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蜀山游记》 第一章:故乡 随手作序,列为看官,且听我言。大千世界千古以来,涛生云灭,并不乏故事流传于世。谈神鬼、论忠奸、说成败,其中这诸般的人物各领风骚,自不计其数,无奇不有。剧情则更古怪离奇,众诉纷纭,莫衷一是。这便正是“古往今来多少角色,纵横交错几度春秋”。 此一般的先贤事迹,为世人所津津乐道广泛传播,万古流芳;为后人所当作典范顶礼膜拜,奉若神明;更有今人效仿古人用以明志,有之又有。 世人均知,空穴来风非是无因,这即是指大凡故事所述,必有个中的根源。可又有“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的说法,竟然空作笑谈,仅仅只是后世看官们茶余饭后闲暇时的佐料而已,这岂非是说,书籍所载不甚严谨,颇有道听途说以及锦上添花杜撰之嫌?如此讲来,那岂非言之也就有理了。是以,信之则有,切勿去考查深究。在此之下,有了第一回。 话说自周武王灭商以后,都是施用“天下共主”的政见来治理各个附属的诸侯国,从而也变相的导致了周王室权力过于分散,再则之后“犬戎”入侵,使得王室威信在诸侯国之间的影响力日渐式微。而后的不久,郑国就与周王室开战,并击败了王室军队,使得各诸侯更加蠢蠢欲动。其中那最是强大的七个国家“齐、楚、燕、韩、赵、魏、秦”皆是举国变法,砺戈秣马以求强盛,欲吞并周遭的其它国家以壮大自身国力称王称霸。同时,这二十几个诸侯国彼此之间都是虎视眈眈,时有战事连连不休。 自此后,东周开始分裂,东周所有的诸侯国大多是占据封地自立称霸,皆欲逐鹿天下,意图称雄于世。一时间,可谓烽烟四起战火连绵,生民闲谈俱是掩面而泣,聊死而不言生计,华夏从此进入最为黑暗的战国时代。 眼下,这故事还得从巴蜀之地说起,蜀国有蜀道,南起成都,过广汉、德阳、罗江、绵阳、梓潼,越大小剑山,经广元而出川,在陕西褒城附近向左拐,之后沿褒河过石门,穿越秦岭出斜谷,直通八百里秦川,全长约三千余里。诗人所说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指的便是这金牛道,又叫蜀栈。金牛道是川陕的交通干线,得名源自一个传说,蜀王本已有“褒汉之地”,又因猎谷中不巧与秦惠王相遇,其后秦欲攻蜀,在二王相会之处列置几头石牛,在石牛的尾巴下边置放了些许黄金,扬言石牛能粪金,蜀王贪金,但是秦惠王说道路艰险运不过去,命五丁力士率千余人凿山开路迎牛,于是就有了这金牛道。 此道又以大剑山为最是险恶之处,堪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兵家要塞。据传那时大剑山有一神秘的去处,叫凉山。这个地方多青山多秀水,更多才子多佳人。还有传言说什么自七国争雄多年以来,此地却从来都免于战火之乱,其原因不得而知。而有一些小道消息则如此宣扬,说凉山多猛禽野兽多山精妖怪,这些个荒蛮之物,大都力本事通天法力无穷,有种种神通之术,其一便足以敌千军,是以当地民众能安享太平,高枕无忧。至于那真假与否是不是谣传,现已没凭没据,无从去考证。这些暂且不说,反正放在当时的话,确是处于乱世之中而兵马莫敢来犯,这一点倒也不假。 狐狸坡位于凉山脚下,地势凶险,加以“山高皇帝远”位置十分偏僻,堪称荒蛮之地,自是罕见外乡的人。这里本只有单单杨姓一家,但经过祖祖辈辈开垦与劳作,吸引了不少外地人流落至繁衍生息,落地生根,于世代传承之下,已然成了一处如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此一时,阳光正暖微风不燥,狐狸坡上漫山的茶籽树叠青披翠,山花开得好生烂漫,姹紫嫣红,真是好一个百花争艳的春末。蜜蜂蝴蝶穿梭在树尖,鸣叫、跳跃着翩翩起舞,来来往往的片刻儿都没停歇,就连天气都既不冷也不热,那么的适合安居乐业,令人愉快生活。 林丛间,有一略显清瘦的青衣少年,他打着赤脚,嘴里随意地叼一根从不知哪儿拨的马尾草,在矮矮的茶籽树丛间跳跃,灵活如猴摘着满树的硕果。 在这少年身后,跟了一位年纪仿佛的小姑娘,她穿件雪白长裙一路四处顾盼,时蹦时跳,大约十三四岁,看起来虽黄黄瘦瘦但五官端正标致,瞧得出,准是个大美人的胚子。 “杨初七,你等等我哩。”但见小姑娘边赶追少年,边慌慌张张地喊着,模样十分的讨喜,煞是惹人怜爱。 原来这少年名叫杨初七,想来他爹娘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大约便是大年初七所生的罢了。而山里人本就没什么大学问,自如此这般了。后面跟着的那小姑娘,则是西门小诗。俩人是同村,平素关系很要好常常黏在一块儿玩耍。 另外值得提的是,西门小诗家中虽算不上是书香名门,父母只是一个平凡的教书先生,但她有个哥哥叫西门见霞,乃是蜀国的状元,在这僻壤穷乡的十里八乡间尤其出名,算得上是风流人物,当年蜀国老皇帝重视人才,自然爱屋及乌有所照顾,较杨初七的家境来说,相比之下肯定更优胜。 “小诗,哥哥我明儿个就要去后山学武艺了,今日得多摘些茶果,让你好吃个够!”杨初七兴致冲冲地奔走,且行且回首。 “初七哥哥,我可不要再吃啦!都吃了那么多早就腻咯。”西门小诗听了他这话,摆出满脸的嫌弃撅起嘴来,表情一派天真烂漫。接着她又问:“那以后莫非见不着你?这可咋办啊?” 西门小诗生怕就此一别,再也不见,亦找不见,胡思乱想的忽然就乱了。 杨初七也低头笑着,调笑打趣道:“我又不是永远不回来。再说志之所趋,无远弗届。穷山距海不能限也。哥哥我怎生舍得你这小媳妇儿呢?” 西门小诗听了他的话,脸上阵红阵白万分的羞涩,好半响都无言以对,谁叫她幼时老说,长大后定要嫁予他,如今俩人也是半大个人了,杨初七却老提着这茬子事不放,虽说她是喜欢他,却仍然稍稍有几许的尴尬,毕竟待字闺中尚未婚嫁。 “哥哥,若我舍不得你走,你就别走好不好!我们先聊聊天去,看你忙活了好久似乎都有些累了。”西门小诗目不地死死盯住他,默然了小会儿方才开口。 杨初七闻言不答,却马上罢了本忙活开来的手脚,揣着果子,轻轻松从树杈上跳下地来,然后轻轻啪了啪她肩膀安慰:“放心吧,哥哥我日后就算是学武出息了,誓必也不会忘却你。”而后用手指了下不远处的那片草地,说道:“你大概也累了!走,我们去那边坐坐,我好好给你捶捶背揉揉肩。” “不要嘛!男女授受不亲!”西门小诗听了这话,急急忙忙地反唇相告,可脚下还是跟着杨初七一同走去。 次后,二人就着草地坐下来,杨初七慢慢转到西门小诗身后,给她揉肩锤背,西门小诗亦低声细语,问长问短这关乎学武之事。俩人互诉衷肠云云,场景好不惬意! 时光飞快,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傍晚,夕阳西下,余辉飘洒在他们身上,残红宛若花败,美艳中带着些许莫名的凄凉。有道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似乎正应了这景色。 西门小诗抬起歪在杨初七肩头的小脑袋,甜甜地笑着:“初七哥哥,天快黑了。我得回家,再玩耍下去,我娘要急眼了,你且先送我回去吧!” 杨初七不慢不紧地站起来,舒展了几下子绷紧的胳膊,满不在乎笑道:“小诗,你娘知道你是跟我出来的还怕个鸟,难道准女婿吃了她家闺女不成?” “臭不要脸!还准女婿,可不许你这么说我娘。西门小诗笑骂不已,嘴角却往上翘愈发弯了,大眼睛亦如弯弯的明月,真叫一个美,虽是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姿态,却让杨初七痴痴而视,不忍再流转目光。 西门小诗给杨初七看得怪不好意思,脸都是红扑扑的,便嗔道:“初七哥哥,你可别这么瞧人家,慎得慌哩。”她说罢,满脸羞答答的扭捏着低下头来,尽显小女儿姿态,别有一种风味,令人不自主有迷醉之感。 经西门小诗出声提醒,杨初七方知失礼,慌忙地收回目光,摇头晃脑才清醒过来,大概觉得挺失礼,便怪模怪样地挠挠头,吞吞吐吐很是不情愿地道:“好吧,天色已晚,那我先送你回去算了。”话犹未己,他也不管西门小诗乐意与否,就一把拉住她的手向后方行去。 他们走得很快,在将接近西门小诗她家门前那大樟树下时,杨初七停住了脚步,突然盯着西门小诗看了又看,直至死死瞅得西门小诗心里都发毛了,才猝然发问:“小诗,你以后有何打算和抱负呢,我是说长大之后?” 西门小诗本来给他惊出一身冷汗,听了这口风却莫名扑哧笑出声来道:“当然是佩戴三尺长剑拿上我的小弩,去江湖上寻找我最心爱之人啦!”言毕又咯咯笑个没完。 杨初七听着她这天真的语调无言,沉思半响才额首再问:“那你的心爱之人是谁呢?” 西门小诗笑而偏偏不答,转身就跑开,边跑边笑道:“你猜啊,傻子!” 杨初七听了脸色一变,心中苦闷急红了双眼,猜也猜不着这西门小诗所喜是何人,急怒之下心都凉了一大截子,半饷后看见西门小诗背影快消失了,才无可奈何猛地跺脚追了上去,嘴里喊着:“你别跑啊,快快告诉我那小子究竟是谁?” 西门小诗不回应,就光跑,陈初七追赶着,俩人一路你追我跑好是热闹。 这里离西门小诗家并不远,不多时,两人就行至她家门口。杨初七并没敢进堂,只是交待了几句家常,便念叨着要走,无可奈何之下,西门小诗只好如胶似漆的目送他,直到看不见身影,这才转身迈进了屋子。 等杨初七走回自己家中,他娘早已备好了饭,又见父亲久等不回,母子就开始默默用饭。 周礼严“食时不能语”,周王室如今虽已没落,但各国仍守旧礼少有人离经脱俗,杨家自不例外。 其实杨初七家道算不上贫寒,父亲是个木匠,刻苦耐劳不说,手艺活儿甚是精湛,在当地是小有名气,收入也尚可维生,整体家庭还算过得去。 吃完饭后,杨初七帮母亲收拾碗筷清扫地面,诸事弄妥当了,就顾自去攻读经史。在书海里迷醉好不久,便逐渐在不知不觉之中沉沉睡去。 第二章:秦孝 次日一大早,杨初七从梦里醒来,看到爹娘熟睡尚未醒,遂用杂粮煮了早饭温着,随后束发梳妆,又因今日要去后山面见师父行拜师之礼,于是还细细打扮了一番。 杨初七的父亲曾告诫他,当今天下崩裂诸侯们都有角逐八荒的雄心,一个个正蓄势待发准备打仗,学一技之长无甚大的用处,读书识字亦是无用之功,惟有习武从军,方有出路,日后可在这乱世中占有一席容身之地,就算不能光宗耀祖,也可防止歹人作祟,于战乱中保全性命得以苟活生存下来。 而杨初七本人自幼便极喜拳脚功夫,好武成痴,自然是乐意开怀,雀跃着额手称赞。 此刻他左右无聊,在自思自量之下,不自主的想起了西门小诗。 西门小诗打小在村里便算得上是标准的美人,年岁渐长后更愈发标致了。现俩人已近了婚龄,双方父母虽心照不宣早就认同了这一门亲事,可这女人心似海底针,没法子知晓这西门小诗是什么想法和打算。 细思便极恐,当即杨初七更是烦忧不绝开来,再说邻村有个教书先生吴学正老是纠缠她,西门小诗虽不爱搭理,她的父母也不是太待见,可如今自己要拜师习武,此去少说是三五年多则十几年,还不一定有所成就归来,与那西门小诗久久不能相见,怕是生分起来这吴学正要趁机而入了。 “小王八羔子,你若胆敢侵犯了她,小爷定不饶恕,到时必要修理得你生活不能自理!”想到此处杨初七就怒从中来,突地莫名破口怒骂都吓了自己一跳。 这正是,少年情怀总是春。 他思来想去的心里顿时急了,便当即要往西门小诗家中赶去,三下五除二胡乱的穿上外衣匆匆出门后,在途中却不巧遇上了村里的一群青年泼皮正在欺负个半大少儿郎,只好又停下脚步,想要随机应变,预备若是少儿郎逢危便助其一臂之力。 观那挨揍的少儿郎,满脸污垢便是连眉眼俱看不真切,男女都难以分辨,他的衣衫上脏物与血水混杂,红黑交错好生凄惨,简直是见者垂泪。 此侯那少儿郎给打得满地翻滚,惨叫连连,而过往的行人则都佯装要事在身匆匆来去,视若无睹。此般的境况,只让杨初七看得心里头万分不快。但一想到这领头的泼皮陈玖,自己与之很是相熟,此人在附近素有凶名,便也没敢出声制止,眼下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恰此时,陈玖抬起右脚,要往少儿郎脑袋上踩跺去,眼见少儿郎若真给踩着,便不活了。陈初七虽想观望不前,终究还是心生不忍,无奈救人如救火,于是急忙忙开口喝止道:“陈玖你休要下死手,你这无赖整天惹事生非。再不罢手,我定会告知你的爹娘教你讨一顿好打。” “嘿呀,这可不是初七弟弟么。他奶奶的你又来凑什么热闹!打抱不平么?小兔崽子!你毛长全了没有?有几口牙够小爷我敲的吗?哈哈哈,赶快给老子滚一边凉快去吧。”那叫做陈玖的泼皮怪笑着连说带骂,脏话不绝如竹筒爆豆似的脱口而出。他刚刚才说完,旁边一帮青年小跟班也跟着哄然起笑。 “休要张狂,你找打!”杨初七性子素来倨傲,自听不得这般脏言崇语,仗着自己练过些拳脚功夫,二话不说就朝着陈玖扑过去,抬手就握拳打去。 陈玖赶紧撤步后退闪过他的这一记重拳,不怒反笑道:“喔,他奶奶的你怕是活腻了!”便使出个弓步冲上前来,右手一把揪住杨初七的头发,左手举拳要打。 说时迟、那时快,杨初七猛地两手齐出,将按在自己头上陈玖的右手紧紧扣住,如倔牛一般低头用半跪的姿势往后急撤。 只听见“咔”一声,陈玖的右手顿时折断,他发出一声声痛呼当场惨叫开来。陈初七看他都伤成这个样,也就作了罢。 而陈玖见杨初七停住手,立刻往后闪身速退数步,额头鼓着青筋寒声怒道:“兄弟们给我弄死他,出了任何事我来扛着!” 这个陈玖平素在乡亲邻里横行霸道惯了,眼下白白吃了这么个大亏,自万分的不服,所以如此般的命令手下人。 泼皮们得令顿时一拥而上,照着杨初七脑门便是手脚齐出拳打脚踢。杨初七虽说练过一点点粗浅的武艺,但毕竟岁数不大功夫还没练到家,慌乱中只好胡乱招架与他们打开来。 俗话说的“双拳难敌四手”此言实属是不假。泼皮人数众多,不一阵,杨初七就给他们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血,连鞋子都给丢上了屋顶,披头散发的模样可不凄惨。 正在此刻,一声娇喝传来,“敢尔?哪儿来的泼皮竟是好胆,青天化日下敢欺负人了?” 闻声望去,只见一匹快马自远方而来,马上是位年青的女子,身着白衣劲装,年纪约是双十年华。却见她一揽缰绳,马首高高昂起两蹄飞空就停住了。可是她也没下马,只是又斥道:“今儿个在本女侠眼皮子底下,你们休想作怪给我速速离去,若是走慢了半步,当心姑奶奶我将你们当场尽数打杀!” “哎哟,我去!哪来的小娘皮,竟连爷爷的事也敢管?这小模样儿还长得挺俊啊!”陈玖闻声转头看去,见是一美貌女子,遂心思急转捂住手腕走上前来,阴阳怪气笑着。 白衣女子打量了陈玖几眼,不禁嫣然而笑激道:“呵呵!你这泼儿手都叫人打断了,倒还不失好色本性,当真是十分难得啊!” 陈玖听了她这嘲讽之言深觉尴尬,顿时相当的愤怒,当即就翻了脸喝道:“小娘皮,看来爷爷今日不先修理你,你反倒不知好歹了!兄弟们给我上!等会这小娘皮人人有份。” 话言未落,众泼皮听得了号令怪嚷怪叫开来,那叫个两眼冒绿光,仿佛这白衣女子是待宰羔羊似的一股脑儿朝她跟前冲去。 就在白衣女子就要给泼皮们围困住时,谁料她却从马上纵身一跃竟三尺来高,轻飘飘便落在泼皮们的身后,手中拿出个用白布包裹着的物件,半尺来长,看样子大约是一柄匕首。 只见她身形瞬间动作,便直如蝴蝶在花丛里戏耍,又像大文豪妙笔画丹青,在人群里仿似起舞,或肘或膝或拳或腿,时不时用手中短刀轻点一两下,眨眼间这些本是年轻力壮的泼皮竟一个个完全都倒在地上哀声惨叫,想来皆是给击中要害穴位所至无疑了。 此一番打斗的场面,直让杨初七在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心知自己是遇上了江湖上的好手,顿生结交之意,于是奔到白衣女子跟前,双手抱拳作个揖道:“姑娘身手着实不凡,还仗义敢为人先,不知高姓大名师承何处还请赐教,来日定当回报大恩!”现下他绝地逢生,言语间很是激动,又连连抱拳施礼。 “真好看的男人!唉,可惜岁数不大却如此轻浮,一上来便问人家的姓名。”白衣女子看到杨初七虽鼻青脸肿,可眉宇间却有一股少见的英气,星目剑眉还五官线条标正硬朗,心下虽不悦这人无礼混帐,却是不自主的暗中喜欢,便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登徒子,哪有上来就问姑娘家子姓名的,那又怎不问芳龄几何是否婚配呢?” “如此甚好甚好!小子正要问好姐姐婚配与否呢。”杨初七不知白衣女子是对他那般调侃,心里头自窃喜已极。 白衣女子给他一张嘴说得脸色通红竟无言以对,心道世间还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儿,但偏生长得俊朗,呆头呆脑的模样令她着实心悦,便告知道:“行了行了,别给我丢人了!你给我听好,本女侠名叫秦孝,乃大剑山匕首门弟子,家师正是掌门祁学。你记牢,可不许轻易忘了,姐姐等着你报大恩呐。” “姑娘的大名,小子断然不敢忘却。”杨初七得知其名,点头如捣蒜,赶紧献殷勤摆客套,甚至于发下了誓言。 忽地他想起祁学这名字倒好生耳熟,细思几番之下才想起原来正是父亲早些日子让他拜的师父。如此看来,她便是那巴蜀十绝之一“白衣胜雪”的秦孝了。 祁学江湖人皆称之为士师。“士者”泛指义气,有道是知为知己者死,为知心朋两肋插刀的人便可称之为士,更高层次的则就是说忠君秦爱国了,如先朝的姜子牙先生穷其毕生一心辅助周天子,这就是国士无双。“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言又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故寻常师大都有不秘之传,由此那门下的后进也难有惊艳之辈,此类为不入流的下师。而祁学这个人,但凡有是无所不传,为人更是义薄云天慷慨豪放,所以江湖人称之为士师,这“侠之大者”的士师之名确是无愧于世。 可惜,只因杨初七此时年岁尚幼并不认得祁学,反而对人尽皆知的秦孝非常熟悉,曾以此为榜样立过座右铭。 至于这秦孝,听江湖传言说乃是秦巨祖之女,本声名不显,但在金牛道一带曾有个采花大盗叫上官空空,此人只要周遭百姓家里但凡有婚事便半夜潜入,用药物使新郎昏睡奸淫新娘子专坏人名节,屡屡作案共达百余起,百姓莫不愤恨誓要扒其骨食其肉,不奈何却毫无办法对策,只因这上官空空武艺登峰造极不说,轻身功夫更是他的一手成名绝技,每每遭遇伏击不敌于人时便翻墙上屋,施展轻功临空度步转眼就逃之夭夭了,所谓可恨至极莫过如此。且说时年那秦孝年方十六岁,任侠之心正是极强的年纪,听了这等事后异常气愤暗暗发誓讨贼,于是与一户经商的人家商讨合计,在成婚之时乔装成新娘代人成亲,而后那天夜里秦孝穿着大红婚衣施行“狸猫换太子”之计潜入婚房,果然,这上官空空在三更后真是来了,当时附近的邻居只听见半夜打斗声不绝于耳,好一阵时间长,次日天明时去看,得见一滩碎肉与衣物错杂放置,这个大阴贼居然已伏诛被就地正法分尸而死,秦孝却毫发无损危襟正坐恍如无恙。事后,周遭百姓拍手称赞,可谓大快人心。由此百姓们遂送其一块巨匾“白衣胜雪秦孝是也”。自从她除去了荆楚这个大害也声名雀,一时风光无两,英名传遍整个了江湖,达官显贵里巷小民皆莫无不晓。而她的哥哥秦巨祖的长子秦师师,更是响负胜名的英雄人物,别无它,贵为荆楚第一武术名家。此人精通十八般兵器,内家外家武技俱是休得周全,内功听闻已然登堂化境,江湖人送他一外号“武圣”可见不凡,并且秦师师精通文事,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正史杂谈莫不熟络,被蜀国老国主奉为巴蜀十绝之首。 杨初七知晓了这秦孝就是大剑山匕首门遣派下来的弟子,心里头万分高兴,当即就自报家门,再作一个揖述道:“秦师姐,小子乃是杨初七,不知秦师姐到临有失远迎,原谅则个!” 秦孝抬头低眉笑了笑略一寻思,似想起了这回事,但并没回礼只是道:“我当还是谁呢,原来是你这臭小子!真好怪巧了。” “嘿嘿!是啊,好巧好巧。”杨初七讪讪发笑,然后摸着脑袋怪不好意思的说道:“师姐,你咋来得这么早,若早知如此我便好去接你了!” “师姐我平日最不爱待在山上,闷得慌呢!师父也知晓我的心性,便在前几日放我下山来,这不一路游山玩水今日方刚到此地,还是看你上山的日子快到了,才急匆匆赶来。”秦孝下了马顺手牵着走到杨初七身旁,边走边说。 “原来是这样啊,对了!不知师姐用饭没有?小子知道前方不远有间上好的酒家,一道前去畅饮好不好?”杨初七问道。 “先谢过啦,师姐我不饿,先还是去你家看看吧!”秦孝客气的推脱回应道。 杨初七听罢也不多言,看了看还在瘫在地上的陈玖一干人等,据观察他们应该全无性命之忧,便放心领路前行。边走着边打听此去那师门的境况,问道:“听师姐这么一说,师父管得倒是挺严紧,连平日都不肯让你们下山?想来这般的严格,打骂必定少不得吧。”说着他又摸了摸鼻子,满脸呈现出虚慌之色。 “打骂倒是不曾,但言语间有时重了一些,至于对待师兄们是如何那我就难以得知了,师父授艺都是单独的因材施教。”秦孝俏皮地翻了个白眼,心中自是好生鄙视,这么大个人还怕被打,倒真有趣了,她本来想取笑个几句,但始终是碍于脸面没说破。 随后,她目光流转瞅见那躲在墙边瑟瑟发抖的那少儿郎,便又扶起他关切问话:“小家伙你是哪里人,怎么沦落至此呢?” 少儿郎怯怯地瞪了她一眼,捂着心口缓缓站起来,冷声道:“我是本地人叫吴赤,这些个人我迟早要他们好看!”说完转身就跑,也不理秦若楠的呼唤。 “这小家伙性格太过刚烈,不然倒是个可造之材!”秦孝幽幽叹道,而后好半响都没说话,更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杨初七默默看完这一切,心生诸多说不出的感触。而后回头往秦孝那瞧去,心知她看穿了自己的想法,顿时只觉面上无光,颇为尴尬,便低头干笑着敷衍道:“那极好。” 两人就这样闲聊着,无非是聊了些儿家常话,行不多时便到了杨初七自家门前。 杨初七他爹娘于家中听着动静,立刻就出门迎接,又见这秦孝生得美便问长问短,一个劲地夸她标致,好是热情。这秦孝也知无不答,在长辈前面很有分寸,周全而不失礼节。陈初七看秦孝深得自己父母的宠爱,自暗中欢喜得紧,毕竟日后要与师中同门相处,断然是越和睦便越好咯。 第三章:屠户 章孝的到来让杨初七家中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他娘亲忙活砍柴煮饭,父亲则去厨房帮着打下手。 而此时的杨初七这才想起,愿本是想要去西门小诗家中道别的,而今却给忘得一干二净,顿时懊恼不已。正巧又听自家娘亲说有客远道而来云云吩咐他去集市买点肉,他想顺道去邀西门小诗来家中用饭,另外再行好生告别一番。这些都是闲话暂不说。 杨初七在急行半里多路之后,终于是来到了集市。 此时大街上零零散散摆着十几个摊位,偶有过路人来去,风卷着纸皮尘屑,忽高忽低的直像苍龙一般盘转,起起落落的,仿佛也是身不由己,与江湖中人莫不相似。 杨初七走到一个卖肉小摊前时,脚下却生了根似的再没法子挪动半步,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那这小摊小贩上面是有什么稀奇的呢? 原来,第一眼瞅去时这里生意惨淡,并无别的不寻常处。再三细瞧下,见是那肉摊屠户手起刀落从挑骨至分肉的动作极度的麻利,行云流水般的挥刀间,仿如庖丁再世,简直是在几息间便将那大半头猪的骨头解了出来,使他看得个目瞪口呆。 只因杨初七今一大早的际遇,心下遂料定,这屠户定是江湖上使刀的好手,于是当下就心生了结交的念头。因此他在观察了数次后,就忍不住打招呼问:“兄台好高明的刀法,敢问师承何处?小子杨初七正欲结识天下英雄,万幸得见兄台高超的刀法,冒昧打扰还请多多海涵!” 谁知杨初七此言即出如同石投大海,全无半点的着落。 看那屠户手脚片刻不停的忙个没完,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似的理也不理,头都不带抬的,貌似充耳不闻的模样。 杨初七瞧屠户这副样子,心里以为他正忙着没能听到,于是加大声音呼道:“兄台,你好啊!”这一次可出声如雷声声炸耳。 谁料这话罢了,屠户仍埋着脑袋,没加抬头理会,老久老久以后,才慢吞吞地终于来了这么一句:“客官好,要哪块?” 杨初七看他开了口,连忙屈身施礼道:“小子叫杨初七,敢问兄台可是江湖中人?” “不是啊!阁下要买肉便打紧,一会儿这好肉可都叫人挑去了。若是不买便恕不奉陪,还请莫要来妨碍在下做生意!”屠户没好气的回答。 再说起这屠户眼见今日生意无几,心里头本就有些儿郁闷,又见有人闲来无事要拿他来寻个开心,自语气生硬的回应。 杨初七觉得他言语不善,一时间无计可施,不奈何心中喜欢这人便不敢过分打扰,但又望结交金兰,就使驴性子等候了起来,不过心中打定了主意,待这人忙完再寻思法子结识便是。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屠户方才忙完,抬头看杨初七还赖着不走,也没了办法,只好作自我介绍道:“在下姓王名杜生,乃是汉水人士,自幼独自谋生,去年随叔父来凉山城杀猪卖肉混一口饭吃。” “原来是王杜生老哥,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礼!”杨初七听他说得仔细,直道出了生家原委,便不敢怠慢,再施一礼,心道,这要广交天下朋友还得以礼待人,毕竟这礼多人不怪呢。 王杜生瞧他有礼貌,顿生好感,遂同样屈身弯腰抬手托住杨初七,还礼接口说道:“初七老弟不必多礼,咱就是个鄙俗之人。” “失礼失礼,其实我本就俗不可耐,本早就看不惯这世间虚假俗套了,只是江湖复杂人心险恶,万万不敢凭着自己的性子放肆,所以就如此装模作样了。”杨初七直白的道。 “哈哈!竟然如此,那老弟在兄弟这就免去这些俗礼罢了,你只管按自己性子来便是。”王杜生听完,爽朗的笑开来。 “兄长如此通情达理,那是极好!就休怪弟弟放肆了。”杨初七觉得这王杜生性格倒是率真,便索性放开了性子,径直朝肉摊内走去,扯来长板凳在他身旁坐下。 “对了,不知贤弟吃过午饭没?相请不如偶遇,哥哥自家有上好肥肉,更有窖藏十年汾酒,稍后与我同饮一番成不成!”王杜生看他挺懂事的,心底喜悦,于是盛情邀请道。 “那妙极哇!再好不过了。”杨初七听说有好酒好肉吃,立刻馋虫上头匆忙应下。 “那老弟小憩片刻,待我收了这破摊子与贤弟痛饮三百杯,来他个不醉不休!”王杜生听了哈哈大笑。 “这怎使得,使不得!”杨初七见王杜生现下这就要收摊,生怕坏了他的生意,忙慌慌张张推辞。 “如何使不得?俗话说相识虽不一定是缘分,但至少那是天意,何况你我二人还称了兄弟,自不必太见外!”王杜生满脸豪情堂而言之。 “嘻嘻,那也成。”杨初七看他这话说得在理,性情更是直爽之人,遂不再过于推脱,便是大笑。 且说王杜生收拾好了肉摊子,要与杨初七回家中去吃酒。 这才刚一上路,杨初七看王杜生担子颇沉,似乎很费劲走得更是缓,就开口说要搭一把手,王杜生听罢觉得合乎情理,便允了他,俩人遂共同抬着摊子往前方赶去。 杨初七抬着这担子,刚入手就感觉吃力非常,心里头计较了一番,才发觉这摊子连带着猪肉估摸有五百来斤,再细瞧之下,才发现摊架竟是纯铁所制成,难怪会这么沉重,顿时他对王杜多了几分敬重之意。 王杜生一路上东拉西扯闲话不绝耳,很是健谈,反观杨初七倒是“嗯啊”个不停的敷衍,想来只因他手上有此重物实在没气力跟人聊天,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无处找人去说才是。 好不久杨初七随王杜生走到他家中,一到王杜生家中,杨初七看他家里头虽不富裕,但物无具细放置得妥当,是以更加的好感重重了。 王杜生先招呼了杨初七上座吃茶,而后顾自烧火做饭忙活了开来。 约莫喝一盏茶之久饭便做好了,饭是白米饭,粒粒饱满修长绝非陈米旧谷,菜是一道红烧肉、一碟花生米、一盘炒鸡蛋、一碗大白菜,都是一些家常小菜,菜色虽简单却是香气四溢,想来王杜生下厨已有些年头了,绝非生手,常言道的“穷人孩子早当家”,今日看来所言实在不虚。 王杜生不知从何处搬来两坛酒,用手三两下拍开了封泥,筛满了二人的酒杯,便也上桌。二人客套着巡了几回酒,就开始推杯换盏地喝开了来,酒劲一上头,俩人就南腔北调胡侃乱扯了起来。 席间。“适才与初七老弟相谈几句,只觉得老弟见识颇厂满腹经纶,所谓有名师方出高徒,还想请教尊师大名,看哥哥是认不认得?”王杜生看杨初七口生莲花妙语连篇,大感好奇便问。 “大哥有所不知,小弟还不曾有师父,口才只是自幼读了学经书献丑罢了!倒是前些日子,家父给我找了一师父,想要我习武找出路,他姓祁名学,至于哪里人氏这我并不晓得,只是听闻老人家向来在江湖上走动得少,哥哥怕是不认识。”杨初七喘着粗气回话,面红耳赤的定然是那酒劲发作不胜酒力了。 “哦,原来是他!老弟有此良师,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王杜生边说边竖起大拇指,脸上浮现敬仰之色。 “哥哥如何识得我师父,他老人家过往我可半点不知,今日还请哥哥快快说来听听!“杨初七听说王杜生认识自家师父,一下子兴致大增,赶紧问道。 “这就说来还话长了!对了,贤弟你可知道七国第一勇士荆轲的其人其事?”王杜生神神秘秘地卖起关子。 “哎!荆轲之名问世间谁人不知,只恨他英雄命短,刺杀秦王未能成事反倒是误了自家性命,真是可惜!“杨初七提了提袖子长叹一声,幽幽诉道。 “荆轲虽说未成事,但英雄之名却是副其实!今日我兄弟二人对他当浮三大白。先干为敬!干了再说不迟。”王杜生看他长叹不能自已,心中更是有所感触,悲从中来遂举杯相邀。 兄弟二人仰头连吃了几大碗闷酒才释然下来。 王杜生看杨初七吃酒吃得痛快,各自的心情又有所好转,这才试问道:”老弟你可知荆轲这人是出自何门何派么?“说话间他仍顾自斟酒牛饮。 “哥哥原谅小弟不才,这却是半点不知。终”杨初七摇头直接回了话,眼睛盯住他,静静等待王杜生下文。 “老弟听过匕首门没有?“王杜生问完以后,看陈正花摇头否定,就自顾自解说道:“这荆轲却正是出身于匕首门,而且还只是匕首门一名普通门生而已。你可知匕首门主乃是何人?“他说到这便故弄玄虚地停下,满脸玩味的想等杨初七开口问话。 怎料杨初七却半句话没说,只是盯着他饶有兴致的样子,王杜生只得暗骂了杨初七一声呆,真不解风情云云。之后,他继续讲道:”这匕首门的门主正是大剑山祁学!也就是你的师父,他还是匕首门的开辟者呢。” “哈哈哈!想不到我家师父竟是这般的大人物,我居然半点不知,实在是惭愧惭愧啊。“王杜生话音未落,杨初七便大呼小叫喊出了声。 “想来是你师父为人低调不好出风头罢了!”王杜生边说边摇头晃脑,看来是真醉了,只听他又讲道:“咱若有你家师父半分本事决不窝在这鸟地方,定要争战天下,坐拥这蜀国的半壁江山才痛快。” “哥哥你醉了!”杨初七眼见王杜生尽是一些胡言乱语,就连这要诛九族之言也说出了口,便忙去捂他嘴巴,谁知刚一起身便栽倒在地,心中只觉自己好笑,明明不能喝酒偏偏还贪杯,便自嘲道:“酒劲好大!看来我才是真醉了。” 王杜生看杨初七已然醉倒,便想伸手去扶,可吃了这么多酒哪还站得稳,只见身子无法控制摇晃几下跟着也栽倒在地,只得甩着衣袖发酒疯道:“醉也,倒也!哈哈,呕尽尘世垢,愿做酒中人。”他迷迷糊糊说完这句话,便眯双眼就地一倒便趟下了。 “午夜梦回赴邯郸,恰逢佳宴酒巡三!举筷击碗奏词乐,五言七律化歌禅!屈原同我醉明月,荆轲陪我叹河山!飞檐走壁行侠义,晓风残柳换杯盏!人去楼空梦境灭,一剑光寒不周山!”杨初七边唱着词乐边半合着眼敲敲打打着地面。 杨初七与王杜生二人一夜尽是梦话,都是胡说乱说满口雌黄,至于说了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两个人在大醉之下直接睡到了酉时,日落西山了方才逐个醒来,各自草草洗漱了几下子,张初七要向王杜生辞别,说起买肉烧饭一事如何如何便要立即动身回家。王杜生自是不舍他就此离去,在多番挽留之下,杨初七仍一再拒绝留宿,王杜生就作罢。 兄弟间交待几句后,王杜生硬生生塞给他两条上好的猪肉,陈正花推脱不过便揣入怀中。刚刚出王杜生家门,此时的天色愈发暗了,夜幕将入映。 杨初七别过王杜生后不久就已浑然入夜,苍穹之色,如被丹青画家泼了墨一般的伸手不见五指,他穿街过巷翻山越岭,良久良久才满头大汗地赶回家中。 一进家门,他便发觉钱袋竟平白不见了,无奈听见了父亲的训斥声由大堂传来。 “怎么回事?太不像话了,叫你去买点肉却整日未归!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全无半分定力,日后如何成大事呢?”杨初七他爹劈头盖脸咆哮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杨初七措不及防突然被骂,顿时默然无声不敢搭腔,只好低着头老老实实挨骂,却又朝秦若楠那一个劲儿的使眼色,盼她能美言几句,好了却这一桩子事。 章孝看到这般景况倒也机灵,好话连连的奉茶倒水,方消了他父亲的气。 杨初七看到父亲不再发火,于是默默溜回了自己的房间内。突地,想起一件紧要事,今日去吃酒,可倒是把西门小诗全给忘了,心下忐忑难安辗转反侧,心里估摸着要不要晚上再偷偷去告知声,权衡再三之下他还是觉得不去为妙,毕竟这大晚上的人家大概早已安睡,此去反倒惊扰了她。 第四章:七杀 翌日一早,杨初七和秦孝洗漱完毕,然后都收拾好了行囊以后,杨初七的父母则拣了些细软银子托付给了秦孝,先对杨初七更是再三交代,告知他要好生听同门师长的话,又跟秦孝说,她儿子若是午逆长辈调皮捣蛋,请她代自己好生管教不可轻恕云云。直听得杨初七点头如捣蒜直到摇头晃脑无奈至极,方急急与之告辞,而秦孝则抿着嘴、憋着笑与他家父母挥手道别。 却说杨初七逃也似的离了家门,那是不亦乐乎犹若困兽脱笼,梦想着从此逍遥世间的快意人生,一路上与秦孝那是有说有笑优哉游哉。 许久后,他俩行至凉山城市场。今日的集市格外繁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但见市场里人来人往鱼龙浑杂,叫卖的、吵闹的、赶路的等等皆有之,发出种种的声响,极是热闹。杨初七和秦孝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被挤来推去就差点给迷了路,行得相当的辛苦艰难。 当杨初七一边观望集市里各种贩卖的新奇玩意儿之时,秦孝却提议去买点东西填饱肚子再作打算,说到底,秦孝她还是个小姑娘家子,碰到好吃的自是按耐不住嘴馋了,杨初七只得点头答应,毕竟日后是自家师姐,两人又相约响午时于这里那家“回头客栈”再见。事后二人作别,杨初七顿时形单影只了,闲来无事只好随着人潮向前方转悠而去。 正时是他游观自得其乐之际,忽地,人群里传来一声声怪叫,“周云先生来了!”便只见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的奔走相告,欢呼雀跃着,一窝蜂般的往城东方向奔去。 杨初七给人潮挤得几乎无处容身,不奈何只好跟着人群涌动向东行去。 “周云先生?”杨初七纳闷,这个名字他倒是不曾听闻,于是抱着好奇随手拉住身旁一名还未束冠的青衣童子问话:“小孩童,你可知这周云先生是何许人也?” 青衣童子猝不及防给人拦住,顿时急得顿足,冷眼看了他好几下子,不耐烦的答道:“连周云你都不知道?真的孤陋寡闻!就是前些日子来的说书人,他那些故事讲得可好听了!