪姑、宫飞鹏、卞药姑,你们听着,碧落山庄大小姐来了,传达老夫人金令,要你们下来和大小姐当面一谈。” 石崖上众人,早就听清楚大小姐和秦总管两人说的话了,但却没有人回答他。 秦总管眼看崖上没人回答,又高声喝道:“你们躲在崖上,还以为老夫不知道吗?大小姐要你们下来,当面一谈,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你们莫要不识好歹,区区一座石崖,就能负隅顽抗吗?” 崖上李小云气道:“这老贼还当我们怕他们呢!” 沈雪姑摆手道:“不用理他。” 石崖虽然只有七八丈高,但因居高临下,上面的人只要低声说话,下面是无法听到的,相反的,崖下的人说的话,崖上却是清晰可闻。 秦总管等了一会,依然不见崖上有何动静,不觉沉嘿一声,挥手道:“上去一个人,看看上面是否有人?” 他话声甫出,立时有人应声道:“属下上去。” 秦总管只看了他一眼,就微微颔了下首。经他认可的人,一身武功就不会太低。 那人举步走出,一直来至崖下,突然双足一点,纵身直拔而起,此人轻功果然极为高明,一下就纵起三丈多他是第一个登崖的人,何况又在大小姐、总管和碧落山庄的许多高手面前,自然要展露一手给大家瞧瞧。 因此他到了三丈高处,双脚并未落向崖石之上,只是双手划动,如鹏展翼,接连几划,一个人就凌空直上,转眼就已飞登上石崖! 崖上,孙小乙尹他越众而出,就朝万点星低声道:“来了,万琉弟,这是第一个,先让老哥哥发个利市吧!” 说完,就俯着身子,悄悄朝外掩了过去。 万点星看他空着双手,连兵刃也没使,而且还俯着身,只是躲在石崖边上,这样如何和人动手? 但他说出来了,自己就不好和他争了。 就在此时,但见一道人影从崖下直窜上来,这人连足尖都还没沾上石崖,忽然身形一沉,一个筋斗头下脚上,往崖下跌落下去。 这下直看得万点星不期一怔,他根本没看清孙小乙是如何出手的?心头不由暗暗叫了声“惭愧。” 自己还一直自负剑法快捷,在江湖上,足可称为首屈一指的杀手了,如今看来,只怕连这位老哥哥一招也接不下来! 秦总管只是让那人上去探个虚实,虽然他深知此人一身武功极高,还是不太放心,那人走出之后,他就朝随他同来的七人微微点了下头。 那七人自是懂得他的心意,也举步跟了上去。 此时骤暗那人还没登上石崖,就一个筋斗,倒栽葱般垂直跌坠下来! 秦总管低喝一声:“快接住他!” 从七八丈高空头下脚上直跌下来,如没人把他接住,脑袋瓜不砸成稀烂者,几希!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七人中突然飞起一道人影,迎着那人上去,把他一把抱住,然后轻轻跃落地面。低头看去,那人定着双目,僵如木偶,不觉唉了一声道:“郭老三被人制住了穴道!” 说话之时,右掌一伸,在那人身上连拍了两掌。他这两掌虽是一般的解穴手法,但那人依然身子僵直,一动没动。 秦总管怒嘿一声道:“果然是被那老匹夫怪异指法制住了经穴,你且莫要动他,暂时先把他放下来。” 抱他的人听得一呆,问道:“总管,郭老三他……” 秦总管道:“老匹夫手法怪异,是一种独门制穴功夫,无人能解……” 他话声未已,只听侯元朗笑一声,道:“秦总管,且让本公子瞧瞧,此人手法如何怪异?” 秦总管心中暗道:这老匹夫的怪异手法,连老夫都解不开,你还能解得开?一面说道: “南宫公子能解得开,那就好了。” 侯元只是淡淡一笑,潇洒的走上几步,只朝那人瞥过一眼,也没多说,右手指处,把紫红竹扇交到左手。 忽然右手突发,五指似弹似拂,快得几乎令人无法看清他到底是弹是拂,一共弹拂了几处穴道?说也奇怪,手指甫发,只听那人喉头“喀“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双目眨动,四肢已能动了。 秦总管看得暗暗称奇,连忙笑道:“南宫公子这一手,老朽好生佩服。” 侯元折扇早已交到右手,豁的一声打了开来,在胸前连扇了几扇,才潇洒一笑道:“秦总管好说,现在你可以问问他了。” 秦总管点点头,朝那人问道:“郭兄,上面情形如何?” 那姓郭的老脸一红,愤然道:“说来惭愧,属下还没登上石崖,根本没看到人,就中了贼子暗算,请总管允许属下再上崖去,我非宰了那贼子不可!” 秦总管深邃的目光一扫八人,点头道:“好,八位最好一起上去,才能占住崖岸。” 那八人齐声道:“属下遵命。” 这八人号称河洛八义,八个人各有一身绝艺,他们原是异姓兄弟,投效碧落山庄还不到一月,自然要表现表现,这一立功机会,岂能错过? 余老大率领七个弟兄,走近崖下,先行环绕石崖察看了一遍,然后低声说道:“这座石崖一面靠山,本来只有三面可以攀登,但左右两面,全是陡峭削壁,除了老三还可以借势跃登,没有人能上得去。 所以真正可以攀登的,只有正面一面,上面只有两个人守住正面,再多的高手也无济于事,这是易守难攻的险地——”金老二道:“咱们向总管讨了令,难道就知难而退?” 余老大深沉一笑道:“咱们当然不能知难而退,但要攻上去,就得用些机谋,咱们八人,可以同时扑上去,但要登上八丈高崖,至少得有三个起落,咱们在起落之间,可以分为两批。 第一批由愚兄、金老二、郭老三三人组成。金老二,你说你精擅的是什么?人还未上,就要全力施展,愚兄和郭老三就可以在他们忙于应付之际,抢登石崖,有咱们三个人抢上了崖,后面的人,自然也可以跟着登上突崖了,只要站住了脚,以咱们兄弟八人之力,还怕敌人强吗?” 郭老三点头道:“老大这主意不错,金老二只要施展开来,至少还没交手,就可以放倒他们一半了?” 其余的人也纷纷称好。 金老大道:“好,那就这样,咱们上!” 崖上的人,因崖下点了灯火,自可清晰看到八人越众而出,要来抢攻。 万点星迅速转过身去,压低声音道:“宫公子,情形有些不对,这回来的是河洛八义,这八个人各有一身绝艺,一向行动一致,看来他们准备上来抢攻了。” 南宫靖道:“让他们上来试试好了。” 万点星道:“公子,这八人中,以金老二的‘漫天花雨’暗器手法,最为厉害,他们如果抢上来,一定由金老二先施展‘漫天花雨’手法,使咱们措手不及,他们才能陆续抢登上石崖,只要被他们抢登上崖,一来咱们就无险可守,二来他们八人联手的八义阵法,专门对付强敌,被他们登上石崖来,总是麻烦事儿。” 他不失为江湖上名列一等的杀手,对江湖人物,果然了如指掌,说来如数家珍,而且对他们的行动,也判断极为准确。 南宫靖道:“既然如此,由在下来对付金老二的‘漫天花雨’暗器,你们谁去对付其余七人?” 沈雪姑道:“有宫二弟(李小云)、祝三弟、小乙三个就够,咱们人手不够,要节省一点气力,准备应付更强的敌人。万老大,你也不用出手,先退回来,我们要给他们一个莫测高深才好。” 话声一落,又朝李小云等三人道:“你们也不用使兵刃,看到人影,只要给他一指也差不多了。”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答应一声,各自走近崖边,选择有利地形,蹲下身来。 南宫靖一手迅快掣出长剑,缓缓站到石崖前面的中央,准备拦截金老二的“漫天花雨” 暗器。 万点星看沈雪姑似是丝毫没把河洛八义放在眼里,好像他们只是八个稻草人,还要宫二公子等三人连兵刃都不用使,他方才已经见识过孙小乙的手法,自己连看都没看清楚就把以轻功著称的郭老三一照面就摔了下去! 所以他自然相信沈雪姑说的话。她既要自己退下去,自己乐得看看宫公子(南宫靖)等四人,如何打发河沿八义? 心中想着,也就依言退到崖后。沈雪姑和卞药姑并肩坐在一方大石上,他就站到了左首,一手还紧紧按着剑柄,万一宫公子应付不了“漫天花雨”,自己也可以及时出手,帮他磕飞一些。 沈雪姑回头道:“万老大,你不妨坐下来,这一场,用不着你出手,你只管作壁上观好了。” 万点星被她说得尴尬一笑,果然也找了一块大石坐下。 这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崖下河洛八义也正好议计定当,八条人影,同时纵身而起。 他们飞起之时,第一步差不多全都一下纵上三丈来高,但到了第二次点足纵起,就已有了先后,余老大、金老二、郊老三三人就领先一步。 他们三人虽然比其他五人领先,但三人中的金老二却又比余老大、郭老三两人抢先了一步,他第三次点足,只窜起一丈来高,距离石崖还有七八尺之处,就一下伏下身来。 就在他身形还未伏下之际,双手陡然一扬,已经打出两蓬细碎的暗器,朝崖上飞扬开去。 这两蓬暗器,左手是铁莲子,右手是铁漠藜,一把少说也有百来颗之多,双手齐发,就有两百来颗了。这是他的成名绝技,打出的暗器,上下左右交织,宛如一片网罟,洒洒不绝! 他一伏身,就打出两把,接连三次,就打出了六把暗器。,以他想来,崖上地方不会太大,有这些纵横交织的六百颗暗器,任你几个人兵刃舞个风雨不透,也磕不胜磕,总有几个人被暗器击中的。 就在他第三次暗器出手,余老大、郭老三两条人影也疾如鹰隼,一下翻上崖去。 金老二可不怠慢,赶紧双足一点,身子一下窜起两丈多高(他发射暗器,躲在离石崖还有七八尺之处,这一纵起两丈多高,就是纵起到崖上一丈多高处了),双手一抖,还没把手中暗器打出,就已口中“呃”了一声,像陨星般朝崖下跌落下去。 原来就在他第一次暗器出手,一阵洒洒如雨的寒星,从崖下激射上来,登时在天空密集如网,纵横交织,朝众人头上罩落。 南宫靖的长剑也在此时出手了,挥起一道矫天剑光! 他并没有向漫天暗器磕去,只是左手掌朝上,横置胸前,右手长剑由上而右,宛如长虹乍现,划向右方! 这一划,登时显现奇景,只听一阵沙沙细响,本来激射上来漫天飞舞的点点寒星,竟然如铁似磁,跟着剑光化作一道长虹,朝崖右地上倾泻而下。 这下直把万点星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宫公子使的是什么剑法?自己当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原来南宫靖这一手使的乃是“接引手法’,本来是用右手向右引出的,现在只是把右手改使长剑而已。 他这三个月来,经沈雪姑和他同练“以阴导阳神功”,得到坎离调和,水火既济之功,内功自是突飞猛进。 使剑的人,剑本来就是手的延长,以意导气,施展“接引手”,自可把漫天暗器,一起吸住接引到一处了。 闲言表过,却说金老二一连三次打出六把暗器,只第一次还在崖顶上空飘飘洒洒的交织成网,那也只是刹那间事,就被南宫靖剑光一挥,接引出去。 后来的两次,几乎是从崖下打上来,还没飞散开去,就被南宫靖的剑光接任,引向崖右。 金老二连打三次,南宫靖只挥了三次长剑,就把所有暗器,都泻到崖右一片空地上堆成了一堆。 等余老大、郭老三纵上石崖,崖上冷冷清清,一点暗器也看不到,他们看到的只有一个人,那是仗剑站在中间的南宫靖。 但两人脚尖还没落地,李小云、祝小青早已骈指如戟,划了—个小圈,凌空点出,两人几乎连出手的是谁都没看清,就朝崖外倒翻下去。 孙小乙低笑一声道:“这个就是我的了!” 话声未落,金老二已一个倒栽葱像强星般跌落下去。 这时正当黑夜,相继窜上来的五人,只当前面三人已经得手,他们相继纵起,根本不知道余老大等人,已经先他们跌下去了。 五个人在不同的地点柱上纵起,自然不会正好是同一个时候,只要他们稍有先后之分,李小云、视小青、孙小乙三人以逸待劳,只要骈起食中二指画个小圈,就可点出,自然应付裕如。 一下就解决了三个,再上来两个,三人就抢着发指,把他们当作发指的活靶。 八个人中,除了金老二还跃临石崖上空,其余七人几乎连脚尖都没沾上崖边,就纷纷中指,跌坠下去。 这下直教万点星看得对宫公子一行人,打从心眼里生出佩服来! 老实说,他对河洛八义未登上石崖,就一个接一个的倒翻下去,虽知是宫二公子(李小云)等三人出的手,但始终没有看清他们使的是什么手法? 这简直不是武功,而是魔术了! 河洛八义在关洛之间,名声之甚着,论武功也确实是一流的好手,八人联手,会落败得如此快法,简直连秦总管都大感意外! 因此连接应都来不及,八个人被制住了经穴,从七八丈高处倒栽下来,汉人接应,自然都得向封神榜上报到! 牺牲了河洛八义,对崖上情形,依然一无所知,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秦总管双目如火,怒嘿一声道:“出手果然俐落得很!” 侯元手摇折扇,淡然一笑道:“且待本公子上去瞧瞧!” 秦总管道:“南宫公子且慢,河洛八义……” 侯元摇着折扇,轻蔑一笑,没待他说完,就截着道:“河洛八义,何足道哉?” 秦总管心中暗道:这小于好狂的口气,你要去送死,那就让你去好了。 楚琬娇声道:“大哥,你可得小心。” 侯元豁然大笑道:“几个小丫头所凭仗的不过是石崖高峻,上去的人不能一下登上崖顶,才能居高临下,出指伤人,这点伎俩,如何难得倒愚兄?” 楚琬道:“但总是小心些的好!” 她这话流露出无限关切之情。 侯元得意的道:“妹子只管放心,不信,你看愚兄不把他们一个个摔下崖来,我就不叫南宫靖了。” 随着话声,折扇轻摇,步伐潇洒,朝前走去。 李小云道:“这小子口气越来越狂,等他上来,好好的教训教训他。” 祝小青受过侯元戏侮,哼道:“待会擒住了,我要在他脸上刺上淫贼两个字”。 李小云哈的笑道:“那也要先把他脸上易容药物洗去了再刺。” 侯元走近石崖,连头也没抬,看也不看,略一吸气,双足猛地一顿,一个人就凌空直上,快到四丈左右,才“豁”的一声,展开折扇,朝下连扇两扇,身形就再次拔起,只见他绿衫飘忽,一下就窜上崖顶。 这一手看得秦总管也不觉暗暗点头。 侯元右脚堪堪跨上突崖,孙小乙右手食中二指一圈,朝他当胸点去,口中喝道:“小子,下去吧!” 侯元左脚还在崖外,尚未踏上实地,仅是有脚尖着地,一个人就像钉在地上一般,手中折扇却在此时“豁”的一声打了开来,挡在胸前,同时身形忽然向后一侧,这一侧,他左边半个身子已是全在崖外了,但说也奇怪,孙小乙点出去的一记指风,在他侧身之际,被折扇轻轻一挡,竟落了空! 侯元身子快得如同陀螺,随着后转,本来只有一只右脚站在崖上,经他转了个身,左脚也落到了崖上。 孙小乙打从学会了这招指法开始,几乎无往不利,这回还是第·一次被人让开,不由一怔,口中尖笑道:“好小子,再试试我老人家一指……” 右手一圈,又点了出去! 在他第二指还没出手,侯元身子一个后转,左脚踏上崖石之际,李小云、祝小青两人也及时出手,两缕指风一齐袭到。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她们两人出手之后,孙小乙的第二记指风也相继袭到。 好个侯元,口中朗笑一声,右手折扇徐挥,双肩摆动,身如逆水游鱼,一侧再侧,居然让开了三人无声无形的三记指风! 不,他身法奇快无比,一下欺近孙小乙身边,左手闪电般反拂而出。 孙小乙第二记指风又被他让开,只觉眼前人影一晃,石首半边身子突然麻木不仁,再也动弹不得,心头蓦然一惊,张了张口,连话也说不出来。 南宫靖这时还站在中间,离南首突崖边缘(侯元跃登之处)约有三丈光景,耳中突听沈雪姑“传音人密”道:“宫子,快截住他。” 南宫清没想到区区一个侯元,李小云等三人还制不住他,立即举步路上两步,喝道: “来者何人?” 在他举步跨出的同时,万点星也得到了沈雪姑“传音入密”的指示,闪身而出,一下抓起孙小乙的身子,迅速后退。 沈雪姑沉吟道:“会是截脉手法!” 纤掌抬处,朝孙小乙身上一拂。 孙小乙口中啊了一声,身上经穴一解,立时如释重负,说道:“这小子身法、手法都古怪得很,我接连点出两指,都被他避开,不知怎的,反被他制住了,我倒不相信,这小子会比姓秦的老小子还厉害,这第三指非叫他躺下来不可!” 沈雪姑低喝道:“站住,你不是他的对手!” 孙小乙搔搔头皮道:“这小子会有这么厉害?” 再说侯元目光一抬,轻摇摆扇,望着南宫靖冷然道:“你是何人?” 南宫靖道:“宫飞鹏。” 侯元潇洒一笑道:“本公子南宫靖。” 这话听得南宫靖暗暗好笑,自己明明是南宫靖,却要化名宫飞鹏,他却将错就错,变成了南宫靖! 侯元没有待南宫靖开口,手摇折扇,说道:“本公子上来第一件事,想知道万点星怎么了?” 南宫靖道:“听阁下口气,好像还有第二件事了?” “不错。”侯元傲然道:“第二件事,你们只有区区这几个人,居然敢和碧落山庄作对,岂非螳臂挡车,太自不量力了吗?” 南宫靖微笑道:“自不量力,又如何呢?” 侯元道:“听本公子相劝,你们随本公子下去,我妹子衔老夫人之命前来,只要你们投效碧落山庄,自可量才录用。” 李小云闪身而出,冷笑道:“姓侯的,你忘了自己是怎么一块料了,居然欺世盗名,大言不惭……” 她话声未落,侯元突然目射凶光,沉喝道:“你说什么?” 挥手一掌,朝李小云拍了过来。 这一掌,是因李小云揭穿了他的身份,凶心突起,准备一掌取李小云的性命,掌势出手,就用了十成力道,一道凌厉无比的掌风,向李小云身前击撞过去。 南宫靖看出他掌风劲急,势道极猛,怕李小云接不下来,心中暗暗奇道:侯元功力居然大非昔比,当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一面右手一抬,含笑道: “阁下不是正在和宫某说话吗,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他右手一抬,正好接住了侯元一记掌风,只觉对方内力之强,出人意外,心头更是暗暗惊愕! 自己若非在这三十天中和沈雪姑共练“以阴导阳”神功,功力大进,这一掌几乎就接不下来! 侯元被他轻描淡写的把一掌接了过去,心头同样一怔,忖道:“这姓宫的果然有些门道,自己倒不可太以轻敌。 他右手一收,傲然道:“好,方才本公子提出来的两件事,阁下还没答覆,是不是要和他们商量商量,再行见告。” 南宫靖道:“那倒不用,宫某就可以告诉你。” “好!”侯元折扇轻摇,说道:“你说。” 南宫靖道:“第一、万点星不想被人利用,已经弃邪归正,就在这里。” 侯元没见过万点星,目光转动,问道:“那一个是万点星?” 万点里虎的跨出一大步,应声道:“在下就是万点星。” 侯元折扇一指,说道:“你是碧落山庄用五百两金子雇来的杀手,既然没有得手,也应该向碧落山庄有个交代,你先给本公子下去。” 万点星道:“你们既没有说出雇我的是碧落山庄,万某根本无须向碧落山庄交代什么? 何况你们碧落山庄高手不在少数,何用雇用万某?这明明就是以万某为饵,志在利用万某而已,万某岂是任人利用的人?你们居然不挥手段,还在万某身上下毒,万某正要找碧落山庄算帐……” 侯元双眉轩动,不待他说下去,喝道:“凭你也配找碧落山庄算帐,你既是碧落山庄雇来的,本公子言出如山,你不下去作个交代,只怕由不得你。” 万点星沉笑道:“那你要待怎样?” 侯元举目向天,折扇指点着南宫靖等人,傲然道:“他们是老夫人交代过,只要肯投效碧落山庄,自可量才录用。至于你万点星,既是碧落山庄雇用而来,又中途心生叛离,碧落山庄绝不允许有人叛离,你不肯下去向秦总管作个交代,本公子自然把你拿下,交秦总管发落。” 万点星怒笑道:“南宫靖,你口气狂得很,只不知手底下能不能和你口气一样,名符其实?” 侯元点头道:“很好,你不肯自己下去,意图顽抗,本公子非把你拿下不可。”说到这里,他目光一抬朝南宫靖道:“你们想好了没有,若有诚意投效碧落山庄,你们可以先下去。” 孙小乙笑道:“姓侯的,你有没有毛病?” 侯元嗔目道:“谁是姓侯的?本公子乃是南宫靖。” 孙小乙道:“好,好,你是南宫靖,就算你是南宫靖好了,哈哈,呵呵,好个连祖宗都要出卖的人!” 侯元怒喝道:“你找死!”正待发掌。 南宫靖伸手一拦,说道:“南宫公子且慢出手。” 侯元道:“本公子正在等你的答覆,本公子耐心有限,你快说吧!” 南宫靖淡淡一笑道:“南宫公子一身武功,足可跻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在下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侯元原是心高气傲之人,听南宫靖当面奉承,自足颇为得意,手摇折扇,点着头道: “阁下说说看?” 南宫靖道:“目前武林乱象已萌,不少有志之士,为了伸张正义,消灭邪恶,成立了一个正义同盟,像南宫公子这样的人才,武林中不可多得,如果南宫公子肯投效正义盟的话,这总护法一席,就非南宫公子莫属了。” 李小云听大哥和他胡诌,闭紧了嘴,几乎笑出声来。 侯元目光一动,问道:“正义盟有些什么人?” 这话自然是试探南宫靖的口气了。 南宫靖道:“正义盟盟主乃是区区在下宫飞鹏,总护法已经内定由江湖上号称第一杀手的万点星出任,因为要消灭邪恶,自然得用非常手段……” 侯元怒笑道:“姓宫的,你在本公子面前,敢如此胡说八道?” 南宫靖朗笑道:“宫某是一番好意,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你要咱们投效碧落山庄,是弃明投暗,宫某劝你投效本盟、乃是弃暗投明,这是机会,际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侯元大怒道:“姓宫的,你们既不识抬举,本公子只好不客气了。” 李小云笑道:“你最好多想想,今晚投过来,还可以当副总护法,错过今晚,到明天再想投效本盟的话,那就只好替我大哥当马夫了。” 孙小乙道:“当伙头军也可以,烧饭、洗菜他会的。” 祝小青接口道:“宫大哥,这小子执迷不悟,把他拿下就是了,对牛弹琴,还和他多说什么?” 侯元听得几乎气炸了心,折扇一指南宫靖,喝道:“姓宫的,你亮兵刃。” 万点星洪笑道:“你想和本盟盟主动手?还差得远哩,你投过来,盟主的意思,是把你拨到万某手下,当一名副手,那么你南宫靖不过是万某的属下而已,不肯投降,自该由万某来教训你才是。” 侯元怒不可遏,右手折扇一指,沉喝道:“你找死!” 三个字堪堪出口,身形已经直欺过去,人还未到,“豁”的一声,折扇乍展,划起半轮扇影,宛如巨斧一般,朝万点星迎面劈落。风声嘶然,大有巨斧开山之势。 出手第一招,就相当凌厉! 万点星故意拿话激他,其实心里并未丝毫轻敌,一看他举扇劈来,口中沉喝一声:“来得好。” 身形一偏,锵然剑鸣,长剑出鞘,立时飞洒出八九点寒星,反击过去。 侯元冷笑一声,扇面反覆起伏之间,卷起一道接一道匹练般的白光,缭绕一丈方圆,几乎把万点星一个人也卷了进去。 万点星也丝毫没有退让之意,一柄长剑此时已完全展开,点点寒芒,宛如一蓬潇洒的急雨,时疏时密,只是在侯元上下左右不停激射洒落。 两人这番交手,照说万点星剑长三尺,侯元一柄折扇却只有两尺来长,应该是万点星占了便宜,但事实上侯元一道道飞卷的扇影,只要卷到之处,万点星攻去的点点寒芒,立即消失,不用说,万点星的攻势,只要和侯元折扇接触,就被化解于无形。 这也是说万点星的攻势纵然凌厉,侯元似乎比他棋高一着。片刻之间,万点星额头上已见了汗水。 就在扇影交织,寒芒飞洒之中,突听侯元一声冷笑,左手疾发,“砰”的一声,击中万点星左肩,把他打出一丈来远。 万点星仰面跌倒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南宫靖没想到万点星败象未露,就会被侯元—掌震飞出去,急忙抬手掣剑拦住了侯元。 另外孙小乙急忙闪身抢出,一把抱住万点星,退了回去,放到地上,只见他除了会眨动眼睛,四肢依然动弹不得。 孙小乙搔搔头皮:“看来万老大和我方才一样,被姓侯的小子制住了穴道!” 沈雪姑替万点星解开穴道,说道:“你快运气试试,是否伤到了什么地方?” 万点星活动了下手脚,说道:“没有,在下只是不小心被他制住了穴道,一点伤也没有。” 沈雪姑微哂道:“此人使的是截脉手法,即使你们再小心些,一样会闪避不开。” 那边侯元堪堪制使万点星,就被南宫靖拦住去路,不觉傲然一笑道:“现在是该阁下出手了。” 南宫靖用左手食中二指轻轻拭着剑背,侧过脸去,朝他微微一笑道:“宫某出手,对阁下未必是可喜之事。” 侯元目中精光连闪,冷笑道:“你倒自负得很,好,你可以发剑了。” 南宫靖忽然朗笑一声,双目精光如电,直注侯元,但精光迅即敛去,冷然道:“宫某不想伤你,你可以下去了,转告你们大小姐也好、秦总管也好,要他们立即退出此地,双方不伤和气最好。” 侯元看他目中寒光宛如两道霜刃,令人不可逼视,心头不禁为之一寒,左足随着后退一步,忖道:“此人一身功力,似乎还在自己之上,倒是不可轻敌。 他折扇在胸前连扇了几扇,稍掩怯意,继而一想:“自己已练成‘洗髓经’、‘五行掌’和‘截脉手’,难道还怕你不成?” 他胆气一壮,立即嘿然道:“阁下空言无益,本公子既然上来了,自然要领教你的高招。阁下既然不愿发剑,本公子那就不客气了。” 话声出口,右足随着跨上一步,手中折扇一翻,左足随上,折扇就平胸推出。 他这几个动作,当真是行动如风,话声甫落,平推折扇,就像纸一般横划过来,几乎一下就送到了南宫靖胸前二尺光景。 南宫靖长剑抬处,喀的一声,压任侯元的扇面,大笑道:“阁下真要和我动手,在下只好把你拿下了。” 侯元被他长剑一下压住扇面,心头不惊而喜,道:“是吗?” 他只说了两个字,左手突然朝前反拂过来。 沈雪姑低喝一声:“小心他‘截脉手法’!” 南宫靖回过头去,含笑道:“不要紧。” 左手三指随着朝侯元拂来的左手脉门撮去。 双方动作,快如闪电,侯元这一记“截脉手法”,快要拂上南宫靖右肩,南宫靖的三个指头也触及侯元手腕! 好个侯元,他练成达摩“洗髓经”,目光何等锐利,眼看南宫靖左手三个指头比他后发先至,快要搭上自己腕脉! 这电光石火之间,别人几乎无法看清,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心头蓦然一惊,急忙一叹真气,硬把自已往后移退了三尺。 光是在这毫发之间,能够及时向后退,若无上乘内功,就无法做到。 南宫靖三指一撮落空,也不由得为之一怔,自己已经使出”拈花手”,还会被对方避让开去,也是第一次遇上——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六章 两人在这第一招上,就各自展露了一手绝艺! 但在旁人看来,他们不过是扇剑交接之际,两人的左手一拂、一抓,只是做了个样子就分开了,并无什么惊险可言。 两人一触即分,谁都心里明白,今晚遇上了劲敌。 