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莫妮卡的哭声》 第一章他是不是死了 《莫妮卡的哭声》是一幅画,一副刻在西水村中心广场石墙上的画。在这个中国内地偏远、封建、传统甚至有点封闭的山村,这个画洋气的名字显得非常的格格不入。画的内容也很奇怪,画上是一个小姑娘的背影,小姑娘扎两个羊角辫,画里只露出她的头和肩膀。小姑娘大概占画的下面2/3部分,上面1/3部分飘着几片云。明明只是一个背影根本看不出小姑娘有没有哭,更别提声音了,那为什么叫它《莫妮卡的哭声》呢?西水村的村民没有人知道原因,只是从小就被告知它叫《莫妮卡的哭声》,大概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叫法吧。 西水村村民不知底细的除了这幅画,还有葱山墓园。树木青青谓之葱,土石高耸谓之山。西水村西头长满树木和庄稼的山就叫葱山,葱山墓园就是山上的一片墓园,这片墓园也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建立的,只是现在村里死了人都埋在这里。 槿荣这一年12岁了,出生成长在西水村。她和所有村民一样并不好奇那副画,也不好奇墓园。人类对于从小就存在自己身边的事物,通常是认为理所当然的。 槿荣虽然只有12岁,但暑假在家时已经开始干农活了,之前很多农村孩子都是这样的。 一天早晨露水很大,虽然已经过了8点钟,路边草上、庄稼上都还湿漉漉的。槿荣要独自去葱山上的庄稼地干活,妈妈去另一个地里干活,葱山上的庄稼地从山顶墓园门口一直延申到山脚下。槿荣来到田地里,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躺在地头上。男人头枕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两腿微曲,似乎睡着了。槿荣又靠近一点,端详起来,这个人大概50岁左右,脸膛红黑,一看就是干粗活的人。鼻子高挺,眉毛浓密,眼睛闭着看不清大小。头发和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身上也沾满了泥巴。槿荣以前也见过有人露宿街头,但是大部分人都选择躺在葱山的石阶路上。葱山的台阶路不像我们在景点常见到的那种窄窄的,两边有栏杆的石阶路。它更像宫殿前面的台阶,宽广雄伟。它大概有6米左右的宽度,和西水村的东西主干道一样宽,并且是和村里的东西主干道相连。也就是你可以从西水村的东头畅通无阻的开着车或者骑着马,经过中心广场,看两眼《莫妮卡的哭声》,然后继续向前来到山脚下,停下车,沿着宽宽的石阶路到山顶的墓园。正因为葱山的台阶路宽广平坦,才有喝醉不清醒的男人,吵架赌气的女人,做错事不敢回家的孩子,选择在石阶路上休息。像这个男人避开石阶路,直接躺在田里的人槿荣还是头一次见。 “就因为你躺在田地里,看,沾染了一身泥吧。”槿荣心里想。她绕过那片庄稼,没有去打扰那个男人,开始干自己的农活。田地里种的是棉花,她是去整枝打杈的。山地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干完了这块,再往上爬几步,到另一块田地干活。槿荣差不多干了两小块地,抬头看看太阳在正南方了,就回家吃午饭,吃饭时她和妈妈说地里有个大爷躺在田里像是睡着了。妈妈问了大概长什么样子,根据描述也没想起来附近哪个村里有这么一个人。下午槿荣没有再去葱山的田地,她和妈妈去了其他地里。 第二天晚上槿荣去村西头找同学玩,路过山脚下,又看见了那个男人,还是躺在那里,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槿荣胆子小,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敢上前看个究竟。 第三天是爷爷的忌日,爸爸不在家,槿荣和妈妈一起去墓园给爷爷烧纸。刚出家门,槿荣就加快脚步往葱山走,她在想那个大爷还在不在,果然他还在。槿荣远远地就看见他了,也就是说他已经在这里躺了至少两天两夜了。 “妈妈,我想过去看看他。”槿荣对妈妈讲。 妈妈抬头看看太阳说:“回来地时候再看吧,11点之后就不能烧纸了。” 槿荣只好跟着妈妈一步一步沿着石阶路走向墓园。 