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魔都之门》 第一章 清晨，一缕血红色阳光惊醒了正在沉睡的大地。阳光掀开盖在大地上沉重又厚实的黑暗棉被，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立刻出现在眼前。绿色低矮的灌木丛和高大树木正在迎接它的笑脸。悄无声息的树林里有了生命的迹象。早起的鸟儿拍打着蜷缩在一起休息了一夜的翅膀——像人刚醒来时伸懒腰一样——去寻找如果不起早就会被其他鸟夺走的早餐。鸟们深谙此道理。 农民们听到鸡鸣，便睁开惺忪的睡眼，极不情愿地打开灯，看一眼挂在墙上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灰尘的电子表，不声不响合上双眼昏昏沉沉的像是又继续了之前的美梦。可不大一会儿，像是忆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挣扎着穿上昨天放在身旁的农服，用清水简单地洗了洗被太阳晒的黝黑的脸，默默地走出家门，向农田走去。 几乎家家户户种地的农民都有此道程序。他们下地很早，不吃早饭，只是为了不到中午时刻就能把一上午的工作做完，早点回家，以免被中午的烈日毒晒。为了秋天有个像样的收成，整个夏天农民们几乎都在重复昨天的活计而乐此不疲。 夏天也仿佛过的很快，转眼间秋天的脚步已经走近。 “伥，今天是你从小学步入中学的第一天，地里的活很紧，你妈和我没有时间送你上学。”张伥的父亲是一位地道的农民，世代为农，在家谱上也不能找出一位做官或经商的祖先。他父亲从外表上看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高大的骨架，国字脸，一双长满老茧的双手，尤其被太阳晒黑了皮肤更能凸显这一特点。他早上一起床，就起走儿子的房间，搓着手对儿子表示歉意的一副神态。他的声音很深沉，充满了父爱。“你上学所需的日用品和学习用具，你妈昨晚都给你准备好了，到了学校，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没有别的话语，只是因为没有读过书，所以一心只想让自己的儿子考上大学，摆脱农民身上这副沉重的负担。无论地里的活计多忙，他都时刻挂念着儿子的学业。“听老师的话”这几个简单的字，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来，也许“听老师的话”就能考上大学吧。 张伥还在迷蒙的睡梦中，便“嗯嗯”了两声，做父亲的默默地转身离去。 在梦中，张伥第一次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在黑暗中穿梭，有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他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即将要找到的当儿，父亲的说话声把他带到现实世界。他想再次入梦，却无法找到刚才的感觉。 张伥从小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在家也很少能跟父母交谈几句。吃完早饭，他自己搭乘一辆恰巧路过学校的拖拉机去学校。拖拉机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一颠一颤，坐在上面的也不住地摇晃耳畔回荡着沉闷而声音极大的引擎声，两眼呆滞地望着向后退去的片片种满庄稼的田地，脑中还在回想梦中的情景。这是首次离家求学的游子的感觉。他并没有感觉到孤独和无助，反而从心中涌现出莫名其妙的丝丝喜悦之情。 他到达学校的时候 ，学校内还没有多少新人报道。高年级的学生都在教室内上早自习。刚立秋，天气还没有要冷却下来的意思，依然保持着夏天的温度。幸亏他的行李很少，自己一人完全可以负担。 等张伥办完入学手续，才有不少新生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学校门口，并不断的涌进来。这些学生大多都是农民出身。 张伥开始认识到，这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周围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和新奇，包括老师和学生。安置妥当自己的床铺，他便在校园几作漫无目的游荡，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镇上的这所中学并没有想象中的气魄和宏伟，很多建筑都是老式的瓦房，很有南方房屋的特点。离校门口最近的左边一排是新近筑成的平房，外墙被水泥混凝土包裹着，校长的办公室和住处就在这一排当中。 护送新生入学的家长越来越多，各种车辆也都开进了学校。人和车越来越多，本来就不太大的操场也被车辆占据了，学校唯一一条用红砖砌成的三四米宽的路上也挤满了人。人们的嘈杂声混杂着机动车辆的引擎声和喇叭声响成一片，在校园内回荡。每位新生的身旁都有一位或两位家长陪着，兴高采烈地进入学校。这一刻，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孤独。在他的生活中，好像并没有什么开心或不开心的事，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走进去，也没有人想要走进去，他也没有想过心门要为谁而开启。一个人的世界，既安静又美好。他经常这样想。 新的环境虽然陌生，却在他脑中有说不出的愉悦感觉。他静静地观察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嗅着这里的空气，仿佛有几分书本的墨香。他夹在来往的人流中，听着陌生人的言语，看着陌生人的面孔。此刻，张伥只想听听别人说话，从左耳进，再从右耳出，不作停留。他的脚步也一刻不停地向前迈去，迎面而来是不间断的陌生面孔，每副面孔都给他亲切的感觉。他突然意识到世界好像是静止的，只有学校这么大。 走到一棵大杨树下，亭亭如盖的茂叶，在地上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影。已有不少人躲在阴凉里乘凉。有蹲坐在地上吸烟的，有用背靠着树身的，他们聊着毫无意义的话题，有时候还会爆发一阵欢乐的笑声。张伥在树荫周边捡一块人少的方收住脚步，回头观望。这棵学校最高大的杨树生长在学校门口内的右侧，再往前走上十几步就可以走进大千世界。 吃过午饭，他独自一人又在学校内转了整整一个下午。或围着教室转来转去，有时候也会悄悄地看一下正在上课的高年级学生；或绕操场转上几圈，没有目的，只是走，太阳对他好像只起到了照明的作用。 校方通知晚上6点，所有新生各自回教室，他最后一个进的教室。当他跨进教室的第一步，四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红着脸，像个害羞的孩子一路小跑，在最后一排唯一的空位上坐下来。 所有人都在为交到新同学而欢欣鼓舞，眉开眼笑，叽叽喳喳个不停。张伥的同桌端正地坐着，有时拿眼睛偷偷地打量他一眼。他们还没有片言只语的交流过。教室内的桌子上大都空空如也，只有少数几个爱学校的学生面前摆放着几支笔和本，但没有摞成山的课本。如果不是室内桌椅的摆放格局和设施关系，会以为这是在开群众大会。张伥的好奇心再次发作，哪怕是每个人的背影，他也想要烂熟于心，亲切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他忘记了语言的存在。他用新奇的目光看着每一个人。从第一排左起第一个，慢慢向后移动，一条龙式的移动。不久，他的目光停滞了，乱糟糟的教室不见了，鼎沸的人声也被他脑海中产生的奇妙形象挡在了耳膜之外。 偌大的世界只存在两个生命，却拥有一颗心脏。只有被发现者纯美羞赧的笑声不断敲打发现者的耳膜，也只有她发出的信号他才能全部接收。猛然间，苾晓蕊转头的瞬间，目光与张伥的相遇，彼此像受到惊吓的小鹿，躲避开来，彼此的目光第一次与陌生人的邂逅，心慌意乱。张伥再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的目光游离至此结束。 苾晓蕊回眸的刹那，像一个永恒的烙印深深地烙在张伥的心灵上，这是一片净土，她的出现，便占领了整个世界。她含羞的一瞥点燃了他不曾燃烧过的爱情之灯和信仰。她的身上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张伥。苾晓蕊微微泛红的脸颊，一双晶亮泛光的眼眸，小巧玲珑的五官，被上帝巧妙的安排，没有丝毫瑕疵。她虽然完美无瑕，吸引张伥的却不在于此。张伥颤抖的灵魂再也没有勇气抬头看她一眼，留下无尽泛滥且意味深长的回忆和想象。 她的双眼直逼他的灵魂。 “同学，你是不是很喜欢一个人静静的思考？”他的同桌耐不住寂寞，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他一下，才唤醒了正沉浸在美妙幻想中的张伥。 “算是吧，安静地发呆没有什么不好。”张伥良久才反应过来，他并不知道自己口中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胡乱的回答了一句。 “你的学习成绩一定非常好！“何帅用羡慕的口吻问道，眼睛一直盯着张伥。 “呵呵，”张伥神秘地笑一声，他的神志这会儿还算清醒，“我挺满意自己的成绩，此刻，学习成绩并不能代表一切，它在我的生命里排位不是第一。” “那是……”何帅说话的声音很小，从张伥作出的回答中，他复明得不应该打扰深思中的他，这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张伥并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 突然间，整个教室变得鸦雀无声，从教室门口传来愈来愈近的皮鞋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迈着轻缓的而有节奏的步伐走进教室。一个庞然大物人形似的东西吸引了同学们的目光。 他上身着整齐的白衬衫，袖口处已有了磨损的很厉害，显然不是近两年买的，领子周边也有些污迹，他肯定费了不少周折也没能把它们清除掉。脚踏一双锃亮的棕色皮鞋，下身一条黑色西裤，笑眯眯地看了大家一眼，本来就小的眼睛被他这么一笑，完全成了一条缝。鼻子像是在冬天里挨冻似的，红且大。 他走上讲台，像装有充足电池的电动玩具一样，来了个急转身，面部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仍旧在笑。“同学们，”他微笑着开始介绍自己的身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当然，作为一名出色的班主任，有权管理你们任何琐碎之事，比如吵架、斗殴、学习等等一切。最重要的一项，也是最后一项，得向你们敞开胸怀地说，那就是早恋。”他提到“早恋”两字的时候，学生在私底下有些细微的骚乱，他却没有请注意到。“当然，我相信咱们班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现象。一定要记住，它是危害你们幼小心灵的大魔头。”在讲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在每个同学身上都多多少少的停留过片刻。通过这次见面，他从每个人的着装上大概明白了他们家庭的生活环境。 “啊！好像忘记了点什么还没有讲。”他像忽然从睡梦中醒过来一样，用经常拿粉笔的粗大手指搔了搔已经所剩无几向后倒去的头发。“哦，哦，我忘记介绍自己了。”说完，又轻轻地假笑了几声，给自己找些面子随手从面前的讲桌上拿起一杆没有使用过的粉笔，在身后黑板上迅速而又流畅地勾勒出一个“张”字。看着自己瞬间完成的作品，他似乎很满意，扔掉余下的粉笔，拍拍手，以使沾留在手上的粉笔?抖掉，“嗯嗯，我姓张，你们以后就称我为张老师，我会非常高兴你们这样称呼我。来，几个男生，随我一块去搬书，学习是离不开书籍的，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吧。”他作了一个并不好笑的鬼脸，随后点了几名学生，跟随他搬书去了。 他们刚出教室，里面又叽叽喳喳地响成一片，都在议论这位新的班主任，他的出现给同学们带来了新的谈资。 第三章 初秋的夜晚明朗极了，繁星点点的夜空异常宁静漂亮，静谧祥和。虽已到秋天，但夏天仍意犹未尽。只有早晨和晚上还算清爽宜人。 熄灯铃刚一响，所有学生宿舍的灯全部熄灭，像断了电一样迅速，不约而同。除了个别老师的宿舍以外，就剩校园内零星的路灯还在苟延残喘，努力地发出微弱的黄光。学校的不富裕显露无疑。 夏天教室和宿舍没有空调和风扇，冬天也没有暖气，不过教室内有一个烧煤的炉子，在若大的教室内它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没有光亮，并不影响宿舍内人与人之间的交谈，黑暗中仿佛更适合聊天，难于见天日的话语在黑暗中尽可以肆无忌惮地倾说出来。整个校园像个庞然大物似的趴伏在地上，静悄悄的，像睡着了一样。学校外表是寂静的，但只要随便走近任何一间宿舍，不用仔细听，就能听到里面叽叽喳喳欢快的谈话声。一天的所见所闻都必须在临睡前通过一张嘴倒出来才能安心入睡。 苾晓蕊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那双令人向往的大眼睛，没有丝毫倦意。有时快速地忽闪几下又长又黑的睫毛，心里乐滋滋的。你若问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她会对着你甜蜜在微笑，却回答不上来。倾听着舍友们聊的很开心，她也想说几句来学校的感受，却无论如何也插不上嘴，生性腼腆害羞的她也只有聆听的份。 “晓蕊？！你睡了没？”她的邻铺高姗姗轻声问道。 “没有呢！”她兴奋地用假嗓音回答道。她转了一下身子，面对着高姗姗，终于有人跟她说话了，她非常高兴。 “你注意到没有，咱班上有好几个男生都在偷偷地看你。尤其是晚自习跟你说话的那个男生，肯定是喜欢上你了。他看你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才没有呢！”她羞红了脸。虽然在漆黑的夜里不会被人发现，她还是用毛巾被紧紧地盖着红彤彤的脸颊，以防被别人看到。 “真的，你是咱班最漂亮最可爱的女生，看你的那几个男生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说完，她咯咯的笑起来，声音不大，但足够苾晓蕊听到。 “瞎说，比我漂亮的多了。他们肯定是在看你。”这会儿，苾晓蕊为了说话，又把毛巾被退到下巴以下。她平躺着，心 里美滋滋的。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她也无法逾越天性之外。高姗姗的一番话把她引入了神秘的遐想。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听别人说有人注意自己，也不曾发现异性眼光中异样的东西。突然，和她瞬间目光对视的男生闪现在她眼前，她的脸颊热辣辣的绯红一片。她也期待着某种东西的出现。 “晓蕊，我要睡觉了，今天虽然高兴，但也挺累的。” “睡吧，我也一样。” 然而，她却无法入睡。 凌晨了，张伥还在辗转反侧，浑身燥热难当，难以入眠。他很想安静地睡去，只是活跃的大脑不允许他休息。他翻身的动作引起何帅的注意，他已经睡了一觉，发现张伥还没有入睡。 “张伥，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就是无法入睡。” “我这儿有烟，要不你吸一支？”说着，何帅起身从牛仔裤里摸出一盒烟来。 “我不会！”张伥小声推辞道。 “可以学的。” 张伥听了劝告，接过烟，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燃，他心里恐惧。 “去外面吧，在宿舍里吸烟影响他们睡觉。”张伥说完，穿上衣服，拿着烟和打火机迅速下了床。 他们蹲坐在宿舍门前的台阶上，学校巡查老师这会儿也睡觉了。每人一支烟，有滋有味地吸起来。第一口烟，张伥被呛得直流眼泪，咳嗽了几声，就这样，他学会了吸烟。香烟在呼吸的作用下，忽明忽暗。 “你怎么还不睡觉？”何帅捏着烟问道。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令我非常兴奋，或许是因为今天遇到你了吧！”张伥想借用一句玩笑话把事实遮掩过去。 “呵呵，我？恐怕没有这么大的魅力吧。”何帅嘲讽似的笑了一声。他不是笑张伥，而是笑自己。这让他回忆起伤心的往事。“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在我孩童时期，父母就离婚了，妈妈远嫁他人。我和爸爸过，他是个酒鬼，好吃懒做，几乎把家里的东西都喝光了。我吸烟，也是受了他的影响。我靠村里人的救济和妈妈给的生活费才得以活到现在。有时候，我的生活费用也会被他喝光，没有办法，我只能求助左邻右舍，他们对我很好，我很感激。将来我能出人头地，会报答他们的恩情。上学的全部费用都是妈妈给的，他从来没有给过我一分钱。我应该感激他，他没有把我卖掉换酒钱。” 何帅又点燃了一支烟。 “你为什么不跟你妈妈一起生活？” “是法律把我卖给了他。” 张伥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事情，把注意力全部转嫁集中到何帅身上。 “没有办法，我只能拼命的学习，想用成绩来弥补我缺失的东西。还好，来学校之前，由于我的成绩好和家庭条件差的原因，学校免除了我全部学费。假期中，我打工也挣了些钱，加上妈妈给的，所以我的生活还能过的去。” 他又苦笑一声，终止了痛苦的倾诉。 “生活无论如何还是要继续下去。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烦恼。人的一生需要遇到挫折和困难，否则不能长大，只要勇于面对，就能把它解决掉。活着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吗？假如一个人从出生到死去的这段时间，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还有什么意义？我想，这个人肯定会非常枯燥，因为他只有一种生活方式——水深火热。”张伥感慨着说道。 “你说的不错。但我们的生活方式不同，我是单亲家庭。我想改变环境，我一直在不断地努力，希望老天爷能看到我付出的汗水。可我没有多大把握能让生活变得更好。换句话说，我根本不了解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生活，小康还是温饱？我一头雾水。没有人生的目标，学习好又有什么用？不知道干什么的人，就算上最好的大学也会毫无作为，像我这样的人。” “老天爷是公平的。” “所以我坚信生活总有一天会对我露出笑脸的。我的境况比起山区的贫困人们强百倍。从某些角度来看，我还是上帝的宠儿。但生活依然很残酷。我要竞选班长，锻炼自己的组织能力。小学我一直是班长，管理的还算可以，得到过学校很多老师的好评。尤其我的学习成绩，给我的信心超过任何东西。它是我的精神支柱。唯有它能带经我无限的快乐和憧憬。”何帅又点了一支烟，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他充满野心的目光，令一柱青烟发抖。 “何帅你听到什么响声了吗？” “什么响声？没有听到！但我感觉很冷。” “好像是马蹄的声音。很多，但很齐整。” “别说胡话了，现在去哪找马？还很多。” “真的……”张伥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无数身披铠甲手持兵刃的古代骑兵从他面前走过，偶尔还能听到马的嘶鸣声。 被吓的目瞪口呆张伥已经瘫痪在地。 “你怎么啦。”一旁的何帅被张伥的举动吓坏了。他只感觉到越来越冷，身上像披了一层霜。 过了很久张伥才回过神来。 “骑兵，都是骑兵，黑色的盔甲，泛着白光的各种兵器，黑色的马，马蹄上还带着暗红色的血，他们都没有眼睛，像是刚打完仗。” “小声点。我只是感到冷，钻心的冷。你真能看到？” “没有骗你，是真的。马鼻孔里还往外喷着冷气。” “我早就听说这是一所不吉利的学校。自从建校以来，每年都有学生死亡或精神失常。精神失常的人也说了和你差不多的话。” “你说我精神失常？” “没有说你。从你说的这些话可以判断出以前被吓的精神失常的人说的话是真的。这些是阴兵。我从书上读到过。” “你真的相信我。” “当然，一开始我并不相信你说的话，但刚才你瘫痪倒地时候，那一阵阵袭来的冷气说明你没有说胡话。可惜我不能看到。但你不同，你有一双阴阳眼，能看到常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这也是好事，也是坏事。” “为什么？” “胆子小的早就被吓死了，你的胆子还算大，没有被吓死。好处就是能欣赏在人间欣赏不到美景。” “还美景，呸。明天退学，我可不想被吓死。” “瞧你那没出息样。人鬼殊途，他们不会害你的。” “你懂得真多。再给我一支烟，缓和一下心情。” 张伥和何帅各自点燃一支烟，等烟燃尽，便回了宿舍。入睡前张伥依然怀着恐惧的心理，对何帅说的话将信将疑。 第四章 大清早，所有老师都沉睡在香甜的梦境中，只有张古一人起床后，呆呆地坐在他的办公室内，愁眉苦脸地想着他无法记起的事情。“昨天好像少交待了什么。”他一直在思考给学生们少讲了什么，却一直没有结果，心里跟堵了块硬邦邦的石头似的。他刚坐下不久，又立起身来，急速地来回踱着步子。至早自习时分，他突然清醒了，便兴致勃勃地朝教室走去。 张古突然一副精神焕发的面貌出现在教室内。他的这一举动令很多学生大吃一惊。除了在考试前老师会起早贪黑地督促学习，正常情况绝对不会这么辛勤付出，更何况还没有正式开课。每位老师都懂得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道理，学生已经习惯了老师们的这一套教学方法。张老师进教室后一言未发，学生们见状，不去理会他，又干自己手头的活计了。没有开课的原因，一些学生在交头接耳地聊天，一些同学随手拿一本书在翻看里面的图画，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面部表情变化得非常迅速，可能是由于画面的不同场景引发了他们不同的联想。张古煞有介事的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轻托着双层的肥厚下巴，在教室内巡视了一圈，点点头，表示满意。他的装束和昨天的毫无变化。他走上讲台，伸出双手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张古非常喜欢这样的场景：在他的作用下，乱哄哄的教室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他称此为自己的成就和魅力。五十双亮晶晶的目光都射向了他，他的自豪感瞬间倍增。 “同学们，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上自习了，不过我不得不这样做，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能帮助你们有个更美好的学习秩序和环境，可以说是为你们呕心沥血，煞费苦心。”他非常满意自己的说词，甚至为此感到无比的骄傲，一边说话，一边频频点头对自己表示肯定，也好像在鼓励自己。 “群龙不能无首，我在咱们班内挑选几名得力干将，也就是被我们称之为‘班干部’的人，我相信他们会尽职尽责把咱们班建设成最强大的班集体，像我一样敬业。虽然你们还不曾完全了解我，会有那一天的。我希望你们毛遂自荐，自告奋勇。”在讲话其间，他的黄鼠狼的眼睛飘来飘去，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当然，如果没有自告奋勇的，我们可以用最古老的方式——投票来决定。但我考虑到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彼此又不了解，还是前者比较合适，最好是在今明两天把这件事办妥，不然夜长梦多的呀！”张古已经完全把自己当老师了。 说完，他走出了教室。 何帅没想到竟然有如此贤明的老师，他不假思索地冲出教室，直奔张古追来。 “张老师！” 张古回过头来，看见向自己跑来的何帅，问道：“你有何贵干？”他用眯成了一条线的眼睛望着他的学生，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俨然一副陌生人的面孔。 “我想当班长。”何帅脱口而出，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一句什么话。 张古温和的笑容一点点地在散去，他来回打量着何帅。在他个人的思想世界里，班长的着装并不是这样的。穿着褪了色的牛仔裤，裤腿口边缘都磨坏了，露出凌乱的线头来。鞋子也快张嘴了。上衣还凑合着能看，至少合身而且没有损坏的迹象。“嗯，嗯，这个问题似乎有些严肃。” “您刚才不是……”何帅吃惊地看着他的老师，刚才还是一副为人师表的和蔼面目，转瞬间却变成了凶神恶煞的面孔。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张古无情地打断了。 “我还有些事情，以后再谈。”张古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手表，箭步逃离了现场，边走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看何帅有没有追上来。当他拐了个弯，确定何帅没有跟上来，才放慢步子。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刚才走得太急，或是有别的原因，张古的额头上渗出不少汗珠来。他用左袖口擦了擦，便回自己老巢了。 目瞪口呆的何帅还没有从晴天霹雳中清醒过来，张古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整个早自习的时间，张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装出一副爱学习的样子，故意摆弄堆在面前的书，也没有和谁聊天，他一直盯着苾晓蕊的举动。他急切地盼望她能回头，给自己一个羞赧的微笑，轻快得躲开去，但又担心当他们四目相对时对自己产生的剧烈心跳，因而又产生了恐怖心理。最后他下定了决心，哪怕是死，也要看她。 他的目光紧盯着苾晓蕊的后背，渴望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能回头瞧他一眼，他的心跳已经开始加速了。每次她就要扭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又被别的什么事情拉回去了。张伥的脸憋得通红，却束手无策。 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发生了，那位活泼的小伙子又开始行动了。黑黝黝的脸转向苾晓蕊后，咧开嘴对着她就笑。笑容不但没有给他增添几分青春活力，反而在眼角的地方插上了几条细小的鱼尾纹，额头上也起了令人作呕的褶皱。苾晓蕊碍于情面，红着脸很勉强地显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见此状，他不放过任何能和她搭话的机会。 “你叫什么名字，同学？昨天跟你说了一通话，还不知道你姓甚名甚呢。”此时他的笑容在张伥眼中显得更加龌龊了。 苾晓蕊微红着脸，没有回答。她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斜视着跟她讲话的男生，一边迅速地从面前的一个本子中撕下一张纸，又迅速地在那张纸上勾勒出自己的名字，递了过去。这一系列如哑剧似的表演，都是在张伥愤恨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那位男生像收到情书似的，心中乐开了花，双手赶紧接过来，把它打开，看着她的名字，眼睛里露出了贪婪的光。张伥对他的愤恨转变为嫉妒。 “我叫马争云，嘿嘿。”他露出那几颗泛黄的牙齿。 何帅的突然到来，影响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却没能影响张伥的心情。 他面无表情的坐到座位上。张伥正处于嫉妒和愤恨的情绪之下，没有跟他搭话。他一直在关注马争云。 张古回到家中，一屁股坐在昨天晚上坐过的椅子上，压得它发出吱吱的响声。姜婷收拾停当，正准备去上班，见张古的表情不对劲，就放下手中刚拿起的挎包。 “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刚过不大一会儿，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受什么打击了，难道校长批评你了？”她奇怪而紧张地胡乱猜测着。 “打击倒也算不上，校长也没有批评我，这比批评还让人难以接受。