侯元心头还是有些不服气,自己在绝壁山同中苦练了三个月“洗髓经”,满以为这次下山之后,纵或不能说天下无敌,至少也足可在年轻一辈中首屈一指了,没想到这姓宫的武功之高,竟然犹在自己之上? 难道自己三月苦练,还及不上人家? 他原是心高气傲之人,这一气之下,不觉存心要和南宫靖拼个高下。这就嘿然道:“好哇,姓宫的,你果然有一手,今晚咱们就在这崖上分个高下。” 喝声一落,手中折扇突然反覆挥动,卷起匹练般一道白光,朝南宫靖急攻过来。 他这一轮攻势,刚中有柔,扇招并不出奇,但内劲进发,所含蕴的却是佛门“洗髓经” 神功,使来特别显得凌厉无前! 南宫靖看他攻势凌厉,长剑也随着挥起,他使的是“达摩剑法”,招式古拙,剑势不快,但正好把侯元攻来的扇招一齐接住,化解无形。 因此,侯元这一轮攻势,看去凶猛无比,实则攻到南宫靖身前,就被化解了。 侯元自然知道自己仅凭一柄折扇,是无法胜得了南宫靖的。 他也并不凭仗折扇取胜,口中一声冷笑,左手抢处,配合扇招,施展“截脉手法”,似拍似拂,如抚如拭,手法古怪,变化莫测。 南宫靖方才听沈雪姑警告过,心知对方“截脉手法”厉害,不觉朗笑一声道:“南宫公子,你大概不想要左手了。” 要知“达摩剑法”看去招式古拙,出招不快,但这一点,只是使人有此感觉而已,实则剑随意发。它的快捷处不易被人发现! 南宫靖剑势突然加快,双手运剑,右手化解侯元扇招之后,立即剑交左手,正好迎向侯元似拍似佛的“截脉手法”。 侯元左手拂出,忽然看到对方握一支雪亮长剑,迎着自己左掌推来,若不及时收手,剑锋正好削向手腕,左掌当真不要了。心头不觉一凛,急忙撤招,定睛看去,南宫靖长剑明明握在右手,正和自己折扇封拆,他空着左手,那来的长剑? 他心中觉得奇怪,左手一探,又迅快拂了出去。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左手堪堪拂出,只见南宫靖左手握着一支锋利长剑又迎前削来,如果自己稍不留心,就会被削上手腕,逼得手腕一翻,避开剑锋,斜拍过去。 南宫靖的长剑就像长着眼睛一般,剑尖一斜,依然对准他手腕削来。 侯元左手一收,折扇刷刷连续急挥攻出,留心看去,长剑依然握在南宫靖右手,和自己折扇抢攻,左手根本没长剑!心中不由惊疑不止,忖道:“他左手那支长剑,不用的时候,又藏在那里呢?” 其实南宫靖左手哪来的长剑?他右手封拆侯元扇招,剑交左手,迎削侯元“截脉手法”,再交右手封解扇招,左右交替使剑。 因为这一手法,乃是他从小就练习惯了的,使他纯熟无比,外人不易看得清楚,遂以为他左手还有一把剑呢! 侯元右手使扇,左手使出“截脉手法”,依然被逼得连连后退,他登上石崖,也不过占了崖前数尺地方,这连退几步之后,已经又退到崖边,心中又惊又怒,口中大喝一声,左手招式一变,舍了本来似拍似拂的“截脉手法”,突然呼呼两掌,直劈而出。 这两掌劲气呼啸,如涛拍岸,朝南宫靖身前卷撞过来。 不企两掌,跟着两掌后面,又接拍出了三掌,发掌虽有先后,但等到五道劲风参差汇合,竟然变成了一道元与伦比的狂飙,压力之强,连站在一丈开外的李小云、祝小青两人都有气窒之感! 沈雪姑目光凝注,说道:“五行掌!” 南宫靖看他掌力竟有如此声势,也大为惊凛,急忙凝神吸气,右掌当胸直竖,缓缓朝前推出,使出来的乃是佛门“返照神掌”。“返照神掌”即是佛光返照之意,任何掌力,遇上“返照神掌”,都会被反震回去。 这种工夫,在武术上,也就叫借力打力,但也只能对功力和你差不多的人,你才能“借”得动他的力,如果对方功力胜过你甚多,你就“借”不动他的力了。 晴蜒撼石柱,怎会撼得动呢? 侯元本身武功,原不如南宫靖甚多,南宫靖练的是达摩“易筋经”,侯元将错就错,三个月来,练成了达摩“洗髓经”,本也相差无几。 但南宫靖同样因祸得福,负伤之后,和沈雪姑同修道家的“以阴导阳神功”,坎离交融,打通生死玄关,不但功力倍增,而且得到佛道两门神功的融会贯通,集于一身,侯元自是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这时南宫靖左掌推出,侯元陡觉自己拍出去的“五行掌”五道掌力,忽然被一股极大力道推得一齐反涌回来!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一时来不及多想,急忙双足点动,一个筋斗往崖下翻了下去,这还是他平时为人机警,才能及时避开,没被自己掌力反震所伤。 李小云道:“大哥,你怎么不把他拿下呢?” 祝小青道:“是啊,这种人还放他回去作甚?” 南宫靖朝她们微微一笑道:“你们说得倒很容易,侯元今非昔比,武功之高,应该并不在我之下,而且我还有一种感觉,他练的内功,好像和我极为接近。因为我的内力和他接触之际,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应,好像……就和师兄弟喂招一般,谁也无法伤得了对方。” 沈雪姑叫道:“宫兄,你请退下来。” 南宫靖道:“沈兄可有什么指示吗?” 沈雪姑嫣然笑道:“我是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她连自己也不知道,每次和南宫靖说话,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南宫靖依言退了下去。 沈雪姑道:“据我猜想,侯元退下去之后,在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派人上来抢攻,我们也可趁这段时间,稍作休息,同时也可以安排一下应付之道。” 孙小乙探头朝下望去,只见崖前围集的人手,果然已经向后撤退了七八丈远,尤其本来点燃的灯火,此时也已全数熄灭,看去黑越越的无法看清他们的行动。这就回头说道:“他们撤远了七八丈,连灯火也全都熄灭了。” 沈雪姑道:“他们是在商量对策,不想让我们看到他们的动静,但至少在他们没有十分把握之前,是不会发动攻势的。” 万点星听他们说话之时,把南宫靖(侯元)叫作侯元,心里甚是不解,朝孙小乙问道: “孙老哥哥。方才上来的南宫靖,你们都叫他侯元,到底他是什么人?”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他本来就是花豹侯元。” 万点星道:“那么他怎么会自称南宫靖的呢?” 孙小乙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等咱们出了石门,老哥哥自会源源本本告诉你的,反正他是真侯元假南宫靖就是了。” 沈雪姑让南宫靖在大石上坐下,说道:“宫兄,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上这座突崖的?” 南宫靖道:“那是为了突崖上可以稍作休息,不受敌人干扰,对不对?”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南宫靖望着她,哦了一声道:“沈兄请把另一半说出来听听?” 沈雪姑问道:“你重伤之后,我们……依法练习‘以阴导阳’神功,你记不记得有多少天了?” 南宫靖道:“今天是三十四天了。” “这就对了。” 沈雪姑道:“当时我预料治疗你的伤势,约需四十九天方可痊愈,但没想到你练的是“佛门‘易筋经’,内功已有相当火候,所以好得如此快法,但施行‘以阴导阳’神功,最少也须三十六天,始有小成,中间不可间断一天,我们只练了三十三天,还有二天,就可练成了……” 南宫靖为难的道:“要在这里练吗?” 要在这里之袒裼裸裎,拥抱而坐,自然使他大吃一惊! 沈雪姑赧然道:“现在我伤势早已好了,你也大致复元了,用不着那……样……只要对面坐下,双掌掌心相抵就可行功了。” 她不待南宫靖开口,接着道:“但万老大毒性也要在子时才发作,只有等他发作了,卞兄才能替他诊查得出中的是何种毒药?好在我们练功的时间,长达一个时辰,不妨稍迟,等卞兄替万老大诊疗之后,再练也不要紧。” 她口气微顿,接着又道:“我的意思,就是卞兄替万老大疗毒之时,有我们护法,自可提防对方抢攻上来。等我们运功之时,卞兄和万老大虽可加强戒备,但抢攻上来的如果是一流高手,他们就不容易挡得住……” 南宫靖道:“那怎么办呢?” 沈雪姑道:“我们运功之际,四掌虽然相抵,但我们气机相通,其实只要有一只手掌相抵,也够循环运行了,如果没有超级高手上来,我们就不用理他,万一卞兄他们抵挡不住,我们两人中,还有一个人可以出手,譬如你先出手,向某一个敌人发了一举,立即和我抵住手掌,第二招就由我出手,腾出手来发掌,第三招再由你出手,这样轮流发掌,并不妨碍我们练功,但必须澄心静虑,不可生一点杂念,否则极易走火人魔,你务必小心才好。” 南宫靖点头道:“这个在下知道。” “那好。”沈雪姑道:“现在我们可以商量如何调配人手丁。” 南宫靖道:“沈兄想必早有成竹在胸了,我们一切听沈兄安排调遣就好。” 沈雪姑轻咳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这是大家的事,自然要大家商量才好。” 卞药姑道:“待会我替万老大疗毒,有你们二位主持,自然不怕敌人抢攻登崖,但你们两个运功之时,敌人如果抢攻上来,那就麻烦了。” 李小云道:“我们仍旧和刚才一样,由我和三弟(祝小青)、小乙三人分守崖边,有人上来,先给他一指,他们如果无法化解,自然退下去了,万一阻挡不住,就由卞大哥出手,我说的出手,就是使用药物,让他们来两个,就迷翻一双,不就结了?” 卞药姑道:“如果有这么容易,那就好了,我看对方案结了不少高手,一旦发动,攻势一定相当凌厉,尤其我们有几个人,对方了如指掌,上来的话,只要让他们有一两个人登上崖来,占据了崖边,后面的人就可跟着登崖,我们人手有限,到时就照顾不来了。” 沈雪姑道:“卞兄这话颇有道理,就像侯元吧,他那一手‘截脉手法’,就没有人可以破解……” 南宫靖道:“这样好了,如果对方上来的高手,大家万一自知不敌,就让他过来,因为对方的目标,以沈大哥和我较为显著,他们看到我和沈大哥四掌相抵,一看就知正在运功,这一机会自然不肯错过,等他们冲过来,再由我和沈大哥对付好了。” 卞药姑凝瞬问道:“你们正在运功之际,真的应付得了吗?” 沈雪姑微笑道:“应该不成问题。” 万点星道:“在下呢,你们还没分配我的工作?” 李小云道:“我和三弟两个一组隐伏东首,你和小乙一组,隐伏西首。有两个人一组,就可互相照应,不虞有失了。” 南宫靖道:“就这样好了,我们人手不多,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沈雪姑含笑道:“我们这样布置,就算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亲自赶来,也可以和她一拼了。” 孙小乙道:“这老虔婆上来,咱们就一齐退到沈大哥和宫大哥的身边,大家一齐出手,纵然不能一招克敌,至少也要把她逼下崖去。” 沈雪姑道:“好了,对方此时既然还没发动,大家不妨坐下来歇上一会。” 孙小乙招招手道:“万老大,来,咱们一组的,你到这边来,和老哥哥一起,一旦有人上来,也好有个帮手。” 万点星依言走了过去。 李小云和视小青也合在一起,就在突崖正面一东一西,遥遥相’对。 崖前碧落山庄的人,依然没有一点动静,他们既不撤走,也不抢攻,好像要把崖上的人困在这里,看你们能等得上几天? 时间渐渐过去,此时差不多快到子时了。 卞药姑看看天色,问道:“万老大,你可有什么感觉吗?” 万点星道:“好像没有。” 卞药姑道:“没有发作,并不是表示已经好了,我看你还是退下来,不可再逞强了。” 孙小乙道:“万老大,卞大哥说得对,你还是退下去的好。” 万点星道:“好吧!” 他站起身,朝中间走去,那知本来好好的人,这一走动,顿时感到一阵头昏,头轻脚重,脚下也有些踉跄。 卞药姑注目问道:“万老大,你怎么了子” 万点星一手扶头,说道:“在下……啊……是……” 卞药姑道:“你快坐下来,让我把把脉看?” 万点星依言席地坐下,伸出左手,卞药姑三个指头撮住他的脉腕,搭了一阵脉,还没开口。 万点星突然大叫一声,挣脱卞药姑指头,一下撕下面罩,双手抱头,一额头不住的左右摇晃,喘息道:“痛死我了。” 这一瞬间,只见他满脸发青,额头上绽出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直淌下来! 卞药姑闪电般点出一指,把万点星放到地上。 沈雪姑问道:“卞大哥,你看出他中的是什么毒吗?” 卞药姑道:“你没有看出来吗?” 沈雪姑道:“看出来了,我还会问你吗?” 卞药姑道:“你们再仔细瞧瞧。” 沈雪姑、南宫靖回头看去,只见万点星被点了睡穴,躺在地上的人,依然身子不住的颤动! 本来痛得发青的脸色,如今越来越青,青惨惨的好不怕人,甚至连他手掌、指甲都变成青色。 南宫靖口中轻“咦”一声道:“这是什么毒药,会有这么厉害?哦,卞大哥,他还有救吗?”。 沈雪姑冷哼一声道:“果然是青苗散汁。” 南宫靖不知他口中说的“青苗散”是什么毒药?但又不好多问,只是把目光朝卞药姑投去。 卞药姑道:“他方才说的症状,我就怀疑是‘青苗散’了,只是没有得到证实以前,不好胡乱给他解药,因为解毒药物,多半都是有毒的,如果用错解药,为害更烈。” 口中说着,从身边取一个瓷瓶,倾了一颗药丸,纳入万点星口中。 南宫靖忍不住问道:“卞大哥,他服药之后,要多少时间才会好呢?” “最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差不多了。”卞药姑道:“你看他脸上手上的青色消退了,就可以了。” 南宫靖又道:“只一颗药丸就可以了吗?” 卞药姑道:“青苗散是刘媒婆从苗疆学来的毒药秘方,只有她独门解药,可以立时解去,用的不是她的独门解药,大概连服三天,才能把体内余毒完全消解。” 南宫靖道:“这么说,刘媒婆也一定来了?” 卞药姑道:“有可能,这老婆子善于用毒,我们倒是不可大意了。” 沈雪姑含笑道:“难道你还会怕她不成?” 卞药姑道:“我自然不怕她,但这突崖地方不大,是使毒和使迷的最好目标,我们当然不能不防了。” 南宫靖在说话之时,目光一直注视着万点星的脸上,说也奇怪,方才还青惨修得怕人的脸色,果然渐渐淡了下去! 现在快到一盏茶的工夫,他脸上和手上的青色,已经完全消失了。 卞药姑道:“可以了。”伸手解开了万点星的穴道。 万点星身躯一颤,倏地睁开眼来,长长吁了口气,唉道:“在下头痛已经好了,卞公子;是你救了在下。” 卞药姑道:“万老大,你中的是刘媒婆的‘青苗散’,只有她的独门解药,可以药到毒解,我给你服的是解毒药丸,药效当然不如她的独门解药,因此你必须连服二天,才有办法根治。” 万点星连连拱手道:“多谢卞公子。”一面切齿道:“好个刘贼婆,给我遇上了,非砍下她使毒的那只手来不可。” 沈雪姑看看天色,说道:“此刻子时已经过了一刻之久,我和宫兄每天子午二时运功疗伤,连今晚还差三天,就可大功告成,现在我们必须及时运功了,你们大家务必多加注意,如有敌人攻上崖来,就依方才议定的应付方法行事。” 一面朝南宫靖道:“宫兄,我们就在壁下坐下来,你面向东,我面向西,这样,只要有敌人接近,就可及时发掌。” 南宫靖点点头,两人就在对面席地盘膝坐下。 沉雷姑缓缓伸出一只玉掌,又道:“宫兄记着,待会如有敌人接近,你只能发右掌,发掌之后,必须立即和我左掌相抵,我才能发掌。” 南宫靖道:“在下记下了。” 沈雪姑道:“好了,现在消除杂念,和我双掌相抵,还有,就是出手发掌,心中必须依然保持宁静,意守丹田,不可心生杂念。” 南宫靖点点头,伸出手去。和沈雪姑双掌相抵。 两人同时闭目垂帘,默默运起功来。 两人这一坐下,卞药姑虽然还是坐在大石上,但心头不期有些紧张起来,她知道自己这一行人中,以沈雪姑和南宫靖两人武功最高。 如今两人开始运功,至少要一个时辰才能毕事,在这段时间个,要由自己和李小云、视青、孙小乙、万点星五人负担起守护突崖的责任。 虽然沈雪姑曾说:他们在运功之际,还是可以出手应敌,但总是冒险之举,只要稍一不慎,就会走火人魔。所以最好是由自己几人把攻上突崖来的敌人挡住,不用扰及两人。 心念这一动,伸手从身边革囊中取出应用之物,一一放在身边石上,一面抽出长剑,搁在膝上,暗作戒备。 李小云、祝小青也和卞药姑一样,悄悄抽出长安人左手也同时骈起食中二指伏身石后,准备随时出手。 万点星和孙小乙一组,两人也各自找了一处石后,蹲下身子。 他们早已计议好,一旦发现敌踪登崖,先由孙小乙发指,如果阻拦不住,再由万点星出手,横扫对方双足。 大家都已进入备战情况,每个人只是目光炯炯注视崖下。 崖下,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所有的人,依然停在崖前七八丈外。 因为对方已经熄去了灯火,看去只是黑幢幢的人影,看不清面貌,也无法看清他们有什么举动? 就在此时,蓦听几声厉啸,接连响起,连晃人影,从崖下扑上。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还没看清人影,就连续发掌,几缕指风无声无息的激射出去。接连着响起轻微的“唉”“唉”之声! 既然发出声音,那就表示已经击中对方了,那知这些人影居然恍如不觉,全数登上了突崖。 李小云一连发出三指,依然没有把来人击落下去,心头不觉一怔,定睛看去,抢上崖来的竟有八人之多。 这八人都是头戴钢盔,身穿铁甲,手持开山大斧,看去黑幢幢的就保人座宝塔,此时占据了突崖前方,就立即向四周散开,布成了一座阵势。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万点星四人,本来伺伏突崖前面的大石之后,此刻眼看指功无效,立即迅疾无侍从两旁跃出,挥剑攻上。 这八个铁甲武士占据了突崖正面,正好把四人从中分隔开来,李小云和祝小青在左,孙小乙和万点星在右。 李小云、祝小青挥动长剑抢攻上去,右边的孙小乙因指功已失去效用,也掣出双节棍,和万点星并肩攻上。 八名铁甲武士看到攻击他们的只有四个人,也只分出四个人来应战,另外四人,却仍分两边待斧站立,空出了中间一片崖地。 卞药姑眼看李小云四人一出手就被四个铁甲武士接任,另外四个铁甲武土却分两边站开,留出中间丈许见方一丈空地。 这一情形分明是对方有计划的行动,先让身穿铁甲不惧指功袭击的武士登崖,占据阵势,以便后面的人陆续登上突崖! 她心念闪电一动,口中一声娇叱,身形疾然欺上,长剑如轮,朝当前两个铁甲武士卷飞过去。 两个铁甲武士左首一个居然左脚后撤,退开了一步。 有首一个挥动开山大斧,朝卞药姑剑上硬砸过来。 卞药姑因自己手中长剑只是轻兵刃,岂肯和他开山大斧硬砸,身形轻灵一转,带转剑势,朝铁甲武士腰际斜刺过去。 铁甲武士一斧落空,虎的跨上一步,又是一斧直劈过来。 卞药姑不退反进,身随剑走,一下欺到对方左首,剑招亦变,“当”的一声,刺在铁甲武士左腰上。 对方有铁甲护身,当然刺不进去,反而震得卞药姑虎口隐隐生痛,剑尖也一下滑了开去。 铁甲武士可不是等闲之辈,就在卞药姑剑尖滑开之际,左手突然五指勾曲,朝卞药姑右肩击来。 卞药姑暗暗冷笑一声,左手出手如电,五指连弹,切出一掌。 那铁甲武士“虎爪手”堪堪递出,突觉脉门、手背等处骤然一麻,左腕登时酸麻无力,再也使不出力道来。 铁甲武士又惊又怒,厉喝一声:“飞星入户掌。” 只有“飞星人户掌”,掌中暗藏指劲。 这是卞药姑早就计算好的! 对方头脸一身,都包在铁甲之中,只有双手脉腕以下,露在外面,他发掌击来,正是自己施展“飞星入户掌”的好机会。 铁甲武士左手脉穴受制,只是左手不能动弹而立。 这下激得他凶心大发,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抡动开山大斧,直劈横扫,发出一片凌厉的攻势,记记都是沉猛杀着! 卞药姑剑势轻灵,人如穿花蝴蝶一般,长剑虽伤不了对方,但她在开山大斧重重斧影之中,依然毫无败象。 左首李小云和祝小青的对手,也是两个挥着开山大斧的铁甲武士,但李小云和祝小青并未分开来单独动手。 她们是两人联手对付两个铁甲武土。这一点是她们在出手之前已商量好的。 因为一对一,就要完全凭仗个人的武功独立作战,两人联手,对方虽然也有两个,但总是可以互相照应。 对方身穿铁甲,指功对他们已经失效,动手之际,就得以真实功夫和对方硬拼硬搏。 可是祝小青精擅暗器,对方戴的头盔留出了两个眼孔,是唯一可使暗器之处,只要出其不意,就可制敌,这就是两人所以要联手的原因。 李小云最近勤练奇门的内功,功力精进甚多,一支长剑展开“形意剑法”,使得剑光缭绕,还可以巧劲化解对方的斧势。 视小青武功平平,遇上铁甲武士的开山大斧,没有三两招早就招架不住,但她心思灵巧,铁甲武士身上穿了厚重的铁盔、铁甲,行动难免受到影响,她就一味的躲躲闪闪,左手早巳捏了四支钢针,只等待机会出手。 右边的孙小乙情形和她差相近似。 他手中双节棍已无用武之地,不过他以轻功为主,你开山大斧当头劈落,他躲闪不及,会一个筋头翻开去。 有时他也会一个筋头腾空翻起,越过你头顶,朝你背后翻落,双脚会在你背上重重蹬上一记! 有时更会乘隙欺近,左手在你面前划个圆圈,朝你没有铁甲遮住的招子点来。 就因他身手十分灵活,和他动手的铁甲武土空自挥动着开山大斧,简直让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万点星和另一个铁甲武士打得极为激烈。 他被人在身上下了“青苗散”,此刻体内剧毒虽未完全消除,但眼药之后,头痛若失,功力立时恢复。 他恨透了碧落山庄的人,尤其自己弃暗投明之后,一直没有立功的机会,这回一下上来八个铁甲武士,眼看己方人手不但不够,而且从动手之后的情形看来,几乎全落了下风,心头不禁又急又怒,暗暗忖道:我至少也要解决他一两个,给大家瞧瞧。 心念一动,长剑越使越快,点点寒芒,急如骤雨,朝铁甲武士飘洒过去,只听一阵当当叮叮的金铁交鸣,像连珠般响起! 那“当”“当”金铁狂鸣,是他长剑封架开大斧,剑斧交击的声音,“叮”“叮”轻响,却是他长剑刺中铁甲后的声音! 从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中,使人可以想得到,只有万点星封架铁甲武士的开山大斧,铁甲武土因为身上穿了铁甲,不惧兵刃,是以并不需要封架万点星的剑招。 铁甲武士不用封架你的剑招,就只要专心和你抢攻就好,万点星要封架开铁甲武士的攻击,才有机会还击! 这一情形,自然是铁甲武士占了很大的便宜。 但万点星的外号就是万点星,他发出去的剑招,快到一招之间,可以洒出数十点剑芒,出剑之快,江湖上只怕很少人能及得上他。 他这一下动了杀机,长剑越使越快,一阵又一阵的“当”“当”“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铁甲武士和他动手,心中忍不住暗暗冷笑:“老子身上穿了铁甲,凭你手中长剑,又刺不伤老子,还一个劲的乱刺个屁……” 心念未已,又是三声“当”“当”金铁狂鸣,铁甲武士开山大斧一连三招攻势,悉数被万点星架开! 照说,紧接着这三声“当”“当”大响之后,就该有一阵细碎的“叮”“叮”之声了! 但这回并没有“叮”“叮”轻响。 接着而来的却是一声大喝,一蓬剑芒焕然尽敛,化作一道森寒耀目的银虹,由下而上,闪电般直射铁甲武士当头。 这一剑万点星存心已久,几乎运起了全身力道,力贯剑尖,但听“唔”的一声,剑尖居然穿透铁甲,刺人三分光景! 铁甲武士感到胸口刺痛,情知不妙,急急往后疾退! 万点星岂肯让你活着退下?口中“嘿”的一声,左足一个箭步紧跟而土,右手贯劲继续朝前刺出! 这一下双方动作均已快到极点,但铁甲武士身上穿了沉重的铁甲,自然退得不如万点星跟踪而上的快,剑尖由三分一下刺人了八寸光景! 铁甲武士做梦也没想到身上穿了铁甲,还会被他长剑刺穿,瞪大双目,发出一声凄厉惊骇的惨号! 万点星更不怠慢,右足突然飞起,一脚蹬在他小腹上,长剑也拔了出来。那铁甲武士身子摇了两摇,砰然往后倒去。 万点星口中发出一声大笑,一个转身,朝孙小乙道:“老哥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这一段话,说来似乎已有好长一段时间,其实不过是双方交手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而已。 突崖前面因有三个铁甲武士占据了一丈方圆的一片崖地,这时已有不少人陆续从崖下登上了突崖。 继八名铁甲武士之后上来的,是由秦总管秦皓率领的五个人。 这五个人高矮不一,衣着各异,但却有一共同之处,那是这五个人面貌冷漠,毫无一点表情。 随后上来的则是假南宫靖侯元,和一身浅绿衣裙,长发披赡的绝色少女碧落山庄的大小姐楚琬。 另外还有一个身穿天蓝长衫的英俊少年,赫然是丁玉郎。 这些人登上突崖之时,也正好是万点星一剑穿刺铁甲武士,铁甲武土发出凄厉惨号倒下之时! 楚琬冷冷的道:“秦总管,叫他们住手。” 秦皓应了声“是”,大喝道:“大家住手!” 秦总管下达命令,铁甲武士唯命是从,但就在秦皓喝声甫出,铁甲武士攻势随着稍懈。 (双方动上了手,要停下来,必须双方同时停,光是一方是无法停止的)突然间,惨嗥、惊叫同时响起。 原来和卞药姑动手的铁甲武士开山大斧攻势稍缓,卞药姑左手扬处,一蓬轻烟打向铁甲武士的面部。 这蓬轻烟飞入眼睛,那铁甲武士突觉双眼奇痛,大叫一声,往后栽倒。 另外两个就是和李小云、祝小青动手的铁甲武土,李小云出身龙眠山庄,算得上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世家,因此听到秦暗喝声,已是收剑跃开。 视小青可不管这些,她手中早己捏了四支飞针,一直在等待机会,现在有了机会,岂肯罢手?中食两指连弹,四支飞针分别朝两个铁甲武士双眼打去。 这时正当子夜,天色如墨,夜影迷蒙! 飞针体积甚细,不易发觉,何况秦总管已要双方住手,这两个铁甲武士自然不防有他,等飞针射入眼孔,双目剧痛,口中各自大叫一声,双手掩着眼睛满地乱滚,不住的嘶叫,其声凄厉! 楚琬冷声道:“是什么人暗算他们?秦总管,快过去看看。” 