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冥皇千臣之辰星集》 第一章完败 冬天的初雪还是如期而至,白茫茫的一片。 没有风,或者,风被从天而降的雪花掩住了身形,偶尔托起一两片轻盈的身体,落在某人的肩头上,又悄声地溜掉。 慕尘北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苍茫,五味杂陈。 “王上。”一个一身裘装的魁梧大汉在慕臣北身后站定,他的身上同样落满了雪花。 “怎么样?”慕尘北定定地望着远处,声音沙哑的问道。 “只剩下七千青铜甲士,余下一万三千六百九十七人皆是老弱妇孺。”魁梧大汉声音低沉,“七千青铜甲士尚还有一战之力。” “还有一战之力?”慕尘北干涩的笑了几声,“如果真要拼尽全力大战一次,我冥族会是什么结果?” “这……”魁梧大汉看了看面前的背影,无法回答,如果真要拼尽全力率七千甲士全力迎击灵族和幻族的几十万大军,那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与其说是无法回答,倒不如说是他不愿想象最后的结果。 “如果不是灵族在期间插上一脚,我们和幻族之间谁赢谁输……” “幻族和灵族之间怕是早就穿了一条裤子,就算灵族不明着和幻族结盟,背后也会捅刀子,我们最后的结局也只不过是早败和晚败的区别而已。”慕臣北深吸一口气,神情极为疲惫。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魁梧大汉叹了一声,脸上纵是刀刻般的皱纹也掩饰不住黯然。 “我们还有退路吗?”慕尘北沉默良久,艰难的问道。 “退路?”魁梧大汉显然没有想到慕尘北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说道:“我们身后是辰星集,如果这也算是一条退路的话。” 辰星集?那个莽荒不毛,又及其恐怖之的地方吗? 慕尘北想到了父亲曾经和自己讲的关于辰星集的一切:荒芜、死亡、颤栗、还有神秘。 如果退到辰星集中,会有活路吗? 如果不退到辰星集中,幻族和灵族会给冥族活路吗?他们不会,从他们举刀砍倒第一个冥族的孩童时,就注定了冥族会有这样的结局。 那似乎只剩下一条退路,一条没有退路的退路。 “退到辰星集中。”慕尘北语气淡然,但却坚定。 “王上,那地方可是禁地,就算是剩余族人进到辰星集中,也难保不是九死一生啊!”魁梧大汉抬高了语气,对于慕辰北的这个决定,他显然并不能接受,在他看来,与其退到辰星集中残喘等死,倒不如和灵族,幻族决一死战来的痛快。 “姬刚听令!四灵上将率六千青铜甲士断后,火荣率一千青铜甲士保护余下族人退守辰星集中!”慕辰北忽地喝令道。 “可是,王上……” “姬刚听令!四灵上将率六千青铜甲士退后,火荣率一千青铜甲士保护余下族人退守辰星集中!”姬刚刚要说话,慕辰北挥拳阻断。 “快去!” “遵命!”姬刚一怔,随即咬牙抱拳领命而去。 雪下的越发大了起来,也起了风,吹起慕辰北破败的衣角,猎猎作响。 “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寸进,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扔无敌;执无兵。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若,哀者胜矣。” “此时的冥族却未必‘哀兵必胜’啊,少主好兴致呀!”一个黑瘦的的老者费力的上到一处缓坡之上,小心地跺了跺靴子上的雪,望着面前不远处一个身披紫色大氅的修长背影说道。 “哦?是夜老师,学生不知先生到来,怠慢了。”那人急忙转过身子,一张清秀俊朗的脸上满是惊讶和歉意。 “这天气如此冷冽,先生为何还要出来,您这身子骨可刚好些。”年轻人赶忙把自己的紫色大氅接下,顺势要披到黑瘦老者的身上。 “少主不可,这可折煞小老儿了。”黑瘦老者面色稍微有些惊慌,连忙推辞,作势要拱手后退。 “您是家父的先生,也是我的先生,刚才有什么怠慢之道,还得请先生原谅,况且您这身子正弱着呢,可不敢造次,要是让我父亲知道我怠慢了您,还能饶得了我?”青年脸含笑意,连忙拉住黑瘦老者的手,为他披上大氅之后,把他拉倒旁边的火堆旁,又命人拿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而自己则恭敬的立在他的旁边。 推诿一番之后,黑瘦老者也就受了。 “少主,刚才为何要念出那么一段话来?”两人相对一阵无言,最终还是黑瘦老者开了口。 “古人云‘哀兵必胜’,这冥族如今已到此境地,被我幻族大军逼到了大丘之地,怕只怕他慕尘北会作困兽之斗。不过,刚才先生却说未必‘哀兵必胜’,却是何意?” “少主大可不必担心,冥族能够撑到今日,完全是靠他们的青铜甲士,但经过近乎三年的战争,他们当初的三万青铜甲士又能剩下多少?青铜甲士虽是霸道,但终究也是血肉之躯,况且,前日八方旗不是也打探到消息,冥族青铜甲士已所剩无几,再说,冥族圣都——天阙城又被我们攻占,此时的他们如同浮萍,连扎根之地都没有,又如何作困兽之斗?”说道这里,中年人顿了顿,望着远处的白茫茫的一片似乎有些出神,“他们已是强弩之末,不,他们现在甚至连把箭射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先生是说,冥族已没有了战意?”青年人语气虽是平淡,但目光已显露得意之色。 “确切的说,是慕尘北没有了战意,如果头狼没有了斗志,狼群再狠也只是盘散沙罢了。”黑瘦老者往火堆里填了一根干柴,目光迷离地望着远处。 慕尘北是个心慈之人,心慈之人有时候却是对手最好的底牌。 雪已渐停,风却肆虐了起来,呜咽着绞碎铅灰色的云际,如同一头发了狂的巨兽。 冷风刮起地上的碎雪打在脸上,刀割一般的生疼。 “先生,您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青年人恭敬的朝黑瘦老者问道。 “接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黑瘦老者裹了裹紫色大氅,“灵族那些人靠不住。” “靠不住?”青年人面色一凛,神情严肃了几分,他对灵族心存过侥幸,但最后的侥幸被眼前的这个老者点破后,青年人有些略显失望。 青年人表情的变化,黑瘦老者都尽收眼底。 “灵族既然当初能背弃和冥族的盟约,自然也能背弃和我们的盟约。” “可冥族……”青年人沉吟道:“如果灵族和我们闹翻,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自慕容鹤鸣接任灵族族长大印之后,灵族的确比以前强大了很多,但慕容鹤鸣那个老儿,向来喜怒无常,如果不是当初有求于我幻族,眼下我幻族如同此时冥族的境遇也说不定。”黑瘦老者眯了眯眼,“所以,慕容鹤鸣这个老家伙必须得防。” “防?他还敢背后捅刀子不成?”青年人嘴角抽了一下,眼见要把肥肉吞进嘴里,却发现背后正有人拿着刀子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你,换作任何人都舒服不了。 “围!”黑瘦老者闭目半晌,缓缓说道。 “围?”青年人不解地应道。 “大丘之后,便是辰星集,只要慕尘北进了辰星集,就必死无疑,而我们只要按兵不动,慕容鹤鸣这个老家伙就钻不了空子。” “妙极!我们做的了螳螂,他慕容鹤鸣却做不了黄雀。”青年人思忖一番,忽地明白其中缘由,随即爆出一声长笑。 第二章鏖战 “这里是旗云山,这里是大丘,这里辰星集。”姬刚对着地上刚画出来的一个草图比划起来,“我们现在正在大丘这个地方,前面是旗云山,后面就是辰星集。刚才布置给你们的任务都明确了吗?”姬刚扔掉手里的树枝,朝周围围着的几个人看了看。 “真要退到辰星集中?”发问的是一个有着一头火红色头发的敦实将领。 “火荣,你他娘的没听见刚才老子跟你说的吗?什么真的假的,给你的任务就是掩护冥族余下百姓退守辰星集,你当老子在这和你玩过家家吗?你要是完不成任务,老子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火荣话音刚落,姬刚心中顿时一阵无名火起,朝火荣吼起了嗓子。 “老姬,老姬,别发火,火将军也是为谨慎之际,毕竟退守辰星集……”一个青面黄发的高瘦将军连忙把姬刚拉到了一边,“那个地方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真进去了,恐怕……” “唉,这是王上的命令,我也曾这样问过王上,可王上还是执意要进到辰星集中,我等也只能服从。”姬刚脸色发黑,又扫了一圈周围众人,“赶紧准备吧,希望……”姬刚顿了顿,“希望进到辰星集后,我们还能见到彼此。”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火荣鼻子哼了几声,臭着一张脸,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你们四灵上将负责断后,俺却带着族人后撤,要不咱们换换,我负责断后,你们护着族人后撤,如何?”说完,一改刚才的臭脸,满脸堆笑的望着面前四人。 “呦,老火,你这是害怕了?”