你快点儿赶去吧,免得到时候给错过了精彩的段子。” “先生自古是为育人子弟,怎会有说书先生,那还叫先生吗?我倒要去瞧瞧这周云有何稀奇之处。”杨初七初闻此言大感好奇,嘴上嘀咕道。还未待细想,他便生生被人潮推着移动前行,众人的行径直让他怨声暗涌,扭捏一阵挣扎无果后,身影就给这人山人海彻底淹没了。 杨初七随着人海浮沉着不知辗转了几条街巷,随众人来到了一个叫“君子堂”的地方,在群众七嘴八舍地议论之下,从中得知了这便是周云所说书的地方。 杨初七打心眼里纳闷,不知这说书人周云是有何等的不凡?怎堪得那么多人前来争相观看。 再说起这“君子堂”分外华丽,于当今的民间并不多见,其轮廓足有百丈余,此时正门大开,门高足足一丈三尺,大门两侧皆由大红木柱支撑,木柱足有井口般的粗细。 其间,杨初七被人群挤到了内堂,此时便一览全厅无余,内堂木柱更多,色泽深黄看着紧实,想来大都是良好的木材所建造,内堂宽大旷阔,更容得下数百人无疑。 片刻不到,又有民众蜂拥而至鱼贯而入,将大厅挤了个水泄不通,尚没进门的只得悻悻作罢,在外堂遥遥旁听观望着不肯离去。 杨初七朝讲台处看去,见是几名劲装武夫模样的男子,手持短棒又是比划又是发声安抚着躁动的人群。 约莫一盏茶功夫,满屋子的人方才逐渐静下来。 这时候,有一灰衣老人从右边的偏门走出,老人大约五十来岁,虽用了条黑巾蒙着面但衣带松垮十分消瘦,隐约间犹有几丝似乎枯朽的虚弱,而行走时蹒跚的步履更有些龙钟之态,想来这必定是那说书人周云先生了。 周云行至讲台边上往那里一站,干咳了两三声便开始闭目养神,未说只字片语。 听众们见到这个情况倒也心领神会,随而都闭口不言,想来多数人都绝非第一次来此听书了,所以早对其中套路熟谙于心。 不多时,全场逐渐的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似乎连针掉在地上也能听着,想来这人还是有一点点的门道,应该是长期说书以此为生之人,方有这样的个人魅力。 再观此侯,周云满意地点了点头,恍若无人的开讲叙说道:“古来多有名人,今自不乏奇事!大凡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而江湖上又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说是在那天之涯海之角的所在之所,有一绝世兵刃,那是一把刀,刀名七杀,七杀七杀逢七必杀,本是命格之死局,其名可见此乃至凶至邪之物!"他说到此处就声音顿了顿,继而仰头侃侃而言:“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不礼不智不信人,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七个“杀”字从周云嘴里一说出来,字字铿锵,闻者色变,仿佛这单单几个字,却带着某种魔力般的令人不寒而栗!言毕,他似是渴了,便挽袖举杯呷了口茶,接着说道:“七杀所向,众生皆寒!以苍天为餐刀,以大地为砧板,以普天之下芸芸众生当鱼肉屠宰为乐。”话罢他的表情似乎略带上了一些鄙夷,次后又用眼角余光撇向众人,这才大声道:“刀本就是不详之物了,而七杀之名更属大凶大煞之兆!二者,皆为令人感指血光的灾祸!然而江湖中却有人散播谣言,说什么狗屁得七杀者得天下!不知是何人撒下了这弥天的大谎迷惑众生,但偏偏不少江湖中人竟也情愿相信!于是乎,各路英雄为之抛妻弃子不辞千里前赴后继地开始去寻那虚无飘渺的东西!” 周云说到此处顺了顺气息,胸腹起伏颤抖着似非常的激动,而后才继续讲道:“是啊!谁人不想一举成名天下惊?谁人又不爱名刀宝刀?更有谁人会甘于寂寞一生潦倒终老?只是若真要有此等的神物,早便宜了留下这传闻的人,他也早就独步天下了?哪还轮得到我等普通人来追寻?就算真若有之,可人世间当中的奇才颇多又有哪个寻着了?”说话间,周云愈发激动,到了最后两手更是猛地击在讲台上,只听“啪”的一声,他扫视台下看官几眼大声骂道:“这些人简直就是在执迷不悟!” “大义之举昆仑出,勿似竖儒作等闲。有仇不报何时报,待到仇家扬长笑?古来常言十年后,我道凡事要趁早。从晨至夜茶余后,欲罢不能常常磨刀!周老头,呔!我看是你在执迷不悟罢了!”正此时,人群之中却突地响起一阵笑声,入耳清脆如若银铃,由此可见这话分明是出自一位女子口中,此番言论却正打断了周云所述的故事。女子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皆寻声望去,心下都在猜想,是谁家姑娘竟如此般不羁?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扰人听书。 周云闻言更是讶意,当即脱口而出道:“是何人好胆在这里妖言惑众?” 这时见得一白衣女子从人群中飞身跃出,轻飘飘落在周云所立讲台处的两尺开外。 单看这白衣女子年纪不大,约莫才二十来岁,生得一副好模样,有大家闺秀之风,却不知为何不静候闺中等待婚嫁,反而举止行为浪荡来行走江湖呢?且说她脚刚刚落地便朝周云就是一顿讥笑:“嘻嘻!妖言惑众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你哩。” “哈哈!笑了,老夫平生说书无数,从来都是导人向善又怎有妖言之说?”周云听闻此言怒极反笑,随即他怒声喝问道:“倒是你,鬼鬼祟祟的究竟是什么人?居心叵测啊!倒底来自哪门哪派?” 这白衣女子听了却是大笑不止,连仪态也全然不顾直笑弯了腰,好像天底下从没有这么好笑的事情。待她笑罢,对着周云冷哼了几下,漠然的道:“你们可是不知道,这个老匹夫实属是作恶多端,十六岁杀了自己家乡的一郎中给官府通缉,此后便流窜逃亡四处作案,二十岁屠人全家一十九口,事后还纵火烧屋,二十四岁因一言不合斩下好友手脚,如今他五十多岁了,更不知作了多少的恶事,这种人渣是有何的脸面在这里说书导人向善呢?大家说对不对!”这白衣女子一顿话细数出了周云伤天害理的“光辉”事迹,就是不晓得究竟是真是假。 众听客听了这白衣女子之言,都七嘴八舌说开了,然后不一声起哄似的议论:“这样啊”“人渣”“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是什么英雄大侠客呢”。群众愤然,有少数的人当即拂袖而去,而更多人则开始一哄而散,大都不愿再听他说书。 周云听了她这一番指责,先是忍不住老脸微红,像是默许了白衣女子所说之事,若此看来,这女子之言倒该是不差了,猜想这周云如此模样应该是无言以对。可过了一会儿,又见他开口赔礼道:“姑娘,老夫素来与你无冤仇,却不知为何要中伤老夫?是谁人派你来的?”周云这话有顾左右而言他之意,看来他是想服个软了。 “冤仇倒是谈不上,至于是不是中伤你自心中有数!本姑娘站出来说话,只为公道,不想有人在此假仁假义混淆视听!”白衣女子闻言堂堂回应。 “老夫只耍耍嘴皮子,混一口饭吃而已。”周云接过白衣女子话锋并打断她道。 白衣女子听后更加面色不善,冷冷道:“有本姑娘在这,岂容你这种人混饭吃!”说完她满脸挂着正气。 周云闻言半响无语哭笑不得,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不屑地道:“是么?老夫有多少往事你二十出头岂能尽知?那不妨你再去打听打听便是。” “打住吧!当年我阿姨可是说了。”周云话音未了白衣女子就插嘴喝道。 “当年莫再提!”周云似恼羞成怒便也挥手打断了白衣女子所言之,随而叹道:“罢了!你只要记住,老夫平生不曾负过任何人。今日我更不愿与你起争执。” “哟!什么老夫老夫的是你这老匹夫吗?我呸!这么大岁数了,却敢做不敢认,自然也是活够本了,不如就此把命给我留下,本姑娘我亲自送你归西得了!看招。”白衣女子说完便描出个剑指摆了个虚步,看这架势她已然是要准备就地开打了。 周云闻言负手而立不作答,一派高人的风范,似乎在等这白衣女子先出手。 就在二人正欲兵戎相见僵持的时候。 “姑娘,阿叔,你们先慢动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还望两位先消消天大的火气,有什么事情是说不清的呢?”此时陈正花看不过眼便忍不住出声制止,他眼见这变故横生,深恐闹出人命,急忙中出声打一下圆场,想做个和事佬罢了。 “你是谁,我与他之间了结恩怨又干你何事?”白衣女子看见有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出来干涉,顿时杏目圆瞪怒喝道。 “小子乃一无名之辈,本无权干涉两位的纷争,但是眼见今儿个怕是要起血光之灾,作为读圣贤书的人路见不平当然要力所能及去化解,是以还万望两位放下个中的芥蒂一笑泯恩仇,也望姑娘海涵不要再咄咄逼人了!且放过这老先生一马。”杨初七原原本本的回道。 “读书人?无名之辈?”白衣女子一问再问,随后朗声大笑,斥道:“读书人所求,乃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大丈夫当如是!可你却是非不辩黑白不分的满口胡言,口舌之徒怎配得上读书人这几个字?”她说得义正言辞大气凛然。 其实这番话说得极诛心,也令杨初七心神微颤,一时间给她问倒了,无言以对,不觉抬眼朝白衣女子看去,当即便看呆了,这姑娘生得真美简直惊为天人,神仙般的人物,他偷瞄几眼后计急急顺了顺气息,方不至于失礼唐突了,随而还是迟疑着说道:“姑娘教训得是,小子唐突了。姑娘乃一奇女子,若是不妨还请赐下大名,来日我必定来拜会,多多请教。” “指教你倒是不敢,姑娘我叫袁思斌,乃昆仑山派门下子弟。”白衣女子虽言语冷漠,但见张初七有礼,因此心里并不讨厌这话也回得比较周全,颇有来往之意。 “谢姑娘赐名,来日自当拜会!只是这老先生虽罪孽深重,但所幸是已改邪归正,不知姑娘是否可以高抬贵手放了他?"杨初七生性不喜杀斗之事,于是有此一说。 “呵!那老家伙不是趁你我说话之际早就开溜了么?”袁思斌冷哼了几声,往老者所站处单手一指道。 “是么?”杨初七听了这话那是大惊,忙查看四下,却着实不见了周云的踪影,心中大是懊恼,顿生感慨暗付道,这老头功夫倒是绝了,只是为人却太不地道,我适才在此与他解围,他反倒好自己先跑了,所幸这姑娘好说话得紧,不然今日我可要遭罪了。 杨初七低头正唏嘘着,袁思斌却已走出了大厅,而后似乎发现了稀奇的事物,忽地纵身一跃而起追赶上去,在屋顶几个起落,一眨眼身影便消失了。待杨初七抬头时,这才发觉袁思斌已然离去,不由的急忙忙追赶了几步,却哪还看得见人影。找不见袁思斌他大感失落。其实,他现已对她暗许了情愫亦不自知而已。 且说日后,俩人于混杂江湖之中偶有相遇,虽说是茫茫人海匆匆一瞥,但在瓜葛之下此女还是成了他一块心病,好久那是一个念念不忘。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世间自作多情的人从来不乏,这杨初七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这缘分之事又怎是人力所能羁绊的呢? 也许是前世的姻,又或者是来生的缘,偏偏在今生相见,平添了一份无果的恩怨、苦寂。正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又何事秋风悲画扇。这都不在话下。 第五章:嘎嘎 正值他边想边往门外走去时,却突然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只见乌云滚滚遮天蔽日,便看到雨水仿佛九天银河决堤似的倾泻而下。 好一场大雨! 天色突变晴转雨,杨初七只得退回屋檐边候雨停,而来往的行人也多是避犹不及,纷纷寻找避雨之处候雨停,转眼间这“君子堂”屋檐下,聚集了一大帮子的人。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忽然而已,杨初七看都雨停了就卷起裤脚欲走,这时蓦地有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来:“干嘛?嗯?好胆敢偷我的东西!” 听到声音的杨初七回头瞅去,只见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青衣女子正被一劲装壮汉揪拿住。猜想,可能是这青衣女子趁众人避雨偷窃财物给当事人抓个正着,这青衣女人长得倒是不赖,柳眉凤目瓜子脸俊俏得紧,只是却为何那般的下作呢? “卿本是佳人奈何为贼?”杨初七看罢摇了摇头,虽暗暗叹息了一声,本无意插手。 “我哪里偷人东西了?你休要胡说八道,这钱袋子本来就是我的!你竟如此不要脸面要抢我一个姑娘家子的东西?再不松手我可就要当街喊非礼了。”青衣女子脸色变得通红却仍然不依不饶,娇横地一把扯过钱袋还准备开溜。那劲装壮汉自容不得她走,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往回拉。 杨初七观后,以为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正准备制止他们之间的冲突,却见两人拉扯间一物掉落了出来,瞅着好是眼熟,便止步不前,再一细瞧之下可不正是自己昨晚被盗的钱袋。 到了这里杨初七已然明白过来,顿生大怒,便要大展身手帮忙抓贼,哪知青衣女子一边左手扯着钱袋一边右手化为刁式往劲装壮汉腰部下的章门穴点去,这劲装壮汉顿时全身犹如电击般的抽搐着就倒地不起了。 “大胆贼女还敢伤人?”杨初七怒喝一声发难,走上前去擒住青衣女子,可两个人这才一交上手,动手间,方发觉这青衣女子居然有一身好的短打功夫,没下三回合张初七脑门上挨了数记掌刀,居然吃了很大的暗亏。 他现已惭愧如斯又羞又怒,这自幼练的一些把式本就稀松平常,自己怕苦怕累之下功夫更是不到家,没想今日竟连个娘们也没拿下,还给她反打了一顿。 是以杨初七急了眼更是乱打乱来,招式逐渐用老用死,慌乱中就给青衣女子一脚踹翻在地。 “有种你别跑!”杨初七愤然从地上猛地爬起身,冲着青衣女子嗷嗷怪叫。 那青衣女子纵身跃起,头都不回说了一句“小女子焉有种乎?”便一溜烟似的跑开了,只把杨初七气得个半死不活。 “乃翁位在汝母上,斗筲之辈不得死其燃!”杨初七奈何不得她,于是绞尽脑汁想来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放声大骂。 青衣女子听见这话后浑身发颤,想来是读过一些书的,能听懂了其中的意思,便也给气着了,冷眼再次回头瞪来,惨笑道:“竖儿,切莫给你娘亲我遇上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她放话之后,身形往大街上的房屋间一扎便不见了人影。 杨初七气恼不过只好在原地拍头踢脚,正要追过去跟她问个好歹、分个高下,无奈又想起与秦孝还有约定,只得唉声叹气匆匆往“回头客栈”赶去。 行了不久后,他只觉得腹中空空甚有饥饿之感,便想去买吃食,于是往路旁附近卖面食的摊子旁赶过去。 哪知他一走近摊贩前,于熙熙攘攘中又一眼见着了那青衣女子,这正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杨初七虽怒从中来却忍住没作声伸手往青衣女子右肩上搭去,口中笑道:“姑娘,我俩可真是有缘啊!” 青衣女子还拿着包裹腾不出手,闻声下回头看见杨初七一张大脸扬着坏笑当下都愣了。 杨初七见此良机自不想白白错误,便两手合抱将青衣女子扣个死死的,嘴上道:“你不是能作吗?我叫你能!” 青衣女子给杨初七抱住心中大乱,随后惊慌之下拼命挣扎开来。 奈何女儿身的蛮力自比不上男子气力大,杨初七抱着她使劲摇晃了几下,晃得她晕头转向便给扑倒在地。 话说杨初七当时火气正盛,倒也未曾想这青衣女子是个女人,更谈不上什么怜香惜玉了,使起跛大拳头便要打过去。 青衣女子心知此时要打起来,肯定是讨不了便宜,心中自是又急又委屈,便是两手抱头满面泪下,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地哭开了。 她这一哭,反而杨初七心软了,直教他不知如何是好,手僵停在半空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哪知这青衣女子却找准了机会,机智的扯开嗓子喊道:“救命啊!我家相公打我,快来人要打死人啦!” 青衣女子喊叫起来,撒泼不止,让杨初七顿时呆若木鸡,大大消受不了这画风突变的局面,心念急转之后顿生种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暗道“要坏事”,思量间他也急急地放开手脚,旁若无事般的站了起来。 常言道“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杨初七还没躲开这祸事,便看到周遭早是围满了看客,只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你这人怎能打自家的夫人呢,看你这个穷酸模样,你家夫人怕是可怜你才嫁与你,俗说糟糠之妻尚不可弃,你倒好,竟不知好歹毒打起自己的人来!”其中一个看热闹的麻布衣中年人边抚着长须便义愤填膺指责,即刻,周遭围观的人凑足有十几之数,皆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弄得杨初七好不尴尬,奈何现已如此般的境况又百口莫辩,有理怕是都会说不清,他此刻只盼平地生出个地洞,好让自己钻进去了事。 “相公啊,求你别打我更别再沉迷赌博了好不好!算我求求你跟我回家好好过日子行吗?孩子已有三日没饭吃了,家中又不剩半点儿余粮,我也是迫不得以才敢来找你啊!”青衣女子看见有人敢站出来帮她出头,心里眉眼带笑欢喜得紧,嘴上却满是一副怨女求夫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那见风使舵的功夫用得出神入化,着实是“胆大心细面皮厚”有大将之风。此情此景催人泪下,见者莫不同情。 杨初七只能暗暗佩服这贼表演天赋实在过人!别说不了解内情的人,便是单单知晓这其中的缘由,看了女子这苦儿模样,大概亦是能信个七八分。此时,就连陈正花自己仿佛也相信了此事应是不假,这个场景好像令人觉得真是他犯了什么天大过错。 此一变故,直让杨初七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言,他眼见如今形势失控深感不妙,心下便想“三十六计走为上”,便要桃之夭夭就此离去。 杨初七这才转身欲走,谁料青衣女子一见自己得了势,竟拉着他手臂抓紧不放,又是哭又是闹假戏真做了起来。 杨初七不由叫苦连连头痛不已,心中那是将这青衣女子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一个遍。 他抬头用目中余光瞄向周围观众,正眼见唾沫横飞口水四溅,例如“混账东西、王八蛋”类似的难入耳之言一个劲儿通通袭来,顿时只感觉天旋地转,暗中愤然道,果然古人诚我不欺最毒是这妇人心啊。 杨初七走不脱之下倒也光棍,心想我一大佬们脸皮还抗不过你,便索性心一横把这青衣女子生拖硬拽,粗鲁的抬着往肩膀一丢,扭头转身往人堆外跑。口中喊着:“夫人我知错了,我这就跟你回去好好过日子。”青衣女子抓他头打他脸没想挣脱不开,不奈何就顺从了。 好久好久,杨初七终逃出了人潮当中,他寻了个僻静处,将青衣女子放下。 此时他脖子上已遍布了这青衣女子所咬所抓的血痕,可谓血迹斑斑,遂劈头盖脸对着青衣女子骂道:“你这泼妇究竟闹够了没有!” “你还凶我?你看我眼睛给你打成这样了,日后我要如何见人!”青衣女子脚一沾地后马上跳开陈初七几步之遥,远远地瞪着个黑眼眶破口大骂不能自已。 “那你看看我!岂非比你更惨么?”杨初七适才迫于无奈没注意就打了她一巴掌,谁知打眼睛上了,眼下看来虽觉得有些过火,却还是放不过面子恼道。 青衣女子闻言细细朝杨初七瞅去,只看他身上尽是血痕,心知倒是没吃大亏,便笑道:“哈哈!你活该,这便是惹本姑娘的下场。” 杨初七看这青衣女子不顾影自怜反而得意笑起他来,自哭笑不得无言以对了。他认真的瞧去,此女子英姿飒爽倒有一股巾帼之气,于是心生敬念,一时竟然不好再说什么了。就这样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久久无话,张初七自是无言以对,青衣女子却是无颜开口。 好一阵长,杨初七才打破了沉默,开口问话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的人?大好姑娘家子怎当起了下流小偷来!真是自甘堕落。”言语里颇有惋惜之意。 “干你何事!”青衣女子气势冲冲回了话,莫名的又解释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她声音顿了顿,接着往下说道:“姑娘我也是怒城人氏,自幼孤苦无依,名叫嘎嘎,江湖人称忽闻一夜空家来,我这一门本事通吃百家,谁也不敢小瞧,谁知今日却遇见了你这灾星。对了,看样子你好像是练家子耶?”她逐一徐说又再问。 原来这青衣女子叫嘎嘎是个惯偷,算是九流中的盗门高人。 “我自是练武多年,要不然岂非栽在你手里!”杨初七看不惯嘎嘎自吹自擂,不以耻反以为荣之态,加以在被打之下,便更故意这么说想气气她。 “不务正业,枉你贵为习武之人!”他今儿个吃了亏不由为之气结,便多插了一句嘴。 “我若不做这一门无本的生意,哪有饭吃?看你年纪轻轻却不通人情世故,这般的无赖混账。”嘎嘎还口骂道,接着又道:“我俩不必在嘴巴上斗个输赢,何况你也打过我,男人打女人怕也是算不得好汉。话不投机,姑奶奶我就此告辞!”嘎嘎话犹未及说走便走,转身朝大街上行去。 杨初七眼见她要走突然舍不得,忙一把拉住她关切问话道:“你还去偷别人的东西吗?” “那是自然。你是猪脑子吗?不偷东西我还能干什么?你是猪脑子啊!”嘎嘎置气甩开他愤愤然道。她越想越伤心,便双手掩面一屁股坐在地上抽泣了起来。 如此,杨初七绕是心肠再硬也不好再加以分说,几番思量之后他向嘎嘎道:“嘎嘎!你要不且跟我回山中去罢了,我师父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侠客,肯定会照料你,你看如何!” “不要!我可不愿寄人篱下受那窝囊气。”嘎嘎听杨初七这般说法心中大动,嘴里却赌着气。 “这是什么话,怎么寄人篱下了?我的出身与你一样,都是穷苦人家,你放心师父为人极好相处。”杨初七尽说好话宽慰她再次劝告。 “就不去!”嘎嘎却不起身,那是坐在地上不动耍起无赖来。 俩人你推我拿别扭拉拉扯扯很久,然后在杨初七再三说教下,嘎嘎这才答应下来。 杨初七看嘎嘎身世可怜便哄着她,百般谄媚,那是使尽千方百计只为博其一笑。这些都不多说。 嘎嘎在杨初七大献殷勤之下心情有所好转,而后开始与杨初七戏耍打闹,两人僵持的关系好了些,说说笑笑往回头客栈走去,还算是相处愉快。 如今若是不知情,单单看着二人的对白,定会以为他们是青梅竹马的老相好,谁曾料到,就在上一刻两个人还恨不得扒其肉抽其筋,厌煞了对方。 一路上杨初七陪着嘎嘎谈笑渐欢,不知不觉就已行至“回头客栈”门首前。杨初七大老远的便一眼看到了秦孝,只见此刻她两手空空,想来买的食物已然吃光,大抵在这里等不少时候了。 杨初七深恐秦孝怪罪他迟迟不归,遂一个箭步奔到她跟前急忙忙奉承笑着:“孝姐,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本来早就回来了。谁知在半路上竟遇上了她,耽搁了一些时间!”杨初七边说着边将嘎嘎拉上前给秦孝介绍认识。 秦孝听后也不恼,玩味地瞅了杨初七,盯着嘎嘎便打趣道:“哟!这是哪家的俏丫头,莫不是你这臭小子拐带了谁家的黄花闺女吧?” 这话说得直让嘎嘎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搭话岔子。 杨初七则赶紧否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分解给秦孝听。 嘎嘎眼见有人帮自己介绍来处,觉得省事,就没再开口。 秦孝明白事情原委后便取笑杨初七,说他真好大的出息,给个女孩儿欺负了一顿云云。 然后三人且行且聊,相谈甚欢,由于都是江湖中人又年纪很是相仿,先前的个中芥蒂早已消失几近于无,没多久便熟络得如自家亲兄弟了。 第六章:乔丙 话锋一转,说起杨初七和秦孝因为嘎嘎的事情耽搁许久,加之赶了半个时辰的路,此时已是下午时分了,三人也终于行至树儿山的脚下。 一近山周边,尚未踏足其中,就感觉一阵阵阴风卷起枯木和沙土吹得作响,正前方入眼帘的是一块巨石斜立,石头上写着“树儿山”等等几行血红色的字样,光用肉眼看着就好是骇人,令人只觉凉意徒生,杨初七和嘎嘎都打小在山中长大自是胆大了一些,自见怪不怪。而秦孝武艺虽高明,可平生哪曾来过这般的荒凉之地,顿时没敢多话了,走得都有些儿小心翼翼。 她往前走了几步停住,四处张望着,并向张初七探问:“这地方阴森得紧,可没有鬼怪吧?” “没有,没有!我打小在此中玩耍,别说鬼怪了,便是连猛禽野兽都少见,看着吓人罢了。”杨初七摆了摆手回答,说玩又讲道:“里面有很多小松鼠和野兔倒是与人很亲近,半点不认生。” 秦孝听了半信半疑,目光再次瞅那块显眼的石碑上扫去。“佛前一跪三千年,未见我佛心生怜。魔前就地一叩首,回首凡尘不做仙。”所见到的乃是那一行仿似血迹斑斑的潦草红字,已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颇有沧桑古怪之感,端的是分外诡异。 要说起这个树儿山,在巴蜀算是有些名气,真乃人迹罕见之地,多凶禽猛兽、多恶障毒物,有许多鬼魅魍魉的传说。悉闻在此处常常可以见到妖怪的踪影,这些个东西虏毛饮血,如有途经此地的人,绝对难逃其毒手。据说很多年以前,曾有官府得知此一般怪异的现象,特派兵马术士前来查探,结果来打探消息的官差们居然都无一复还,连尸骨都不知去向,而后人烟渐少成就了这树儿山的赫赫凶名。 此处还流传着这么个故事,话说在很早以前,这里有个人姓乔名丙,家中排行老三,因自幼受尽兄弟欺侮,所以非常用功地读书,望不日后能够出人头地功名加身。哪知十年寒窗苦读后去赶考,却因当时的主考官一笔之差误划令他名落孙山。加之自幼时起至长大成人,他平日每每真心对待邻里,反倒是受尽相害,从此便性情古怪少有朋友。乔丙人艰不易,终于在三十岁的时候成了个家生下个娃,爱妻又离他而去,寻了个大户人家另嫁高就。之后又再过了几年,家中孩儿竟不幸夭折。可说是半生潦倒连连霉运,诸事不顺郁郁不得志。后来,终有一日他魔性大发化作疯魔,开始嗜血成瘾,逢人便杀毫无人性可言。再往后则说是那乔丙在这树儿山里头给江湖上的好汉合力绞杀,死后据说是修成了精怪,并立誓必定要灭绝天下苍生,然却给高僧镇压出岭不得,故而若有人途经树儿山,便要饱受他百般折磨至死方休。自此后,这地方无人敢来,是以荒无人烟没人胆敢长久的羁留居住,遂有凶名在外能止小儿夜涕。当然这些事多为江湖谣言,是寻常百姓家里用来吓唬自家不听话的捣蛋孩童,自不可太过于当真。 先前说到这秦孝不肯进树儿山,想必是给石碑上的字震骇住了心神,杨初七小时候首次来这里玩亦如此,当即便嬉皮笑脸的再次相劝道:“担保是没有的啦,我便在这附近长大,常来游玩,岂会不知?非但没有鬼怪,而且山里头许多珍奇异宝,更有各种十分讨喜的小动物呢!我们等一会儿再行休整吧,现已离大剑山脚程不远不如先走一阵,不用多时就到了,你说是与不是?” 秦孝听杨初七说林子里有可喜的小动物,当即那是两眼放光,兴致大发不待搭他的腔,便三步并作两步往里面跑去,走得又蹦又跳好是高兴。嘎嘎听完这情况,遂放下心来跟随上前,而杨初七则慢悠悠地走在最后头。 第七章:卫姜 一入林子内,目光所见之处皆是杂木横生盘根错节,草木茂密遮天蔽日,看起来极像一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三人行了少顷后,便再没了丁点的光亮,漆黑一片抬头不见天日。正此时,几人却听得阵阵悉悉索索之声,正从远至近而来,隐隐约约的令人无法估定具体距离。 秦孝到底是习武之人,老早就听到了动静,下意识便将陈初七和嘎嘎挡在身后,当机立断地抬起双手,左手化掌在前护住上身,右手握拳在后蓄势待发以防林中的不测之险。嘎嘎则给这怪声直吓得脸色巨变,猫着腰缩在二人身后。 “咻!”只听得一声响动,便看到一物件电驰而来。 秦孝猝然见到异变突生,赶紧回身护住了他们两个,左右分别抓住两人胳膊肘往右方一纵,同时挥掌排空劈去,击退了这物件的袭击。 但闻得“喳”一声,他们刚刚所立处那巨树上已多出一柄了三寸小刀,整个刀身全然插入树干之中,徒留刀柄犹在晃动不止。 在秦孝全力挥掌之下,这飞刀居然还有如斯威力,由此可见使刀之人其内力之大、功力之深厚雄浑。 秦孝看到这番场景,顿时心下大惊面上失色,自知此番是遇上了绿林中的人,而且这些人看得出来功夫极强,今日怕是胜算无多几人要横尸此地了,便暗付道:“来人功力强横绝非易与之辈,恐怕动起手来凶多吉少,要细细思寻一番对策才是。” 与此同时,只见一簇人从前方不远处的丛林里纵了出来,带头人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汉子,看他身披麻布披风,穿着黑领棕色皮甲,手持一杆五尺长枪,面上满是风霜之色。这人生得铁塔似的又黑又壮,领着零零散散二十余人,皆是带着兵刃,他们身手脸上都有新旧的伤疤,显得极为狰狞和可怖。 而装扮惟一例外的则是左面那白面书生,他手拿羽毛扇子头戴青丝绶头巾,风度翩翩看模样好是儒雅,断然无半点的匪徒之相。 这白面书生将羽扇一扣敲着手心朗朗而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若是牙缝里敢蹦出半个不字,留下六阳首级来。” 秦孝听白面书生说出这番话,心知他们是来者不善想要谋财害命,便默不作声欲先静观其变再说。 而杨初七这小子看这帮匪徒气焰嚣张这般的跋扈,则顿时火冒三丈高,他打生起在山中长大常与恶禽野兽为伴,看惯了这等的凶险场面,现今虽年幼不经世事,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哪会惧分毫,于是就阴阳怪气地回了话,道:“此路任我行,此树好乘凉。若从此路过,先要干你娘!” “哈哈,小杂种你好大的口气啊!”为首的领头人听了杨初七这话怒极反笑,戾声回敬喝骂道。 杨初七性子素来吃软不吃硬,听着这骂人的话当然觉得入不耳,不服气便还口骂去:“小杂种骂谁?我看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亏是猪狗不如的东西,才能这么污言秽语!” 杨初七话音还未落,就见到一道寒光急驰而来,他急忙中赶紧使了个“懒驴打滚”匆匆避开,这才抬眼又看到是一记飞刀来袭,只得故计重施,不免也惊出了冷汗,气恼不过之下心中冒出团团邪火,张嘴便又骂道:“你这牲口好卑鄙的手段!我还当你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却只是个下作之徒,专使那歹毒的暗器。”他说到这顿了顿,可能觉得骂人还不够狠便又补了一句,自鸣得意的道:“你一手烂功夫也妄想偷袭小爷,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小兔崽子!少放屁。你胆敢招惹大爷们,自是活腻了还用躲个甚?别浪费时间了,正经的乖乖过来让大爷宰了你祭酒!”这白面书生放声笑开来,看他说得理所当然,好似自己杀人是对别人天大的恩惠一般,满口尽是堂皇。 “看他一身书香之气,言语间却如此鄙俗,这种人当真少见,想来定是有着大本事的奇人异士。”秦孝观察入微心中警觉付道。如今看来,此事给杨初七这混小子一搅局,定然无法善了,便不敢再有丝毫大意,小心地开始戒备着此人再暗中发难。 就刚刚那一刀而言,杨初七虽躲了过去,秦若楠却是明白个中的凶险,仅仅是他运气好而已。是以秦若楠走上前将杨初七硬拉了回来,打手势示意让他万莫再开口,自己迎上前头庇护着这两人。 然而此时的秦孝,口中却莫名开起玩笑,嘲讽讥笑道:“小白脸你长得可真像我,莫不是姑奶奶我失散多年的亲孙儿吧,你可真不孝竟骂起祖母来了,亏我先前教你好好读书天天向上,谁料你空长这一副书生模样,还以为你真才实学饱读诗书呢,却实在是没啥真学问。这屁呢、乃腹中之余气,岂有不放之理?莫非你倒是吃屁?你这人还真奇怪。” 其实秦孝说出这样气人的话,其用意也颇深,一是这玩笑之言,可让对方摸不清她的虚实,这二来更能激得他们生怒失了分寸,如此自己这几人便有机可趁好逃出生天。 “是啊是啊,我也是你娘!你二娘。”嘎嘎这个毒舌丫头听了自然忍不住插嘴。 杨初七看得不禁失神发笑,心道,嘎嘎说脏话倒情有可原,只是没想若楠姐这大家闺秀也能气死人不偿命。 “哈哈,你们这些小皮孩嘴上功夫甚是厉害,可我白无常何吕今儿个只想在见见诸位手上的真章,舌尖上的英雄们,你们说归说,可别到时见了阎王,还不知道仇家姓甚名谁啊!”这何吕看他们几个口气大如天,竟然自称他的老娘,盛怒之下便自报了家门,想仗着自己的武艺高强,就要立马动手打杀欲除之而后快。 闻言方知,原来这白书面生叫何吕,江湖的绰号白无常。民间流传说,这阎王掌管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而黑白无常负责勾魂索命,若真要人死,三更从不留人到五更,他有此一等的凶名,那功夫应该是相当的了不得。 话说着,何吕从怀中摸出一物,乃是一柄小刀,这刀子三寸长短寒光内敛,看得出是锋利非常,但见他反手执刀再无二话,便直接向秦孝攻了过来。 秦孝亦是说打便打,默不作声从袖中甩出先前那白布包裹,小心翼翼使起轻功快速迎了上去。 江湖中人常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此话真不假,兵器的长短不同,武功路数亦有所不同,譬如用长枪或大刀的往往大气恢弘直来直往,而用短小武器的则较为兵行险着,虽说用长武器多数比用短兵器更占点便宜,但短兵器若是击中你,不死即是重伤,由此可见,这何吕还真是凶狠无比之徒。 是以秦孝在何吕拿出小刀时,心中更加忐忑,心道“我若靠双手对敌断然大大不利”,于是她就将早早隐藏在袖中的那白布包裹用了上来。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来得好!”且看这秦孝娇喝一声,只因瞅见何吕手持小刀向自己咽喉正中汹汹刺来,绝非一般般的花拳绣腿,颇有不重创不罢手之势,用招之精妙不由令她赞叹出声。 单单就这一招来说,虽看似稀松平常,却出得极妙,正是走江湖的好路数。普通人出刀多数以攻击上身为主,因上路可攻范围较大,却也容易被会擒拿之术制住。而绝顶的高手,则是往门面正中攻击,以图一击必杀,便算是真正的杀人技。但何吕在不知秦孝功夫底细的情况下,果断使出了这舍头去尾取的中间路数,可上可下可随意变化,确是不凡。间接更足以说明了何吕的凶悍,看来他是经常过着刀口舔血的生计。 