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创世战士》 第一章 都市废墟的栖息者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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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的女子在黑暗的房间中踱步。黑色的连衣长裙垂在她的脚踝上,勾勒出无可挑剔的曲线。她踩着银色的高跟鞋,鞋跟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单调而又耐人寻味的敲击声。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一个又一个孤单的个体。” 她撩起长发,露出那张苍白的,随时可能破碎的,凄美的面孔。 “小默,幸福在什么地方?你我都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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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6月14日,10点7分。倾盆暴雨。 我蓦然睁开眼睛,茫然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个女人是谁……? 天花板因连绵不断的雨季而变得有点潮湿,散发出一股霉烂的味道。房间里黑黑的,唯一的光源来自于那飘浮在半空中的立体电视影像。 一个当下很走红的新闻节目女主持正在进行采访:“……红蛇骨再立奇功,年轻的红蛇特工成功俘获了郝古拉族的军事间谍,详细情况……” “老大?你终于睡醒了?”一张男生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嘴角挂着流里流气的笑容,脸上显露出吸毒者特有的虚弱红潮。 他叫阿吉。 “啊……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揉揉脑袋。 “靠,又是那个‘黑头发小姐’吧?”他不屑地抽了抽鼻子,“你多半是想女人想疯了。” “去你的!梦里的那个女人是我的姐姐!她为政府工作,很了不起的。” “别傻了。”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浓妆艳抹的少女走了进来。她瘦瘦的脸上涂满了金色胭脂,肩头两朵开在肌肤上的玫瑰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起伏,看上去像神话故事中的花妖。 她的名字叫做玫瑰。 “你若是有那么厉害的姐姐,怎么会孤身一人到处混。”她说。 “或许是我跟她失散了。”我固执地辩解道,“这可是我幼小残破的心灵唯一的安慰,你就别再来泼冷水了。” “还敢说什么唯一的安慰!你连怎么跟她分手的都不记得,显然早就把你姐姐忘光光了。过去点,阿吉,让座给我。今天又有红蛇的重要消息,你们看了吗?” “正在看哪!”名叫阿吉的少年推了推我,贴着床边坐了下来。 电视中广告刚刚过去,新闻主持正在跟一个金发女子交谈。摄影室明亮大方,布置简单。 看到这个女子,玫瑰立刻兴奋的尖叫起来。“呀!是霍依兰!我最崇拜的女人!” 我皱着眉头看了看屏幕中那个女子,发觉她虽然气度高雅,但那一身制服的长官打扮和呆板的坐姿,看上去并没什么吸引力。额发整整齐齐地梳着,戴着一副装饰用眼镜。不明白阿吉和玫瑰崇拜她什么,但她看上去有足够的聪明和智慧。 “她是谁?”我问,“影星吗?歌星吗?” 玫瑰跟阿吉顿时极度不满地叫了起来。 “老大你是不是个现代人!”阿吉抓住我的肩膀,夸张地摇晃着我,“霍依兰你都不知道?年方32就成为地球族第一间谍组织——红蛇骨最高司令官的传奇女人!以她为主角的小说啦,传记啦,电视剧电影啦,铺天盖地到处都是,你怎么会不知道的?你简直太伟大了!”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别摇我了!” 阿吉终于放开了我。可我的视线仍然在前后摇晃,过了好久才恢复正常。 电视中,访谈节目仍在继续。现场观众正在发问:“红蛇骨的成员都是少年,在他们执行种种危险的,离奇的任务时,会不会因缺乏控制力和应敌经验而产生一些令人担忧的反应呢?比如说恐惧,怯战?” “红蛇骨的少年们在为种族,为祖国而战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超越了年龄,性别……等等一切限制,变成无坚不摧的战士。”霍依兰端坐在液体沙发里,两条修长的腿搭叠着,“所以他们从未有过令人失望的表现,我相信将来也不会。” “这次逮捕郝古拉族间谍的行动,给红蛇本身造成了多大损失呢?” “嗯,无人死亡。两三个成员中等受伤,正在接受治疗。” “那些间谍究竟知道了多少关于我们的事情?” “目前还不是很清楚,要看审讯结果。” “多谢您接受采访。” 节目结束了。屏幕上出现了宣传爱国主义的立体文字。 “骁勇善战的宇宙种族莫尼罗;会变形的软体动物郝古拉;肉体强壮得无与伦比的兽人;占据着大部分水资源的水栖族;还有我们,背井离乡的地球人类;无论是谁最终成为这个资源丰厚的二号开发星球的真正主人,就将能够继续生存下去,获得未来。年轻人,为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种族,我们的未来而尽力吧!” 我现在就躺在二号开发星球的某个城市的某个房间里,天地良心,我可没看见那“丰厚的资源”在什么地方。 “好了。”玫瑰从刚才的激动中平静下来,看看手表,“差不多该去‘干活’了。” “今天干什么?打劫?还是买卖?” “当然是买卖了。”玫瑰白了阿吉一眼,“上次刚弄到的新货——‘百媚’,酒吧那里有不少人都等着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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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白天一样,每个夜晚也都大同小异。城市白昼的沸腾点在夜幕降临之后渐渐步入寂静,而白天死气沉沉的角落,却趁着黑暗舒展开来,涌现出无限的活力。灯火辉煌处,无数点金缀玉,万丈光明不可逼视的角色们纷纷脱下了他们的外衣,让身体最深处那空乏的,贫瘠的,颓丧的,疲惫的灵魂在酒精的波浪上舞蹈。 舞蹈,舞蹈着。 所有的伤感,所有的悲哀,所有沉得可以坠入星球另一端的东西都在此刻一起舞动起来。除了舞蹈,还可以干什么?在这绝对权威,冷面无情的时代洪流面前? 我扔掉了手中的烟头,点燃了一根新烟。 昏暗的酒吧里,我和玫瑰还有阿吉并排坐着。在我们对面,一个容颜憔悴的男人跟一个女子并排坐着。男人三十岁上下,头发粘在一起,一看就知道因常年吸毒而导致穷困潦倒。女人打扮得还算体面,但却一直在流眼泪,流鼻涕,流口水,把她那妖艳的浓妆弄得一塌糊涂。 “‘百媚’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东西。”我知道这样看着很不礼貌,也试图把目光挪开,但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个女子脸上,“你看起来很难受。” 她口齿不清地咕哝了些什么。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扶住她的肩膀,用几乎是乞怜的语气说: “我们真的只有这么多钱,看在她这么受苦的份儿上,就不能便宜一些吗?” “不行。