槿荣和妈妈来到了墓园门口,所谓的门口,并没有门,只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亭子,亭子有四个石柱支撑,石柱上刻着花纹,但已经模糊不清。墓园也不是个园子,它四周没用墙。简单来说墓园和周围庄稼地的边界就是墓园里的杂草和门口那亭子。墓园里的坟很多,有的有石碑,有的没有石碑。有的石碑上记录着墓主人详细的生平,有的石碑上只有一个名字。坟头也有大有小,有的坟还没有长草一看就是新坟,有的杂草丛生,似乎好久没有人过来扫墓了。有的虽然长草了,但没有很高的草,也没有变小,应该是后人常常过来的。最惨的是墓园边角靠近庄稼地又无人扫墓的坟头,一是因为下雨水土流失越来越小,二是因为种庄稼的人想多种一点地,就故意犁地时犁上一道,锄地时来一锄头,这样一来这个坟头很快就不见了。 槿荣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她不记得爷爷,爷爷给她留下的就是她的名字“槿荣”。取义于,古时木槿花一直冠盖群芳,只有最美的女子才形容“颜若槿荣”。遗憾的是槿荣的外貌很普通,大概是因为现在木槿花也算很普通的花吧。妈妈毕竟只是儿媳妇,对爷爷也没有很深的感情,所以烧纸时谁也没有很伤心地哭。妈妈蹲下身子用树枝拨动火纸,使其充分燃烧,眼看最后一点纸就要烧完了,突然来了一股旋风,一时间尘土飞扬,天也暗了下来,槿荣这个时候竟然没有害怕,她只是又想到了山脚下的那个大爷。“他是死了吗?还是只是在哪里睡了三天三夜?”她想着这些问题时妈妈已经拉着她,来到墓园门口亭子里避风,在这个墓园里也只有这里能躲风避雨了。 第二章大雪封山闯入山体内部世界 亭子里已经挤进了六个附近田地干活的村民。 风没有停,又飘起了雪。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让人什么都看不清。 “七月飘雪,这鬼天气。这是谁比窦娥冤情还大呀。”年轻气盛的冬子骂骂咧咧。 天渐渐黑了,雪也没有停。“我要冒雪下山了,在这待一夜不得冻死。”又是冬子,他说着走入雪中。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只听见声音“哎呀,卧槽!路呢。啊啊啊………”。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是不是滚下去死了。”槿荣问,没人回答她,但大家都这么想的。 没有人敢下山了,大家挤在一起静静地等着。天亮天又黑,天黑天又亮,这样到了第三天,大家都太饿了,就轮流去墓地里找吃的,墓地里一个个石碑像一个个指示牌,人们去石碑面前找祭品还有坟头上可以吃的野草。就这样挨到第五天,大家又蠢蠢欲动想下山了,再不下去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因为下山方法不同形成了两个队伍。一队是张大伯和他老伴还有槿荣妈妈想凭记忆从亭子往外慢慢扫雪开路。另一队是壮壮、强子和亮子想凿山开地道,从地道里走回村子。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分别开工了。 槿荣没有加入任何一个队伍,坐在那里发呆。她心里嘀咕:“感觉这两种方法都是徒劳外面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往哪个方向扫路?至于另外一个凿山开地道的,就更幼稚了,是想做当代愚公吗?……” “通了,下面有地道!有地道呢。”愚公”队传来好消息。槿荣忙跑过去看,大家凿了五米左右的深度,竟然下面就没有石头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这下面可能是墓地吧,墓地里充满未知。”亮子紧张地说到。 “未知也比眼见的等死有希望吧。”壮壮说。 “还是再等等吧,说不定雪马上停了呢。”槿荣答道。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要不要进这个洞,连扫雪开路的人也加入讨论,显然那边是没什么进展。最后大家决定派两个年轻人下去看看,壮壮和强子自告奋勇。然而他俩去了很久也没有有回来。 天又快黑了,风雪却更大了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槿荣又来到洞口往下看,那么大的雪却一点都没有落进洞里,里面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下来吧,这里能到山下,能回到村子的。”