四人中一个容貌清冷,身材玲珑的女将朝火荣皱了皱眉。 “月翎妹子,俺老火不是怕死,俺是心中憋着一股火,他妈的,想我冥族堂堂一方雄霸,如今却被人算计成了如此境地,我怎能甘心?”火荣瞪圆了双眼,辩解道。 “就算让你断后,你又能如何?”青面将军激道。 “哼,起码我得把幻族和灵族那帮杂碎杀的人仰马翻,就算是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咦?莫非四位答应了?”火荣“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眼前四人。 “这个我可说了不算,你得去问王上,要是王上能答应,我们自然是服从。”青面将军朝身边三人笑了笑,又正色对火荣道:“说笑了,火将军,王上如此安排,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想王上自是想到火将军勇武,又足智多谋,辰星集中本是不化之地,也只有火将军这等不凡人物,才能担此大任,才不把这辰星集放在眼里。” “哈哈……青峰兄说的好,俺老火听的心里痛快,那好,俺老火就先行一步,要是还能在辰星集中见到各位,俺请你们喝酒。”说完,火荣一改刚才颓废之态,阔步远去。 “青峰兄这马屁拍的好啊!”月翎朝青峰撇了撇嘴。 “老火这脾气大伙儿都知道,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只是想找一个他必须去的理由罢了。”青峰抬头看了看渐渐稀薄的铅色云层,阳光终归会穿过云层,融化积雪,那时寒叶草就会从融雪中钻出,等到结出蓝色的果实时,那再有一个月春天便会如期而至。 他明白慕尘北的意思,他只是想为冥族留下一线希望,那怕只有一丝的可能。 “白浩,墨阳两位将军……”青峰唏嘘一阵,转身朝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两位身材魁梧少年将军看了一眼,这两人一直站在青峰身后,面色冷峻,不苟言笑,“你二人速去点齐六千青铜甲士,半个时辰后出发。” “得令!” 已是入夜。 葬魂谷,旗云山下一条并不算深广的峡谷,以此为界,南面是旗云山,北面便是大丘。 而葬魂谷之前只是一条没有名字的峡谷,它的得名也只是这几天的事情。那里埋着成千上万的尸体,有幻族、有灵族、还有冥族。每当夜色凝重,葬魂谷中便会有无数哭喊声响起。 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谁又是胜者? 慕尘北把一杯酒撒入葬魂谷中,忽地阴风四起,卷起慕尘北身前的积雪,那雪花映着满月之色,莹莹点点,又落入葬魂谷中。 今夜过后,我慕尘北便会率冥族余下族人退到辰星集中,他日如能再见天日出得辰星集,自当会再祭拜各位,如若不然,这杯酒权当慕尘北敬各位的最后一杯吧。 抬眼满月,慕尘北缓缓呼出一口气,纵是自己一生豪情,却也落得如此不堪,但也终会如此不堪吗? 一处山坳旁,原先的积雪已经被打扫的七七八八,露出黑色的地面,几间用木板搭起的屋子中,点着一堆篝火,在夜里散发出微弱的光。 一个瘦弱的女子正坐在火堆旁,她的怀中正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孩正在吃奶,或许是母亲几天没吃东西的缘故,奶水并不充足,婴儿一边吮吸一边皱着眉头,干瘦的小脸上满是焦躁。 女子轻轻的拍着怀中的婴儿,眼睛时不时地盯着外面,一脸焦急中满是期盼。 “哒哒……”似有轻微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女子怔了一下,抬起身子,探着脖子朝外面望了望,没有人,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女子神情有些失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怀中的婴孩似乎也觉察到了女子的情绪,扭动着身子,紧握的小手不安的挥动着。 “哒哒……”声音再次传来,女子猛地站起身,这次没听错,的确是脚步声。 “雄飞,是你吗?”女子颤着声音朝黑暗中喊了一声。屋外中没有回音,除了火堆中木头油脂被火烧的“滋滋”作响的声音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可是,自己刚才明明听见外面有声音的,是幻觉吗?还是有什么野兽? 想到野兽,女子显然身子抖了一下,她听雄飞说过,野兽时常会在夜间偷袭猎物,但雄飞说野兽怕火,想到这里,女子赶紧从旁边的一堆干柴中拿起几根,丢到了火堆中,尽管那堆火已经烧的很旺。 看着火堆的火又旺了几分,女子稍稍心安了几分,想了一下,她又从干柴堆里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放在脚边,以防不测。 “呼……”一阵破风之声在屋外响起,紧接着一声类似野兽的哀鸣声从黑暗中传来,但这一切似乎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女子还来不及有过多的反应,一个高大的人影便如鬼魅般立在木屋外的黑暗中。 “是雄飞吗?”女子颤着声音朝木屋外的黑影问道,随手拿起脚边的木棍。 “灵儿,别怕,我是雄飞,你坐在那里别动,把火加的再旺一点。”浑厚的声音从屋外的黑影那里传来。 女子没再多问,赶忙又捡起几根粗大的干柴投到火堆中,“噼里啪啦”的干柴被火舔食的爆裂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忽地,一声声“嗷呜……嗷呜……”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这,这是鬼狼的声音?”女子顿时脸现恐惧,一只手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紧紧抱住怀中的婴儿。 “哼!”黑暗中的静立的人影突然动了起来,手中随之暴起的一道冷芒带着劲风朝黑暗中刺去。 一丈余长的冷芒在黑暗中舞的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不时有鬼狼的哀鸣声从黑暗中传来,一股股浓浓的血腥味逐渐在黑暗中弥漫开来,这更刺激了黑暗中的鬼狼,“呜嗷,呜嗷”的声音在黑暗中此起彼伏起来,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密密麻麻的在黑暗中亮起,透着股股嗜血,阴森的杀意。 黑暗中人影手中的冷芒丝毫不减锋芒,依然舞的虎虎生风,血花如雨般在黑夜中绽开,而鬼狼群却如潮水般朝黑暗中的人影不断涌来。 一头体型巨大的鬼狼,正俯身隐在鬼狼群中,随着进攻的鬼狼群一点点朝黑暗中的人影慢慢移动,一双血红的眼睛中竟然透出冷漠和杀伐之意。 三丈、两丈、一丈……那头体型巨大的鬼狼终于在鬼狼群的掩护下,潜到人影近前,黑暗中一声紧似一声的“呜嗷”声响起,鬼狼群似乎比之前更加不要命起来,疯也似得朝黑暗中的那个人影扑去。 “妈的,不就是抓了一只母狼吗,至于这么拼命?”黑暗中的人影吐出口中狼血,“不让你们尝尝厉害,你们这帮畜生还以为老子真怕了你们不成。” “瀚海明月!”黑暗中的人影手中寒芒银光大盛,左脚轻跺地面,瞬间人一下子弹起三丈多高,手中寒芒在空中舞起一轮满月,周身顿时被银光包裹,映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 “你们这帮畜生,去死吧!”人影舞着满月,如一道流星般急速朝鬼狼群中砸下,“轰!!!”如满月的银光在砸到地面的一瞬间,爆起满地银光,银光如电,在狼群中四散激荡开来,哀嚎四起,周遭的十几头鬼狼掀翻在几丈开外。 “妈的,跟我玩狠的。”刚稳住身形,黑影只觉得身后似有一道寒彻透骨的劲风朝自己急射而来,心中暗道不好,也不躲闪,连忙侧身,手中寒芒一挑,曲指一弹,锋芒直射身后那道劲风而去,而身形却借一弹之力向后猛退。 “九幽魂火?!”黑影在后退的一瞬间,瞥见朝自己身后急射过来的东西,那是一头浑身冒着幽蓝火焰的巨大头狼。 这竟然是一只已经修炼出九幽魂火的鬼狼? 第三章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 如果真是修炼出九幽魂火的畜生,这得吃多少死人?! 穆羽雄飞看到朝自己猛扑过来的这头巨狼,心中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但脚下却不敢怠慢,脚尖急点地面,身子顺势仰面急退。但终归是晚了那么一步,那巨狼在空中似乎是预料到穆羽雄飞会如何退去,只见它在空中“呜嗷~~”狂吼一声,一头鬼狼突地从地面弹起,身子朝空中的巨大鬼狼扑了过去,就在那头鬼狼几近撞到巨大鬼狼的同时,那头巨大鬼狼一双前蹄,猛地蹬到那头鬼狼的头上,而它的身形也借此之势变了方向,又朝穆羽雄飞急射了过去,那头被它双踢蹬到狼头的鬼狼,身形急速坠下,头部瞬间燃起一团幽蓝火焰,眨眼间那头鬼狼全身也被幽蓝火焰包裹住,哀嚎一声,跌落地面,与此同时,整个狼身也被幽蓝火焰烧的只剩下一层在地面上留下的灰烬。 “好狡猾的畜生。”