‘百媚’是药片,不能切开卖。244地球币连一片都买不出来。你们若是没有钱,就别在这里磨蹭了。” 我对他们挥挥手,表示我没兴趣再多说。 这种人见得太多了,他们天性堕落,永远找不到正当的职业,只想抱着化学毒品带来的短暂欣愉混日子,享受生命一点点离身而去的滋味。他们活得一点儿都不酷,面对镜子的时候,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还是不是人。 “卖毒品不是派发救灾物品,同情也不能拿来换钱。我们也不过是辛辛苦苦赚一点儿小钱,要是每个人都来求我们可怜可怜,那我们还做什么生意?饿也饿死了。”阿吉插话说,“大家都是道上混的,这点道理不会不懂吧。” 扶着女人的男人张了张嘴,固执地说:“只不过差56地球币罢了……” “56块钱不是钱啊?”叼着烟的玫瑰突然一拍桌子,指了指那边墙式立体电视,那里正在播放战争影片,以两年前发生的小规模战争为原形,着重描写间谍组织——红蛇骨在这场战争里立下的奇功,“对那些连家都没有的人,56块钱还能救命呢!这位大姐也是小有名气的角色了,56块钱都拿不出来吗?” “好好,看在你这么难受的份上,要是实在没有钱,拿东西换也行。”我说。 那个女人本来已经匍匐在桌子上抽搐不已,此刻突然抬起头来,野兽一般盯着我们,用嘶哑的声音说:“我……我用我自己换!只要你们给我,怎么都可以……” 阿吉和我面对她那张粘满了口水眼泪鼻涕的脸,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 “不要不要啊!”阿吉连忙摆手,“我宁愿要玫瑰啊。虽然她毛手毛脚……” “什么屁话!”玫瑰提起高跟鞋,狠狠踹在阿吉小腿上。“噗”的一声,疼得阿吉抱着小腿哭爹喊娘。 “把这个给我如何?” 我伸手探入那个女人的衣领,从里面拉出一条项链,熟练地解了下来。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银色的链子上缀着一个铁饰品,售价差不多百十块钱。 “这个……这个不行……” 女人哑着嗓子叫着,那双眼睛瞪得凸出来,手虚弱地向我伸来,似乎连抬起手臂的力量都没有了。 “那是他送给我的……不行,还给我……” 我把那个装着一片“百媚”的小塑料盒子塞进她手里,她的嘶叫骤然停止了。看着那个小盒子,呆了片刻,她哭起来。不是毒瘾无法满足引起的流泪,而是真正的,源自心灵的悲哀哭泣。 她扶着男人的肩膀,两人慢慢走出了酒吧。 “……这女人的老公把她卖了。你知道吗?这个故事很出名。”玫瑰熄灭了烟头,颇为感喟地叹息,“她真的爱那个男人,两个人都订婚了,没想到那个男人还是把她卖了。她也卖自己,但却不舍得卖那条项链。现在却为了一片小药丸……唉,这个年代。” “所以我说吸毒不好。”我把那条项链随手塞进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我只吸那种不太上瘾的。” “靠,那种一份能换二十份普通的,谁吸得起?” “所以我不经常吸嘛!” 我们都不说话了,开始抬头看立体电视。电影正在最高潮,身为红蛇的男主角倒挂在飞机底部,从高楼楼顶掠过,将被挟制作为人质的总统女儿从邪恶的郝古拉人手里救了出来。 扮演男主角的是当红小生向帅灵。东方人,面孔俊秀,肌肉也很性感,动作派出身,特别受女生欢迎。 “我最喜欢看这套电影了。”玫瑰拨了拨开在她肩头的玫瑰,“每次最后的结尾都会有一个固定的动作……对对,就是这个!” 屏幕上的男主角脱掉了外套,露出胸口一个金色的蛇骨刺青,同时面上展开了一个充满魅力的微笑。 顿时,整个酒吧都因这个动作而沸腾起来。女生们尖叫着把饮水球打上天空,声音之大令人不得不把耳朵蒙起来。 红蛇骨,红蛇骨。到处都有红蛇骨!这个组织几乎成了地球族的一种宗教信仰,也成了代表地球武力的符号。 “好啦好啦,收工啦!”我和阿吉一人架着一只胳膊,把兴奋到顶点,吵吵闹闹尖声嘶叫的玫瑰拖出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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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海拔600米的中央广场,巨大的立体电视正在播放政治新闻。 屏幕上,一个苍老、瓜子脸的老人正在用莫尼罗语说着什么,下方的字幕显示: “……像地球人类这样的下等种族,是没有存在价值的。我们不妨坦言,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对它们展开新一轮的攻击,将这些劣等生命彻底赶出美丽的二号开发星球!” “啊呸!去他娘的!”阿吉大声地“呸”了一口。周围的行人都向他投来奇怪的目光,他也不在乎,“竟敢对我们人类用‘它们’这样侮辱性的词汇!在我们看来这些莫尼罗人才是‘它们’呢!怪胎!侵略者!” “这是莫尼罗的摄政王,叫戴泽。”玫瑰仰着头,姿态颇有几分权威的架势,“据说它们的王子还未成年,无法继任王位。不过那个王子很漂亮。” “呸!”阿吉突然转向玫瑰,“漂亮怎么了?敌人漂亮你就把国家卖了啊?” “我实话实说罢了!”玫瑰白了他一眼,“大战争就快要到了,你有功夫挑我的用词,还不如去报名参军!” 阿吉立刻没话了,冲着刚才跟我们擦身而过,穿着反光银色三点式夏装,肩膀上打了三个环的美女吹了一声口哨。 对方却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非常清晰响亮的:“靠!” “好了好了,别闹了。”我看看表,发现才十二点三十,“看样子又要下雨了,去买点儿东西,然后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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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家在旧城区商业中心大楼。这里曾经投入大量资金,但因为泡沫经济的崩溃,盖了百分之六十五的大楼停工了。由于拆除也需要大量资金,这栋废墟就这样放在这里了,直到今天。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除了流浪汉之外无人愿意来的场所。 一个静寂到了恐怖的角落。 凌晨一点三十分,我们揣着今天赚到的钱和一袋子廉价食物,沿着废墟大楼破旧的楼梯拾阶而上。周围的环境象是恐怖片中的场景:破碎的玻璃外是倾盆大雨,雨水随着狂风吹进来,打湿了肮脏的地面;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垃圾间来回跑动,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 三楼走廊最深处,一个黑影靠在那里,蜷缩着,粗重的喘息声透过雨声传过来。 我们三个的脚步在拐弯那里同时停了下来,盯着那团黑影看了一秒钟,统统缩回了墙壁的阴影里。 “喝醉酒的流浪汉吗?”玫瑰小声说,“他堵住我们的家门了。怪可怕的。” “过……过去看看。”阿吉说,“头儿,老大,你去看看。” “为什么是我?” “你最能打啊!每次你打完架,伤都比别人好得快,这种事你不上谁上?” 他从背后推了我一下。 我不由自主地从拐弯那里跨了出来,站到了走廊上。 那个黑影没有反应,仍然急促地呼吸着。 我壮了壮胆子,大踏步地走向黑影,咳嗽了一下,说:“小子,你挡住我们的家了!让开!” 黑影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 一道闪电恰巧在此刻落下,银色的光芒照亮了这张脸。 