正这时候秦孝出手了,只看她摆了个虚步,使出个“金蛇缠腕”,以掌化叼式往何吕手关节处拿去,这招正是出自少林的“罗汉十八打”。 罗汉十八打,属于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是秦孝平日练习最多的短打套路,更是她善长的武学击技。她从自幼练武功的时候算起,便要从“罗汉十八打”说来,只因她的师父祈学曾教导说,习武者虽说是强身健体,但本事越大责任越大,反而更有行侠仗义之责常遇刀光之险,习武者若是连自身周全也护不了,还怎去做侠义之举呢?那么习武也就失去了真正的意义。所以她师父祁学所传的第一套功夫就是这套自保“罗汉十八打”,正是属于防身的妙术,祈学叮嘱她要万分注重,并指出其中这“金蛇缠腕”的招数乃是重中之重,要练熟练透,此一招实是空手夺白刃的无上法门。 再说何吕眼见秦孝才刚出手便破去了他这歹毒的一刀,心下却是不慌乱不失神,他的去势不减,仅仅是将手上三寸青锋微转,刀尖向下,朝秦孝手腕处划去。这一下若是划实了那可真不得了,只因人的手腕处有动、静二脉,一旦受创伤,必然会造成大出血的危险,很可能就会因为失血过多不治而亡身死当场。 秦孝发觉何吕已然变招,自知其中的凶险,她忙迅速撤手同时步法瞬变,左脚往后退离,虚步变成弓步,右手化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方玉郎颈脖处砍去。 何吕看这掌势来得紧来得凶猛,只得将攻势撤去,右手用刀锋往左肩方向抵挡。他作此一举,自是为了进退皆可宜。 可谁知秦孝这一掌又是虚晃,她右手右迅速收势变掌为爪,同时左手握拳,蓄势待发,一个疾转身使出个双拳出击,如惊涛骇般的打向方玉郎上半身打去,直指那厥阴俞、肾俞两大穴。秦孝的这番身形变动非常之快,绝不脱泥带水犹若灵猴,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何吕千算万算也不曾料得到秦孝还有下招接上,此时要想再化解已来不及,只得运起内劲硬抗吃下了这两拳。而秦孝本就是想重创他,有此等的良机定然不会便宜留手,俗话说“趁你病要你命”,于是她出招之间更运上了十足的内劲,使起双拳排山倒海般的朝着何吕两大穴击打去。 这时的何吕只觉两道怪力袭来,内劲入体搅得他气息一浑乱,直给秦孝打退了足有数十步,然后感到喉咙一甜生生地吐出了两口黑血。 “无用废人,连个娘们儿给打不过!给吾退下。”正这时,却见匪徒中为首的那散发中年领头人如狂风般地跃起,一纵间便到了何吕身后,伸出只蒲扇大手将他托住径直往后方抛去,转眼间闪身而来站得笔直,轻蔑地道。接着领头人又道:“你这小娘皮休要猖狂,吾单手与你一战,你可敢?”这人说话声音之大如雷贯耳,想来内力必是修得雄厚怕已是步入化境了。 秦孝看这领头人行动间庶无花法大气稳健,已料知此人绝不简单武功深不可测,绝非是她能所抵挡的。但秦孝性子素来骄横从不服软,看他瞧不起自己,便冷冷一笑便道:“有何不敢?宵小之辈你又能奈老娘我何?” “哈哈,好!”领头人朗朗而笑,笑完又道:“让你知个好歹也好!吾乃卫姜,江湖人称黑判官。今日你这小娘皮儿送上门来,正好给我添个便宜二房。” 秦孝听这领头人自报了家门,才知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青湖十八匪之一,黑判官卫姜。 “好啊!要我给你做个压寨夫人倒也可以。倘若你若败了又当如何?”秦孝给他这话一激,气急败坏,心中盘算了一下后亦是反唇相激。 此时只见领头人卫姜将手中五尺长枪往地上一插,长枪便稳稳直立于地面,他笑着喝道:“今日!吾单手与尔一战,若是败了犹如此物。”他说着,左手化掌斩去,长枪顿时化作两断。话音顿了几下子再续道:“并且,尔等尽可无虑离去!我等必不作纠缠。”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说话可作得数么?”秦孝虽心知卫蒋厉害,但此人太过自负要单手与自己对打,如此之下那还是有几分胜算的,所以她立刻满口答应,当然这亦是无奈之举。 “当如是!小娘皮还等个甚呢?,赶紧放马过来吧。”卫姜冲秦孝单手指来,闷声喝道。 秦孝听了却是没有立即动手,虽说这卫蒋就那么随便一站,瞅着周身处处俱是空门,但素来武艺高强的皆有后发治人之妙招,是以并非她不动,而是不敢轻举妄动,她需要等个可趁之机好一举攻下。 很久很久但又不久,为何有此一说?只因对于对秦孝来说,这一刻看起来非常之久,其实也就片刻而已,那时恰好有一道夕阳缓缓降落在卫姜额头上,慢慢的又落下他眉目正中处,夕阳虽微弱但还是有些刺眼,卫姜不由眯了眯眼。 与此同时,秦孝抓住机会出动杀去,手脚非常之快,静如处子动如狡兔,看她疾步跃起,左手在前化拳右手持包裹在后,向卫姜逼去,转瞬间就已欺身到了他跟前,左掌犹如闪电般的向他脖子砍去。 此时卫姜突觉劲风袭来,便下意识伸出右手格挡,怎料秦孝左掌忽变为拳当头砸下,拳力较掌劲自然大得多,卫姜无奈格挡之下用上了十分的劲力,并没敢留手。可秦孝这一拳亦是虚招,拳至半空便已收住,她右手的白包裹,猛地斜线化直线往卫姜心口正中插去。 眼见卫姜避无可避就要挨上秦若楠这一记杀招了。正这时候,他右手急转便已遮住了胸口,动作之快只留下了道道残影,像凭空多出只手般的挡住了秦姜这一下杀手。秦姜一击不中半空收势,后又化肘,上下击打太阳穴、脖颈、耳后一连三下,怎料却悉数击在卫姜手心,同时卫蒋亦给秦孝的寸劲冲锋得连退了五步之遥。 “竟然是一招三式!好,小娘皮功夫不错有点门道啊,我倒是小瞧你了?”卫姜连退数步后终于正色道。 “黑大个你也不赖!咱们再来打过。”秦孝喘了口粗气冷声暴喝。 “我还没认真呢!今天就看看老子单手来打你屁股。”卫姜无赖似的笑了笑。 “你这无耻之徒!”秦孝不悦地瞥了瞥眉毛,说罢,弓着腰如灵猫般地冲去。 但见秦孝右手反握白布裹,左手化掌握为中盘手,白布包裹便朝卫姜太阳穴戳去,卫姜单掌往上随意那么一扫,又将秦孝的攻击全部化解了。而秦孝却突然左腿同时间对准卫姜胯扫踢。她这样手脚齐出,若非多年苦练下盘,那是不能轻易使的。武者云“手似两扇门、全靠脚打人”,还有一说法“习武者三分靠手、七分靠腿”。这说明武术腿的灵活性很是重要,所以华夏习武之人历来有腰马合一这个讲法,练的就是重心平衡,若真是在战场上倒地必死,焉容得江湖杂耍那般左右动跳。所以说,打杀江湖能有得手脚齐出这般功夫,已算得上是初窥门径了。 眼看秦孝这腿去得狠,若是卫姜真给踢着怕是要断子绝孙了。 而这时,哪晓得卫姜像是凭空多出只手似的散发出阵阵薄雾,只手化作千影,竟横生生抓住了秦孝的左腿,轻轻松松那么一拉,秦若楠便倒在他怀里。 “真了不得啊!没想你这么狠毒的小娘皮,竟也懂得投怀送抱,当真妙极。”卫姜将她抱着伸手便当真对秦孝屁股打去,“啪啪”连打了好几下。 秦孝顿时脸都白了,就差点给哭出声来,咬牙切齿怒喝道:“你这无赖说好的用单手?竟然用双手了?还不赶紧地放开姑奶奶我。” 看到这一幕,杨初七和嘎嘎都傻眼了,无奈都是武艺低微,心生畏惧未敢上前,已经是不知所措。 还是杨初七反应较快,他眼见秦孝受辱,大为愤怒,就地拾了块石头走上前头,便道:“黑贼休要张狂,待小爷与你一战,可敢尔?”说着,便摆出了一副武林高手的模样,望将杨四郎给唬住。 “哈哈哈!实无英雄竖子妇儒亦敢狂言了!来吧,你们一起上。”卫姜拿手反扣住秦孝,冲杨初七和嘎嘎指着嘲弄道。 杨初七冲冠博然大怒,当下使着石块高高举起,便攻了过去。 “呵!”卫姜不屑地笑着,不等杨初七近身就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杨初七看到卫姜铁手如同钢箍般捏住他的咽喉,当即丝毫动弹不得连呼吸也有些困难,他却是不惧,竭力使起石头往卫蒋头上砸去。 “嘭”的大石头顿时粉碎,于此卫姜虽无性命大碍,额头那是给砸得血迹斑斑。卫蒋被他这样一挑衅,便是两眼发红,犹如狂兽出笼,狠狠地瞪着杨初七,随手将秦孝扔飞出去,连带着白布包裹亦丢得老远,怒火中又是一脚踹退杨初七,喝道:“皮孩儿小小年纪如此凶残,今日留你不得!”便拿起长枪朝他冲杀过来。 但看一点寒茫先到,随后枪出如龙,枪枪带着风声,直惊得杨初七胆寒,不得已使了个老招“懒驴打滚”,将秦若楠那白布包裹捡来,此时见是卫姜枪如雨一落般来袭,他退无可退顿时也是红了眼,舔着嘴唇,大喝道:“黑贼!我草你妈!”便与之对冲,杀还过去。 只看到杨初七单手抓住枪尖,借力高高跃起,拿着白布包裹朝着卫姜脖子捅去。 “敢尔!”卫姜看他舍生忘死朝自己乱杀来,亦是一瞬间愣了神,忙单手持枪,另则挥手化掌朝杨初七拍去,口中爆喝连连。 当即杨初七给卫姜一掌拍在胸口击飞,仰天吐出几口血水,但同时卫蒋的脖子也给划了道深深的小口子,鲜血徐徐漫出。 嘎嘎看了这种场面,已是呼天呼地失去理智。秦孝则赶紧跑了过来,怀抱着杨初七,向卫蒋怒目而视。 杨初七由于手抓枪尖此侯血流如柱,捂住胸口还是鲜血淋漓,漫得浑身都是,好不骇人。 “小子,你倒当真不怕死,看你是条汉子,今天在这跪着叫我三声好爷爷!今日吾暂且饶你一条狗命。”卫姜长枪往他们三人一指喝道。 “呵呵!你当老子我傻啊?叫爷爷今日你怕也是不会放过我们!说实话,我等也没什么财物。你要敢杀,小爷我倒是不怕你,今日弄死一个是一个、弄死两个老子便挣一个。”杨初七红着眼缓缓站起来,犹若地狱魔神。他此时看着伤得挺严重,其实不过手心破裂染得衣裳通红,外加岔气喉咙出血而已,尚无性命之忧。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如此便随了你的愿,兄弟们一起上,除了那个娘们,其他的全给我宰了!”卫姜指着秦孝,吩咐众手下道。 正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姜哥,伍公子来了!”忽闻背后一道急声,卫姜忙回首看去,见是手下的兄弟正引着一行人熙熙攘攘行来。 “且慢动手,待我见了公子再说!”卫姜对着手下命令道。 第八章:伍哥 话说着,远方那一行人便近了。 “姜老弟,想死哥哥了。”带头的一青年将卫姜用力拥在怀中道。接着二人细声细语相互问候。 这青年相貌堂堂,虎背熊腰,倒真是一条好汉子,却不知为何与这匪类卫姜那般的要好。 这时的杨初七等人,已然给团团围住,与其说是双方对峙而立,倒不如说成是待宰待杀的羔羊一般。 那伍公子寒暄跟卫姜过了,看到这个场面,便向朝卫姜问起缘由,道:“老弟,你们这是?” “先把兵刃收起来!”卫姜见状喝斥,又向伍公子叙道:“哥哥有所不知,我青湖前半个月已被朝廷攻占,十几兄弟们都已被杀害,独剩我这老四。如今无处可去,沦落至此占山为王,本想图个逍遥自在,奈何众兄弟口粮不多,昔日的钱财亦归了官府囊中,为求生存,是以想弄点儿饭钱,谁知道这几人倒是硬骨头,没法子、只好用强了……” “哦。”伍公子出声点了个头,而后回头跟卫蒋道:“今日这事我做个主吧,大家一笑泯恩愁,就这么算了,蒋老弟你看如何。” 卫姜看伍公子发了话,只得悻悻作罢。 伍公子转头冲杨初七道:“小兄弟贵姓?你觉得我如此处置可好?” “他竟不打算与我们为难,当然是好极,小子姓陈还请指教。”杨初七冷冰冰回道。 “原来是杨青年,幸会幸会。兄弟大度那便是极好!拿酒来,杨青年、蒋老弟,咱三人喝一杯,这事就过去了!”伍公子派过了酒壶郎声道,率先一饮为尽。 伍公子这话说得很是上道,显然深通人情世故,原本陈正花本就十六七岁还只是个少年,可他称其为青年给足了脸面,并且称卫蒋为蒋老弟,让这杨初七那张冷脸顿时缓了许多。 卫姜向着杨初七抬手虚举了举酒壶讪讪一笑,仰头喝了起来。 杨初七勉强挤出个笑脸,跟着把酒壶往嘴里灌。 “好!果然都是爽快男儿,今天我等相请不如偶遇,就此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伍公子看他喝酒痛快,大笑着提议。 “哥哥说如何便是如何!”卫姜粗声粗气地讲。 “伍哥快人快语,豪气干云,我杨初七与你结拜自是万幸之事!”杨初七也这么说。 “那我呢,我呢?”正这时,嘎嘎插话。 “这是……”伍公子这才看到另外还有两名女子顿时哑舌,不由问道。 “忘了给伍哥介绍,这是我认的义妹嘎嘎,那一位则是我同门姐姐秦若楠。”杨初七见这伍公子豪气干云,赶紧向伍公子介绍她们二人。 “哦,嘎嘎妹妹好!”伍公子向嘎嘎招呼,然后又冲秦若楠抱拳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白衣胜雪秦女侠,久仰久仰!” “薄名不敢挂齿,让公子见笑了。”秦孝欠身回礼,淡然笑了笑。 “切莫妄自菲薄,姑娘乃是巾帼英雄,我伍子胥平生最好结交这大仁大义之士,若承蒙不弃,不如二位姑娘一同结拜怎样?”伍公子自报了姓名,盛情邀请道。 “那就却之不恭了,好吧!嘎嘎速来,咱们结拜。”秦孝给夸得眉眼带笑,便叫上嘎嘎要一起行结拜之礼。 “好啊好啊!我们江湖儿女最喜欢结交四方豪杰,伍哥哥,就一同结拜!”嘎嘎听后十分的高兴。 于是一行人皆执三柱香,拜皇天上帝,喝过血酒而后又发誓言,齐声道:“皇天在上!我伍子胥、我卫姜、我秦孝、我杨初七、我嘎嘎,今日结拜成异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苍天冥冥,神明为证。” “今日我们几人拜了把子,以后便是自家兄弟姐妹,一方若有难处,八方支援。他日若要共谋大事,胜者举杯同庆,败则拼死相救。谁亦不可循了私心,如若违背,介时我等合力诛之。”伍子胥正了正衣衫大声宣言。 杨初七随后道:“大哥所言极是,竟然成了兄弟,自见不得外。” “正是如此!”伍子胥对着杨初七点了点头后道:“山林附近少有酒铺,不如我们兄弟姐妹席地而坐,畅饮快谈一番可好!” “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谈何置身何在?大哥,二哥,楠姐,请!嘎嘎你也坐下。”杨初七爽快笑了笑,招呼着众伙儿。 几人一顿胡吹乱喝,这些个江湖草莽,喝酒玩命似的,最后俱是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皆昏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初七是给鸟鸣虫声惊醒的,看见其他人还在熟睡,猛地翻身起床就着水壶抹了把脸,心中些许慌乱忐忑不安,毕竟这是生来首次与江湖中人同吃同寝,又何况昨日个还险些丢了性命。 “陈老弟,醒得这么早?”伍子胥不知何时也已醒来,正揉捏松惺的睡眼。 杨初七见他醒了,便打招呼道:“伍哥醒了?这鸟儿吵着瘆得慌,就起了个早。” “嘿!兄弟们,上路了!”伍子胥点个头,随意说道,便逐个去叫醒大伙。 各人醒来后,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又是好一个艳阳天。杨初七等人与伍子胥齐步走出了树儿山,就要道别。 两方人马虽都不舍,却因各自去向不同,年轻人重面子,遂三言两语打发了离别之词。 挥手道别后,杨初七和秦孝倒是看得开,大步行走着,这嘎嘎却是闷闷不乐,好在秦若楠天性乐观对她又哄又逗,几人不一阵便欢喜如初了齐齐往大剑山赶去。 第九章:周云 又说起那说书人周云。 “三千士子掷笔去,敢教天下无文章!”“尔等借我一篇烂文章,却道才子佳人永流芳!”大剑山下的一户人家有位老者仰天长吟着,正准备吟诗作赋北窗里,大发豪情壮志,忽地,平地一声惊雷打断了他的赋诗情调,让其不得已乖乖逼上嘴,只好悻悻然叹息道:“哎,要下雨了,不吹啦!今日说个故事还真差点闹出人命。不知爹娘在外头务工如何了。” 仔细瞅来,却正是周云,且说那天他刚回到家中,用手一摸脸便化作个长相普普通通十分消瘦的青年,竟然是易过容的,原来这个青年原本叫张平,是个穷苦人家出身,说书攒点小钱补贴家用罢了。 看来,这个假周云真张平易容是好不巧的给撞脸,给人误会了,差点就平白无故起了血光之灾。 现下乃是快接近清明节的时候,每年的这个季节都是相当的干燥,小孩易上火、老人易中风,加之又半日半日雨,着实是个令人很不省心的季节,加上正待“播种插秧”,足以让寻常的百姓人家忙碌得心力交瘁。 张平回屋里就着冷水摸了一把脸,透过窗户缝隙看着外面穿梭来往的人群。这些青年鲜衣怒马,挽着情人顾自说笑惬意如斯,他却是焉了似的无感,心里只在估算着,今年爹娘在城外务工,怕是赶不回来过团圆了。 都说每逢佳节备思亲,可是家境这般贫寒,就连家人团聚这等小事亦难以实现。 他而今虽疲累已极,但从不怨旁人,哪怕如今沦落成废人,只是心生悲凉,大感这人生起落无常,徒增了几多无力而已,不求身同感受。 大起大落谁都有,拍拍灰尘继续走!张平心态挺好的。可当年那意气风发的他,终究是一去不复还了。记得那时自己还是蜀国无念城“御剑宗”剑祖白起门下的内门第子,却因与“百死魔宗”交战,暴露出他偷学宗门“剑冲”之术,给师兄弟们先斩后奏,合力废去了武功,并且经脉尽断,从此再无法修炼武学击技。 纵是白起的亲传弟子又如何,偷学乃宗门大忌,待他去面见师尊之时,已无力回天了,经脉尽碎,师尊亦毫无应对之策治疗的法门,只得将他逐出宗门,毕竟任何门派都没人会收个吃闲饭的无用弟子。 他不怨师父不怨同门,这世间多少天纵奇才胎死腹中,只怪自己不懂蛰伏逞一时之勇,造成了此般难堪的后果。 江湖啊江湖,多少英雄浪涛尽!每一个成名豪侠,背后不是肮脏就是沧桑,能成就一番伟业的莫不是心机过人机关算尽之辈,这道理他开始并不明白,直到他的师父“剑祖”重伤后,给那“回头客栈”的店小二以三两砒霜毒杀,方明白这江湖上的残酷无情人心险恶。 他一生的风光,成也剑术败也剑术,本是给“御剑宗”寄予厚望之人,不奈何命运多舛无常,想来,此生怕是永无翻身之日。 “哎!师父啊,没想我们竟都是此般下场!”张平苦涩笑了笑,心中感慨万千。 “我竟废于剑下,便终生不提此物,也许“御剑术”本身的奥义就是大错特错。唷,全靠你了,百死魔宗的“嫁衣神功”。张平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身破旧的羊皮书。 此物乃是他从百死魔宗的教众手里洗劫而来,本因此书功法太过狭隘不愿修炼,如今走投无路只好出此下策修炼这本魔门邪书,也是最符合眼下情况的选择了。 嫁衣神功是先辈“金先生”门下子弟云铁二氏所创,蕴含着天雷地火之威,因此极强,嫁衣神功这种功夫因太过猛烈,所以练到六七成时,就要将炼成的功力全都毁去,然后再从头练过。此功力本就是准备练成后再毁的,所以毁去后体内犹有余根,使练的人再练时便可事半而功倍。正所谓欲用其利、先挫其锋,就是这个道理。 翻开这本书第一页,几个邪气凛然的大字印入眼前,欲成诸佛神像,先做众生牛马,功成之日映照诸天之时。 张平打开书便给这行字迷惑住了心神,让他沉醉其中欲罢不能。 “等等!这书竟是骗局,好一个弥天大谎!高明啊高明!舍生忘死地修炼竟然全为他人作嫁衣,最后只是为了成为修仙者的鼎炉?要不是我精通周易八卦之术,真要万劫不复了!”张平翻着书页也没先修炼,谁知越看越奇,突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便掐指算了又算,心中当即泛起滔天巨浪,自言自语惊道。 谁料到此时这本书竟横生出种种幻象,似乎要将他拉进去,张平拼命反抗无果,仅仅是徒劳挣扎而已,这书邪气凛然如有魔力将人拉入其中。 “天机不可泄漏,悟道者死!”只觉得书中传来一丝神念袭入脑海,似要将周云死死捆绑住。 眼见他头痛欲裂就要迷失自己的时候,却听得阵阵怪笑声传来。“佛前一跪三千年,未见我佛心生怜!天无道地无道人无道,何来天道!主即是我、我即是道,真佛若魔、真魔若佛,自主之道即是大道!”紧接着,一副黑色棺材以电闪雷鸣之声势空袭而来,天地顷刻间黑云滚滚魔影顿生。 张平两眼一翻昏死过去,迷迷糊糊之间听得几句话:我乃再世王,看你意志力颇强适合修仙求真,今日助你一臂之力,传你“无主”魔功,你暗中照料下那初七小子,介时证道之时必定大有好处。 “你姥姥的还再世王!莫不是这小子敲晕我了吧,什么狗屁无主魔功?”张平好半响才清醒过来,捏了捏脸,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可手刚放下便摸到一物,他口中轻“咦”一声低头看去,竟是“无主魔功”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先前那本“嫁衣神功”竟不见了踪影。 翻开这书,便见一行龙飞凤舞的草书字体魔气逼人,书中写道:无主魔功启智篇,凤兮凰兮非主从不依,无主之道即是我自主。呜呼哀哉!若人生一世甘作牛马,又何必费尽心机修行。若生而为人侍他人奴,又何来掌控命途之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乃荒天下之大稽!纵他再强若仅是傀儡,便是双双搭上性命任人宰割而已。此方最是人生有情有义之悲也!天下无道、我即是道! “好一个狂妄的人!”看到这,张平亦是不由感叹出声,却也暗暗佩服,阅读字里行间,似乎昔日种种之困惑,竟不知觉间莫名迎刃而解。 按照此书言论,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的确只是为了独善自身。如果修行一世,最终只是要做牛做马服侍他人,纵天下无敌,又有谁敢真心托付于、你信任于你呢?若是信你,岂非将身家性命寄托于旁人之手,若万一有意外的变故,你听信你的主人袖手旁观或者以德报怨,如此那真是九泉之下死也难瞑目了。相比嫁衣神功,这本无主魔功竟然更似大道之途!毕竟一个人如果人云亦云听风即是雨,善恶不分没有大是大非,整日狐假虎威,早晚终究会助纣为虐,此类型的人强者不敢用、弱者不敢傍,永远无法得到真心的信任。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人生一世无朋无友独自生活尚可谋生,但如果连自己都是傀儡,这样长此以往下去,必定给人利用而造成亲者痛仇者快的局面,并且无一人会援手,还不如个独善其身之辈、阿谀奉承之徒。常言道“狗精一世,铁锅一炖”,孝天犬是仙狗足够强大了吧,可又有谁会把它当真神呢,庙宇无一座、肉铺满大街,因为敬它不如敬杨戬,它再厉害杨戬一拉绳子便止步,喂得再好杨戬一来便跑了,到了关键时刻,可能还真不如个土地佬儿管用。所以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可行乞要饭,可为世人所恶,但是绝不能无主见。因为人生漫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穷不会穷一世,但没有自己的人必定不能成功,只会白白拖累旁人,这就是只要自己不低头永远不比别人矮的强者之路。 张平翻着书页越看越惊,光是这篇启智之言,竟也包含了世态万象富有哲理,令人热血沸腾想要主动修炼,当下他大感此乃世间无二的奇书,便开始抱中守正盘腿而坐,认真地细细修炼起来。 正在他修炼最紧要的关头,一道寒光袭来,只见那说书时所见的袁思彬却不知何时隐匿在暗处,现下持剑突发一击。想来,此女应该是仗着自己高明的轻功尾随而至。这时候的张景让已然来不及躲避,只得蛮横的挣扎将自己的身体挪开几寸,本该是封喉一剑正中颈侧,血水喷涌而出。张平用捂着脖子强忍痛疼,另一只手扶着脑袋生怕掉落。 在这种万分凶险的时刻,他急中生智,猛然朝窗外飞扑纵去。袁思彬看到一击不中,便随着他跳出窗口,在半空又补了一剑刺去。 这窗台到街道上不足丈余,这么短的距离,周云人又在半空无处借力,已没有任何闪躲的空间,只能看着这剑光袭来。 “我命休矣!”张平已经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过往的画面一闪而过。 “哧”只听见长剑刺入肉体的声音,张平心如死灰,却是好不甘心,今日易容撞了脸竟无端招来这杀身之祸。 可他候了半响也没感觉痛疼,只感觉怀中多了一个温软如玉的物体,顿时感到莫名其妙,睁眼定睛看去,原来竟是当日合力废去他修为的大师姐顾雪城,不知怎地突然出现在这,用自己身体硬生生替他挡住了这要命的一剑。 “师姐,你这是为何?”张平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问道。 “阿平,师姐对不起你,当日是我通告了大师兄们你偷学了本门“剑冲”之术。”顾雪城抱着他断断续续的说道,滚烫而殷红的热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说话间就连呼吸也渐渐微弱。 “没事的,师姐,那都过去了。”张平抿着嘴看着顾雪城如玉的容颜不觉泪下,也不知该怎么去安慰。 街头不远处的大红戏台,还是唱的那一出“证明”,戏子半抱琵琶半遮面,念着几句老套的台词:谁人怒马鲜衣,于我垂危之际。你正风华烁烁,我却奄奄一息。谁又赐予了我这场相见恨晚的迷信,结束我顾影自怜的一世修行。倘若你说世上绝无真心,我愿耗尽生命为你证明。可惜世间人事,情深总是太晚,究竟要如何告白,才能与你心知肚明。 这词这调,仿似在调侃着周云,他看着怀中这个曾最让他恨可以说是毁掉他一生的女人,没想竟因他而死。 “阿平,你知道师姐为什么总是跟你过不去吗?因为……我喜欢你,你太过于耀眼了,你的天资万中无一,而我却不是习剑的材料,只好出此下策,想把你留在身边……面对感情哪个女人不自私,你、不会怪师姐吧?”顾雪城幽怨地看着他道。 “不会!”张平看着胸前那张脸,呜咽抽泣着拨开她额前的几丝乱发,浮现出那曾经苛薄和故意刁难他的画面,竟怎么都恨不起来。 “那你喜欢师姐吗?”顾雪城突然浅浅一笑用小女儿的姿态问道。 “喜欢。”张平回道。 可惜此刻的顾雪城没有回音,她缓缓地歪下脖子,仿佛睡着了般的带着一些笑容,大概是刚好听见了这声“喜欢”吧。 “师姐!我也喜欢你,我又可以习武了!你看,我有了这本秘籍,很快就可以成为天下第一的高手,到时候我们想去哪就去哪,去个没人打扰我们的地方过一辈子。”张平掏出那本泛黄的“无主”魔功,疯狂地说着念着喊着,死死地抱住她,任凭两行热泪滴下,连时间都仿佛像是停止了。 他多希望时间定格,可是时间不会定格,人死也不可能复活。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你阳春白雪,我乡里巴人。我以为做到天下第一,就可以和你白头相拥。共你举案齐眉的梦想,始终抵不过世事纷纷。 其实张平也是喜欢顾雪城的,当初他不惜冒着给师门发现的危险,偷学本门绝学“剑冲”一术,实际上就是为了顾雪城,那年十二岁初夏时,他刚入御剑宗,一见顾雪城便觉得惊为天人心生爱慕,便发奋图强用功习武,只为来日结个善缘,谁知世事难料,顾雪城却从来不搭理他,等今日两人相知心意时,没想竟是这般的局面,直让张平痛不欲生。 “你害死了她!”张平抬起手,费劲了力气般的颤颤巍巍指向袁思彬。 “不就一个小宗派的弟子吗?有何了不得!我可是昆仑山吴倒酒的弟子。”袁思彬刚刚是杀了个人,胸中也忐忑难安,可能初入江湖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口中辩解着。 “那又如何?”张平红着眼道,一颗颗眼泪不自觉从眼眶漫出,突地撕喊道:“修士如蚁万万人,为何独负我一人,我本向佛,佛却逼我成魔!罢了,雪城竟已死,我便屠尽世间诸佛!” 张平狂乱的喊了一句,周身乏起耀眼的火光,七窍里已流出血泽。看来必是修炼魔功不久而急怒攻心产生的副作用,所谓欲速则不达,此般强行催动内劲后遗症肯定非常大,可他就是不管不顾倔强地挥起长袖,浑身红光四射如狂兽,身形犹似瞬移,照着袁思彬的天灵盖当头拿去。 这袁思彬竟是昆仑派掌门人吴倒酒的弟子,定然不是那么好灭杀的易与之辈。就算她行走江湖时日不久,可那吴倒酒是什么人?乃不出世的剑仙之一。寻常百姓光想谋面拜贴都万分困难,此人的弟子又岂能是俗类?但见袁思彬宛如蝴蝶起舞似的后撤几步,就已避开了这一击,她扣剑的手微微动了动,满天剑影如飞沙走石般袭来令张平摸不清虚实。 张平刚刚练习“无主”魔功,虽说此门武学的意境很明显在昆仑派之上,断然是那再世王的不传之秘,但毕竟张平连修炼第一篇也没修炼完,自然就打不过袁思彬了。 这不、那剑影重重中宛若灵犀一指,剑尖便指在了张平的咽喉处,稍有血迹漫出。 袁思斌面色不改的看着他,顿了会儿才冷冷道:“今日,我不杀你!昆仑山下玉壶宫前,我命搁在那,来年只候着尊驾来取!” 张平捂着颈部一言不发,许久,才因失血过多“噗通”的单膝跪下。 “哥哥、哥哥你怎么啦?”这时候一看似孤苦伶仃的孩童咬着半截生红薯走到他跟前问道,后面有个脏脸的小女孩紧随其后喊着:“赤哥哥,你可别跑那么快啊!” 第十章:张平 掉头说起吴赤,他眼下的心情极好,只因刚刚在官道上拾了几文铜钱,便立马回唤来妹妹吴恬恬,买了一个红薯分成两半与妹妹共同享用。 本是正愉悦开怀的时候,二人彼此说笑正欢喜地行着,却不经意间似乎是撞上了什么物件。只听见“砰”一声,正眼见前方血迹斑斑的张平“扑通”仰头向后倒下,虽说张平跟他素未平生纯属是陌生人,但吴赐瓜自幼历经人情冷暖心智颇为成熟,品性本就纯良,是以他犹豫片刻后,就赶紧抬手要去搀扶,可现已却哪还能够得着,便是眼睁睁的看着这血人倒地而不奈何,连他自己都差点给带倒。一旁的吴恬恬看得顿时惊呼出了声,呼道:“大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是与谁人拼杀落得如此下场,快快告诉我他的名字,你死后,姑娘我好为你报仇。” 吴恬恬自然是童言无忌,可张平本就伤心欲绝,在迷迷糊糊之中又听见这话,只觉气血涌上心头,气得两眼一翻当真晕了过去。 眼看张平气得晕死在地,吴赤白了妹妹吴恬恬一眼也不好多加责怪,毕竟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其实这吴恬恬也是关心则乱说错了话,实属是情有可原,毕竟当今天下战火不断,不忙着“趁你病要你命”的落井下石,看兔死而有狐悲之感,亦或是一种美德吧。 闲的少说。就说吴赤紧咬牙关使尽了气力方将那张平给架起,而吴恬恬见哥哥吃力,不用吩咐就赶紧跟来帮忙搭手,二人七手八脚的将张平往自己家里扶抬而去。 等张平醒来时,已是夜半,这吴赐瓜大约生性胆大,把素未平生的张平安置好后,疲累之下竟径直睡去了。 好在有吴恬恬在旁悉心的照料,她瞪着朦胧的睡眼候着张平,直至日落西山、渐渐又月上当头,在睡意来袭间眯着眼身子都似乎摇摇欲坠。 “这是哪?莫不是阴曹地府吧,想我张平一世磊落,竟未酬壮志葬身于女子之手,还看着最心爱的姑娘离世,焉能不恨!苍天啊,你为何如此待我?”却说张平醒后,两手抱着疼痛欲裂似的脑袋愤愤喊道,声音如同九幽下的冤魂,穿透了这黑夜里,回荡空中久久不散,惊得鸟虫怯怯四散而逃。此时的他,身负那再世王的不传之秘,虽以前修炼的“御剑术”和“百死魔功”尽数被“无主魔功”消融掉,可功力却此消彼长,现已然登堂入室,是以便是说话,也无意间带出了丝丝魔功,故而有如此般的威力。 而吴恬恬虽不行走江湖,但打小是在孤儿院长大,还算得上是个江湖儿女,也会一点儿的杂门武艺,可平生哪见过再世王那般的超凡之辈,更何况张平现今已将“无主魔功”参悟了少许,虽是得一些皮毛才刚刚初窥门径,却也算得上是真传,于是未加防范的吴恬恬,当下便给这“无主魔功”的魔威生生震飞足有数丈之远,直撞翻了桌椅,“砰”的一声顶在墙上,半天都没缓气来。 张平趁着夜色一看,正是个年幼的小女孩,顿觉心软渐生愧疚之感,忙把搀扶她起来,探查多番但见无恙便放下心了。 再世王的这一本秘籍其实修炼起来极难,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可,修炼起初,就需要修炼者对这个世间无比的失望和绝望,才能将魔功运行,然后则几乎都是生死之斗方能带动魔功运转,否则即使秘籍在手亦是百无一用,武功不长进不说,还会消弱自身以前的功力。张平之所以能快速练会第一层跟这些必要条件脱不了关系。 张平想起“无主魔功”的要诀,努力调理好体内仍然有些乱窜的气息,想着顾雪城的尸骨未寒,便愈发难受的想回到事发地点,纵然再看一眼也罢,于是急匆匆的连夜赶回去,甚至没来得及跟救他的这两个孩童道别。 在强撑着赶了一段路以后,终于回到家门前,只见地上除了隐隐有血迹,此外别无旁物,张平心下着急,寻思顾雪城的尸首究竟哪去了? 我张平竟这么无用,连师姐的遗躯也守不住!此刻的他心底尽是些懊恼之意,一时都没了主张,全然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个时候,忽地,数道寒光从张平四周袭来,眨眼间便已进入张平的防守范围之内,张平退无可退,这几道剑光的巧妙合击,让张平此刻连防守都做不到。 就在张平闭眼等死之际,一道飞剑突袭而至荡开其它的剑光,一名白年青年飘然若仙走到跟前,冷冷质问道:“张平你好歹毒的心,居然连同门师姐也敢杀!” 张平哑口无言,他刚刚痛失所爱,如今好似对人生已经麻木,所以白衣青年的话他充耳未闻,甚至就连半句的辩解都没有,任由几个清一色白衣的男子押解而去。 第十一章:拜师 这边说起杨初七等人和伍子胥一行人无奈分道扬镳以后,杨初七和秦孝倒是看得挺开,毫无伤离之意,大步向前行去。唯有嘎嘎却闷闷不乐,好在秦孝天性乐观,对她又是哄又是逗,不一阵,几人便欢喜如初,结伴齐齐往大剑山赶去。 他们七拐八弯赶了将近十余里的山路,正眼见到一座雄山似横跨于半空之中,四周郁郁葱葱的青山若隐若现,层层密密的错落,好像那座山峰在云雾里奔腾。想来,这定是大剑山无疑了。俗话说“蜀道多崎路,剑山独如飞”,所说的便是这金牛道的大剑山了。 相传此处乃是太上老君的故居,洞天福地那是不尽其数,不乏各式各样的奇闻,据当地民众说更有神魔先民遗迹之踪,不为世人所广知而已。 约莫在半个时辰左右后,他们终于爬到了半山亭。只见这里云雾缭绕中有两三间茅屋,左边是条窄窄的车道,实不足丈余,再往左一看去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骇人无比。而右边则是一堵峭壁直插云霄。地势格外凶险。 “来者何人!”杨初七等人正说笑着,如雷般的一声大喝传入众人耳帘,余音回荡在山中久久不散,直惊得杨初七和嘎嘎连忙摆出防卫格挡之势。 秦孝闻声却是一副见多不怪的模样,满脸轻松对杨初七道:“不必惊慌,这是我阿毕屠师叔。”随后,她朝左边的悬崖低处大声喊道:“师叔,我是秦孝呢!这两位是初七师弟和嘎嘎。” 闻言方知。原来声音来源是铁面神刀阿毕屠,杨初七和嘎嘎在江湖上早就久仰大名,可惜从来无缘拜见,如今就要见到真人,心中自是窃喜,希翼非常。 这个阿毕屠可是德高望重的英雄前辈,响誉盛名,昔年亦是名扬巴蜀的武学奇才,留下了许多的光辉事迹。这儿暂不细说。 “哈哈,原来是秦孝啊!这位就是你师父新收的小徒弟杨初七么?”但见一个人影从悬崖下掠出,转眼便到了杨初七跟前。看来,阿毕屠轻身术端的是厉害。只见他上来便讶异的问话:“咦,这是谁家的女娃子?” “好俊的轻功!”杨初七心底深处惊叹道,接着,不自主的往这人身上瞅去,见是好一条大汉!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只可惜满脸的络腮胡子,看着便少了一些英姿飒爽,多上几分狂野,观面相便知定然是那慷慨悲歌之士。 杨初七想到这,心下自不敢怠慢,忙作揖施礼道:“小子杨初七拜见阿毕屠前辈,这位是小子刚认的义妹嘎嘎。”