穆羽雄飞看到此处,心中一惊,空气中弥漫的焦糊气味提醒他,这头巨狼身上的那团幽蓝火焰就是九幽魂火无疑了。 “这回扎手了!”穆羽雄飞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这九幽魂火沾之即死,要知道这群鬼狼中会有这么厉害的角色,他也不会轻易招惹它们了。 那头鬼狼呼吸之间已扑到穆羽雄飞近前,穆羽雄飞此时来不及多想。 “拼了!”只见他双手快速在胸前打出一个结印,与此同时小腹的幻海之中猛地爆出一团拳头大的银光,那团银光似是有灵性般在穆羽雄飞打出的结印上弹了几下,在最后接触到结印之时,突地如水滴般漫延开来,顷刻间穆羽雄飞打出的结印便变成了一道透着银光的巨大盾牌。 “影月苍穹!”穆羽雄飞咬紧钢牙,双臂还来不及前驱伸平,那头浑身冒着蓝色幽火的巨大鬼狼便撞到了巨大的银色盾牌之上。 “嘭”,“咻”几乎就在同时,巨大的撞击声和破空声在夜色中响起。 “噗!”穆羽雄飞口中喷出一道血箭,身前巨大的银色盾牌也同时消失,而那头巨大的鬼狼此时正半爬在地上,艰难的转动浪头朝身后望去。 夜依旧是漆黑如墨。 “嗷呜……”巨狼哀鸣几声,心有不甘的扭头看了穆羽雄飞一眼,便一下子软爬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蓝色幽火也逐渐熄灭,这时,穆羽雄飞才看清一枝金色羽箭从巨狼后脑穿过,泛着金光的箭头从巨狼的两眼间透骨而出。 “是她?!”穆羽雄飞捂住胸口,深吸几口气,擦掉嘴角血迹,朝刚才巨狼望着的方向看去。 “为了救我,你还真舍得啊,连金阳箭都用上了,不过,想不到你能追到这里,这么多年来,我以为你早已经放弃了。” 鬼狼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去,黑夜中只剩下穆羽雄飞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我本不想救你的,可我不想小姐作了寡妇,这刚出生的孩子没了爹,所以,忍不住还是射了一箭。”一个低沉温婉却又带着戏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雄飞。”身后响起一个女子略显颤抖的声音。 “灵儿,别怕。”穆羽雄飞轻轻把女子揽进怀中,他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轻微地打颤。 “所以,你一直隐藏在周围?”穆羽雄飞轻揽着女子朝木屋中走去,此时木屋中的火堆,是黑夜中唯一能让穆羽雄飞感到有些慰藉的地方。 “谈不上隐藏,只是,你们不愿意见我罢了。”一个人影从黑暗中渐渐浮现出来,一身黑衣勾勒出袅袅婷婷,脸上虽是戴着一件薄纱,依然掩饰不住她的倾城姿色。 一个女人。 “谢谢你,墨羽。”灵儿理了理额前的长发,冲黑衣女子浅浅一笑。 “呃……”黑衣女子对灵儿眨了一下眼睛,她可不这么习惯被别人说谢。 “坐吧。”穆羽雄飞解下背上长长的黑色口袋,把它小心的放在地上,“这是一头母的鬼狼,有了它,千臣就有奶吃了。”说完,穆羽雄飞打开了地上的黑色大口袋的封口,一头面目有些狰狞的鬼狼头露了出来。 灵儿虽然有了心里准备,但显然还是被吓了一跳,身子朝后缩了缩。 “这……”让儿子吃一只鬼狼的奶? “灵儿别怕,这只鬼狼已经让我封了灵识,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穆羽雄飞挠了挠头,“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找了好长时间,这大雪封山,附近根本就找不到人家,恰巧路过一处密林,发现了这头母鬼狼给几只小鬼狼喂奶,我一急之下就把这头母鬼狼给抓了过来,可谁知道竟然惹了一群鬼狼,而且其中还有一头修炼出九幽魂火的鬼狼。” “这头母鬼狼一定和刚才那头巨大鬼狼是伴侣,你抓了人家老婆,人家当然不能放过你,而且,依我看,这头母鬼狼应该是这群鬼狼的头领。”墨羽解下背上的黑色弯弓,这柄弯弓的两头各镶嵌了一颗龙眼大的绿色珠子,两颗珠子在火光的映射下中发出妖冶的绿光。 墨羽把弯弓的一端伸向地上的母鬼狼,弯弓上的绿珠子在接触到母鬼狼头的一瞬间,原本散发出的绿色竟然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果不其然,这头母鬼狼的体内的灵气已经达到了青木级别,而且已到后期巅峰,也只有头狼才这么厉害。不过幸亏只是青木期,如果达到幻羽期,你和这头母鬼狼谁抓谁还不一定呢。”墨羽瞥了一眼黑着脸的穆羽雄飞,心中竟然生出一阵感慨,想他也是一世英雄,如今却落得如此境地。 “青木后期?”穆羽雄飞皱了一下眉头,这算是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坏?随便一抓就是个有着青木后期修为的畜生,最后还惹怒了一个狼群。 “母狼被你抓了,鬼狼王也被你杀了,这个群族中也没有了头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它们再来找你了。”沉默了一阵,墨羽直起身子,一道玲珑,摇曳的身影映在木屋的墙壁上。 “冥族败了。”墨羽有些出神的望着火堆,声音有些极不情愿,又有些颓然。 第四章混沌钟 “意料之中。”穆羽雄飞怜爱地看着正在手舞足蹈吃奶的小家伙,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吃的如此欢畅。 “自古慈不掌兵,慕尘北是一个好君主,却不是一个好统帅。”他想起和慕尘北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在祭祀大典上那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在指点江山的笑谈之中,却始终缺少那么一点霸气。 “他们要退到辰星集中。”墨羽淡淡地说道,声音有些冷漠,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眼前这个男人说这件事情,或许这是同族的关系,在如今的境地,骨子里有一种同命相连的默契。 “败的这么彻底?”穆羽雄飞语气淡然,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嗯,三万青铜甲士,如今只剩下七千。”墨羽理了理额前的几缕长发,“冥族族众也只剩下一万有余。” “火将军……”穆羽雄飞欲言又止。 “火将军奉命护送冥族余下族众退到辰星集中,四灵上将负责断后。” “火将军没事就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冥族的存亡在穆羽雄飞看来固然重要,但比起来,他总觉得欠火将军的太多,不过穆羽雄飞也近乎能断定慕尘北接下来的命运,退到辰星集中,冥族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退,那冥族只有灭族这条路。 “慕尘北应该死不了。”看着正在熟睡的母子两人,穆羽雄飞嘴角勾出一抹浅笑,但是语气却不容置疑。 “死不了?”墨羽皱了一下眉头。 “还不到时候。”语气依然淡然。 “不到时候?”墨羽愈发的好奇,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想不到这个向来耿直的男人,也会卖起关子。 轻咳了一声,穆羽雄飞发觉身边的这个女人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不免脸上微微有些发红:“还有一个月。” “什么还有一个月?”墨羽轻哼了一声,语气有些不耐烦起来,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呃,辰星集每三十年会有一个轮回,原先安全的地方,会变得不安全,而不安全的地方又会变成安全的地方,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这是雪奴告诉我的。”发觉墨羽的语气有些不耐烦,穆羽雄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如果慕尘北晚来一个月,可能就真的就十死无生了,但他很巧,早来了一个月。” “雪奴是谁?”墨羽一下子站了起来,她跟踪了两人这么久,可没见他们接触过外人。 “她住在大雪山,那里是她的家。”穆羽雄飞转过身,朝黑夜里指了一个方向:“她说那是一个被神灵遗忘的地方。” 墨羽几乎是瞬间消失在穆羽雄飞的眼前。比起穆羽雄飞和灵儿的安危,冥族的存亡才是最为关键的,所以,当墨羽听到穆羽雄飞说起辰星集里每三十年一个轮回的时候,她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冥族也许真的命不该绝,还有希望。 “谢谢”,尽管这两个字没有当着穆羽雄飞的面说出来,但飘荡在黑夜中的余音,依然清晰的传进了穆羽雄飞的耳朵里。 这是穆羽雄飞这四年来,听到第二个女人对自己说谢谢。一个是刚刚消失在夜色中的墨羽,另一个就是灵儿。 灵儿似乎总是把谢谢挂在嘴边。