那是一个全身黑衣的少年,胸口的衣服和血肉都被撕裂,血淋淋地粘在身上。他的脸色很苍白,嘴角残留着鲜血。 靠在没有粉刷的水泥墙壁上,他的肩膀几近痉挛地起伏着,每次呼吸似乎都痛楚无比,但那双黑眼睛却毫无痛苦的意思,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看不到他的灵魂在何处。 他缓缓张开苍白的嘴唇,颤抖着说出几个字: “你是……死神吗?” 看来他快不行了。 “你怎么了?”我下意识地弯腰,伸手去扶他,“你受伤很重……” 我话还没说完,他的右手突然挥出,打开了我的手,左手却举起一样东西,重重戳在我脸上。 那是一把手枪。形状奇特,接近方形,枪口粗大。枪上刻着什么文字,看不清楚。 “不准动!”他低声吼叫着,“慢慢把手举起来!” 我简直吓呆了,根本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在黑暗中凝视着他和他那把奇特的枪,暗暗怀疑自己是否在做噩梦。这个时候我距离他已经非常近了,他身上的血腥味非常刺鼻。而在他胸口被撕裂的地方,我似乎看到一个刺青——金色的,圆形的,蛇骨的刺青! 红蛇骨的标志! 我刚刚张开嘴巴准备发出叫喊,他就突然用枪抽了我一耳光。我的颧骨感到一阵可怕的疼痛,我想骨头一定裂了,牙床上的几颗牙也应该报废了。 “那边的两个!”他再次暴出一声低吼,“一起出来!把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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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如垃圾场一般的房间。外间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电灯光线昏暗,地板上到处是空酒瓶、速食食品的包装、烟头、还有一些带血的绷带。家具只有三张老旧的,有隔音罩的船型白色塑合金床,一张平衡桌,还有挂在房间中央的立体电视。里间是盥洗换衣服的地方,相对来说比较整洁。在这条街上混的,居住环境跟我们一样的人有很多。 灯光下,不知名的少年左手握着枪,蹒跚地踏过一地垃圾。血一直在从他身上滴落,落在踏过的每一个地方。 他几乎是跌倒在那张床上。 玫瑰和阿吉随后进来,心惊胆颤地看着他。我们虽然也见过不少干架干到浑身是血的黑社会,但这个少年.99lib.不同。他周身笼罩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危险气息。他绝对不是普通的小流氓。 稍微喘息了一下,他对我们发出第一道命令:“把门关上。有绷带的话,拿给我。然后弄一些清水来。不要靠近我,把东西扔过来就行。” 玫瑰立刻转身,神经质一般地又快又无声地关上了门。 我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温和的关门,平常她关门都是摔上的。 阿吉拉开抽屉,找到了干净的绷带,扔给他。我冲进狭小肮脏的洗手间,打开水箱拿了一个温水球,快速返回,轻轻把水球抛给他。 他什么都没说,将枪放在腿上,撕开上身衣服,托起温水球,扭了一下喷水盖,将里面的水喷到了自己的伤口上。 血迹被冲掉了。他皮肤上的刺青清晰地显露出来——我一点儿都没看错,这就是红蛇骨的标志。不同的是,他的刺青中央多了一串数字。 玫瑰擦着金色胭脂的脸产生了痉挛,她本来想尖叫,看到少年腿上的枪,还是勉强压住了。“你……你是红蛇吗?” “少罗嗦!”他举起枪,对着我们。 这时候可恶的阿吉不知道是不是嗑药嗑多了,竟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那把枪真的能杀人吗?” 少年面无表情,将手臂抬起来,对着天花板扣动扳机。 一枚发光的子弹极快地从枪中射出,没入了天花板中。在空中闪过一道短短的褐红色的线。 什么事情也没有,天花板并没有开出一个洞。 阿吉吐了一口气。“我就说嘛,老兄,有事没事别弄一个红蛇刺青在身上,半夜提着玩具枪到处走,难怪会被人扁。” 他刚刚说完,楼上突然发出了断裂的声音。我还没有想清楚那是什么,头顶就有沉重的东西落了地,发出一声震动整个大厦的闷响。紧接着,隆隆巨响就连续不断从楼上清晰地传下来。而天花板以刚才被子弹穿破的地方为中心,裂出了一个巨大的十字,向下微微凸出,形成锅底一般的形状。 一时之间,我们以为房子要塌了。 当一切都过去了之后,我们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却发现那不知名的少年仍然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正在给自己的伤口上绷带,动作麻利,包得非常漂亮。 “你……你到底是谁?”玫瑰缩在我怀里,带着哭腔问。她的睫毛上挂着泪水。 “你们以为我会是红蛇骨的红蛇吗?”他的嗓音柔和而悦耳,但却给人一种彻骨冰冷的感觉。 红蛇骨…… 从他口中听到这个词,我突然感到有什么模糊不清的东西从大脑根部涌了上来,海潮一般将我的思维包拢起来。 “你们没必要知道我是谁。现在我要休息了,你们两个到里面屋去……对了,呆在里面,不准擅自出来,否则我会杀死你们。”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包小东西,撕开包装纸,吞了下去,“你呆在那把椅子上,别大声吵闹,别让人知道我在这里。否则我也一样会杀死你们。” 他鞋也不脱就在床上躺下,毫不客气地关上床上方的隔音罩,手里却仍然握着那把沉甸甸的枪。 窗外的雨仍然在下,雨声哗哗,像一场流血的梦。 一道闪电近距离划过,隆隆雷声也随之而来。电灯在雷声中自动关掉了,房间陷入漆黑。 我如同刚从狼爪下逃生的羔羊一般,瘫软在椅子里,长长呼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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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整。刚才的闪电恐怕击坏了这栋大楼本来就不甚稳靠的发电系统,房间的灯一直亮不起来。 他躺床头上,有气无力地伸展着肢体。他的头发是地地道道的黑色,多么飘洒。他肩头的绷带渐渐被鲜血染红,他的生命似乎也随之毁于无形。 窗外的雨开始变小了,雷也不再降下。阿吉和玫瑰在里面睡觉,周围越来越静。 我想把他叫醒,告诉他该换绷带了。但他的眼睛闭得很紧,呼吸也很均匀。我想他是睡沉了。 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们,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老实说我不十分害怕他。虽然我不知道他是真的红蛇还是假冒的,但我觉得他是跟我们不一样的人。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东西,一种令人渴求的特殊的东西……不过其实我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我在床头趴了下来,决定睡一觉。 黑暗中,他的声音突然传出:“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看,为什么?我的伤口有趣吗?” “不是。”我吓了一跳,立刻坐直,“我……我想问你,你真的是红蛇吗?还是崇拜红蛇的人?” 他沉默了一秒钟,反问:“为什么问这个?” “你说‘红蛇骨’这三个字的时候,给人一种非常真实的感觉。老实说我很钦佩红蛇,如果你真的是,能帮你一点儿忙我觉得很荣幸。” 