说完,他抬手指明嘎嘎的身份。 杨初七知道这些江湖名门对来访人员盘查向来严谨,当然不敢撒谎去打马虎眼。 “无妨,且莫紧张,我看这女娃子资质非凡,筋骨奇佳,筋骨反而更胜你一筹,倒不如随入我门下,当如何?”阿毕屠看了嘎嘎老半响,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自然妙极!嘎嘎,还不前来拜见师父?”杨初七听了顿时大乐,这嘎嘎来大剑山本就没先打招呼,如今有此一名师愿收她为徒,自不会误了前程,正是一段福缘。他看嘎嘎有了这样的归宿,便当即自作主张唤嘎嘎上前来拜师。 嘎嘎听完阿毕屠一席话,大感意外,加之刚才看见他武功绝非凡类,本意外出就是想多学一些本事,心中自然乐意至极。于是大方地走到阿落寒跟前,双膝跪下行了拜师大礼,口中说道:“阿毕屠师父在上,请受弟子嘎嘎一拜!” “免礼免礼!我得嘎嘎,如鱼得水也!”阿毕屠收得了这么个称心如意的好徒弟,深感喜悦,眉眼带笑的托起嘎嘎道。而后,他又道:“嘎嘎好徒儿你叫什么名字?要是本无姓氏便随我姓女,师父我本来姓女,乃是商汤女鸠的后人,后来先祖为了躲避仇家遂改了姓氏取阿字为姓,追随伊尹大贤,先祖立下祖训不得改为女姓,立志要复仇,徒儿你算不得我族门人,不如随我姓叫为阿鸽可好?” 阿鸽听了再行拜礼谢道:“谢师父赐名,弟子铭记由来在心,将来必不辱没了师父名头。” 七国争战多年,普天之下无静土,百姓几乎全都是流离失所,就别说有无姓氏,能侥幸活命便是大幸,是以阿毕屠猜了个大概,方有此一言。 “甚好。”阿鸽亦不多话,关于身世方面她似乎不愿多说。 “恭喜师叔收得高徒,恭喜师妹喜得名师!”秦孝见拜师之礼成了,忙示意杨初七,然后两人异口同声齐声祝贺。 “我哪算得上名师,想来也是江湖上那些兄弟吹捧的罢了,秦孝、初七走吧!咱们去会一会你师父。”阿毕屠笑眯眯的道。 话锋且转。大剑山之巅,越过云端往前方看去,一行行大雁南飞,在这云雾缭绕里,隐约可见仿佛凭空错落了一间草屋,孤零零的在云雾里似乎摇摇欲坠,在草屋前不远十丈处,那祁学满头青丝一袭白衣洋洋洒洒立得笔直,宽大的衣袖随风而动,仿似一尊千年巨兽俯瞰着大地的生民。 就在阿毕屠领着他们一步步往顶峰登去,离大剑山山顶五十丈左右的时候,却听见一道声音传来,“毕屠来了?”声音空空荡荡围绕,像是有人在呼唤若隐若现,又仿佛村民细语闲谈,声音虽平平无奇却让人觉得莫名的悲伤。 “太上忘情?师兄你这又是何苦呢?“阿毕屠听到这个声音当即愣神,片刻后,又开始喃喃自语。 这时只看到祁学才眨眼间已是青丝化白发,苍老如朽木,连面目也似俱隐去了一般,浑然看不真切,仿如平凡的老汉令人过眼即忘。 “师兄,为何总是要念着故人?这红尘苦寂难堪,不如和我一样大碗吃酒大碗吃肉乐得个逍遥自在多好!“阿毕屠强忍这声音带来的悲伤之意,不屑笑着追问。 “我想的不是她也是她。“祁学淡淡的轻声道。 “谁?“阿毕屠听了祁学的声音,突然满腔愤怒,内心呼喊道,为何这世间那么不公?师兄义薄云天,我也算有情有义,为什么都落得个如此下场? “我思念的并不是她,她在我记忆里,可我并不思念。世俗为我所鄙视,可我如今却不怨恨。太过于在乎,反而就不在意了。我本就逍遥、本就失意、本就悲伤、本就欢喜。又何来的思念何来的愤恨?“祁学望着阿毕屠幽幽诉说。 “师弟你再看山还是山云还是云,树还是树人还是人,你我还是你我,都不必去赞叹也不必去咒骂。“祁学又开解道。 阿毕屠最初听得满头雾水,后面却突地眉头深皱的忽哭忽笑起来。 祁学看见这一幕不知怎地却笑了起来,连笑不止。“哈哈哈”笑声在云天回荡,这笑声像空谷鸣钟亦像高山流水。 在祁学的笑声之下,好不久阿毕屠才恢复平静,然后猛地吐出一口淤血,挽着女嘎纵身而去,此地空留下一声长啸:“三刀六洞,红尘炼狱,我百战成师啊!” “师弟,这是你的路。本已是师何必成师,已是圣何须成圣。我的道漫漫无期,只须成仁。“祁学似自言自语的念叨。 杨初七看着师父和师叔打机锋不明所以,秦孝亦不明白这两个前辈在胡说些什么,但看到师父把话说完了,便忙开口道:“师父,徒儿已去凉山领了杨初七师弟前来拜帖入门。” 听秦孝一提醒,祁学侧身抬眉看了陈初七几眼,点点头说道:“先天王侯本地才,后天终归断龙台。邪龙本是博天命,半生孤苦晚些来。”他把话讲完,不再理会二人。 杨初七听闻这话顿时心下大惊,幼时父母帮他算过命,几乎所有术士算出来的结果,大抵都是这么个意思,他的命格本极好乃是伪龙命格,不是王侯那也得封侯拜相,但离真龙命格又轻了稍稍,前半生是注定要受真龙压制的,诸事不顺,到了后半生方能龙抬头与之一争天命。今日看来,先前的那江湖术士倒算得很准。 “秦孝,你先去安排初七住宿罢,为师在此正好看看这祖国的大好河山,这般佳景,不好好欣赏岂非可惜。”祁学安排道。 “徒儿遵命。”秦孝应道。 随后,两人便来到了这大剑山的师门驻地。“不知道”三个非常潦草的大字做成的一块扁,挂在这处大院子的门口上,杨初七远远便听见杂七杂八的怪叫声,看来这院子里的人还真不少。 “这块牌匾之所以叫不知道,只因先辈的一句话: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师父说,做人要活到老学到老,人生最忌讳的就是不懂装懂,最终害人害己,这样是对自己学习最大的辜负。所以门匾取了这名字,意思是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知不知为上。善!宁愿不知道,也不要装知道,武学之道应以不知为上道。”秦孝边走边说。 “嗯!”杨初七漫不经心回了一声,他此刻满心欣喜,哪还管知不知道,一心想要看看师兄们练的无上武学击技。 待他跑进大院里后,却是大失所望。只看见院子里约摸三十来个人,皆身着青衣,年纪都在二十岁左右。有的拿农具单手平举在空中转圈;有的则拿一根粗麻绳往对手的四肢上缚,而演习的对手拼命挣脱;有的则拿着两块大石头虚空出拳出招;有的拿着海盐使劲搓打皮肤;有的居然拿了根圆木来回滚动自身手脚胫骨;还有的,则在打风车一样的旋转木板;更有甚者,平举着一块略长过手臂的木板疯狂后腿和闪避。几乎满院的所有人,都没有一副武术大家的模样,全然是满院子的市井无赖一般。 “初七,你觉得这儿和想象中的习武者相差甚远吧,不过切莫失望,他们其实都是入门不到三五年的新弟子而已,现下在练习基本功。师父所教的那些师兄们,早就遍布天下,大多数已都成了他国名将或者一方任侠豪强哩!“秦孝骄傲的说道。 “功夫即是杀人技,容不得马虎,这些基本功动作,到与人实打实斗之时大有用处。比如这缚绳,乃是训练手腕的灵动性,圆木搓骨则是摸擦胫骨使其变得更结实,胫骨脆弱易损伤,武夫争斗若是碰伤胫骨,便失去了气力,下盘不稳极易跌倒,而拼杀起来倒地几乎是必死之局。“这时候走过来位年纪约长,二十七八看起比较愚钝的男子,向杨初七指导讲述。 “是的是的!师父常说,拳不离心,腿不过膝,别看有些江湖中人一身好俊的功夫,其实都是花架子,若真打起来,还不见得胜得过我这些师弟们。师父还说,不招不架就是一下,犯了招架十下八下。意思就是说,我们练功多年,就是为了打斗时那下子,如果不能一招制敌,这功夫就白练了。基本功夫练好了,实战拼杀,才不会招式浮夸左跳右动,方能在瞬息间击杀对手,免去其它的变数。“秦孝点头赞成解说着。随后指着男子,冲陈初七介绍:“初七,忘了介绍啦,这位是王釗师兄,别看他长得虎头虎脑的,其实是个武术大家呢,一身“止戈步“已得了师父真传,拳脚功夫也扎实得很!“ “初七见过王釗师兄,什么是止戈步啊,我好像从未听闻,师兄你刚不是说江湖拼杀最忌讳左右跳动吗?这步伐却是有何等的妙处啊?还请王釗师兄指教?“杨初七不太了解其中的道理,遂一问再问。 “武术本就是为了止戈,何为止戈,保全性命也,其实这止戈步就是一种躲避兵器砍杀的步伐,比如说,常人走一步是一步的距离,而止乏步则是把一步变作半步,再把一步变作一步半或者两步,根据周易八卦,把步子变乱,或进或退、或左或右,以方圆方向,长此以往的练习,直到顺其自然,行走、持械、动作之间随时能实用便算成了,这步伐说起来简单容易,但要随心所欲可是非常之难。“王釗细细讲解。 “原来如此。“听王釗解释了,此时杨初七对这止戈步抱有很大的期盼。 “师弟们,这位是新来的小师弟,大家来互相认识下。“秦孝见王釗讲完了,便对着众人吆喝着。 “这位是小毅、这是浪北、红薯、肖舍、老黄、百里勇、申工、褂子,黑角……”秦若楠且行且逐个介绍。 杨初七亦随着秦孝跟众人一个个打过招呼后,二人便边说边聊往住房行去。 俩人来到后院,但见一座座草屋整齐排列,屋前种了些绿木,尽是果子树,似九龙李、桑树、枇杷、板栗之类的。陈初七猜想大概是师兄们栽的吧。 待杨初七安顿好了后,秦孝便离去与众师兄弟温习武术。他独坐在木床上,有些胆怯,山村里的男儿都是如此,遇上大风大浪丝毫不惧,却多半不喜与多人共居一室。这并不是他胆小,而是远离人烟惯了,对陌生的事物伴有戒备之心,在锁好门后,不久便鼾声如雷睡去了。 在他睡梦正美时,仿佛听见有人唤他似的:“初七,小诗走了!你快回来看看。“陈初七这浑号本极少为人知道,突闻此声他梦中惊醒,心头上仿佛某些牵挂永远离去了,这大约是幻觉吧?他问自己,当时却没太在意。 “初七,吃饭了。”秦孝端着饭边吃边推门走进房。 “啊,秦孝姐来了啊,你先出去等会儿。”杨初七连忙从床上蹦起来。 “又没甚么好看的!”秦孝伸手一把拽过杨初七,搂着他便往外走。 杨初七却大为尴尬,却挣脱不开,于是两人勾肩搭背往外走去。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正花你有红豆没,送我两颗啊。”秦孝莫名来了句。 “红豆没有,痘痘倒有几颗。”杨初七打趣道,说完还指了指脸上。 “我去你妹的。”秦孝气不打一处来,推开杨初七就是用脚踹去。 “哈哈哈。”杨初七笑嘻嘻地躲开了。 此情此景正是可待成追忆,当时已惘然。且说多年以后秦孝婚嫁了,杨初七才得知她的这份情义,两人相拥人海后各奔东西,再无音讯来往,从此天涯陌路,这是后话不提。 “好一个两小无猜啊!”不知何时老黄来了,看见这番场面乐呵呵地笑。 “你可别取笑我俩了。”秦孝脸色微红,忙辩解道。 杨初七付之笑笑,不可置否地摊了摊手,道:“黄师兄,平素像我这样新入门的,也是与你们一般练习么?” “对啊,这练武之道,都得从基本功开始,若天资极好筋骨奇佳的,师父便会因人而教,传授些独特的法门。”老黄细细解释道。 前院,练功场。上盘手、中盘手、下盘手,虚步、弓步、马步,拳式、掌式、叼式,扫腿、披挂……宁打点,莫打人,无师无对手,镜与桩中求。祁学严肃的口号传在这些青年人的耳里,日复一日。 一年后。“何为拳?何为掌?何为叼?何为善打?”祁学站在处高台上摸着胡须慢声笑问。 “脱槊为拳。脱斧为掌。脱匕为叼,非短打不上场。善打者,太极奸八卦滑,最毒莫过心意把。肘发护心,拳发护肋,膝发护裆,腿发护颈。合击之困,龙行鸡步,游走止伐,始终对一面,始终打一人,各个击破,狭路相逢勇者胜也!”众人同声回道。 “都不错,初七你入门较晚,那你来说说何为功成?”祁学点着杨初七再次发问。 杨初七默默一沉思,大声回道:“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意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身似五张弓,打人如拔草,如是功成。” “话都说得不错,那你和你大师兄狼子切磋切磋,看看功力是否见长。”祁学满意地笑了笑。 “好。”杨初七木呐地道。 浪北将身上腰带解松了,行上前冲杨初七一抱拳:“拳脚无眼,师弟小心了。”出手便使了个高辫腿。 杨初七毫不慌乱,拿两手往左肩架去,往浪北大腿侧踢去,这招平常稀松,可是快得很。 二人一触即分,只听见“啪”的声,狼子退了数步,稍有些站立不稳,杨初七给他的高辫腿扫得就地侧身翻滚,这才招架住。 “师弟动作挺快的啊,哈哈。”浪北爽朗笑道。 杨初七不好意思摸了摸头道:“师兄夸奖了,你这脚真差点还把我给踢懵了。” “再来!”浪北喝道。 “好!”杨初七迎了上去。 他们再次交手,竟久久不分高下。祁学看着俩人对练如此用功,好强不甘居于人下,便是含笑而立。杨初七他们就这样苦练武技,一日复一日,不理天晴下雨的重复。 第十二章:不奇 两年后。长风卷着尘土熙熙攘攘的奔袭而来,这条古道在浩荡的风沙里隐约失真。偶尔,传来几声活物若有若无地嘶喊,甚是凄迷。除此之外,肉眼可见处不足一丈,在模糊中还是能瞅见左侧的一块路碑,碑文上写着三个有点儿模糊的大字“无根村”。 随着活物喊叫声看去,却见大约二十几个人围着堆藁火烤个什么,他们年纪不一,其中一披着粗麻布的大胡子在摆弄着烤食,在浓烟里飘出阵阵肉香,想来他是个摆弄食材的好手。 烤肉像有这样浓烈的香味一般是就地宰杀方如此,这偏远之地应该是没有肉铺的,今日天色又不适合打猎,那么这肉肯定是有问题! 往烤架上切实一瞅,果真大骇,这肉寻常人却是下不了口的,别无它,实是人肉耳! 可这一丛人亦不是寻常人,直接从烤架上扒胳膊扯腿就着大碗的酒往嘴里送,吃得那是大块淋漓。 两匹马在沙尘里慢悠悠地行来,马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人束发,年纪二十七八左右,还有个则是年双十年华,长袍带帽的装扮。 “不肖浪北带舍弟初七途径此地,天色渐晚,冒昧打扰各位好汉,能否借宿一宿?”束发青年下了马老远就发问。 仔细看来,这二人正是浪北和杨初七无疑。 “好啊,兄台过来吧。”其中站起位看起来稍显稚嫩的年轻人挡住了藁火堆,满脸堆笑。 浪北和杨初七闻言高兴地往他们跟前快步行去。 正此时,就在他们与那年轻人几尺远的时候,异变突生。那年轻人竟猛然手中多了把剔骨刀朝着他俩奔袭来。 “师弟小心!”浪北惊乱之中赶忙推开陈初七,同时使了一个侧身扫踢。 谁料那年轻人竟也是练家子,后发先至提膝格挡,右手反握剔骨刀扎在浪北身上。 浪北身躯蓦然一震,发出种蛇咬住青蛙地那般怪叫,双手抱住年轻人的手腕,回头向陈初七抽搐着道:“快走……” 杨初七不知所措,一时心神竟被这血腥的一幕震慑住。而转瞬间,这大帮子人全都快速地围上来,面目狰狞,桀桀怪笑着。他慌乱之下抽出自己的短刀横在胸前,却仍然不敢有所动作。 “啊!”浪北惨叫不止,见得那年轻人双手握刀插在他的胸膛上,然后硬生生地把手里刀往下蛮割,鲜血当即奔涌而出,溅在这藁火映照得微红的天空。 “我操!”杨初七给这番场面震撼住了,当即怒火中烧,梗起脖子颤抖着就往那年轻人冲去。 年轻人干净利落地拔出刀,推开还在抽搐的浪北,向杨初七这边对冲而来。 年轻人举起刀下划,怎料陈初七根本不理,径直揪住他的衣服,不管如何就是抓住刀朝他颈部插去。 一刀又一刀……最后不知俩人是谁揪着谁,反正如同野兽般的都是咬紧牙关楞不吭声互捅。 大概就四五刀的样子,年轻人终于倒下了,杨初七跪坐在他身上,单手持刀,另外又摸了个石头往他身上招呼,便是一顿猛打猛砸几乎连嘴巴都用上了。 这时候他只想起幼时八岁左右时,村里店铺家条大黄狗,那狗从来不叫,有次咬住他屁股,牙栓在肉里出不来,他握住那狗嘴巴回身与狗对打的画面,最后那狗死了、他活着。自那以后,杨初七整死过足足数条恶狗,从此只要见到血都有些躁动。 “来啊!”一人悄悄地溜到陈初七身上便要下手,杨初七察觉动静回身嘶吼道,接着,奔来人杀去。 鲜血遍布了这片土地,红得灿烂。场面顿时由原本是杨初七给围攻,这帮人看他如此疯狂反倒发悚,两方僵持半天不下了。 一匹马,一袭白衣,一个眼熟女子,背负着一柄剑,眨眼间,就到了众人跟前。 “思斌?”杨初七浑浑噩噩擦着血迹,迷糊中捂住伤口不自觉地念道。 “斌你个头,我是你李不奇哥哥。”只见此人下马即战,长剑一出,竟三五下将众人击倒在地,剑法出神入化,当真是隐世高人,随即他又问:“我的头发长吗?” 杨初七擦亮了眼睛看去,此人虽与袁思斌身姿相似但确实不是她,便嘀咕了一句:“想来应是幻觉,没胸,原来却是个哥哥,头发好长真好看!” “金樽有酒易同饮,结客何须问姓名……浮萍漂泊本无根,落托何处君莫问。我乃浔阳人氏,你是哪里人?来,喝两口么?”看这李不奇变戏法似的拿出壶酒以后,回身上马,边喝边问。 李不奇长得很是出尘,一颦一笑之间简直令陈处七心神不宁,没想竟是个男儿身,真可惜了一副好俊俏的模样。 杨初七没搭话便接过酒壶连饮数口,然后道:“今日承蒙兄长相救,他日你若不弃,杨某人只要不死绝不负你,一言九鼎。” 随后,他草草地将伤口用草灰堵住,扯下外衣撕成布条绑好,然后再将狼子的尸身就着藁火烧了,用绸布包裹着骨灰挂在身上。 “上马。”好半晌,李不奇看他忙完了,这才冲杨初七笑笑伸手道。 “不了,我有马。”说罢,他捂手吹了下口哨,谁知吹了十几声,那马竞没有来,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念道:“看来马竟也给这群恶贼惊跑了。”说罢,他纵身跃起跳上李不奇那匹马背上。 两个人一路无话,瞧着倒不显得生分。 途径银龙村的时候,迎面来的是一行白装队伍,唢呐声敲鼓声轰轰烈烈,震得令人耳朵发麻,其中有副棺材夹在队伍中间,周遭行人送白礼的众筹若市。 “苍天无眼,好人不长命,像李先生这般好人竟五旬而逝,那十几孤儿再无人收养咯!”听得一位路人说道。 另有路人插嘴道:“听说是到处帮人干活给累死的,积劳成疾,这周遭方圆十里谁没受过他的好处,可怜这般良人……好歹他是信上帝教的,想罢这会儿在天上享福去了,从此便不用受这世间苦累!”话未说完他就泣不成声,周围百姓俱是掩面而泣,场面凄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下马,当跪拜!”杨初七跳下马便连磕了三个响头。 “为何拜他?”李不奇问。 “因为举头三尺无神明,乱世人命不值钱。所以遇君子当服,遇善人当拜!这李先生散光家财收养远近的孤儿,给人免薪务工,这附近人家都是受过他实在好处的,遇人如斯,有何不拜之理?”杨初七堂而言之。 李不奇听罢亦潇洒下马,再没犹豫行了拜礼。 行了重礼后,俩人人再次上路,行了不少时候,眼见一匹高头大马驮着个络腮胡的壮汉,横冲直撞地袭来,先是一口浓痰先到,随后喝声不绝而来:“前面那马那人赶紧给老子让开,吾秦明来也!” “聒噪。”李不奇闻言转身就拔剑,不顾马背上有人,就御马狂奔迎面而上,往这秦明头上刺去,头也不回地冲杨初七说:“看好,哥哥我要给这壮小子剃个光头。” “秦明?”杨初七听来这名字好生耳熟,细细一思寻,原来此人是荆楚十绝之五,秦孝的二哥,确是声名赫赫的好汉。想起来之后,他忙大声喝止:“不奇哥哥且慢。” 谁料这李不奇置之不理,旁若无人的冲上去就是刷刷几剑攻去。 秦明见来者不善,倒是不惊乱,不慌不忙地手往腰间摸去,掏出把弯刀,往刀锋上吐了两口浓痰,一边挡一边还说道:“我呸,这是哪里跑出来地好一个娘娘腔!真是凶猛。” 二人你来我去,打得杨初七在马背上眼花缭乱耳旁生风。一时间,他们俩倒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秦明身手不凡,竟与李不奇战得旗鼓相当,看来绝非是浪得虚名的。 李不奇见是久攻不下,摆手便道:“壮小子,马上功夫咱们是分不出高下了,且来一场马下战如何?”边说着边下马。 “行啊,死娘娘腔,那就马下再打过。”秦明满头大汗摸了把脸道,说完翻身要下马。 怎料李不奇在他下马的同时,疾行而上,冲着秦明的胯下就是一记飞踢,踢完便跑回,跳上马背,打马载着杨初七扬长而去,还笑嘻嘻地回头喊道:“壮小子,下次说娘娘腔,能不能别加个死字,很难听,小爷去也!” “呜嗷”秦明在原地急急兜转,更是连话也痛得说不出。 秦明正疼痛不已时,突地一记飞刀射来,秦明慌忙间只得用手去挡,飞刀将他手背射个对穿,他顿时破口骂:“飞刀飞刀又见飞刀,贩子飞刀杀人不到?杜贩子!你这小娘皮,莫要给老子逮住咯,把你关到衙门牢底坐穿!哎哟,真是人背喝凉水都塞牙,他娘的,老子虎落平阳竟给这千门小生欺负!”他恼羞成怒的忍痛打马追捕去。 “杨初七哥哥!”这时、猛然路边上有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追了出来,哭喊着:“李爹爹真不回来了吗?他跟我说过,他永远不会离开的,若是他不回来便叫我去找另一个爹爹,他说那个爹叫良心。” 然而此时杨初七与李不奇却已走远了,根本没听着,杨初七看似无碍,实则刚刚那番打斗真实是重伤,只是强忍罢了。 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哈哈哈,这帮人下得一手妙棋,好个大局,谁料我祖永正还有后手在!”一爽朗男声回荡在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闻声望去,见得名气宇轩昂相貌堂堂的高大男子,带着个银色半露脸的面罩,坐在张龙椅上,飘忽晃动的灯火映照着他身影,格外可怖。 堂下,跪着两排人却无人敢搭话,氛围静得可怕。再看他大手一挥,笑道;“ 魔姬!进来,你接近他们的人了没。” 这时候暗门里走出来一个人,这女子蒙着面,战战兢兢地道:“主公,已然成功接近了。” 若杨初七在此,光听声音他便能认出蒙面女子和这名男子,只因过于熟悉,但也绝想不到正是这些个人。 这面罩男子又问:“东西到手了没?” 蒙面女子瑟瑟发抖,如临深渊地不敢回话。 “啪”地声,只见蒙面女子给踢倒在地,眨眼间这男子又回到龙椅上,动作间,只留下阵阵风声,看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 蒙面女子捂着身躯不敢作声。 话锋且转。李不奇载着杨初七一路飞骑,来到了凉山脚下,此时浑然入夜,仗着星光赶路自然行不得。 “今日你为何与人打斗?”李不奇看有些无聊,便问。 杨初七勉强呈笑回道:“家师命师兄我和师兄打探近日金牛道一带的离奇命案,据说有数名女子的脑袋和四肢给人钉上铁钉挂在堂上,谁料还未查到,竟出了这捞什子事。” “这巴蜀已不是当年富强的蜀国了,蜀王无道,百姓流离失所,不该管的事还是不要管了。”李不奇眉头微皱黯然地道。 “哎!蜀王昏晕无道。我知这世道险恶,本亦不想去奈何师命难违!”杨初七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想去就不去,不做想就不做,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又何必太较真呢。”李不奇深深地看了杨初七一眼道。 “呵,你武艺高强,自是来去自如,我家道贫寒本事末微,徒然只想学点武艺安身立命,有诸多不便和身不由己。”杨初七付之一笑。 “男儿当自强,我祝你早日武艺有成功名加身!”李不奇笑了笑。 “别说这个了,前方有家客栈,我们先去安顿下。”杨初七往前一指道,随即他又问:“你这是从哪里来要往何方去啊。” “我不来也不去,到处玩玩。”李不奇略微思考,轻声笑道。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杨初七一本正经地道。 “佩服我哪一点?”李不奇懵神发问。 “佩服你武艺非凡,最主要是,唾面自干的雅量,比如说就刚刚那秦明的一把浓痰袭来,但见你丝毫不慌,还举剑给格挡了,真是好俊的功夫!”陈初七打趣道。 李不奇反手就是一巴掌,嗤笑骂道:“去你妹的!” 杨初七身法灵活,见状早已机智地跳下马,往前面不足几丈远的“回头客栈”的大门逃窜去。 李不奇栓好了马匹以后跟着进了客栈。 回头客栈内,整齐地摆满了数十张桌子,那账房掌柜是个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小女孩,正在拨弄着算盘,看见有人进来忙道:“谢哥哥,快来招呼客人。” 这时有名长相俊美、绑带着头巾双十年华的男子迎上前来,嘴中道:“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我们这有上好的牛肉,还有独家秘制的包子,保证味道一绝。” 李不奇回头看了陈初七一眼问:“说罢,你要吃点什么?” 杨初七摊手说道:“白水,面条。”说完,他朝客栈内四周看来看去的。 “那来两斤牛肉,一壶黄酒,一碗面条。”李不奇简单明了的吩咐。 “砰”地一声响,杨初七回头看去,恰时是位大约年近四旬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只见这人瘸着左腿柱着一柄粗重的铁剑,一步一拐,面目丑陋不堪未老先衰,身穿黑袍,衣物遮掩不到的地方皆是刀剑之伤,头上斜绑着个黑巾,正好遮住了那一道自额间划过左眼的伤疤,此人一进门,便喝道:“正天教的小杂种何在?老夫铁剑七来了!叫祖永正那老小子给老夫死来,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狗杂碎!若瞧见了、定一掌将其击毙送他归西。” 他话未落音,刹那间客栈内及门外围上了足足十七八人,俱是黑巾蒙面,手持朴刀,眼睛里泛着寒光,其中看来是个领头人的那人,满脸不屑,怪声发笑:“这不是十年前、号称玉面无双武功天下第一的铁剑七么?据说你昔年曾靠着柄铁剑横扫树儿山四十九匪,今日看来言不尽实啊,匹夫,你老矣!今日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黄口小儿休得猖狂,看剑!”看这叫铁剑七的跛脚稍一踢弹,那柄粗重大剑就轻巧地飞跃过了头顶,他左手接过剑朝这领头人当头斩去。 领头人举刀挡砍,只听“铛”地一声,竟连朴刀给崩飞,脑袋直接给巨剑砸了个稀巴烂,身死当场。 “呵呵呵!土鸡瓦狗,吾虽不比从前,但放眼天下若真打实斗,又有几人是老夫一合之众!”这铁剑七衣袍无风自动,放声大笑。 他正说着,眼见背后又有个蒙面人持刀砍来。 铁剑七也不回头,持剑往身后随意那么一扫,那人便又崩飞而去,撞在墙上两眼翻白口吐血沫。 此刻,堂内的客人早已给吓得四散逃亡,鱼贯而出,仅剩下李不奇和杨初七等寥寥几人。 “死来!”铁剑七大手往前一探,抓住名蒙面人,掐住其颈项大声喝问:“祖永正在哪!” “好汉饶命!壮士饶命!教主在凉山县长家中。”那蒙面人给吓破了胆,忙连连讨饶。 “官府?又是官府?也罢!待老夫再闯一回!杀他个天昏地暗。”铁剑七随手将蒙面人脖子捏断,用脚将他踢飞,说完飞身跃起。 “壮士留步!还请讨教几招?”李不奇见猎心喜,踏桌飞身追上前头想要与其过招。 铁剑七不可置否地抿嘴摇了摇头,亦不转身,半空中背身挥掌反手送出,掌风顷刻将李不奇迅速逼回,大笑传音:“哈哈,惜命者不武!我生不为逐鹿来,都门懒筑黄金台。小子多心了!好自安生吧。”话还没说完,人便已不见踪影。 杨初七看到此番场面,心下大惊,忙从桌面上跃起从背后将李不奇接住。 “这老匹夫,功力深厚怕已入化境,倒是当真世无双!”李不奇落地后甩开杨初七喝骂,心中似乎愤愤不平。 “他早就不是当年的铁剑七了,如今武功天下第一怕也不是他,这人此行应是有去无回。”此时此刻有个美艳女子拨开客栈内的珠帘从后门缓缓走出,声音格外悦耳。 “那世间第一是谁?”陈初七闻声不自觉发问。 “应该是大夫盟盟主大夫卿,民间口耳相传,大夫盟人人士大夫;要么是匕首门的隐世客卿郑嫌雪。”这美艳女子歪着头,推敲了下解答道。 “为什么?”李不奇一脸纳闷。 “第一他独闯江湖虽有赫赫威名却是拿命拼杀而来的,身上早就暗伤无数,并且世间没有谁可以扭转得了时间,毕竟不及壮年岁数也大了;其二,他再勇猛也仅只身一人,也许当年是“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的天下第一,今日单单就武力值而言,只怕连天下第七也排不上。”美艳女子毫不考虑地述说。 “听姑娘尽晓江湖事,还想请教一下姑娘大名!”李不奇翘着二郎腿,把玩着酒杯道。 “妾身贱名不敢挂齿,蒙大侠是也。”美艳女子略微思量了下。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荆楚二绝蒙大侠,没想竟是个巾帼英雄,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陈初七自幼向往江湖好汉,见状插嘴奉承。 “呵,蒙大侠,原来是个小娘皮,这名字有点意思,来!小爷向你讨教一二如何?”李不奇一脸玩味。 “不必了吧!”这蒙大侠不假思索地推辞,想来不是好争斗之人。 李不奇亦不强求,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夹起原本翻了一桌还有最后没有倒那碗里的包子,拿出来咬在进嘴里,向杨初七问:“若我跟这蒙大侠动手,你说我厉害还是她厉害!” “那肯定是你厉害啊!若真动手,你三两下便将她打发了。”杨初七打不过李不奇只好拍他马屁。 蒙大侠听了不作声,只是顺手在地上捡了只脏包子丢了过来,杨初七机智,赶紧将李不奇卖力挪过来挡在前面,但终究还是慢半步打了个正着。 “蒙姑娘天下无敌,寿与天齐!”杨初七遂马上开口。 这李不奇回身就是几拳,口中骂道:“墙头草!一二三四五六七,全中!” 杨初七赶忙格挡,无奈武艺低微,竟是半招都没挡住,瞬间给打得鼻青脸肿。 “小爷不干了!”杨初七转身便跑,后面的李不奇和蒙大侠发出阵阵笑声,走到门口他还是喊了句:“狗男女!”骂完后赶紧跑开,后面诸多杂物袭来,顿时感觉脑后生风。 李不奇笑叹了声,一边喝酒一边拿着手指敲着桌面,眯着眼哼唱着:“囫囵图一醉,当、当、当、当、当!” 且说蒙大侠看李不奇和陈初七眉目间皆不带有戾气,想来绝非歹毒之人,自觉甚是顺眼,心下欢喜,遂给他们各自开了两间上好的客房,又吩咐小女孩切记要好生照料好生安顿如何 夜间。李不奇看杨初七睡去了,遂将夜行衣穿上,决心再去“无根村”探个究竟,看看这帮刁民为何如此疯狂,竟然以人肉为食。 深夜的无根村,悄无声息是一片片死寂,惟有天空上挂着轮半月是唯有的照明之物,让人感觉这片天都不太正常。 李不奇施展轻身术隐在暗处。 “教主,大事要成了,只是有些官员不太老实。”听到有个男子说。 “这等细枝末微之事,休与我提,先说说那南海郑家是如何打算的。”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郑家没表态,不过他们家族中有人支持我们已暗中搭上线了。”这男子回道。 “好!就是这样,先培养小势力,先把他们的所有关系破裂,然后不日给其攻心洗脑,让他们懂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就会惟命是从!再利用这些人潜入朝中大臣家中……哈哈哈!长此以往,我等势力便要遍布全楚国了,大事指日可成。对了,多加注意士子,但凡读书太多的尽量别去招惹,这些人极为死板,使用不得。”爽朗声男子吩咐示意。 “遵命!”这男子应诺道,或许是听到了甚么动听,又试探问:“谁?” 李不奇不清楚对方底细以及多少人马,以为给他们发现了,只好猫着身子一动敢不动。 “宵小之辈,你们还有长此以往吗?今日便给爷爷在便将尔等尽数打杀了!”一个身着麻布衣的中年络腮胡男子拉着名青衣女子如旋风般地掠过周遭树木跃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阿毕屠啊?就你那点本事能奈我何?上次的亏还没吃够么,这回我看你且要如何脱身!”却见那爽朗声男子看到来人,不惊反喜,当场飞身而起,手掌化作鹰爪向阿毕屠攻去。 “祖永正!老子今日便与你一决生死。”阿毕屠挥手将青衣女子拨到身后,便迎头而上。 不多时,便听见“砰砰”两声,阿毕屠在祖永正手里没支撑一会半刻,便给击倒在地,眼见祖永正大手向阿毕屠脑袋上抓去。李不奇再也看不下去了,飘然而起,长剑一拔一挑将祖永正攻势逼停,并将阿毕屠抛开,与祖永正缠斗起来。 这祖永传招数博杂而精,功力更是雄浑深厚,李不奇颇为头痛,别说打赢,便是自保也难周全,却苦无脱身之法,如此过了三十几招,身上便挨了数记拳脚,只得且战且退,眼看就要落败身亡。 忽地几声大笑传来:“娃儿,给老夫闪开!祖永正你这王八蛋寻你多时了!”笑声未止,一把粗重的铁剑凭空而出现,将祖永正震开。见是先前客栈所见的铁剑七狂奔而来,然后挥舞着巨剑不停地朝祖永正砍杀去。 祖永正看这铁剑颇沉重,自不敢硬接,只得展开奇妙身法与之游斗,可惜并无大用,不久便汗如雨下,只因这铁剑七虽没甚么招数,不招不架就是一顿胡砍乱杀,不过挥舞着巨剑速度却是丝毫不慢,让他大大吃不消,当真是最骚的身法却挨了最毒的打,最后不由气得骂了:“铁剑七你这老无赖,十年前便见你提着这玩意儿,今日还是如此,咱们能换个兵器换一种打法么?” “哈哈!王八蛋,休要胡言,且吃老夫一剑再说!”铁剑七大笑着将铁剑往祖永正头上扫去,剑风呼啸,竟将其发髻头巾吹掉了。 祖永正施展轻功节节败退,正欲飞身而去,竟给铁剑七磕个正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栽倒在丛林间,真是让李不奇捂脸不忍直视,这祖永正不待搭话爬起来再次一跃而起,铁剑七狂奔追去,无奈轻功不好,遂从地上拣了块大石块往他身后掷去,怎奈没准头,只得边追边骂道:“龟儿莫跑,且与老夫来大战三百回合!” “我信你个鬼,先把那家伙放下再说!”祖永正不敢再回头,玩命开溜而奔走。 铁剑七双手抓着大剑在他身后狂追不舍。 李不奇冲阿毕屠和青衣女子抿嘴笑了笑,阿毕屠当即老脸一红,他自认在荆楚有些虚名,怎料今日在这却栽了个大跟头,只好讪讪地解释:“铁剑七这野夫的武功路数老子学不来,先头听闻他倚仗这重剑独斗树儿山四十九匪,一人单挑大夫盟十八士大夫,今日看来应是不假!俱是些舍命的招式矣。” “师父,他不怕死么?”旁边的青衣女子问。 “女嘎,这人世间总有些东西是比身家性命重要,总有几人是不怕死的,想当年,蛮荆第一猛士胡杨不亦如此,独个对抗着秦国十万大军,留下了“楚虽三户可亡秦”的传说。”阿毕屠语重心长地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李不弃酸酸地来了句感叹。 “你这娃儿岁数不大,却是哪里学来的这伤感之言!”阿毕屠瞪了李不奇一眼,又仰天长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愿天地间浩然正气长存,亘古至今不灭!” “世间正邪难分,惟经史独正,惟法家持中;惟墨家攻伐,惟儒家学善。外物如叩钟,人声鼎沸仍若不为所动道心如恒,大公大正便长存不灭。”李不奇低头玩着手,弹了弹指甲,淡然而笑。 “这铁剑七就一拙夫也!愚钝不可方物。哈哈,不奇哥哥,大晚上的,原来在这打机锋呢?我正纳闷着,你是往哪里去了?”正此时,陈初七从某处丛林间钻了出来。 “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若是正人君子,何必拘束于世俗之流。真君子自风采,真名士自风雅!”李不奇一字一顿讲道。 “桀桀桀!放他娘的狗屁,纳百家之言、成一己之说、只是那些虚妄儒生的一派胡言,甚么仁、义、礼、智、信全都是惺惺作态,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上穷碧落下黄泉,世间无我这般人。老子就是不人不鬼不神不魔不仙不佛,我即是道,逆吾者死!”一团黑影自远方快速袭来,只见一名背着副黑色棺材的中年男子,怪笑扬言,笑声惊得草木横飞,沙土飞扬。