秦皓急忙闪身出去,一下掠到两个铁甲武士身边,右手抬处,迅快的点出两指,先点了他们穴道,然后扳开一个铁甲武士掩目双手,凝目看去,只见双目流血,显然是被细小暗器打中,双目已瞎。 秦皓紧闭着嘴唇,举起右掌,掩在武土眼上,微微吸了口气,手掌朝上提起,再低头看去,掌心已多了一支寸许长的极细银针。 口中不觉沉嘿一声,手指连弹,两缕指风分别弹在两人头部。才站起身,拱手道:“启禀大小姐,这两人被人用飞针刺瞎双目,已成残废。” 楚琬问道:“你把他们处理了吗?” 秦皓躬身道:“残废之人,对本庄并无用处,属下已把他们处理了。” 楚琬眼皮一拍,要待说话。 侯元接口道:“妹子,秦总管已经处理了就好。” 卞药姑冷哼一声道:“碧落山庄果然凶残无比,不管人命,连你手下之人,一旦失去利用,就下得了手,总有一天,你姓秦的也会被处理掉的。” 秦皓两个指头拈着一枚银针,沉声道:“老夫手下两个武士,是被你们飞针刺瞎双眼,而且你们打出飞针,是在老夫叫停之后,所以真正杀害他们的,乃是你们偷放这四支飞针的人,并非老夫。老夫今晚非替他们报此杀身之仇不可,否则老夫还能统率碧落山庄数百武士吗?” 说到这里,目光如剑,沉喝道:“你说,这飞针是什么人放的?” 在场的人,除万点星之外,沈雪姑、卞药姑等人,为了改扮男装,脸上多少都经李小云加以化装。 因此秦皓除了认得宫飞鹏、宫飞云(南宫靖、李小云)、孙小乙三人之外,其余的人,容貌都大同小异的有了改变,但这点手法,自然瞒不过秦皓的双目。 卞药姑冷冷的道:“你管我们是谁放的?反正今晚难免一战,没什么好说的了。” 楚琬问道:“秦总管,此人是谁?” 秦皓道:“她是卞药师的女儿卞药姑便是。” 楚豌微微一哂道:“就算你爹,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言无忌。” 卞药姑冷笑道:“我爹虽是跑江湖的药师,但一向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像你们这些专门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左道旁门,我爹连眼角都不会瞄你一眼,少臭美了,你以为碧落山庄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 楚琬脸色微变,冷喝道:“好个贱婢,你敢对我这样说话。”回过脸去,道:“秦总管,先着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拿下了。” 秦暗一挥手,站在他身后一个青袍人直奔出来,锵的一声掣出长剑。 李小云陡见此人闪身而上,身法极为眼熟,拔剑的姿势,更是眼熟,心头止不住一惯,急忙抢前一步道:“卞大哥,这一阵让我来。”一手迅快的掣剑在手,迎了上去。 那青袍人眼看李小云仗剑迎上,一言不发,蓦的一剑,斜刺过来。 李小云看他刺出的一剑,心头更加证实了几分,长剑一引,侧身避开,果然对方在斜刺一剑之后,紧跟着又是一剑急刺过来。 这一剑剑势长而有劲,一个人忽然随剑而上,又是刷刷两剑,因他人已逼近,剑势较短,出手却更见劲急! 李小云从他第一剑出手,就已猜到了十之七八,自然可以料到他第一剑的后面会有一长两短的剑势急袭过来,她手中长剑早在一引之后,随身右旋,又避开了对方一剑,紧接着“锵”“锵”两声,架开对方相接的两剑。 她两次旋跃,已把青袍人引向右侧,口中立即以“传音人密”说道:“二叔,我是小云呀,爹是不是也来了?” 原来这使剑的青袍人,竟是皖西三侠中的老二霍山霍天柱。 李小云自幼看惯了霍二叔、谢三叔练剑,所以他闪身而出,从他身法就一眼认了出来,对他掣剑手势和出手发剑,自然更为熟悉了。 青袍人竟然恍如未闻,长剑抡转,身形直逼而上,长剑短打,唰唰生风,一剑接一剑的攻出,正因双方相距极近,他一口气攻出了六剑,剑风强劲,记记指向李小云的要害。 若非李小云近日勤练奇胲门内功,功力大进,而且又识得霍二叔的剑路,这六剑就很难接得下来! 她长剑连封带架,挡住六剑之后,仍以“传音入密”急急的道:“二叔,你听见了没有,侄女是小云呀。” 青袍人面上一无表情,并不理会李小云的话,六剑甫出,由坤转干,长剑飞划,又是三道剑光,如飞瀑流泉,匹练横飞,疾划而至! 李小云心头又惊又急,忖道:“二叔从小对我最疼爱了,我说的话,他不会听不见,还是这般急攻不休,莫非他被碧落山庄迷失了神智不成?一面急忙举剑封架,再以“传音入密”试探着道:“霍二叔,你不认识侄女了?” 秦皓因大小姐吩咐要把卞药姑拿下,青袍人仗剑上去,被宫飞云(李小云)接了过去,这就左手一抬,沉声道:“再上去一个。” 站在他身后的左首的另一个青袍人立即举步走出,此人身形瘦高,手技一支熟铜杖,朝卞药姑逼近过来。 万点星回头朝孙小乙道:“这回该我出手了。”长身掠出,大喝一声道:“由我来会会你。” 长剑一摇,横剑当胸,一下拦在青袍人面前。 青袍人也不打活。熟铜杖呼呼作响,迎面盖顶,劈了过来。 万点星一怔,忖道: “此人使的会是“伏虎杖法”?难道会是少林寺的人?身形一转,让过杖势。长剑起处,就洒出八九点剑芒,反刺出去。 青袍人熟铜枝头一昂,挑起斗大一个杖花,朝剑芒磕来。 万点星知道他杖势沉重,岂肯和他硬磕,八九点剑芒倏然尽敛,身形一个轻旋,这一旋,立时又有数十点寒芒飞洒而出。 青袍人一连两杖落空,右腕翻动,呼呼呼一连三杖,带起一片呼啸之声,杖影矫若神龙,记记都是迎头猛击之势,少林“伏虎杖法”,以虎作为对象,自然都是迎着虎头痛击! 万点星身形闪动,长剑抡转,剑芒如雨,由简而繁,由疏而密,虽然处处都闪避着不肯和对方硬打硬磕,但避敌进招,丝毫不懈。 两人这一战,一个杖影如山,啸声如涛,越来越猛,一个剑芒流动,此灭彼生,潇潇如雨! 一个盘空匝地,直击横扫,竭尽打虎之能,一个身形如风,进退之间,宛如一蓬飞星,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万点星越打心头越感到惊异,暗自忖道:此人一手“伏虎杖法”,使得如此精纯,决非普通少林派的庸手,以他身手来说。一身功力似乎还在自己之上,至少也该是少林长老级的人了,若非自己见机得快,处处闪避他的杖锋,只怕早巳落败了。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突听青袍人吐气开声,“嘿”了一声,左手杨处,对着万点星凌空直劈而出。 万点星闯荡江湖多年,阅历丰富,对敌之时,自然持别留意,“嘿”声入耳,瞥见对方举掌劈来,心头蓦地一凛,暗道:“大力金刚掌! 只听孙小乙的声音在背后低叫道:“不用管他,让我来。” 喝声出口,其实他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在等待机会,此时两指划了个小圈,陡地朝青袍人左臂“臂儒穴”上点出。 青袍人没想到和万点星动手之际,边上还隐伏有人,一记“大力金刚掌”堪堪出手,突觉“臂儒穴”一麻,掌力半途而废,一条左臂立时软软的垂了下来。 青袍人虎吼般一声厉啸,一支熟铜杖掀天揭地,攻势陡变,宛如十七八条苍吼,张牙舞爪,当头抓来,劲风贯耳,令人目不暇接。 万点星心知对方恼羞成怒,起了杀心,自是不敢大意,人随剑走,剑芒如雨,也拿出压箱子的救命绝招,来和他一拼。 这时孙小乙压低着声音“喂”了一声道:“你把他引到右边来好不?” 万点星心知这位老哥哥指法神奇,依言剑势稍懈,往右疾退三步。 青袍人左手动弹不得,恨不得一杖劈了万点星,看他向右疾退,岂肯放过,手中熟铜杖一记“直捣黄龙”乘势追击过来。 孙小乙等他快步逼上之际,两指一图,点丁出去。青袍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应指扑倒地上。 孙小乙一跃而上,抱起青袍人往后退去——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七章 就在此时,李小云也得手了。 原来李小云发现和自己动手的青袍人,竟是二叔霍天柱,而且神志似乎已被人迷失,对自己和他说的话,均置若未闻,长剑展开“八势剑法”,一路急攻,长短参差的剑光,逼人而来。 李小云虽然从小就看惯霍二叔练剑,对霍二叔的剑路,耳熟能详,但究竟没有练过“八卦剑法”,一旦动上手时间稍长,就有应付不下来的感觉,心头一急,却被她急中生智,暗道:“自己怎么不使大姐教我的那一招指法呢? 心念这一动立即左手划圈(她使剑之时,左手本来就骈着食中二指,捏的是剑诀),朝前疾点出去。 青袍人正在发剑之际,没防李小云会猝然发指,自是躲闪不及,不,这一记指法,就算你早有准备,也无人闪避得开,身躯一震,立被制住。 李小云在发指之初,早就想到若是自己制住了程二叔,绝不能让碧落山庄的人抢去,因为霍二叔既在这里出现,爹可能也来了。 霍二步既被他们迷失心神,爹可能也被他们迷失了心神,只有留下霍二叔,待他清醒之后,才能问出爹的下落。 她心中有了这样的盘抑,一指制住了霍天柱之后,迅即一闪而上,伸手挟起笛天柱,双足猛蹬,朝石崖里首跃去。 站在对面的楚琬、侯元、丁玉郎、秦皓等人,眼看两个青袍人均被对方擒去,不由怔得一怔! 侯元及时飞身掠出,口中大喝一声:“那里走?” 折扇豁的打开,人随即化作一道长虹,朝李小云身后袭来。 卞药姑迅速让过李小云,要待发剑,祝小青、孙小乙两人已经抢先一步,一左一有闪身而出。 祝小青长剑斜发,“叮”的一声架住侯元折扇,孙小乙身子一矮,双节棍发出“呛呛” 轻响,猛向侯元双脚横扫过去。 侯元冷笑一声,折扇吐劲,把祝小青震得后退了三步,一提真气,身形凌空拔起,飞起一脚,朝孙小乙头面踢去。 孙小乙一个筋斗朝后翻了出去,万点星怕他有失,长剑及时洒出一片剑芒。 李小云放下雷二叔,转过身来,正好看到祝小青被侯元震退,急忙长剑一震,一道剑光直取侯元。 祝小青一招就被人震退,自然心有未甘,同样长剑急抡,朝侯元扑上。 孙小乙一个筋斗翻出去的人,这时又一个筋斗翻了回来,方才双节棍贴地横扫,这回他凌空倒翻过来,身在半空,双节棍也随着侯元当胸砸落。 这下侯元只有一个人,却遇上四个敌人,他艺高人胆大,哪会把四人放在眼里,口中发出一声长笑。 折扇开合,绕身而起,左手随着一记“天王托塔”,朝上托起,这一招就显出他的功夫来了,但听“当”“当”“当”三声急骤的金铁交鸣,万点星、李小云、祝小青三支长剑悉被荡开,紧接着“砰”的一声,孙小乙被他一掌打得连翻了两个筋斗,才卸去力道落到地上。 秦皓在侯元出于之际,也脸露阴笑,举步朝卞药姑走去,口中阴恻恻的说道:“卞药姑,老夫看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卞药姑长剑当胸,凛然道:“姓秦的,你再走上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秦皓深沉的看了石崖里首对面肤坐的南宫靖、沈雪姑两人一眼,沉笑道:“你们这几个人中,以沈雪姑、宫飞鹏二人武功稍有可观。(沈雪姑经李小云给她稍加易容,改穿男装,秦皓本来是认不出来的,但他们只有这几个人,面貌虽然有异,但算也可以算得出来,坐在宫飞鹏对面的不用说是沈雪姑的)宫飞鹏伤在老夫人掌下,伤势尚未复原,如今正在运功紧要关头,尚需人替他们护法,等于是毫无抵抗的人,凭你们几个小毛头还能和老夫抗衡阻。 卞药姑冷笑道:“姓秦的,那你是想试试了!” 话声未落,左手突然屈指弹出几缕肉眼难见的黄粉! 就在此时,站在秦皓右首身材高瘦的黑衣人忽然伸手连指,飞出几点火星,迎着黄粉投来! 登时响起极轻的异响,卞药姑弹出去的黄粉,立时在空中燃烧,化作青烟,随风散去。 秦暗早已一下退出数步之外。 卞药姑眼看自己弹出去的黄粉末,被人用火星烧去,不觉怒声道:“你是刘媒婆!” 黑衣人没有作声。 卞药姑冷哼一声,左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一手揭开瓶盖,暗暗把药末倾在掌心。运起全力,扬手朝黑衣人招去。 这一拍,因有内力送出,一道灰色粉末。凝而不散,疾快的随着掌风撤出,黑衣人没有作声,依然屈指弹出几点火星,这回火星飞入灰色粉末之中,立时发出一股浓烟! 黑衣人情知不妙,要待后退已是不及,咕咚往后栽倒! 原来黑衣人弹出的几点火星,乃是刘媒婆用毒药和火药炼制的“弹指毒火”,击中人身,一点火星也不扩大,就像香头一样,可以一直烧穿你的衣衫,灼伤肌肤,只要肌肤被他灼伤,毒气就会随着侵入,瞬息毒发,非她独门解药不救。 “弹指毒火”的另一功用,因为它是用火药合成,遇上敌人也是用毒能手,她这“毒火”就能以毒攻毒,再藉火药之力,把对方的毒药引起燃烧,自然也失去效用了。 这是一般常情,但他不知卞药姑第二次拍去的药末,必需经过燃烧之后才会发出浓烟来,不论人畜,只要闻到浓烟,就会昏倒。 黑衣人不知就里,依然用“弹指毒火”去燃烧卞药姑的药末,自是连后退都来不及,一路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但另一边,侯元以一柄二尺长的折扇,力敌四人,不但毫无逊色,左手不时施展截脉手法。在他重重扇影之下,似拿似拂,接连被他拂中祝小青、孙小乙两人。 卞药姑心头一急,抡剑逼上,敌住侯元,李小云、万点星乘机把经脉受制,四肢不能动弹的祝小青、孙小乙抱起,往后疾退。 秦皓冷笑一声,左手挥了挥,站在他身后的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老者随着他手势大步走出。 随同秦皓上来的一共有五个人,已有两个被擒,一个使毒的已被卞药姑迷烟迷民由两名金甲武士抬了回去。 李小云、万点星及时拦住。 蓝褂老者脸色冷漠,空着双手,只有腰间插着一支旱烟管,似是他的兵刃,但他并未使用,一见两人拦在他前面,一言不发,右手伸出一只比常人大了一倍的手掌,呼的一声,朝两人迎面劈了过来。 万点星久走江湖,看出此人手掌有异,急忙回头低声说道:“宫二公子,此人手掌比常人大了一倍,必定练有掌功,你且慢出手,让在下试他几掌。” 李小云点点头,依言后退了几步。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蓝褂老者右掌出手,一道凝重的掌风,已经笔直撞到。 万点星并未发剑,身形急闪,向他右侧转进,一溜十数点寒芒,也在此时激飞而出,朝蓝褂老者右侧射去。 蓝褂老者连身子也没转动,朝前劈出的有举,忽然带转,朝右横扫过来。他手掌横转,本来劈出去的这一道掌风竟然也随着他手掌带转,横卷过来。 万点星经验何等老到,已知此人不易对付,岂会老站在原地?他刚才向对方右侧转进,抖剑发招,人已再次右移,早已闪到了蓝褂老者身后左方。 右边十数点寒星候然隐没,又有十数点寒芒在蓝褂老者左后方出现,宛如一簇飞雨,参差刺到。 蓝褂老者连头也没回,左手突然向后弯了过来,巨灵般手掌,张开五指,竟然朝一簇如雨的剑芒中抓来。 一个人的手臂,天生只能弯,那是骨路和关节的环扣作用,决不能往背后弯过去,但蓝褂老者左手往后弯过来,竟然和向前弯一样,真是出入意外? 老实说,万点星的外号叫万点星,自然也是夸张之词,因为他出剑迅速,长剑一抖,最多可以幻出三十点剑网。 但无论你幻出多少剑雨,长剑总归只有一支,数十点剑雨之中,真正能够伤人的也只有一点而已! 蓝褂老者不但左手能够朝后弯,而且他箕张的五指,不用回头去看,就是朝万点星数十点剑雨中的一点——真正的剑尖所在抓了过来。 这下,自然看得万点星大感凛骇,没待对方抓上,急急收剑护胸,往后疾退! 蓝褂老者抓来的五指,忽然一并,由爪化学,当背直竖,朝疾退的万点星笔直迫劈过来。 万点星正在后退的人,突见对方竖掌劈来,而且不带丝毫掌风,心知有异,他究竟对敌经验丰富。急忙身形横移,使了一招“白鹤亮翅”,剑向横出,截向对方掌风。 这一招,也差幸他身子已经向横移开,没有直接对方顶风,只是用剑去横截。 但觉手腕轻震,“啪”的一声轻响,那是长剑折断的声音,他横出的长剑竟然被对方掌风齐个削断! 蓝褂老者也在此时,缓缓转过身来。 万点星几乎不敢相信,对方这一掌来得并没有像第一掌那么凌厉,居然一下就会把自己长剑震断。 就在此时,耳边突听南宫靖的声音,低声喝道:“他是无形刀邢铿,你快退下来。” 声音人耳,站在对面的蓝褂老者突然张口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厉笑,右手缓缓举起,当胸直竖缓缓推出。 李小云眼看万点星手中长剑被对方震断,只剩下半截断剑,正待闪出身去替万点星接他一招。 万点星听了南宫靖的话,一时来不及和他招呼,身形闪动,一把拉住李小云执剑右碗,低喝一声:“速退。”顿足朝旁跃开。 这一段话,说来费时,实则何殊电光石火。万点星拉着李小云顿足旁跃,坐在石崖里首的南宫靖左手依然和对面的沈雪姑右掌相抵,右手却在此时离开沈雪姑的左掌,扬手向外拍来。 蓝褂老者直劈的手掌,看去虽然极为缓慢,但缓慢的只是他的姿势而已,从他掌缘透出来的一道无形举风,却并不缓慢。 正好在万点星顿足旁跃之际,涌到万点星原来站立之处,也正好和南宫靖劈出的一道掌风,在此处遇上! 两股无形潜力乍然相接,也没有什么蓬然声响,只是蓝褂老者站着的人,就像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一仰! 这下可把蓝褂老者激怒了,口中发出一声厉啸,双目神光暴射,盯注着南宫靖,右手一收再发,凌空直劈过来。 南宫靖右手劈出一掌之后,急忙又和沈雪姑左掌相抵。 沈雪姑不敢怠慢,左手和南宫靖右手紧抵掌心,腾出右手,向前扬起,迎着蓝褂老者劈来的右掌拍去。 因为双方发出来的都是内劲,毫无凌厉风声,外人看来,只不过是双方手掌遥遥作势。 万点星是过来人,他一支百炼精钢长剑就是被蓝褂老者无声无息的内劲削断的,自然深知厉害,站在一旁,只是凝目注视着双方,几乎连大气也透不过来。 蓝褂老者这一记”无形刀”自然比先前两掌加重了力道,沈雪姑听出他啸声凄厉,分明要下杀手,当然也凝足了十成力道。 因为自己两人,正在运功之际,和人动手,可说情非得已,只能胜,不能败,若是接不住对方掌力,运功的两人,都会立即走火入魔,岂同小可? 双方掌力一经出手,就很快接触上了。这回依然和上次一样,听不到一点声音,但这一接之下,蓝褂老者还是落了下风,身躯陡然一震,脚下踉跄后退了五步之多,胸口起伏,张口连透了两口大气。 沈雪姑右手劈出,又赶紧相南宫靖左手相抵! 她因仗着两人体内真气互相贯通流注,情形自然比蓝褂老者好得多,但也已经全力施为了。 这一情形,秦暗自然看得出来,他回头低低的说了两句,转过身来,左手又朝那蓝褂老者轻轻挥了一下。 敢情他挥手就是一种命令,蓝褂老者喘息未定,又朝前冲了上来,右手直竖如刀,急劈而出! 沈雪姑右手已和南宫靖相抵,这回自然又转到南宫靖出手了,他右掌离开沈雪姑左掌,凌空朝蓝褂老者劈来的掌势迎出! 就在此时,丁玉郎也出手了,右手扬处立时响起一缕刺耳的异声,一朵碗口大的紫红玫瑰,疾若风轮,朝南宫靖后心激射而来。 这时,秦皓的右手也随着挥起,站在她有首的黑衣人(第五个了)突然双手连扬,立时响起一阵细碎的”叮”“叮”之声! 漫天暗器,像一阵狂风暴雨,潇潇洒洒朝对面抵掌跌坐的南宫靖、沈雪姑两人倾盆而下! 这一瞬间,响起了李小云的一声惊呼,和万点星的一声怒喝,但他们在这一情形之下,也已有凑手不及之感! 也在这同时,忽然响起了一声清朗的长笑,和一声娇叱、一声闷哼、一声惊啊!这些声音,虽有先后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来的。 朗笑的是南宫靖,他和沈雪姑本来跌坐的人,此刻已经双双站了起来。他藉着两人真气互通,掌力骤吐,先把蓝褂老者一记“无形刀”震退。 要知蓝褂老者的“无形刀”虽是武林一绝,但“无形刀”究非真力,而是以内功凝练的一种霸道功夫而已!如何能和两人体内一阳一阴浑成一体的佛道两种内功相抗衡? 这第三掌是在喘息未平之际,“奉命”发出来的,早已是弩管之末,一经接触,立被南宫靖的掌力把他震得闷哼一声,脚下踉跄,连退数步之后,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倒! 南宫靖一掌震退蓝褂老者,朗笑声中,劈出的右掌,忽然带转,使出了“接引手”,一股强大的吸力,把打向他后心的“旋风花”和漫天暗器一股脑儿向右首崖外引出! 漫天暗器被一股极大吸力吸住,化作一道细细碎碎的长虹,朝崖外激射而去。 丁玉郎打出“旋风花”,突听耳边响起南宫靖的声音(南宫靖脸上经过易容,易名宫鹏飞,口音自然也改变了,但此时听到的却是真正的南宫靖的声音),说道:“贤弟原来就是旋风花!” 丁玉郎这几天来,正感南宫靖(侯元)的口音和举止有异,但只当他被老夫人迷失神志之后,现在虽已清醒,敢情神志受了影响,以致个性、举止都有了极大改变。 此时骤然听到南宫靖“传音入密”的声音,不由心头大喜,口中惊“啊”一声,就大声叫道:“大哥,你在哪里呢?” 随着话声,一个转身朝崖下纵落下去。 那一声娇叱,却发自沈雪姑! 原来卞药姑就是因为对方飞卷如电的扇招,逼得她一心运剑,还是左支右细,没有时间可以分心,更腾不出左手来。 时间稍长,她眼看如论武功自己绝非对方放手,就一连后退了数步。等侯元挥扇迈上,她左手已经有了准备,冷哼一声,弹出一蓬黄色药末。 侯元鼻中闻到一缕檀香香气,心知不对,急忙举扇挥来,已是不及,一个人随着往后便倒。 楚琬自从南宫大哥出阵,一双凤目,一直盯注着他,此刻骤见大哥无故倒下,心头一急,不待秦皑出手,早已一下飞身而出,人还未到,右手扬处,一道青虹快若闪电,朝卞药姑虹射而至。 卞药姑急忙举剑封架,但听“当”的一声,手中长剑立被削断,但楚琬的一道剑影,依然笔直射向卞药姑咽喉! 沈雪姑口中发出一声娇叱,人随声到,从她袖中射出一支细长长剑,“叮”然一声,架开楚琬剑尖,还把她震得后退了两步。 沈雪姑长剑慎落,一下指住了侯元咽喉,喝道:“楚姑娘,你大概不想看到我要他的命吧!” 这时石崖上一场暴风雨,已因南宫靖、沈雪姑两人出手,扳回了整个局面,敌我双方,几乎全已停了下来。 楚琬铁青着脸,愤然道:“你要怎样?” 沈雪姑道:“你们都退下去。” 楚琬道:“你先放开他。”沈雪姑道:“他是你什么人?” 楚琬粉脸骤然一红,娇急的道:“他是我大哥。” 沈雪姑不肯放松,又道:“据我所知,他叫南宫靖。” 这话是说南宫靖应该和她无关。 楚琬道:“他是娘的义子,现在你可以放开他了吧?” 沈雪姑朝她微微一笑道:“楚姑娘只管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你们退下崖去,而且退出二十丈以外,我自会放人,我放人之后,你们必须立时撤出谷去。” 话声一落,立即以“传音人密”朝南宫靖道:“南宫兄,你必须立即闷哼一声,装作重伤倒地,快。” 南宫靖不知她用意何在?但此时无暇多问,依言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往后便倒。 李小云大吃一惊,和万点星一起扑了过去,口中叫道:“大哥,你怎么了?” 南宫靖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妹子,我没有事,这是沈兄要我装的。” 沈雪姑朝楚琬喝道:“楚姑娘,你们走不走?” 楚琬眼看宫飞鹏忽然闷哼一声,往后倒去,他和沈雪姑双掌相抵的运功情形,足见他果然重伤未愈,可惜大哥受制于人……她投鼠忌器,只得哼道:“好,我们退下去,但你必须放人。” 沈雪姑道:“我若是不放人,你依然可以率人跃登此崖。” 楚琬没有多说,朝秦暗探挥手道:“我们退下去。” 话声一落,当先朝崖下掠去。 总管秦皓只得率人跟着跃下,迅速指挥崖下的人往后退去。 沈雪姑在他们撇下崖去之后,急忙以“传音入密”朝李小云说道:“二妹快过来,替侯元脸上易容,让他变成宫飞鹏,越快越好。” 一面又朝南宫靖道:“你可以起来了,快和侯元对换衣衫,待回我释放侯元之时,你就可以下去,混入碧落山庄,今后务必小心,我自会派人和你联络的。” 南宫靖一跃而起,也以“传音人密”问道:“你要我混入碧落山庄去,做什么呢?” 沈雪姑同样以“传音入密”说道:“我考虑了很久,只有你去最适合了,又不怕败露身份,因为你只要洗去易容药物,就是真正的南宫靖,而且据我猜想,碧落山庄必有极大阴谋,你先潜伏在里面,多加注意,才能了解。” 南宫靖道:“你和我如何联络呢?” 沈雪姑浅浅一笑道:“二妹精擅易容,我们有事找你,随时都可以派人和你联络,记住,我如果派人去,第一次联络暗号是‘鹏飞九千里,不可忘了。” 南宫靖点头道:“在下记住了。” 沈雪姑也在此时,闪身掠到视小青和孙小乙身边,替两人解开了被制穴道。 李小云虽然没听到沈雪姑和大哥“传音入密”说的话,但大姐要自己替侯元易容,装成宫飞鹏模样,显然有意要把侯元留下了。 这就以最快的手法替侯元洗去脸上易容药物,迅快替他易成宫飞鹏的面貌。 奇胲门的“李代桃僵术”,只须转个背,就可以把自己变成敌人的面貌,就是以手法快速著称。 李小云手法虽然还不到如此境界,但有这样一段时间,自然也够了。 南宫靖等她易好容,就迅速脱下身上长衫,一面动手把侯元身上的长衫脱下,穿到身上,再替他也穿上了自己脱下的长衫。 卞药姑也在此时,搜索了被她迷倒的黑衣人身上,取出七八个大小药瓶,口中冷笑道: “她果然是刘媒婆。” 这时崖下已经传来秦皓的声音说道:“沈姑娘,咱们已经依约退到二十丈外了,你也应该把人释放回来了吧?” 沈雪姑道:“好,我马上可以放人。” 李小云道:“大姐,那青衣人是我霍二叔,可能已被他们迷失神志,看情形我爹也可能被他们迷失了神志,正好问问霍二叔,怎么可以交还他们呢?” 沈雪姑朝她微微一笑,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大哥混进碧落山庄,还怕查不出来吗?此时咱们应该装作不知道,把人释放,使他们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就可减少他们的戒心。” 一面又以“传音入密”和南宫靖交谈了几句。 