黑暗之中,他拧了一下脑袋,凝望着我。“荣幸……你觉得你的存在价值比我小吗?” 我的肩膀震了一下。虽然知道周围光线这么暗,他看不清楚我的表情,但我还是转开了脸。“像我们这样的人,大多数都弄不清楚自己因什么而活着。随时随地都可能人间蒸发,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掉眼泪。干不了什么伟大的事情,只能靠着一些下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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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生手段苟延残喘。”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感觉很不自在。在他面前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自卑感。本能告诉我,他跟我们是绝对不一样的。能跟这种人对话,已经是我的福气了。 “存在无价值啊,”他的黑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辉,“绿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因为感觉自己的存在无价值,所以很多人会选择死亡。但其实死也不过是对自己罪孽的逃避而已。我经常感觉四年前杀死绿,穿过她的笑容的子弹会在某一天从某个地方射出来,射穿我的脑袋。有的时候还会被这种感觉吓到……” 我听不大懂他在说什么,不过他好像不是说给我听的,他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窗外极其突兀地降下一道闪电,那么近,似乎就在窗前。雷声也震耳欲聋,宛若世界末日。 我吓了一跳,他却毫无反应。 雨顷刻间又下大了。微光中,我从侧面看到他的嘴唇上下碰撞,发出耳语一般细微的声音:“我不愿意像那些尸体一样被送入辐射槽,也不想变成浑身绿泡的腐烂物。死真可怕……活着也真可怕。怎么办才好……” 他把手放在脸上,遮住自己的面孔。光线很暗,我无法从他指缝中看九九藏书清楚他是不是在流泪。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他的呼吸又慢又微弱。我怀疑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我不敢去碰他,只好轻手轻脚地帮他把隔音盖关好。 但愿你能活到明天早上,我会在心里为你祈祷的。 我打算到里面的浴缸里睡一觉。 当我要离开床旁的时候,我的脚踩到了某样东西。 是刚才他吃掉的药丸的包装。我从未见过这种药品,没有厂家,没有药名,只有长串长串的外文说明。 我唯一看得懂的就是红色的“专用限量药物”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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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的女子身穿黑色长裙,在黑暗的房间中沉思。 “小默,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相依为命。”她说,那张美丽的脸庞写满了哀伤,“我从来都没为你做什么。尽管我是你的姐姐,可是我几乎没有照顾过你。你会不会恨我?” 她站起来,走过来,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上香气淡淡。 “我爱你的,小默。”她说,“我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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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是清晨五点钟。由于服用了“压缩睡眠剂”,虽然只睡了两个小时,但质量却相当于睡了六个小时,一点儿都不觉得疲倦。只是被迫睡在浴室里,未免让人有些不开心。 窗外仍在下大雨。景色昏暗一片,令人一时分不清楚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刚才好像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梦中女人的脸庞始终模模糊糊,无法看清楚。我凭直觉知道,那个女人肯定是我的姐姐……但我若真有那样一个姐姐,她现在又到哪里去了呢? 我困扰地抬起手,遮住额头。自从五年前失去记忆的那天开始,我就常常被这个梦迷惑。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我将往何处去。 玫瑰和阿吉一个左边一个右边地扑上来,遮住我的视线,把我从半朦胧状态拉到现实中。 “你醒了,老大!”阿吉低声说,“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现在还在睡觉,隔音罩虽然是关着的,我们还是说话小声点儿,别惊动了他。” “你们在搞什么?”我问。透过门缝向外面张望,果然看到那不知名的黑发少年安然躺在睡眠舱里静静沉睡。 “你看。”玫瑰托着老旧的纸型电脑放到我面前,悄悄地说,“这是我们找到的资料。那个小子来历不简单!” “黑文斯·编号71,内存十二种子弹,净重1.25kg。地球历2471年由佛洛尔·黑文斯开发。间谍专用,非流通型枪支。” 阿吉搓了搓鼻子,带着鼻音说:“我就说过这小子不一般。搞不好是个倒卖军火的……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早上起来就感冒了。我们现在怎么办?报警?” “最初可是你对他那把手枪发出怀疑,害得他轰掉了天花板。”玫瑰狠狠扭了他一下。 “先别忙。”我阻止了阿吉,从口袋里掏出我在地上捡到的药丸包装纸,递给他们两个,“这是我睡觉之前在地上捡到的。文字我看不懂。”我把包装上的说明一个字不漏地输进了电脑,要求查询此药品的详细说明。 查询在几秒钟之内完成。 “没有结果?会不会是莫尼罗族或者郝古拉族的药物?”玫瑰说。 “笨哦,莫尼罗的药干吗印上地球字?” “好好,你们两个别吵了。换个方法看看。”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滑动,要求查询所谓的“专用限量药物”是提供给怎样的人和组织。 又是几秒钟过去,这次屏幕上出现了几行文字:“‘专用限量药物’根据特定需要制造,大多有一定副作用。大体分为三类,一类为罕见病症的特殊病人量身定做,只适用于目标病人。一类为特别工作需要,例如外星生物研究队必须配备的‘万能疫苗’。一类为军事用药。除第一类之外,其它不用于民间。私藏此种药物超过一定数目者,在法律上应视为犯罪。” 阿吉,我,玫瑰,三人面面相觑。 “这药……这么罕见啊?价钱肯定不菲。”玫瑰捏着包装纸,仔仔细细地看着,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一百万地球币来。 “这个药肯定不是第一种。我以性命打赌。”我说,“他很健康。他昨晚在走廊上打我的动作不是一个有病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我说老大,有些病是不影响体能的!”