顿时魔影顿生,黑云滚滚,这来人面目看不真切,魔功返璞归真,强横至极。 “再世王!你少在此装腔作势,赶紧给老娘赶路再说。”话犹未了,几乎同时那黑色棺材里,伸出双芊芊玉手,往这再世王耳朵上揪去。且看再世王摇头晃脑不止,仍没能躲得过揪打,给连揪到了耳朵,更是挨了个大巴掌。 “娘子,我错啦!诸位不奉陪了。先行一步。”再世王无奈地惨笑,两脚猛然跺地,冲天而起,即刻魔影消散,不见了踪影。 “戏子薄情,薄如一面。壮士悲歌,歌止人亡。晓镜斑斑盼君归,粉黛不成玉钗碎,我的将军啊!你又何时归,何时安得愚夫回?”又一道红影接后行来。歌声环饶,雀飞蝶舞,徘徊在这女子周身。此女子,风华绝代,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笑来,着实美丽不似凡间之物,惊为天人。 “何方妖孽,速速报上名来!”李不奇看身边的人,皆心志不坚,情迷意乱,忙清冷喝道提醒。 “嘎,小子敢问姑娘尊姓大名?”陈初七给红衣女子声音迷住了心智,怪笑着,便跳上前头。谁料他话还未说完,便给李不奇捏住衣领,扔到树丛里去了。 经这一摔打之下,陈初七立刻清醒过来,机灵地大喝了声:“哪里来的妖物,无仇无怨,竟想伤我性命,给小爷纳命来!”他清醒后,拿着短刀奔上前,朝红衣女子攻去。 这女子挥手间竟然将陈初七打出几丈远,也不搭腔,未与理会,单单向李不奇发话:“看你相貌出尘,满腹经纶,莫非你就是近些年来,名头大响的一见不奇误终生,李不奇? “半生寻夫诀,不知泪几行。竹马蒙陈尘,青梅鬓如霜。夜夜唱不尽,人情冷断肠。”李不奇正面不答,却莫名其妙地借诗道,然后,莞尔一笑,试着问道:“阁下是断肠魔音药惜颜药大师么?” “不错,正是奴家。”药惜颜闻言,羞答答地媚笑连连。 “我是李不奇。”李不奇应首道。 “奴家奉名剑山庄谢庄主之令,邀你前往一叙,不知女侠意下如何?”药惜颜拘了个礼道。 “可以。那铁剑七是你们名剑山庄之人吗?”李不奇微微沉思后应答,顺口又问。 “之前是。”药惜颜听了后一笑。 “那现在呢?”李不奇问。 “那个家伙自由惯了,据说去找他什么姐去了,对了……姐,据说姓杨吧,哼,具体是何名堂,奴家也搞不大清楚,反正现在,已非我名剑山庄之人了。”药惜颜说着说着,莫名咧嘴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哦?”李不奇若有所思地回应了声,回头便向陈初七交代:“初七,我往谢家去看看,再见。” 话说陈初七从丛林间一出来,就给女嘎拉住问长问短,又与师叔阿毕屠话家常如何,此时见李不奇要走,自然不舍,心中苦闷,奈何暂无挽留之理,在此之下,也只得与李不奇道别:“不奇哥哥,你走罢,我们江湖再见!” 李不奇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未再言语,与药惜颜运起轻身术,在丛林间几个起落,便消失无踪。 陈初七这头,则带着负伤的阿毕屠和女嘎,回了回头客栈,二人合力将阿落寒照料到安歇,便睡去了。 次日早晨,阿毕屠伤势稍微有所好转,遂携着二人,回到祝融峰,并将正天教怎样教唆民众洗脑之事,报给了门主祁学,说这些民众给掌控后,全无自主能力,所以发生了杀人残尸乃至吃人的情况。 “恶狗扑食祖永正?想不到当年一介无名小卒,搞风搞雨竟发展到了这般地步,视人命如草芥!而且还是这套老方法,这小子心底忒毒,甚是喜欢搞事,恨当年老夫未能一掌击毙他,方成了他今日之气候、有了这档子事,干他娘。”祁学听完汇报,气氛不已,大袖一挥,平生第一次出口骂了人。 “原来这小子的外号叫恶狗扑食,真是挺别致的,难怪他老是喜欢用爪功!”阿毕屠猛地拍头,释然笑道。 “碎尸万段,然后再扔到河里去!”陈初七天真地献计。 “……”祁学听罢笑而不语,一时竟无言以对。 “总要先逮住此人再说,这人一直带个面具,倒也难搞清楚具体是甚么路数来历?”阿毕屠皱眉道。 “天道不公,只可怜那些无辜百姓,竟作了棋子,但愿天下寒士俱欢颜!”祁学有感而叹。 “万丈深渊总有底,惟有人心不可量。林子大了,甚么鸟儿都有。人呐、还是少点欲望,有欲亦不向曲中求,免得助纣为虐,茶毒无辜之众。”阿毕屠道。 “我赞同师叔的话,这世上的名与利害人不浅,人人无不有野心,正是给欲望所利用,才如此这般,弟子我认为,做人之根本,抱朴守拙化杂为简则可,独处守心群处守嘴,方不至于给人利用为祸,不尚贤不居正,欲则直中求。”陈初七说道。 “小小年纪懂得不少,孺子可教也!”阿毕屠夸赞。 祁学亦微微额手称颂。 师徒几人唏嘘一阵子后,陈初七和阿毕屠就辞别告退,各自回房间睡觉去了。 翌日,陈初七早早起床,没跟师兄妹们共同温习武艺,自从昨日个遇见李不奇后,心神不宁的,想起他那出尘风姿,便是心情悸动不已。 “要是李不奇是个女人该多好!”他边走边摇头,全然不顾脚下崎岖的山路,竟失察给石头绊飞出老远,愤愤然甩了自己个嘴巴,自嘲道,“我这是怎么了,莫非功夫全白练了?” 今日万里无云,山野里茶崽树错杂林立,遍布山野。远方的红土地上庄稼茁壮,如今近秋收之季,一派秀丽的山间风光,映入眼前。昨夜估摸着是下了雨,风,有些潮湿,伴随着泥土清香,用鼻子嗅嗅,闻来神清气爽,真是好个天气。 陈初七照常演练先前那些把式,一遍又一遍,招数重复都练老了,不知疲惫,直至力竭,全身大汗淋漓,衣物俱湿透,才休罢。 “初七,你在哪儿?”一声呼唤在山间传来。 陈初七回头看去,秦小楠正远眺细瞧,用目光来回扫过群山。他忙应道:“我在这里!”说着,挥手以示意。 秦小楠听了,快步急行来,今日个她换了件女装,直叫陈初七耳目一新,看得真神情恍惚。 她今天眉毛把修剪得弯弯,秀发宛如墨黑,鬓侧发丝,微微向后梳拢,露出右侧只玲珑的耳朵,那三七分的斜刘海,让前额微露,光洁的额头,若隐若现。而身上着了一件雪白色衣裙,双肩微露,曼妙的身段,在微风细拂中、轻纱般地布料之下,倍显妖娆。看来这秦孝,必精细打扮了一番。在换了常穿的劲装之后,秦孝模样着实美得出奇,令人迷醉。 陈初七细看许久,好生喜欢,好久后才定了定神问道:“孝师姐,有何紧要之事啊?” “这个嘛,其实也没甚么大事儿,山中余粮不多,师父吩咐我去采购些粮食和家当,我寻思着,心想你反正无事,闲置山中,便想叫你一起前去。”秦小楠仔细道来,满面尽显扭捏之色。 “呃,那行!咱这就走。”陈初七青涩地咧嘴笑笑,痛快应承道。说到底,他是男儿身,胆子肯定大些,便主动牵着她的手,向山下方向,奔走行去。 俩人说说笑笑,一路是追赶打闹,好不快意。 沿着小径,远眺极望,路途中的峰峦,连绵不绝,一座接着一座,山上尽是些青色绿木,绿幽幽的,风景尤其美好,安静雅致。偶尔,会传来几声鸟叫,叽叽喳喳,鸟儿们在丛林间寻找吃食,亦是片刻地打破了这份独有的山中的安宁。蓝蓝天空,不时有几行水鸭飞过,降在随意某处农田里,所有事物,都很是祥和。 他们看着悠胜的风景,谈笑不止,一会儿,已来到衡山县城入口处。 几名巡逻的士兵,威风凛凛地站在城墙下,盘查着进出人员。来来往往者,多半是些寻常百姓,但其中也有富家浮夸子弟,坐在马车内,掀开窗帘,探个脸,伴随着吆喝,来去自如,将城下士兵全看作无物。 二人跟士兵道明来意后,遂给放行了过去。偌大的衡山城内,到处是人,人山人海。此时,正是吃午饭之际,古朴的街道,几许炊烟袅袅,犬吠阵阵,飘荡着挑夫马夫洽谈声,夹杂着孩子们欢笑声。空气中,弥漫开来街边各种美食的香味。吆喝叫卖声等等、诸般杂声不绝于耳。一切都呈现出分外热闹的景象,可谓人声鼎沸,纷乱繁华。 这里是陈初七的家乡,他自然熟悉得很,于是带着秦小楠东逛逛、西转转,到处参观游玩。 至于这采购食用品之事,因毕竟还有整个下午的时间,秦小楠倒是不太急忙。 凉山城内,风光独具一格,热闹无比,特别是些特色小吃,香气充斥着大街小巷,飘散远扬满城,闻起来,当真让人感觉肚子饿,垂涎三尺,如此一来,秦孝亦是东瞧西看,买零食看稀奇,乐意开怀,简直忘却了时间。 游玩得正欢时,却见大街上有名长相凶悍的男子,排众而出,拼命逃窜往她这不边奔跑,后头传来阵阵大喝:“逛窑子敢不给钱?你这小崽子怕是想不活了!给我抓住他整死他。” 街上几个闲汉,听到动听,连忙凑了过来,还故意使坏拦着这人的去路。 后面持棒追打的众人,及时地追上前来。“王平,打了那么多白条,今日你不把钱付了,就别怪哥几个翻脸不认人,把你阉割了!”其中一干瘦的小个子男人,用扯开嗓门喊道。这男子声音尖细,不似男子之声。 这王平目露凶光,手腕一翻,从怀里掏出柄杀猪刀来,口中喝道:“我是长河帮的,谁人敢动?” 忽然人群里,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挪步上前,猛地伸手,捏住了王平的手腕,眨眼间将他手中刀具解下,顺势一翻一压,瞬间已将他制服。此后,老者咳嗽了声,慢悠悠说道:“长河帮的又如何,咳.......老夫劝你还是把账结了好。”老者言毕,拍了拍胸口,咳个不完。 王平当即痛得汗水满面,却就是不服,默不作声,使劲挣扎开来,扭来扭去,奈何解脱不掉,看来他给这擒拿之法,彻底控制得死死的,有浑身劲力已是使用不出。 正在此时,围观群众里,挤身溜出个红光满面的胖子,他笑眯眯走近身,道:“诸位,慢动手、还请慢动手,给我季冯一点薄面,这欠款我替他代付了就是。” 那干瘦男子不屑地打量了下他,但见这胖子说得客气,便道:“是长河帮的季冯啊,行!就给个面子,今天之事就算了!” 季冯连声谢过,弯腰曲背使了个礼,陪着笑道:“谢谢阁下谅解,在下管教下属不严,无意多有得罪,还请勿怪。”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递予来。 干瘦男子见他会说话,有礼敦厚,遂打了个哈哈,笑道:“其实也就点小钱,但你家兄弟太不会做人了,逛完我家铺子不给钱不说,还天天来,整得我都甚是烦躁,竟然这样,把钱付了那就作罢!王小子你记住,我是观雨楼的陶绍岳,有事你可以来找我。”他伸手接过银票,往怀里揣去,打了个手势,一行人即大摇大摆地浩荡离去。 陈初七和秦小楠都不作声,本来皆生性不喜多管闲事,看完此场闹剧后,除了感觉有些好笑,别无他言。这逛窑子还有不给钱的,真可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此一幕插曲,并未打断俩人游玩,随着和风拂面,二人轻快得像燕儿般,向前方奔去。 逛了大半个时辰,玩累了后,陈初七便带着秦小楠找寻到了附近的杂货铺。 不远处。这间铺子很小,门面不足三丈,方圆则大概只有五丈余,别看店铺不大,但里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柴米油盐酱醋茶等杂七杂八,吃的用的,无一不俱全,皆尽有之。 这的老板,是与陈初七一同长大的幼时老友,叫建哥、姓王,为人仗义和气,有些儿家传武艺,平时很少出手,亦从不行走江湖,不过问江湖浊事,据建哥曾说,他平生最是不喜趟江湖上这趟浑水,习武只是修身养性。是以他倚仗着高强的武术,通情达理,万事忍为先这般好性格,护得了这家门前,邻居乡亲的一方平安。 “嗨,建哥好!”陈初七还没进门,就扯开嗓子打招呼。 店里眼前,王建正低头忙着,在整理货物,闻声回头一瞧,看见是陈初七,遂放下手中的活儿,迎来施礼笑道:“是初七啊,这都好久不见面了,咋样?武艺学得怎样?成高手了吧。” “还行哇!练了许多新把式,有空讨建哥你给我指点几招才是。”陈初七眉眼舒展,嬉皮笑脸道。 “哎!别提了,哥哥我都是些粗浅武艺,防防身还过得去,真打实斗便不行了。”王建打了个哈哈,客套着消遣,接着又说:“听说明日洞庭湖会有流星雨降临,据说是有稀奇宝物降世,要不你明儿个有空随我去瞅瞅情况。”王建把话说完,这时方冲秦小楠瞄了眼,继而问道:“这可是你的师姐,白衣胜雪秦小楠么?女侠,不肖有礼了!” “你就是初七师弟平时口中老爱念叨的大侠建哥?果然闻名不如一见,看阁下气度不凡,仙风道骨,想来武艺必定高超,有时间还请建哥多多指教。”秦小楠一番吹捧说词。 “哪里哪里,我就是个山村野夫,谈甚么大侠不大侠的。怎比得上大名鼎鼎的荆楚十绝,好了,客气话咱就先别说了,累了吧、先进屋坐坐歇息会儿。”王建热情邀请。 “那谢谢建哥了!”秦小楠与陈初七齐声道。 “别客气,都是自己人儿,地方不大,不嫌弃寒酸就成。”王建宽厚打趣,并伸手相邀入内。 “谈何寒酸!我等本山里化外之人,清贫惯了,何来嫌弃一说?”秦小楠恬然笑了笑,然后大步入内。 陈初七在后头前脚跟后脚,也进去了。 屋内,几人席地而坐,话着家常。 “建哥,是谁说洞庭湖有宝物随流星降下,打听清楚了吗?莫不是骗局吧?”陈初七满脸不置信发问。 “是我昔日江湖上好友所说,可信度很高!据说是柄绝世好剑,剑名离别。”王建一本正经讲道。 “是上古传说的神兵之一吗?我先前听祖爷爷说过,温柔刀和离别剑的传闻。温柔是一把弯刀,听说很快,快到跟春风吹过般,被其击中者,甚至毫无查觉便死了。而离别则是柄周身带勾的钝剑,残酷而霸道,刺入体内宛如千刀万剐,让人痛不欲生。这两件兵刃,说是神兵,实际上不如说是魔兵!”李不奇夸张地说,一边还用手比划着。 “严格说起来,的确是魔物!其实神兵和魔兵本身并无区别,关键要看所持有人是正是邪,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绣花针本是缝补刺绣之用,可到了公孙大娘手里,那便是令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杀人利器。”王建见多识广,闻言笑出声,细细地解释。 三人闲扯许久,计较了番后,遂说定,明日赶早启程去洞庭湖。而后秦小楠将物件采购完了,分予陈初七提着,便与王建作别。两方寒暄几句,就此作罢,各回各处。 第二天辰时,天还没大亮,乌漆摸黑陈初七就敲门把秦小楠唤醒,叫嚷着,要去找王建去洞庭湖争夺离别剑。 秦小楠禁不住吵闹,无奈之下,只得起床,迷迷糊糊地取上匕首,包了些随身用品,就随了他愿,重回衡山城王建门店那里。 王建这、也集结了一帮武术好手,多是些内家高手,当然,还有几个外门高手,其中两个人,筋骨凸显,浑身上下肌肉横生,手脚全是老茧,想必是练就了一身蛮力,铜皮铁骨,刀枪难入。 众人商议如何抢夺云云后,不一阵,就启程了。 洞庭湖,今日大雨,横扫而来,猛打猛砸,没完没了不休,似要碾碎这人间芸芸众生。苍梧潇湘,本是多雨之地,四季有之,但今年这雨未必太多了,时时下、日日下,下得百姓苦不难言,别说劳作,就是防雨堵露,已经是让人四处忙活个不停,异常烦躁。 这场雨犹似无尽头,哗啦啦的,一阵复一阵,惊得鸟雀哀鸣,呀呀咕咕声调凄惨,闻者悲切,仿佛在问,这是苍天垮塌、末世来临了么? 陈初七随众伙儿行着,撑把雨伞,运起轻身功,在泥泞的路面奔走。快临近洞庭湖前,他突然嘴角微微勾起,莫名而笑,周身散发出丝丝魔气,却是无人知晓。 现下虽伴着大雨,秋虫低吟,鸟鸣凄迷,但人却很多,一时无两,黑压压地一大片,近约百数,今日各个层次的人物,云集于此。 但这些人表情俱不相同。有的面色呈期待之色。也有的光看脸色,就已明明白白地写满了贪婪,好像对离别剑势在必得般。更有少许高傲之徒,怒马鲜衣,顾自说笑,似乎对此不屑一顾。 果然,如王建昨日个所言,天空猝然变得绯红,十分妖娆,像火烧云一样。毕竟天上还下着雨,也显得有些诡异。看来这流星雨快来了。 此时所有人,都举头凝望天空,静静等待着这流星雨的降下。 可天地间,岂有凭空降落宝物之理?就像天上掉馅饼,这事有可能发生吗?秦小楠虽听信祖辈一惯的天材地宝之说,却仍然带着几丝不可置否,默默等候着。 而这时候,陈初七诡异地一笑,魔纹开始布满全身,犹不自知。 正和陈初七谈笑风生的秦小楠,见到此状况,蓦地捂住嘴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陈初七懵懂地问道。 秦小楠指了指他的手,惊惧地道:“你快看看你的手?” 陈初七低头往自己手上瞧去,忽然怔住,沉默不语,良久,他猛地抬头,双目中红光四射,表情狰狞,股股煞气冲天而出,口中喝道:“一生饮冰,真心实意,换来相害,全是虚妄!若我以你待我的方式待你,你怕是半点儿经受不起!吾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佛前一跪三千年,未见我佛心生怜!魔前一步一叩首,回首凡尘不做仙!”言毕,全身魔纹愈发密切,戾气横生,竟挥掌向四周众人击去。 巨掌幻作种种孽障,霸道无比,苍穹惊变,即时昏天暗地。湖前人人见此变故,纷纷闪躲避让。当然,有不少武艺高明的运功抵挡,可大多不是一合之数,瞬间给击得倒飞而出。 “何人在此放肆?胆敢伤我少主?”一四旬壮汉喝道,朝陈初七飞身扑来。 “滚开!”陈初七右手发佛号,魔纹更胜,身躯发出团团黑雾,弹指间将此人击飞。 “小崽子莫要伤及无辜,敢过来这和你老子我单挑嘛?”此侯另个壮汉不忍他人受害,出声用激将法喝骂,言语间正气凛凛。 “不,吾从不和垃圾单挑,”陈初七此时脸上尽显冷酷之色。 “你这黄口儿!找死么?”壮汉亦是飞身跃起,手掌化影袭击而来, 陈初七仰天大笑,叹道:“阿弥陀佛,葫芦娃救爷爷,全部是找死!”话还没完,遂魔纹呼啸而出,壮汉尚未近身,就给击退吐血横飞老远。 秦小楠见状,惊慌失措,哭喊道:“陈初七,你这是怎么了?”她边说着,边要上前查探。 “别过去!”王建正好看见了这一幕,赶紧冲过来拽住了她,同时运功生出团紫气,破开那魔纹孽障,往陈初七身上观察数眼,便顾自诵道:“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徒。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重甲,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实居,乐其俗。领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已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听完王建这段话,陈初七身上的魔纹逐渐消退,眼里红光散去,归于平静,事后,他一脸无辜地看着王建和秦小楠,疑问道:“怎么了?如临大敌似的。” “你身上的血可能有问题?”王建若有所思,用目光再次扫了他两眼道。 “血?不会是身体有毛病?”陈初七突闻此言,苦恼地摸了摸头,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王建所说的意思,匆忙紧张地问道。 “你的血脉,应该是上古先民遗种之一。至于具体是何情况,我也看不出来,这应该是好事,不必担忧。”王建笑着安慰道。 陈初七听罢,心里头好受了些,因为刚刚入魔,全然不知方才所发生的事,只觉得全身酸痛不已,眼见周围人群东倒西歪,自个儿也是莫名其妙,不由又问:“建哥,这些人是怎么了?” 王建还来不及应答,便听见天空轰隆隆作响,仿佛即将天崩地裂,末日来临一般,震荡人都有些站立不住脚。苍穹之上,大片红色火光,如伞盖似的凝聚万丈方圆,数不胜数,声势滔天,慢慢变大,好像马上就要坠下来了。 这些火光,带着摧毁万物之势,令人惊骇,胆战心惊。天威如倾塌的山峰般压来,气势震慑众生,足以令人呼吸艰难,为之五体投地膜拜。而周围丛林草木间,鸟兽早就四散亡命而逃,发出凄厉的惨叫,无有例外。 好一阵声势,但见红光更胜,天色映得愈发红了,流星似大雨般将下,天空顿时形成副炫丽多彩的画面,格外惊艳。 众人期待很久的流星雨终于来临了。只是,这一旦出世注定会惊动天地的离别剑,何时会来呢? 流星雨在临近洞庭湖时,就已消耗殆尽,空留天空美丽一场。当然,亦有少许陨石,在大气磨损下,仅剩如鸡子大小的石头,砸在湖面,震荡得本还算平静的洞庭湖,水花四溅,泛起了雾气。雾气飘飞起来,漫天游荡,汇集出个的彩虹桥,犹若梦幻好不漂亮。 就在这时候,在通红的天空中,一道黑光横空从天上向下方人群袭来,墨黑的光,刺得人眼生痛,是一柄剑身满是倒钩的怪剑,这剑如有灵性,竟直接向湖前的众人冲锋而去。 眨眼间,已穿透足足数十人胸口,一时间,残破的躯壳和内脏,到处都是。在场没人能挡住这无主之剑一招半式的冲击。想来,这定然是那魔器离别剑无疑了。 就在它朝陈初七袭来时,有名男子背负个空剑鞘,凭空出现在陈初七前头,这人不闪不避,居然对这离别剑视若无睹,任由其袭击。 “小心!”陈初七见此一幕,好心提示道。 那男子回首冲他淡然点了点头,离别剑便插在他的心口,透体对穿,却不同于旁人,没有血液流出。 陈初七大吃一惊,从这男子给离别剑撕裂的衣物中,才发现此人居然心肺俱无,胸膛是个巨大的空洞,深幽恐怖,独剩下破碎的衣物布条,在风中飞扬,画面极为怪异。 男子看着似毫发无伤,转身向离别剑追去,身影飘忽不定,虽是慢慢行走,转瞬间,竟然已追上离别剑,只手五指一扣,单手将它抓在手中。 离别剑拼命挣扎,发出阵阵魔光黑雾,可就是无法摆脱男子握剑的手。 “我叫赵无名,小子日后若有难,持此令来找我,我可救你一命!”男子不顾离别剑的反抗,旁若无人地将它插入自个儿剑鞘,然后路过陈初七身旁时,从怀中摸出一枚生锈的令牌,递予陈初七道。 此时陈初七近处一瞧、看得分明,这赵无名,整个胸膛全是空荡荡的,极为可怖,哪怕用目光余光扫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背后徒生凉意。 现下他满脸都是惊骇,指向赵无名的胸口,颤抖着问道:“赵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很多年前,与一魔女交战,心肺给她挖了。”赵无名淡若清风地回道。 “人无心可活吗?”陈初七突然来了这么句。 赵无名有意无意地撇了他一眼,喃喃说道:“能。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说着,他将令牌塞到陈初七手里。 众人眼见赵无名将离别剑据为己有,可是,无人敢有所动作。只因他功力卓尔不凡不说,那残破的胸膛,十足诡异吓人,更是由此震慑住了、那帮本蠢蠢欲动的武林高手。 这赵无名面无表情,用目光环顾了周围人群一眼,冷冷地摇了摇头,负着手,身形化作残影,信步缓缓而行,下一瞬,已然消失踪迹。 陈初七大感江湖莫测,奇人太多。 王建看着赵无名离去的背影,拍了拍陈初七肩膀道:“这是个死人而已,不用羡慕,可能是用甚么方法续了命。这离别剑,大抵本来就是此人之物。” 这久,洞庭湖在场之人,见宝物离别剑已给他人取走,遂三三两两散去,悻悻作罢。之前和陈初七打斗的那些人,看他魔功非凡,还人多势众,自付没有胜算,遂离去。而陈初七自己、秦孝以及王建的一大帮人,见是久留无趣,再无旁它的宝器,没法子,只得空手而归,各自回去了。 第十三章:袁庆 时值七月初头,七月七日,乃是乞巧节,是每年一度的佳节,本属女子节日,寓有女子乞巧拜仙求美之意。但有民间传闻,牛郎和织女于此日在雀桥相会的说法,便又叫情人节。 凉山城内,下着毛毛细雨,但大街上,喧嚣非常,格外热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家家门户之上,更是高挂红色丝绸带,在轻风吹送下,在风雨里飘摇,一眼望去,一排排房屋犹若仙境中所在,美不胜收。其中青年男子皆是精神十足,皆修得白面无须,衣着时新。而姑娘们更是大早便打扮好了,红妆淡抹,各自挽着情郎细声慢说。常言道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此话应不假。这里真是好个世外桃园。 然而,只有一家除外,这家门户贴上了白花,在这满街红里显得格格不入。细细听来,屋内哭泣声连连不绝,呼天抢地。 “奶奶!你怎么就这样走了?"正是陈初七跪地而泣,方才他背着自家祖母摊躺放在床上,现下,独个悲痛不已。 常言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人世上不如意十有八九之,想来失去至亲亦是其中之一。 “黄某某,八十载高寿正寝…...”白礼官宣词。 五日后,陈初七失魂落魄时。“这便是你中意的陈公子?”见得几人迎面行来,其中有一女子插嘴道,陈初七抬头看去,当真有些眼熟,原来、正是李不奇,竟是个女儿身,她稍稍打扮,好生俏丽脱俗,弄得陈初七尴尬不已,昔日、不奇哥哥整天的喊唤,如今倒不好意思再作声了,也没敢上前招呼。 李不奇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俩人插肩而过。 陈初七只能眼铮铮地看着她走远,却又碍着脸面拉不下,最后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到处转悠。 转眼间,几个月后,巴蜀大凶之地,谷底的枫叶林,峭壁上刻着:乌云射日,袭风卷木,苍穹惊变。忆去岁,几多缠绵,携手漫步云端,仅数年灭誓。遥思思,念卿别离,终不归归同双宿。枫叶落尽满地伤,却共拾残红相陌路。遥想当年,应以竹马青梅为道,而今背负千夫指,从此全作废。 词不词、调不调,天地有涯风有信,大海无量不见人。纵是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无话无景,应这凄凉。 陈初七与小舍应师命而来此,正要寻找大名鼎鼎的“江湖传闻”风安阳风大侠以对抗正天教众,刚踏入枫叶林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万念俱灰的气息,令人凭空产生轻生之念。入目所见,便是这崖上龙飞凤舞的几行血字。 “哈哈哈!何方佳客,有失远迎了。”只见名须发皆半白的男子脚点着飘落的红叶飞身而来。 他这手轻身术震得陈初七和小舍惊乍不已,转眼这人便到了二人跟前。 怎料到此人二话不说便朝两人天灵盖按去,陈初七顿时大吃一惊,心中慌乱不已,然动弹不得,更没法子照应小舍,两人只觉得周身功力迅速消退,见此一幕,陈初七忙急急道:“可是江湖传闻风安阳风大侠?小子是奉家师祁学之命前来,来此相邀风大侠灭杀正天教众,为何要对我等下此毒手?” “甚么是正?甚么是邪?若正道仅仅是披着人皮作恶?那为何不走邪道?祁学?当年这匹夫呼吁我等一战,让我痛失所爱,你若不是他的弟子便好,单单废除功力即刻,让你等远离江湖,若是他门下弟子,便留不得!今日这枫叶林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此时这风安阳两眼泛着红光,周身黑气笼罩,正欲痛下杀手。 这时候,阵阵歌声传来:一剑东来化剑仙,且酒且歌趁酒意。李家门前一李树,却就剑舞李花开。舞罢九天挑云彩,摘来长虹作腰带。人生慷慨一何多,歌罢酒罢还鞘罢!风安阳师兄,你还记得我吗? 风安阳听到歌声浑身怔了怔,不自觉间已停了手,满心欢喜地放声呼喊:“非树,你没有死吗?李非树” 正时是一黑衣人飞身瞬息而至,将陈初七和小舍飞快拉开,便要纵身一跃而去。奈何还未起身,便给风安阳大手一吸,顿时动作不得,陈初七扭头看来,黑衣人正是李不奇。 “不奇,你怎么在这?”陈初七惊诧地问。 “祖永正联合朝中权臣费无忌,正欲坑害三寸青天伍尚伍大人,名剑山庄谢老庄主根据线报提前得知了消息,请我前来邀风大侠助阵,好一起去救助苏州伍家二公子。谁知遇见你们受难,便出手相助,怎奈何这风安阳的功夫竟如斯之强,连我也打不过!今日我等三人怕要含恨于此了。”李不奇摊了摊手,整张脸透着无奈。 在他们三人即将给灭杀时,一个粗旷的声音响起:“娃儿们,速退!老夫来也。”却见一把粗重的铁剑向风安阳砍去。 李不奇回头看去,竟是那跛脚的铁剑七不知何时亦来到了此地。 风安阳给铁剑七震出四丈有余,满脸不敢置信,红着眼向铁剑七问道:“阁下究竟是谁?功力怎生如此了得?我怎不知晓江湖上有你这么号人物?” 且看铁剑七大剑一挥,剑气将几人震散,随后挥剑指向枫叶杀道:“世人皆知我乃名剑山庄的铁剑七,但是枫兄可曾记得当年暗花门生一刀红、阿冗、郝蓝儿,秦二爷!老夫姓白耳。” “暗花门主白狼?当年号称一刀乱红尘白狼白大人?你这老家伙居然还没死?”风安阳思索半响后质问。 “哈哈!你这老东西都没死,老夫怎舍得先死去呢?那多不好意思!老夫亦是有头有脸之人。”白狼哈哈大笑道。 “你是他又如何!当年的一刀乱红尘白大人多逍遥,你看你如今像个什么样子?现在老夫可未必会惧你!这几个娃儿我杀定了,此乃祁学之徒。”风安阳蓦然翻脸,不屑地冷冷笑道。 “当年的事各有缘由,诸多隐情,都是身不由己,冤冤相报何时了,竟然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休怪老夫不念当年的情分了。看剑!”白狼说打就打,左手挥着铁剑向风安阳斩去。 风安阳一言不发便也冲上来,两人动起手那是个天昏地暗,沙石四溅草木横飞。仅仅数招间,便将这枫叶林的树木击倒十几之数,连那峭壁也给打掉打空了多处。这风安阳和白狼走的皆是霸道招式,互不相让。白狼虽说不敌现今的枫叶杀,稍显下风,那亡命招数却也不承多让,令风安阳颇为头痛。才不久后,这片林子便似飓风横扫过一样。 其间。“你莫非就是李非树?”陈初七疑惑着问。 “不是!你傻啊。看年纪就知道不是,我李不奇就是李不奇!”李不奇愤然看着他道。 “嗯,一见不奇误终生的李不奇。”陈初七打趣。 李不奇突然低下头,反手就是一巴掌,骂道:“给老子滚!” 陈初七打得翻倒在地:“......” “刚那歌是谁唱的?就一剑东来那甚么的?”陈初七按捺不住再次发问。 李不奇不耐烦的看了他一下道:“歌是我唱的,这是朝廷的暗录所记载的,大凡有用之人朝廷必有记录。你莫要想多了,不该问的还是别问了。”说完,又是一记撩阴腿朝陈初七踢去。 “呃......”陈初七发出声痛呼,躺地上装死,一动不动,不愿再起来。 “给老夫死!”此刻白狼持铁剑正向风安阳跃空斩去,浩荡的剑风如山如岳,好似神明之怒。但终归不抵现在的风安阳,风安阳魔影化身重重,难以分辨真假,竟让白狼斩了个空。风安阳巨掌化气,便击在白狼的头顶。白狼长啸一声,从天空坠落,当场七窍喷血而涌,放声大笑道:“哈哈哈! 人如灯瞬灭,借剑任平生。纳剑风中倔,滢渟坦荡血。痛快!枫兄!老夫先行一步了......”白狼笑声很猖狂,眼角却流下了一滴血泪,然后匍匐在地唤过陈初七等人,叹道:“十年了,半生孤零孑然一身,亡妻啊,老夫如今真去了!哎,萧萧枫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汉水无路马不前!千金买壁在佳期。七杀刀与和氏壁放在一块儿,得七杀者得和氏壁亦得天下。这首藏头诗隐迹中,乃是老夫寻觅并探究多年所得,切不可掉以轻心,要细细考究。”话罢,他爬在低上咳出了口黑血,头缓缓地歪了到一边,两眼翻白,口中流衔,当场身亡。 想来无论这大人物和市井之徒,死法并无两样,人若将死,其鸣也哀,只是他是哀还是喜?哀则是留恋人世,那么喜呢? “挖坑,埋了!入土为安。”李不奇看着他死去,不自觉悲伤,心中不忍,但还是秀眉微撇,还是果断下令。 “是!不奇大人,放哪个坑?这里给打了那么多坑。”陈初七低头问道。 “暴尸荒野!”李不奇再道, “不奇大人,这并不合适,此人救助我等多次,不可如此!这千金买壁,可不是骂人,你莫要会错了意!此乃一典故。”陈初七闻言冷汗连连。 “就埋那,那坑大。”李不奇心下知误解了,便指着那个最大的坑道。 “遵命!不奇大人。”陈初七抄了白狼的尸身往那坑里一丢,遂排空连挥数掌,便已将坑填上,又问李不奇道:“给他坟前立块无字碑吧?好歹是当年的天下第一。” 杨初七看了看手中的重剑说:“拿这个挖!” 李不奇接过铁剑差点栽了个跟头,却也不好吭声,便将周遭枫叶泥土尽数扫起,眨眼间便将白狼掩埋了,又持剑伐木作碑,竖于坟头。 却说此时,风安阳与白狼大斗一场,亦是元气大伤。本来他就天下少有敌手,经此战后,十分痛快,却也将心中魔障除去了。正好看见李不奇等人,忙不好意思地道:“诸位小友,可没伤着了你们吧?” “无事无事!”李不奇赶紧拉着陈初七与小舍往后跃开几丈远,心下颇为忌惮,这枫叶杀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连当年号称天下第一的铁剑七,暗花门主,这响当当的大人物竟也身死他手,自是不敢轻易招惹。万一此人再下毒手,自个儿这几个怕真不够打的,连喊句吾命休矣怕是亦来不及,此人掌力惊世骇俗,李不奇自认不是一合之敌。 “莫慌,老夫已然无碍,稍等片刻,这就随尔等苏州走一躺。”风安阳挥手示意道,便转身去了林子内取行囊。 “你当然不慌的,那白狼白大人明年坟头上的草或许会是白茅一丈高了!”陈初七心惊胆颤地嘀咕。 至此且说到,李不奇领着风安阳若干人等上路,却不是直奔苏州,而是往四川蜀山赶去。 “不是去苏州救助伍二哥吗?”陈初七扛着白狼那里捡来的铁剑,累得气喘吁吁。 “去救伍二公子我们这伙人尚少了些,朝廷高手众多,到时只怕不免有失,还需去借助几人。”李不奇一脸轻松告知。 “都要请谁呀?”陈初七好奇问道。 “蜀山剑侠欣大先生,汶川的酒肉和尚,最重要是找到四川第一高手,快剑阿败!”李不奇清楚解答。 “蜀山不必去了,剑侠欣大先生与老夫曾是旧识,他早已隐退江湖不问世事,去请阿败即可。至少酒肉和尚,请与不请随你们便,若请来了,倒也算得上一不错的助力!”风安阳眉头微皱,突然开口打断。 “只是这天下之大,却不知阿败在何处。如此盲目寻人,犹若大海捞针也!”陈初七放下扛在背上的铁剑,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阿败会来!”李不奇一口断定。 “为甚么?”风安阳问。 “朝廷高手众多,这阿败纵然侠义之心不盛、不重声名,但此人向来自视甚高,素有但求一败之心,所以必然会来,我等且去小剑山等候他便是。”李不奇微微笑了笑,信心十足。 她说罢,就带头大步行去,风安阳和小舍跟上后,陈初七亦无奈地叹了口气,扛着铁剑边走边抱怨唠叨。 小剑山名不经传,乃绵阳经广元而出川的咽喉要塞,地势凶险,是蜀道之一。诗人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难倒古人也难倒今人,可见其斑。 一日后。 “世人皆知蜀山而不知小剑山,然小剑山易见蜀山难寻。这就是老夫叫你们莫找欣大先生的原因了,若他想见我们,自会来的。若是不想见,世人知道蜀山所在的,寥寥无几耳。”风安阳擦擦额头少许的汗迹,唏嘘道。 李不奇衣衫不沾尘,轻身功夫最好,一路轻松。几人等候差不多半柱香之久,陈初七这才吐着舌头,累得跟狗一样赶了上前来。小舍跟在他身后,亦汗流浃背。李不奇看了这初七这副模样,便取笑他:“想不到咱们的陈少侠,毅力不差功夫也不赖,行了这么长的路程,竟都赶上来了。” “其实我啊,早已精疲力竭,奈何你在前头,我心中寻思,追上你便好!这男人呢,一有目标,就只顾风雨兼成咯!”陈初七看着她,眼睛眨都不带眨。 “少贫嘴!”李不奇听完,就地一脚踹去。 “我靠!”陈初七给她踹得连人带,剑倒飞而出,发出一声痛呼,瘫在几丈外。 一个人,一柄剑,背负一身凄凉。 他一袭青衫,在崎岖的秃石间,一步一步认真行着。这人面目沧桑但年纪不大,二十出头,有一双很清澈的眼睛,就像婴儿似的干干净净。这青年长得并不俊俏亦不丑陋,普普通通,可是身上有股英气,一种长在骨子里的骄傲,令他整个人气质一变,就像乌云中的闪电般,格外突出迷人。 “少侠!老夫问你,你可认识褒城快剑阿败?”风安阳江湖阅历颇深,一眼便望穿这青年的不简单,应当是江湖中人。 “我就是阿败。”