他的行为令人发指。做这么多年的老师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胡闹的学生。”他忿忿地说。 “学生惹你生气了？一口把他吞掉就解决了。” “亏你说的出来，几百年来都没有吃过人。我已经完全属于人类了，还想吃人？要习惯这个皮囊和它的规则。”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她提高了嗓音，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可怕。见状，张古也不再绕弯，直接说了出来。 “今早上，我刚宣布完如有谁想当班长的积极分子可以自告奋勇，没想到竟有一个衣着寒酸的学生在我回来的路上追上我，告诉我他要当班长。这不是毁我前途吗？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屁’，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班长的职务是他想当就能当的吗？我很纳闷，现在的少年怎么都不知天高地厚，脑子里面想什么就是什么。他就不明白自身的价值得与职务的价值相等价，不相等是不能成立的。我教数学这么多年，这是经验之谈。” “他叫什么名字？” “我哪儿知道，看他的样子我就够了，还想让我记住他的名字？你还是饶了我吧！我可不想每天做噩梦。”他很无奈地用手掌支撑着脑袋。口里连连叹气。 “这件事情要高度重视起来，不容忽视。如果处理不当，后果很严重。我上班的时间到了，再不去就要迟到了，迟到就扣工资，太不合情理了。”姜婷斜睨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表情很僵硬。“人类的皮囊我也披够了。你先不要自作主张，等我下班回来后一起商量对策。你办事总让我悬着一颗心。”姜婷打开门，上班去了。 第五章 张古一人在屋内走来走去，墙上电子表咔哒咔哒的走动声和他皮鞋发出的响声浑在一起，好像故意要搅乱他考虑应该怎样对付何帅毛遂自荐的思绪。他的烟瘾犯了，每当遇到愤懑的事情，他总喜欢不停地吸烟，在烟雾缭绕中仿佛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化作人以后，也就是吸烟能带给他些许快乐。 他迅速地从上衣的各个口袋一直到裤腿都翻遍了，也没能找到一根烟。“妈的，都跟我作对。”他气愤地骂了一句。这时，他才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把烟全部吸光了。“得再去买一盒。”又同样地找遍了身上所有可以装东西的口袋，还有所有可以藏钱的地方，却一无所获。“以后必须留点私房钱。”他自言自语地小声说给自己听。他的愤怒达到了极点，又不敢大声喊出来，怕愤怒会让自己变成黄鼠狼，他也深知，作为一名教师，从个人修养来讲，就不应该大呼小叫，只好憋在心里。“怎么办？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难道要去赊一盒吗？不，我从来没有欠过账。要是让姜婷发现了，她肯定不会饶恕我的，肯定会有办法的。我得坐下来冷静冷静，热血和愤怒把我脑子冲晕了。”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便神经质地喊了一声“进来！” 开门进来的人是何帅，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刚一张口正想说话的时候，被张古抢先了。 “啊哈，你怎么又来了。我现在很忙，我还没有吃饭，而你却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整天缠着我也不是解决的办法。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没有办法可以拥有的。我很同情你现在的处境，但成长的路上总是要吃一些苦头才能长大成人，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从你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你很痛苦，这样就对了，痛苦能给你的心灵增加一层坚强的堡垒。我也想帮助你，可我现在都自身难保了，我是说连根烟都没有，我和你一样痛苦。原谅我的无能为力吧。” 张古从椅子里一跃而起后，就开始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地发出一连串的报怨，最后一幅很无奈的神情，摊开双手，表示爱莫能助，一屁股又蹲在原来的位置上了。何帅一直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畏缩地听导师对他的训诫，一言不发，像个木头桩子。当他得知张古因为没有烟抽而发怒的时候，垂下的右手情不自禁地捂住放在裤兜里的香烟，心脏砰砰的跳得很厉害，不知道是否该献给这位新导师。他略微地抬头望一眼正在愤怒中的张古，胆怯心理又加上一层。如果把烟呈上，后果有两种，最好是他会接受，还可能会和颜悦色地和他攀谈几句；最坏就可想而知了，直接将他一脚踹出办公室，并且变得更加愤怒，不留一点情面，但是还不至于因为一包烟被开除。他犹豫不决地做着思想斗争。只要看张古一眼，他就会使劲地摁一下隔着裤子的香烟，手心里渗出了不少汗液。 “张老师，我这里还有半盒烟呢，要不你先抽着吧。”何帅用颤抖的细微的嗓音说道，他决定选择把烟呈献给张古，艰难地从裤兜里掏出昨晚上他和张伥一起吸过的那盒烟，哆嗦着把烟递在空中，听候最后审判的到来。 虽然何帅说话的声音很小，此时此刻，只要有烟这个字，张古的耳朵就会伶俐起来。他双眼闪烁着既期待又贪婪的目光，就像看到一只鸡，幸好没有做出用舌头舔嘴唇的愚蠢表情。他紧盯着他已吓傻的学生掏烟的动作。 当何帅把烟递给张古的时候，他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不是人肉的香，也不是鸡肉的香。香味醍醐灌顶般的流窜到他身上的每个部位，顿时精神百倍。 “这小子难道不是人？”张古快速地思忖着，却又不敢声张。 “啊。你可以说是我的大救星。”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接过仅剩的半盒烟，客气地说道。“烟，烟的功用是比较大的，不说别的，就是现在，可以改掉我的坏脾气，它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刚才是不是对你发火来着，对，在我记忆中是冲你发火了，可有烟吸以后，火气就被它消化了。来，来，你应该坐着和我谈话。”香烟在他口中不断地冒出，他的神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我们生活在合法社会，不会有任何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又都是男公民，你我之间是平等的。” 何帅紧张的神经听了他一番话后放松了不少，心里的石头落地了。他按照老师的指示做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张古心不在焉地说道。“可以直接说。在学校我就是你最亲的人，相当于你的父母。”夹在他手指中间的烟已经燃掉了一半。烟的气味掩盖了何帅身上发出的香气。 “我想当班长。”何帅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说道。张古并没有看他，只是在享受香烟的味道。 “啊！”年长者吐了一个烟圈，作为消遣，他的记忆力瞬间又恢复了。“班长、班长……”他小声地若有所思地嘟哝着。“哦，先不要去管班长不班长的，你应该先让我知道你的姓名。”他的语气加重了些。 “我叫何帅。” “何帅。嗯嗯，这名字不错。”他立起身体，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成绩单看了看，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他面前正在发抖的学生。他把目光移向他，又把目光拉到成绩单上，为了确认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和成绩单上的是一个人，又在上面从头到尾浏览了所有人的名字。“你的成绩还不错。哦，我又说错话了，不是不错，而是非常棒，简直难以相信。据说你们这一届的第一名的学生也是这个分数。不、不、不，你就是那个第一名。”他拿着烟的手拍拍自己的脑门，迅速地坐回原处。“我这个脑子就是喜欢忘事。你找我就是为了班长一职的事情，对吧，这可得让我仔细考虑一下，只需一分钟的时间。”张古看到成绩后，更不想让这位如此优秀的学生当班长了。 何帅心中的石头又悬浮在空中了，不知道张古会宣布什么样的结果。他会不会嫌弃烟太破而不让我当班长。何帅胡思乱想着，气氛在他眼中僵硬起来。他没有胆量去直视他，生怕他们的目光接触。 “以你的成绩来讲，你并不适合当班长。”老师无情而果断地宣布了他的决定。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是你的成绩毁了你！并不是坏，而是出奇得好。”他发现了不让何帅当班长的理由却忘记姜婷的交待。“你是咱们班的第一名，但也是全校的状元郎。你是一名文状元，而不是一名武将。班长一职是大老粗将军们干的活。你的任务简单明了，继续当状元就足够了。我给你透露个秘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何帅一副认真吸取教训的样子，天真地看着他的导师。