阿吉的肩膀靠在我身上,“靠,这小子不光倒卖军火,还倒卖违禁药品!这么麻辣!报警吧!” 什么东西敲击着门板。一个少年男子的嗓音从我们背后传过来:“你们不是也在倒卖违禁药品吗?” 我们三个人吓了一大跳,慌忙转身,发现——那个不知名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戴着便服帽子,穿着很普通的黑色衣裤,遮住了他身上所有受伤的地方。 “我刚才在外边找到了这个。”他冲我们笑着,右手拿着枪,左手抛着一个白色的小盒子,“这种毒品上市没多久,叫做……‘百媚’,对吧?” 他一边说一边向我们走来。他的眉毛挑得很高,黑眼睛中毫无笑意,充满了冷冰冰的杀气。昨天晚上他对我们呼来喝去,恐吓威胁时,表情也没像此时这样可怕。现在的他就象是换了一个人。 我们三个从地上站起来,随着他的逼近而步步后退,直退到墙根。 他把枪口对准了距离他最近的阿吉。 “你……你想干什么?”阿吉恐惧地向后缩着,贴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他背后渗出的冷汗。 “不干什么,玩玩问答题游戏。”他眨眨眼睛,“第一个问题,如果你们真的报警,你想警察会逮捕谁呢?你们这些未成年贩毒者,还是我这个倒卖军火和违禁药品的人呢?” “当……当然是你了!”阿吉痉挛地看着那把枪,“啊……不,应该是把我们全部都逮捕……” “错了。正确答案是:会被逮捕的只有你们。作为惩罚,答错的人要……”他眯起眼睛,“接受死亡。” 他的食指轻轻扣向掌心,拉动了扳机。 一条淡淡的褐色光线射入阿吉的身体,不见了。我看到阿吉颤抖的身体突然静止,像石膏像一般,姿势奇怪的凝住了。 瞬间过后,阿吉的背部出现一个小小的红点。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个红点是什么,他的身体就突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背部像气球一样四分五裂! 我忍不住和玫瑰一起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遇到这种事情!这一定是一场噩梦,是幻觉!闭上眼睛再睁开,就会发现什么都没发生! 我紧紧抱着玫瑰,蜷缩在地上。 几秒钟之后,当我从手臂上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和银色的枪管。 “我叫什么?”不知名的少年在问我,“回答我,我叫什么?” 我使劲吞了一口唾液,艰涩地吐出两个字:“Li Shang……” 他的脸上掠过一抹惊讶。“你怎么知道?” “枪上……写着。” 他提起枪,看看枪管上刻着的,浅浅的斜体银字,不自觉地笑了出来,“算你厉害。我叫李伤,桃李的李,伤害的伤。”他重新用枪对准了我,“让我送你一颗子弹作为奖励吧。” 他扣动了扳机。火烫的子弹从冰冷的枪口中射出,像击碎一片木板一样击碎了我的脑门,穿过我柔软的大脑,带着我的脑浆从后脑勺那里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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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空间中,一双太阳一般金色的眼睛在缓缓眨动。 “……莫尼罗,郝古拉,地球族,三家争霸的战争又将重演……新世纪会被熊熊燃起的战火吞没……三个无望的星际生命种族……这次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绿色的光点从黑暗的巨型屏幕中隐现,沿着看不见的轨道滑动,形成一串文字:“不会很久的。因为您的计划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执行阶段’。” “嗯……是的。我将引导他们,开创一个新的世纪。新的神祗,新的传说……一切都将由我来创造。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些事情需要等待……” 黑暗中的文字融化了,另一段文字取而代之:“‘神龙’的状态良好。根据上个月的检测来看,他对自己的潜能仍有所抵触。至于‘诅咒师’,自五年前失踪之后,至今行踪不明。” “是啊……这些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没有这两个人,计划是无法发动的。” 第二章 清晨的杀戮 (李伤) 近乎方形的手枪在经过特殊锻炼的手指间旋转着,插入了黑衣服的口袋里。 李伤弯下腰,用左手从地上拾起了那片染了血的包装纸,紧紧握住。当他再次张开手指的时候,一道褐色的火苗从他手中喷燃而起,瞬间将包装纸烧成了一小撮灰烬。 除了这张包装纸,连一根头发都没留下。那些负责善后的家伙们也该满意了吧? 他缓缓走出浴室,来到外间,顺手关上门。 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天色仍然一片阴霾。附近很安静,习惯夜生活的人们或许此刻才刚刚入睡。 “雨停了,它们的追踪能力估计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李伤喃喃自语,“这时候也该到了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色胶囊99lib?,将一半塞进耳朵。胶囊放置好之后,耳朵外面的那一半胶囊立刻开始旋转着膨胀,变成一个耳朵形状的半球体。贴近眼睛的部分沿着脸颊延伸,扩展成一片薄薄的红色固体结晶,挡住了他的一只眼睛。 与此同时,鲜艳的红色薄膜也在渐渐变淡。好像融化了一般,露出了薄膜下面那冰冷的银灰色金属。 遮住左眼的镜片闪烁一下99lib.,显出一行绿色字体:地球历2490年6月15日,AM 5:20。 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嚎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99lib.了出来,声声重叠,震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李伤对面的窗户在嚎叫声中突然破裂,一个瘦高的男子跳了进来。他手脚细长,形似巨型蜘蛛,嘴里不停地发出咕咕噜噜的?99lib?声音,显得很愤怒。 “你在这里等着送死吗?肮脏的地球杂碎!”它用地球语叫嚷着,嗓音有些像蛇——沙哑,带有嘶嘶的声音,“你们奉命运送‘特殊装置A’,却又为什么对我们的接受部队发动攻击?这就是你们这些无耻地球人的外交方法吗?” 李伤的嘴角微微下弯,神情中显出一份冷酷。左眼的镜片上出现了面前这个怪人的三维立体图: 郝古拉星人,雄性,普通伪装状态。没有武器装备,武装强度为零。 “谁要你们试图在我们的飞船上打主意,想借助我们窥探地球族的军事秘密。”李伤说,“攻击你们是因为你们的间谍行为,跟运送‘特殊装置A’没有关系。” 李伤一边说话,一边凝视着郝古拉星人。 它的躯体正在融化,一沱沱浓稠的蓝色半流质顺着它的腿蔓延到地板上。它的本体在蓝色半流质之下渐渐显露出来——非常像蜘蛛,全身都是腿,没有身躯,只有一个隐藏在五六根长腿之间的大脑袋。 状态更改为战斗伪装状态。强度暂时无法评估。 李伤霍然抬起手臂,对着郝古拉人连射五枪。 郝古拉人把所有的腿都收了起来,挡在自己身前,组合成严丝合缝的面壁。五枚子弹只撞出了清脆的金属声,连皮都没碰掉一块。 “如果无法有效攻击的话,你就不能取胜!”郝古拉人的冷笑从壁垒后面发出。