这青衫人眉头一皱,漠然道。 “你怎么证明你是阿败?”陈初七无聊插嘴。 青衫人抬头,木呐看了他们一眼道:“阿败不需要证明,你们爱信不信。” “你说你是阿败就是阿败?那我还是李不奇呢,一见不奇误终身的李不奇李大人,你听说过吗?”陈初七打小自命不凡,骄傲自满,看这青衫人年纪与他相仿,竟一副爱理不理清高的样子,遂心中不服,出言不逊地相激道。 “.......”李不奇无话可说。 “我说了,阿败无需证明,只有一个人能证明我是阿败。”阿败不温不火地继续道。 “谁能证明?”陈初七不知好歹,再次发问。 “死人。”这阿败只说了两个字,背上那柄剑已然忽地到了陈初七眉间。陈初七瞳孔顷刻间,放得老大,只感觉额头骤然一冷,而后听见“铛”地声,便是血液流出,疼痛不已。 “少侠好功夫!盛名之下无虚士,老夫佩服。只是我们是友不是敌,此番特此前来,寻少侠你共同对付朝廷救助伍公子的,还请少侠慢动手。”风安阳见状,客客气气地道,心下暗生佩服之念。 原来就在刚刚,风安阳于电光火石间,瞅见阿败出手,当下不敢怠慢半分,于是,立刻运起十分之功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方才将这阿败的剑击开半寸,不然的话,今日陈初七可真要尸横小剑山了。 “成。”阿败简单回应,也不多问。 “妙极,我得阿败,如鱼得水也!”李不奇甚为欢喜。 陈初七在李不奇身后抬出一只脚,想踹而未敢踹,闷了半响,还是把抬起老高的脚放下,唉声叹气地道:“我等先去广阳落脚吧,这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的,晚间休歇的时候别叫大猫吃了亦不知晓!” 陈初七说后,风安阳额首同意,其他人均觉得有理,便一同往回赶去。 广阳近成都,多奇山多湖泊,可谓人杰地灵,颇为富裕,乃秦国之重都。同时,燕国也对其虎视眈眈,两国间多有摩擦,常年争战,亦是一混乱不堪刀兵不休之地。 广阳郡一小镇中,古趣盎然的街道,尽显质朴,不时还能看到,锦衣华装的富家子弟,但挑夫小贩之类平民居多,看似平静而美好,实际上,令人不敢想象则是,此处竟是暗潮汹涌,杀伐不息的所在。 一间客栈院里头,绿树葱葱,潺潺河水从门前及院旁流过,李不奇提起一壶酒,遥望日暮,看着残阳从天空缓缓落下。 “独酌夕阳间,举目无相亲!”李不奇突地酸溜溜来了句。 “两看相不厌,惟有此酒瓶。”阿败闻声坐过去,捏着一大坛酒,对道。 陈初七看罢,扛着铁剑,醋坛子打翻,暗中生怒,却无处好下手,无奈仰天长叹一声:“此恨无不有,欲砍理还休。”心中又道:“这厮实属奸诈之徒!外表一副老实模样,竟想拐带我家不奇,便要寻个法子,好生整治他一番才是。”说罢暗自点头,咧嘴间,心里已孕育了诸多奸计。 风安阳看在眼里,顾自摇了摇头,走上前来,举杯邀陈初七,冲他笑道:“忽闻广阳刮酒风,不问谁人造佳粮?仗剑光寒九万里,莫笑冲冠为红颜!来,痛快喝酒。” “尔本世间奇男子呀!”正此时,一个不协调的声音响起,陈初七回身就是一剑,怒喝道:“哪来的酸驴?” “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洒家乃是广阳第一高手李不拉是也。江湖人送雅号,一见李不拉,女人皆是渣。法号,我操。”只见一男子行来,言语间,将扇子一收。 陈初七定睛一看,果真比李不奇还像李不奇,可未免太豪放了些。他顿时连吐了三声酸水,苦笑不得,便打趣道:“你已误了我一生,为何还要现身?莫非是怕我还没死透么?” “有那么夸张吗?”这李不拉一笑百媚生,冲他勾了勾手指道。 陈初七给他一嘲弄,心中懊恼难堪,苦着脸道:“我的好姐姐,你生得那般清丽,却容而不惜,无需打扮,便不似凡人之姿,真是相思苦煞我也!切莫再要如此,免得小爷我将你就地打杀了。” “剑来!愿天下心诚志士,人人都会两袖青蛇!”但见李不拉突然清冷一喝,犹如仙佛之姿。 陈初七竟不自觉中,随他行去。 “小子,慧剑斩心魔!”这时风安阳的声音,蓦地在赵初七耳边响起。 李不奇也回头看向陈初七,眼见他全身布满了魔纹,两眼散射出红光,着实吓了一跳。 “快让他吞下这个!”李不奇拿出个血红色的珠子道。 “这是甚么?”风安阳问。 “此物乃是昔日白狼死前的血泪,暗花门主平生放荡不羁、冷酷无情,却独痴痴苦恋一女子,死前方流了毕生第一滴泪,乃毕生功力消融而成,自可解百惑、灭心魔!”李不奇匆匆说道,随后用手一捂,将珠子给陈初七喂服下。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莫道故人心易变,只是当时太荒唐,这人间的局,江湖的势,苦煞吾也!风雨中,呼喊你似已疯!全是虚伪,破妄!一脚踏平奈何桥!三寸青天化道冲,斩尽世间诸般牛鬼蛇神!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苦海无涯空等候,破尽千帆、狼归来!”陈初七服下血泪后,脑子里莫名响起这段话,还有那浑身伤疤的白狼,和他一往无前的大势,脑海顿时清明。当即便抱元守一,正坐观摩,细细领悟。 “小子,你着相了!”风安阳扶住他,运功助其清理魔气。 陈初七此时再朝李不奇看去,与那幻境里的李不拉,相貌根本完全不一样了,李不奇仍是李不奇。他突然觉得手心滚烫发热,忙低头探查,正见白狼的那铁剑通红,遂急忙将手中铁剑扔开,神色慌慌张张地道:“原来是你在作怪,想不到铁骨铮铮的天下第一,竟亦曾用情颇深,想来那幻境里的李不拉,便是这白狼心爱之人,与我同鸣之缘故下,才生了此一魔障。温柔乡,英雄冢也!哎,真是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小子,你自言自语胡说些甚么呢?”李不奇听罢,不由分说地在陈初七头顶重重地敲了一下。 “啊!好痛。”陈初七再次惨叫出声。 笔锋转到君山的洞庭湖。 苦吗?很苦。累吗?很累。那你为什么不哭?只因我,尚无钱耳。 嗟乎,世间人若无钱,不如鬼也! 地狱早已空,恶鬼在人间。这人世间,究竟又是不是地狱? 一介书生,身躯单薄,略显寒酸,跪在这八百里洞庭湖前,摇摇欲坠。刀削过似的芦苇,将他那破旧不堪的青布衣,划得更烂更旧更肮脏,不深不浅地割开他的血与肉,令他整个人都是血迹斑驳,寒风亦在腐蚀着他,击碎了他曾高傲的灵魂,与自命不凡。 “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他日,卖得文章换酒钱,我也会白衣傲王侯,仗剑任平生!”书生大喝一声,声音传在湖面,一波又一波回荡着,浩荡如风烟,慢慢消失贻尽。 “哈哈哈!好一句,白衣傲王侯,仗剑任平生!”一神秘声音,惊破了这洞庭湖的平静,神秘声又道:“可是,古来丧家之人不如狗!现在,老夫给你一机会,你可愿意把握?” “我愿意!”这书生道。 “你助我去做一件善事即可!”这神秘声说道。 书生笑了,竟是助人本该不亦乐乎,便道:“成。” “哈哈,小子,八里外有一户人家,恶事作尽,你且去屠尽他全家便是!”神秘人堂皇一笑。 “可是,我不敢杀人!”书生唯唯诺诺。 “迂腐!惩恶即是扬善,夫子曰,推贤举能,抑恶扬善,以值报怨也。大丈夫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要敢做敢为!莫非,你真愿意如此潦倒终老么?”神秘声再道。 “好!我去,我要出人头地!”书生被此言一激,便应承下来。 “那户人家姓李,门前挂了一块红布,就在八里开外的君山,你趁着天黑便去!”神秘声如此说道。 书生没有回话,他默默站直身体,目光如炬,顿了会儿,就走了。 “老夫静候佳音!”神秘声在他身后喊道。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摸到了岳阳这户人家里,门上确实挂了块红布,在夜间格外显眼。 “操!你这老婆子,我打死你。”只听见屋内有个男人在喊叫。 书生进去了,没多时,便浑身是血,跑了出来。 他趁黑摸回到了洞庭湖前,晚风渐冷,吹得他在风中瑟瑟发抖。 “杀了吗?”神秘声问。 “杀了!”书生扭捏一阵,大声回应。 “哈哈哈,你这白痴儿给我耍咯!先前叫你好生读书,你却是一个劲儿整天豪情壮语,其实夫子是这么说得,推贤举能,抑恶扬善,有大略者不问其短,有厚德者不非小疵。今日个你死定了!”神秘声从暗处现身。 书生朝他看去,竟是昔日很是要好的一同窗,只是这同窗家中乃是这地方有名的一豪绅大户,家财万贯,平素里不招夫子喜欢,贪玩作乐处世不恭,但与书生还算得上有些交情。 “是你?”书生大怒。他又问:“先前与你交情不菲,素无仇怨,你为何要如此来坑害我?” “哈哈,别傻了!先前在学府时,你讨夫子宽心,我便不得以讨好于你。如今?你看看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与我谈甚么交情?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等死吧你!”这同窗笑道。 “哦,呵!我进去根本没杀人,只是当时冲出来一条狗,我将那狗打杀了,你看,还有咬伤呢!”书生一摆胳膊肘子,指了指身上,兴高采烈地讲道。 “朽木不可雕也!那人是我仇人,我家父亲大人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不是便也是你!你逃不掉啦。”同窗放荡大笑不止。 “我与你拼了!”书生奔上去要撕打。 却奈何瘦弱不堪,手无缚鸡之力,怎堪比得上平素吃好喝身子骨极好的这个同窗,还未近身,便给一脚踹倒在地。同窗扬长而去,边走边笑:“乔丙,叫你平日里假仁假义,我那时便看不惯你这一套,今日你栽了!我看你日后还要如何嚣张!“ 三个月以后,树儿山。 “乔丙,图谋不诡杀朝廷钦点状元李四海一家六口,意图谋反,当即问斩!”监斩官一扔斩令。 书生看着那斩令飞来,重重地撞在他头上,也撞在他的心中。 “哈哈、呵呵、罪有应得。”周围看客声音不一,却异口同声指责怒骂。 后来,没人知道究竟发生过何事。但从此世上,亦少了个意气风发的书生,多了一名叫再世王的怪人。 “今生我已死,吾再世当为王也。”再世王将背上的棺材轻轻地放在湖边一巨石上,持香磕头,拜了三拜,然后淡然述说。 重游旧地,一入江湖岁月催,他遥望着今日的洞庭湖,依旧还是绮丽迷人,却已物似人非。湖中山峦突兀,渔帆点点,芦叶间传来奇鱼怪鸟的捕食声,仿佛就像另一个江湖。 在这水天一色鸥鹭翔飞的洞庭湖前,忽闻有士子朗声念来:“击筑抚琴笑酒坛,舞文弄墨悲离难,今昔酌酒欲浇愁,明日思今嫌味淡!(此诗借自网友)” 这士子竟和当年的自己一般多愁善感,再世王不觉眼角湿润,回道:“秋风渐进天渐寒,去日苦多苦尽甘。韶华流逝胜流水,劝君惜乐更惜时!” “何方高人?阁下才华横溢,不肖莫雷,还盼现身一见!”这士子隔空呼喊。 “罢了,老夫并非世间人,乃一孤魂野鬼也,你我有缘,且赠你一天问残页,强身健体清心明志,祝你日后高官进爵!”说罢再世王将从怀中摸出半本残旧的黄皮布书,一掷如梭袭去,便只身化影,如青烟般地平白无故消失。 这莫雷翻开一看,便见上头写着几行字:千秋不朽事,红尘杀业中,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惊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此文所记天下武学与奇人奇遇,第一篇,屈芈一,草剑书...... “哈哈!我得此书,犹如神助也!”莫雷越看越惊,现已便按着书中窍门开始演练招数,他身形灵动,步伐稳健,看来本就一武痴矣,只是这江湖日后怕是要多事了。 这世上、究竟是多了个仗义侠客,还是一盖世魔王? 话锋再转,这儿说起秦国。 自古时起,太白山就以高、寒、险、奇四大特点闻名于世,称雄于秦国诸山,是渭河水系和汉江水系分水岭最高地段,富饶而神秘,有许多奇闻传说。 此时太白山,林丛茂密,溪流潺潺,鸟兽繁多,正是生机无限的夏季。 冰岩胜,乃秦国较为出名的大人物之一,是太白山斗天盟盟主。旗下幕僚济济,虽不为秦王所用,但其人义薄云天,是响当当的男儿汉。武艺高超,并使得一手惊世刀法。曾有学子赋词云:人间侠义冰岩胜,弈恶山间斗歹人。半盏残碁刀絮过,电闪敌亡醉云端。 世人皆知他是个浑身是胆的侠客,谁又晓得、他幼时也曾给村间老狗追过,给邻居家大鹅啄过,给比自己块头还小的同伴揍过,自发生一件事后,方有了今日的冰岩胜。但今早晨来了一封信,信上仅此八字:老友伍尚,苏州救子。 冰岩胜看完,立刻召唤了五十几个弟兄,俱是些武艺高明的好手,闷头不语今日便要出秦川过蜀道奔苏州。 “你这就要走吗?”冰岩胜的妻子不出奇地问,她早已习惯丈夫仗剑去国辞亲远游的把戏。 冰岩胜的妻子叫凤九娘,虽是女儿家小辈,却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年轻时亦是爱慕者甚多,可说踏破过门槛。选择了冰岩胜后,她便没有后悔过,俗话说侠客有侠客的风度,亦有侠客之结局,或许,不准哪天就一去不复回了。 “嗯。”冰岩胜这次没找任何借口,坦荡而肯定。 “我随你去!”这凤九娘一脸含情脉脉。 冰岩胜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心中不忍,答道:“好!一起!”回头冲凤九娘走去,凤九娘张开双手,等着他拥抱,迎来的,只是一记掌刀。 “大哥,这是?”旁边一负刀人不解问道。 “江湖恩怨,福祸不及妻儿,江湖事、江湖了。”冰岩胜平生寥寥几次,面色苦惧,无可奈何叹道。他太了解这江湖,正因知晓个中险恶,这里面的恩恩怨怨,谁沾上谁倒霉,能远离是非、则尽量离得远远的,所以,他才始终无论何人何事,都独身前往。 太白山脚下,一扛着锄头的纯朴老农,便走边唱:“笑天下,恩恩怨怨何时才休罢。黄昏近晚霞,独行无牵挂。太潇洒,不问世间仇恨淡如茶。江湖一句话,行得正邪不怕。伊人风度翩翩处处留香,月光山中幽幽亮,晚风吹愁如海浪!来啊来啊苦酒满杯,谁都不要过来挡!狂饮高歌爽快唱!” 冰岩胜一行人走下山正见这老农,突闻歌声,心中顿时感慨万千,百味穿肠,便随口向老农问道:“这是何歌曲?” 老农冲他纯朴一笑,直率地道:“此曲乃剑仙任大先生所传唱,你竟不知?笑话!你是斗天盟盟主冰岩胜吧。” 冰岩胜万分惊愕,暗暗提起警惕,自个儿近些年来甚少以真面目视人,此一平凡普通的老农,竟一语道破他身份,实在令人惊愕,不过,毕竟他是堂堂斗天盟主,阅人无数,忙定了定心不露声色地道:“在下不愿多事,此番前往,只求仁与义两个字。” “想去做便去做啊,路在脚下,道只在心中。哈哈哈!老不朽乃天机秀士是也!”说完,这老农扛着锄头继续往前行去,转瞬间,竟无影无踪。 “江湖莫测,奇人耳!是不肖小瞧了天下英雄。”冰岩胜大感惊骇,低头连连抱拳目送。 风萧萧兮,江湖汉也! 先前说到李不奇将血泪给陈初七服下后,赵初七竟从暗花门主的血泪中获得一丝顿悟,甩开旁人,一言不发提剑便去了大院。 只见陈初七喝道:绝望七剑冲。第一剑,平生思过往!第二剑,金山碎人才!第三剑,落叶念悲秋!第四剑,不疑春常在!第五剑,千夫斩无辜!第六剑,豕狗待雄死!第七剑,再世一红尘! 这七剑都是直斩蛮冲,一剑比一剑蛮横,斩断旁他人法亦斩已物心身,毫无招架之法,这剑势皆为令人生不如死欲死而未死的意境,可剑法招招都是奔跑冲步,特别是那最后一剑,本来英雄末路、豕狗分尸最已堪悲,再过活来时,仍是红尘,万丈业中一红尘!这最后一剑仍是冲步,陈初七不敢演练,除非斩断七情六欲或者死去,不然最后一剑赵初七真实万万不敢尝试。只因这一剑的起势,是握着长剑向自身的颈脖斩去,意境则是,再死一次好死个彻底,颇有霸王宁死不过乌江的意味。 这时的陈初七才刚刚了解第一剑,平生思过往,毕竟岁数还不大,年纪方满二十,其它招数除了第七剑虽说能演练,但还是没有那种破斧沉舟、一往却无前的剑势,单单这第一剑,一般人却是接不下的,只是不知为何这天下第一的白狼居然败在风安阳手里,身亡道消,想来必有隐情。 “恭喜我家陈少侠领悟暗花门主的绝望七剑冲。”李不奇转头悄悄摸掉落下了眼泪,牵强地鼓掌笑道,心下说,这绝望七剑冲是要何等的万念俱灰才能创出来,每一剑意境无不凄惨,却每招都是慷慨悲歌,想来这白狼平生有很多不为外人使所的心酸过往。光光观看这第一剑,便使得自己不由自主落泪,突生一种豪雄末路将军老矣、时不待我的悲惨和铿锵,这套剑招倒是真无双,可缺点是没有一定的人生阅历使不出,看来此一剑法只适合曾肝肠寸断过的豪杰,方能将它发挥得淋漓尽致。 “好剑法!少侠可否赐教几招?”一名客栈里隔栏而望的锦袍中年人赞道,正瞧得津津有味。 “不啦!这些个剑招还未练纯熟,定是斗不过大叔,待小子多练些时日再说比试吧!”陈初七心知独明打不过这中年人。 怎料这中年人不依,一踏护栏便飞身而来,一剑如长虹贯日,口中还道:“别菲薄自己,来!比划一下。” 如此一来,陈初七自不好再说甚么,便举起铁剑一个跃空回身斜砍,口中喝到:“这一招叫平生思过往,试招的大叔小心了!” 中年人看陈初七铁剑来得急,刺也不是扫也不是,不奈何,谁料这看着颇重的铁剑,竟在这小子手里耍转了,匆忙间只得拿剑去挡。 只听得 “铛”一声脆响,但见这中年人的长剑应声而断,陈初七铁剑去势不止,收也收不住,这绝望七剑冲,本身就没有收势招数,从不招架,亦是极难练的,若非心性符合,哪怕赠予旁人剑谱,若非慷慨悲歌之壮士几近无用,说白了,这套剑法,就是要不怕死,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的气度。 恰时一名店小二欺身赶来,竟这中年人身子一拽,使陈初七斩了个空,亦免得中年人血溅当场,只看这店小二笑嘻嘻地道:“公子爷,你杀伐之气未免太重了些,差点儿弄出人命啊!” 陈初七心知自己无礼,就作罢。只是问道:“小子敢问阁下是谁人,真好俊的身手!” “我便是我,店里的人都叫我咕咕,你也叫这名儿罢!”店小二俏皮一笑,做了个鬼脸。 陈初七要叫咕咕时,李不奇拿着折扇敲了敲手心,打断道:“你这名倒真占人便宜,莫不是想拐带我家初七弟弟,还姑姑呢,那天下人岂非都是你侄儿呗?” 咕咕脸一红,有些委屈道:“我真叫咕咕,打生起便叫这名字!还有、甚么叫你家弟弟,难不成还刻上了你的名儿?你叫他他会应吗?我还说是我家弟弟呢?” “你还别说,我叫他他真会应,嗯!初七?”说罢了,李不奇往陈初七耳朵上一扭。 陈初七尖叫一声,忙道:“不奇哥哥,松手,且饶了我罢,你们俩人斗法,与我又何干?真是无辜啊!” 李不奇只好松开手,负气而去,陈初七舔着脸跟在她身后。 “是侠是士是仙,全凭个人造化。”咕咕在背后意味深长地喊了一句。 “不羡仙神不羡士,但愿成侠得佳人!”陈初七若有所思,但马上快步朝李不奇去,又回头说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土报之。天子不负臣,臣何敢负天子!若负臣,臣仍想随天子。” “天下之大,何处为家?我有歌一曲,还请不奇听!”陈初七边追李不奇边嬉皮笑脸。 “我去你妹!”李不奇回身一记神龙摆尾。 而陈初七早已料到,预先侧身闪过。 忽闻一阵马蹄声传来,李不奇和赵初七往客栈窥去。 看见一行人行来,足足五、六十之数。映入眼帘的,先是两匹高头大马,马身通白,毫无一丝杂毛,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良驹。遥遥领先的,一领队中年男,气度不凡,双目炯炯有神,服饰虽简单,可衣料却是上等丝绸。这男子身后紧跟着的,是一负刀人,披头散发,骨骼粗壮,豹头环眼,麻布衣黑巾蒙面,此人肩上那长刀的锋刃上,隐约有些粗浅缺口,看来气力很大,应是使刀的好手。这伙人栓好马匹,便将客栈给挤满了。 “清水、牛肉、馒头。”负刀人一脸冷酷道。 咕咕屁颠屁颠地赶来,诧异地问:“这么多人,全如此吗?” “嗯。”负刀人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字。 咕咕听完,遂跑了去厨房。 李不奇坐桌子上看着,示意赵初七来去打听打听。 陈初七心领神会,堪察一会儿,向李不奇凑耳回报:“不奇大人我打听清楚了,这帮人来历不明,绝不简单!” 李不奇沉默了下,拿起筷子往他头上扔去,喝道:“废话连篇,我留你何用?” 陈初七未卜先知,再次闪开。 一旁那领头的中年男听了,微微一笑,起身自报家门道:“不肖冰岩胜,见过两位少侠,这位是我兄弟,叫冰岩心。”言罢,朝负刀人伸手点了点。 “在下冰岩心,多多指教!”这负刀人闷声闷气道。 “两位好汉,我李不奇、他陈初七,看阁下是习武之人,不妨与初七小子比划一番,这小子刚得了一套剑法,却无人可试招,壮士孔武有力,不妨试一试!”李不奇使坏道。 “还是吃过再打罢,先吃饭。”冰岩胜替冰岩心推脱。 陈初七嘴角一抽,心道:“咋又惹我家不奇生气了?” 李不奇听冰岩胜都这么说了,此事休罢不提,一共跟着大伙儿默默用饭。 现下虽时值七八月份,可还是有些凉飕飕,吹得人干冷干冷,今年天气变化有些无常。好在饭菜热乎,川蜀之地以好食香辣而出名,与蛮荆口味相似,陈初七吃得满头大汗。 吃得劲头上时,客栈外又来了一群人。 “店主是谁,我袁戈加大少来也,速速将这个月交罩门费先孝敬了。”见是一人扯开大嗓门吆喝道,人还未到,声音先震得客栈里的碗筷咔咔作响。 “哪里来的泼皮?”陈初七看自己这边人多,自胆壮了些,便喝道。李不奇见状,赶忙伸手去捂他嘴,想制止他胡说八道,却未来不及,顿时头痛不已,哀叹一声,不了了之。暗叹道,这小子真是个生非的事儿精,看来今日个这遭麻烦怕是免不得。 她眼睛往身后一撇,发现冰岩胜这些人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顾自吃喝,遂定了定神,朝门口瞅去。 “哪个猴儿在骂老子,是谁?给我站出来!”这袁戈加一身华衣,长相俊朗不凡,声音跟山里土匪似的,嚣张还霸道,说罢,他纵身跃上桌子,身后哗啦啦进来一大帮子人,吆三喝四敲敲打打,耀武扬威。 “是我说的?青天白日下,如此招摇收甚么罩门费,还有没有王法?”陈初七愤声而起,喝道。 “王法?你看见过吗?在这里我就是王法!我愿收她愿给与你何干?呵,一乳臭未干的小孩,不回家去喝奶来讨这闲事?老子看你是想不活了!”袁戈加且说且笑,笑得口水四溅,极为放肆。 陈初七拍桌而起,讥道:“我纵不才,也要与你一较高下,你这厮,可敢跟我门首一战?” “有何不敢?我若打不赢你这小崽了,绝不履旧辙,从此退出江湖,见你便叫爹爹!”袁戈加瞧不起陈初七年轻身瘦,当即就答应下来。 陈初七看袁戈加模样神气,似不把他放在心上,大有藐视之态,心中不服顿时碗筷一摔,朝门前奔去,嘴上道:“好胆你就跟小爷来!” 袁戈加二话不说,带人跟上。李不奇听罢,遂也跟去想掠阵照应一二。 客栈外,声息全无,只有朗朗风声,袁戈加和陈初七一人占一处地,相隔三五丈左右,对视而立。 袁戈加将背后大砍刀抽出来握在手中,喝道:“给老子死来!”便是一记力劈华山。 陈初七速退几步避开,然后持剑一个冲跑急回砍,大喝:“给小爷倒下!” 陈初七这次未动用绝望七剑冲,只因那剑法杀心过重,剑招一出非死即伤,虽有些看不惯这袁戈加,但素不曾谋面,没有深仇恶恨,就仗着自己有些武艺,想来个硬碰硬。 那袁戈加轻巧地侧身躲过这一剑,大概是原有些好武艺。所料不差的话,这袁戈加应是有一高明的师父,动手间,可以看出,绝非一般傻把式,皆是些上乘武功套路。要知道,如今的陈初七已非昔日泛泛之辈,给匕首门祁学悉心教导数年不说,加以身负十年前天下第一暗花门主的绝望七剑冲,便算得上江湖上二三流高手了。袁戈加能与他斗个几招,大抵亦是差不到哪里去。 两人旗鼓相当,打得汗如雨下,所到之处,落木草飞,谁也打不着谁。 长久不分上下,于是把陈初七给气骂了,斥道:“你这龟儿,缩头缩脑,这是要打到何年何月去,站住,吃小爷一剑!” 袁戈加闻言不乐意,自不肯白讨一顿骂,即刻回骂道:“哟哟,乳臭的小娃娃,今日真好是勇猛,莫非刚回娘家喝过奶出来的么?” 这一回合骂战,陈初七吃了暗亏,料定对方是耍嘴皮子的好手,便用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拖下马之傲骨骂道:“你亲爷爷坟给小爷刨了,骨头打包在我手上,莫要去野外寻坟了!够胆弄我噻?抓着我的头发把小爷脸往墙上撞呀,跳起来打我膝盖骨呢?你妈追了老子几条街,说我长得像你爹!” 袁戈加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翻脸,持刀冲出,急猝道:“黄口小儿,老子与你拼了!” “你中计了!正合我意,看招,绝望七剑冲之金山碎人才。”陈初七喝罢,低头挥剑砍起一片雾土,整个人跟着剑雾冲天而起,半空斩下。 金山碎人才,取意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人世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少豪杰败于钱财,可有财更有权势,权势滔天如山,两方若相斗,此便是一死局,人才不堪,空作鬼也!惟有背水一战耳,所以这一招为脚不着地半空斩出,颇有向死而生舍命相博之意。 “且慢!”这时候一人临空西来。 莫问来者何人?且次后分晓。 第十四章:奇遇 上次说到,陈初七执剑斩去时,一全身黑袍的蒙面人,掠空而来,这招金山碎人才,竟给他两指捉住剑锋,丝毫下劈不得。此人惊天之手段,骇得本来观望袁戈加与陈初七决斗的众人,俱是大惊不已。本来陈初七的一剑,令所有人都横生绝望之感,气势非凡霸道无比,却给他毫不费力化解掉,那是何等高明入化境的武艺。再看他一手将剑挑飞,大袖一挥,已将二人分开十丈余。 李不奇飞身跃起,接过倒退如风的陈初七,讶异地问:“阁下可是百里霞?”她一向见多识广,这七国之内,武林上有此功力者,不外乎三人也,秦川离东北靠近,想来必是虎兰县的百里霞出手,才有这样奇妙的玄门武学。 “呵!想不这世间还有人记得我百里霞,近来老夫听闻三寸青天伍尚蒙难,特此欲去苏州解救那伍二娃子,正行得疲累,看此处有家客栈,便来歇脚修顿片刻,谁料遇见这俩小子打起了,一时技痒遂出手,万万莫怪老夫唐突无礼!”这百里霞爽快一笑,细细道明了原委。 百里霞,虽不为外人所广知,但在江湖上自留下种种传说,聚讼纷纭,不一而足。 秦川以北之地,有珠穆朗玛峰,此山之高,犹越天际,风景最为稀奇。其中老林障物,妖邪怪木,择活物而食,大多是那虎豹妖怪栖身之所,为世人莫敢踏足。据闻这里,有一百里霞长踞栖息于此,身怀绝世武学,与神魔仙佛为伴。其品性亦正亦邪,屠人如麻,性情古怪,喜好寻杀大富大贵之人,劫富济寒门,乃权贵最是不喜的不请自来之客。 李不奇看虽他说得客气,仍不敢冒然靠得太近,这人性情怪异且喜怒无常,一身功力更是超凡入圣,已不堪常人的想象,传说他当年曾一掌逼退白狼,单手捉住首门门主祁学抛出几十丈,于十万秦兵戏耍秦王并全身而退,今日看来,流言八九不离十。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俩人相思苦,生死不复相见时?”先是一声凄叹,紧接着一副棺材凭空袭来,当即魔影顿生,死气重重,天色阴霾密布。 “曲高合寡再世王?老夫等很久了!”却见这百里霞一声冷喝,横眉竖对。 “这不是号称武功天下无敌的百里霞吗?上回拼尽全力尚未赢我一招半式,今日个还想来?”再世王邪邪地笑道。 “呵!你不也没奈何我么?”百里霞不屑地笑着,又道:“人家都说武界你再世王是泰山北斗,老子偏不信?” “你?”再世王嘴角一撇,鄙夷地摇了摇头,继而叹道:“你还不行,这世上能击败我的不出十人,但其中不包括你。” “少啰嗦,看招!”百里霞话还没落音,人已化作道道残影,奔到再世王的身前。 见是两团魔云腾空而起,相互纠缠,突地,天地惊变,电闪雷鸣,整个天空一片昏暗,仿佛人间失落魔渊。 “乔哥,别打了,去找七杀救我吧。”此刻重重魔云中,发出个清冷之声。 魔云里,再世王笑道:“好好,娘子!百里老友,老夫恕不奉陪,先去也。”随后,“砰”一声巨响,震得客栈下的众人几近失聪,便眼见一人从天上如流星般坠下,砸出一十丈余的巨坑,正是那百里霞,他喷出几口黑血,恨恨地喊叫道:“再世王,休走,老夫早晚得胜你!” “哈哈哈!等你三世为人,再说吧。”再世王邪气的声音从十几里开外传来。 “百里先生,这再世王究竟是何人,怎么江湖上从未有此人的消息?”李不奇心下一疑,拱手向百里霞请教。 百里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厌恶地道:“小友莫要打听,这人不吉,凡是打听过他姓名的都不得好死,一个诅咒,你可曾听过今生我已死、再世吾当为王这传说?” “不曾听闻!”李不奇坦然笑道。 “那还是不要听了罢!”百里霞说毕,突地怪叫,纵身一跃便再无踪影。 “仗剑去国,辞亲远游。”遥遥山路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歌声,曰:“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手执长剑,亦为豪杰。故人寻匿,有何踪迹?十步一人,亦然无形。再世王老小子,纵你逃到天涯海角,吾李太白必然捉你回武界。”只见一人相貌出尘,惊艳如仙,忽远忽近,逸逸飘来。 “生来命苦胆小如鼠,为求活路踏上江湖!李太白你多事了。老夫绝无害人之心,只有求药之意!先前以为你可以救回我家娘子,谁料你竟也没法子,还是莫与老夫瓜葛为妙!”刚走的再世王,才不久却又给李太白逼回客栈上空。 “好帅!”李不奇呆呆地望着天上道,瞅着李白吞了一把口水,愣得不可方物,而陈初七在李不奇身后流口水,她却全然不晓得。 “再世王啊,这都多少年了,你究竟还在执着一些甚么,她已死了,永远不再会回来,回武界去罢。”李太白温润说道。 “不!她没有死,老夫任你是谁,还请你不要在这胡说八道!”再世王面色苍白,突然大喊。 “她死了,那只是你心中的执念而已。”李太白清晰地提醒他。 “乔哥,快些赶路啊!”此刻再世王背后的棺材里说道,声音却有些诡异。 “好,娘子!”但见再世王闻声,一瞬间,脸色变回正常,喝道:“李太白,休要糊弄我!老夫人挡杀人,神挡杀神!逆吾者死!速速给老夫死开!”他一步跨出,身化魔影,竟逼退了李太白,向西边方向遁去。 李太白望着他的背影离去,也没追赶,沉默片刻后,身行闪动、便徒然消失于此地。 众人观望着,几位奇人已离去,便没了看头,甚觉无趣,便陆陆续续回到客栈依旧吃喝。 李不奇等人亦如此,回到客栈寻到阿败,三人闷头吃酒,内心低迷,全皆是唏嘘惊叹感慨不已,不曾料到天地之大无奇不有,竟横生了这等惊艳之辈。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天下刀兵,哀鸿遍野。百姓流离,难得安宁。神不怜民,菩提无心!”一声忧伤哀怨的歌乐,飘荡在客栈外上空。 歌声绕梁,客栈的大堂上,众宾客顿时给魔音迷惑,大都眼神中充盈着迷惘,瞅着外面,飘来一凤眼含怨,柳眉藏愁,手抚琵琶,轻启朱唇,如诉如泣吟唱着的姑娘,脚不沾尘飞身而来,半坐在梁上。 此时,打门外走进两个人,都佩戴着朴刀在腰间。走在前头的是膀阔腰圆,满脸络腮胡子,如黑煞神似的壮汉。紧随其后,是一自眉间至嘴角有处很深陷的刀疤,整张脸给人那种痛苦不堪之感,好似刚刚挨过揍的瘦子。 咕咕看有人前来,摇摇头定了定神,慌忙相迎,点头哈腰,连说:“客官里请,里请。”待二人坐定,装作一脸谄媚地道:“二位爷,来点什么?” "有那好酒好肉尽管快快上来,罗嗦什么。”壮汉粗门大嗓地嚷道。 咕咕见状,赶忙仰着脖儿向后唤道:“廿儿、狗儿,快上酒菜。” 两位打扮妖艳的姑娘,应声而出,一阵风地将几般嫩鸡、肥羊、牛肉以及一壶酒布,排到来客桌上。 这刀疤脸端起酒壶,也顾不上用酒碗,对着嘴,咕嘟地喝了几大口,放下,用袖口抺了抺嘴,随后解下背上包裹,搁到桌上,一对阴毒的三角眼,寒光四射地环视着周遭。 黑煞神似的壮汉,撕下一只鸡腿紧咬几口后,淫猥的眼神,在忙碌着的两位姑娘浑身上下触摸半天,咧嘴“嘿嘿”一笑,又瞅着吟唱着的姑娘,大手一拍桌子,不耐烦地高声喝道:“够了够了,别净整些凄惨惨的调调,搅得人心烦,快快换段荤的,让大爷我开开心。” 半空中正吟唱着的姑娘,闻声嘎然而止,紧抿着樱桃小嘴,冷眼一撇,暗咬银牙,闷不作声。 冰岩胜等人,经此一喝,清醒过来,俱觉得这壮汉有些唐突,纷纷投来怪异目光。 座中一留着稀疏五绺长髯,两鬓斑白,身着紫绣团胸绣花袍的一老者,抱拳颤声道:“这位兄台,恕吾直言,自惠文王当政以来,为了显示秦国强大国力,王室宫殿建造规模比各诸侯国、甚至周天子时,更加辉煌,惠文王不顾民众死活,重造咸阳宫,大兴土木,百姓饱受流离之苦,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随之,一阵不停地干咳,他稍稍喘息片刻,又继续沙哑着声音道:“特别是当下,咸阳宫本以劳民伤财,可陛下不顾百姓死活,强行伐吴,四处征兵,打得尸骨遍地,吴军现已兵临广阳城下,在这国家危难之际,商女尤知亡国恨,更何况,吾等堂堂七尺男儿,谁还有心思沉迷于淫靡声色之中呢?” 壮汉被那老者一番呛白,加之众人一阵讪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神情尴尬的顿了一顿,随之仰天狞笑道:“既已知道朝不保夕,何不快乐一时是一时,岂容你这该死不死的老朽,教训爷爷我!” “你!”老者脸色惨白,浑身抖个不停,张大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放肆!”只听“啪”的一声, 众人寻声望去,一个麻布衣劲装打扮,虎背熊腰之人拍案而起,拨出长刀按在桌面上,横眉怒目地道:“此乃秦川儒家名士苏无二老先生,德高望重,岂容尔等羞辱,还不快快向老人家认错、赔礼。” 众伙都识得说话的,是斗天盟中的冰岩心。 “呀呸!”那壮汉一听之下,立即咆哮起来,“难怪这秦国危在旦夕,却原来满城皆是口头上的高人,舌尖上的英雄,尽争那匹夫之气?” 壮汉话没等说完,冰岩心厉声道:“大敌当前,本应同仇敌忾,我等虽非官府之人,都是些草莽之辈,但仍是秦国之人,所谓国家兴旺,匹夫有责,却不知这位兄弟为何长他人之志气,灭我等之威风,辱我大秦臣民,再要胡言乱语,别怪兄弟我不客气了!” 这时候,坐在壮汉身边的刀疤脸,终于按捺不住,向冰岩心不屑地瞥了一眼,冷冷的道:“看这位兄弟倒象个练家,可不知那三脚猫功夫,够不够做那冲锋陷阵的大英雄!只怕吴军一到,管保跑得比兔子还快吧。” 此话一出,当下激恼了冰岩心,连声道:“好,在下不才,今天倒要领教领教这位兄弟的本事!” 话没等说完,人已跃落大堂中央,宽大结实的臂膀上下前后一阵抖动,墩实高大的身躯,如一座铁塔般挺立在那儿, 一双厉目虎视眈眈地怒视着这瘦子。 大堂内气氛,此侯陡然紧张起来。 “哎唷哎唷!两位爷,这是干吗呀?既是找乐子来的,何苦动这么大肝火,有话好说吗!” 咕咕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心中暗暗叫苦不迭。果真二人要是在这儿动起手来,打坏家什物件倒是小事,倘若出了人命,官府追究下来,那可是尽找麻烦,怕又要劳烦大东家去打点了。于是乎她不愿生事,慌忙赔笑脸,说好话。 瘦子“嘿嘿”地一阵奸笑,立起身,随手一按,竟将茶壶按进桌面,仅剩半个壶身在外。 众人一见之下,心中暗暗吃惊。