李小云和万点星、祝小青、孙小乙四人却守着穴道受制,如今已改装成了宫飞鹏的侯元,作出围着他保护之状。 卞药姑给刘媒婆闻了解药。 沈雪姑也给霍天柱和一个黑衣老者、南宫靖三人一起解开穴道。(南宫靖只是从地上站起来而已)然后冷冷的道:“南宫靖,你给我听着,我不想杀你们,只是不愿伤了双方和气,现在我释放你们下去,立即要楚殡、秦皓把碧落山庄的人带走,离开此谷,如果还想使什么花样,那时休怪我出手无情,你们去吧!”一面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侯元生性冷漠,你该说上几句狠话才行。” 南宫靖在竹逸先生那里住过几天,虽然不会易容术,但对改变声音,模仿他人话声的“变音术”,却很快就学着了,这时学着侯元的声音,发出冷傲的笑声,道:“在下今晚认栽,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说完,正待往崖下纵去。 沈雪姑心中暗道:“一个人的心术果然是天生的,我已暗中告诉他说几句狠话再走。他说的这几句话,只是一般江湖上自找台阶的话,哪算什么狠话?”一面喝道:“你慢点走。” 南宫靖回身道:“你还有什么事?” 沈雪姑道:“把你兵刃带走,留在这里没人给你保管。” 南宫靖没有作声,俯身从地上抬起铁骨折扇,只听耳边响起沈雪姑“传音入密”的叮嘱道:“南宫兄,你诸多小心!” 虽然只有短短的七个字,但钻进南宫靖的耳电却有着无比温馨之感! 这大概是三个月来,贴身拥坐运功的“后遗症”吧? 虽然两人心头各自战战兢兢,不敢稍存绩念,但终究是一阴一阳,气息互通,坎离调和,心灵久合! 当时虽然各自没有稍露形迹,其实两人心底,情爱早已潜生,此刻分离在即,不禁起了关切之情。 南宫靖不敢再看她,一个转身,住崖下跃去。 青袍人(霍天柱)和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已证实是刘媒婆了,另一个不知是谁)也跟着往崖下投去。 南宫靖当然不敢太过逞能,一连两个起落,才飘身落地,再足尖连点,朝楚碗、秦皓等人立身之处,奔惊过楚琬急忙迎接着道:“你没事吧?” 本来南宫靖(前面的侯元)向她大献殷勤时,她一直冷若冰霜,不曾稍假辞色,可能是芳心早巳被侯元的殷勤打动了,只是没有流露出来而已! 这回南宫靖(侯元)被沈雪姑制住,她才真的急了,因此看到南宫靖安然回来,才会情不自禁的在言辞之间流露出来。 南宫靖折扇在胸前扇了一扇,豁然笑道:“还好,我没什么。” 楚琬道:“我们那就走吧。” 秦皓道:“大小姐,崖上几人,只有沈雪姑和宫飞鹏两人武功较高,其余的人武功平平,宫飞鹏被老夫人掌力震伤,至今尚未复原,方才和沈雪姑抵掌运功疗伤,大概用力过猛,伤势复发。如今只有沈雪姑一个,料她也独木难支,咱们再上去,就可把他们一起拿下,如何要退走下?” 南宫靖忙道:“秦总管大概还不知道,沈雪姑练成剑气,她长剑一指,就有一般寒气直人体内。在下内功,几乎被她剑气所毁,差幸她投鼠忌器,不曾存下杀机,咱们如果再上去,她势必和咱们拼命,那时,咱们这些人,只怕全会伤在她剑气之下,依在下愚见,不如依约先行退出去,再作计较的好。” 楚琬一直深情脉脉的凝注着他,闻言螟首微点,说道:“大哥说得不错,沈雪姑练成剑气,咱们这些人只怕全非她的对手,何况她依约把人放回来了,咱们也不能失信于人。” 秦皓冷冷的道:“咱们要争的是天下武林,姓沈的已是瓮中之龟,失信又有什么要紧?” 南宫靖摇头道:“试问总管,你有多大把握,能胜得了沈雪姑?如果没有把握胜她,咱们这些人岂不白白牺牲了?” 秦皓道:“是呀,我们带来的这些人,都是碧落山庄的精锐,损失一个,就少一分力量,都是碧落山庄的损失。对付沈雪姑,除了娘亲自赶来,我们都不是她对手,还是依约退出去的好,我意已决,秦总管,你给我传令下去,大家退出石门山谷,回去再说。” 秦皓只得挥手要大家后退。 崖上,沈雪姑举目了望,看到楚琬、南宫靖率同众人,果然疾快的朝右首谷道中退去。 她目送南宫靖远去,心头忽感若有所失,低声道:“他们退出去了。” 李小云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沈雪姑道:“我刚才制住了侯元的一霎那,才想到由宫兄改扮前去,可能会对整个武林有极大的帮助,现在宫兄已经深入虎穴,咱们的行动,自然也要变动了。” 卞药姑道:“你心里大概已有腹案,不知要如何变动呢?” 沈雪姑微笑道:“你不用再装腔作势了,人已经被我点住了穴道,只要把他提出来就好。” 孙小乙耸耸肩道:“大公子,你怎不早说?” 双足一点,扑了过去,一转身就提着一个瘦小汉子走了出来,说道:“这人只是一个趟子手而已!” 李小云道:“他是碧落山庄的人改扮的,躲在这里,分明是奉命窥伺我们行动的,你放下来,问问他口供。” 沈雪姑道:“他被我以‘米粒打穴’手法制住了穴道,我先替他把穴道解开了。” 说完,走上前去,伸手朝那人拍了一掌,起下一粒沙砾,说道:“小乙,你去问他。” 孙小乙走到那人面前,刚“喂”了一声,那趟子手突然双手齐发,一连拍出三掌,双足一蹬,转身就朝谷口奔去,企图夺路而逃。 这三掌快速凌厉,使得奇幻无比,一片掌影,似东实西,几乎记记都拍上孙小乙的致命大穴。 要在从前,孙小乙早已着了他的道,但近来孙小乙不但学会了一记指法,又屡经大敌,岂会上当?对方掌影未到,他已经身影一晃,朝左闪开,紧接着一个筋斗,跟着趟子手身后翻去,双脚堪堪落地,右手划圈,食中二指随着点出! 一下朝对方右肩点落,再一闪身,转到趟子手面前,笑嘻嘻的道:“你小子一手‘幻影掌’,倒也学得了八、九成,但对小老儿可还不管用,说,你是王牙婆的门下?对不,叫什么名字?” 要知他是孙虔婆的儿子,对“六婆“中人有些什么能耐,自然知之甚详,“幻影掌”正是王牙婆的看家本领。 王牙婆,凤阳人,以替人取牙虫为业,除了“幻影掌”,还精擅三十六支骨针,可以闭着眼睛取人穴道,手法十分阴毒。 趟子手穴道受制,一句话也没说。 孙小乙哼道:“好小子,在小老儿面前你还想充好汉,你不说,小老儿也知道,你可是后悔方才不曾使三十六支骨针? 哦,不,你师傅也不过会使三十六支,你最多也不过会使十六支而已,小老儿替你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口中说着,老实不客气坤手朝趟子手怀中摸去。 这一探入趟子手怀里,摸到的是一只老太婆干瘪的乳房,赶紧缩手不迭,口中“啊”了一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你怎么啦?” 孙小乙脸红耳赤,连呼晦气不止,道:“她是女的,还是老太婆。”——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八章 李小云仔细朝趟子手脸上看了一眼,说道:“此人脸上戴了面具。” 伸手一按一扯,果然从趟子手脸上揭下一张面具,露出一张满脸皱纹的脸来,上嘴唇暴出一口黄板牙,咬牙切齿,面有怒容。 孙小乙定睛瞧去,唉道:“她会是王牙婆?” 原来孙小乙从小就听娘说过,王牙婆的“幻影掌”和三十六支骨针,如何厉害,他还不知道气己在这三个月来,勤练一招指法,武功业已大进。 因此看到王牙婆使出来的“幻影掌”感到没有什么了不起,还以为趟子手是王牙婆子的徒弟了。 李小云道:“小乙,她如果再不开口,你只管点她五阴绝脉,看她说不说?” 孙小乙哪会什么“五阴绝脉”?尤其王牙婆和他娘同是“六婆”中人,几十年的老姐妹,就是会也不好下手。 他耸耸肩,说道:“王牙婆,依小老儿相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说的好。” 王牙婆听李小云叫他“小乙”,方才看孙小乙翻的筋斗,也极为眼熟,但孙小乙偏是个小老头,而且口音也不对,(孙小乙易了容,李小云也传了他变音之术,是以听不出他的口音来了)心头不觉暗自嘀咕,尤其李小云说要点她“五阴绝脉”,她久走江湖,自然知道点“五阴绝脉”的厉害,这就沙哑着声音说道:“你们要问什么?” 孙小乙笑道:“对了,你能和咱们合作,爽爽快快的说就好。”接着“哦”了一声,回头问道:“二公子,咱们要问她什么?” 她伯和王牙婆多说话,最好是让李小云来问她。 李小云哼道:“真是饭桶,吃饭比别人吃得多,连问话都不会问。” 孙小乙耸耸肩道:“二公子,我看还是你来吧。” 李小云哼了一声道:“站开去。”一面朝王牙婆问道:“你是王牙婆?” 王牙婆点头道:“正是老婆子。” 李小云又道:“你躲在大石后面,想做什么?” 王牙婆道:“老婆子是奉秦总管之命,留在这里,等天亮之后,就跟踪你们后面,沿途留下记号,如此而已!” 李小云间道:“还有同党吗?” 王牙婆道:“老婆子只有一个人。” 李小云又问道:“楚琬、秦皓等人呢?” 王牙婆道:“秦总管他们都已回碧落山庄去了。” 李小云又道:“你王牙婆也小有名气,怎么会投到碧落山庄去的?” 王牙婆脸上忽有愤色,低下头去,叹息一声道:“只怪老婆子结交非人。中了人家恶计。” 李小云道:“你也是老江湖了,还会中人恶计?” “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牙婆愤愤的道:“江湖诡诈,自然瞒不过老婆子,但自家老姐妹,她在你茶水饭某做了手脚,那就防不胜防!” 孙小乙矍然道:“是刘媒婆在你茶水里下了毒?” 王牙婆看了他一眼,才点点头道:“不错,老婆子就因为中了剧毒,才身不由己。” 沈雪姑心中一动,问道:“若是有人替你解去剧毒,你是不是还会听命于碧落山庄呢?” 王牙婆喟然叹道:“投靠碧落山庄的人,有的为名,有的为利,老婆子年已花甲,了然一身,无儿无女,名缠利锁,已经羁绊不住我了,一旦解去我身中之毒,怎么还会去自投罗网,为虎作伥?” 沈雪姑道:“我替你解毒之后,你在一月之内,必须和我们在一起,我要你做什么,不得推诿。” 王牙婆道:“剧毒在身,终生受制于人,听人差遣,你替老婆子解去身中剧毒,只要老婆子跟随你一个月两下比起来,便宜得多了,老婆子自然同意,只要你解了我体内剧毒,一月之内,赴汤蹈火,老婆子决不皱眉。” “好,一言为定。” 沈雪姑取出卞药姑临走时交给自己一瓶解药,顿了三粒递给王牙婆,说道:“你把这三颗药丸吞下,再坐息一会,就可以了。” 王牙婆道:“三颗就可以解去老婆子身中剧毒了?” 沈雪姑道:“每日三颗,要三天始能把你体内剧毒全数消解。” 王牙婆吞下药丸,依言坐下,约摸道了盏茶工夫,沈雪姑问道:“你现在引有什么感觉吗?” 王牙婆慎地睁开眼来,欣然道:“这解药果然灵效,老婆子内腑本有一处剧毒积聚成疾,服药之后,好像松动多了。” 沈雪姑含笑道:“现在你愿意履行条件了!” 王牙婆朝她一礼,说道:“老婆子愿意追随沈姑娘了。” 沈雪姑忽然正容道:“王婆婆,你行走江湖多年,总可以分得出邪正来,碧落山庄网罗江湖各派高手,目前虽无显著恶迹,但一旦有所举动,整个江湖武林,只怕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弥天大功。我们没有门派,只是几个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为的只是稍尽我们学武人的一份天职,毫无利害关系,王婆婆如果和我们合得来,可以和我们互助合作,对抗暴力,如果志趣不合,可以随时退出,独善其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牙婆忙道:“老婆子明白,老婆子说过愿意追随沈姑娘,出自肺腑,可表天日。” 沈雪姑道:“好,二妹,你又有生意上门了。” 李小云讶异的道:“我有生意?” 祝小青在旁笑道:“易容呀,那不是你的独门生意还是什么?” 李小云望着沈要姑问道:“要给王婆婆易容吗?” 沈雪姑笑道:“你看看就会明白,我们之中少了一个什么人?秦皓既会派王婆婆留下来侦察我们行动,自然还会另外派人,如果他发现我们少了一个人,就会想到她往那里去的。 路上岂不增加许多困扰,现在正好来了一个王婆婆,你把她改扮一番,我们一行人就一个也不少了。” 口气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而且王婆婆一下就投到我们这边来让他们知道了也不好,秦皓心思毒辣,诡计多端,万点星投过来在前,如今又有王婆婆投过来了,以后再派人出来,就会加倍小心,或者加重使用毒药,这样对我们多少总是不利之事,目前有不少人被他们利用,我们只有慢慢的釜底抽薪才是办法,你替王婆婆易了容,最多只是王婆婆失了踪,并没有投向我们的证据。” 这番话中,她虽然没说出卞药姑三个字来,但已明白表示要李小云把王牙婆易成卞药姑了。 李小云心中暗暗佩服大姐不但心思缜密,而且随机应变,把事情处理得面面俱到。这就点头道:“小妹遵命。” 一面招呼王牙婆席地坐下,然后取出易容药物,在王牙婆脸上,仔细涂抹了起来。 不过一会工夫,就把王牙婆改扮成了卞药姑,只要王牙婆紧闭嘴唇,不露出一口暴牙来,谁也看不出来了。 王牙婆是老江湖,任由李小云替她易容,也没有询问把她化装成谁? 孙小乙等李小云易好容,赶紧走到王牙婆面前,急急问道:“王婆婆,我娘怎么了?” 王牙婆望着他,讶然问道:“你是谁?”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王婆婆,我是小乙呀。” 王牙婆心里登时明白了,宫飞云会易容术,自可改变一个人原来的面貌,无怪自己看到孙小乙觉得身形有些眼熟,这就问道:“你是孙小乙?” 孙小乙连连点头道:“是!是!我就是孙小乙。” 王牙婆怒笑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王婆婆,小老儿给你赔罪就是!” 说着,果然爬在地上磕头。 王牙婆道:“老婆子和你娘几十年的老姐妹,你小子叩几个头,老婆子还受得起,好了,可以起来了。” 孙小乙依言站起。 王牙婆道:“你娘福气好,有你这样一个孝顺儿子,还惦记着老娘亲,我……” 孙小乙没待她说下去,急急问道:“王婆婆,我娘怎么了呢?” 王牙婆道:“没有什么,你娘也和老婆子一样,只是被刘媒婆下了毒,身不由己,在碧落山庄听任差遣,不过这次她没有被派出来。” 万点星一把扯住孙小乙道:“好哇!原来你是假老头,还要我叫你老哥哥。” 孙小乙连忙拱手道:“方才咱们连聊天的工夫都没有,来不及和你说明白。现在你都知道了,我倒过来叫你老哥哥总好了,老哥哥也不用怪我这小兄弟了。” 万点星五指一松,说道:“这还差不多。” 李小云也急着问道:“王婆婆,皖西三侠呢?是不是也中了刘媒婆的毒药?” 王牙婆微微摇头道:“老婆子不大清楚琬咱们几个老婆子,都是刘媒婆拉进去的,也都是着了刘媒婆的道,每天都要服用一颗解药,不然每到子时,就会全身发绿,头痛若裂,所以咱们几个老婆子都归刘媒婆率领,其他的人,不属刘媒婆管辖,老婆子只是隐约听到一些……” 李小云急不容缓的问道:“王婆婆听到了些什么呢?” 孙小乙道:“老婆子只是听说,好像秦皑会使‘摄瑰大法’,只要被他手掌轻轻在你肩头拍上一下,你就会任他摆布,究竟如何,就不知道了。” 沈雪姑、李小云听得暗暗点头,王牙婆说的可能不假,不然,像终南五老的五常,无形刀邢铿,白虎神暴本仁,和皖西三侠等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论武功总不会比秦皑差,怎会无故失踪,甘心听秦皓的差遣?看来这秦皓果然是个可怕人物。 祝小青也闪列王牙婆面前,问道:“王婆婆,这么说,我娘也中了刘媒婆的毒了””王牙婆眨着眼睛,朝祝小青一阵打量,问道:““公子……” 祝小青忙道:“王婆婆,我是祝小青咯!” 这话听得王牙婆不禁又是一怔,祝小青那不是卖花婆祝三娘的女儿?眼前这几个人中,有孙虔婆的儿子,还有卖花婆的女儿,凭他们几个居然把碧落山庄迫来的这许多高手,打得落花流水,铩羽而归,这真是传出去了,也没有人相信的事。 一面“哦”了一声道:“你是小青,老婆子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你娘也和老婆子一样,着了刘媒婆的道,方才你娘不是登上石崖去了吗?” 祝小青道:“我看到漫天暗器,知道是娘发的,但那时怎么能喊呢?” 王牙婆道:“你娘目前不会有机的,大家慢慢再设法好了。” 沈雪姑催道:“天快亮了,目前情形对我们有利,因为王牙婆投到我们这一边,至少已没有人监视我们行动,我们务必及早离开此地,我价快些走吧。” 一行人退出石门,就展开轻功,一路疾行,赶到红心铺,天色已经大亮,以为要设计碧落山庄的眼线,就舍了大路,由小路行去,继续上路,直到上灯时分,才赶到临躁。 七人之中,有四个是女人就要了三间上房,由万点星、孙小乙和侯元三小住一间! 大家昨晚苦战了大半夜,父子刀使展轻功,奔行了一天,自是感到十分疲惫,好在经心这天行程,碧落山庄因王牙婆的失踪,联络中断,时常有人跟踪下来,至少今晚不会有事,可以好好休息一晚!”晚餐之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每一间房,只有对面两张床铺,万点星和孙小乙各睡一张,就把侯元放在地上。反正沈雪姑以独门手法点了穴道,不怕他冲穴自解,就不用照顾他了。 殊不知侯元机缘巧合,学会了达摩“洗髓经”,一路上由万点星挟持而行,起伏腾掠,早已醒来,一经运气,受制的穴道豁然贯通。 只是侯元是个心机极深的人,这一路上自思身落人手,弧掌难鸣,仍然紧闭着眼睛,装作穴道受制,始终不露半点形迹。 直等万点星、孙小乙两人人睡之后,鼾声互相呼应,他才悄悄站起身来,双手疾发,一下就拂制住两人经脉。 但因隔壁房中住着沈雪姑,他不敢久留,放轻脚步,闪到后窗,轻轻推开窗门,纵身穿窗而出。 一连越过两重屋脊,回头看去,没有被人发现,才双臂一抖,凌空掠起,一道人影快若穿云之箭,瞬息就消失在变色之中。 一宵易过,翌日一早,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四人,起身之后,已经洗完毕,(王牙婆直到此时,才知道自己被扮了卞药姑)依然不见隔壁房间里万点星和孙小乙起床。 祝小青忍不住叩了两下房门,叫道:“万老大,小乙,你们也该起来啦。” 房中没人答应。 祝小青又重重的敲了两下,大声叫道:“你们听到了没有,天都亮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房里依然没人答应。 王牙婆道:“他们莫非出了事了?” 祝小青道:“会出什么事?只是懒罢了。” 王牙婆道:“不对,你又敲门,又叫嚷,他们决不会睡得这热的。”: 她走近房门,伸手一按,但听“喀”的一声,门间断折,房门应手而启。 王牙婆一脚跨入,目光一抬,看到窗大开,万点星、孙小乙躺卧床上,一动不动,唯独不见了南宫靖。 她还不知道南宫靖是侯元,口中咳了一声道:“果然出事了。” 李小云、祝小青跟着走人,李小云唉道:“大哥呢?” 祝小青哼道:“他自然逃走了。” 这两人一唉一哼,口气截然不同,听得王牙婆大是不解,但她久走江湖,越是有反常情的事,她绝不会多问。 这时沈雪姑也闻声赶了进来,走近床前,举手朝万点星、孙小乙两人身上各自拍了一掌。 万点星、孙小乙身躯一震,便自睁开眼来,看到床前站着几人,不觉同声的咦道:“出了什么事吗?” 两人都是和身而睡,迅快的一跃下床。 沈雪姑还没开口,祝小青已经轻哼一声道:“你们连着了人家的道还不知道。” 孙小乙搔搔头皮,楞楞的道:“小老儿着了什么人的道?” 李小云忙道:“我大哥不见了,我们进来,窗户开着,你们两个也被人点了穴道,你们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孙小乙嚷道:“好小子,他怎么解开穴道的呢?” 沈雪姑道:“人已经跑了,说也没用,你们快去洗脸,我们该上路了。” 说着,首先举步走出。 李小云跟在他身后,急道:“大……哥,他万一…… 那不是糟了,真急死了。” 她因身在客店之中,防泄露了口风,被人听去,故而说得极为含糊。其实她的意思,是说:“大哥,(称呼沈雪姑)他(指侯元)万一赶回碧蒋山庄去,那不是糟了?真是急死人了。” 沈雪姑自然听得懂她的话,回头以“传音人密”说道:“你不用着急。你大哥脸上是庐山真面目。侯元脸上却易了容,真假自可立见分晓,他是聪明人,发现脸上不对了,回去对他反而不利,他绝不会回去的。” 李小云想了想,点头笑道:“大哥,你真是洞察世故,想得透彻。” 祝小青道:“大哥,他走了,我们怎么办呢?” 沈雪姑道:“他走他的,我们不用管他,但我们必须尽快赶去黄山,和万大先生会合,才是真的。” 大家用过早餐,就继续上路。碧落山庄虽然沿路派出了不少眼线,但因王牙婆的无故失踪,·消息中断,他们更没想到沈雪姑一行业已回转,而且走的又是小路。 碧落山庄的人却只是朝嘉山方向,一路搜索下去,双方自是越岔越开了,儿日之后,沈雪姑一行人,就已赶到黄山万松山庄。 这是午后牌时光,一行人越过万松山庄前面二十亩田大的一片草坪,刚走进大门。 就有一名身穿天青劲装的庄丁迎了上来,抱了拳道:“诸位哪里来的?” 孙小乙道:“咱们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是拜会万大先生来的。” 那庄丁看了众人一眼,依然抱抱拳道:“请问贵公尊姓大名,是哪一派的人?” 沈雪姑心知万松山庄近日戒备颇严,这就走上一步,抱拳说道:“有劳壮土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在下姓沈,是在这里作客的卞药师邀约来的。” 那庄丁抱抱拳道:“那么请公子稍等,容在下进去通报。” 沈雪姑道:“壮士请便。” 那壮土转身匆匆往里行去。 不多一会,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青布长袍的中年汉土,目光抡动,抱拳说道:“沈公子诸位请进。” 沈雪姑走在最前面,一行人相继进入大门,那青袍中年人把大家领到右侧一排三间客室之中,抬抬手道:“诸位请坐。” 沈雪姑看他把自己等人领到二门外的客室待茶,分明还想先了解自己等人的来历了,这就抱抱拳道:“在下还想请教这位是……” 青袍中年人道:“在下章守勤,忝任庄中管事,沈公子既是卞药师约来,在下已经命人进去禀报,卞药师很快就会出来,诸位先请用茶。” 沈雪姑道:“原来是章管事……” 话声未落,门口响起一阵轻快的步履,走进一个貌相清瘦,六十出头的青衫老者,一面呵呵笑道:“章总管,是那一位公子来找老朽?” 章守勤连忙转过身去,抬手道:“就是这位沈公子。” 沈雪姑也立即迎了上去,拱手道:“卞老伯,是我……” 这清瘦老者正是卞药师,看到沈雪姑,觉得并不认识,不由得微微一怔,说道:“沈公子……” 沈雪姑轻哦一声道:“侄女是沈雪姑,我脸上易了容,老伯就认不出来了。” 卞药师也峨了一声,忽然看到王牙婆,就呵呵大笑道:“药姑,你和沈姑娘一起来了,怎不早和为父说呢?” 王牙婆一大把年纪了,忽然有人自称“为父”,也是怔得一怔。 沈雪姑忙道:“卞老伯,她不是药姑姐。” 卞药师也弄糊涂了,瞪大双目看着她,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药姑呢?” 沈雪姑道:“药姑姐到天台去了,此事说来话长,卞老伯请坐下来,容侄女慢慢的说,而且我们这一行人,差不多全易了容,也容侄女慢慢再作介绍。” 卞药师一手摸着疏朗朗的垂胸黑须,在倚上坐下,点头宣:“沈姑娘诸位都易容而来,可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吧?” 沈雪姑道:“事情多着呢!” 当下就从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三人夜探碧落山庄说起…… “南宫靖,他可是前一阵子闹得江湖上人心惶惶的旋风花吗?” “旋风花不是他。”沈雪姑道:“此事直到最近,侄女才知道使旋风花的就是碧落山庄老夫人的义子丁玉郎。” 卞药师皱皱眉道:“又是碧落山庄,哦,你说他们亲眼看到碧落山庄释放失踪的人,那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 这些事情,他自然是听万大先生等人说的了。 沉雷姑点点头,接着就把南宫靖如何负伤…… 卞药师吃惊的道:“那老夫人夹在‘九阴摧心掌’中使出来的,莫非会是‘魔火炼形’?” 沈雪姑听他一口叫出“魔火炼形”,不觉休然道:“卞老伯果然如同亲眼目睹,侄女只是从脉象中发现南宫靖是被一种极厉害的旁门火功所伤,还不知道就是魔教的‘魔火炼形’。” 接着就说自己等人在一处渔村地室中,替南宫靖疗伤,她当然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和南宫靖同练太素经所载“以阴导阳神功”,差不多待了三个月工夫,接着说到卞药姑如何被宓飞虹追逐。 一直说到自己和卞药姑等人决定去天台找寻大师姐了因,被碧落山庄的人在石门埋伏,和自己等人赶来黄山,扼要说了一遍。 只有南宫靖的去向,并没说出来,那是因为此地虽在万松山庄之内,但究非密室,耳目众多,不便明说。 卞药师听得很仔细,他是老江湖,自然也听得出沈雪姑在述说之时,有不少地方含糊带过,交代得并不详细,他就不好细问。沈雪姑说完之后,就替和自己同来的诸人,一一给卞药师引见。 连万点星也才知道宫飞云竟是龙眠山庄的大小姐李小云。 卞药师听得更是暗暗称奇不止! 这些人中,只有沈雪姑,他知道她的来历,万点星是江湖上着名的黑道杀手,武功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 但李小云是擎天手李天云的女儿,年纪不大,祝小青、孙小乙不过是六婆中卖花婆和孙虔婆的儿女,武功当然不刽艮高,凭这几个人,居然把碧落山庄大批高手击退,当真令他不敢置信! 