张古把快烧到手的烟蒂很不情愿地扔进烟灰缸，他很节省，每次都不浪费。他把身子向何帅靠了靠，小声说道：“班长都是学习成绩赶不上来的人或不爱学习的人干的蠢差事，他们也就混个初中毕业证就回家了，连高中都考不上。你用脑子想想，班内每天都要发生很多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班长必须要出面干涉。这么一来，肯定会耽误学习的时间，直接导致你学习成绩的下降。甭说上大学，连上高中都费劲。所以我建议你把学习放在第一位，学习为重中之重。你学习成绩好了，我还可以把贫困生的名额给你一个，两全其美的事你不会不去考虑吧！”张古为自己高超的演讲艺术和超强的想象力感到骄傲。 “那我……” “什么都不用考虑，一心学习。天塌下来有你老师我顶着呢。”张古信誓旦旦地说道。 “谢谢老师的教诲。我回去了。”何帅见没有再进一步的余地，只好情不自愿地做出了让步。 “对，这才是好孩子，我的乖学生。今天的谈话只限于你我二人知道哦。”他向何帅挤弄了一下眼睛，打开门，让他走出去了。 “这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只要他的学习成绩不下降，我就可以稳稳地抓住这学期的奖金，全都靠他了。何帅这名字真不错，听起来很顺耳，叫起来还朗朗上口。他将会是我的制胜法宝。”他又点燃了一支烟。“真怪，这傻乎乎的小子为什么头一次会话的时候不告诉我他的名字呢。他真是个小蠢货，蠢得可爱。如果他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会很高兴为他服务的。唉唉，学习好的人脑子挺蠢笨的，像一头呆头呆脑的大笨熊。我完全原谅这小子了。”张古自言自语道。“那香气是怎么回事？凡间不会有这等上乘的味道，可是……” 他决定先隐瞒实情。 何帅走出张古的办公室，感到畅快了很多。不知在什么时候，他恐惧面对张古的那双小眼睛，虽然它时常保持微笑，却给何帅留下了阴险的印象。尤其是它紧盯着他看的时候，他会感到身不由己，不知所措。何帅刚迈出张古的办公室，下早自习的铃声就已经敲响了。 学生闻声奔出教室，欢快的像决了堤的洪水，说笑着奔向学校食堂。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学生，都朝一个目的地聚拢来。每到吃饭的时间，必须有学校一位权威老师来执勤看管才不会出现混乱不堪的场面，否则，就会出现调皮捣蛋的学生会像一窝蜂似的堵住一个卖饭窗而使其他人无法买到饭的场面。何帅没有心思去吃饭，径直回到了教室。在教室最后一排，他的朋友木然地坐在那里，垂头丧气的，像受了欺负，又像在沉思。 “张伥，你怎么还没有去吃早饭？”何帅走到他跟前问道。 “我在等你，一个人去吃饭太无聊。”他抬头望了一眼何帅，有气无力地说道。张伥心中极度的矛盾，他没有倾诉的对象，有再多的烦恼与痛苦也只能由自己承受着。何帅在他心中只不过是个普通朋友而已，他还不了解这位结识的朋友的性格，不敢把全部的心思向对方和盘托出。只有竭力地伪装。他的目光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他会从其中读到什么。“好吧，去吃饭，我早就饿了。你谈谈‘班长’的事怎么样了？” 为了朋友，何帅陪他一起朝食堂走去。在路上他把经过简单地向张伥陈述了一番。 第六章 第一天正式上课，所有的老师基本上都没有讲课，而是来熟悉班内的学生，也让学生来熟悉自己。老师让学生自我介绍的时候，张伥坐立不安，激动不已。眼看就要到心仪的女孩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准备接受一次声音的洗礼。当她的声音真正响起的时候，他有如进入梦幻般的状态。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夜莺的鸣叫，回荡在他的耳际，他陶醉于其中不能自拔。他的耳膜首次接触到她清晰、颤抖而完整的一句话。她的声音融化了他阴冷世界的冰块，整个肉体和灵魂都在为她的话而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张伥没有胆量直勾勾地盯着她不丰满的背影看，担心别人会看穿自己的内心，他恐慌，只是偶尔紧张而又迅速地瞟上一眼，用眼角的余光。他双手冰凉，渗出了汗珠，湿汲汲的。她自我介绍的整个过程他低垂着头，双手绞在一起，双脚在地上不断地挪来挪去。当她坐下的时候，声源不再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他仿佛从天堂落到了人间。她的自我介绍完毕了，她的名字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上。不但她的名字，几乎她所说的每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叫苾晓蕊，多可爱的名字，她的理想是上大学，太崇高了……他不断地回想她的声音与自我介绍的内容。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强烈爱意的时候，尤其是爱的种子初次在这片处女地上扎根生长，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呵护浇灌它，希望它能茁壮成长。如果能有再大的奢望，就是能开花结果。人们都要经过这一不成熟的生长期，瓜熟蒂落的概率小到几乎等于零，但却乐此不疲。就像一张没有受到污染的洁白无瑕的纸张，总要在上面落下第一笔，第一个字。但是提笔写这个字的人会倍加小心，他也不想玷污洁白的纸张。当紧接着再往下继续写的时候，就没有写第一个字时的紧张与不安了。 当张伥正处于忘乎所以的时候，马争云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显然他的面部表情和身体动作也紧张不安，虽然他早已知道了她的名字。 我竟然忘记还有一个情敌摆在面前，现在已经有了一块绊脚石，我不能忽略他的存在，也许他将会毁灭了我的爱情，他是我的情敌、仇人。张伥恶狠狠地盯着马争云想道。突然，又在他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她就是我的爱情？昨天晚上班主任宣布的早恋就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嫉妒，我对和苾晓蕊讲话的小子产生了强烈的嫉妒，难道就是爱情的表象？爱情就这样在我心中扎根生长了吗？不，不可能。这不是爱情，书上说爱情是甜蜜的，而我却处在深深的嫉恨之中。我在嫉妒他，那个跟黑种人肤色一样的小子。 “我叫马争云……”轮到张伥恨的人自我介绍了。 “哦，就是他，他怎么长得这么难看。他的笑，他的举止，他的言谈，简直龌龊到家了。他怎么配和她说话，永远不配。可事实证明他已经跟她交谈过了，还不止一次……”一直到他作自我介绍的时候，他疑神疑鬼的胡思乱想才告一段落。 “老婆，我郑重其事的向你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张古早就在办公室兼卧室里坐立不安地等待姜婷下班了。姜婷前脚刚踏进门，他就迫不及待的要交待今天上午办的出色的事情。他一边帮她把挎包放在衣架上，一边和颜悦色地说道，“今天想要当班长的那小子，你猜是谁来着？刚开始我连想都不敢想那个穷酸小子竟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名。” “你让他当班长了？”听到“第一名”她便以为班长的职位已经给了他。姜婷瞪着眼没好气的问道。张古刚说完话，她就把“第一名”和“穷酸”联系了起来。 “没有，没有您的指示我哪儿敢呢。我凭三寸不烂之舌把他说服了。甭看这小子穷，他肯定也能给咱们带来利益。我想他的成绩如果不变的话，我就可以毫无悬念的把这学期的奖金拿到手了。他有多穷那不管咱的事，只要咱们能拿到奖金，他就是咱们的上帝。” “你先别管奖金不奖金的事呢。你太没有眼光，你首先要把眼皮子底下的事给我办妥了才行。除了你说的那小子以外，还有谁踊跃当官的没有？”这会儿姜婷的口气缓和了许多。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俩总会为学生选班干部的事情进行深刻的讨论，以便自己从中获取最高的利益。表面上是在讨论，最后拿主意的还是女方，每次都跟现在的场景一模一样，如出一辙，就像时光又重新来过一次。姜婷翘着二郎腿安闲地坐在椅子上，而张古则毕恭毕敬地站在她的对面。她口渴，他还要奉上茶水一杯。现在讨论又重新开始了。 “有倒是有，只不过……”张古用粗大的有手指搔着硕大的头颅，不知道该怎么讲下去。闪烁着的小眼睛不敢直视姜婷，生怕她会发怒。 “只不过什么？”她直视着他。 “只不过从外表看来不太符合我们的标准，我也没有给他一棒子打死。中午的时候，有个小子把我手机号要走了，不大一会儿，他老爸就打来电话说今天晚上请我去吃饭。我说晚上看有没有空，再给他回个电话。” “嗯嗯。”姜婷看了看表说道。时间还不晚。“你现在马上给他回个电话，说我们有空，可以去赴会。以后只要有这样的事，你就答应下来。办不办在咱们，有没有诚意在他们。给你要电话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张博。” “知道了，去打电话吧！” “可是……”张古畏畏缩缩的好像还有话要说，站着没有动，身子扭来扭去，像条蚯蚓。 “有话就说。” “可是张博的成绩在班内是倒数第一呀，我看这小子也不太老实。如果他真坐了班里的第一把交椅，恐怕我的班里会全乱套，还不像马戏团里一样吗？到时候我的奖金就不翼而飞了。” “你就知道奖金，难道为了你那不知道在哪儿的奖金就要抛弃眼前的利益吗？你的奖金梦全是没影子的事，目前的利益可是唾手可得。