店里的伙计哪见过这阵仗,多数是些没武艺的,慌乱择路与食客一起奔向后厢躲藏,一下子,客栈里仅仅只剩下李、陈和冰岩胜一干人等了。 陈初七期间倒是起了好几次身,奈何给李不奇不做声色摁住了,不好发作而已,否则以他那火爆脾气,定早早一剑砍过去。 “两位朋友,我等与你们本不熟悉,不曾谋面素未平生,又何苦为了口舌之争,刀兵相见呢?我看大可不必!”正在这要大动干戈之际。一直闷头不语,不好管闲事,坐在客栈里吃酒的冰岩胜说话了。 “呵?拿刀的是你兄弟,喊疼的莫也不是你们,你说不打就不打嘛,当我俩兄弟吃干饭的呢?”瘦子讥讽笑着拔刀如风般地奔冲砍来。 “不要这样,大家都是斯文人,有话好好说就可以,不要动手嘛。”冰岩胜边说边阻止,却见他身形没大动作,莫名其妙的那瘦子手上兵刃,竟生生地到了他手里,变戏法似的,瘦子人此刻已让他单手反扣在桌面上,全然动弹不得。 “大侠!我错了,莫要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讨饶了!”瘦子虽百般不甘给制服,无奈技不如人,人家这手段,自个儿不是差一点半点的,只好屈服想活命。旁的,那壮汉早给吓傻了眼,毫不敢动半分。 “说了,不要动不动揪打厮杀,这次就算了,对了,你叫甚么名儿?世道险恶,老夫看你们有两下子,倒不如随入我门派中可好。”冰岩胜松了手,量这两人不敢再动,便随口问。 “好!我王五、赵六,参见主公,斗胆请主公助我等防守广阳!”二人相视一对眼,心知遇见高人了,合计片刻后,便半跪齐声乞求道。 “无妨,我们多待些一两日便是,今快天黑了,明天便去随军助阵。”冰岩胜无奈地扶起他们承诺道。 正这时,那弹奏琵琶的女子行了过来,冲冰岩胜一欠身,婉婉道:“公子好武艺,冒昧打扰,奴家姓甄,名曲,看公子气概非凡,可否结识一番?” “呃?”冰岩胜淡然道,笑了笑又道:“阁下有何赐教?” “要事相商,还请偏厅一叙。”甄曲纤手一引道。 后事如何,下次再说。 一名书生,意气风发,容颜如玉。半醉着眼,睡意朦胧,驾着马车,从容前行。 他叫何秉昼,南越龙华人氏,即将赶考。于酒醉酒醒里,忽地感觉眼前一亮,阔别庄周、梦中惊坐起,目光越过山间,见得是一女子。 她眉目清秀,远而望之,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 她既不施脂,也不敷粉,发髻高耸如云,长眉弯曲细长,红唇鲜润,牙齿洁白,一双善于顾盼、闪亮的眼睛,如同诗书醉人。 “读书人所求,无非是文能安天下,武能定乾坤。今一见她,天下虽大,却何处为家?”何秉昼感叹了一句,看着这道淑美身姿,当真令人辗转心意,不知其所。 何秉昼心中不觉惆怅、犹豫和迟疑,于是他引马入路边,席地而坐,敛容定神,深深以为期待,欲打动佳人。 夕阳西下,等候许久,何秉昼终于盼来了女神的转身。他心中欢喜,便弃了马车,抛了书卷,罢了酒壶,缓缓走向她。 “我叫阿洛。”这女子说。 数日后,良辰美景,新婚一对佳人,神仙伴侣也! 倘若世事皆如此,何苦还有诸多恩恩怨怨之说? 夫子曰,不尚贤使民不争,那么,世间若少一个侠义客,莫不是就增加了几分安宁? “但愿天下,安能太平美满,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愿世上,义士少舞刀枪,谋师不骚文墨,奸人未生口舌。”李太白醉酒、看剑,在高山远处,遥望了一眼这幕人间喜庆,悠悠叹息。 “非树,不知你可还好?”李太白眉头轻轻一皱,陷入回忆。 雪城。乃燕国的一小镇,偏远而安宁,常年四季飘雪不止。 “哈哈!哥,快来追我啊。”李非树清爽的声音响起,映照在这漫天飞雪里,雪花如诗句般朔朔落下,偶尔传来几声寒鸟喊叫,这就是李太白思念里,那一处雪城。 “曾邀飞雪书万里,不图功名传千秋。”李非树望雪吟诵。 李太白很喜欢他这小妹,世人皆知他是一斗酒、一篇诗,一曲长歌浪天涯的李太白,谁又晓得,他也曾在雪城有过一段心事。 一场瘟疫,摧毁了这座雪城,让他和妹妹各奔东西,但亦成就了今日书剑无双的李太白。 “长思飘万里,欲斩恨还休。晓叹平生事,雪城醉至秋。绝句亦别句,不休何来休?书剑恩仇,万丈业尘一杯酒!来,喝酒!”李太白再邀山间高空明月,高歌说笑。 可记忆里的那个,一壶茶、一首曲子、便尽知天下事,伶俐的李非树,如今身在何方? 李太白看着半空里的月儿,无尽愁寂,滚滚而来。 话说这头,李不奇给陈初七痴痴直看得很是尴尬,完全跟屁虫似的走哪到哪,黏得令人反感,便笑骂道:“你这小子,莫非思春了?” “春是你,诗是你。风花雪月,绝代佳人,人间好事,全都是你。若没有你李不奇,何来我陈初七?”陈初七奸笑连连。心中,却有些酸疼,黯然想道:“世间若无你一个李不奇? 何来我诗酒情话浪天涯?何来我仗剑高歌悲天下?此生只为你而来,你怎可佯装不晓!” “不奇啊不奇!你若成佛,我便成陀。你若成魔,我便杀尽世间所有诸佛,助你成魔!今生只奉你为王,用我热血为你封疆!” “哪怕他日,若我不幸身死,亦不枉人世走这趟!世间无人及你一分,纵仙神妖魔,其心险恶可诛,我便屠尽众神如猪狗,为你证道!” “无旁它,只因世间无人待我好,独你曾对我欢颜笑!” 陈初七思量间,几番傻笑,不知觉中,天竟已渐黑了。 夜幕悄然降临,广阳县内外还是灯火通明。风悠悠地吹,酒肆门口的旗幡摇曳飞舞,雾雨轻轻洒落,客栈雕里古拙的栏杆被蒙上一层湿润,而街上来来往往之人,依旧嬉笑,喧闹着。 远远望去,夜中寒气,仍挡不住人们火热心情。叫卖声此起彼伏,沿街摊位都围满了人,画舫在湖上游,差点惊着了从上游漂下来的河灯。 陈初七猛地吸了吸鼻子,感受这雨夜的清新,这风、这雨、这片山河大地,还有李不奇那出尘的背影。 若明日吴国大军攻伐于广阳,这些美好事物,是否还在不在?应该在的,毕竟我还在啊!陈初七脑子里一片混乱,自问自答。 小雨润如酥,李不奇站在栏杆前,伸手接雨,仿佛仙子一般,陈初七望着她的身姿,都有些醉了。 “出去走走?”陈初七先开口问。 “嗯。”李不奇声音还是那么清冷。 陈初七按耐不住心中亢奋,拿着铁剑当扫着摇了数圈,当即风声大作,喝道:“嗷!” 淅淅沥沥的雨夜,空气格外清畅,李不奇闷头不语,走在前面,陈初七跟着,都没说话。陈初七看着这,街上车水马龙人流不息、板栗儿在街边给大汉炒得滚烫、路过奔跑汗如雨下的马夫,姑娘们在画廊里嬉笑打闹、一些公子哥衣冠楚楚地挽着伊人成双成对、街角在风雨里瑟瑟发抖那一乞儿、以在前头牵着清风追明月散淡漫步的李不奇。 这一切,真实是古道优雅诗意如画的广阳吗? 他与李不奇走着、走着。 再话说秦川,浣花溪边。 花溪,烦缕......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座茅屋门首,残旧露雨,一个老者迎风而叹。又仰天长啸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有一柄剑,叫离别。有一句话,叫青梅竹马老去,从此我所爱之人都像你。可他爱的人不会老。有个爱人不会老好吗? 很好,他没有绯闻,只有数不清的仇家。 无人问他粥可温,无人与他立黄昏。浑身疤、一身花,半生孤零,他就是剑神,唐献花。 他仅仅会一刺,那一招叫初心。也就是这式剑法,或许太过奇妙,引来了诸般江湖非凡之士的争夺。 但没人能迫使他交出这剑谱,只因“初心”没有剑谱,是他一下、一剑对着巨石刺出来的,是他舍生忘死、与敌人搏命拼杀所得。 剑神老了,剑亦是锈迹斑斑,老剑神迫切地需要寻一传人,在风雨里望去,他看见广阳、看见了她。 那夜风渐起的街,李不奇却见一道剑影袭来。 “小姑娘,老夫与你有缘。且赠你一剑谱,名初心九歌,剑道大衍之数五十,缺一四十九,看好了老夫的演练,四十九借剑诀其一,衣缕阑珊兮引不沾,莫问红尘兮初心难。”这来者正是那老剑神,唐献花。 唐献花一招招地演示剑式,一式一歌,剑越快,舞越深,待四十九剑完了,人便已不见。 老剑神唐献花走后,李不奇漫无目地行着,感悟了一柱香的时间,由于本就天姿聪慧,一路行来,便将“借剑四十九”,领悟了个大概,约莫足有七八分了。 心中异常窃喜,嘴上却闷声不言,往陈初七看去,见他面色如常,想来是不曾看见老剑神的。 二人闲逛不久,李不奇遂寥寥数语,打发掉了陈初七,表示不愿再逛,于是两人一同回了客栈,道别后各自安歇。 第二日清早,陈初七朦胧着睡眼醒来,就听见外面鼓声大作,喧嚣不堪。忙推开窗户一看,发现这些个民众,俱是惊慌失措,探头探脑,非常激动。想必定是那吴国大军到了。 他侧耳沿墙一听,“叮咚”的马蹄声,滚滚不绝,愈发壮大。忙匆匆走出门去打探。一出房门,却见阿败、风安阳、冰岩胜与李不奇等人早都醒来,在大厅议事,等候大战来袭。另有几人正召集人马,要往外赶去。而甄曲则已立于门外,半抱琵琶,一脸冷色。 王五和赵六正时从门外窜了进来,这王五一进门,就急急向冰岩胜汇报;“吴军到了!十几万之数,还请主公出手,护我广阳百姓周全,小人在此先谢过了。” 冰岩胜听罢应首,向在座所有人请求道:“诸位有礼了,这吴军来袭,其中高手如林,在座诸位俱是武艺高强者,还请劳烦大架,与冰某一同助阵广阳,以免届时城破,让无辜百姓,徒遭杀戮查毒!” 众人听闻,各看一眼后,逐一点头同意。 “我们走!”冰岩胜便招呼众人,往西城墙头赶去。 “来者何人,城门重地,不得善入!”一名身披重铠头带铁盔的雄壮男,他手持着长槊、龙行虎步地赶来城门口,粗声粗气喝问。 冰岩冰一拘礼道:“不肖乃是秦川斗天盟盟主冰岩胜,听说吴国大军即将侵城,特此前来,看看我等可否能搭把上手、帮帮小忙。这些位,则是我的老友们。”他速度说清来意后,抬手介绍众人。 “你?弱不禁风的,莫不是吴军的奸细吧?”雄壮男哧哧一笑,不屑地道。 冰岩胜也不多话,左手挥掌,向城墙上一石墩子空劈去,石墩应着掌风,当即四分五裂。挥掌间,同时向雄壮难问道:“这总可以了吧?” 雄壮男看完大惊失色,一言不发,震惊半响,才疾道:“行,诸位兄弟,还请随我张三来!” 行了一阵,抵达目地,迎面可见,一大刀壮汉,想来是广阳主将,秦飞将军也。张三随后将众伙儿,介绍予他,秦飞思索片刻便首肯了,向大家简单讲解了地势和敌情。 响午时。晴空万里,燥热难耐,吴国大军已达广阳城下,六十余丈余。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即发。很明显,秦军兵力不足,相差几万之数。 这两方将士金戈铁马,长枪大刀槊枪,映得整个天色都是刺眼白光,马蹄震荡,尘土飞扬,人间失色。压抑的气氛,几乎能让人疯掉,窒息而亡。随着吴军大旗一挥,攻城开始。 秦飞大手一挥,号令一下,护城兵落下城门,广阳大军出动。 “杀!”两军的铁血喊叫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广阳城外,稀稀杂杂的房屋间,已给战争波及。最初一刹那,万分可怖。世间绝无任何事物,是比一群仓皇而窜的群众,更可怜了。 他们争抢着,去拿武器,菜刀农具等等,拼死护卫家人亲友。叫喊着、奔跑着。有许多民众倒下去,便再也没起立。这些被袭击的坚强汉子,眼神迷茫而坚定,拿着短小农具,对抗着铁甲军人,当真悍不惧死。 而妇人孩童早吓昏了头,从屋子里跑出,又钻进屋子,再奔出来,不知所措地在战斗中乱窜。一家人在互相呼喊。这是一场悲渗的战斗,无人幸免,七旬老者亦卷在里面。 箭失呼啸,如雨点般毫不留情袭来,到处都是浓烟和纷乱。铁马与战车纠缠在一起,场面更加复杂。有的马儿也受不起惊跳起来,践踏在伤者身上。四处皆是惨叫尖呼声。这些人惊惶,那些人吓昏。兵土与军官互相找寻。然而在这一切中,有些人还抱着阴沉冷漠之态,麻木不仁,不为所动,只顾挥起兵刃。 一个女人靠住一垛墙坐着,给她婴孩哺乳,她丈夫一条腿断了,也背靠着墙,一面流血,一面假装镇静地拥着她,颤颤巍巍地拿起农具,四处顾盼,眼角却不觉泪下。有些人卧倒在地上,让马蹄践踏着,可怕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一人踢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左边兄弟右臂上插着一支箭,仍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地砍着,面目狰狞。右边兄弟则杀红了眼,大声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 陈初七用衣袖抹抹额头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的红色太阳,耀得睁不开眼来。可怜卢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不知李不奇那一边,所看到的,是不是也是这样一片血红呢? 秦飞在远方,挥舞着戟与刀,仿佛在用鲜血作画一般,那颗盔甲下面,永远不曾低下的头颅,是所有人之希望,好像旗帜。他苦笑。这便是战争。要维护的,始终是国家之安宁,又有多少人想过,那些新鬼烦冤旧鬼哭的场景。恐怕,那些达官显贵们是决计不会想吧。 吼!一个士兵寒光一闪,却又是一刀砍到,一瞬间,那双凝望着天空的眼睛,终究是没有闭上。也许是苍天在悲切人间,众生之苦。一场大雨,不约而至忽然泻下。 乌云挂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跃在喧闹废墟之上。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气息让人几乎窒息。此刻双方余兵,都已陨半,两边阵前对峙着的头领,疲惫而决绝,吴国和秦军决战,已是血流成河,这劫难惨烈。 冰岩胜举起酒壶,将清冽琼浆,咽入喉中,随后扔掉它,看来是一壶后劲很足的烈酒,已有一丝淡淡的醉意。他仰天大笑着挥起袖来,无数兵影簇拥着这轮廓。剑很快,出鞘剑,杀气荡!血雾漫天飞舞,哀号遍地流淌。 一片又一片人的废墟,残檐断壁般支离破碎。倒下的人,眼里映出妻孩那浅笑模样,随即成为破灭的灰烬。而那还在挥舞着武器砍杀的残兵们,只有绝望地呼喊和幻灭在身盼响起。在那战场中心,广阳主将秦飞与那敌军杀成闪烁似的光影,遥远彼方,便是那崩毁的城墙。 只见冰岩胜将剑一挑,随手划破一敌军的颈部。一式狂烈而狠厉的剑招,绕过他的手腕,疾速闪电般环上他的脖颈。不想!费尽全力亦是完全刺他不动。反而被他凌空劈下,直取他那双紧皱的眉头。冰岩胜将头向后方轻轻一仰,竟化解了这招凶戾攻击。 不知不觉,战争已打了一个时辰,两军依旧厮杀得热烈中,而他们四周,则是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死魂之海! 在天翻地覆的战争中,那些士兵,已是一片破碎残体的平原,余下者,已然忘却了生的眷恋,忘了襁褓中孩儿嗷嗷待哺,妻子还在田间勤恳工作,和老母亲渐渐枯萎了年华。他们眼中甚么也没有留下,已然困兽般咆哮,要与那恶敌,同归于尽。 两军正厮杀难解时,吴军却有十几号人、悄无声息地抬出一只大囚笼,“嗷!”一声惊天兽吼响起,直令人不寒而栗,眼见笼子里,冲出一周身俱是灰黑粗毛的巨兽,它身躯矫健,拉拢的双耳,听着四面八方动静,张开巨嘴便向广阳军士冲来,可见此兽已然通灵,那血盆大口露出森森寒牙,红舌头散发着残忍之气息,血腥无比,所到处,寸草不生,用尾巴扫或爪扑,整个战场无有一合之数,皆是人扬马翻。 这巨兽撕扯着秦军士兵的身躯,嘴角血色残留,分外恐怖,透露出一种残酷非常之意,戾气冲天,且看它撕碎了数人的躯壳以后,朝陈初七这边狂奔冲来,带起阵阵狂烈的飓风,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便是一跃而起,巨大的身躯将阳光屏蔽,化做团团黑影向他当头罩下。 陈初七看它来得猛烈,疾步退避,双手握住铁剑抨击这霸道的一扑。 电光石火间,那巨兽冲击陈初七倒飞而出,连跌带撞翻滚而后飞。 “他奶奶的!”陈初七捡起掉落在的铁剑,往手上吐把口水悍不畏死舍身冲去。 那巨兽见没扑着陈初七,大吼一声,一兜又纵身扑来。陈初七但见那巨兽再次扑来,是以双手挥起铁剑,跃空竭力,从半空中劈下。只听见“铛”地一声,发出声金属相碰的巨响,陈初七已给巨兽压在身体下,铁剑磕飞出老远,就在巨兽两爪要抓下时,陈初七侧身就地翻滚溜开,扯住那巨兽皮毛,两手就势飞身骑在巨兽头顶,揪住它耳朵,使出钵大拳头当头击去,巨兽挣扎打滚,陈初七越发不松手,脚朝巨兽脸颊,眼鼻乱踢,拼命往下摁住,巨兽吃痛吼叫着,身子底下乱扒,顿时沙尘飞扬,陈初七却硬是不放手,使尽平生之气力,只顾拳打脚踢。 一人一兽,纠缠好久,巨兽才浑身血迹动弹不得,呜呜喊叫起来,眼神里的凶光已然散去,探头露出屈服之意,陈初七犹豫片刻,就此作罢。用手抚摸它耳朵几下,巨兽没有反抗,他便松开手,巨兽站立后,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 “以后你就跟我征战天下!”陈初七冲巨兽说道。巨兽似乎能听懂人言,深痛人意,微微点了下头。 “我给你取个名儿,嗯?就叫旺财吧。”陈初七说着,顾自额首,然后捡起铁剑便向吴国大军奔去,旺财亦是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借剑诀,出鞘!”这边李不奇清冷一喝,当下剑影重重,四十九道剑影化作寒光穿插在吴军人群里,所经之地,多是避犹不及,中剑者尽数倒下,刺耳的刃甲相撞声,传播在战场,犹若刮起一阵死亡疾风,横生生地肃清出一大片无人地带。 “绝望七剑冲!”陈初七大喝一声,狂奔冲跑,即时身形化作残影,铁剑硬撼兵马铁甲,横冲直砸,所向披靡。 而主将秦飞这,长刀一出,手起落处,如砍瓜切菜般削人如割草。冰岩胜则和对面主将你来我往打杀,再入目所见时,正是冰岩胜一剑砍下敌将头颅斩下。 几许杀伐,随着雨渐小,这场战争打到了末尾,广阳守下了,吴军则因主将的死亡开始退军,李不奇和冰岩胜等若干人,经过浴血奋战,已是披着鲜血结痂的布衣,却各自都在残骸遍布的战场中,远远相视而笑。 打完这场仗,一行人回了客栈,冰岩胜独身进了厢房,苦思解救伍二公子之法。陈初七则继续往李不奇身边晃悠,献足殷勤,奈何李不奇理都不理他,急得抓耳挠腮苦闷非常。阿败和风安阳等诸人,大抵困饿已极,只顾大碗吃酒大块咬肉,狂吃海喝诸事不理。 第十五章:往事 十年前,蛮荆,楚平王当政时。平王暴虐无道,好女色,偏爱细腰之士,在一旨诏书下,造了细腰之宫,名章华宫。 有诗为证,梦泽悲风动白茅,楚王葬尽满城娇。未知歌舞能多少?虚减宫厨为细腰。 章华宫,可谓楚国穷其国力营之,历经数年才建成,方圆达三百里有余,银楼金粉,琼楼玉宇,集楚国之财宝奇珍于一体,怎生个宏伟了得。再说起,众宫殿之中,又以三休台最为响负盛名。三休台位于章华宫东面,地基十五高十丈不等,寻常人欲登及顶台,少说也得休息三次才能到达,故而有此名称。建成之始,便被奉为天下第一台。 是以方今之楚,灵王此番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之举,令旗下灾民无数,累死劳亡,伏尸上万。一时间,楚地举目上下,皆是民不聊生,属于水深火热的境况。 这岂不正是帝王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当今楚国,大道已崩溃矣! 现如今,正是七月初头,乃酷暑之季。这时候,蛮荆连年大旱,灵王不闻不问,依旧夜夜笙歌,全然不顾百姓死活。殊不知,民间荒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根本无法劳作,早已难以维持生计。可谓举目上下,皆一片狼藉。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章华宫内,竟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三休台里。“美人,往哪里逃?”听得声声怪笑,便见一黄袍男子追逐若干女子玩闹正欢,此情此景,犹如蝴蝶戏花,顿时,场面活色生香。 且看这黄袍男子年纪约三十来岁,长相倒是不凡,如玉丰神。虽说眉宇间隐隐有一股戾气,不过并无妨他那伟岸英姿。这干女子则更为惊人,个个美若天仙,姿色一等一,五官标致不说,肤色白里透着红,纤纤细腰只手可握。嬉笑间,美艳不可方物。仔细瞧来,直叫人六神无主,当真好一群活妖精。 其间,在这群人正打闹之际,黄袍男子已将其中一白衣女子捉个正着,便往她肢咯里使劲挠着,白衣女子佯装挣扎,边假作摆脱边道:“熊弃疾,你好生胆大!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说罢,竟笑得花枝乱颤。 听白衣女子这话方知,原来这黄袍男子乃是楚国、一国之君,平王熊弃疾。如此说来,白衣女子倒才是当真胆大,居然敢直呼楚王名讳,按楚国刑法来讲,此行可是大忌,这以下犯上,可是要诛九族之大罪。看来,这女子必是灵王深宠之人不假,否则她岂敢直言放肆无讳?要知这平王之残暴,七国内,可谓颇有威名。 “哪里胆大?何来光天化日?你倒是给寡人说道、说道?哈哈!”平王听了这话,愈发不依不饶,使起浑身力气挠了起痒来。直挠得了那女子哭笑不得,方罢了手,一边还怪笑着。随手又向着其他女子抓去。 “熊弃疾,青天白日下,作此行经,枉尔贵为一国主”这时眼见,一群人打闹正欢,怎地不合时宜传来暴喝声,即时地阻止了这荒唐之举。 声音之大,如九天炸雷般洪亮,只振得众人身形皆是顿了顿,应是一雄壮汉子所发。灵王猝然闻声,先是一愣,随后,怒不可遏。他广目露出森森寒光,怒气冲冲,愤愤地朝着门外看去。心下思量,是谁人如此这般如此妄为,胆敢扫寡人之兴,倒真要瞅上一瞅,这来者究竟何许人也? 这不看是不知道,一看方知,果然好个男儿汉。这来人,浑身横肉犹如牛壮,身披一套寒光盔甲,手执一柄五尺长刀,天生一对豹目环眼不怒而威,行走之间,更是气势非凡,虎虎风生。 此间,那汉子大刀金马挥手拨开门帘,已然傲步入屋内,进门以后,门帘仍颤个不停,由此可见,其人之莽撞。且就不说,这海外大珍珠编织而成的珠帘,在这汉子一拨下,险些给扯断了,教平王见着,自是好一阵心悸。 这汉子进门后,不跪亦不拜,竟举步直逼向平王,续声骂道:“尔不顾百姓死活,大兴土木,是为误民!不听忠良进言,滥杀无辜,是为误臣!不理朝政,终日寻欢,是为误国!楚国有你这误国误臣误民的昏君,岂能不亡?”且见他越说火气越大,双目微红,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拨出身后五尺长刀,指向灵王,持刀巨喝:“枉吾等将士在边境浴血奋战,舍命保你这狗王的疆土,你却一向不理朝政残害忠良。今日吾也忍够了!便要杀了你这昏君,龌龊贼斯鸟!为吾大楚国上下臣民除上一害!以正朝纲。”他这话说得朗朗上口,义正言辞。 平王看这汉子鲁莽,居然一怒拨刀相向,心下自是大惊不已,哪还敢多言半句,顿时手足失措,慌乱中,他一个箭步,闪退向后方,顺手捉了名宫女挡在身前,和颜悦色低眉顺眼对这汉子辩解道:“李爱卿!且慢啊。还且慢,爱卿先莫冲动,寡人、寡人只是近来偶染怪病,实在是无力朝政。太医说需与女子合欢,方能有所改善。这不得以才来众妃小聚。爱卿!寡人知你素来忠勇,为国为民,做了不少大事,但今日却当真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平王说辞连连,一脸乖张顺从。 听了平王嘴上一说,才知那汉子是姓李。 这李姓汉子听了这般荒唐言,虽心知是假,却亦不知该如何是好。平常他正是心怀君臣伦常,适才任由平王胡作非为,今日见这般场景,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才拨刀欲除之而后快。怎奈何,平王也并非常人,能屈能伸,当下就给服了软,反倒浇灭了他天大火气,解了他心头之恨,令他惶恐不安。殊不知,平王虽不才,但身居王位多年,深通帝王之道,其城府之深,岂是普通臣民所能了解的?有道是,打蛇不死终要被蛇咬。谁又想李姓汉子现今一念之仁,竟埋下了祸根,为日后无端惹来诛九族之灾。这是后话不提。 李姓汉子听了此等顺耳言,如何能痛下杀手?更何况他本就是一时头脑发热,才舍命作了这般大胆之举。于是乎他听了平王的话后,现已已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起头来。 他热泪盈眶,哀诉劝告道:“大王!先前冒犯之言,其实也是为大王好。在边疆时,早就耳闻大王已一月余没上朝了,吾特意前来探望,怎知大王大白天竟又在此行乐,一怒之下,遂作出了荒唐事,还请大王开恩赎罪!万莫不要计较微臣犯上之罪。”他说到这,便打住嘴,抹了两把眼泪,才颇为痛心疾首地讲道:“大王!微臣冒死谏言,这沉迷女色绝非良策,极为伤身,还请大王当以国事为重!”李姓汉子言及至此,顿了顿,再次正色复劝谏:“纵观如今之势,秦国早已对我朝虎视眈眈,大王若再不提早防范,只怕他日举国来犯,会有战事之忧啊!”言毕,他涕泪齐下,使劲往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爱卿先莫哭!打住!寡人深知你之心意,但吾大楚国岂是蛮秦所能攀比的?就不说吾楚国兵强马壮,仅有爱卿此等猛将坐镇,便足可令蛮秦望而却步,寡人不去攻打他秦国便好了,就是借秦王一万个胆子,他亦绝不敢越雷池!涉足楚国半步。”平王一边自大拍桌子,边对李姓汉子拍马屁。 “大王!并非是微臣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今天下七分,楚国虽雄据一方,但六国诸侯都蠢蠢欲动,大王若再不思朝政,终日寻欢作乐,长久以往国将不国,恐怕日后要遭亡国之灾!还万望大王力振朝纲,治理兵马,早日一统诸侯,以绝后患啊。”李姓汉子苦口婆心劝道。 “爱卿不必急于一时,寡人自有主张!待寡人身子骨好了,定会好生治理。”此时平王言语中,已有些许不耐烦。 “大王所言虽不差,万事当以龙体为重!但吾却甚为着急,只盼大王早点好起来,处理国事。前些日子,先后有数千蛮民袭击汉水,想来必定是韩国所派兵马,如今这边陲小国也敢冒犯我楚国边境,可见我国在七国之中,地位已一落千丈!大王,由此看来,我们是岌岌可危啊。”李姓汉子仍不依不饶。 “那一定是些化外刁民,爱卿不必理会!寡人自有分寸,不劳你费心!爱卿之忠肝义胆,寡人已然明了!只是,这国家大事,却是急忙不得。不如先随寡人用完晚饭,容后再议罢了。”平王一脸兴致怏怏,表情淡漠。 “大王!微臣惶恐,臣不敢!”李姓汉子听说,这平王要邀他一同用饭,立刻扑通一声跪下,连忙推辞道。要知道,按周礼来说,这君臣有别,此行当是要杀头的。 “甚么敢不敢?寡人说要你一同用饭,便如斯也!这现下,究竟还是寡人说了算,还是你?嗯!快些儿跟寡人走吧!”平王佯装发怒之色,接着伸手拉住李姓汉子,要往房外走去。灵王作此一举,看似蛮横,却不失真诚,正是帝王驭人之道。可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此刻灵王脸上虽波澜不惊,实则杀心已起,只是可怜这莽汉,却是分毫不知。 又说这李姓汉子无奈,不敢违背君命,只好同意了。 御膳房内,戒备森严。来往皆有卫兵巡视。房内正中,摆了一桌盛宴,罗列着一盒盒食物,飞禽走兽,无所不有。灵王与李姓汉子左右对坐,二人无话。周礼未废,延续至今,食时不言,可要论及这君君臣臣伦理纲常,左右对坐,未免也算坏了规矩。“拔食”之声一经响起,就连“试食”都让平王一言给罢免了,俩人便先后顾自吃了起来。这李姓汉子先头有些拘谨,但食物当前,倒不失男儿本色,大快朵颐,吃了个满嘴流油。 不多时,二人用饭毕。 平王面无表情,散淡地往后一躺,两手反撑地面,毫无半点帝王之风,嘴上说道:“李爱卿,你可曾听过蚍蜉撼树这一典故?”他说话时,面上多是戏谑之态。 李姓汉子打了个饱嗝,就地拱手作了个揖,粗声粗气地小心回道:“大王,这倒未曾听闻过,还恳请大王给微臣解释一番才是。” “哈哈!李爱卿,好一个未曾听闻。好!”灵王怪笑着鼓起掌拂袖坐起来道,连说了几声好。随后他摆手道:“李爱卿,今日时候不早了,你且先回府上去罢。来日!寡人再与你说道说道这一典故。”平王面无表情地说完,李姓汉子不知其意,心下却未多想,抱拳道了个“诺”,起身便要回府里去。 正待李姓汉子转身欲走时,这平王却开了口,且看他怎么说?见是平王一脸古怪之色,说道:“慢着!”。 “大王,还有何事吩咐啊?”李姓汉子闻言,脚步顿住,匆匆回身问道。 “无事无事!怎么寡人叫你走,你便走,难道寡人叫你去死,你也去啊?"这平王那是边说边笑,一脸怪异。但同时他双目寒光一闪而逝,无人察觉。 “王之令,莫敢不从!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李姓汉子听了这话,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忐忑,忙定了定神,立马大声回话,以表忠诚绝无二心。 平王看他模样,并无异状,便缓缓地站直了身子,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后,道:“爱卿不必惊慌,寡人无非是开个玩笑罢了!爱卿为我大楚鞠躬尽瘁出生入死,寡人又怎会叫爱卿去死呢?好了,别无旁事,尔退下吧!”平王说完,摆了摆手,示意李姓汉子退去。 李姓汉子再道了声“诺”,亦无二言,转身退去了。 不一会,平王见李姓汉子已走远了,方面色一冷,对着众侍卫,嬉笑问道:“哈哈,李爱卿方才之言,大家可听仔细了?” “大王!听仔细了。”平王左右一干侍卫异口同声附和道。这时仔细一看,这些人表情却各不一样,幸灾乐祸有之,冷眼旁观有之,各般种种有之。而平王在听了众侍卫言语后,莫名一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哈哈哈!这莽夫居然还寻思要谋害寡人?真是开玩笑。”半响,才见平王发出一声大笑后说了句。此时,若再看他嘴脸,已尽显猫捉老鼠的神光。 话说李姓汉子回府路上,竟平白下了场大雨。却见天色惊变电闪雷鸣,一场雨水仿佛决堤一般卸下!这雨水犹若凭空来袭,来得突然甚至有些莫名其妙。莫不是是苍天有眼,在为这楚国臣民哭泣? 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他还未到家,这场大雨就停了,天再无异色。 现下李姓汉子心里真满头阴霾,仔细一思想,心道,今日灵王说了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意欲何为呢?莫非那昏君动了杀他之心?在思量几番之下,感觉实在不对头了,心中不由大乱,慌忙地加快步子,往家里赶了去。一回府中,见是妻儿无恙,悬了一石的心,终于落了地。安定心情后,颇感疲倦,草草洗漱一番,觉得疲倦不堪,合衣往床上一躺,就睡去了。 不知不觉,到了亥时,已是黑夜正中。子夜一过,万籁俱静,李姓汉子一睡未醒。有道是,月黑风高好杀人,这一上等杀人越货之良机,好行诸恶者,自不会便宜错过。 有诗为证:苍穹一色谁泼墨?冷月居空可知寒?稀星孤零怎不语?薄雾似拥来作伴? 这不,李府围墙上头,不知何时便多出了一行人。这些人都黑衣蒙面,身手非常利索,眨眼间,就翻过了墙头,入了院内。 然此时,李姓汉子仍在倒头大睡,无半点知觉,着实是让人为他捏了一把汗。中间,已有数人摸进他房间。其中一黑衣人,手持朴刀,刀光一闪,便要手起刀落,往他脖颈上砍去。 恰时!李姓汉子睡得正沉,忽觉寒光刺眼,只觉平地一道劲风袭来,下意识中,他睁开了两眼,与此同时,将身子侧翻,惊险地躲过了这要命的一刀。这得多亏他浴血沙场的意识,才能在危机下,得以毛发无伤,保全了身家性命。他猝然,看见有这么一大帮子人,居然消无声息地摸进了自家睡房,心下一惊,分寸大乱,全然顾不上与之交手过招,纵身一跃,朝窗口奔去,想要夺窗而逃。哪知他才飞身往窗口一探,迎面而来,却又是两道刀光。 李姓汉子此时若回身已然来不及。只听他心下暗道了声“糟糕!”,肩膀处便已挨上了两刀,顿时血液喷涌而出。幸好是李姓汉子命大,这两刀本是往他脑袋上招呼去。只是他身法好,出来得快,反而自救成功。 他一落地,就地使了个懒驴打滚,眼见刀光重重,忙纵身几个起落,拉开距离,直到站住了脚,才大声喝问,道:“尔等何人!”。怎料这帮黑衣人俱不搭腔,全然不与理会,而手脚则更没停下片刻,持刀死死围了过来,一个劲地朝他砍打。显然这帮人分明是些职业刺客,应是拿了钱财,与人消灾而已。 只是这李姓汉子身为一名武将,长年在外,甚少得罪本朝权贵,这帮人是谁人所指使?难道是敌国所派?应该不可能。自古兵家从未有潜入敌国刺杀主将领之例。亦或是平王所遣?可这平王虽昏庸,但是论公论私,自个儿捍卫边疆那么多年,战功赫赫,他应该不会痛下杀手才是。李姓汉子心中疑问重重,逐一否定着。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只觉胸口吃痛,便吃了这帮黑衣人一刀。现今李姓汉子在他们偷袭之下,已有重伤三处,伤口之深,触目惊心,整个人染得浑身是血。 但李姓汉子于重伤后,同时也明白这临阵对敌,最忌是分心,不能如此下去,想到这,忙心神一定,使起拳脚功夫,边猛打猛冲地与黑衣人拼斗起来。 李姓汉子重新振作后,小心地应付这一帮黑衣人时,却无意间察觉,有一高个黑衣人并未参与缠斗之中,而是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下猜晓了此人乃是带头人。于是,他心下想,何不来个擒贼先擒王,先拿下这厮再作打算? 是以他假装不敌,且战且退,在胸口左部卖了个破绽,顿时空门大露。果然,那高个黑衣人见他有败北之象,将右手中三尺朴刀一晃,耍了个刀花,使起一招长虹贯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李姓汉子空门处袭来。若李姓汉子真给这一刀刺着了,那就只能下含笑九泉了!可高个黑衣人怎么也未料到,李姓汉子竟是扮猪吃老虎。且说高个黑衣人一刀朝李姓汉子刺来,李姓汉子一个虚步侧身避开,同时右手往高个黑衣人手腕上一搭,左手握住高个人黑衣人的右手,就势一猫腰,从高个黑衣人膀子下那么一冲,高个黑衣人腹部便给自己手中兵刃划了对半开,血喷出来足足有两尺远,肠子直接从腹腔溜出来,那内脏黑红白花地散了一地,好不骇人。 好一招空手夺白刃! 这一等功夫,寻常人自是很难做到,亦甚是凶险,稍有不慎,就是厕所里挑灯,自寻死路。 可李姓汉子不是一般人,而是非常人。他这一辈子,金戈铁马,历经战事上千场,这点小伎俩自不用多说。这且不言。 但见他夺来刀后,连挥数刀,撂翻了好几个黑衣人。身形如鬼魅,在刀丛里来去,大杀四方。颇有一刀在手天下我有之气势。但这些黑衣人武功个个都不弱,常言说双拳难敌四手,此一大群人好似杀之不尽,时候一久,李姓汉子渐觉体力不支,脚步虚浮,凌乱中,已不知挨了多少刀,没多久,李姓汉子浑然成了一血人儿。 李姓汉子一个下盘不稳,便摔倒在地,数名黑衣人看到机会来了,将他围起来,一顿乱刀砍下,刀光再盛。事已至此万事皆休,再无变故,死之定然。李姓汉子奋力跃起,两手持刀,一顿砍杀。他早就将生死置身度外,只盼多挣几条人命,不亏了本。在殊死一博之下,终将其中三名黑衣人给砍倒了,然后无力回天,被一顿乱刀给砍成几段,分了尸。 