突然一个中年男人富有磁性又带点沙哑的声音从洞底传来。槿荣莫名很信服这个声音,坚定地对人群讲“我要下去了,这里能回家。” 也许是不想再等死,也许是被一个孩子的坚定选择所感染,大家一起进入了洞里,起初黑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大概走了三十米,突然眼前一亮,他们真地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个山体内部的另外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呢?天空和我们世界的形状差不多,看上去都像一个倒扣的锅,只不过这个天空的质地是石头。也就是我们平时看到的山,内部是空的,山像一个倒扣的锅,锅的外表面是我们的山,内表面是他们的天空。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底。我们平时看到的天空在目之所及最远处,天与地相交,我们称之为地平线,而这个世界目之所及还是天没有相交,往下像万丈深渊,不见底。人们都是在“锅”的侧表面凿洞而局,类似于陕西的窑洞。洞与洞之间有无数错综复杂的索道,这是他们的道路,人们乘坐缆车,往返与各个洞。 槿荣和村民们选了一个环绕着“天空”四周螺旋下降,下降到最下面一个洞,又螺旋上升到最上面一个洞的索道,坐上了缆车。因为他们认为应该壁上的某个洞是通往村子的,而这种螺旋环绕的缆车可以经过每一个洞。坐在缆车上槿荣看见了壁上洞里,有人们在生活,他每个洞里都只有一个人,或在工作,或在吃饭,或在读书等等,除了独居,其他似乎和我们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同。每个洞都差不多,看不出来哪个能通往村子。 四周的壁上除了洞,还有一个个像显示器一样的东西在播放视频,同一个显示器一直在轮流播放不同人的相同状态,比如有一个是播放笑,大部分是孩子,先是一个婴儿笑,又是一个女童笑,偶尔也会有几个老年人笑,年轻成年人很少……还有显示器是一个一个人吃饭,还有是睡觉,还有是跑步……突然有一个播放很多人哭的视频引起了槿荣和村民们的注意,因为里面的人有他们认识的村里的人,槿荣在里面看到了爸爸痛苦的哭,边哭边喊着“爸爸,爸爸”。“这是你爷爷去世那天。”妈妈说。 他们停在这个显示器前,看着显示器里的内容,惊讶的不知所措。突然这个世界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了,连显示器也暗了。槿荣本能的去摸显示器,希望能让它亮起来。在她触到显示器的那一刻,眼前又明亮起来,人们适应了从黑暗到明亮的眩晕之后发现他们回到了村子,就站在村中心广场,那幅叫《莫妮卡的哭声》的壁画前。 回来的村民们看着熟悉的村庄,抱作一团,喜极而泣。 第二天,槿荣起床后,还是对昨天的历险惊叹不已。“妈妈,为什么一摸屏幕,我们就回来了。” “什么屏幕,什么回来,你又做奇奇怪怪的梦了。” “那个下了五天的大雪,我们在山上,然后坐缆车回来”。 “傻孩子,哪有雪会下五天呢。不过昨天那场雪是有点怪,但也只是下了一小时,这个天气,下了就化了呢。快洗把脸清醒一下吧。”妈妈爱抚着槿荣的脸说到。 妈妈不记得山顶的大雪,也不记得另外一个世界。 “难道真的是我做梦了?”槿荣疑惑不解。 “昨天的雪只下了一个小时?”槿荣问。 “对啊。不过这么小的雪,冬子,壮壮和强子竟然因为雪天路滑,从山顶滚下来,摔死了。” “大雪中冒险下山的冬子,探路山洞的壮壮和强子真的死了,所以我肯定没有做梦。那是真实的记忆。 ”槿荣心里默默地想。她迫不及待吃完饭又去问了昨天张大伯和他老婆,还有亮子,他们都和妈妈一样对大雪和山体内的世界没有印象。 槿荣闷闷不乐,也不愿帮妈妈干农活了,到处瞎逛,不知不觉走到村中心广场上,那个前几天在村西头碰到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莫妮卡的哭声》前面。槿荣走了过去。 “你好,你……,你是……”。槿荣想问,却不知道问什么。 “雪终于停了,我要回去了。”中年男人答非所问。 