试想像苍龙宁胜天、万大先生、智通大师、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等人,还加上神灯教四大香主,差不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遇上碧落山庄老夫人,还弄得个灰头土脸,身中“对消散”,几乎武功全失! 他看着几个女娃儿,不觉呵呵笑道:“沈姑娘率同一批生力军,来到黄山,真是太好了,这几天差幸少林、武当赶来了援手,不然,这万松山庄中,已有不少人中了他们‘对消散’,形势十分险恶。” 一面又朝万点星和改扮成卞药姑的王牙婆拱拱手道:“万老弟和王婆婆能够毅然弃邪归正,更是难能可贵,老朽佩服得很。” 接着站起身笑道:“方才章总管因不明诸位来意,才把大家领到这里待茶,现在都说清楚了,万大先生和几位掌门人正在书房里,大家请随老朽来。” 沈雪姑道:“卞老伯请。” 王牙婆道:“李姑娘,现在已到地头了,老姑子脸上易的容,总可以洗掉了吧?” 沈雪姑笑道:“王婆婆,暂时要委屈你几天,第一,你王婆婆失踪,对方还不知道你已经投到咱们这里来了。 第二,对方一定也会有眼线看到我们一行人的,卞药姑也到了万松山庄,可以使他们不会再去注意卞姐姐的行踪了。” 孙小乙耸耸肩道:“王婆婆,这一扮成卞姑娘,年轻几十岁不好吗?像小老儿,真不想恢复本来面貌呢。” 王牙婆叱道:“小子,你在老婆子面前,也敢油腔滑调?” 孙小乙吐吐舌头,说道:“小老儿不敢。” 一行人由卞药师领着,从右首一道侧门,进入长廊,再折而向东,来至一座自成院落的精舍。 一排五间,窗明轩敞,花木扶疏! 这时屋内还不时传出隐约的欢笑和交谈之声,但若稍为留心,拨可以察觉迥廊折处和花木阴暗间都隐伏有人,而且这些人连呼吸都听不到,显然全非弱手。 卞药师须着大家迳自走人,那是五间精舍中居中的一间,前后都是落地长窗,后面一片花园,更见广阔。 这是书房的中厅,厅上灯光明亮,四周围坐看十一二个人,有僧、有道、有俗,看去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当大家看到卞药师领着一行人走人,不觉纷纷站了起来。 当先走入的是卞药师,他朝众人拱拱手道:“诸位道兄,兄弟先来路大家引见一位女侠,她是…… 咳咳,不能说是兄弟故人的传人,因为兄弟昔年有幸得遇这位武林前辈高人,这位女侠,就是这位前辈高人的唯一传人,她就是沈雪姑沈姑娘。” 大家听他说活吞吞吐吐,没有说出这位高人是谁来,心中暗暗奇怪,目光不禁全向沈雪姑一人投来。 卞药师接着又道:“跟沈姑娘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位,但武林中最讲究的是身份,老朽要替在座的诸位道兄先作一个介绍……” 这话自是对李小云等人说的了。接着依次介绍了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少林寺达取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武当派青松道长、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以及主人万青峰。 原来自从金赞廷、封居易、崔介夫、宁胜天、智通大师、万青峰等几人,被碧落山庄下了“对消散”,只要你使一分真力,就会消耗一分,不敢再行运功。 就由几人联合,向少林、武当求援,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率领八名弟子,武当青松道长也奉命率领八名弟子赶来。 八卦门陆基昌、武功门何津舫、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也各自听到家门人负伤,纷纷赶来,先后到达万松山庄。 卞药师介绍完毕,接着介绍了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万点星四人,最后才朝化装成卞药姑的王牙婆一指,说道:“这位兄弟所以要在最后才替大家引见,因为她也是一位成名多年的人,但此刻脸上易了容,扮作小女药姑,此中另有原因。一是因为小女远去天台,行踪十分隐秘,不能泄露,二是这位老嫂子目前还不宜露面。因此只好暂时委屈她改扮成小女模样,此事详细来龙去脉,兄弟自会再向诸位道兄呈报。” 他这番话,听来似乎甚是神秘,但在座的人,都是多年老江湖,自然听得出其中关系重大,是以没有人向他多问。 王牙婆朝大家敛衽为礼。 主人万青峰向沈雪姑等儿至连拱手道:“欢迎、欢迎,大家请坐。” 李小云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李小云是戴的面具,南宫靖脸上则是竹逸先生替他易的容)走到金赞廷面前扑的跪了下去,说道:“侄女给大师伯叩头。” 金赞廷已经听卞药师介绍过,如今李小云取下面具来,他自然认得,这就含笑道:“贤侄女请起,晚你爹闭门不出,不知……” 李小云站起身道:“爹已经到碧落山庄去了。” 金赞廷吃惊的道:“怎么,你爹又落到碧落山庄的手里了?” “不是。”李小云道:“爹好像是被碧落山庄胁迫去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金赞廷听得一怔,问道:“老夫怎么会不知道的呢?” 李小云道:“这事说来话长,待会让卞老伯来说吧!” 接着转身又朝赵之欣、徐永昶二位师叔行了礼,才把面具戴上。 大家才行坐下。 庄丁送上茶来。 万青峰叫道:“章总管。” 章守勤连忙应声走人,说道:“屑下在。” 万青峰吩咐道:“你去站到阶前,不准有人进来。” 章守勤答应一声,欠身退出。 卞药师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才把方才沈雪姑说的一番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合十道:“原来旋风花竟是碧落山庄弄的玄虚,贫衲见过南宫施主,就觉得此人气宇非凡,极不像是旋风花!” 苍龙宁胜天大笑道:“这么说,倒是兄弟错怪了他,但几次有旋风花出现之处,都有南宫靖在场。那也难怪会发生误会了。”说到这里,哦道:“南宫靖和沈姑娘等人在一起,怎么不在这里呢?” 这点,连卞药师都不知道,他就没有作声。 沈雪姑道:“南宫兄另外去了一个地方,暂时还不能说。” 宁胜天心中暗道:“莫非他到碧落山庄去了?” 金赞廷双眉微拢,却朝李小云问道:“你爹是受到了什么胁迫呢,怎么会投到碧落山庄去的,真是奇怪!” 李小云道:“侄女也不知道。” 封居易道:“贤侄女,霍师弟在石崖上相你动过手,你叫他,他不理不睬,那是被迷失了心神。” 李小云:“是的,霍二叔好像不认识侄女一般。” 崔介夫道:“这么说,谢东山一定也去了,碧落山庄已经把他们放出来了,他们怎么又会回到碧落山庄去的呢。” 万青峰道:“据兄弟看,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宁胜天道:“试想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跟了兄弟二十多年,也居然说走就走,从此一无消息,如今看来,他们一定也是投到碧落山庄去了。” 万青峰愤然道:“碧落山庄危害武林,已经罪证惧全,如果不能及时把它消灭,让它羽毛养成,一旦发难,江湖武林将是极大灾难,将要不可收拾!” 卞药师吁了口气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几位身中‘对消敬’,不能再使武功,此时急也无用,还是等小女天台回来,解去诸位道兄身中之毒,再作计议。不过沈姑娘诸位赶来此地,碧落山庄大概也可以得到消息丁,咱们怕它坐大,不可收拾,他们自然也怕咱们联手,尤其咱们为了对付碧落山庄,必然会联合各大门派,他们岂肯让咱们形成联合之势?” 说到这里,口气一顿,接下去道:“因此兄弟认为他们很可能会有举动。” 苍龙宁胜天道:“药师认为碧落山庄可能会大举袭击万松山庄?” 卞药师点头道:“此束大有可能。” 万青峰道:“卞老哥顾虑极是,咱们严加戒备就是了。”一面叫道:“章总管。” 章守勤急忙随声趋人,垂手问道:“庄主有何吩咐?” 万青峰道:“如今又来了四位女宾,二位男宾,你要他们收拾客房,另外拨出两名使女到女客宾舍伺候。” 章守勤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不多一会,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一名庄丁存客房中点起了灯,接着在客室右首一间,开上两桌酒席、主人万青峰拍手肃客,请大家人席。武林中虽然不讲究俗礼,但还是互相逊让了一阵,才各自坐下。 这一顿酒筵,原是给沈雪姑等人洗尘的,经大家互推之后,几位掌门人和少林、武当的大师、道长等人坐了第一席。沈雪姑坐了第二席的首席,由卞药师、宁胜天、万青峰三人作陪。 酒筵初开,自是免不了互相敬酒,正当此时,忽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走人,朝万青峰耳边低低说了两句。 万青峰站了起来,含笑道:“既是霍兄来了,快请进来。” 章守勤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万青峰转脸朝宁胜天道:“宁老哥,是霍五兄来了。” 宁胜天一怔道:“会是霍五!” 话声甫落,章守勤已领着一个高大肥胖老者,大步走人,此人生得白面团团,浓眉细目,手中盘着两枚铁胆,正是霍五太爷。 万青峰、宁胜天同时迎了上去,霍五细目一抡,没待主人开口,就双手抱拳,洪声笑道:“兄弟霍五,不速而来,多多打扰。” 万青峰忙道:“霍兄光临,兄弟有失迎迓,欢迎得很。” 宁胜天目光一眨不眨的打量着他,洪笑道:“五兄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霍五沉嘿一声,哈哈的道:“咱们还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你和万大先生联名发出武林帖,居然不通知兄弟一声,难道兄弟不配是你宁教主的朋友?还是兄弟一点庄稼把式,帮不上忙?” 宁胜天细察他神情举止,并无异处,稍稍放下了心,笑道:“兄弟和五兄论交数十年,怎么会不邀请五兄帮忙,五兄总记得一个多月前,兄弟不是去过霍家庄……” “一言难尽!”霍五截着他的话头,说着道:“宁兄来的时候,兄弟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宁胜天问道:“五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万青峰道:“霍兄先请入席,有话也等喝杯水酒再说。” 庄丁给他在宁胜天边上添了一张椅子。霍五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就接着道:“兄弟被人下了毒。” 宁胜天给他一一介绍了在座的人,霍五连连抱拳,说着:“久仰。” 宁胜天道:“五兄是给碧落山庄下了毒?” “不错。”霍五说着道:“不但被下了毒,而且还威胁兄弟,从此不得再听闻江湖上的事。” 宁胜天道:“所以你不肯对兄弟说出原委来。” 霍五道:“那时兄弟第一要务,是要设法解除身中之毒,只好三缄其口了。” 宁胜天道:“五兄现在已经把毒解去了吗?” “哈哈!”霍五大笑一声道:“剧毒若是未解,兄弟怎么能赶来万松山庄呢?” 万青峰举杯道:“霍兄请喝酒。” 留五举杯一饮而尽,接着笑道:“兄弟所以要等天黑才来,也就是为了避入耳目。” 万青峰关切的问道:“霍兄身中剧毒,不知是如何解去的?” 霍五大笑道:“兄弟有一个堂房侄女,嫁给唐世贤的侄儿为妻,兄弟从碧落山庄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我那侄女夫妇每年清明节后回娶亲的时间。兄弟就把中毒之事,告诉了他们,我那侄女婿因身边只带有普通解毒药物,只怕无法解去兄弟身中剧毒,就连夜赶去西川,那时也就是宁兄找来之时,兄弟剧毒未解,就不便和宁兄详说。” “原来如此尸宁胜天大笑道:西川唐门,以用毒驰誉武林,五兄区区剧毒,自可得解了,哈哈,来,来,恭喜你剧毒得解,咱们干一杯。” 万青峰沉吟道:“兄弟和唐世贤也有过一面之缘、谈不上交情,但宁老哥和他极熟,咱们也曾派人送了一封信给他……” “这事兄弟已经知道。”霍五道:“如果不是兄弟那侄女婿说起,兄弟还不知道你们联名发出的武帖,兄弟还不会找到这里来呢。” 万青峰问道:“霍兄令侄女婿怎么说的?” 霍五道:“唐世贤因祖上遗训,唐门子弟不得过问武林中事,不便亲自赶来。正好他侄儿为了兄弟身中剧毒,赶回去求取解药,就要他带来了唐门秘制化毒丹,随同兄弟前来……” 万青峰道:“他们人呢?” 霍五道:“兄弟因天色已晚,命他们在石棕落店,明日一早再来。” 万青峰道:“霍兄和他们一起来就好,咱们相识已久,何用如此?” 霍五举杯朝沈雪姑道:“听说沈姑娘是千手大士的高足,兄弟久仰得很,今晚能够在这里遇到沈姑娘,真是荣幸得很,这一杯,算是兄弟敬沈姑娘的。” 说罢一口喝干。 沈雪姑连忙站起身道:“霍大侠好说,我不会喝酒,谢谢霍大侠。” 在座众人之中,只有卞药师一人知道沈雪姑来历。 这时大家听霍五大爷一口道出沈雪姑是千手大士的高足,不由得心中都暗暗“哦”了一声! 千手观音昔年出身峨嵋派,不知为了何事,竟然和掌门人闹翻,就拂袖而去,后来据说在东海一处岛上,得到一册玄门秘笈,练成玄门绝世神功,不但驻颜有术,武功更是高不可测。 只是她一生嫉恶如仇,人又生得冷艳绝俗,江湖上只要提起千手观音来,莫不谈虎色变,胆颤心惊,后来甚至于连“观音”二字都不敢称了,大家都改以“大士”二手来代替了她。 这还是五十年以前的事,如今算来,千手观音当然是八十以外的人了! 霍五接着又朝李小云、视小青、孙小乙、万点星、王牙婆等人一一敬酒,敬酒之时,自然要和每一个人都说上两句。 孙小乙、王牙婆只是唯唯喏喏的敷衍过去。 霍五忽然一拍万点星肩膀,笑道:“万老弟,你在黑道上颇享盛名,此次能够弃邪归正,当真可喜可贺,兄弟听说你被碧落山庄下了剧毒,还能毫不在乎,毅然不顾,兄弟最佩服的就是你老弟这种人!” 万点星连忙抱拳道:“霍五太爷的威名,万某早就如雷贯耳,谬承过奖,万某愧不敢当。” 霍五大笑道:“霍五太爷,哈哈,这样的称呼,一听就不是白道中人,霍五就是霍五,加上太爷,就俗气了,兄弟为了这四个字,不知声明过多少次,叫他们不可再叫我太爷了,但兄弟门下一些徒子徒孙,就是不肯改口,你老弟以后千万不可在霍五下面再加太爷这两个字了。” 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道:“老弟身中剧毒之事,明日一早,我那侄儿婿来了,他带来了唐门化毒金丹,只要眼下一颗就没事了。” 万点星也没说剧毒已解,只是含笑道:“多谢你老关心。 霍五站起身,手举酒杯,又朝另一桌上依次敬酒。除了少林寺智虔、智通二位大师,和武当派青松道长以茶代酒,大家都是熟人,尤其都是武林中人,谁都是洪量,自然一杯又一杯的干起来。 这一顿酒,直吃到初更时分,方始散席。 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四人,被招待到西首一排女眷宾舍之中。 大家经过几天长途跋涉,就各自回房。沈雪姑和李小云两人一间,正待就寝,房门上起了剥啄之声。 李小云过去打开房门,看到叩门的是王牙婆,忙道:“王婆……” 王牙婆“嘘”了一声,闪身入房。 李小云掩上房门,看她神色神秘,不觉问道:“王……” 王牙婆道:“你不要再叫我王婆婆,应该叫我卞姐姐才对。” 李小云笑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我们叫你卞姐姐呢?” 沈雪姑道:“你是不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王牙婆大拇指一挑,说道:“沈姑娘方才没把老婆子的身份说出来,这一着真高明,老婆子就是为此才来的,从明天起,大家都得叫我卞姐姐才好。” 沈雪姑道:“你一定有所见,才会这样叮嘱我们的。” 王牙婆笑笑道:“真的没什么。” 沈雪姑道:“小青呢?” 王牙婆道:“她说累了,要早点休息。” 三人围着小圆桌坐下,沈雪姑望着王牙婆问道:“卞姐姐觉得霍五怎样?” 王牙婆一怔说道:“沈姑娘怎么突然问起霍五来了?” 沈雪姑笑笑道:“难道你不是为霍五的事来的?” 王牙婆轻轻叹息一声道:“沈姑娘年纪不大,但观察入微,什么事好像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沈雪姑笑道:“那么你承认是为了他的事来找我商量的了?” 李小云睁大双目道:“怎么?霍五有问题吗?” 王牙婆叱道:“李姑娘,你别乱说,老婆子只是……有些怀疑而已。” 沈雪姑道:“事无佐证,二妹,你确是不可对人说起。”一面朝王牙婆含笑道:“你倒说说看。”——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九章 王牙婆道:“三个月前失踪的人,都是被碧落山庄弄去的,后来虽然都释放了,但如今咱们已经知道的,几乎都回笼了,霍五何能独免?” 沈雪姑道:“他不是说已经解了毒吗?” 王牙婆道:“老婆子觉得可疑的是三个月来,他那一天都可以到万松山庄来,但他都没有来,偏偏今天下午咱们赶到万松山庄,他上灯时分就来了,未免太巧合了!” 她不傀是老江湖,处处都防人一着。 沈雪姑看着她道:“你好像意犹未尽?” 王牙婆面有惊奇之色,点着头道:“老婆子确是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那是有关沈姑娘的来历,我看在座诸人,对卞药师介绍!”娘之时,脸上都有思索之容,那就是说,没有一个人知道姑娘师门,但方才霍五却一口道了出来。” 沈雪姑偏头道:“这有什么奇怪呢?” “问题就在这里。” 王牙婆道:“霍五不过是江湖草莽,连少林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罗汉堂氏老智通大师和武当背松道长三仪,都想不出姑娘来历,霍五怎么会知道的呢?” 李小云道:“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王牙婆道:“如果智虔、智通和武当青松和沈姑娘已经交过手了,也许可以想得到了。” 李小云道:“霍五又没和大姐交过手。” 王牙婆裂啪一笑道:“但秦皓和沈姑娘交过手了。” 李小云道:“你说霍五是听秦皓说的?” 王牙婆道:“秦皓也许想不起来,但秦皓上面不是还有一位主子吗?” 李小云登然道:“对,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说的了。” 王牙婆道:“就是咱们一路行来,据老婆子猜想,碧落山庄应该早已知道咱们的行踪,他们一直没有敢动咱们,大概就是顾忌沈!”娘,但是老夫人顾忌的当然不会是沈姑娘,那自然顾忌另一个人,这人自然是沈姑娘令师了。” 这回她没待两人开口,就接着道:“从这两点来说,老婆子就觉得事有可疑,所以要来提醒沈姑娘一句。” 今晚在座有三位掌门人,还有少林、武当的高手,但这些人,都是名门正派中人。正派中人论心机总归不如旁门中人,王婆子就是旁门中的老江湖,所以她的见解就比别人深刻,疑人之心,也比别人多了。 沈雪姑忽然笑了,她朝王牙婆含笑道:“卞姐姐,眼光果然有独特之处,但还有一件事,不知你看出来了没有?” 王牙婆一惯,问道:“沈姑娘还看到了什么?” 沈雪姑微笑道:“卞姐姐明天不妨再仔细看看。” 她不肯说。 李小云道:“大姐,你快说出来咯,别卖关子了。” “不!”沈雪姑说了个“不”字,接着道:“我还不确定,要等明天问过卞老伯,才能告诉你。” 王牙婆起身道:“老婆子那就告退,二位姑娘也该休息了。” 说完,举步朝外行去。 一宿无话,翌日早晨,沈雪姑等四人洗完毕,一名使女已在起居室中摆上早餐。 正在用餐之际,孙小乙在院中嚷道:“沈姑娘起来了吗?” 祝小青隔着窗子叱道:“小鬼头,你一清早就来嚷什么?” 孙小乙道:“祝三哥你别冤枉人好不?小老儿是陪药师来的。” 沈雪姑听说卞药师来了,急忙站起身迎了出去,果见孙小乙身后随着卞药师从长廊走来,这就拱拱手(她穿的是男装)道:“卞老伯早,请到里面坐。” 卞药师一手捋须,含笑道: “老朽不知沈姑娘几位起来了没有,所以要孙小哥一起来的。” 沈雪姑把他让进起居室,说道:“卞老伯请坐。” 卞药师连连摆手道:“大家请坐,你们不用相老朽客气,请用早点。” 沈雪姑道:“卞老伯用过早点没有?一起用一点……” 卜药师摇手道:“你们只管请用,老朽天还只有朦朦亮就起来,早巳吃过了。” 使女送上一盏香茗,就退了出去。 沈雪姑道:“卞老伯一早就来找侄女,想必是另有什么见教了?” “唔……”卞药师点着头道:“老朽确实有点小事,想和姑娘谈谈。” 沈雪姑自然看得出来,卞药师不愿在这里说,这就说道:“卞药师请到房中坐如何?” 卞药师回头朝孙小乙道:“孙小哥你最好站到门口走廊上去。” 孙小乙道:“小老儿遵命。” 迅速退了出去。 沈雪姑也朝李小云等三人叮嘱道:“卞姐姐和二妹、三妹就留在这里。” 一面朝卞药师拾手道:“卞老伯请。” 她把卞药师让到房中,在小圆桌旁坐下,才道:“卞老伯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卞药师目光直注,问道:“沈姑娘,你对霍五昨晚忽然的赶了来,是否觉得有些突兀?” 沈雪姑反问道:“卞老伯是不是看出哪里不对了?” “唔。”卞药师道:“他从碧落山庄释放回来,已有两个多月,何以早不来,迟不来,你们午后抵达万松山庄,他在傍晚也赶来丁,这能说是巧合吗?” 他说的和王牙婆相同,可见老江湖所见略同! 沈雪姑道:“他来的确实有些巧合!” 卞药师微微摇头,接着道:“尊师和葛仙翁、萧大侠,被称为东海三仙,姑娘也精擅医理,难道昨晚没有看出破绽来吗?” 沈雪姑道:“卞老伯这是过奖之词,医理一道,深邃精奥,侄女只是听大师伯讲过一些,仅能说略懂一些皮毛而已,不然,不会要卞姐姐远去天台,找我师姐了。” 她不待卞药师开口,接着道:“今天就是卞老伯不来,侄女也要去找卞老伯求证一件事……” “哦”卞药师道:“沈姑娘找老朽求证什么?” 沈雪姑道:“有关耳中‘命门’……” “命门”,为耳朵内弦部位。 卞药师目光精芒飞闪,捋须笑道:“老朽说了半天,原来姑娘果然也注意到了。” 沈雪姑道:“侄女看他,命门隐见有黑,不知是不是中毒之征?” “一点不错!”卞药师道:“他自称服了唐门化毒丹,剧毒已解,这岂不是自欺欺人呢?” 沈雪姑沉吟道:“这么说,他可能是被人胁逼来的了。” “不错,老朽就是怀疑他这一点!” 卞药师神色凝重的道:“他身中剧毒,既然丝毫未解,那么今天来的唐门弟子,他侄女婿夫妇,就有问题了。” 沈雪姑道:“卞老伯认为他们可能是碧落山庄的人……” 卞药师道:“老朽正是此意,对方以剧毒作为威胁,要他带着两人同来,冒充是他的侄女和侄女婿,咱们就不会起疑,他们就可以在万松山庄之内,自由活动。 第一、对方可以随时明了咱们的一举一动,第二、只要对方一个命令,他们可以随时在咱们茶水饭某之中,暗下‘对消散’,等咱们这些人全中毒了,毫无抗拒之力,岂不省去一番手脚,就可一网打尽了?” 沈雪姑道:“卞老伯这些话是不是已经告诉了万大先生他们?”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事无佐证,老朽怎好告诉万大先生呢?”口气微顿,望着沈雪姑郑重的道:“正因此事目前不宜张扬,老朽来找姑娘,就是希望沈姑娘诸位,能协助老朽,暗中加以防范,严密监视他们行动,就不怕他们不露出马脚来。” 沈姑娘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卞老伯吩咐,侄女自当遵命。” 卞药师欣然道:“老实说,此事也只有沈姑娘几位才能办得到,好了,方才章总管已经去接他们了,你们不妨同去万庄主书房坐坐,老朽要先行一步了。” 说完,起身往外行去。 就在此时,突听卞药师的声音“咦”道:“孙小哥,你怎么了?” 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三人听到卞药师的声音不对,立即纷纷赶了出去。 只见卞药师两手抱着孙小乙回身走来。 沈雪姑迎着问道:“卞老伯,小乙怎么了?” 卞药师道:“好像中了暗算。” 说话之时,已经走人起居室,卞药师把手中抱着的孙小乙平放在地上,因为孙小乙脸上易了容,无法看到他的脸色,但双目紧闭,人已昏迷不醒。 卞药师脸色凝重,蹲着身子,仔细在他身上检查了一遍,最后才发现孙小乙右肩后面的衣衫上,似有一个极细针孔,迅即一把撕开他肩头衣衫,果然有一点针尖大的黑血,已经凝结成珠。 卞药师脸色微变,嘿然道:“会是黑芒针。” “黑芦针”正是唐门毒药针的名称,细如麦芒,打中人身,深入肌肉,外表看不出中毒,但人却已中毒昏迷。 卞药师口中说着,右手业已轻轻按上,运功向外吸住,喝了声:“起!” 右手一提,翻过掌来,掌心已经多了一支通体乌黑,长仅一寸光景的纲针,看去几乎比麦芒还细! 祝小青精于暗器的人,看得一怔道:“这么细的针如何打出来的?” 卞药师没有说话,取下细针,他右手又按到孙小乙伤口上端,然后微微运气,但见孙小乙针孔伤口之处,缓缓流出一缕比墨还黑的黑血,黑血不绝如缕,继续流着,颜色渐渐的由浓变谈。 约摸过了盏茶工夫,流出来的已是鲜红血液。 卞药师收回右手,吁了口气道:“总算没事了。” 李小云问道:“这会是什么人暗算的呢?” 卞药师道:“由此看来,准是有人盯上老朽了。” 王牙婆道:“黑芒针不是唐门暗器吗?” 