只道李姓汉子这一生,久在沙场之上,历经铁马金戈亦无恙,而今却如此般,莫名其妙就死在了一帮无名之辈手里。这何尝不是世间一大笑话? 先说李家大院内,皆是残躯遍布,伏尸成堆,鲜血流出来,直汇成了一条条血溪。这时除了有人隐约哀嚎几声,就连兵器打斗之声,已然不见。看来这李姓汉子一家定是给灭了个满门。只是、这周遭邻居听到这般大动静,也无一人前来查看?那些邻居平日本与他来往甚多,此刻却如此鸦雀无声,恍如无事?这是否便正是人心不古,各人自扫门前雪? 夜愈发深,雾气开涨,肉眼可见不过五尺之遥。好一场大雾。寒意凛冽,此刻,只觉这天地之间,徒然一片凄凉。 院子内,雾气潜入,雾浪一浪接一浪,雾影重重,院子内血腥扑鼻,分外可怖。更有怪声响起,细声袭来,入耳之下,令人毛骨悚然。隐约又看到,一尸堆所在之处,有鬼影动作,似从尸堆中爬起,身形一跛一颠,走起路悄无声息,好像往暗处行去,片刻之间,便再也不见。浓雾之下,也看不大清是甚么名堂,想来必是这李家冤魂作怪罢了。 而此时,那些黑衣人,早不知从何处弄来了许多干柴,架于府邸四处,然后逐一点了火,不多久,这李家便埋葬在了熊熊大火中。此时纵观左邻右舍,仍无动静。火力甚猛,不一阵,火势波及周遭房屋,这片天空已映在滔天火光中,在黑夜里格外醒目。谁人会眼见自家着火而无动于衷,想来定是邻居家亦必然惨遭了毒手。若非是此一缘故,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这场大火连烧三天三夜,方圆几里有余,焦尸臭肉,随处可见,可谓惨不忍睹。就连多年以后,有人论及这场大火,仍心有余悸。李家之遭遇,天见犹怜。究竟是何人在杀人纵火,虽不得而知,但苍天在上,世事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相信总会有水落石出那一天。 再说方圆二十里开外,一白袍妇人衣物阑珊,手里抱着一孩童,行色匆匆。这白袍妇人蓬头垢面,行走之间虽是急忙,脚步却不慌不乱,颇有几分气度,必定是出自大户人家。怀中小孩童大约五岁上下,身着无领宝蓝色褂衫衣,细皮嫩肉,眼睛不时眨巴,一派天真无邪。只见她抱着孩子,朝一座雄山赶去。 不多时,母子俩便来到了这座雄山之脚下。此山高若万丈,方圆更不知其几何里。从山脚下望向山顶,山顶仙云围绕,不似人间之境。漫山绿木葱葱,木无不青,青无不绿。山脚一条小径,由青石铺设而成,宛转接通山尖,小径间中,不时隐隐约约散布几间茅屋,好似有方外仙人居住。一至小经前,便见有一巨青石立于路旁,石上有“祝融峰”三个字,石头与这字浑然一体,如若天成。 这白袍妇人携孩童才踏足小径一步,便见有一名青衣童子从上方飘然行来,好似踏云而至,行走之间,仿佛神仙,不食人间烟火。 转瞬间,那青衣童子便到了白袍妇人脚跟前。 看这青衣童子还未束发冠,年纪十左右,他略一弯腰,施了礼,便不急不慢,有条不絮讲道:“李氏,你家遭祸,我师父已知晓,只是我们这祝融峰向来是妇人禁足,还请把孩子留下,自行离去罢。”听这青衣童子说话,温润如玉,而身形更颇有仙风道骨之态,安详而平和,可从他嘴里,怎地说出这般无情之语呢? 白袍妇人闻言即是泪下,哽咽着道:“仙人,求您救救我家丈夫还有我家孩儿!”说着便要往地上跪去。 青衣童子好像早知妇人有此一举,不待她跪下,双手已托住她两臂,淡然地道:“我师父已算出,你丈夫李将军难逃此劫,已故去无生机。至于这孩子,我师父自会照料,只是这冤冤相报何时了,希望夫人还是忘了报仇之念,寻个好人家过日子吧。” “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我深知李道长是怕我报仇不成反遭仇家毒手,只是这人生在世,有所不为有所为,若不报此仇,我活着有何盼头?”这白袍妇人欲语涕泪先下,说话间一阵气急,两眼翻白,只觉天旋地转,一时哭倒,气绝在地,昏死了过去。 “夫人节哀。”青衣童子再施了个礼,收敛神色,便不再看这妇人,右手抓牵过孩童,要往山上去。 本来那孩童还看着母亲与青衣童子说话,本年少无知不为所动,这一见青衣童子看要拉着他往山上去,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反抗,哭喊出声,道:“娘,你别睡了,快醒醒!孩儿要被坏人抓走了!”孩童挣扎喊叫,只是年纪差距之大,亦挣脱不开,只是徒然留下一阵哭闹之声。 半山腰,一茅屋落座在一块巨大青石之上。茅屋内一中年男子身着青衣,盘腿而坐,膝上呈着一把木琴,木琴陈旧,似有些年代了,他顾自抚琴弹唱。仔细一看这青衣男子,长得相貌堂堂,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发须全白,举止之间,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犹如神灵下凡。 “师父,那李家孩儿带到了。”看见茅屋之外有人言语,青衣男子放下木琴,散淡地将双手往背后一负,走出茅房。一见门外二人,原来是那青衣童子正领着白袍妇人之子前来。他看了白袍妇人之子一眼,见这孩童虽身着无领褂衫,但浑身是汗,双目赤红,一脸狠绝。他忙道:“快些将这孩儿放于我房中,待我取一颗安神丸给他服用。” 就在师徒俩人言语间,青衣童子拉着这孩童,步入屋内。 三人先后进屋后,那青衣男人扶着这孩童平躺在一张棕色木床之上,又从怀中取出一颗紫黑色丸子,放于孩童口中,拿过床头一竹筒水,喂孩童服下了药丸。 服药后,孩童脸色有所缓和,只是如同哑巴一般,任青衣男子百般哄话,亦一言不发。他看哄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作罢。之后,他又转身对青衣童子道:“小白,你先去娶些细软银子,下山一趟,托人送与李氏。回来路上再去采几株夏枯草,我配几副草药,帮这孩子安神压惊。” 原来这青衣童子唤作小白,却不知姓甚名谁? “诺,师父。”那青衣童子回了话,便转身离去。 这头说到小白下山后,便一路寻李氏下落,一番打听之下,才得知她去了衡山城。小白得知这一消息后,遂赶去了衡山城,一路上他疑云重重,便是想破了头也不明白,这李氏此去衡山城是有何为? 今日一大早,小白行至衡山城,一进城门,只见城内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小白自幼在山中生活,平生从未见过这种繁华,当时便看直了眼,忙东瞧西瞧起来,好不快乐。一时之间,反倒忘了要事在身,只顾自寻开心。将那寻人之事给忘个一干二净,就连师命在身也给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那边说起,小白运起轻身功夫,在屋顶几个起落,终不见李夫人,便只能作罢。大白天行于屋顶,深恐旁人非议,遂跳下屋子。这昨日之事,令他郁闷不堪,那是一头浑浑噩噩,只觉江湖中,事情太过复杂。经思量下,他想起师父所托之言,便开始向路人打听最近药房的去向,兼并一路继续寻人。 “兄台,你可曾见一个白袍妇女?”小白向一中年小贩问道。 “那岂不正是?”小贩伸手往他身后一指道,言毕,便挑着一担子货物,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白见状,回头转身一看,这身后穿白袍妇女还真多,他暗自叫苦,心下想这李氏也没甚么具体特征,茫茫人海寻此一人,谈何容易? “小贼,别跑!”正在他茫然之际,身后传来一阵喊打之声。 小白定睛一看下,望见名灰衣女子,抱着一黑布包袱正往他这里逃来。他昨日听闻李家之情况,打定主意,不愿多过问江湖上的浑水,便将身子挪移,闪开身,准备让路。 谁知这灰衣女子,竟将包袱朝他扔了过来,他手疾眼快,忙使了一个“燕子抄水”将包袱接在手上。 这一刻,却见那灰衣女子往人群中一窜,便失了踪影。 小白这都还没回头,便感觉头上挨了一记重击,他侧身转头看去,正是一挑夫模样之中年男人,手持扁担,朝他喊道:“小贼,快快还我包袱!” 这下子,一大帮路人将他团团围住,小白包袱在手,顿时大感头痛,心中暗自道:“这帮人定以为我与那贼是一伙人,估计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念及此处时,感觉身上疼痛不已,正想着,又是一顿扁担打来,根本由不得他分说。 他被一顿扁担给打得懵了,只觉莫名其妙。于是惊怒之下,来不急细想,使起拳脚格挡。 “还敢还手!”“敢还手打死他!”一帮人不由分说,便将他确定为盗包贼,喊起打来。 眼见扁担锄头甚么地物件、统统袭来,并且愈发汹涌。小白直被打得无还手之力,有苦难言。只能暗自骂着那偷包贼先人,下回若遇上她,定要扒皮食肉如何,轻饶不得。 真是一顿好揍! 俗话说饶你精似鬼,吃了洗脚水。在此用来形容小白这一遭,再是恰当不过。当时小白被打得那是个头破血流。 这些寻常百姓虽不懂武艺,但有一身蛮力,绕是小白从小习武,空有一身内劲,亦不好对寻常百姓发作,是以白白受了这顿毒打,其中痛楚不用细说。 那帮路人暴打小白老久后,趁他迷糊之际,不知谁将包袱取了去,想来应是那丢包之人。而后众人便不顾他死活,各自散去了。 小白混混沌沌了近一柱香之久,方慢慢恢复了知觉。 他起身查看自己伤势如何,见到浑身是伤痕累累,感概不已,当然,多半是愤世嫉俗之言。 再后来,他勉强施起内劲,运起轻功,脚步虚浮地乱走起来,不大会儿功夫,便见到一干净水池,匆匆赶到水池边上,趁着没人衣物脱下,开始清洗身上及衣物上所沾的血泽。 小白洗净衣服后,便就着水池旁半躺下来,欲休整一番后,再启程买药寻人。小白迷糊半响,衣物晾干了。 正要站起身,却听到似有人言语,回头再看看自己这般行头,便打算索性不出去,弯腰曲背爬在水池边听起别人说话来。 “秦师怀先生,小人已找到薛贵下落了!”只听一人出声道。 “找到了?”又闻有一人出声道,这人声音嘶哑,闷声闷气,似久经沧桑之辈,应该是三十左右的壮汉所发。 “是!他现正在菩萨岭等你,听说,他也在找先生。”其中一人说道。 “哎!我俩平生皆是周游列国,如今却在楚地相逢,想来也是缘分,是老天要在我与他二人中一绝胜负。”壮汉声叹道,言语中颇有惋惜之意。 “秦师怀先生必能胜!”一人道,言语中不乏奉承之意。 “哈哈!刀剑无眼,孰胜孰败、本在一招之间!你又怎知我必能胜?”壮汉淡然道,接着他又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事,不肖早已看淡,只是,今生若不与他一战,岂非憾事?” “那是、那是。”有人附和。 “哎,与你说了也无用!”壮汉声喃喃道,吩咐下去道:“你先去将我左右偏将张三李四请去府内,听闻他两人最近武艺不长进,正好让他俩前去观摩,一来好自行摸索,二则权当以证公平。” “诺。”一人答话道。自此后,这便再无二声,同时亦无只字片语,想来这几人是离开了。 此时这水池处平静如初,仿佛从没人说话过一般。 小白听了他们这番话,心下决定前去那菩萨岭一探究竟,以求不错过这世间两大高手相争。 事后,小白在一番打听下,终得知了菩萨岭的所在。一路兼程,赶到此地。 小白一到这里,不由大感失望,原来这菩萨岭不过是数面环山,中间一条成“卐”字样的河。连若说成是条河也太勉强,只因河宽不足四丈,水齐腰之深,倒不如说是一条小溪。可小白失望之余,却又倍感这造物主之神奇,无他,这“卍”字溪周遭山坡四壁,犹如刀削,笔直而光滑,倒是挺巧妙。 他候了少顷,不甚耐烦,心生离去之意,不是他等得不起,而是这菩萨玲蚊虫实在太多,只见铺天盖地而来,才不多时候,小白便给蚊虫咬了个满头红包,若借光一观,倒真活像个大蛤蟆。 却说小白一阵苦等,不见半点人影出,正准备悻悻离去时,正好看见,隐约有两簇人马从南北双方奔来,要于菩萨岭相汇。 他瞧见此状,忙转身从菩萨岭东方山坡后面爬了上去,往山顶寻了个隐蔽处,寻了一老树下,猫腰藏好身形躲起来。 此时正可以看见,南方带头人是一未老先衰须发半白的中年人,领着数十名劲装青壮年,青壮年服装各不相同。而北方,则是一黑衣人,他脸上黑巾蒙面,头带斗笠,怪模怪样。背后有两名童子,童子身高三尺,并未蒙面,相貌俊俏。 “秦师怀先生,您来了,近年来可好!”头带斗笠者,一走到中年人跟前,便抱拳曲身施礼问好道。 原来这中年人,便是小白在水池边所听对话之其中之一人,那秦师怀不疑旁人了。 “承蒙薛贵老弟挂念,一切安好,只是兄弟别来无恙啊!”秦师怀用沙哑的声音亦回了个礼道,脸色稍许激动。 “甚好,甚好。”那个叫薛贵的,欠身再施了一礼回道。话音未了,紧接着他又道:“那秦师怀先生先请!"他并未多言,便要开打。想来大凡身怀绝技者,皆有特异之习性。如此看来,这便是高人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请。”中年人也仅此一字。话罢,他便纵身往那菩萨岭山壁顶上跃去,只见他身轻如燕,眨眼间便稳稳地落在菩萨岭南方一山顶之上。 “好功夫!”小白见了中年人这番动作,不由心生敬意,惊声道,此言刚一说出口,他马上又捂住了嘴,忙往南方山顶两簇人马处一看,见相隔甚远无人发觉,这才放下心来。 令他惊讶的是,这菩萨岭几个山顶,皆离地面少说足有四丈之高,没想那中年人竟轻松一跳,这就上去了,而且着地时,硬是连半点声响未发出,此举也让小白暗自乍舌叫好。 在小白看来,就连他师父一跃之下也不过十余丈高,想不到这小小凉山城,居然有此等高人。据师父自己说,只因世上再无敌手,方归隐山林,不问江湖事。 今一见之下,却不知是师父小看了天下英雄,还是没寻着武艺高明者。 小白自是不敢去揣测师父武艺之高低,只因他师父说了,习武之人,仅仅为了强身健体,而不是为了比试,一旦有了比试之念,刀剑无眼,便有身家性命之忧,仅仅徒增杀戮。 这薛贵亦是深藏不露,他一个纵身,身形便好似旋风般,轻飘飘地跃上了菩萨岭北方的山顶。 这时候,但见秦师怀与薛贵对峙,双方皆是闭目而立,身形如石未移文丝,任冷风来袭,不为所动。 不一阵,小白只听得一声怪叫传入耳际。 他大吃一惊,忙四下查找,细看之下,却是只乌鸦飞来,落在他藏身山头树尖之上,小白见了暗骂了声晦气,随即回过神来,再往南北两方山顶各一看,顿时又失色,原来这菩萨岭上此刻已少了一人,正是那秦师师,莫非是自知不敌已经离去?亦或是与惺惺相惜,英雄识英雄,两人皆不忍动手起兵戈,取消了比试?任小白百般猜想,亦没料不着以下画面。 他目光探查之下,发现这秦师怀竟已躺在小溪中,半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进气多出气少了。小白细细一看,这才看得亲切,原来他胸口不知何时多了个剑洞窟窿,血正往外淌着,旁边随从用手用力捂住,却止不住流血。 “身手真快!”小白暗道,他脸色变了又变,心中只庆幸与薛贵动手之人并非是自己。若就现在看来,师怀曾说,高手相斗,胜败只在一招之间,决计是不假了。 小白见这二人胜负已定,顾自藏好了身子,静观其变。 现已秦师怀这一方人心惶惶,兵荒马乱,一干人等七手八脚地架着师怀身体,匆匆离去。而那薛贵不知去向。想必早是走了。自此,小白也暗暗地记住了薛贵之名,这回他知道了江湖中人高手不乏,心中亦是豪情大乏,心想他日如武艺大成,定要薛贵会上一会不说,更要俯瞰天下武林高手,一分高下。 话说这两方人马走了后,小白在这里颇感无趣,便想多留无意,遂趁黑摸回了衡山城,寻了家客栈住下了,瞅这客栈名为“回头”,觉得挺有趣儿的,他在多年以后,身处江湖杂世中,途经此处,再进这家客栈,回想往日种种,却是百味穿肠,这暂不说。 小白出去买了几副草药归来时,天已入夜,急匆匆交了住宿的银子,忙往祝融峰赶去。回祝融峰后,将草药交付师父,师父煎好了药喂孩童吃了,孩童面色才不久便面色逐渐好转,慢慢恢复原样,红扑扑的。小白看他一脸天真,便有些手痒,趁机上下其手,捏了两把。孩童立刻大哭不止,真好生机灵。 “这孩子休整一二天,就把他送去将军府吧。”师父发话道,顿了顿继续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暂时还惹不起,最危险之处即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白谨尊师命,不敢违抗。两日后,他将孩童送到一老友家中,请其代托给将军府,回身便要飞身跃起离去。 “哥哥,我叫李不奇,你叫什么?”那孩童看他要走,就开口问了声。 “我叫白狼。”小白微微笑道。 同时,苍梧君山。 一个青春年少、挥斥方遒的年纪。那时他,青丝如墨,眉眼如画,豪气干云,在君山之石留下笔迹:顾自挥毫书阁下,谁来梧桐一树花。五言七律不入韵,大雅难求本天成。君山拔草泼诗画,少年挥剑绘彩霞。白铁去锈奔沙场,怒回商朝学子牙。 正当他信心满怀时,却为正天教所害,得了一场大病。从此出门便是千夫所指,夜夜辗转反侧,如何安得不寐。但他很坚强,没有无疾而死。只是放声大骂,奸邪小人、畜生当道!这时,来了一位剑仙,此仙人姓仇名圣,传下了他一套“二十四世诅咒”,并告诉自己也曾有一样遭遇,神明死去,苍天腐朽,黄天当立!随后给了他一枚将军令。 将军令碑文,男儿行。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君不见, 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 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逐奔儒民泣。 剑仙还告诉他,他原名叫求生,迫不得已给逼上绝路,取谐音化名仇圣,躲避大敌刍狗天,只因这世道,刍狗世道,谈何求生?不如仇圣! 剑仙辞别后,他观碑顿悟,字字铿锵化剑,剑道五千得其三十三,偶遇匕首门门主祁莽后,隐藏武学来到这个祝融之巅,助其奔走天下、穷济苍生。 匕首之真义,割头也,割天下豪绅之头,劫世间不仁之富,劫富济贫归于民,这是当日祁学之承诺。 转眼十载,匕首门早已壮大,却不复当年之厚德载物、正义常存,道义终归无闻,几乎于无。 “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他轻叹一声,遥望君山,杂草丛生,已无往昔名山之魂,犹如千年巨兽轰然倒下,就像当日自己的一腔热血,一下子猛地全数倾泻一空。 他若想走,这世间怕是无人能留住的,因为他叫王釗,江湖人称“借剑三十三,一剑九州寒”的王釗。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王釗哀鸣一声。 “你真要走吗?”祁学静静站在他身后。 王釗一言不发,沉默了片刻,拔剑出鞘,踏剑而行,癫狂地笑唱:“夫之何求?逍遥耶?上穷碧落下黄泉,逍遥耶?哈哈哈,世人皆醉我独醒,醒来不如杜康人!不奈何,诚欺我谤我辱我也!羞矣、丑矣!大公之公,独我得不公。大义之义,独我得不义。大善之善,独我得不善。呜呼哀哉,世人皆正,安吾邪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来利往,即交往耳!弯弯绕绕,道盈道冲,必有亏也!罢了,渊兮似万物之宗,世道万千,吾剑术平平,作一世不奇人,知足矣!疾。”只见他边行边唱,遂扶摇直上飘摇而去了。 第十六章:严青 严青严大侠 百家姓及天问 【百家姓】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朱秦尤许,何吕施张。 孔曹严华,金魏陶姜。 戚谢邹喻,柏水窦章。 云苏潘葛,奚范彭郎。 鲁韦昌马,苗凤花方。 俞任袁柳,酆鲍史唐。 费廉岑薛,雷贺倪汤。 滕殷罗毕,郝邬安常。 乐于时傅,皮卞齐康。 伍余元卜,顾孟平黄。 和穆萧尹,姚邵湛汪。 祁毛禹狄,米贝明臧。 计伏成戴,谈宋茅庞。 熊纪舒屈,项祝董梁。 杜阮蓝闵,席季麻强。 贾路娄危,江童颜郭。 梅盛林刁,钟徐邱骆。 高夏蔡田,樊胡凌霍。 虞万支柯,昝管卢莫。 经房裘缪,干解应宗。 丁宣贲邓,郁单杭洪。 包诸左石,崔吉钮龚。 程嵇邢滑,裴陆荣翁。 荀羊於惠,甄曲家封。 芮羿储靳,汲邴糜松。 井段富巫,乌焦巴弓。 牧隗山谷,车侯宓蓬。 全郗班仰,秋仲伊宫。 宁仇栾暴,甘钭厉戎。 祖武符刘,景詹束龙。 叶幸司韶,郜黎蓟薄。 印宿白怀,蒲邰从鄂。 索咸籍赖,卓蔺屠蒙。 池乔阴鬱,胥能苍双。 闻莘党翟,谭贡劳逄。 姬申扶堵,冉宰郦雍。 卻璩桑桂,濮牛寿通。 边扈燕冀,郏浦尚农。 温别庄晏,柴瞿阎充。 慕连茹习,宦艾鱼容。 向古易慎,戈廖庾终。 暨居衡步,都耿满弘。 匡国文寇,广禄阙东。 欧殳沃利,蔚越夔隆。 师巩厍聂,晁勾敖融。 冷訾辛阚,那简饶空。 曾毋沙乜,养鞠须丰。 巢关蒯相,查后荆红。 游竺权逯,盖益桓公。 万俟司马,上官欧阳。 夏侯诸葛,闻人东方。 赫连皇甫,尉迟公羊。 澹台公冶,宗政濮阳。 淳于单于,太叔申屠。 公孙仲孙,轩辕令狐。 钟离宇文,长孙慕容。 鲜于闾丘,司徒司空。 丌官司寇,仉督子车。 颛孙端木,巫马公西。 漆雕乐正,壤驷公良。 拓跋夹谷,宰父谷梁。 晋楚闫法,汝鄢涂钦。 段干百里,东郭南门。 呼延归海,羊舌微生。 岳帅缑亢,况郈有琴。 梁丘左丘,东门西门。 商牟佘佴,伯赏南宫。 墨哈谯笪,年爱阳佟。 第五言福,百家姓终。 【天问】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隅隈多有,谁知其数?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出自汤谷,次于蒙汜。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 女岐无合,夫焉取九子? 伯强何处?惠气安在? 何阖而晦?何开而明? 角宿未旦,曜灵安藏? 不任汩鸿,师何以尚之? 佥曰“何忧,何不课而行之?” 鸱龟曳衔,鲧何听焉? 顺欲成功,帝何刑焉? 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施? 伯禹愎鲧,夫何以变化? 纂就前绪,遂成考功。 何续初继业,而厥谋不同? 洪泉极深,何以窴之? 地方九则,何以坟之? 河海应龙?何尽何历? 鲧何所营?禹何所成? 康回冯怒,墬何故以东南倾? 九州安错?川谷何洿? 东流不溢,孰知其故? 东西南北,其修孰多? 南北顺椭,其衍几何? 昆仑悬圃,其尻安在? 增城九重,其高几里? 四方之门,其谁从焉? 西北辟启,何气通焉?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何所冬暖?何所夏寒? 焉有石林?何兽能言? 焉有虬龙,负熊以游? 雄虺九首,鯈忽焉在? 何所不死?长人何守? 靡蓱九衢,枲华安居? 灵蛇吞象,厥大何如? 黑水玄趾,三危安在? 延年不死,寿何所止? 鲮鱼何所?鬿堆焉处? 羿焉彃日?乌焉解羽? 禹之力献功,降省下土四方。 焉得彼嵞山女,而通之於台桑? 闵妃匹合,厥身是继。 胡维嗜不同味,而快鼌饱? 启代益作后,卒然离蠥。 何启惟忧,而能拘是达? 皆归射鞫,而无害厥躬。 何后益作革,而禹播降? 启棘宾商,《九辨》《九歌》。 何勤子屠母,而死分竟地? 帝降夷羿,革孽夏民。 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嫔? 冯珧利决,封豨是射。 何献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 浞娶纯狐,眩妻爰谋。 何羿之射革,而交吞揆之? 阻穷西征,岩何越焉? 化而为黄熊,巫何活焉? 咸播秬黍,莆雚是营。 何由并投,而鲧疾修盈? 白蜺婴茀,胡为此堂? 安得夫良药,不能固臧? 天式从横,阳离爰死。 大鸟何鸣,夫焉丧厥体? 蓱号起雨,何以兴之? 撰体协胁,鹿何膺之? 鳌戴山抃,何以安之? 释舟陵行,何之迁之? 惟浇在户,何求于嫂? 何少康逐犬,而颠陨厥首? 女歧缝裳,而馆同爰止。 何颠易厥首,而亲以逢殆? 汤谋易旅,何以厚之? 覆舟斟寻,何道取之? 桀伐蒙山,何所得焉? 妺嬉何肆,汤何殛焉? 舜闵在家,父何以鳏? 尧不姚告,二女何亲? 厥萌在初,何所亿焉? 璜台十成,谁所极焉? 登立为帝,孰道尚之? 女娲有体,孰制匠之? 舜服厥弟,终然为害。 何肆犬豕,而厥身不危败? 吴获迄古,南岳是止。 孰期去斯,得两男子? 缘鹄饰玉,后帝是飨。 何承谋夏桀,终以灭丧? 帝乃降观,下逢伊挚。 何条放致罚,而黎服大说? 简狄在台,喾何宜? 玄鸟致贻,女何喜? 该秉季德,厥父是臧。 胡终弊于有扈,牧夫牛羊? 干协时舞,何以怀之? 平胁曼肤,何以肥之? 有扈牧竖,云何而逢? 击床先出,其命何从? 恒秉季德,焉得夫朴牛? 何往营班禄,不但还来? 昏微循迹,有狄不宁。 何繁鸟萃棘,负子肆情? 眩弟并淫,危害厥兄。 何变化以作诈,而后嗣逢长? 成汤东巡,有莘爰极。 何乞彼小臣,而吉妃是得? 水滨之木,得彼小子。 夫何恶之,媵有莘之妇? 汤出重泉,夫何辠尤? 不胜心伐帝,夫谁使挑之? 会朝争盟,何践吾期? 苍鸟群飞,孰使萃之? 列击纣躬,叔旦不嘉。 何亲揆发足,周之命以咨嗟? 授殷天下,其位安施? 反成乃亡,其罪伊何? 争遣伐器,何以行之? 并驱击翼,何以将之? 昭后成游,南土爰底。 厥利惟何,逢彼白雉? 穆王巧梅,夫何为周流? 环理天下,夫何索求? 妖夫曳炫,何号于市? 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 天命反侧,何罚何佑? 齐桓九会,卒然身杀。 彼王纣之躬,孰使乱惑? 何恶辅弼,谗谄是服? 比干何逆,而抑沈之? 雷开阿顺,而赐封之? 何圣人之一德,卒其异方? 梅伯受醢,箕子详狂? 稷维元子,帝何竺之? 投之于冰上,鸟何燠之? 何冯弓挟矢,殊能将之? 既惊帝切激,何逢长之? 伯昌号衰,秉鞭作牧。 何令彻彼岐社,命有殷国? 迁藏就岐,何能依? 殷有惑妇,何所讥? 受赐兹醢,西伯上告。 何亲就上帝罚,殷之命以不救? 师望在肆,昌何识? 鼓刀扬声,后何喜? 武发杀殷,何所悒? 载尸集战,何所急? 伯林雉经,维其何故? 何感天抑墬,夫谁畏惧? 皇天集命,惟何戒之? 受礼天下,又使至代之? 初汤臣挚,后兹承辅。 何卒官汤,尊食宗绪? 勋阖梦生,少离散亡。 何壮武历,能流厥严? 彭铿斟雉,帝何飨? 受寿永多,夫何久长? 中央共牧,后何怒? 蜂蛾微命,力何固? 惊女采薇,鹿何佑? 北至回水,萃何喜? 兄有噬犬,弟何欲? 易之以百两,卒无禄? 薄暮雷电,归何忧? 厥严不奉,帝何求? 伏匿穴处,爰何云? 荆勋作师,夫何长? 悟过改更,我又何言? 吴光争国,久余是胜。 何环穿自闾社丘陵,爰出子文? 吾告堵敖以不长。 何试上自予,忠名弥彰? 译文 请问远古开始之时,谁将此态流传导引? 天地尚未成形之前,又从哪里得以产生? 明暗不分浑沌一片,谁能探究根本原因? 迷迷蒙蒙这种现象,怎么识别将它认清? 白天光明夜晚黑暗,究竟它是为何而然? 阴阳参合而生宇宙,哪是本体哪是演变? 天的体制传为九重。有谁曾去环绕量度? 这是多么大的工程。是谁开始把它建筑? 天体轴绳系在哪里?天极不动设在哪里? 八柱撑天对着何方?东南为何缺损不齐? 平面上的九天边际,抵达何处联属何方? 边边相交隅角很多,又有谁能知其数量? 天在哪里与地交会?黄道怎样十二等分? 日月天体如何连属?众星在天如何置陈? 太阳是从旸谷出来。止宿则在蒙汜之地。 打从天亮直到天黑,所走之路究竟几里? 月亮有着什么德行,竟能死了又再重生? 月中黑点那是何物,是否兔子腹中藏身? 神女女岐没有配偶,为何能够产下九子? 伯强之神居于何处?天地瑞气又在哪里? 天门关闭为何天黑?天门开启为何天亮? 东方角宿还没放光,太阳又在哪里匿藏? 鲧既不能胜任治水。众人为何将他推举? 都说没有什么担忧,为何不让试着做去? 鸱龟相助或曳或衔,鲧有什么神圣德行? 治理川谷也见功劳,尧帝为何对他施刑? 将鲧长久禁闭羽山。为何三年还不放他? 大禹从鲧腹中生出,治水方法怎样变化? 接手先人未竟事业,终使父亲遗志成功。 为何继承前任遗绪,他的谋略却不相同? 洪水如渊深不见底。怎样才能将它填塞? 天下土地肥瘠九等,怎样才能划分明白? 应龙如何以尾画地?河海如何流通顺利? 鲧是什么使他意乱?禹是什么使他事成? 水神共工勃然大怒,东南大地为何侧倾? 九州大地如何安置?河流山谷怎样疏浚? 东流之水总不满溢,谁知这是什么原因? 东西南北四方土地。哪边更长哪边更多? 南北顺量比较狭长,长出地方又有几何? 昆仑山上玄圃仙境,它的尾部又在哪里? 山中还有增城九重,它的高度又有几里? 昆仑山的四面门户,什么人物由此出入? 西北两面大门敞开,什么气息通过此处? 太阳光辉哪儿不到?烛龙又能照耀何方? 羲和还没御日出行,若木之花为何放光? 什么地方冬日长暖?什么地方夏日长寒? 哪儿又有岩石成林?什么野兽会发人言? 哪儿有着独角虬龙,以熊为妇游牝从容? 雄的虺蛇九个头颅,来去迅捷生在何处? 不死之国哪里可找?长寿之人持何神术? 萍草蔓延根茎盘错,枲麻长在哪儿开花? 一条长蛇吞下大象,它的身子又有多大? 黑水之地玄趾之民,还有三危都在哪里? 延年益寿得以不死,生命久长几时终止? 奇形鲮鱼生于何方?怪鸟魁堆长在哪里? 后羿怎样射下九日?日中之乌如何解体? 大禹尽力成其伟业,降临省视天下四方。 哪儿得来涂山之女,与她结合就在台桑? 爱涂山女与之匹配,得到继嗣儿子出生。 为何嗜欲与人同味,求欢饱享一朝之情? 启代伯益作了国君,终究还是遇上灾祸。 为何启会遭此忧患,身受拘囚又能逃脱? 都是勤谨鞠躬尽瘁,没有损害他们自身。 为何伯益福祚终结,禹的后嗣繁荣昌盛? 夏启做梦上天作客,得到九辩九歌乐曲。 为何贤子竟伤母命,使她支解满地尸骨? 帝尧派遣夷羿降临,消除忧患安慰夏民。 为何箭射那个河伯,夺取他的妻子洛嫔? 持着宝弓套着扳指,把那巨大野猪射死。 为何献上蒸祭肥肉,天帝心中并不舒适? 寒浞要娶纯狐氏女,羿妻合伙把羿谋杀。 为何羿能射穿皮革,其妻与浞能消灭他? 西行之路遇阻受困,山岩重重怎么越过? 鲧的身子化为黄熊,巫师如何使他复活? 地上都已播种黑黍,芦苇水滩也已经营。 为何遭逐同于四凶,难道鲧真恶贯满盈? 白虹披身作为衣饰,为何常仪这么堂皇? 哪儿得到不死之药,却又不能长久保藏? 天的法式有纵有横,阳气离散就会死亡。 大鸟金乌多么肥壮,为何竟会体解命丧? 雨师屏翳号呼下雨,他怎样使雨势兴盛? 有着驯良柔顺体质,鹿身风神如何响应? 巨鳌背负神山舞动,神山怎样稳定不移? 舍弃舟船行走陆地,龙伯巨人怎样迁徙? 想那浇在家居之时,对他嫂嫂有何要求? 为何少康驱赶猎犬,遇浇就能将他斩首? 女艾借着缝补衣服,与浇同住一个房间。 为何少康取浇首级,浇虽力大仍然遇难? 少康策划整顿部下,他是如何厚待众人? 讨伐斟寻倾覆其船,他用什么方法取胜? 夏桀出兵讨伐蒙山,所得之物又是什么? 妺喜怎样恣肆**?商汤怎样将桀诛杀? 舜在家里非常仁孝,父亲为何让他独身? 尧不告诉舜父瞽瞍,二妃如何与舜成亲? 起初刚有淫奢萌芽,怎么就能预料结局? 纣王建造十层玉台,谁使他到如此地步? 承受天命登位称帝,什么道理受人敬仰? 女娲有着特殊形体,是谁将她造成这样? 舜帝友爱他的弟弟,弟弟还是对他加害。 为何放肆如同猪狗?其身并不危险失败? 吴国得以长久存在,江南山川民众栖止。 谁能想到此中缘故,全因得到两个男子? 饰鹄饰玉铜鼎调羹,美食拿来献飨君王。 为何承用伊尹之谋,汤能伐桀使他灭亡? 商汤降临巡视四方,在外遇到贤臣伊尹。 为何桀在鸣条受罚,黎民百姓十分高兴? 简狄住在瑶台之上,帝喾怎会对她中意? 玄鸟高飞送来聘礼,简狄为何那么欢喜? 王亥秉承王季之德,受到他的父亲褒奖。 为何终遭有易之难,当他在此放牧牛羊? 王亥持盾跳起武舞,为何就有女子爱他? 有易女子体态丰腴,为何王亥能够配她? 有易国的放牧小子,又在哪里撞破私情? 凶器击床王亥已出,如何得以保存性命? 王恒秉承王季之德,哪里得到大牛满栏? 为何去求有易赐禄,却不能够安然回返? 上甲微能追随祖迹,有易国就不得安宁。 为何众鸟集于树丛,他会与其子妇偷情? 弟弟昏乱共为**,因此危害他的兄长。 为何善变狡诈多端,他的后代反而盛昌? 成汤出巡东方之地,到达有莘氏的国土。 为何求得小臣伊尹,还能再得妃子贤淑? 水边那株空桑木上,拾到那个小儿伊尹。 为何又会产生恶感,把他作为陪嫁礼品? 汤从囚地重泉出来,究竟他有什么大罪? 难忍耻辱起而伐桀,是谁挑起这场是非? 诸侯前来朝会请盟,为何都能守约如期? 苍鹰威武成群高飞,谁使它们聚在一起? 整顿队伍攻击商纣,周公姬旦却不同意。 为何亲自为武王谋,奠定周朝又发叹息? 天将天下授予殷商,纣的王位如何施设? 成功之道违反则亡,他的罪过又是什么? 诸侯踊跃拿起武器,武王如何动员他们? 军队并进击敌两翼,他又如何指挥大兵? 昭王盛治兵车出游,到达南方远地才止。 最后得到什么好处,难道只是遇见白雉? 穆王御马巧施鞭策,为何他要周游四方? 他的足迹环绕天下,有些什么要求愿望? 妖人夫妇牵引叫卖,为何他们呼号街市? 幽王究竟杀的是谁?哪里得来这个褒姒? 天命从来反覆无常,何者受惩何者得佑? 齐国桓公九合诸侯,最终受困身死尸朽。 那个殷商纣王自身,是谁使他狂暴昏乱? 为何厌恶忠良辅佐,喜欢听信小人谗谄? 比干有何悖逆之处,为何对他贬抑打击? 雷开惯于阿谀奉承,为何给他赏赐封地? 为何圣人品德相同,处事方法最终相异? 梅伯受刑剁成肉酱,箕子装疯消极避世。 后稷原是嫡出长子,帝喾为何毒害翻脸? 将他扔在寒冰之上,鸟儿为何覆翼送暖? 为何长大仗弓持箭,善治农业怀有奇能? 出生既已惊动上帝,为何后嗣繁荣昌盛? 西伯姬昌号令衰世,执鞭来作雍州牧伯。 为何武王令治周社,承受天命享有殷国? 带着宝藏迁居岐山,如何能使百姓依从? 殷纣已受妲己迷惑,劝谏之言又有何用? 纣王赐他儿子肉酱,西伯姬昌向天诉求。 为何纣王亲受天罚,殷商命运仍难挽救? 太公吕望人在肉店,姬昌为何就能认识? 听到挥刀振动发声,文王为何那么欢喜? 武王姬发诛纣灭商,为何抑郁不能久忍? 抬着文王木主会战,为何充满焦急之情? 纣王烧柴上吊**,这样去死究竟何故? 为何武王惊天动地,假托神灵却怀畏惧? 上帝既降天命于殷,为何不再劝戒明白? 纣王既已统治天下,为何又被他人取代? 初把伊尹视作小臣,后来用作辅政宰相。 为何最终上追成汤,受到尊敬宗庙配享? 阖庐有功寿梦之孙,少年遭受离散之苦。 为何壮年奋厉勇武,能使他的威严远布? 彭祖烹调雉鸡之羹,为何帝尧喜欢品尝? 得享高寿年岁太多,为何竞有那么久长? 大地中央共同治民,列国君主为何发怒? 蜂蛾生命原本微贱,自卫力量为何牢固? 惊于女言不再采薇,白鹿为何庇佑夷齐? 北行来到回水之地,一起饿死有何可喜? 哥哥有着善咬猛犬,弟弟又打什么主意? 一百辆车换一条狗,最终不成反失禄米。 傍晚时分雷鸣电闪,想要归去有何忧愁? 国家**不复存在,对着上帝有何祈求? 伏身藏匿洞穴之中,还有什么事情要讲? 楚国勋旧军中殉国,国势如何能够久长? 悔悟过失改正错误,我又有何言词可陈? 吴王阖庐与楚争国,我们久已被他战胜! 环绕穿越里社丘陵,为何生出令尹子文? 我曾告诉贤者堵敖,楚国将衰不能久长。 为何自赞告诫君主,忠义之名欲更显扬?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