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李伤后退一步,左手在枪上快速滑过,将手枪子弹更改为小型炸裂弹,瞄准郝古拉人的面壁,再次发射。 “膨隆!”地一声巨响,炸裂弹爆炸了,烟尘布满了整个房间。能见度顿时变成了零。 郝古拉人“咭咭”的笑声在烟尘中回荡。“地球人全都是笨蛋吗?多少次也没用的!昨天你不就是在这个壁垒之下受了重伤,狼狈逃跑了吗?” “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不是同一个人。你这个笨蛋。” 它慌忙追寻着声音的来源抬头,还来不及看清楚什么,李伤已经从它头顶垂直落下,本来持枪的手中现在竟然握着一把闪烁的褐红色光剑! 光剑带着李伤的体重和下坠的力量,穿过触角,切入郝古拉人的脑壳中。 顿时,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惨叫,蓝色的液体四处飞溅。郝古拉人的尸体在地板上渐渐融化。它的伪装也随着生命的离去而消退,露出了真正的原型——一陀透明的蓝色胶质,包裹着一个大脑。 “如果不是‘那个家伙’硬要出现捣乱,你昨天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李伤右手中光剑的光芒变的不稳定起来,渐渐越缩越短,最终没入了李伤的手掌中。 “任务完成。” 第三章 裂变与重生 (李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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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将,李伤回来了,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郝古拉在二号开发星球最后漏网的特工已经被杀死。这个郝古拉人一直在追杀李伤。” “坏消息呢?” “他为了保证任务的保密性,杀死了三个无辜的目击者。三个未成年的毒贩。” 沉默。 “你的意见呢,高副司令?” “当然应该严惩。不过,考虑到李伤的特殊情况,虽然是他干的,但严格说罪不在‘他’……” “我明白。你是说那另一个‘他’的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了。”霍依兰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现在是非常时期,而这又是一个特殊事例。我的意见是不把他交给军事法庭,而是安排他去看我们的心理医生。” “可是‘红蛇骨规章’是不容亵渎的,这件事真是有些为难了。” “这是一次绝密行动,如果让普通人看到,或者听到红蛇骨成员跟敌对种族郝古拉接触,还有什么‘特殊装置’运送的事情,哪怕仅仅是只言片语,也会让我们陷入困境。他的行为尽管过火,也符合突发事件的条例。再说,”霍依兰朝副司令转过身来,“就李伤的情况,你认为军事法庭应该惩罚哪一个‘他’呢?如何惩罚?我们根本不可能做到公正,不是吗?” “那好吧。我去处理这件事,今天的李伤正在为这事悔呢。” “我们手下的少年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特质,往往不能依照常理来要求他们。有时我也怀疑自己对他们是不是过于袒护了。”霍依兰上将沉吟着说,“请等一下,高。明天出席拓其斯塔星球首都会议的事情……” “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随时出发,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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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骨基地,司令官办公室外,李伤靠在墙壁上,盯着自己的鞋子出神。黑色的立领制服随着他的姿势产生一些皱纹,隆起的部分反射着走廊的灯光
。衣服之下的伤口已经得到了妥善处理,注射了镇痛剂,修养几天就将痊愈。 但李伤的表情却充满了忧郁。深深垂着头,长发的阴影投在胸口的赤红色蛇骨徽章上。 过了一会儿,他身边,流动着深蓝色光彩的反光门向两侧缩回,一个三十多岁的东方女人出现在门后。 李伤立刻站直,对她轻轻垂了一下头:“高韶韵少将。” “我把你的事情告诉上将了。”高韶韵用那双虽然有了几分风霜,但仍然摄人的眼睛看着李伤,她不如李伤高,但感觉上她却是高高在上的,“你想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李伤沉默不语。发梢随着身体的颤抖而轻轻摇晃着。 过了片刻,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上将考虑到你的情况特殊,决定不对你进行起诉。但处罚还是要有的,暂时押后,局势平定之后再处理。”她说,“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 李伤终于松了一口气,但目光中惊悚的神色却仍然没有退去。 “其实我……我本来也不想那么干的。但‘那个人’……” “好了。”她挥手打断他,温和地笑了笑,“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下午我就要陪同上将去拓其斯塔星球开会,忙得很。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去休息吧。另外……心灵理疗部的人似乎很闲,你不妨去一下。这是上将的命令。” 李伤默默点头,转身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的门后,仍然伫立在走廊中的高韶韵终于深深叹息起来。 “这些孩子越来越不正常了。”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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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钟,李伤睡醒后,准时出现在红蛇骨基地内地下二十七层,走进了专门负责善后事务的“蛇尾”部门。 “蛇尾”足足占了两层空间。装修豪华,环境优雅。但在这里工作的人还是讲话没好气,大喊大叫已经成了这里的标志。 因为他们干的是缺乏荣誉感的“善后工作”。 穿过一重重以米黄色为主色调的走廊,在二十七层的最深处,李伤推开一扇沉重的雕花水晶门,进入了蛇尾办公室的一号会议厅。 里面弥漫的烟雾差点没把他给顶出来。 整个会议厅没有一线灯光,十四个高级主管围着会议桌坐着,纷纷把本来在看立体影像的目光投向李伤。 “你来得正好!李伤先生!” 坐在会议桌尽头,大约四十来岁,有点发福的男子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你来给我们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 李伤被他突如其来的暴喝吓了一跳,慌忙去看会议桌中央藏书网小型演示台所放出的,蓝色的三维立体影像。 “我们本来打算按照你的说法,前去给那几个被你杀死的小孩子收尸,结果却在勘探现场情况的时候,无意间录到了这个。你现在看到的影像是目前正在发生的情景。” 影像中,一个男孩子正在从竖式浴缸中走出来,擦着自己的头发。虽然不是十分清晰,但影像中的人明显就是——第二.99lib.个被李伤杀死的,黑头发的东方少年! 李伤大叫起来。 “不可能的,我明明杀死他了!” “装得真像啊。”坐在一侧的第二负责人冷冰冰地说,按了按重放键,“这是在此之前录到的景象。” 立刻,桌上的影像转换了。是那间破烂房屋的浴室,三具尸体仍然是李伤离开时的样子。几秒钟过去,这三具尸体突然动了动。紧接着,尸体堆中,有一个人缓缓坐了起来——是那个黑色头发的东方少年。他抚摸着自己的额头,也就是被李伤射击过的地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带着一脸惶恐四面环顾,最后跪在了两个同伴的尸体前,抚摸着他们的尸体大哭起来。过了很久,他才好像终于放弃了什么一样,抱着自己的脑袋钻进了浴缸。 影像闪烁了一下,熄灭了。演示台的蓝色灯光充满了会议厅,照耀着李伤那张因惊讶过度而变得僵硬的脸孔。 “这算什么意思呢?”蛇尾的最高负责人眨着眼睛,尽量压制着怒火,“让我来猜猜看。可能性一,李伤先生你失手了,你不知道你没杀死他。可能性二,你的确杀死他了,但他是神仙或者妖怪,死而复生。可能性三……你明明知道自己没杀死他,但却故意说了谎,就为捉弄我们,让我们出丑!” “我不会那么做!”李伤大声申辩起来,“我的确杀死他了!贴着额头开了枪!我现在也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还活着?或许他真是个妖怪也……” 李伤的动作突然僵住,眼睛直直地盯着演示台,用力挥舞的手臂好像被看不到的绳子吊住了一般,凝在了空中。 整个会议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怀疑,迷惑,嘲弄。 “我……我想起来了!”李伤的手臂缓缓放下,眼中流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异能史Ⅲ》这本书里写过,在所有被发现的异能里,有一种最奇特的能力就是——‘重生’!拥有这类能力的人少之又少,有史以来登录在案的不过两三个。但现在……我们显然遇到了一个。” 其他人凝望着李伤,每个人的嘴巴都张到了极限,下巴几乎掉下来。 “没时间耽误了,立刻请示吧。司令官和高韶韵少将已经前往拓其斯塔星球了,可以请指挥部下令——吸纳新成员。” “立刻通知殖民地警署,先把这小子抓起来!”蛇尾的最高负责人又用拳头敲了一下桌子,“然后我们再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四章 蛇的巢穴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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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的女子身穿黑衣,在黑暗的房间中静坐。 “并不是我要离你而去,而是你必须离开我,离开这里的一切。也许外面的世界充满了不幸、战乱、恐慌和贫困,但那里可能也藏着一种叫做‘幸福’的珍宝。你找到它,就会明白应该如何活下去……你是不可以死的,你必须活下去。 “不要管我将去哪里,小默。我的人生已经注定,你无法为我做什么。但你可以为你自己做很多。” 她转过来,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不论你去哪里,我的祝福都会与你同在。记住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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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切。 透过迷朦的泪水,阿吉,玫瑰的尸体躺在我面前。我明明跟他们一起死了的,现在我却在看着他们。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叫做李伤的少年将子弹射入我脑袋时的疼痛。 为了检查一下我是不是幽灵,我洗了一个澡。水在肉体上流过的感觉无比真切,我能感觉到浴缸旁边金属制操作键的冰冷坚硬,也能感到水的温度和喷水的力量。 我想我大概的确是活着的。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一阵愤怒和悲伤的浪潮席卷了我,我又开始大声呜咽起来。 我的同伴死去了,这世界上又剩下我一个人,就像几年前结识他们之前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池中的水已经凉了。我擦干了自己,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离开了浴室,没有再看阿吉和玫瑰一眼。 在我打开门的一瞬间,一种强烈愤怒和仇恨让我下定了决心。 我一定会报复的。虽然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但我会尽力。 走到外间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地狼籍。来历不明的蓝色半流质淌满了地板,更可怕的是,五六个苛枪实弹的警察正举枪对着我! 我甚至还来不及举起手,他们就一把抓住了我,把我像麻袋一样从楼上拖下去,塞进了喷气式警车,向着警察局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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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警察局,警察不顾我的分辨,将我一把推进了警察局长的办公室,“哐郎”一声关上门。 这里我来过好几次。当然是因为贩毒。但这些警察一直找不到确实的证据,所以每次都只好放我走。 但今天看来不会那么便宜了。他们一定已经找到如山的证据……或许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女人,用项链跟我们换“百媚”的女人,还是想要回她的项链,所以做了人证……一般的吸毒者都怕毒贩被抓,从此断了货源,所以不会供认。只有她……玫瑰和阿吉死了,现在我又因为贩毒而被逮捕,这下怎么办?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心虚地抬起了头。 胖乎乎的警察局长身穿深蓝色警服,从办公桌后面看着我。他目光中没有咄咄逼人的成分,相反,他跟我一样,目光中充满疑惑和惊诧。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身边还站着四个男人。每个都大约一米八,虽然穿着黑西装,但也掩盖不住那一身健壮的肌肉。 他们上下打量着我,其中一个大步流星地向我走过来,始料不及地将一个黑色的证件竖在我面前。 那其实是一块黑色的电子卡,上面烙着一条昂首吐信的金色蛇骨。 “我们是红蛇骨的特工。你要跟我们走一趟。” 我简直不能相信我听到了什么。 什么红蛇骨?什么“走一趟”? “等等!”我大声说,“我做错了什么?”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别罗嗦,跟我们走。” 我就这样被他们拖出了警长办公室,拖出了警察局,扔进一架豪华的黑色反引力车。