好像只要不说,她就像欠穆羽雄飞多大个人情一样,当然,在一次穆羽雄飞用嘴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时,她就再也没对穆羽雄飞说过谢谢,取而代之的,是两人所谓的“私奔”。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木屋的缝隙,斑驳的印在铺着厚毛皮的木床上,温暖而又调皮。 “你想好了?”灵儿抱着小千臣坐到了穆羽雄飞的旁边,她的脸色似乎有了些许红润,不再像往常那样苍白,小千臣也不像昨夜里那般焦躁,此刻正眯着小眼睛,好奇的盯着从缝隙里射进来的阳光。 穆羽雄飞轻轻揽过灵儿的肩膀,“我昨晚一宿没睡,思来想去,我们不能总是这样逃避下去,其实,我知道火将军表面上是和你断绝了父女关系,但是他心里还是爱你这个女儿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派墨羽暗中保护你。” “墨羽不是自己……”想到这里,灵儿突然明白了什么,墨羽自幼由父亲带大,虽不是亲生,但对她也绝对不比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差,如果没有父亲的命令,墨羽也不会擅自行动。 原来父亲从来都没有抛弃过自己。灵儿鼻子一酸,又流起了眼泪儿。穆羽雄飞搂住灵儿的双肩,他突然间也惆怅起来,自己当初那样作,究竟对不对。 对于慕容鹤鸣的出现,慕尘北并不意外,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如今在这样绝好的落井下石之际,他慕容鹤鸣又怎会缺场。 慕尘北的背后是六千青铜甲士,犹如一众置之生死的幽灵,没有生息,却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锋芒。落日的余晖几乎被旗云山高大的山脊全部挡住,只有片缕穿过山脊间的缝隙投射到旗云山山后的空地上,在慕尘北近前一丈的地方戛然而止,再也不肯前移半分。高大的群山倒影如同密不透风的黑纱,把慕尘北还有他背后的六千青铜甲士包裹的严严实实。 慕容鹤鸣微眯着三角眼,冷峻的脸上透出一股子杀伐之意,但他也只是站在山脊之上,如同王者般望着远处笼在黑暗之中的慕尘北,还有他身后的青铜甲士。 他在逼慕尘北,哪怕他知道慕尘北只有一条路可走,他也要看着慕尘北亲自走上这条路。他承认自己并不是好人,但他绝对是个对自己负责的人。 “慕尘北,你身后就是辰星集,时间不早了,为何还不进去,难不成等本王给你践行吗?”慕容鹤鸣沙哑着声音,兴奋地喊道。 “欺人太甚!”月翎紧咬银牙,柳眉倒竖,周身顿时腾起凛然杀气,作势就要举起手中太古弓。 “罢了。”慕尘北伸手,压下月翎已经抬起的手臂,“就算你能杀得了慕容鹤鸣,你又奈何得了他身后的十万大军。慕容鹤鸣和胥悲两人虽然联合,但都是互相防备,都怕彼此背后捅刀子,自然谁也不会消耗兵力和我们正面冲突。” “我们现在别无选择。”慕尘北深深叹了口气,举起手无力的朝后挥了挥。 沉闷的脚步,兵甲摩擦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的漫延开来,没有军号,没有鼓鸣,甚至连呼吸都在刻意的压抑。夕阳终于还是完全躲进旗云山的背后,连最后一点余晖都不肯施舍,而黑暗却如同蛰伏已久的怪兽般,猛扑而出,把一切都贪婪的扑在身下。 “慕尘北,你就安心的待在里面吧,就把辰星集当成你们冥族的一口大棺材吧!”言罢,慕容鹤鸣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金色小钟,小钟周身布满细密的龙形符文。虽是入夜,但金色小钟依然发出耀眼的金光,如同夜空中耀眼的星芒。 “这……这是混沌钟!”慕容鹤鸣背后一个声音惊颤道。 “不错,我要让慕尘北永远的困在辰星集中,哪怕是化成白骨,白骨化成齑粉,那怕是风、是雨、是雷、是电都带不走他,还有他的族人的任何一点尘埃,这辰星集就是慕辰北和他族人的死亡之棺!哈哈哈……”慕容鹤鸣狂妄地大笑,手中的金色小钟猛地腾空而起,如**般急速的旋转起来,而金色小钟的体积也逐渐变大,转眼之间已如同一人大小。 “混沌无极!开!”慕容鹤鸣双眼暴睁,双手急速地打了几个诡异的手诀,几道金光带着破空之音从慕容鹤鸣翻飞的双掌上急射而去,打在如**般旋转的金钟之上。就在那几道金光打在金钟身上之时,原本金钟身上刻着的密密麻麻的龙形符号,突然如活了般扭曲起来,顷刻间便脱离了金钟表面,绕着金钟开始疯狂的旋转起来。 “龙行八荒!破!”慕容鹤鸣突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随着“破”字出口,形成一道血雾朝金钟急速罩了过去,金钟表面疯狂旋转的符文一接触到血雾,阵阵诡异的龙吟之声便从其中传了出来。 慕容鹤鸣此时额上已是青筋暴起,双眼突出,一丝血迹挂在嘴角,看起来骇人之极,但他双掌仍旧急速翻飞,口中犹自念念有词。 空中金钟已是金光大盛,把周围百米之内照的如同白昼,而围绕在金钟周围的金色符文,此时已化成八条三尺余长的金色小龙绕着金钟同样疯狂打着转。 “苍龙问鼎,疾!”慕容鹤鸣翻飞的双手猛地一滞,猛地大喝一声,空中的金钟发出“嗡嗡”颤音之后,拖着一道金色尾翼,朝着前方疾驰而去,那八条小龙也是紧随其后,但也只是一呼一吸之间,便悬停了下来,而那金钟停下的地方,正是刚才慕尘北刚才停留之地。 “虎踞龙盘,镇!”金钟金光猛的暴涨,让人不敢直视,而慕容鹤鸣也不得不眯起眼睛。一阵爆芒之后,金钟突地下坠,如同一座大山般猛地砸向地面。 “轰隆……”地面的震动让周围都晃动起来,阵阵高亢的龙啸也夹杂其中,响彻九霄。 钟落,八条金色小龙围着钟顶缓缓地转了几圈,似乎是在辨别方向般,下一刻,便是以金钟为原点,拉起道道金光朝着不同方向急射而去。 “嘭,嘭,嘭……”几乎是同时,八条金色小龙都如烟花似绽开自己的身体,道道金色涟漪如同水波一样向中心的金钟漫延开来,金钟也犹如贪吃的巨兽张开大口,贪婪的吸收着这些金光。一刻钟后,金色涟漪消失殆尽,而金钟的钟顶却形成了一个半丈宽的金色漩涡,悄无声息的旋转着。 “固若金汤!”随着慕容鹤鸣伸手一指,那钟顶上金色漩涡竟然缓缓荡漾开来,又形成道道波纹以金钟为原点,朝四周漫延开来,十丈,百丈,千丈……似乎没有边际,随后,那荡开的金色波纹渐渐淡化,然后便没了踪迹。 一切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只有那口深深陷在地面的金钟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而金钟此时却已失去光泽,变成了一口的微微泛着金色的普通石雕,静静的立在夜色之中。 “慕尘北,我已用混沌钟把这辰星集的出口封印了起来,你和你的族人就好好在里面待着吧,哈哈哈哈……”慕容鹤鸣放声大笑,不想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王上!”身后急忙有人扶住慕容鹤鸣。 “无碍,休息几日便好。”慕容鹤鸣望了望黑暗中的辰星集,又望了望矗立在黑暗中的金钟石雕,转身挥了挥手,“回沧澜云海。” “慕容老儿,你还真舍得下血本啊。”黑暗中一处大石之前,一道黑影静静的立在那里,深邃的眸子里满是森冷之意。 “这旗云山以后怕也是个绝地了。”黑影深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如果不是慕尘北太过软弱,该灭亡的又何止是冥族一个,不过,这就当是个开胃小菜吧,灵族和幻族已是囊中之物,灭了他们也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桀……”一声阴冷的怪笑之后,黑影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似有似无的风,在夜里漫无目的的游荡。 第五章突然出现好多人 雪奴轻轻揉着自己微微有些发红的手指,灵动的大眼睛不时的往四周看去,像是在警惕什么,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四周白茫茫一片,确切的说,天地间都是一片白色,除了远处似无边际的一片如挂幕般的黑暗。 那是一片禁地,阿奶是这么跟她说的,在她很小的时候,阿奶就一直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会溜进那片黑暗之中。 雪奴没见过自己的父母,阿奶说,她是阿奶在大雪山的山脚下捡到的,于是雪奴就知道了,那座最高的雪山叫“大雪山”,而自己似乎是没人要的孩子。为此,在懂事后,雪奴自卑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很想知道自己的阿爸阿妈是谁,很想知道他们在哪里,直到有一次她的好朋友虎子的屁股被他的阿爸打的皮开肉绽,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之后,她就断绝了想找到自己阿爸阿妈的冲动。阿奶从来都不打她,甚至连生气,也只是轻轻拍她几下,示做惩罚,而在这时雪奴便会腻在奶奶怀里,搂着奶奶的脖子,粉红的小嘴在奶奶的脸上不断的亲吻,直到奶奶佯装生气的脸笑了起来。 