卞药师道:“是唐门暗器,但……” 祝小青气道:“那准是霍五带来的人了。” 卞药师道:“这个似乎不可能,因为章总管亲自到石墙去接他们,他们不可能先来了,唉,事情越来越复杂“啊!”孙小乙忽然坐起,目光四顾,吃惊的道:“我怎么会躺在这里的呢?” 说着,已经站了起来。他中的是毒针,原非什么重伤,只要剧毒消失了,自然也就没事了。 祝小青问道:“你方才站在走廊上,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没有呀!”孙小乙搔搔头皮,接着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祝小青披披嘴道:“你中了人家暗算,你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 卞药师左手两个指头拈着那支细针,说道:“方才老朽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你们岔开去了,这种‘黑芒针’,是因为太细了,若非内功已臻上乘,无法用手发射,所以它必须凭藉针筒,才能发射。黑芒针筒是唐门秘制的七种瞎器之一,细如小楷笔管,里面可装七十二支毒针,一按就是一支,唯一的缺点是因为针身太细了,不能射远,有效距离,最多只能打出数尺,这是一般唐门弟子常备之物。 通常是在和人动手之际,用以袭击敌人,也是唐门最普通的一种暗器,现在既已发现有人在使用此种毒针,大家务必提高警觉,一旦发现敌踪,不可和他太接近,尤其在和人动手之际,要提防他使用毒针,这很简单,只要注意他左手就好了。” 说完,看了孙小乙一眼,又道:“现在孙小哥已没事了,你去换一件衣衫,就可以出去,方才发生之事,暂时不要提它,咱们要暗中进行侦查,说出来了,反而不好,老朽要先走一步了。” 沈雪姑点头道:“卞老伯,你只管出人好了。” 卞药师匆匆走了。 李小云道:“大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呢?” 沈雪姑道:“等小乙换过衣衫,我们一起去。” 大家来至万大先生的书房,各大门派的人已经全在这里,正在围坐闲聊天,看到沈雪姑等人走人,纷纷站了起来。 沈雪姑连忙拱手答礼,连说道:“大家请坐。” 万青峰含笑道:“沈姑娘诸位也快请坐下,敝庄招待不周,诸位还住得惯吗?” 沈雪姑道:“万大先生太客气了,贵庄安排妥善,宾至如归,怎会住不惯呢?” 卞药师道:“沈姑娘,你们都坐下来好说话,今晨有人从西首围墙潜入万松山庄,守在墙外的两名庄丁伤在暗器之下,毒发而死……” 沈雪姑间道:“不知是什么暗器?” 卞药师从纸包中取出两支细针,说道:“是‘黑芒针’!” 沈雪姑故意问道:“卞老伯知不知道此针来历呢?” 卞药师还没开口,霍五大笑一声道:“黑芒针乃是四川唐门七种毒药暗器中的一种,针筒只有笔管粗细,一简藏针七十二支,因为射程不远,威力不大,是一般唐门弟子随身携带之物。 但用完七十二支,必须缴回唐门管理制造暗器的部门再行配装,外人无法依详仿制,这厮在兄弟和我侄女、侄女婿来到万松山庄之日,先用唐门暗器伤人,显然是冲着霍某三人来的了。” 万青峰大笑道:“今天在咱们这里的人,都是碧落山庄久欲得而甘心的人,岂止霍老哥三位而已?” 正说之间,章总管已领着一男一女走进厅来。 男的瘦削脸,面貌白皙,浓眉俊目,年约二十七八,穿一件紫色绣红花长袍,对襟披肩,腰悬长剑,看去极为英俊。 女的年约二十四五,柳眉如画,杏眼如水,身上同样穿着紫色绣红花衣裙,外加披风,好不娇绕。 霍五站起身来,拱着双手,洪声说道:“诸位道兄,这两人就是兄弟的侄女婿唐纪中和侄女如玉了。”一面朝两人道:“你们过来,老夫给你们引见在座的前辈。” 接着就领着两人,引见下在座的诸人,最后才指点着沈雪姑等人,含笑道: “这几位都是和你们年纪差不多的朋友了,你们夫妇要多亲近才是。” 一面一一说了大家的姓名。 大家自有一番寒喧。 霍如玉娇声说道:“大伯父,侄女早就和你老人家说过,行走江湖,侄女还是改换一身男装较为方便,你老人家听得直是摇头,如今你瞧,人家沈姑娘、祝姑娘不是都穿着男装吗?” 她说话之时,眼波流转,风情万千。 霍五大笑一声道:“你如今是唐家的媳妇儿,老夫可管不着,你要穿男装,还得问问你夫婿同不同意呢!” 霍如玉娇靥一红,撒娇道:“大伯父,我不来啦!” 大家落坐之后,唐纪中走到万青峰面前,双手抱拳,恭敬的作了一揖,说道:“晚辈奉家伯父之命,专程前来拜见庄主,家伯父僻居西川,蒙庄主不遗在远,赐书宠邀,至感荣宠,只因敝门历代祖训,后世子孙不得参与任何江湖纷争之中,家伯父接奉大函,无以报命,才要晚辈持敝门化毒丹一瓶,奉呈庄主,薄具功效,也聊表家伯父一点心意,敬请庄主笑纳。”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瓷瓶,双手呈上。 万青峰慌忙站起,双手接过,放到几上,一面含笑道:“贵门祖训,兄弟不是不知,实因兄弟等人身中‘对消散’,无药可解,才向令伯父求援,蒙赐贵门秘制化毒丹,足见盛情了。” 唐纪中连说“不敢”,退回霍如玉身边的椅子坐下。 霍五目光一转,说道:“纪中,你们唐门暗器中,可有‘黑芒针’?” 唐纪中点头道:“有,‘黑芒针’是敝门最普通的一种暗器,敝门中人,几乎人人身边,都有一筒。” 霍五回头道:“药师老哥,你可否把刚才那两支针取出来给纪中瞧瞧?” 卞药师因他既已说出来了,只得把纸包朝唐纪中递了过去,含笑道: “让唐少侠鉴定一下也好。” 霍五伸手接过纸包,随手交给唐纪中,说道:“你且看看,这两支是不是‘黑芒针’呢?” 唐纪中双手接过打开纸包。目中一注,不觉得然道: “正是敝门的‘黑芒针’。”一面朝卞药师拱拱手道:“卞前辈,这两支针不知是哪里来的?” 霍五不待卞药师开口,就洪笑一声道:“这是今晨有人潜入本庄,偷袭两名庄丁,从庄丁身上起下来的。” 唐纪中脸色微变,说道:“敝门‘黑芒针’,即使不中要害,也子不见午,晚辈身边带有解药……” 霍五摇手道:“两名庄丁针中要害,已经用不着解药了。” 唐纪中听得脸色一沉,接着迅速站起来,朝万青峰抱拳说道:“晚辈临行之时,家伯父曾有言交代,敝门祖训,不准子孙涉及江湖,参与任何江湖纠纷,但如有损及敝门声誉,必须严于查究。 晚辈初来贵庄,贵庄之中就发生有人持敝门暗器行凶,这件事明明冲着敝门而来,人命关天,晚辈身为唐门子弟,就不得不问,本来晚辈只是奉命送药而来,任务一了,即须拜辞,如今发生了这件事,晚辈就只好在贵庄多待上几天了,务必查明了此事,才能向家伯父禀报。” 万青含笑道:“唐老弟贤伉俪远来是客,就是不发生这件事,也应该多盘桓几日再走,这件事,万某已要章总管去查了,唐少侠贤伉俪只管在此住下,万某深表欢迎之忱。” 霍五道:“此事显然是碧落山庄的人使的狡计,志在离间唐门和万松山庄两家和气,你自然要留下来查清楚了再走了。” 只见总管章守勤急步从外走入。 万青峰抬目问道:“章总管,有事吗?” 章守勤躬身应了声“是”,抬头说道:“回庄主,碧落山庄副总管宓飞虹前来求见庄主。” “碧落山庄的副总管要来见我?”万青峰道:“好,你领他到客厅待茶,我马上就来。” 章守勤答应一声,迅快的退了出去。 万青峰站起身,拱拱手道:“诸位道兄请宽坐,兄弟去去就来。” 武当青松道长随着站起,说道:“贫道和庄主同去。” 他因万青峰身中“对消散”,不能和人动手,而且武当派和万松山庄渊源极深,所以自告奋勇要和万青峰同去。” 同去,实际上是含有保护万青峰之意。 宁胜天笑道:“有道兄同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两人行出客厅,总管章守勤已陪同宓飞虹在厅上奉茶,看到两人走出,立即起身道: “庄主来了。” 宓飞虹慌忙跟着站起,左手当胸,(他右臂是被沈雪姑长剑削断的)右手一只空飘飘的衣袖也自飞了起来,作出拱手之状,说道:“在下宓飞虹,久闻庄主大名,无缘拜识,今天奉命前来,始得拜瞻丰采。” 万青峰连忙还礼道:“宓副总管远来,兄弟失迎得很。” 宓飞虹目光一转,又拱拱手道:“这位道长,大概就是武当青松道长了?在下世久仰得很。” 青松道长心中暗暗奇怪,忖道: “自己很少在江湖走动,他如何认得我的?一面连忙稽首道:“不敢,贫衲正是青松。” 万青峰拍手道:“宓副总管请坐。” 口中说着,一面打量着店飞虹,只觉此人颏下留一把花白长须,年龄当在七旬左右,看他右臂衣衫虚飘飘的,显然已无手臂!(他不知道密飞虹有臂是沈雪姑削断的)居然能鼓动真气,举起衣袖,这份内功,已是相当精纯,何以从前江湖上都没听到宾飞虹这号人物呢? 心念转动,人已坐了下来,抬目问道:“宓副总管远来,想必定有见教,兄弟洗耳恭聆。” “见教不敢。”宓飞虹欠了欠身,说道:“在下是奉老夫人之命,来见庄主的。” 万青峰道:“不知老夫人有何见教?” 宓飞虹含笑抱拳,说道:“老夫人风闻庄主和几位掌门人联名发出武林帖,似有和碧落山庄为敌之意,因此要在下来见庄主,希望庄主和几位朱门人不可意气用事,有伤和气……” 万青峰不等他说完,大笑一声道:“贵庄老夫人劫持各派同道于前,又在万某等人身上施下‘对消散’于后;万某等人只是为求自保,何尝意气用事?” 宓飞虹等他说完,笑了笑道:“庄主这话,就己先存了几分意气了,不错,敝庄曾邀请过几位武林同道,前去敝庄盘桓了几天,但都已先后回去了,江湖传出某某人失踪,纯属一时误会,至于庄主几位所中‘对消散’一节,因诸位在青阳近郊聚会,那里原是敝庄产业,大小姐就住在后园,眼看诸位都是武林中人,意图不明,才在酒中下了‘对消散’,这是误会,只要庄主和几位掌门人不再和敝庄为敌,敝庄自当奉上解药。” 万青峰道:“这是条件吗?” “不,本来这是一场误会……” 宓飞虹深沉一笑道:“敝庄早该奉上解药,但诸位对敝庄误解甚深,奉上解药,适足以加速诸位对敝庄的报复行动,老夫人为了息事宁人,但也不得不存防人之心,故而先要庄主承诺,不再和敝庄为敌,有万大先生千金一诺,自可奉上解药。” 青松道长道:“贵庄老夫人真是存有息事宁人之心吗?” 猛飞虹陪笑道:“敝庄既非门派,亦非帮会,和万松山庄一样,只是一个山庄而已,一向和江湖上人毫无过节可言。抱的是和武林同道和平相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自然是有息事宁人的诚意了。” 青松道长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万青峰听得暗暗攒眉,心中暗道:这位道兄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所以被人家三言两语就说动了。 一面接口道:“兄弟当然希望最好不伤和气,只是听说贵庄又把从前失踪的人,弄去贵庄,还迷失了这些人的神智,那又作如何解释呢?” “哈哈!”宓飞虹大笑一声道:“这又是误会,敝庄几时把这些人迷失了神智?庄主这话,不知是听谁说的?” 万青峰道:“兄弟所说,乃是实情,贵庄老夫人如有息事宁人的诚意,就把这些人先行释放回来再说。” 宓飞虹深沉一笑道:“庄主难道不想先解去身上的‘对消散’吗?” 万青峰神色凛然道:“对消散纵然厉害,但武林同道有不少人被迷失心神,比万某身中‘对消散’更为严重,万某岂能只顾自己,就把许多迷失心神的武林同道置之不顾了?” 青松道人心中暗道:万庄主果然是三代武林盟主的后人,不失为领袖武林的人才,自己方才轻信人言,差点上了碧落山庄的当。 宓飞虹道:“听万庄主的口气,那是非和敝庄为敌不可了。” 万青峰道:“兄弟方才已经说过了。贵庄老夫人如有诚意,就先把迷失心神的人释放回来。” 宓飞虹道:“万庄主可知这样对事情毫无补益吗?” 万青峰道:“如何于事无补?” 宓飞虹阴笑道:“万庄主不肯承诺和敝庄和平相处,敝庄就不会奉上‘对消散’解药,那么万庄主、神灯教宁教主、少林智通大师和八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门人,都无法解去体内的‘对消散’。就算敝庄把许多武林知名人士迷失了心神,试问庄主坚持和敝庄为敌,对这些人又有什么帮助?” 万青峰道:“所以万某坚持贵庄必须先把这些人放出来。” “万庄主这么坚持,那就谈不拢了。” 宓飞虹缓缓站起身,右袖扬处,拱拱手道:“在下那就告退,不过有一句话,在下要奉告万庄主……” 他拖长语气,没有说下去。 万青峰跟着站起道:“请说。” 宓飞虹道:“老夫人在临行之时,曾交代在下,转告万庄主,如果万庄主坚持要和碧落山庄为敌,老夫人已经尽了心意,此后任何后果,均由万庄主负责了。” “哈哈!”万青峰仰天一声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衅由我启,这倒是很好的借口,麻烦宓副总管,也替万某转告老夫人一句话,她释放所有被迷失心智的人,才能表示她并无与武林为敌的诚意,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宓飞虹点头道:“在下会把万庄主的话,回禀老夫人的,告辞。” 万青峰道:“章总管,代我送客。” 章守勤答应一声,送着宓飞虹出去。 青松道长长眉微拢,说道:“明知双方谈不拢的,他这是做什么来的呢?” 万青峰笑道:“这姓宓的无非是来探探兄弟口气的,兄弟如果口气不硬,那就显示咱们实力不足,他们就会大举袭击。如果兄弟口气较硬,就显示咱们已经得到各大门派的支援,他们就不敢贸然动手,那会真的把解药送给咱们?” 回到书房,宁胜天迎着问道:“万老哥,宓飞虹做什么来的?” 万青峰道:“他是奉老夫人之命,和咱们谈和来的。” 宁胜天怒笑道:“我神灯教纵然不是名门正派,但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教会。他碧落山庄是什么?危害武林,妖言惑众的魔教余孽,就是他不找我们,我们也非找他不可,谈和?和魔教余孽谈和,还不是与虎谋皮?”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道:“宁教主不可冲动,且让万庄主把经过说出来听听。” 万青峰落坐之后,取起茶盏,喝了一口,才把宓飞虹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卞药师道:“他说只要万庄主答应一声,就可奉上解药,他们真的肯把解药送给咱们吗?” 宁胜天道:“当然不会,如果他们肯把‘对消散’解药给咱们,那么当时就不用在咱们身上下‘对消散’了。” 万青峰忽然哦了一声,探手人怀,取出唐门“化毒丹’把药瓶朝卞药师递来,说道: “药师,这是唐少侠送来的秘制化毒丹,专解天下奇毒,你先看看能不能医治‘对消散’呢?” 卞药师接过药瓶,收人大袖之中,说道:“兄弟数日前曾切过诸位道长的脉,‘对消散’虽有毒性,但并不是毒药,如果是剧毒之药,诸位中毒已有多日,早就发作了,唐门秘制化毒丹,专解天下奇毒,主要是以治疗暗器上的毒为主,诸如见血封喉,子不过午等等毒性极烈,立时发作的毒药,自可一服见效,至于‘对消散,,本身并非是毒药,只怕药不对症,待会儿兄弟先要去化开来看看,再行奉告。” 唐纪中脸色微变,站起身拱拱手道:“万庄主,敝门化毒丹,一向列为敝门秘方,不传外人。纵或救人,也必须由敝门弟子亲自喂服,此次沈家伯父是因几位前辈中了‘对消散’,才命在下送上化毒丹一瓶,以解‘对消散’之毒。 这位药师前辈对敝门化毒丹心存怀疑,还要化开了检查,此举对敝门来说是极大的禁忌。因为敝门列代相传的秘方,是禁止任何外人研化开来检查药性的,这一点还请药师前辈多多原谅。” 卞药师听他口气,不准自己研开来检查,心中不禁一动,没待他说完,暗暗在袖中拨开药瓶瓶塞,领出三颗药丸,立即塞上药瓶,等唐纪中话声一落,立即歉然道: “兄弟不知唐门有此禁例,差幸唐少侠及时提出,否则岂不引起极大误会?这瓶化毒丹还是请万庄王保管吧!” 说完,伸手从大袖中取出药瓶,递还给万青峰。 万青峰伸手接过,迟疑的道:“那么咱科身中‘对消散’该不该服呢?”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唐门化毒丹,被江湖上视作解毒救命之宝,对解救毒药暗器,那是灵效如神,不容宜疑,只是……兄弟方才说过‘对消散’含看毒性是不错,但它本身并非毒药,服用化毒丹恐非所宜,所以治疗剧毒,多半都是毒药,藉收以毒攻毒之效,这就是说,身中剧毒,才能以毒攻毒,如果体内没有剧毒,服下毒药,岂不反而有害?所以兄弟认为还是不服的好。” 唐纪中脸有愤色,再次站起身来道:“药师前辈既说‘对消散’含有毒性,敝门化毒丹无毒不解,自可服用的!” 卞药师一手捋须,含笑道: “唐少侠,老朽精研药理,垂五十年,很惭愧不能解去几住所中的‘对消散’,但对‘对消散’的作用,还能从几位脉象中得知一二,所以敢,断言‘对消散’,只是含有毒性,不是毒药。 含有毒性和毒药的区别甚大,少侠不是研究医药的人,所以把药中含有毒性和毒药混为一谈了。老朽并不是对贵门化毒丹存有怀疑,实因贵门化毒丹能解天下剧毒,药性一定十分强烈,才能产生奇效,对身中‘对消散’的人不宜而已,少侠幸勿误会。” 宁胜天道:“咱们还是谈谈碧落山庄和咱们谈和的事,较为重要,兄弟觉得万大先生拒绝了对方要求,宓飞虹回去之后,碧落山庄说不定会对咱们采取突袭行动,这一点,咱门倒是不可不防。” 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点头道:“宁教主这话不错,碧落山庄提议和咱们讲和不成,必然会使用武力对付咱们,咱们应该分派人手,有个准备才好。” 八卦门常门人封居易道:“咱们原已推举万庄主为召集人,自然该由召集人分派就是。” 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合十道:“敝寺方丈接获万庄主几位联合武林帖,命贫衲率同敝寺护法弟子赶来声援,临行之时,敝寺方丈曾交代贫衲,一切听候万庄主差遣,万庄主不用客气,要贫衲做什么,只管吩咐好了。” 万青峰连说“不敢”。目光一转,说道:“兄弟觉得咱们人手也并不算少,除了身中‘对消散’的几位,无法和人动手……” 宁胜天张目道:“咱们几个集合在一起,如果那老妖婆闯进来的话,咱们拼着全力一击,也足可与她同归于尽。” 万青峰笑道:“宁教主绝气不减当年,只是咱们还不到以死相拼的地步,何况闯进来的如果不是老夫人呢?全力一拼,划得来吗? 不过宁教主这句咱们集合在一起,倒是提醒了兄弟,几位身中‘对消散’的,不如一起住在兄弟书房里,一旦有事,就可以聚在一起,较为方便,书房内,可由少林、武当八位护法弟子分日夜两班守护,也就差不多了。” 少林智虔大师和武当青松道长都点头答应。 万青峰接着又道:“其余各位道兄,也可分为日夜两班,当班的人可在这里喝茶聊天,不必出去,因为敝庄各处,均有庄丁分组巡逻,一旦有警自会迅速传送进来,诸位只要随时予以支援就好。” 他口气微顿,又道:“至于这日夜两班的人手,兄弟蒙诸位抬举,就僭作分配,不知是否有当……” 宁胜天大笑道:“万大先生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这里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客气的,你只管说出来就好。” 万青峰道:“兄弟之意,想请少林智虔大师、霍五兄、沈姑娘等人,担任日间接应工作。”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说过,但凭万庄主吩咐。” 霍五也道:“兄弟没问题。” 沈雪姑也表示同意。 万青峰又道:“至于夜班,就请青松道兄、卞药师、陆其昌兄,(八卦门封居易师弟) 何津舫兄,(武功门崔介夫师弟),赵之欣兄、徐永昶兄(形意门金赞廷师弟)几位来负责。” 大家也表示同意,事情就这样决定。中午,庄丁在左首餐厅,开上两桌酒某,用过午餐,差不多也快近未时。 只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走入,躬躬身道:“启禀庄主,碧落山庄副总管宓飞虹又来求见了。” 万青峰微微一怔,奇道:“他又来了?” 宁胜天沉嘿一声道:“碧落山庄诡计多端,青峰兄可得小心应付,别个了他们的计谋哦。” 青松道长道:“他去而复回,那夫人必然另有指示,依贫道之见,宁老施主阅历丰富,和咱们一起出去,也好拿个主意。” 卞药师点头道:“道兄说得极是,宁教主见多识。 有他同去,碧落山庄纵有诡计,也难逃法眼了。” 宁胜天大笑道:“你们都把兄弟看成了老狐狸。” 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道:“事情也确是如此。” 万青峰道:“那就快些走了,别让宓飞虹笑咱们拿不定主意哩!” 三人随着总管章守勤走出客厅。 宓飞虹立即站了起来,飞起右手衣袖,作出抱拳模样,含笑道: “万庄主见谅,在下又来打扰了。” 接着又朝宁胜天抱拳道:“宁教主请了。” 宁胜天还了一礼,说道:“兄弟听说宓副总管两次枉驾前来,兄弟只闻大名,未曾识荆,所以要来一瞻丰采。” 宓飞虹连忙抱拳道:“宁教主威名远播,在下久仰得很,至于在下,只是江湖末流,名不见经传,宁教主太抬举在下了。” 万青峰抬手道:“宓副总管两次惠临,必有见教,请坐了好说。” 四人相继落坐。 宓飞虹再次抱拳道:“在下上午告别之后,即将万庄主的意见,以飞鸽传书,呈报敝庄老夫人请示,刚才接获老夫人回示,所以特地再来向万庄主报告。” 万青峰道:“贵庄老夫人怎么说?” 宓飞虹道:“敝庄老夫人认为万庄主提出的意见,极为宝贵,双方既然坦诚相见,以和为贵。万庄主所代表的乃是武林各大门派,只要万庄主千金一诺,今后各大门派自能和敝庄和平相处,互不侵犯。” 万青峰道:“那要看贵庄老夫人有没有诚意?” 宓飞虹连连点头道:“万庄主说得极是,老夫人不愿和各大门派处于敌对地位,自然是有诚意谋和,只要能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那么敝庄就不需再罗致帮手,作兵戎相见的准备了,敝庄最近邀请来的一批武林同道,自然要各自遗散。万庄主的提议,要敝庄释放所有迷失心神的人一节,老夫人要在下向万庄主郑重声明,敝庄所邀约的人,没有一个心神被迷失的,因此敝庄决定把所有邀约来的人,一齐当着万庄主的面释放,这样万庄主总可以相信了吧!” 万青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碧落山庄会如此迁就,急于谋和! 碧落山庄老夫人武功高不可测,何况她羽翼已成,实力相当坚强,绝不会因自己等人联名发出武林帖,联合了各大门派,使她有所慑服,那么她顾忌的又是什么呢?心念转动,不觉朝宁胜天看去。 宁胜天江湖经验老到,但对碧落山庄急转直下的谋和,也感到大出意外。一手捋着拂胸长髯,轻轻咳了一声,问道:“想来贵庄老夫人必有什么附带的条件吧?” 没有附带条件,碧落山庄岂不是五条件投降了? 宓飞虹道:“宁教主说对了,敝庄老夫人确实有一个小小要求。” 宁胜天道:“你说出来听听?” 宓飞虹道:“老夫人听说沈雪姑沈姑娘目前正在万松山庄作客?” 万青峰道:“不错。” 宓飞虹又道:“此次误会,纯是敝庄和万庄主、宁教主以及智通大师、八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门人身中‘对消散’所引起,和沈姑娘无关,现在双方既达成协议和解了,沈姑娘夹在中间,万一仍对敝庄不谅解,岂非又会引起冲突?因此敝庄老夫人希望沈姑娘不要再插手,万庄主如有诚意,最好请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不知万庄主意下如何?” 万青峰现在听懂了!碧落山庄老夫人不是惧惮各大门派联手,她所顾忌的却是沈雪姑姑娘,她对沈姑娘顾忌什么呢?说穿了她顾忌的就是沈姑娘的师傅——千手观音! 万青峰不觉感到为难起来,沈雪姑远来是客,自己怎好对她下逐客令呢?一面沉吟道: “这个……” 宁胜天马上接口道:“这个没有问题,因为沈姑娘精擅医道,原是卞药师邀约而来,请她共同设法看看能不能化解‘对消散’之毒。如今贵庄老夫人既然诚心谋合,答应交出解药来,自可婉言请沈!”娘离去,此事自有兄弟负责,和卞药师说明原委,沈姑娘自然也乐意看咱们双方和解的了,只是贵庄老夫人必须言而有信,把解药交出来!” 宓飞虹连连点头,左手拍看胸脯,说道:“这个自然,在下保证把解药送上。” 万青峰虽觉宁胜天毫不考虑,答应得太快了,但他既然说出来了,也只好表示同意,一面问道:“宓副总管,不知贵庄何时可以释放所有邀约的人?解药什么时候送来?” 宓飞虹含笑道:“咱们既已达成协议,自然越快越好,敝庄要释放的人,最迟傍晚时光可以运到,解药也由老夫人专程派人送来,在下就在傍晚稍后,就可把解药和释放的人,一齐送到贵庄大门前,请万庄主点收就是了。”说到这里,接着又道:“但万庄主必须请沈姑娘在傍晚以前,离开贵庄才好。” 宁胜天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希望贵庄幸勿食言。” 宓飞虹连连点头,陪笑道: “这是敝庄老夫人谋求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的一点诚意,岂会食言?”说到这里,就站起身来,飞起右手衣袖,抱抱拳道:“在下就告辞了!” 万青峰起身道:“宓副总管恕兄弟不送了。” 章守勤身为总管,却跟着宓飞虹身后送了出去。 万青峰回头道:“宁老哥,你看此事如何?” 宁胜天仰天洪笑一声,说道: “看来碧落山庄老夫人自思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傅,才急于要和各大门派谋和,只要她和各大门派不再起冲突了,沈姑娘就不会再介入,大概如此而已。” 青松道长道:“贫衲看来,大概也这样了。” 万青峰道:“沈姑娘的事怎么办呢?” 