啊,这个有磁性有带点沙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正是昨天提醒槿荣进去洞里才能回到村庄的声音啊。 “终于……所以大雪是下了很久的。那个有索道有显示器的世界也是真的。”槿荣紧张激动地要哭起来。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下,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他们不记得大雪还有那个山体内的世界,只有我记得。”槿荣问。 “因为只有你按了那个显示器。”男人说完摸了一下《莫妮卡的哭声》不见了。 槿荣也试着摸了一下,这次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三章惊现莫妮卡的画像 槿荣最近经常在山上溜达,想再找到那次进入山体内部世界的地道,可没有找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站在山顶四处望,近处是年久失修的墓园,远处是一个个连绵起伏的山头,半山腰上一片片庄稼地,村民在忙碌着,一切都再平常不过了。难道那真的是我的梦境吗?槿荣很疑惑。 “书里都有答案的,去书里找答案。”槿荣想起上课时老师常说的话。就开始回家翻书,翻来翻去也没有找到讲“山的构造”的书。 “去爷爷家找一找。”妈妈说着给了槿荣一把有点锈迹的钥匙。 槿荣祖上一直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具体从哪个朝代开始发达的,没有人记得。只是据说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还出过几个当官的,最大做到巡抚。祖上人都是年轻时在外挣仕途,老了回村里安度晚年。到了爷爷的爷爷,爷爷的爸爸,还有爷爷这三代,经历了土地革命,抗日战争,内战等一些动乱,大户人家也一下子没落成了普通人家,某些特殊时期,还不如普通人家。之前的很多藏书,大部分在动荡的年代毁掉了,仅存的两箱据说是当时一个书童没地方睡,堆了两个箱子,上面铺上铺盖当床,**搜查时放过了下人房间,才躲过一劫。尘埃落定后,爷爷看这些书很珍贵,把它们放在带玻璃门的书柜里。 槿荣想着这些陈年旧事不知不觉就到了爷爷家。爷爷去世后这里一直没人住,桌子床上都落了许多灰尘,墙角也结了蜘蛛网。书柜上也落了灰,好在因为有玻璃门,那些书倒还很干净,只是有鞋淡淡的霉味。 槿荣看着这些书苦笑不得,繁体字,竖版,文言文,这难度让她连书名都看不懂,更别说查东西了,但来都来了,她决定把这些书搬到院子里晒一晒。 虽然看不懂文字,但有些书上有插图,槿荣晒书时翻着看看插图,竟也看得津津有味,全然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为了不错过有趣的插图,槿荣每本书都会翻一翻。在翻一本叫《东京梦华录》的书时,书里掉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槿荣捡起来,轻轻地铺开纸,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副画像,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扎两个羊角辫,旁边有一行字“Monica”。 “莫…妮…卡”槿荣靠自己有限的英文水平拼出了这几个次。她一下子想到村中心广场的那幅画,“那个莫妮卡就是这个莫妮卡吗?”她兴奋地想到。槿荣用手遮住画像的五官,只留头发,真的和那个雕像一样呢。 槿荣小心地把这个画折叠好,又夹在了刚才那本书里,下午收书时,她把《东京梦华录》这本书和夹在里面的画一起带走了。 之后的许多年这副画都跟随着她,直到她有一次进入那个山体内的孤人世界。孤人世界这个名字也是后来遇到庄生后才知道的。这些都是后话,当时槿荣之所以想拿走这副画,只是简单地想,如果广场上的那幅画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门,那这副画像会不会是开门的钥匙?之后她拿着这副画去试过几次,并没有奇迹发生。 第四章初揭秘孤人世界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转眼15年过去了,这期间槿荣按部就班的小升初,初升高,上大学,毕业 工作。