这几天,奶奶病的很严重,总是咳嗽,尤其是晚上。雪奴着实有些惊慌,她在想,奶奶是不是要死了,如果奶奶死了,这个世界上自己可就没什么亲人了。 村子里的大夫治了几天,也只是摇头。 今天早上,大夫告诉她如果要想治好奶奶的病,只有大雪山出产的晶蟾,用晶蟾入药的话,奶奶的病一定会痊愈。 雪奴没有见过晶蟾长什么样子,大夫告诉她,如果有缘她会看见的。 但大雪山非常危险,临行前,雪奴想起大夫对她说的话,她紧了紧系在腰间的小布包,里面有虎子送给自己的一把小骨刀。 雪奴聚精会神的听着周围的动静,不放过一丝的风吹草动,她总觉得晶蟾似乎是个大怪兽,它会悄悄的蛰伏在某个地方,然后等自己靠近,一下子跳起来,一口把自己吞下。 她想起来奶奶给自己讲的妖怪的故事,长着六只眼睛的妖怪,大嘴一张,就能把整个人吞进肚子里。 晶蟾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怪兽? 大雪山很高,雪奴仰着脖子依然没有看到山顶,那山顶似乎是没在云里。自己站在山脚下,渺小的如同一片雪花。雪奴有些疲惫,她想找一块石头什么的,坐下来休息一下,便向四周望去,然后,她就看见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虽然离自己有些远,但雪奴还是看的非常清楚,不错,是黑压压的一群人。雪奴张大了嘴巴,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人。莫名的恐惧瞬间涌了上来,雪奴慌忙后退,但深及大腿根的积雪,只是让她象征性的向后挪了一下腿,便仰摔在厚厚的雪地上,然后整个人都嵌了进去。 他们是从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出来的怪物吗?他们会不会吃了我?雪奴雪白的小脸因为恐惧,已经涨的通红,晶蟾没有找到,而自己就要被这些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怪物给吃掉了。 不知道装死能不能逃过一劫? “嗨!”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让原本正在胡思乱想的雪奴愣了一下,接着她就看见一张黑黝黝的脸。 “啊……”一声悠长而又凄厉的刺耳的尖叫在空旷的雪地显得非常突兀,然后,一个小雪团打在了同样惊愕的黑脸上。 “雪奴,是我,我是雄飞叔叔!”穆羽雄飞抹掉脸上的雪沫子,一脸诧异的看着兀自在雪地上挣扎的小姑娘。 “我,我不怕你……不要过来。”雪奴在雪地上胡乱的蹬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小骨刀,拼命的朝穆羽雄飞挥舞。 “我是一只丑小鸭,丑呀丑小鸭……”穆羽雄飞的唱的有些跑调,或者这首歌本来就没有调,最起码在他的记忆里,这首儿歌起码有好几十个调调。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雪奴忽然停下动作,偷偷瞄向眼前。只见眼前有个黑大个子,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念一边诡异的扭动着身子。 是雄飞叔叔?!黑大个子转过脸的瞬间,念晚认了出来。 “你刚才身上有虱子?”墨阳一脸嫌弃的看着穆羽雄飞,她很难想象,雪奴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女孩,怎么会一下子蹦到这个身上有虱子的家伙身上。 “虱子?我刚才是在跳舞好不好?”穆羽雄飞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哈哈哈……”周围传来一片哄笑声,和抓虱子一样的舞蹈,他们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 “过绕大雪山,再走上一天,穿过一片玉竹林,就能看见我们村子了。”雪奴欢快的说道,小手拉着墨阳的玉手一直舍不得松开。穆羽雄飞笑着问雪奴为什么不牵着自己的手了,小家伙很认真的想了半天,才扭捏的回答说,人家是女孩子,老牵着男人的手多不好呀,况且墨阳姐姐比你白,还比你好看。 她的回答又引来一片哄笑声。 “王上,冥族气不该绝。”青峰话语淡然,但却掩饰不住兴奋之态。 “是呀,”慕尘北深吸一口气,“许是冥族祖先有灵,可怜我们,才让我们绝处逢生。但以后恐怕我们都要留在这里,辰星集的出口,已经被慕容鹤鸣那个老杂碎用混沌钟封印了起来,冥族怕是从此之后只能成为笼中鸟了。”冥族余下族人虽绝处逢生,可是在这一隅之地,他慕尘北要想重振冥族,似乎也只能成为幻想。 “王上,自古有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冥族族火不灭,我们就有机会重振冥族昔日辉煌,况且,我们被封在辰星集中也未必不是什么坏事。”青峰虽然年轻,却是个极有远见之人,这也是他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四灵上将之首的原因之一, “哦?说说看。”慕尘北嘴角扬了扬,疲惫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王上可曾听说过‘荒古阴脉’?”青峰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高深莫测。 “‘荒古阴脉’?”慕尘北看着青峰故作高深的表情,嘴角抽了抽,“跟我玩深沉?” “嘿嘿,”青峰讪讪地笑了两声,“我凑巧知道。” 第六章希望的种子 青峰的父亲手中有一本据说是流传自上古的叫做《百神谱》的书,书中记载着自开天辟地以来出现的百位现世大神以及他们的平生事迹。书所写年代不详,作者也无从考证,只是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传到青峰爷爷那一代时,青峰的爷爷就把这本书当成了小人书哄青峰的父亲玩,而青峰的父亲自然也把这本《百神谱》当成了小人书给青峰看。 青峰对这本书很感兴趣,把书中所描述的出现的第一位上古大神洪燚,到最后一位大神九尾灵狐都记载得非常清楚,甚至能倒背如流。而他清楚的记得在《百神谱》中描述第九位大神啸月天尊时有这么一段话:荒古阴脉已成,凡三十年一轮回,啸月尊者阴阳有道,一叹一息,自成天地……故入荒古阴脉者,此为天缘,是为道者。 “此地如若雪奴所说,三十年一轮回,到也契合《百神谱》中的记载,况且最后的‘此为天缘,是为道者’,也说明入得此地也并非祸事,反而是极大的机遇。”青峰侃侃而谈。 “你是说我们因祸得福?”一直沉默不语的月翎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远处的黑幕,她显然对青峰的话有些不相信。 慕尘北也点了点头,显然他也对青峰的话也有些怀疑,。 “咳咳,”青峰轻咳了两声,“我也只是从种种迹象上来推测,我只是觉得,我们总该给自己寻找一点点希望。” 青峰的话让周围的人沉默了下来。慕尘北看向身后,那是跟随自己死里逃生的子民,在如今的境遇之下,他们依然义无反顾的跟着自己,而自己能做的,就只是带着他们像丧家之犬般的逃命,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望向慕尘北的眼神中透出惊恐,迷茫,还有一丝的希冀。 慕尘北眼神复杂,他找了一处略高的地方站了上去,看向身后缓缓而行的人群。 “大家先停一停,王上有话要说。”月翎会意了慕尘北的意思,踮着脚尖朝人群喊了一声。 慕尘北朝月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面前黑压压的一群人,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人群中除了偶尔有几声婴儿的啼哭声之外,几乎听不见任何声响,那怕只是这婴儿的啼哭,也几乎是在一瞬间被制止。这几年的亡命生活,让这些人都成了惊弓之鸟。 慕尘北想说点什么,但是却又怕说什么,这一年来,他几乎不怎么说话,在失败,逃亡,毁灭之前,他觉得自己一文不值。 他只是痴痴的望着面前的人群。 “王上,这个给你。”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慕尘北的面前响起,这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但那一对大眼睛却格外清澈。 小姑娘递过来的是一块手绢,手绢上有些尘土,但还算干净,上面绣着一朵嫣红的花朵。 慕尘北认识这朵花,那是冥族神山上特有的花——三月红,很朴素的名字,却开的异常艳丽。 “妈妈说,每当伤心的时候,看看手绢上的这朵花就不会伤心了。”小姑娘的声音依然有些胆怯,但是声音却大了不少。 “为什么?”慕尘北跳了下来,蹲下身子,把小女孩拉到自己的面前,慈爱的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污渍。 “妈妈说,这上面有家的味道。”小女孩稚嫩的声音让慕尘北的心猛地一揪,眼圈不由得红了起来。 “我说错话了吗?”小女孩看到慕尘北的样子,有些害怕,缩着身子要向后退。 “没有,你的爸爸妈妈呢?”慕尘北捋了捋小女孩乱糟糟的头发,示意月翎拿一点吃的给这个小女孩。 “他们都死了。”小女孩的声音压得很低。 周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又凝固了起来。 “那你……”慕尘北本来要问,现在谁照顾你,可是小女孩的下句话让慕尘北有些无地自容。 “妈妈让我一直跟着王上,她说只要跟着王上,就一定能回家。”小女孩说这句话时,眼中竟透出无比的坚定。 “你叫什么名字?”慕尘北强忍着流泪的冲动,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他想不到,在如今的境地,这些人还这么信任自己。 “兮晴。”小女孩低声应道。 有关荒古阴脉的事情,很快便在人群中传播开来,于是这一群频临死境的人们瞬间又有了生气,那一片从天际垂下的黑幕成了人们唯一在忌惮之中有渴望存在的东西,一颗希望的种子在人们的心底悄悄埋下。 第七章村长也姓花 雪奴没有找到晶蟾,但她似乎也没有多少沮丧,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墨阳腰间的那个黑色袋子,墨阳说那里有能治奶奶的药。 于是,晶蟾就被雪奴忘在了脑后,她现在的眼中只有墨阳,还有她腰间的袋子。 雪下的很大,但并不冷,鹅毛般的雪花打在脸上,微凉中有一丝痒意。 “翻过那座雪坡,再穿过一片玉竹林,就是我住的村子了。”雪奴雀跃的说道,一直拉着墨阳的手不小心滑了出来,她又赶紧握了回去,而她这一调皮的动作,却被她身后的众人瞧了个清楚,不免又惹得一阵哄笑。 雪奴说的没错,那个雪坡之后,果然是一片辽阔的玉竹林。玉竹林硬朗的立在大雪之中,要不是玉竹叶间偶尔可见的几处绿色,众人还真难一眼发现面前的这一大片玉竹林。 “这玉竹林中灵气充沛,玉竹本身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地宝。而这里却有这么一大片。”青峰摸索着一根儿臂粗的玉竹,入手微凉的感觉让他有些心旷神怡。 “你最好不要碰它们。”雪奴噘着小嘴,“它们不喜欢外人。” “不喜欢外人?”慕尘北笑了笑,想要调侃几句,突然间想起眼前的这个女孩只不过是个十几岁大的孩子。 “奶奶说,这片竹林中住着一只怪兽,而这些玉竹其实是这个怪兽的毛发,如果惹它不高兴了,它会跳起来吃人的。”雪奴信誓旦旦的说。 青峰抽回了手,他觉得这竹子有些凉。 “怎么?”站在他身边的月翎发现了他的异常。 “有些时候,对于外来者来说,我们还是选择相信的当地的传说为好。”青峰朝后退了两步,鞠躬朝玉竹林施了一礼。 “你这是?”慕尘北皱了一下眉头,这家伙向来爱故弄玄虚,这又是整的哪一出? “王上,进了别人的地界,咱们就是客,客随主便,况且我觉得这片玉竹林确实不简单。”青峰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意思很明显,到了别人的地界,那就得压低姿态,更何况他们现在又有求于人。 他可不信,这个地方的人会放心一个小姑娘这么随意在外面疯跑。 慕尘北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于是他正了正衣冠,也有模有样的朝玉竹林拜了一拜。身后众人一见自己的王上向玉竹林参拜,心中都有所不解,但自己的王上都如此做了,那身为臣民那有不拜之礼? “你们这是……”雪奴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些人都朝玉竹林行礼呢? “这是大人行事的礼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墨阳看着雪奴询问自己的眼神,敷衍道。 落雪村并不大,举目望去,都是一些类似坟包一样用冰砌成的房子,有高有低,有大有小。冥族两万余众,把这个原本不大的村子塞得满满当当。 “贵客远道而来,小老儿怠慢了。”须发皆白的老村长颤巍巍的朝慕尘北行了一礼。 “老村长客气了,倒是我这外人叨扰了。”慕尘北赶忙回敬一礼。 “贵客既能到我落雪村来,也是我等荣幸,谈何叨扰,阿强,去把这些客人好生安置安置。”老村长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有些打突,但脸上还是强作镇静。 慕尘北在和老者的交谈中得知,老村长姓花,这个村中的所有人都姓花。 姓花?慕尘北突然想起了父亲曾经的一位挚友也姓花,后来莫名的失踪了,一直都音信全无。 “不知花村长对那个了解多少?”慕尘北指了指远处关在天际的黑幕。 “唉。”花村长叹了口气,竟似有苦衷。 “如果晚辈有什么冒昧之处,还请花村长海涵。”莫不是问得有些唐突,触了这老头的霉头?慕尘北心中暗思。 “好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花村长看了看满村子熙攘的人群,声音比之前沧桑了不少。 “王上可曾听说过荒古阴脉?”花村长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眼神有些迷离起来。 “荒古阴脉?!”慕尘北心中震惊,从花村长口中说出荒古阴脉几个字,那无疑说明青峰的猜测十之八九是对的,也许老天真的在帮自己? “外人不知荒古阴脉之事,自然不足为奇。”花村长看着慕尘北一脸惊讶的表情,似乎是早有预料。“其实,我们花姓一族就是负责守护荒古阴脉的。” “传说我们的祖先是花无极,人称啸月天尊,是上古排行第九的大神,传承到我们这一代,已经有三千多年了,而这三千年间,从来没有人能够进入到这里。你们是第一批人,也是唯一一批人。” “此话何意?”慕尘北沉声问道,关于秘密,谁都有好奇之心,但知道秘密总会有代价。 “小鱼曾在前不久预言,说是会有一批天选之人进到辰星集中,而这批人会是我们族人复兴的关键。哦,小鱼就是兮晴的奶奶。”提到小鱼,花村长的脸上露出了转瞬而逝的欣喜之色。 “不过之后,她就病倒了。” “她和这次预言有关?”慕尘北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青峰,示意他留心,这个老头和自己说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占卜极需气力,况且她年事已高,唉,”花村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荒古阴脉每三十年便会阴阳交替一次,阴地三十年沦为死地,而阳地就是你现在看的样子。而再有一个月,这里……”花村长用手杖点了点地面,“再有一个月,这里就会变另一番景象,以后的三十年间这里就完全是一片死地,没有任何生机。” “那在转换之时,你们又是如何活下来的?”青峰没等慕尘北发问,便腆着脸问道,问完之后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挠了挠头,呲牙干笑了一声。 慕尘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每当阴阳交替的前两个月,我们族人都会到‘蜃月谷’中,那里有一道‘禁地之门’,而禁地之门会在阴阳交替的前三个月打开,我们便会进入到门中,在禁地之门关闭之后,再等满一个月,便从禁地之门另一面出去,门的另一面,便是‘阳地’”,花村长嗓音有些干涩,拿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茶,继续道:“本来在上个月的十五,蜃月谷的禁地之门就应该打开,但却没有,我们本以为会延迟个一两天,毕竟这在以前是有过先例的,可是到现在已经过去一月,这禁地之门依然没有开启。” 青峰很识趣的没有说话,但慕尘北知道,这家伙肯定和自己一样,心中满是疑问。 “和我们有关?”慕尘北皱着眉头,他忽然意识到花村长是故意和自己说起这些。 他想起了父亲的至交——花成溪,真的只是巧合? “后来我们发现,原本打开禁地之门的四块灵石中,少了一块。沧源石、锟铻石、天穹石还有无极石,而少的那一块,正是无极石。” “少了一块灵石?”慕尘北咽了口吐沫,无极石,他怎么觉得这名字这么熟悉。 “这四块石头乃是上古神器残魂所化,其中任何一块石头放在当下,都是足以睥睨天下的至尊灵宝级别的存在,更是很多人想要寻找这几块石头,把它们炼成绝世法宝。”花村长眼睛扫过慕尘北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无极石?绝世法宝?”慕尘北沉吟一声,缓缓把手伸向了腰间。 第八章沧澜云海,雷阳峰下 “武道等级分为青木、幻羽、神墨、契道、开元、御天这几个等级。依你现在的武道修为,应该已是在契道巅峰时期,离开元之境已是指日可待。” 一处山涧之下,一位精神矍铄的白衣老者,正在和一位俊逸少年促膝而谈。 四周雾气氤氲,不远处的一处瀑布藏在满眼的绿色之间,如精灵般的水珠,穿过白色的雾气,在落水的瞬间又调皮的跳起,打在爬满绿色苔藓的卵石上,又化成更小的水滴,融在雾气之中,悄无踪迹。 “你的资质是灵族近百年来难遇之才,只是……”老者欲言又止,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鼻翼轻轻翕动,像是在寻找某种气味。 年轻人不敢有丝毫活动,低垂着眼恭敬的坐在老者对面。 “唉,”老者看了年轻人一眼,垂下的眉毛几乎把他的眼睛都挡在了后面,即使这样,年轻人还能感觉到老者的目光中透出的严厉、还有一丝的无可奈何。 “十年前,你父亲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十年之后,我以为他会放过你,但是我还是低估了他的野心。他以你的资质为傲,却还是把你当成了杀伐天下的工具,你年纪轻轻,双手上已满是鲜血。”不知何处起的风,吹起了老者的须发,徐徐而动。 “你的天资对于你而言是天赐,而对于别人而言可能就是灾难。所以,我一时难以取舍。” “家父的志愿我不能不顾,但师傅的恩情泣儿更是没齿难忘。”年轻人抬起了头,但是眼睛还是不敢直视面前的老者。“等家父得偿所愿之后,徒儿定回到这三叠谷中,陪着师傅颐养天年。” “哈哈……”老者笑了起来,但笑声之中却满是酸涩,“罢了,你走吧,也不用再回到这三叠谷中,你……好自为之吧。”老者颓然起身,“只是,能否记住老朽一句话。” 年轻人心里一痛,这算是师徒缘分尽了吗? “谨遵师傅教诲。” “莫忘黄泉,少生杀孽。”声落,人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散了又聚的雾气,还有孑然孤立的身影。 “是非曲直,本就没有什么定论,少主不必耿耿于怀。”一座羽舟之上,慕容泣背手而立,呼吸着云雾之中湿润的气息。远处几只黑翼长尾鹤轻盈的穿过云雾,在羽舟掀起的云浪里翩翩舞动。 “听父亲说,这沧澜云海曾经有过鲸落之境?”慕容泣语气淡然,细长的眼睛默然的注视着那几只起舞的黑翼长尾鹤。 “这史册上确有所记载,但那还是千年前的情景,毕竟只是传说而已。”身后的中年管家,青衣也随风而动,但云气却在离他半寸之地蓦然分向两边,又似有默契般在他身后聚集,卷起小小的漩涡,没在中年管家身后的浓浓云气之中。 “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能否看到?”慕容泣语气中带有几分落寞。 “有很多时候,我们都说‘百闻不如一见’,但见到了未必真能如己所愿。” 慕容泣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管家,半晌点了点头。 飞羽舟穿过云海,四周的景色也逐渐清晰了起来。或高或低的山峦,在飞羽舟急速的飞行中,被抛在了身后。初阳在一座巨大的山峰之后,突地窜了出来,撒下漫天金光。 雷阳峰的阳光还是那么烈。 “王上已经回来多时,嘱咐小的在这里恭候少主,一旦少主回来,立即让您去见他。”飞羽舟刚靠近雷阳峰的一处云渡口,便有一个家将打扮的人迎了上来。 “哦?有急事?”慕容泣淡淡问了一句,从飞羽舟上跨了下来,没做停留,径直穿过雷阳峰的云渡广场,绕过一处高耸入云的楼宇,几转曲径通幽之后,一处别致清雅的小院便映入眼帘。 院中一张汉白玉雕制的圆桌旁,坐着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个满脸虬须的黑甲将军,一看慕容泣走了进来,赶紧站了起来,抱拳施礼道: “少主!” “屠将军不必客气!”慕容泣赶紧紧上几步,扶住屠将军的手,把他按在了石凳上。 慕容鹤鸣在旁朝慕容泣微微点了点头,随手倒了一杯茶,推到了慕容泣的面前。 “爹爹这是有急事?”看着周围已经退尽的佣人,慕容泣面露疑色。 慕容鹤鸣没有接话,而是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屠不疑,摇了摇头。 “爹爹怎么还卖起了关子。”慕容泣笑着说道。 “幻族已经派大将幽饮占领了鹿鸣坡,我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屠不疑捏了捏拳头,“鹿鸣坡乃是进入冥族的咽喉之地,占领了这里,就等于整个冥族之地都成了他幻族的囊中之物,胥悲这老家伙果然不是守信之辈。” “兵不厌诈。胥悲这步棋也是意料之中。”慕容泣吹了吹杯中浮在上面的茶叶,喝了一小口。 “难道少主早有算计?”屠不疑脸色一惊,看着慕容泣的表情似乎早有预断,他朝慕容鹤鸣看了一眼,只见慕容鹤鸣也是一脸深不可测的意味。 “哎呀,你们知道我老屠性子浅,我说二位就别卖关子行了不?”屠不疑吹胡子瞪眼,别过了脸不看这爷俩儿。 “哈哈……”慕容鹤鸣和慕容泣都爆出了一阵笑声,“屠将军别生气,别生气,我和泣儿之所以不肯说出想法,确实是有隐情。” “哦?有何隐情?”屠不疑见自己使了性子两人也不计较,便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又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眼前两人。 “鹿鸣坡这个咽喉之地,其实我和爹爹也早有算计,鹿鸣坡西临祁水冰塞,东面是三山妖地,这两处是天然屏障,无人能及,他幽饮占了鹿鸣坡自然是卡住了我们进入冥族的咽喉。”慕容泣看了一眼慕容鹤鸣,又看了一眼屠不疑,接着说道,“但他幽饮却不知道,鹿鸣坡这个咽喉之地,也并非是一块肥肉,这里也是一处绝险之地。” “绝险之地?”屠不疑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异。 第九章冥族旧地—鹿鸣坡 “屠将军可知鹿鸣坡往北十里有一处名叫火塘的地方?”慕容泣又卖起了关子。 “不曾听过,哎呦,我说少主你又跟我老屠卖起了关子,你明知道俺是急脾气,脑子又不转弯,你这……”屠不疑又是吹胡子瞪眼。 “哈哈……我的错,我的错,屠将军莫怪,莫怪。”慕容泣站起身拍了拍屠不疑的肩膀,然后慢慢踱起步来。 “这火塘之地,相传乃是上古神兽——灵火犼陨化之处,相传灵火犼陨化之时,怨念极重,而这怨念每隔五十年会重新在火塘之地聚集,然后搅起天雷地火,这等威势就算是武道修为达到契道之境的高手都会敬而远之,更何况胥悲那等的不名小辈。” “可是为什么以前没听过有这样的事发生?”屠不疑疑声问道。 “那是因为,冥族先祖一直用法宝镇住了火塘,所以,这火塘的秘密才不为外人所知晓。” “慕尘北败了,镇守火塘的法宝自然也就会被撤走,所以……”慕容泣嘴角不屑的一笑,“到时候,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鹿鸣坡拿下。”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屠不疑皱了皱眉头,五十年,难道还得再等五十年?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慕容泣仰起头,看着有些暗沉的天空,不知何时,天空中布满了如鱼鳞状的灰色云层,原先炽热的初阳已经躲进了灰色的云层之中,只是偶尔的几缕阳光穿过云层的缝隙,不甘的炫耀自己的光彩。 既然是秘密,屠不疑不会问,慕容父子也没有告诉他,至于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这个秘密,屠不疑自然更不会刨根问底。 他不是聪明人,但也不是个愚笨透顶的人。 屠不疑带着两万兵马驻扎在南面离鹿鸣坡十里之地,在营寨门口立上灵族的黑云旗之后,便偃旗息鼓,都退到了营地之中,只留三百士兵轮换值守。 幽饮头有点大,他搞不明白,屠不遗葫芦离装的什么药,几次去挑衅,但都无功而返。 屠不疑死守营寨,闭门不出。幽饮把他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屠不疑愣是没吭一声。 他娘的,一定有鬼! 幽饮发现自己生病了,很严重的病,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侍从只要一进门就会发现幽饮站在窗前,望着屠不疑驻扎的地方发呆。 情况很严重! “我们抢占鹿鸣坡,已经和灵族撕破了脸皮,但是直到今日,灵族也没有派人跟我们交涉,屠不疑没有,慕容鹤鸣更是不见踪影。难道他们就这样忍了?” “只是派屠不疑率领两万兵马,驻扎在十里之外,这又是为了什么?认怂了,但又想要回点面子?屠不疑的厉害,他是知道的,他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慕容鹤鸣更吃不得亏,那他们如今的诡异举动,势必隐藏着什么猫腻!” 幽饮狠狠灌了一口酒,望着外面已经被黑暗浸透的山峦,毫无醉意。 鹿饮坡很危险,这是幽饮近乎疯癫的几天里,想到的唯一可能。 胥悲看着幽饮给自己的信,也陷入了沉思,本想着自己棋高一着,但要真如幽饮所说的那样的话,自己现在占着鹿鸣坡,岂不是反被慕容鹤鸣这老家伙给算计了? 还是慕容老儿以退为进?胥悲摸了摸下巴,稀疏的胡须已是花白,但一眼看去,便知每日都是细心梳理,丝毫不见杂乱。 “夜先生如何看待这件事?”胥悲把幽饮的信推到了一个黑瘦老者面前,态度恭敬。 