我说你死脑筋吧，你还不信，就这一件事足够说明你脑壳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看你还没有学会怎么做人。” 姜婷说完就去洗脸，然后又是一通浓妆艳抹。张古只好顺从她的意思去办事了。他拨通了电话。 …… 张伥和何帅吃完晚饭后就回宿舍了。两人在吃饭的过程中都在默默无言，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回宿舍后张伥像个死人似的一头栽倒在床，一言不发，微闭着眼睛，有时会睁开一小会儿，对着正上铺的床板发愣。苾晓蕊的音容笑貌不断地在张伥的脑子里横冲直撞，就那几个画面不断地重复出现，像幻灯片一样不停地播放着，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他不敢加以阻止，害怕它们会消失掉，他的最爱。想着每一个无声的干巴巴的画面，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是她给他带来的空虚的幸福感。一天的时间即将过去，他只知道了她的名字，却不敢跟她说一句话，哪怕说上一个字他的心就得从胸腔内跳出来。他的心跳在想象中不断地加速。突然间他想到了马争云，第一个和苾晓蕊说话的男生，他愤恨到了极点。幸好马争云在别的宿舍，他们没有在同一屋檐下，不然他准会把他撕得粉碎。何帅就在张伥的旁边躺着，闭着双眼，呼吸匀称，像是劳累了一天的农民正在休息。宿舍内其他同学有的在聊与学习全然不沾边的事情，还有的在讲黄色笑话，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的奇怪举动。直到晚自习铃声响后，他们才一股脑儿地从宿舍涌出去，奔向教室。 第七章 天还没有完全变黑，太阳在刚落下地平线的光景，学校所有教室的灯都亮了。不但新生教室内乱哄哄的，像赶集一样，其他教室都是一副德行。这个钟点儿，老师们都在吃饭，哪有空去理会学生们的举动。高年级的学生还好些，有一部分人进入教室后就能按时进入学习状态，一大部分人是以玩乐进入教室，最后再以玩乐走出教室。很多教师对这种现象听之任之，只要不出大乱子便听之任之。调皮捣蛋的学生也就应了教师们的观点，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学校打架事件接连不断的发生，没有打得头破血流、腿折胳膊折的，最常见的是三五一群围住一个比较瘦弱的孩子，扇几个耳光，踹几脚，算是找个乐子，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为的是炫耀自己的实力和光彩。诸如此类逞能的场面举不胜举。 心浮气躁的小青年都想在女生面前显摆一下自己所谓的能耐，只是为了让她们多看几眼，记住自己凶神恶煞的面孔罢了，至于名字，她们不知道也罢，他们不会去理会。等到下次她们碰到他们的时候，低下头眉笑颜开地私底下小声嘀咕一句，你看，上次就是他们几个打架来着。就为一句话，他们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虚荣心上的满足预示着还会有下一次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场面，他们会变本加厉。为了引起他人的注意，打架的时候往往都会带上凳子腿，就算用不上，声势是必须打出去的，引起围观的人越多越好，最好是引来校长，在校长的斥责声中，他们的虚荣心会再次得到满足。 每个教室里总会有十几个凳子是活动的，四条腿全部可以卸下来，等到风平浪静没事干的时候，再把凳子面盖上去，就成了上课所坐的凳子了。当有人问起，“哥们儿，你的凳子怎么都是坏的？”他们此时的脸上会露出掩饰不住的骄傲，装作无可奈何地说道，“唉，没有办法，经常出去打架，手头没有工具，只能拿它的腿来当作武器用。”他们的虚荣心在别人的问话中又得到了一次满足。谁也知道，其实这些武器从来也没有真正能派上用场过，只不过虚张声势而已。 在女生面前逞能，用另类的方法来赢得她们哪怕一瞥不知是厌恶还是赞赏的目光，就能满足这个年龄段男生的虚荣心。至于学习怎么样，那是后事，只要风头出尽，哪怕全校倒数第一，他们也会感到无尚的光荣。学习好的学生只能在学习上找到点儿满足。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已经很明显的划分出来了。学习好的只想一心学习，调皮捣蛋的一心只想打架斗殴。 在下午放学到上晚自习之间的空余时间内，发生的案件最多。大都是小打小闹，鸡毛蒜皮无足轻重的小事，这段时间老师们都在做饭或吃饭，根本没有心思在校园内闲逛，偶尔也会有个路过者，却不会妨碍事情的发生。只要一心想打架找茬的学生都会在这段时间内引起祸端。 张伥和何帅刚走出宿舍门，就看见在教室门外有一伙人乱吼乱叫，张牙舞爪。正是上课铃响的时候，从宿舍往教室赶的人都能看到发生的一切。好事者往事发地点聚拢，不去管是否已经上课。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已经水泄不通了。 上演这场闹剧的主角是张伥隔壁班的王孟强带着两个“兄弟”找马争云的麻烦，吃亏者当然是后者。张伥和何帅也挤了进来，见此阵势，张伥的脸上微微露出了喜悦之色，他心里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他把王孟强一伙人看作上帝派来的使者??——惩罚马争云的使者。马争云长得又黑又小，一副天生营养不良的样子，畏头畏尾地蜷缩在被人们围住的角落里，眼睛里透露出心灵的恐慌，他不敢想象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王孟强自己就可以把他打得爬不起来，更何况又加上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伙。人高马大的王孟强一副盛气凌人高傲的面孔，怒视着站不稳脚的马争云，吼道，“以后给我离苾晓蕊远一些，不然有你受的。”他凶巴巴的样子，真能把缩成一团的马争云一口吃掉。尔后是两记响亮的耳光，一伙人就在耳光的响声后散尽了。张伥上下打量着越走越远的王孟强，他走路的姿势左右摇摆，像一只大公鸭子。他不学无术，全凭自己一张粉嫩而帅气的脸和一个当镇长的爸爸胡作非为，张伥不知道他的来龙去脉。 一轮血红的夕阳就要隐没了。 在教室落座后，张伥的思想泛滥成灾，他强行的制止都是徒劳。他的思想完全像一匹脱了缰绳不受控制的野马，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驰骋开来，痛苦的烟雾，缭绕在他身旁。 “哦，我懂得了，也了解到了，她是有对象的人。她是一朵被别人捧在手心里的玫瑰，我只是以为艳羡她的过路者。她正处在含苞待放的阶段，她的主人怎么舍得丢弃？天底下不会有这样的傻瓜白痴。我算什么，假如我去追求她，就是第三者插足，会被她唾弃的。”他的痛苦达到了极点，像一条岸上的鱼，在作最后的挣扎。 苾晓蕊在整理面前摆放的课本，她脸上并没有出现异样的表情，时不时地对着同桌说几句张伥无法听到的话语，也只能看到她张开又合上的嘴型。他把目光收回，又被她拉去，对她美好的感觉消失了又回来，反反复复地折腾他，不让他有片刻的安宁。他想钻思想的空子，来慰藉自己。 “我怎么能退缩呢？绝对不可以，他们还有分手的可能，我完全有机会去追求她，也许他们分手后，她将会属于我，概率小到什么程度？假如他们直到结婚都不会有矛盾出现，该怎么办？他们之间怎么会产生矛盾，男的英俊潇洒，女的娇小可爱漂亮，并且他已经出尽了风头，她还有什么不满的要去闹矛盾？”最后的希望被自己无情地推翻了。他抬头看看正在翻看语文书本的苾晓蕊，继而埋头苦思。“不会的，他们永远不会分手的。”他又在想给自己的思想找一条就算勉强也可以全身而退的出路，能让自己甘心情愿地放弃她，从此以后摆脱她在他想象的空间里出现。钻到死胡同里去的死脑筋的人，如果不撞个头破血流是不肯回头的。张伥的性格完全如此。 他尝试用能想到的各种方法忘记印在他脑中不足两天的人。严格控制自身的行动，不抬头，就算抬头目光也不能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他打开桌子上放的书，想把思想强加到文字中去，却也是徒然。他又拿起笔在纸上乱写乱画一通，统统都毫无作用，她的身影还是很轻快地就跳出来。此时，他最渴望得到一部既能控制思想又能控制目光的机器。 郭伟超吃完晚饭，锁住屋门，随手拿起一张纸化作两只蝴蝶信史，召唤马争云和王孟强。眨眼间他们两人已经站在郭伟超面前。 “我说过多少遍了，这是在人间，你们要以人的方式来见我——用两条腿走着来。我怎么会把你们两个败事有余成事不足的家伙变成人。王孟强看看你现在的一副德性，趾高气昂，狐狸尾巴翘的很高嘛，完全不是当年被捕兽夹捉住时可怜兮兮的样子了。还有马争云，你已经忘记因为贪婪而误食老鼠药的痛苦了吗？你们现在是学生，我也没有强大到无所不能。我每天如履薄冰的度日，而你们却为了一个女孩子大打出手，真是可笑。”郭校长气呼呼地说道。 “请魔君息怒，我是完全被那女生的纯洁精气所吸引了。”王孟强说道。 “我也是。”吓的瑟瑟发抖的马争云随声附和道。 “你这只狐狸永远改不掉狡猾和骚气的毛病。还有你这只耗子精也一样，猥猥琐琐，一看便知是老鼠变的。我选择这所学校是让你们多吸收纯真的阳气，学生的阳气最浓最纯，可增强你们的修为，记住不要只吸一个人的，而你们两个蠢货竟然要同时吸一个人的。一旦你们的身份败露，就会惹来杀身之祸。学校的操场就是地狱之门，来这之前我已经将你们妖气封锁，鬼使在此路过也不会发现你们的存在。如果你们把一个人的阳气吸干致死，就会吸引他们的目光，甭说征服地狱，就连我也得逃之夭夭。” “可那女生的阳气和其他人的不一样。”王孟强还想狡辩。 “混蛋，要等干将莫邪的灵转世投胎成人，到那时你们随便吸，让你们吸个够。” “魔君大人，这要等到什么时候？”躲在角落里的马争云说道。 “我已经感觉到了剑的气息，但还没有那么强烈。放心吧，那两把宝剑的剑体在地府十八层地狱，他们的灵不会离体太远。回教室上课吧，用腿走回去，记住我说的话。”郭伟超摆摆手把他们两人赶走。 第八章 晚自习快放学的时候，张伥的注意力被别的物事吸引后，乱作一锅粥的脑子才得以停歇一会儿。 醉醺醺的张古迈着紊乱的脚步，刚赴约回来就朝自己班内走去。他不能忘记别人委托给他的事情，最好马上办完。被酒精涨红的大脸盘，像一块煮熟的猪肝。他不停地打着饱嗝，一副酒足饭饱后的神情，迷离的双眼扫视了所有同学一遍，最后心满意足地停留在张博的身上，当他们目光相遇时，他点头示意张博上讲台来。他俩站在讲台中央，张古臃肿肥胖的身躯和张博枯瘦如一副骨架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张古足可以装下三个张博，惹得台下的学生不停地低声窃笑。 张古用右手鼓励似的拍打着张博的肩膀，好像费了很大劲才从脏肚子里挤出了几句话。“他叫张博，以后就是我们班的班长了。嗯嗯，我相信他有能力把班内的一切都办得井井有条。”酒精的麻醉作用使他的舌头僵硬，吐字不清。满口的酒气都喷在张博的脸上，坐在第一排离他近的女生也能闻到扑鼻而来的酒气，厌恶地捏着鼻子，像躲避瘟疫似的躲避从张古口中呼出来的酒气，这种气味令她们作呕。 “昨天我进咱们班第一眼就感觉这小伙子不错，他身上散发出着作为一名班干部所具有的全部气质。我想你们应该比我发现得早。一个领导的才能，在某些方面也是与生俱来的。我就是他的伯乐，他也是被我发现的一匹宝马。我从来不埋没人才。好好干吧，小伙子。” 张古讲了一通违背良心的话，而不感到脸红。班里的每位学生都没有发现张博身上散发出来的领导才能。听到张古的宣布后，都感到一场震惊，尔后是默认的表情。 新上任的班长强忍着扑鼻而来的恶臭酒气，满脸堆着不自然的僵笑，被他一夸，他的脸越发红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好故作镇静，咬紧牙关听班主任把话讲完，他额头两侧的青筋都憋了出来。 “应该由我们班长讲几句话才对。”张古说完从讲台上退下来，站到门口处，期待地望着张博。 张博的演讲糟糕透顶，简直跟白痴是一个类型，前言不搭后语。由于紧张，双手同时放在讲桌上，右手好不容易抓住一杆粉笔，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死命的握住不放。左手则不知所措地敲击着桌面，丝毫没有节奏可言。演讲完毕。张古自己先用手拍了几下，下面的学生才恍然大悟，如梦初醒似的跟着班主任轻轻地拍了几下。 从讲台到张博座位之间的距离差点要了他的命。冻僵了似的双腿无法迈开步子。走下讲台的那一刻，如果不是张古帮了他一把，肯定会在众人面前扑倒在地。 张博演讲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像弓箭一样射在何帅的心上。“就他，他能胜任？开玩笑吧，他会把整个班级弄得不成样子。”何帅私底下小声自言自语地嘟哝着。“讲话都费劲，更何况去管理一个班级，纯粹是白日做梦。”嫉妒的情绪包围了何帅。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班长竟然是如此的人物。每当张博结结巴巴地讲一句话，何帅都要往地上吐一口唾沫，表示自己内心的不满和愤恨之情。 作为何帅的同桌，张伥很同情他没有被挑选为班长。“班长的席位早就知道不是你的了，现在是何苦呢？人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不能做班长，说明你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你可以用这些时间加倍地学习，去换回你所失去的东西。时间会帮助你完成另外的目标。你可以上大学，读硕士，甚至是博士。法律可没有规定不当班长就不能读博士。以后还有机会。我觉得张古说的并没有错，当班长是要牺牲很多的时间作为代价的。你要清楚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是多么宝贵的东西，金钱是不可能换来的，但在张古眼中金钱是无以伦比的，可以办到一切。” “我不做班长可以，但至少挑一个能胜任此项工作的人呀！你瞧瞧张博的样子，哪里是这块料？他说话都哆嗦。”何帅没想到自己的嫉妒之心竟然如此强烈。 被酒精所麻痹的张古在教室内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抽了一支烟——已经不是何帅给他的那盒了。他没有再宣布重要新闻，踉跄着回家去了。张伥劝完自己的同桌，又回到伤心痛苦之地。他还没有把自己纷乱的情绪理顺，他想象着苾晓蕊和王孟强的关系，痛苦的闭上眼睛，仿佛怕痛苦从眼眶里溜走。越是痛苦，他便越接近不可救药的思想。追求自己心中所爱，明知是苦不堪言的结果却还要执着的继续。这是人心的坚定不移还是咎由自取？他口里忽然小声地对自己说道：“咎由自取，咎由自取……” 何帅低头沉默着，为班长一事耿耿于怀，他没有发现同桌苍白的脸色。张伥纷乱的思想又起航了，迷失在渺茫的大海之中。 他还是无法控制住目光，摆脱不了苾晓蕊带给他的吸引力。她像一块磁性巨大的磁铁，他的心和目光则是被她所吸引的铁块。在磁力的作用下，他完全失去了控制——奔向她。“让我最后再看她一眼吧。给我一次看她的机会，哪怕现在就死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是“最后”再看她一眼。他猛然间恍然大悟。“为什么是‘最后’？还有无数次，我每天都可以看到她，她的座位离我很近，只要我愿意，就可以看到她。看她，没有人会阻碍我。哪怕每天见到的都是她的背影。我应该是幸福的，最幸福的人就是我。爱她，啊，就算是爱吧，应该默默地为她祝福，得到她的人我不一定会幸福哩。无论她现在和将来是谁的，我都是幸福的。听从命运的安排，是我唯一的选择——幸福的选择。”最后，他向命运妥协了，屈服了，命运之手攫住了他。他找到了出路。 他心中荡漾着的异样的爱让他失掉了心中有爱就要勇于表达的勇气，他的优柔寡断只能为将来的痛苦之路埋下伏笔，优柔寡断是一个永远使人痛苦不堪的毒瘤。决不能屈服于命运，要像贝多芬一样扼住命运的喉咙。向命运之神顶礼膜拜的人无异于行尸走肉。没有向上意志的人才会屈服于命运。可惜他没有听到内心最深处的呐喊。 距下课还有十分钟时，教室的门突然被一位陌生的小伙子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他在门口用精灵般的眼睛扫视了大约五秒钟的时间，就以小跑的方式向苾晓蕊靠拢过来。张伥被陌生人的造访吓了一跳，以为是张古复回了呢。他亲眼看着一路小跑到苾晓蕊面前的陌生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从手里拿出一封折叠精美的信件放在苾晓蕊书桌上，又以来的方式出了教室，只是没有关落在身后的门。班内所有人好奇的目光受陌生人的牵引，都落在了苾晓蕊身上。她呆若木鸡地看着躺在桌面上的信件不知所措，呆望了一会，她抬头找邮递员时，他却已经跑出了教室。 双颊发烫的苾晓蕊受到奇异目光的照射，像傻子一样静静地愣着。她不敢去碰触面前精美别致的信件，在她心中它是一颗定时**，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情书只是爱的一张传递和表达方式。在苾晓蕊尚未成熟的心灵中还不曾接触到。爱情，她只在爱情剧中见到过，朦朦胧胧的感觉，既向往，又恐惧。 第九章 爱情剧送给纯洁心灵少女的只有想象中天花乱坠的爱情，它并没有教授给她们如何去爱，也没有指导她们当首次爱情莅临时该如何接受或拒绝。少女们没有能力来守护住心中的爱。本以为是份美好的爱情，像爱情剧中的爱情一样完美无缺，惊天动地，甜甜蜜蜜，可她们不知道那纯粹是胡编乱造的思想产物，是美好想象中的世界，跟乌托邦是一个层次的建筑。 当她们智商基本为零的时候，会在自己搭建的城堡中失去一切，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抹不去的悔恨。经受住打击的人，成长并渐渐成熟起来；意志力薄弱的人，从此沉沦。 最痛苦的人还是我们深陷爱情的主人公。刚才才向命运之神妥协，突然又当头一棒。苾晓蕊是在别人的目光中感到不安和不知所措，心灵上也略带痛苦的成分，但她冷静下来后，那份痛苦会很快转化为甜蜜。甜蜜在人心中是会漫延的东西。甜蜜会使人忘乎所以，忘乎所以的甜蜜是一剂毒药。 张伥彻底崩溃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令他发指。下课的铃声帮助张伥解脱了难以呼吸的空间。铃声还没有打完，他已经在教室外面了。何帅如梦初醒似的，还没经过大脑的思考也奔出了教室。 教室的人都走光了，苾晓蕊静静地望着躺在桌子上的情书，教室的灯还没有熄灭。她内心的不安已经完全转化为喜悦。她的手指尖刚刚碰到令她喜悦的情书时，便心惊肉跳起来，她的脸颊又一次出现了微微发烫的感觉。她既着急想弄清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东西，又担心里面的字句使自己恐慌不安。 她第一次收到男生送的信。两种截然相反的思想在她心中挣扎、扭打。最终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字迹潦草的情书使她的冲动和好奇心凉了一半。张牙舞爪的字句趴在精美的信纸上，显得格格不入，特别刺眼。她迅速地看了一遍，只有“约会”两字使她喘不过气来。“今天晚上他约我去见面。”她蚊子似的声音自言自语。 恐惧、喜悦、兴奋等各种成分在她脑中绞作一团。去还是不去？最后只剩下一道看似简单的选择题，她却不能立即做出正确的选择，身边没有朋友的帮助，她需要安静下来思考。 