在上海漂了5年后,终于混不下去回老家了。 老家也不再是之前的样子,村里修了路,连绵起伏的山里有几座景色不错交通方便的被开发成了旅游区,周末有城里人来玩。槿荣回老家就在景区找了份工作,好出是清闲,离家近,20公里距离中间隔了三个村子。坏处是不得清静,同事之间绕几层,总会发现互相之间沾亲带故,然后就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叨叨叨个不停,回家也会被妈妈爸爸催婚,一刻不得安宁。被唠叨烦时槿荣总会想起当年自己“梦里”的那个山中世界——这么多年过去了,槿荣自己也认为那可能真的是自己的一个梦了。印象中,山里每个壁洞里只有一个人在生活,孤单却不孤独。如果真有那个世界,她想去,在那里只为自己生活,不管他人,也不被他人管。 “你看这个小伙子帅不帅?”这天吃饭时妈妈又拿着照片给槿荣看相亲对象。槿荣有自己的苦衷,其实她只喜欢女孩子,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给妈妈说,怕妈妈理解不了,也怕妈妈受刺激。 “还行。可是我现在不想找对象。” “可你都已经27了呀,家里不比大城市,你这个年纪就算大龄剩女了。” “可是,我……,我……” 每次槿荣都说不出口,她在网上也听说过有人因为向父母出柜,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我还想喝碗汤。”她说着起身走入厨房,避开了话题。 吃完晚饭槿荣就借口要加班,回办公室去了。面对父母总是有压力。 槿荣走进办公室打开灯,看见有个人在那坐着,吓了一跳。 “庄生,你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开灯呀。” “享受黑暗中的孤独。”庄生说。 “你不去写诗 在这里上班真是可惜了。”槿荣打趣到。 “你这么晚来干嘛?”庄生问。 “和你一样,享受孤独。”槿荣开玩笑说。 “看来你比较适合孤人世界。”庄生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孤人世界?是什么啊?” “没……没什么。”庄生吞吞吐吐。 槿荣也没再追问,本来就是来图个清静的,也不是来聊天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坐在自己位子上发呆。 十一旅游高峰期到了,槿荣和庄生被安排到山顶的一个庙里,维持秩序,引导游客。庙是新建的,里面供奉着道家各路神仙,其中香火最望的是太上老君。 “老子死后能成太上老君,为什么道家其他人比如庄子,张三丰等没有成仙呢?”槿荣问庄生。 “也许是因为他们并没有死。”庄生说。 “没有死?网上倒真是有一些版本说秦始皇啊张三丰庄子啊并没有死。但这么幼稚的说法你也信啊。”槿荣嘲笑到。 “如果说死的定义是结束生命,那么他们没有死,他们只是去了另外的世界。如果说死的定义是离开这个世界,那他们是死了。”庄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如果按你第一种定义,那没有人死。那些过去的人只不过是去了仙界或地狱。”槿荣说。 庄生笑了笑,没有继续往下接话,却起了另一个话题。 “知道我为什么叫庄生吗?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因为我很喜欢’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这两句诗。我常常在半睡半醒之际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有时候是真的分不清,有时候是不想分清。而古人很早就悟到了这一点,这两句诗概括的多好。” “不想分清梦境和现实。”说的真好。槿荣想起自己在半睡半醒时好想留住梦里那些美好。在那些梦里她有能力在上海立足;她可以和喜欢的她去领结婚证,并得到父母的祝福;她不用应付没完没了的催婚和唠叨;她可以一个人待着,不说话,不做事,就发呆……。这时她又想起了山里面的那个世界,也许那一个个壁洞里,能实现她这些梦境……。 “请问要在哪里请香。”游客的咨询打断了她的沉思。 “售票处左边的小门走就去就可以。”槿荣边说边指给游客。 