宁胜天沉吟了一下,又道: “兄弟另外还有一种想法!” 万青峰道:“宁老哥话说出来听听?” 宁胜天徐徐说道:“就算碧落山庄老夫人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傅,才要和咱们谋和,也不至于要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作为条件。” 青松道长,呆道:“不错,难道他们另有花样不成?” 宁胜天道:“兄弟方才才想到这一点,那是因为老夫人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傅,才要她离开的。”这话说得很含蓄! 万青峰一位道:“老哥这话反过来说,她就敢招惹得起咱们这些人了?” 宁胜天沉笑一声道:“兄弟正是此意。” 万青峰脸色微变,倏然道:“宁老哥是说他们有诈?” 宁胜天颔首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走,咱们还是大伙好好商量商量,先须有个准备才行。” 接着附耳和万青峰低低说了两句,万青峰听得连连点头。 三人回人书房,八卦门封居易首先问道: “青峰兄,他怎么说?” 万青峰回到椅上坐下,就把刚才宓飞虹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只是把碧落山庄要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的话,略过不提。 那是因为沈雪姑等人都在座上,说出来了,对沈雪的面上不好看,而且他和宁胜天早就商量好了,这件事由宁胜天先透过卞药师,再由卞药师去说,较为隐秘。 他说完之后,就把宁胜天的意见也说出来。 金赞廷道:“宁老哥这话大有道理,咱们必须严加防范,他们纵有诡计,也就无所使了。” 武功门崔介夫道:“他们唯一可以便诈的,就是释放迷失心神的人那个时候,乘机发难,万老哥该先布置好人手,免得临时乱了阵脚。”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道: “万大施主,崔掌举门人此言有理,你先分配一下咱们的任务才好。” 他们说话之时,宁胜天也悄悄把宓飞虹转达老夫人之意,唯一的条件是要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之事,和卞药师说了一遍——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十章 卞药师低声问道:“宁教主之意,是否要兄弟去转告沈!”娘?” “非也。”宁胜天改以“传音人密”和他说了几句。 卞药师连连点头,接着也以“传音入密”和宁胜天说了一阵。宁胜天听得脸色为之一变,也连连点头。 只听万青峰道:“咱们分配人手一节,宁教主另有高见,他早巳胸有成竹,兄弟之意,迎接对方释放的人这一档事,还是请宁教主担任总指挥的好。” 宁胜天爽朗的大笑一声,点着头道: “好,兄弟来担任总指挥,不过兄弟要进去写几封柬帖。” 万青峰道:“宁老哥请。” 崔介夫道:“看来宁教主倒是有点像诸葛亮呢!”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连天都胜得过,诸葛亮何足道哉?” 说着大步朝里首一间行去,过了足足一顿饭的时光,宁胜天才从里面走出,洪笑一声道:“现在该升帐了。”一面朝卞药师招招手道: “兄弟第一支令箭,是请药师听令。” 卞药师拱拱手道:“末将在。” 宁胜天从袖中取出密柬一封,说道: “兄弟这里有密柬一封,药师率药姑、孙小乙、万点星三位,晚餐之后,依柬行事。” 卞药师接过密柬,含笑道: “末将遵令。”回头朝王牙婆、孙小乙、万点星说道:“咱们四个人一路的,饭后你们就得跟随老朽走了。” 宁胜天又取出一份密柬,朝沈雪姑道: “沈姑娘,你和宫飞云、祝小青三位,也有柬帖一份,饭后拆阅,依柬行事。” 沈雪姑站起身,走上前去,双手接过密柬,说道:“敬遵教主将令。”回身退下。 宁胜天又朝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四人道:“你们四位一组,也有密柬一份,饭后开拆。” 说罢,取出一份密柬,递给了陆其昌。 陆其昌道:“教主不分派兄弟的任务吗?” 宁胜天道:“五兄率本教弟子八名,饭后出庄,守住本庄右侧林前,郑香主(黑煞神郑玄通)率本教弟子八名,饭后出庄守住本庄左侧林前,一旦发生冲突,不得让敌人冲人庄去。你们是正面对敌,不用密柬了。” 接着又朝总管章守勤道:“章总管挑选二十名本庄壮丁,随万庄主、青松道长,和兄弟三人出庄,与宓飞虹交涉。” 章守勤躬身应声“是”。 宁胜天却朝青松道长道:“至于道长门下八名道兄则请隐身大门之内,如有变故,道长可用暗号指挥。” 宁胜天又朝少林智虔大师拱拱手道: “大师和八位护法弟子,作为后援,随时机动增援。” 智虔大师也合十道:“贫衲遵命。” 武功门崔介夫道:“看不出你教主爷,果然指挥若定,只是咱们这几个呢?” 宁胜天道:“咱们这几个,都身中‘对消散’,动不上手,就在大厅上喝酒也好,喝茶也好,只好作壁上观了,万一前面抵挡不住,有人冲进来,咱们几个至少还有六成力道,也足可和敌人一拼,这是最坏的打算,希望不至于如此。” 说到这里,又回头朝章守勤道:“章总管,还有件事。 就是今天咱们都得在黄昏前及早用餐,饭后准备好茶。” 章守勤躬身道:“这个在下自会准备的。” 说完,匆匆退了出去。 宁胜天大笑一声,站起身道:“好了,现在咱们应该到大厅上去坐了。” 大家也跟着站起。因为宁胜天发号施令之时,大半数的人,都领取了一封密柬,谁也不知道谁的任务是什么? 大家心里都觉得有神秘之感。 作者按:这是宁胜天听了卞药师方才“传音入密”说的话,才有这样安排。 卞药师告诉他的,就是霍五来意可疑之事。 本来卞药师不打算告诉他的,事无佐凭,希望借助沈雪姑等人,暗中侦查霍五和唐纪中夫妇的行动,但碧落山庄忽然前来求和,并答应释放所有被迷失心神的人,又以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为条件,显然另有图谋。因此不得不提前告诉宁胜天,好有所防范。 宁胜天和霍五虽有数十年交情,但鉴于手下柴一桂等三位香主,也追随了自己二三十年,和碧落山庄的人一照面,就像中了邪一般,竟然不别而去,霍五此来,甚为突兀,自然有防范的必要,所以分配任务,改用密柬,就不致泄漏消息了。 众人之中,另有唐门弟子唐纪中夫妇,没有分配任务。那是因为唐门弟子不准参加任何江湖纷争,此来也只是客人身份,就不好请他们出手了。 大家来至前厅,差不多已快近黄昏,庄丁盯幢着在厅上摆好两席桌椅,大家也就依次坐下。 不多一会,庄丁陆续上某,所有的人因各有任务在身,谁也无心喝酒,各自匆匆吃毕,和分派在同一组的人,纷纷起身走了。 如今大厅剩下来的人,只有身中“对消散”的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主人万青峰、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另外还有武当青松道长、和没有任务的唐门弟子唐纪中夫妇两人。 庄丁撤去残席,替大家沏上茶来。 这时正好黄昏时分,夕阳衔山,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三位易钗而弁的姑娘,已经相偕从万松山庄大门走去。 原来沈雪姑饭后拆开苍龙宁胜天的密柬,只见柬上写着: “碧落山庄允诺释放被迷失心神诸人,唯一条件是姑娘离开万松山庄,此一条件,显系被之诡计,或因顾忌令师,故必须!”娘离去,方能动手,姑娘三人行出大门,可向石埭方向而去,务使对方确认姑娘离去。由本庄至辅村,可在道旁稍息,初更时分,务必赶回本庄,由后院进入,如双方已动上手,三位可随进接应支援,阅后毁去。” 沈雪姑看完之后,双后一搓,立时成为粉屑,洒落地上。 李小云问道:“大姐,密柬上怎么说的?” 沈雪姑道:“走,在路上我再告诉你们。” 三人出了大门,就飘然朝大路行去。 现在三位姑娘已经离去,万松山庄内也早巳安排就绪,就是等侯着碧落山庄的副总管宓飞虹前来践约了! 时间渐渐过去,天色由黄昏而上灯时分,依然不见宓飞虹前来赴约。 万青峰攒攒眉道:“这姓宓的莫非爽约了?” “这不可能。” 宁胜天道:“这是他们说的,两次派人前来谈和,咱们已经依了他们的约定,沈姑娘三位离开万松山庄,也快有半个时辰了。碧落山庄纵有诡计,决不会失信,否则他们此后还想在江湖上立足吗?” 青松道长道:“宁教主此话不错,贫道也觉得碧落山庄不至于失信,他们没有来之前,大家正好养精蓄锐,一旦动手,以逸待劳,总是好的。”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走人,朝万青峰躬身道:“启禀庄主,总管要小的进来禀报,大路前面,正有一行人朝本庄而来。” 万青峰问道:“可曾看清人数?” 庄丁道:“人还在一里之外,看不大清楚,琬大概总有十几个之多。” 万青峰挥了挥手,那庄丁还没退出。 只见另一个庄丁又急匆匆走人,躬身道:“总管要小的进来禀报庄主,来人离本庄尚有半里光景,据报一共是十五个人。” 万青峰又挥了挥手,两名庄丁先后退出。 宁胜天讶异的道:“只有十五个人?” 封居易道:“宁老哥是不是觉得他们人来少了?” 宁胜天道:“不错,仅凭十五个人,还动不了万松山庄。” 崔介夫道:“那要多少才能动得了咱们?” 宁胜天突然一拍巴掌,冷哼道:“是了。” 崔介夫道:“宁老哥想到了什么?”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咱们出去和宓飞虹交涉的人,除章总管率同二十名庄丁之外,不也只有青峰兄、青松道长和兄弟三个人吗?” 万青峰矍然道:“宁老哥是说他们还有高手在暗中跟来了?” 宁胜天笑道:“除非他们真的有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的诚意,但这是绝无可能之事,如果要乘机向咱们下手,那就不会只来区区十五个人。” 万青峰道:“那……宁老哥安排的人手……” 他不了解苍龙宁胜天是如何调派的人手,才有此一问。 “放心!”宁胜天一手捂着长髯,微笑道: “兄弟已把咱们现有的人手,作了最妥善的安排,除非对方来的人手实在太强,咱们的人无法抗衡,那就注定一败涂地,只要旗鼓相当,兄弟可以保证咱们不会输给他们。” 崔介夫道:“你有信心?”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若是没有信心,还敢当这个指挥吗?” 只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进来,说道:“回庄主,宓飞虹已经来了,现在庄外,请庄主出去。” 万青峰站起身道:“总指挥,咱们走吧。” 宁胜天朝青松道长抬抬手道:“道兄请。” 万青峰、青松道长、宁胜天三人举步走出,章守勤紧随三人身后跨出大门。 万松山庄前面,早己挑起了八盏气死风灯,二十名庄丁,手待扑刀,像雁翅般在两旁伺立。 对面一片广场中间,果然站立了十几个人,最前面的一人,正是宓飞虹!他们距离万松山庄大门,至少还有八九丈远近。 万青峰走上前去,在相距一丈五六,便自停住,拱拱手道:“宓副总管果然信人,兄弟迎迓来迟,有劳久候了。” 宓飞虹飞起右袖,抱拳还礼,说道:“兄弟也来迟一步,因敝庄答应万庄主释放的人,还是傍晚时候,方行赶到。”说到这里,回身一指身后十人,又道:“在下此间事了,即须回去覆命,现在就当面点清了,免得再说敝庄用药物迷失他们心神。” 原来他身后十四个人,有十个头脸均蒙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但服饰各异。另外四人,则一式穿着黑布劲装,敢情是他随行的手下了。 宓飞虹接着回身朝十个蒙面人道:“诸位候在下叫出姓名,就走上一步,揭去蒙面黑布,好,现在在下开始点名了。” 话声一落,随即叫道:“田五常。” 站在他身后的第一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 一手揭去蒙面黑布,举步跨上了一步。” 他这一取下蒙面黑布,大家都可以看得清楚,确是如假包换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里田五常——矮个子老头,浓眉扁脸,肩膀极阔。 宓飞虹接着叫道:“邢铿。” 他身后第二个蒙面人应道:“老夫在。” 举手揭去蒙面黑面,跟着路上一步,和田五常站在一起。” 无形刀邢铿,也一点没错,头盘小辫的庄稼老头,颊下还有一把山羊胡子,他是金刀门金刀无敌郭东升的师叔,(郭东升死在旋风花下)和终南五老是同一辈的人,在江湖上算得是前辈高手了。 宓飞虹又叫道:“暴本仁。” 第三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 同样摘下蒙面黑布,踌上一步,他是白虎门的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 宓飞虹接着叫道:“智光。” 第四个蒙面人应道:“贫衲在。” 也摘下蒙面黑布,跨上了一步。 这下把隐身在大门内的少林寺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看得一怔,暗道:“智光师弟也落在他们手中! 要知智光乃是庐山黄龙寺的监寺,方丈智明死于旋风花,由他代理方丈,原是少林智字辈的长老。 宓飞虹接着叫出“李天云”、“霍天柱”、“谢东山”三人的姓名。三个蒙面人也依次应声摘下黑布,跨上一步。 皖西三侠乃是结义兄弟,并非一个门派,李天云是形意门的名宿,霍天柱出身八卦门,谢东山出身武功门。 宓飞虹接着又叫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的姓名,最后三个蒙面人也应声走出,各自揭下了蒙面黑布。 苍龙宁胜天看得暗暗冷笑,忖道: “柴一桂等三人,果然也在他们那里。 十个人站立成一排,除了刚才宓飞虹点名时答应过一声,就没有再说话。 宁胜天突然感到不对,暗暗叫了声:“不好……” 宓飞虹已经开口了,他朝十人拱拱手道:“诸位原是碧落山庄邀请来的,请问碧落山庄可曾在诸位身上下过迷药,迷失了诸位心智吗?” 由田五常为首的十人异口同声说道:“没有。” 宓飞虹又道:“那么诸位的神智是否很清爽呢?” 十人又异口同声说道:“很清爽。” 宓飞虹目光一抬,朝万青峰含笑道:“万庄主,你都听清楚,敝庄并没有在他们身上下什么迷失心神的药物吧?” 他不待万青峰回答,左手向前一抬,说道:“万庄主要敝庄释放诸位,事实摆在眼前,这不能说是释放,而是万庄主要请你们到万松山庄去,现在诸位可以过去了。” 由田五常为首的十人果然举步朝万青峰这边走来。 宁胜天看出情形不对,急忙大声叫道:“且慢。” 但十人已举步走来,岂会听你的? 宓飞虹也跟着走上,口中说道:“万庄主,在下奉敝庄老夫人之命,给诸位送来‘对消散’解药,请万庄主收下了。” 宁胜天喝声出口,眼看对方十人并不理会,就低喝一声:“快退。” 万青峰闻言正待后退,宓飞虹双肩一晃,好快的身法,几乎令人无法看清他如何欺上来的,就已到了万青峰的身前! 青松道长听到宁胜天这声低喝,也已感到事情有变,急切之间,一下挡在万青峰的面前,沉声道:“你要如何?” 宓飞虹突然仰天发出一声裂帛大笑道:“在下奉命把解药送交万庄主,道长何故拦阻在下?” 口中说着,右手衣袖突然扬起,像匹练般朝青松道长迎面拂来,这一拂,居然风声呼然,使出来的竟是一记“铁袖神功”! 他右臂已被削断,这一记“铁袖神功”全凭数十年的勤修苦练的精湛内功贯注衣袖拂出来的。 只要看他这一记,就可想见此人功力何等深厚了? 宓飞虹右手衣袖拂出,身形突然一侧,左手化爪,闪电般朝万青峰抓去。 青松道长看他右手衣袖突然朝自己袭来,剩下左手,显然另有图谋,老道士很少涉足江湖,江湖经验纵然稍差,但在武功火候上,可是武当派第二把交榜,反应极为敏捷,左手推出一单,拍向宓飞虹卷拂而来的衣袖。 右手抬处,已从肩头撇下长剑,手腕一振,划出一道弧形剑光,朝万青峰身前截去,口中喝道:“万庄主速退!” 万青峰、宁胜天要退未退! 宓飞虹口中发出一声响亮长笑,喝道“你们还想走吗?”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万松山庄前面,在他这声长笑甫起,情形立时大变! 原来宓飞虹的这声隙亮大笑,敢情就是暗号? 碧落山庄“释放”回来的田五常、邢铿、暴本仁、智光等十人,在他大笑声中,一齐亮出兵刃,杀奔过来。 万松山庄方面,也是早有准备。 青松道长的一道弧形剑光堪堪划起,武当八名护法弟子,原是隐身大门之内,立即仗剑飞掠而出。 章守勤手执熟铜棍,朝前一挥,大门左右雁翅般排列的二十名庄丁,就像飞雁展翅,从大门两侧迅速的快步赶上。 另外从门楼上也疾如飞隼,扑下来四条人影,那是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和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四人。 还有万松山庄左侧一片松林间,冲出黑煞神郑玄通率领的八名庄丁,右侧松林间冲出霍五率领的八名庄丁,也一左一右包抄过来。 以上所说的,乃是万松山庄出动支援人手的情形,双方的人,一来一迎,自然立时接触上了。 在这种情形下,双方根本用不着答话,各挥兵刃,展开混战。 再说青松道长长剑划出,宓飞虹左手一缩,也及时抽出长剑,挥手击出。 青松道长沉哼道:“宓副总管,你们这点伎俩,可惜早被宁教主料到,今晚的袭击行动,只怕未必得逞,依贫道相劝,你们及早撤走,还不至于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宓飞虹大笑道:“敝庄此一行动,原本就瞒不过诸位老江湖,敝庄也用不着要诸位中计。” 青松道长道:“那是为什么?” 宓飞虹阴沉一笑道:“敝庄要以实力胜过万松山庄。” “好个要以实力胜过万松山庄。”青松道长微哂道: “宓副总管自认可以胜得过贫衲吗?” 宓飞虹道:“在下纵或不胜,也不至于会很快落败,对不?万松山庄中只有智虔大师和道长二位,算是一流高手,其余的人只怕不堪一击,所以在下也奉劝道长一句,仅凭二位,是撑不了危局的,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两人口中说话,但两支长剑,相互守柜,却丝毫不懈,青松道长在这一瞬之间,已经连续攻出了八剑,封解了六剑。 宓飞虹虽然左手使剑,但他剑术精湛,对敌经验十分老到,双方功力悉敌,确然毫无逊色! 青松道长心中暗道:此人果非易与,他说的话,也确然不错,自己这边,有多人身中‘对消散’,无法动手,论武功,也委实只有智虔大师和自己二人最高,对方有田五常、邢铿、智光、暴本仁等十人,几乎无一不是高手,看来今晚这一战,形势果然大为不利,只有和他速战速决,才可支援其他的人。 心念这一动,口中朗笑道:“贫衲奉命前来,岂能抽身?看来今晚只好和施主舍命—搏了。”说话声久剑势逐渐加紧,把—套“两仪剑法”,使得密如蛛丝,柔若春水,但见一道接一道的剑光,此去被来,飘然而来,倏然而往,去来之间,无迹可求! 宓飞虹却也不弱,左手连挥,你剑势加强了,他也随着加强。指东划西,剑光连闪,记记都是抢攻进击的招式,但却没有一剑是和你交击的。 因此两人尽管各展所学,在身外幻起重重剑影,除了嘶嘶剑风,不闻一点金铁交鸣之声。 青松道长使出毕生练剑所学,还占不到对方半点上风,心头愈战愈奇,暗忖道:此人剑法如此精纯,不知究竟是何来历? 智虔大师和八名少林达摩院弟子,在万青峰、宁胜天、青松道长三人走出大门之时,也跟着到了大门之内,因他们的任务是后援,随时机动支援各处,是以就在大门内停了下来。 此时眼看对方果然以释放被迷失神志的人作借口,大举扑攻过来,就手提镔铁禅杖,率同八名弟子走出大门。 章守勤首先挥棍指挥二十名庄丁快步迎上,保护万青峰、宁胜天二人后退。当先冲上来的是终南五它的老三田五常,章守勤心头一急,闪身而出,拦在前面。 田五常一言不发,手中旱烟管随手朝他脑门敲来。 章守勤知道终南五老各有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但此刻救主心切,那计厉害?双手紧握热铜棍一记“拨云见天”,棍头硬向对方管上拨去。 他明知对方武功胜过自己甚多,这一记自然全力施为,但武功一道,差不得一筹,何况他和田五常差得何止十七八筹? 但听“当”的一声大响,章守勤但觉双手虎口剧痛,十指发麻,连棍带人被震得朝右连退了七、八步之多! 差幸经他这一拦,二十名庄丁簇拥着万青峰、宁胜天两人退下一、二丈远,正好迎着智虔大师率同八名护法弟子。 智虔大师让过他们,拦住丁田五常。 田五常神智被迷,看到有人拦住去路,不问青红皂白,旱烟管又是一记“直叩天门”,朝智虔大师脑门敲来。 智虔大师当然和章守勤不同了,禅杖往上轻轻一封,“当”的一声,杖头就点住下旱烟管,口中低喧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田老施主请住手。” 田五常喝道:“尔是何人?让开。” 喝声中,右手一转,旱烟管疾取智虔大师胸口。 智虔大师暗暗攒了下眉,心想:他心智果然有些不清! 禅杖下移,又是“当”的一声,封住了旱烟管,口中缓缓说道:“田老施主真的不认识老衲了?老衲智虔。” “智虔?”田五常似有些印象,微微怔了下神,陡然喝道:“智虔又是什么人?” 呼的一声,旱烟管化作一点流星,朝智虔大师咽喉点来。 智虔大师低低叹息一声:碧落山庄果然阴毒可怕,连终南五老田五常这样功力深厚的人,都被他们迷失神智,唯命是从! 心中想着,也就不再和他客气,挥杖击出。 田五常看他举杖击来,一个失去心智的人,唯一的意念,就是好勇斗狠,这下正合心意,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旱烟管接连挥出,左手巨灵般手掌也接连拍出三掌。 智虔大师总因对方是迷失心智的人,少林和终南也是友派,不好伤了对方,这一来,在田五常的管、掌夹击之下,竟然有缚手缚脚之感! 和田五常先后冲过来的是无形刀邢铿,就在他冲到之时,正好被从门楼上飞掠下来的赵之欣、徐永昶截住。 邢铿一见有人拦路,口中沉喝一声,双掌就蓦地朝前推去。 两人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两道强猛掌风已经像怒潮般涌到身前。赵之欣见机得抉,右手拍出,身形急急向左旋开。 徐永昶出手便了一记“炮拳”,迎着对方掌风击出,闪避较慢,但听蓬然一声,一个人被雷得离地飞起,直摔出一丈开外。 差幸无形刀邢铿使的只是一记普通劈空举,若是使出“无形刀”来,徐永昶非当场毙命不可。 赵之欣虽然闪避得快,但掌风和对方乍接,也感到一股无形压力,袭上身来,闪出去的人,就像被人重重推出一把,脚下不由自‘主的朝前冲出去了数步之多。 邢铿一掌击退两人,口中发出哈哈笑声,目光抡动,看到有人奔来,就提着双掌迎了上去。 那奔来的八人,正是随着智虔大师进来的少林寺达摩院八名护法弟子。 双方还未接触,为首弟子就听到智虔大师“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 “此人是无形刀邢铿,尔等不是他的对手,火速列阵能够把他困住最好。” 为首弟子听到长老的嘱咐,哪敢怠慢,左手向空一圈,喝道:“列阵。” 这八名弟子,随同智虔大师赶来黄山,自是经过挑选,武功出众之人,此刻听到为首弟子喝出“列阵”,他们久经训练,动作迅速,七个人赶紧各自散开,就地列下了“罗汉阵”。(少林寺罗汉阵,大者一百单八人组成,中者八八六十四人,最小是八人组成,号“小罗汉阵”。) 他们阵势堪堪列好,邢铿也正好冲到,为首弟子左手再次挥起,整个“罗汉阵“忽然流动,向冲来的邢铿围了上去。 邢铿神智受迷,遇人就打,但八人结成阵势,情形就不同了,你举掌劈来,掌风虽强,首当其冲的两人,立即一左一右向旁闪开,就像敞开丁大门一样,让你的一道掌风,从门中向外泄出,但你左右后三方,却有六个人六支禅杖,同时袭来。 邢铿一掌出手,劳而无功,迅即转身,但你还未出手,身后两人因掌风业已泄出,就迅速恢复原位,两支禅杖又同时向你身后袭到,本来是对面的两人,因他转身,变成身后。 邢铿怒嘿一声,双手齐发,拍出两道掌风,势如狂澜。 此时“罗汉阵”阵势业已发动,不论你掌风击向何处,总是有两人一左一右向旁闪开。 让你掌风从两人之间泄出。 闪避的人刚刚闪开,袭击你的人,又联手袭到,他们虽不和你掌风硬接,却依然有人还击,任你双掌轮飞,发得最快,“罗汉阵”也转得更快,反正你只有一个人,一双手,他们却有八个人,八支禅杖。无论你冲向何方,阵势流动,始终跟着你走,也始终把你围在中间。 达摩院的护法弟子,个个都是少林寺中武功出类拔萃的高手,单打独斗,自然不是无形刀邢铿的对手,但他们久经训练,对阵势变化,和互相照应的攻守之术,已是滚瓜烂熟。对任何攻势,几乎连想都不用想,就能应付裕如! 无形刀邢铿空有数十年修为,掌势如刀,落人阵中,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赵之欣一下掠到徐永昶身边,急急问道: “师弟,你可曾伤到了什么地方吗?快运功试试?” 徐永昶缓缓吸了口气,从地上站起,说道: “还好,小弟只是被他掌风所震,并没伤到内腑。” 赵之欣道:“如此就好,情况十分紧急,你稍加休息! 我要上去了。” 徐永昶道:“小弟并不碍事,我和你一起去,能够把李师兄救下来才好。” 赵之欣道:“好,那就一起上去。” 