教室内的灯在她做“选择题”的时候突然熄灭了，一片漆黑。脑海中的纷乱如麻冲淡了黑暗给她带来的恐惧。最后她决定去赴约，并且不告诉任何人，就连她的高姗姗也包括在内。她在黑暗中小心地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教室。在暗黄色的路灯下，她又拿出爱不释手的情书看一遍，确定是在学校门口大杨树下后，按原样折叠好，放进口袋，带着喜悦和不安的心情朝目的地走去。 从教室到学校大门口只有二百多米的路程，苾晓蕊走在路上，心里忐忑不安。行人看她的每一眼，她都觉得自己在犯罪，她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专门走没有路灯的地方，她故意把头压得很低，黑暗此时成了她的保护层。 还有几十米就到了，她不由得把脚步放慢了，越来越慢，以至于有那么一两分钟竟驻足不前，观望着那棵杨树周围的一切。在杨树底下，她看到一个身材高大黑糊糊的男生在徘徊，不时朝教室的方向望几眼，继续在杨树旁边左右走动。她无法看清楚他的面目，只能看到他走路时的姿态和轮廓。他双手插在裤兜内悠然自得的走来走去。 苾晓蕊终于感到了空前的害怕，她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的双脚在一步步朝前走去，向他迈近，离目标越来越近。羞怯的目光只停留在他身上，思想已经不在工作了。 “我见不得自己心爱的人心有所属，更见不得他们之间的情书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既然她不是单身，上帝为什么还要让我遇见她，并且分到了一个班内，这是对我的不公和惩罚。我做错了什么，要对我施以如此惩罚。我心的承受能力还没有达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地步。我是个懦夫。”张伥从教室出来后，直奔操场。他蜷缩在操场一个暗淡无光的角落里对何帅敞开了心扉。 何帅看着痛苦不堪的张伥，他心里产生了极大的怜悯之情，但一时之间他无法找到可以安抚他的心的话。他想不明白他的朋友会深陷于爱情之中。他看着他痛苦的脸已经抽搐得变了形。何帅深知这不是爱情造成的痛苦，完全是由于嫉妒和无能的表现。他想了很久，才找出一堆说词，不管对与错就向着张伥劈头盖脸地砸来。 “世界上并没有懦夫，除非你给自己戴上了一定不光彩的帽子。你是太自私了。她为什么要按照你的意图行事？太可笑了。她来到这世界上，本来与你无关，就现在也只是同学关系，是你把这层关系复杂化了，能埋怨谁？如果你感到痛苦，也是咎由自取，她可没让你痛苦，这份痛苦应该由你自己来买单，而不是由她或别人。在她的世界里，你充其量是作为一名普通同学出现的，或许根本没有存在的可能。毫无理智和原因就强加给自己的痛苦，她不会因此而对你另眼相看，更不会以身相许。你是在做梦。我也像你一样观察过她，甚至比你还要仔细。她是一个稚气未脱乳臭未干的孩子。难道你没有发现她说话的声音都是奶声奶气的吗？你被自己一厢情愿的热血感情蒙住了双眼和心灵。她需要的是渐渐地成熟和改变。若以你狂热的爱去给她灌输养分，有可能会毁了她。幸好她有男朋友，不需要你的操心。她不适合你，你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给她让她渐渐成熟起来的爱的养分，你有权利去爱她，但没有权利要求她也爱你。心在这个浮华的世界几乎是毫无用处的，况且你只有一颗活蹦乱跳的心。她长得太漂亮了，对于如此的尤物只要是男人都会垂涎三尺，可是事先要衡量自己各方面的能力。”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着说下去。 “其他的姑且不论，就算你们相爱了，你能给她一个幸福的生活吗？你不能带着自己爱的女人去沿街乞讨，那叫没良心。再者，你不能随随便便去摘取一个纯洁女孩儿的心，你只要去爱了，就意味着责任的莅临。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初恋，我也想拥有一份美好的初恋，就是现在，但我却不能够。从出生那一刻起，我就有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我没有妈妈，只有一个泡在酒坛子里的爸爸。我还要去谈恋爱吗？纯粹是瞎扯。就连温饱还是个问题、仔细想想，假如你们在一起，你能给她什么，她凭什么幸福，她会爱你吗？像你这样子，就是自找痛苦。她并没有骂你，也没有拒绝你，只不过早在你喜欢她之前已经有了男朋友而已。你所在的位置很清楚，不用我说你就能明了。何必自找苦吃，何必折磨自己。你是一厢情愿，就算你痛苦的死掉，她还不知道你是为她而死的呢。想开吧，这叫自欺欺人。” 何帅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通，地上又多了几根烟蒂。 “我该怎么办？”他带着哭腔问道。在黑暗中，何帅无法看清他哀怨的眼神。 “放弃，惟一的选择就是放弃。不要想方设法去接近她，而是要想尽一切可能远离她。她的一切与你无关。放弃应放弃的，收获该收获的。苦苦的在脑海中纠缠换回的只是不平静的痛苦，只有肯放弃的人，才会有所收获。陷入不幸爱情泥淖的人痛苦着，想逃脱它的束缚很困难。一厢情愿更是痛苦的无以复加。我理解你此时的心境。转移注意力会让你从中解脱。把注意力集中到学习上。虽然学习是一项枯燥无味的脑力活动，但是你可以读一些小说之类的东西。我们把苾晓蕊从你心中摘除掉，留下的一片空白只能用另外的东西来填充，千万不要用另外的女孩子来代替她的位置，否则你的努力会白费，从一个坑掉入另一个坑，还不如呆在原来的坑里呆着舒服些。如果你能持之以恒的按照我说的去做，说不定连疤痕都不会存在。” 张伥吸着烟，静静地听着从何帅脑子里输出的东西，他吸收着，并暗自下定决心，要把还没有扎根几天的爱情从心中清除掉。他们一直处在黑暗中，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的谈话。何帅说完后，便是一阵空虚的静寂。张伥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何帅的话见效了。 “张伥，出于好奇，你能告诉我你恋爱的动机是什么吗？”何帅见张伥的情绪基本稳定后问道。 “动机？”张伥吃惊地反问道，“爱一个人还需要动机吗？” “当然，没有动机你怎么可能去喜欢一个人。比如你现在喜欢苾晓蕊。” “我对她一见钟情。这几天我都在做同一个怪梦。在熊熊大火中一位女孩在向我招手，不停地呼喊，表情很痛苦，我却无法听到她在说什么，也无法看清她的面孔。我努力地向她跑去，无论如何也无法向她靠近。她被大火燃烧着，直至消失。但我敢肯定，梦中出现的人就是苾晓蕊。”张伥想了想，苦笑着答道。他从何帅手中又接过一支烟，放在嘴中，点燃了。 “我没有接触过爱情，但我喜欢观察爱情。在我眼中，它很唯美，也很残忍。现在，小学生都有恋爱的现象了。我所接触的爱情还是书中的比较多。据我所知，学生恋爱的最原始动机也就两种：一是寂寞空虚，二是好奇心。总会有一种驱使他们行动而又无法克制的动机。两者兼有的可能性也有，但我没有考虑过。若后者成分较多，还可以勉强有那么一点点的美好可言。若前者的成分较多，根本算不上恋爱，他们基本上不是用心去恋爱，而是用无能的肉体在表达某种欲望。时间是不能被忽略的强大机器，它的存在会使不用心交流的所谓情侣关系蒙上一层阴影。爱情是光明正大的，它不喜欢黑暗，甚至是阴霾。我们的心态稚嫩，还经不起几场爱情风波。为失恋自杀的事件比比皆是。不要以为死了就可以挽回一个人的心。就算目的达到了，又能怎样，活生生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了。一声叹息，便是遗忘。 “我也想，但不敢接触爱情，原因很多，家庭是一方面，自身的原因也不能忽视。我非常了解自己，我致命的弱点是缺乏理性的头脑，太容易感情用事。像你一样，我也希望自己能爱上一个人，可我对此还是充满了恐惧。我是在竭尽全力来控制自己的感情冲动，不然我也会陷入爱情的泥淖。我是个穷光蛋，没有权利去享受人间的极品快乐。”何帅长长的吁了口气，继续说道：“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恋爱。不知道‘将来’能来的多快或多慢。希望我能等到大学毕业之后吧！” 何帅仰望着布满繁星的天空，一滴清凉的泪珠滚过脸庞，落到地上。张伥被何帅的长篇大论吸引住了，没有发现正在侃侃而谈的何帅也有如此巨大的痛苦。何帅在深邃的天空中望不到遥遥无期的爱情。两人都沉默不语，倾听着从远处墙根底下传来的蛐蛐的叫声，清脆而幽远。不时还能听见从操场另一端传来女生和男生打闹的欢快的叫喊声。 “这个梦还没完，最后我变成了一把利剑。每次变成剑以后我就惊醒了。”张伥把藏在心中的秘密和盘托出。 “一把剑？”何帅吃惊地问道。 “没有骗你，和我背上的剑一模一样，不信你看看。”张伥说着就把上衣脱掉，背对着何帅，“听我爸妈说，我出生的时候就有，是胎记。” 何帅就着微弱的灯光仔细地看了看张伥背上的那把剑，沉思良久。 “原来这不是传说。” “什么传说？”张伥穿好衣服问道。 “相传有两把剑的剑灵会落入人间，投胎转世为人。而此时的人间也将迎来一场浩劫。很显然你就是其中的一把。” “别闹，只是一块胎记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看起来像十恶不赦的坏人吗？” “这块胎记不要随便给人看。”何帅一本正经的说道。 “说的跟真的似的。” “不早了，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希望一切都是假的。” 张伥被何帅的“传说”吸引了，暂时忘记了痛苦。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