平时景区都是下午6点关门的,十一期间延长到8点。槿荣和庄生终于熬到下班,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山下走。 “哎呦。”槿荣突然摔了一跤。 “你没事吧?怎么样?”庄生忙去扶她。但槿荣却趴在地上没有起来,她一动不动出神地望着一个地方。庄生望向她望的地方——草地上的一个泥土坑而已。 “这里会不会通向另外一个世界?”。槿荣指着小土坑问。“我小时候曾做梦,通过村头山上的一个小土坑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的每个人只对自己负责,不用被人管。我好想去那里。”槿荣说着时竟落下泪来,人在疲惫时最矫情。 庄生沉默很久,想说神马,却又欲言又止。 十一不止是旅游的季节,还是结婚的好日子。七天内槿荣妈妈参加了三场婚礼,槿荣的两个表妹一个堂哥都结婚了。每场婚礼回来,妈妈总要唠叨她。 “你要是不结婚生子,妈妈总觉得没有完成任务。”又一场催婚开始了。 “我结婚生子不是你的任务。” “那你看人家都结婚生子了呀。” “我为什么一定要和别人一样?” “那我养你这么大图什么?”妈妈流着泪说。 “那如果我结婚后过的不开心,不幸福,也一定要结婚吗?我从上海回来你就一直给我压力,我有时候都觉得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我都想去死。”槿荣在多次争吵之后,终于崩溃了。 妈妈也崩溃了,头疼的厉害。 槿荣虽然心疼,但还是狠心出门了。 槿荣不知不觉走到村西头山上的墓园,想起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在山上干活的温馨场景,一切都回不去了,人为什么要长大?小时候母慈子孝,其乐融融,长大了相互不理解,相互折磨,为什么呢? “也许我真的死了就一了了之了。” 槿荣下了决心,猛地撞向墓园门口的石柱子上…… 槿荣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旁边坐着的人竟然是庄生。 “你醒了。对自己够狠的,撞了一个大口子,缝了三针。明后天过来打消炎针,7天后拆线,没什么大问题。” “为什么你在这里,我妈妈呢。” “回去再说吧。” 庄生带槿荣去了自己住的公司单身宿舍。 “进去吧,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在门口庄生向迟疑的槿荣说。 “还记得你之前说的你梦里那个山中的世界吗?如果你真的厌倦了这个世界,我可以送你去那里。” “梦里的世界怎么去?” “那是真实存在的,我就是从那个世界来的。它叫孤人世界。还记得你说过庄子和张三丰吗?他们并没有死,正是最初在你们这个世界消失的他们,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人,创立了那个世界。后来有一些厌倦这个世界的人,被接到了那里。你知道你们这个世界上每年都会有很多消失人口吗?其中一部分人去了那个孤人世界。之所以叫孤人世界,是因为大家都认同每个人是独立的个体,不应该受他人的束缚。” “那人与人之间完全没有交流吗?” “也不是。我们也有交流,比如我们每个人会把自己产出的东西拿到共享地,我们需要什么也去共享地取。如果共享地没有我需要都东西,我会在需求地留需求,有能力有兴趣的人看到了,就会去生产我需要的东西。这就是我们几乎每个人都会用到的交流。还有一些人本身不是一个人来到孤人世界,他们存在的方式当然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整体,比如私奔都小夫妻,出柜的同性恋,一起出生入死的哥们……” “为什么给我说这些?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需要完全相信,你只需要做决定,如果有这个世界,你愿不愿意去。” “我愿意,现在就去。”槿荣一点都没犹豫。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我会带你去的。带你去那个你不管别人也不被人管的孤人世界。在那里每个人都孤单但不孤独。”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