老者接过信,端详了一阵,闭幕沉思起来,胥悲旁边站立的年轻人似乎有些沉不住气,想要开口询问老者,被胥悲伸手制止住。 “慕容老儿不是个吃亏的主。”老者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胥悲和他身后的年轻人面面相觑了起来,闭目养神了半天,就这一句结论? “冥族宗地是块肥肉,慕容鹤鸣这匹食肉之狼会把肥肉拱手相让吗?”黑瘦老者看着胥悲和他身后年轻人的表情,嘿嘿笑了几声。 胥悲和他身后的年轻人几乎是同时摇了摇头。 “所以,幽饮的担心不是不无道理。”黑瘦老者用手点了点桌子上幽饮的信。 “也就是说,慕容鹤鸣其实是故意让我们先机占领鹿鸣坡?”胥悲身后的少年脸色有些难看。 黑瘦老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了头。 这是何意?胥悲和他身后的年轻人又是一脸茫然。 “可以说是慕容鹤鸣故意的,也不是故意的。”黑瘦老者看了一眼面前二人,接着道:“如果说我们占了鹿鸣坡是占了先机,那依慕容鹤鸣这一招怕是将计就计,用疑兵拖死我们,但他又不肯这么轻易丢掉这块肥肉,所以,这支疑兵又会等待时机从我们手中夺回鹿鸣坡。” “所以,实际上我们在表面上形成了一种对峙的局面?”慕容鹤鸣沉吟道。 “对峙?我们占领了鹿鸣坡,最起码在地利上就已经绝对压制他们了,怎么可能只是一种对峙局面?”年轻人觉得两人过于小心了,“屠不疑的这一步棋怕是只是慕容鹤鸣为了挽回面子,免得被人嘲笑罢了。“ “不可造次!”胥悲朝年轻人低喝了一声,“让夜先生见笑了。”胥悲的语气中带有责备,但似乎对于年轻人的分析也有些认同。 “小的莽撞了,还请夜先生见谅。”年轻人觉得自己的言辞有些唐突,连忙朝黑瘦老者鞠躬道歉。 “慕容鹤鸣这只老狐狸是出了名的狡猾,王上不可不防。”黑瘦老者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然后就闭目养神起来。 “那依夜先生之意,我们该如何应对?以静制动?”按胥悲的想法,不管是屠不疑也好,还是慕容鹤鸣也罢,自己就来个‘以静制动’就是了,守着鹿饮坡这个咽喉之地,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 “如果王上真要‘以静制动’,怕是真就着了慕容鹤鸣的道儿,中了他的诡计了。”黑瘦老者依然闭目养神,语气淡然,“王上不防也让幽饮退出鹿鸣坡,也南出十里扎营,和屠不疑形成观望之势。 “这鹿鸣坡不要了?”胥悲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身后的少年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黑瘦老者。 “王上,少主稍安勿躁,听老夫把话说完。”黑瘦老者眼皮抖了一下,显然胥悲从椅子上弹起来,也吓了他一跳,但很快,黑瘦老者脸上便是和煦一片,他抬起手示意胥悲坐下。 “如果在幽饮退出之后,屠不疑占了鹿鸣坡,那说明慕容鹤鸣只是‘图财’,但如果幽饮退出鹿鸣坡,屠不疑依然按兵不动,那说明他慕容鹤鸣有可能‘图财’只是其次,‘害命’才是他的最终目的,甚至他还不仅仅是‘图财害命’这么简单。”黑瘦老者说完,看了两人一眼,便不再说话,又闭目养神起来。 那慕容鹤鸣真正意图是要吃掉幻族?!他有这么大的胃口? “如果屠不疑真的按兵不动呢?”胥悲觉得自己脑门上渗出了冷汗,但碍于风度,他没有去擦。 “如果屠不疑真要按兵不动,那老夫自然还有对策,眼下王上只需让幽饮退出鹿鸣坡便是。” 第十章有埋伏 祁水冰塞的风很冷,但却并不肆虐。 慕容泣有些不堪的立在一处冰坝之上,满眼除了莹白的一切,只剩下被寒风偶尔吹起的未来得及躲藏的冰尘。 他喜欢这种深入骨髓的冷,让他在痛苦之中能够保持那么一丝的清醒。 幽饮居然退兵了,这让慕容泣有些始料未及,难道胥悲这老家伙放弃了鹿鸣坡? 可是幽饮在离屠不疑十五里之处安营扎寨,说明胥悲并没有放弃鹿鸣坡,那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知道了火塘的秘密。 可是,火塘的秘密是冥族不传之秘,要不是自己在攻占冥族之时,在冥族的祭祀宗地无意间发现的那片磨骨拓书,这个秘密恐怕早就葬身在了尸山火海之中,那除去他们知道火塘的这种可能,胥被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屠不疑按兵不动,幽饮也是闭门不出。两个营地相聚十五里,这个距离正是双方骑兵最有效的冲击距离。 慕容泣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他在等胥悲露出破绽。 祁水冰塞方圆百里,这里并不是传说中的毫无生机,起码慕容泣在一处尺把宽的不冻泉中,发现了几尾蓝色的半寸长的小鱼。小鱼通体蓝色,但蓝色之中又夹杂着晶莹的如水般的条纹。 水并不冷,相反还有一丝温热,蓝色小鱼调皮的在水中游动,对于慕容泣的出现,无动于衷。 “这是蓝尾虎鱼,祁水冰塞的唯一生物。”屠不疑拍了拍手,四周的警戒散去,“听说是极好的壮阳补肾之物。” “哦?”慕容泣起了身子,眼神怪怪的看了屠不疑一眼。 “唉,我可没吃过啊,我是听说的。”屠不疑不由得老脸红了红,似乎对慕容泣眼中透出的某种信息有些忌讳。 “哈哈……”慕容泣几乎笑出了眼泪,扶住屠不疑的肩膀直喘气,屠不疑有些手足无措,只是呆立当场,看着慕容泣大笑。 “少主好像胸有成竹?”屠不疑问得有些小心,他不确定这父子两人是不是早有预谋,但这些年来,他对他们父子两人的命令向来都是唯命是从,尽心尽力。 只是,这次,屠不疑心中着实没有底。 “胸有成竹?”慕容泣吸了一口寒气,寒气入喉,有一种窒息的愉悦,“世事向来无常,谁又敢说胸有成竹,我能作的,无非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世事无常?”屠不疑望了望慕容泣兀自孤立的背影,觉得面前的主子的语气之中似乎有些落寞。 从三叠谷回来之后,慕容泣似乎就经常这样。 一声古怪的哨响,把屠不疑的从分神中拉了回来,一只霄隼从天盘旋而降,拍打几下翅膀,稳稳地落在屠不疑的肩膀上。 “是云马尉的情报。”屠不疑从霄隼腿上取下一个印着“云”字的竹筒,“胥悲已派青鸾率一万魅影狼骑急奔兰溪镇方向!” “兰溪镇?”慕容泣一把夺过屠不疑手中的情报,“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胥悲会舍近求远。”慕容泣的手抖了几下,胥悲这脸翻的有点快。 “兰溪镇远在灵族边陲,和幻族接壤,如果胥悲只是想出其不意,也不意外,只不过,兰溪镇有关山十八峰天险可依,况且兰溪镇还有两万乌衣驻扎,虽然战力不及正规军,但是战力也不可小觑,倘若胥悲真要打兰溪镇的主意,绝不会如意。”屠不疑身为灵族大将,对于灵族全域的兵力布置和战力了如指掌。 “青鸾的魅影狼骑我可见识过,关山十八峰在它们面前简直就是如履平地,那两万乌衣最多也只能撑两天而已。”慕容泣脸色冰冷,“吩咐龙霸,率八千飞蓬箭卫急行军,务必在一日之内赶到兰溪镇,不能让青鸾的魅影狼骑踏入我灵族领土半步,如有半点差池,让龙霸提头来见!” “得令!” “这个地方真美!”青鸾摘下战盔,左脸上的红色胎记犹如一抹红晕,配上精致的五官,竟有一种别样的惊世之美。 登上一处山坡,面前竟然豁然开朗起来,那满山的姹紫嫣红似乎是突然出现一般,又仿佛在刻意等着那一眼的惊诧,勾勒出一副惊艳而又恰当好处,宛如伏笔的偶遇。 满眼的花撒着欢般朝远处铺展开来,低头,抑或抬头即成花海,近处浓妆艳艳,远处又似是略施粉黛,若即若离中如梦如幻。 青鸾的呼吸有些许急促,掩埋在心底的小女儿家的心态悄然爬上了眉梢。 “真美!”青鸾不由得又感叹了一句,“只不过不久之后,这里就会变成一片尸海,要是自己能死在这里也不错。”黑色的眸子里原本的惊喜慢慢淡去,换上了原本的冷傲。 龙霸的八千飞蓬箭卫此时正笼罩在一片浓浓的云雾之中,这在灵族并不奇怪,沧澜云海之中,云雾要比这浓的多,想比之下,这里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飞羽舟上,龙霸望着云雾中偶尔露出的地面,眉头紧锁。云马尉在一个时辰前传来消息,说青鸾的魅影狼骑在离兰溪镇百里之外,突然没有了踪影。 这让龙霸很头疼,显然对方又玩起了幺蛾子。 在小仓林之上,龙霸一眼也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但下一刻,龙霸就发现这整片的姹紫嫣红中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片隐藏在鲜艳中的寒光。 真的有埋伏!这是龙霸脑海中的第一个念想。 一支支粗大的弩箭带着破空之音,朝空中的飞羽舟急射而去,龙霸指挥飞蓬箭卫反击,可刚一露头,就被如雨的弩箭逼进了舟仓之中,一轮箭雨之后,飞蓬箭卫被射下不下百人。 “传令下去,沉锚!”龙霸可不想这近万人在空中当活靶子,“准备龙炎!” “准备龙炎!”四十条飞羽舟齐齐的从船头船尾抛下巨大的石锚,有些弩箭打在石锚之上,激起无数火花,如白日里的烟火。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