陆其昌(八卦门)、何津舫(武功门)是和赵之欣、徐永昶同时从门楼飞掠下来的,赵徐二人截住无形刀邢铿的同时,陆其昌和何津舫也迎面和白虎神暴本仁相遇。 暴本仁眼如铜铃,目光如炬,两人和他相距还有两丈光景,白虎神发出虎吼般一声大喝,右手呼的一声,·凌空一掌,朝两人拍来。 风从虎,白虎门的“大风掌”就是取义于此。大风起兮云飞扬,白虎神暴本仁的这一记“大风掌”掌势出手,立时卷起一道狂飙,当真有风云丕变,沙飞石走之概! 陆其昌、何津舫不敢硬樱其锋,两人不约而同的各自向旁横移三尺! 陆其昌长剑乍展,身形连转三个方位,业已欺到暴本仁的右侧,右腕一振,漾起三长六短九道剑光,分向暴本仁袭去。 出手第一招,就使出“乾坤九剑”,自是不敢轻视对方,这是“八势剑法”中最凌厉的招式了。 何律舫更不怠慢,身形一伏,左右双手一前一后,击出两记“百步神拳”,这两记拳风,有如石破天惊,轰然有声,也是武功门最具威力的绝技。 白虎神暴本仁一拳落空,陡觉右侧剑光连闪,出现了三长六短九道剑光,参差刺到,他身为一派掌门,自是见多识。”,一眼就认出这是八卦门的绝招“乾坤九剑”。口中沉嘿一声,扬手发掌,朝九道剑光劈出。 他右手堪堪拍出,突然一团劲气直袭过来,乃是一记武功门的“百步神拳”,他自然识得,左手疾抬,朝前推出,硬接何津舫的“百步神拳”。 这是何等快速之事,暴本仁右手一道掌风发如横澜,正好拦住了陆其昌的“乾坤九剑”,长剑遇上刚猛掌风,发出铮铮剑鸣!同时暴本仁的一记左掌,也和何津舫的“百步神掌”对上了,响起莲蓬两声大震! 暴本仁可没想到何津舫双手都练成了“百步神拳”,而且又是一先一后打出,他接任了前面的一记,却忽略了这一记“百步神拳”后面,紧接着还有一记“百步神拳”。 他的掌风和第一记“百步神拳”堪堪击实,把何律舫一个人震得后退了两步之多,左手还没回转,何律舫第二记“百步神拳”又接踵而至。他几乎连转念头都来不及,遑论发掌硬接了,心头大怒,猛地吐气开声,左臂横架,迎着朝前架去。 这一下他毫无准备,武功门“百步神拳”,原是刚猛外门功夫,但听砰的一声,把他震得后退了一步。 陆基昌这一机会岂肯放过?身形旋动,右手长剑连展,“坎离九剑”又是三长六短九道剑光急袭而至! 何津舫一击得手,精神一振,右手又是一记“百步神拳”,直捣而出,右手甫发,左手“百步神拳”紧接着击出。 暴本仁发出连声虎吼,双手挥舞,右拦左劈,把掌风使得呼啸有声! 卞药师、万点星二人所分派的任务原本只是暗中守护庄院,如果敌人不是大举来犯,他们只要隐身在万松山庄右侧树上,居高监视就好,但如今对方人手较多,他们也只好现身了。 卞药师朝万点星低声嘱咐道:“你在此监视,老朽下去对付智光。”话声一落,长身掠起,一下落到智光面前喝道: “智光大师,老朽在此。” 智光没有作声,举起禅杖当头就劈。 卞药师手中是一支坚逾精钢的古藤杖,轻轻一拨,人随杖走,一下闪到智光右首,藤杖朝他有肩点出。 智光身为少林智子辈长老,一身武学岂同寻常?出手第一杖被卞药师以“四两拨千斤” 的巧劲拨了开去,杖势陡划弧形,急如星火朝卞药师拦腰横扫而来。 卞药师也不怠慢,身形陡然扑起,藤杖一颤,幻起八九道杖影凌空洒落。 智光沉吟一声,双足站桩,摈铁禅杖迎着卞药师扑击而下的杖影挥起,他一生精练“降龙伏虎杖法”擅长就是和人硬打硬接。 这一下,只听接连响起了八九声“啪!啪!”大响,杖杖交击,卞药师吃亏在身在高处,着力不得,这八九记下来,他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才卸去震力。 智光却在此时,双足一点,身发如箭,杖直如矢,朝卞药师激射过去。 卞药师卸去震力,正待飘身落地,智光已像一支穿云利箭,射了过去,急切之间,藤杖—记“龙尾挥风”,朝身后智光的禅杖挥去。 半空中响起了“啪”的一声大震,两道人影疾若流星,飞泻而下,脚尖堪堪落地,便已各自挥杖攻出! 这两人功力悉敌,使的都是杖法,此番交手,各出奇招,快逾掣电。 远看过去,但见两道人影,进退起落杖影飞舞,已难分得清是佃是俗?是禅杖还是藤杖了。 从左侧包抄过来的黑煞神郑玄通率领了八名庄丁。 其实这八名庄丁,乃是郑玄通的部属,神灯教武士,不过到了万松山庄,为了掩人耳目,才穿上万松山庄庄丁的服装。 他们监视的目标是神灯教的三位香主,被迷失心智的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门神敖六。 是以郑玄通四尺长的黑色阔剑一摆,率同八名健儿直奔柴一桂等三人。以九个人对付三个,自然一拥而上,先把三人包围住了再说。 郑玄通大喝一声:“柴香主、娄香主、敖香主,你们神智到底是否被迷?教主要你们跟兄弟……” 他话还没说完,柴一桂也大喝道:“谁是香主?” 右手精钢旱烟管一记“凤凰点头”,漾起三点精光,朝郑玄通迎面磕来。 郑玄通急忙举剑封格,响起三声金铁狂鸣,口中喝道: “柴香主,你果然被迷失了神智!” 柴一桂“哼”了一声,旱烟管陡然一紧,一语不发,一口气攻了一十三记,记记直取要害。 郑玄通阔剑飞洒,把对方凌厉攻势,全接了下来,心中暗暗叹息:碧落山庄到底给他们服了什么药,神智不清的人,武功会依然未减! 就在柴一桂出手之际,娄通、敖六也一语不发,各自展开点穴道、火叉剑,分向八个庄丁攻去。 这八人虽非高手,武功也自不弱,尤其追随郑玄通多年,对四位香主的武功,平日看得多了。 四个联手,对付一个,纵非敌手,但只要不和香主硬打硬接,你攻我退,躲闪得法,还可支持一段时光,静待后援。 这时赶出来的八名武当弟子也列下“太极剑阵”把皖西三侠李天云、霍天柱、谢东山等人截住——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十一章 “太极剑阵”是武当派镇山护法之阵,在武林中与少林寺的“罗汉阵”齐名。门下弟子只要会“两仪阵法”,有两人就可联手。 八个人组成的剑阵,已可正式列为阵势,人数最多,可以由一千另二十四个人组成,那是天下最大的剑阵,也是最具威力的阵法了。 皖西三侠武功再高,落到“太极剑阵”之中,但见人影游走,剑光如林,也休想突围而出。 赵之欣、徐永昶掠了过来,眼看武当剑阵如山,已把皖西三侠困在剑阵之中,一时插不上手,只得站停下来。 从万松山庄右侧出来的霍五,也率了八名庄丁。这八名庄丁,也是神灯教武士改扮的,他们冲到庄前,大家几乎都已有了对手,各自分头闭杀,他们可以说已经没有对手了。 霍五目光转动,挥手一招,率同八名武土,朝郑玄通走了过去,洪笑一声道:“郑香主,兄弟来助你一臂。” 喝声出口,身若奔雷,疾向郑玄通身边欺去,声到人到,右手突发,闪电般朝郑玄通后心印去,就在此时,跟随霍五身后的一名庄丁及时叫道:“郑香主小心!” 郑玄通阔剑挥洒,和柴一桂的旱烟管正打得难分胜负。 不,郑玄通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的首席香主,论武功,应该比催命符柴一桂略胜一筹,但二三十招下来,依然只和柴一桂打成平手,难分胜负。 那是因为柴一桂是被迷失心智的人,急攻猛打,把郑玄通当作仇人一般,郑玄通心智没有被迷失,下手难免有顾忌,不想伤了对方。这一来,双方岂不就扯平了? 郑玄通听到霍五的喝声,他明明说是助自己一臂来的,那就应该朝柴一桂欺去才对,但是他反而朝自己的身边欺来,这就于理不合了。 要知黑煞神郑玄通是久经大敌的老江湖,虽然和柴一桂动手,但仍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对霍五的向他欺去,心头已经动疑。再听霍五身后有一名庄丁喝出要自己小心,霍五率领的庄丁,原来是神灯教武士。” 郑玄通不觉沉笑一声道:“霍五太爷,你这是做什么?” 身形倏地一转,左掌色呈乌黑,朝后抵来。 霍五被身后一名庄丁喝穿,印向郑玄通的后心掌势急忙一收,笑道:“兄弟是来协助你的,你怎么怀疑起兄弟来了?”一面回头喝道:“小子,你胡喝什么?” 收回的右掌,随着喝声,猛然朝身后那名庄丁顺势劈了过去。 那知手掌还没有劈到庄丁身上,那庄丁右手一圈,出指点来。 霍五陡觉右臂一麻,劈出去的右手再也使不出一点力道,不!半边身子全动弹不得,心头不由猛吃一惊,喝道:“你……” 庄丁耸耸肩,凑上一步,低笑道: “五太爷,小的奉教主将令,跟随你老身边,如果发现你老向咱们人动手,就要小的出手。方才你老不是向郑香主出手了吗?所以小的只好出手了,你老就委屈些时候吧,小的还要帮郑香主拿人去呢。” 霍五喝道:“你胡说什么?老夫……” “别嚷了。”那庄丁低声道:“小的绝不会冤枉你老的,你还是安静些吧!”又是一指,点了霍五的哑穴。 原来这庄丁,正是孙小乙假扮。他随同卞药师一组,只是掩入耳目而已。 宁胜天听了卞药师“传音入密”的话认为霍五来得突兀,大有可疑,就要孙小乙假扮庄丁,盯着霍五,一旦发现他另有企图,就乘机把他制住。 孙小乙点了霍五穴道,那敢怠慢,身形一弓,一下闪到郑玄通身侧,低声道: “小可已把他制住了,这位柴香主也交给小可吧。” 话声未已,右手一圈,食中两指迅快点了出去。 “无极神指”指风如电,柴一桂正在挥动旱烟管和郑玄通抢攻,自是毫无准备,也无法躲闪得开,一下就被制住穴道。 郑玄通看得大为惊愕,忍不住问道: “兄台不是本教弟兄,究竟是什么人?” 这也难怪,以霍五太爷和催命符柴一桂的武功,他知之甚稳,和他只在伯仲之间,这个假扮庄丁的人,举手之间,就把两人制住了,此人的武功,岂不高出他何止百倍,怎不叫他看得目瞪口呆! 孙小乙耸耸肩,低笑道: “小可孙小乙。” 话声一落,身形一晃,朝娄通、敖六两人掠去。 八名神灯教武士力敌两位香主,已是东闪西躲,不伤在两人点穴镢、火叉剑之下,已是天大的幸事,眼看无法再支撑下去。 孙小乙正好及日十赶到。他只朝两人各自一个小圈,点出一指,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三绝手娄通和门神敖六几乎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制住穴道。 郑玄通简直看傻了眼,急忙走上,抱抱拳道: “孙小哥,今晚兄弟真是开了眼界,小哥这等身手,真使兄弟佩服之至。” 孙小乙笑道:“郑香主过奖,说穿了一点也不稀奇,小可只是会此一招而已。” 郑玄通听得更是惊奇,问道: “孙小哥只会此一招,这话怎么说?” 练武的人,目睹如此精妙武学,自然想要多知道一些。 孙小乙道:“小可这一招,是沈大姐教的。” 郑玄通道:“是沈姑娘?” “没错!”孙小乙道: “小可还有事去,这三个人就交给郑香主了。” 原来孙小乙忽然听到卞药师“传音入密”的话声,在耳边道:“孙小哥,你快去帮武当弟子,把皖西三侠制住!” 孙小乙话声一落,就急匆匆朝武当八个弟子布成的“太极剑阵”掠去。 此刻“太极剑阵”剑势流动,八个武当弟子剑光此来彼去,动如流水。 孙小乙在阵外持了一会,口中叫道: “喂!武当小道长,你们可不可以慢一点,小老儿是奉命来拿人的,你们总得让我进去。” 口中说着,一低头,耸着肩往剑阵中钻了进去。 他是看准了一下挤入两人中间,就跟定前面一个道士,往东转去,他也跟着往东转去,你往西跨出,他也跟着往西跨出,好在他个子瘦小,仗着轻功身法,倒出和“太极剑阵”并无抵触。 只是紧跟着前面道士,一心注意着步法,只要跨错半步,左右前后的剑光,就会像闪电般划来。 孙小乙跨了两步,后面的道士大声喝道: “你还不快退出去,这样会乱了咱们的阵法。” 孙小乙不敢回头,只是说道: “小老儿就是奉青松道长之命,来帮你们拿人的,啊!来了,来了。” 话声未落,谢东山已经冲到面前来,举剑劈来。一时哪还怠慢,身形一偏,右手一圈,迅速朝他执剑的右手腕点出。 谢东山还没看清人影,右腕一麻就垂了下去。 孙小乙左手又是一指,点了他穴道,才回头道:“这个人交给你们了。” 皖西三侠在“太极剑阵”发动之后,三人已是鼎足而立,面向八名武当弟子,跟着剑阵转动。 谢东山忽然穴道受制,就停止不动了,霍天柱是在谢东山的右首,谢东山停了下来,他也只好脚下一停。 孙小乙眼看机不可失,一下从谢东山身边闪出,右手一圈,食中二指迅速无比的朝霍天柱点去。 霍天柱堪堪看到人影,要待劈剑,已是迟了,一下就被点了穴道。 孙小乙从两个道士中间闪出,“太极剑阵”依然在旋转不已,他们都听到了孙小乙话声,他是奉师叔之命,人阵拿人来的。 先前还有些不相信,但看到孙小乙举手之间,果然已把两人制住,就不再发剑攻向李天云。八个道士只是像流水般在两人身边旋转,阵势依然不敢松懈。 孙小制住霍天柱之后,身子一矮,再从霍天柱身边闪出,右手再圈,食中二指朝李天云点去。 要知他们神智被迷失之后,武功虽然并未失去,但总归是神智受到迷失,失去了平时的机警,但知一味的攻敌。 譬如他们三人联手,就应该互相呼应,可是李天云对左古两边的人已被人制住穴道,呆若木鸡的站停下来,他依然一无所觉,还是手舞长剑,和流水般去而复来的八个道士力拼不休。 孙小乙一指点出,就大声叫道: “喂!小道长们,你们可以收阵啦!” 黑煞神郑玄通指挥着十六个庄丁,(本来他率领的只有八名,霍五被制住之后,另外八名庄丁也一并由他率领了),把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以及皖西三侠等人,迅速押送人庄。 八名武当弟子剑阵一收,就迅速朝青松道长身边围了上去,但因青松道长没有下令,谁也不敢发动剑阵。 青松道长和宓飞虹双剑齐飞,两道剑光盘旋交织,拼搏多时,依然相持不下。 青松道长练剑数十年,是武当派第二高手,剑上造诣十分精纯,最使他感到惊异的是对方只是碧落山庄一名副总管,平日在江湖上根本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个人。 尤其宓飞虹还缺了一条右臂,仅以左手使剑,居然能与自己打成平手,这人究竟会是什么身份呢? 宓飞虹纵然没有败象,但四周已被武当弟子列下的剑阵包围了起来,心头难免感到威胁,他心焦的是自己独力支撑了这些时候,何以后援还不及时的赶来? 这时万松山庄前面,整个战局业已稳定下来,除应飞虹以外,被碧落山庄所趋使迷失心智的人,只剩下田五常、邢铿、暴本仁、、智光四人还在缠斗之中。 田五常早巳使出了金鞭,纵横开阖,攻势十分猛烈。 智虔大师使的是少林“降龙伏虎杖法”,稳扎稳打,攻少守多。 这不是老和尚已经穷于应付,他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席长老,能人达摩院担任长老,必须是少林寺中武功最高的高手,每人至少练成七十二艺中三种以上的绝技。 智虔大师身为首席长老,在武功上自有独到的造诣,他至少有三种以上的佛门降魔神功,可以胜得了金鞭娶田五常。 但是他始终不肯施展出来,为的是:一、田五常是被迷失心智的人,究非真正的敌人。 二、万一伤到田五常,少林寺岂不和终南派结下了梁子?是以一直退居守势,不肯出手还击。 无形刀邢铿被困在少林八个护法弟子的“罗汉阵”中,掌势再凌厉,功力再深厚,也无法一举破阵而出。他精擅的无形刀究竟不是真刀,它只是一种震力奇强的掌功而已。 八个少林弟子展开“罗汉阵”,八支精钢禅杖所汇成的杖风内力,宛如一道旋转的铜墙铁壁,邢铿击在这旋转的铜墙铁壁上,就像被长江大河般的杖风带出,丝毫伤不了人。 这一来,他所凭仗的掌力,就无所施其技了。只是八个少林弟子除’了依照阵法,游走挥杖,也无法停止下来,当然更无法制得任他,双方欲罢不休。 卞药师和智光这一对,卞药师修为功力当然不如智虔大师,但他和智虔抱着同样的心理。因为智光是少林寺的人,伤了他不好向少林寺交代。 何况卞药师的武功原和智光不相上下,这一心存顾忌,古藤杖在挥动之余,难免感到缚手缚脚。 智光使的也是“降龙伏虎禅杖法”,你屈居守势,他攻势就增强了,不过卞药师和他原是功力相等的人,纵然屈居守势,也并未落败。 和白虎神暴本仁动手的是八卦门的陆基昌和武功门伺津舫,他们在武功上当然不是暴本仁的对手,早巳落败下风。 差幸其他几处战事,迅快的急转直下,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两人本来就站在武当“太极剑阵“外面,无法帮得上忙。 眼看陆、何二人在暴本仁狂涛般的掌风之下,除了闪躲,已是抵挡不住,就各抡长剑,纵身而上,两道剑光一左一右,有如剪刀般,朝暴本仁攻去。 陆其昌、何律舫有两人加入战团,精神不觉一振,一个“八卦剑法”剑法立时大盛,由守势一变而为攻势。 —个本来就没有拔剑机会,双手不住的轮流击出“百步神拳”,一个人还要东躲西闪,不敢和本仁的掌风交接。 这回赵、徐二人的加人,可以腾得出手来,锵的一声掣剑在手,挥动长剑,跟踪而上,左手还可以在使剑之余,发出“百步神拳。” 这一下四人联手,四剑并举,剑光飞卷,剑风如湖,声势极壮,立时把暴本仁的掌风压制下去。 尤其赵之欣、徐永昶几十年同门师兄,使的同是“形意剑法”,自然心意相通,招式变化,相辅相成。 譬如你使某一招,攻敌上部,另一个就会使另一招攻敌下三路,使敌人首尾不能兼顾,自是更增加了攻敌的先机。 暴本仁本是火暴脾气的人,再加神志被迷,更使他不顾—切的拱命发掌,但围攻他的四人,神智并未迷失,先前只有两个人,未免进退失误。 现在他们也不和你掌风硬接,却此进被退,心有默契,同样是退,但主动已操之在我,形势就和方才完全不同了。 郑玄通一拉孙小乙的衣袖,低声说道: “孙小哥,现在咱们就分头办事,在下去助陆大侠等人一臂之力,你小哥快去帮卞药师把智光拿下,如果咱们还制不了暴本仁,你再起来帮咱们拿暴本仁。” 孙小乙点头道:“小可省得。” 话声一落,双脚顿处,一条人影朝卞药师身边掠了过去,口中大声叫道: “药师前辈,小可来了。” 声到人到,右手便划起一个小圈,食中二指已凌空朝智光点了过去。 这一记“无极神指”(他根本不知道名称),当真百发百中,智光正在挥杖猛击的人突然停止下来,但听“啪”的一声,他手中精钢禅杖被卞药师古藤杖挑飞而起,射出去两丈多远。” 卞药师缓缓吁了口气,欣然道: “孙小哥,沈姑娘说你可以帮咱们拿人,果然不错。” 孙小乙心头十分得意,口中说道:“这是沈大姐教给小可的一招,小可哪有那么大的本领厂接着,他又说道: “郑香主还约小可去帮他拿人呢。” 卞药师一手柱杖,含笑道: “那你就快去吧。” 郑玄通手中四尺黑色阔剑,身若旋风,飞扑过来,加人战圈,四道雪亮的剑光中又多了一道黑色剑光。 对陆其昌等四人来说,自然平添了一个生力军,但白虎神暴本仁身为白虎门的一派掌门人,一身武功,果然十分了得。身外虽有五支长剑飞舞盘旋,他双掌开阉,一记接一记的掌风,飞沙走石,势如狂飙,依然丝毫不减。 一丈方圆,掌风迥旋,宛如布成了一圈风墙,五支长剑不时被震得铮铮有声,却没有一支能够劈得开这道风墙,而刺得进去。 五条人影,五支剑光,就像走马灯一样,只是围着走动,最多也仅是把他困住而已。 这时忽然又有一条人影闪了进来,口中叫道:“郑香主,小可来了。” 他正是孙小乙,一下掠到郑玄通身侧,说道: “你能不能叫陆大侠他们住手?” 郑玄通见识过他指法神妙,就点着头,大声道:“陆大侠四位请快住手。” 陆其昌等四人听到郑玄通的喝声,果然一齐收剑后跃,但四人还是各占一方,远远的守住了暴本仁。 郑玄通在他们收到的同时,也迅即收剑,只是他并末后退,左手缓缓抬起,露出一只乌黑的手掌,劲蓄掌心,目注暴本仁,算是给孙小乙掠阵。 暴本仁杀机已动,一个人变得又高又大,双掌挥舞,恍如煞神一般,此时眼看四个敌人忽然各自收剑后退,只有孙小乙和郑玄通站在面前,他神智受迷,根本认不清人,也不知道和他动手的究竟有多少人。 他只知道见人就打,一双铜铃似的巨目凶光四射,一下投注到孙小乙身上,口中大喝一声,右手巨灵般手掌猛向孙小乙当头劈落。 孙小乙机伶过人,欺来之时,早有准备,暴本仁右手堪堪举起,孙小乙右手骈起食中二指,就已划了个围困,对方手掌乍拍,他食中二指已从小圈中朝外戳出。 郑玄通眼看孙小乙不躲不闪,竟然伸出两个指头,迎着暴本仁手掌点去,不由大吃一惊,他怕孙小乙不识得白虎门的‘大风掌’的厉害,急忙喝道:“孙小哥小心!” 孙小乙回头耸耸肩,笑道:“没关系。” 他手指业已点出,自然可以回头说话,何况这一记指法,百发百中,更没把暴本仁放在心上了。 暴本仁一记。大风掌”刚刚拍出,陡觉肩头如中利锥,真气立时受阻,那里还使得上功力?一条右臂竟然缓缓地垂了下去,心头猛然一惊,左手突发,又朝孙小乙拍来。 孙小乙一击得手,不觉缩头一笑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话声未落,瞥见暴本仁左手又拍了过来,一团劲风迎面击到,口中“啊”了一声,急忙右手圈动,两指朝前点去。 这一下是暴本仁出手比他快了半拍,孙小乙是发觉不对才圈指点出,但觉自己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登登登地退后了三、四步,才站住了脚。 暴本仁却闷哼一声,左手又缓缓地垂了下去。 原来他左肩又中了孙小乙一指,他一身功力,已臻上乘,光是右肩中指,只有半边身躯发麻,所以还可以拍出左掌来,但如今左肩也中了一指,两边身躯都麻木了,一个人自然动弹不得了。 郑玄通看他口中说着“没关系”,却被“大风掌”震得连连后退,急忙闪到孙小乙身边,急急问道:“小哥没事吧?” 孙小乙笑嘻嘻地道: “小可说过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他伸手一指暴本仁,晃着脑袋,得意地道: “这位暴掌门人,还真有些倔强,小可两次出手才把他制住,现在没事了。” 郑玄通招来几名庄丁,把暴本仁扶进庄去。 现在大部份的人,确实都没事了。 只有青松道长和宓飞虹、智虔大师和田五常,少林八名弟子的“罗汉阵”困住了无形刀邢铿,双方仍然相持不下,战局尚未结束。 众人虽然已停下手来,但青松道长是武当三青的老二,在武当中坐第二把交椅,在武林中也是普遍受人推崇。 智虔大师是少林达摩院的首席长老,在少林寺中辈份甚尊,地位极高。 这一僧一道,正在和人动手,大家自然不好上去帮忙。 少林八名护法弟子列下“罗汉阵”,八支禅杖织成一片,也没有人闯得进去。因此人家虽没事可做,也只好站停下来观战。 不,对方还有四个人,那是随同宓飞虹的四个黑衣劲装汉子,他们一直站在宓飞虹身后。 宓飞虹和青松道长动上了手,没有时间招呼他们动手,他们没有宓飞虹的命令,就一直站在远处,对万松山庄前面这场颇杀,简直视若无暗,一动也不动。 方才大家忙于对敌,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那可也不尽然,卞药师要万点星躲在庄右大树上,就是监视着这四个人,他们没动,万点星也就一直没有露面。 现在大家空出手来就看到了,远处还有四个碧落山庄的手下。今晚碧落山庄的来人,多数已被拿下,这四个人自然不能让他们漏网。 孙小乙是今晚最露脸的人,他自己也信心十足,兴高采烈,目光一动,就朝卞药师低声道: “药师前辈,对面还有四个碧落山庄的爪牙,小可去把他们拿下了。” 话声出口,双肩一弓,使出“八步赶蝉”轻功,朝对面四个黑衣人掠了过去。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长啸,从远处飞射而来,啸声未落,一道人影已划空泻落在四个黑衣人面前。 此人刚刚泻落,孙小乙一条人影,也如夜鸟般飞掠而去。 那个人沉喝一声:“回去。”袍袖一层,一股凌厉劲风已撞到孙小乙身前。 孙小乙飞掠过来,根本没想到对方会有人进来,等看到人影,再待圈指发招,已是迟了。砰然一声,一个人被对方袖风拂中,宛如断线风筝一般,凌空倒飞出来。 这声长啸乍然飞来,宓飞虹、田五常正在动手的人,突然撤招,舍了对方急急往后跃退,只有邢铿被困在“罗汉阵”中,虽然听到啸声,要想突围而出,但在重重杖影缭绕之中,猛力冲杀,依然无法突围而出。 那人拂出衣袖,震飞孙小乙,口中只喝了声:“走。” 身形一旋,首先凌空而起,宓飞虹、田五常和四个黑衣汉子跟着连翩掠起,去势奇快。 陆其昌、何津舫、赵之欣、徐永昶四人,不约而同的大喝一声:“你们还往哪里走?” 正待纵身扑追! 卞药师连忙摇手道:“四位请快住手,穷寇莫追,随他们去p巴!” 郑玄通奔到孙小乙身边,孙小乙已从地上站起。 郑玄通关切的道:“孙小哥!快运气试试,伤到了没有?” 孙小乙道:“还好,这老贼是秦皓,他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突然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倒。 郑玄通急忙把他扶住,说道:“你快坐下来。” 卞药师连忙走近,从身边取出一颗药丸,纳入孙小乙口中,说道: “小哥好像伤得不轻,还是先进去休息吧。” 当下就由两名庄丁扶着孙小乙入内。 卞药师看碧落山庄的人全已走了,只有邢铿左冲右突,还是被困在“罗汉阵”中,这就攒攒眉,朝智虔大师说道: “邢铿一身武功十分了得,兄弟觉得既不能伤他,又无法把他拿下,不如让他去吧!” “阿弥陀佛!”智虔大师合十道: “药师说得极是,他们八人列的‘小罗汉阵’,只能把他困住,除非一直斗到他筋疲力尽,方有机会擒他,否则以他们八人的武功,确实是无法把他拿下的,那就放他走吧。” 说完,沉喝一声道:“撤除让邢施主走吧。” 八名少林弟子听到智虔大师的话,立即阵势一散,各自提杖后退。 邢铿自从听了那声长啸,内心似是起了突围之念,才会左冲右突,到处乱冲,此时骤看八个少林弟子忽然撤去阵势。他就从两个和尚中间,飞快的闪出,双足一顿,跟踪前面的人去的方向,凌空斜飞出去。几个点足起落,就已飞掠出十余丈外,隐没在黑暗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卞药师朝智虔大师、青松道长等人抬抬手道: “大师、道长,咱们该进去了。” 一面举手向空中挥了两挥,万点星也迅疾从庄右一棵大树上长身掠起,划空飞来,大家一起回入庄中。 (本书完,请看续集《一剑荡魔》)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