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他们傲慢又冷淡地跟警察局长说了句“多谢你的合作”,而一向以傲慢粗暴出名的警察局长却在警察局门口恭恭敬敬地送他们上车,鞠躬鞠到差点把头点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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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我们的车子驶入了二号开发星球的首都城。 整座城大概被划分成四大区域,第一区域是殖民地政府所在地,那里一般人不得入内。第二区域最大,是军事重地,其中又划分成很多区域。第三区域是中央科研分部。地方也不小,但大部分是在地下。第四区域距离其它三区域较远,是生活,商业,娱乐区。 反引力车在高架公路上滑行,首都城的夜景在车窗外掠过,宛若星空一般美不胜收。我所居住的城市距离首都城不远,虽然也属于一等一的大城市,却远远没有这里恢弘大气。 我正在欣赏夜景,坐在我旁边的黑衣男子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喂,小子,”他用江湖味浓重的语气说,“我们现在要进入红蛇骨基地,殖民地政府所在地。你不要多说话,安安静静的坐着。明白了吗?” 听到“殖民政府所在地”这个词之后我才想到我现在的处境,于是赶紧辩解几句:“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不过我想你们一定搞错了。” “我们从来不会搞错,”他拦腰截断我的话,“安静。” “我跟你说真的!”我确实急了,对于我这种在最底层打滚,并且前科累累的人来说,面对国家机器是最可怕的事情,“你们真的弄错了!我承认,藏书网我贩毒、偷窃、抢劫、敲诈、勒索、什么都做过,但我没做过……值得把我带到政府去的坏事!我的两个朋友的尸体现在还在浴室里,我还没报仇……啊,不对,是报警……” 他的拳头像流星一样,坠落在我的肚子上。所有内脏在一瞬间收缩,我差点以为自己的肚子被打穿了。整个人都蜷缩在座椅上,用力吸着气。 “当我说‘安静’的时候,我的意思就是叫你安静,”他拍拍我的脊背,“该降落了。” 我们的车子缓缓下降,在军事区域入口的平台处停了下来。一个卫兵走过来,低声跟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子说了几句,索要了他的电子卡,塞进了检验器。 “对不起,请抬起头来。”卫兵用一架手持型奇怪仪器瞄准了他们,让一道红色的光线从他们的额头滑到他们的下巴。直到仪器发出“哔”的一声。 “没问题,通过。” 车子继续前进了,在重重楼院中穿梭。我平时不喜欢看政治新闻,分辨不出这些楼院究竟分别是做什么用的。 五分钟之后,我们进入了一个毫不起
九九藏书
眼的黑色建筑。从外观来看,这个建筑大约五六层,十分矮小。当我们靠近的时候,这栋建筑黑色的复合金属门自动向两旁打开,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车子驶入之后,大门立刻关闭了。车子在黑暗中急速下降。 大约十来秒之后,车子落入一个暗红色的空间。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关闭了发动机。副驾驶坐上的男人打开门,走了出去。 “下去。”坐在我身边的男子替我打开车门,让我走出去。 车外空间并非很大,一辆车子和连我在内五个人,稍显得拥挤。车子对面,两扇巨型铁门巍然而立,门上雕刻着一个金色的蛇骨浮雕。两道红色光的集中照射下,这条没有皮肉的蛇无比诡异。 黑衣男子走向那扇门,面对门正中的绿色光学镜头,毕恭毕敬地:“K901行动小组,将目标带回来了。” “确认,通过。”扬声器里发出了电子声响,两扇门轰然分开。 一股温暖的风扑面而来,一条被淡蓝色复合结晶包围着的管型通道出现在门后。 这里就是倍受瞩目的,天下第一间谍机构——“红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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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黑衣男子带着我踏上了传送带,在淡蓝色的通道中飞速滑行。强烈的气流掀起了我的头发和衣襟。 不一会儿,通道就到了尽头。我们转入一个标记为V22的紫色通道。透过透明的通道墙壁,外面只是一片灰蒙蒙的色彩。 经过两三个岔道和转弯,脚下的传送带骤然停止,突如其来的惯力让我险些摔倒。 面前,两扇紫色的,透明的结晶门正在缓缓开启。门后是一片雪白的空间,墙上挂着几个黑钢浮雕字:募员检测。 在门口,三个身穿护士服装的小姐正在对我们笑。 走在我身边的黑衣男子推了我一下。 “我……”我刚要开口,身边的黑衣男子突然从镜片上方瞪了我一眼。我想起了要我“安静”的话,顿时闭上了嘴巴。 一个护士向前一步,对我点头:“您好。请跟我们来。” 她们带着我进入了蓝色的玻璃房间。 那里面的颜色非常让人舒服。天花板上吊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器,全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房间正中的灯光
下,放着一张黑色的半躺椅。 我按照护士的指示在那张半躺椅上坐下来,全身放松,背部紧贴椅子的皮料。我刚刚躺好,椅子里突然弹出五道金属环,扣住我的脖子、手腕和脚踝。我吓得全身一震,差点叫起来。 “别乱动,也别紧张。”护士一边说,一边用女人不应该有的粗鲁态度拉开了我胸前的衣服,在心脏的部位上了一点消毒液,然后伸手在我头顶上空垂着的一堆仪器中拉下了一个带着吸盘的白色东西,紧紧印在我心脏上。确认安放无误之后,她从躺椅背后翻上了一个类似于头盔的合金罩子,笼住了我的头。 我的听觉和视觉一下子失去了功用。我除了黑暗之外什么都看不到,耳旁一片安静,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感觉不到手脚在什么地方。 我还来不及适应这种感觉,就骤然失去了知觉,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第五章 招募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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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女子坐在窗前。乌黑的头发随着风飘舞,神秘的香味萦绕着她。 “小默知道什么是‘爱’吗?”她说,“‘爱’是一种幸福哦。也是一种活下去的理由。‘被爱’也是这样。但如果掌握得不好,这种幸福也会成为‘死亡’的理由。呵呵,这真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小默长大之后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女孩让你明白什么叫做‘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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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熟悉的感觉……这个反反复复的梦究竟代表着什么? 我带着梦中残留的景象和陌生的虚弱感,恍恍惚惚地看着面前这张面孔。是一个又老又瘦像个木乃伊的男医生,一脸无精打采的表情。 他们大概要把我赶出去了。我对他们的测验毫无反应,一昧的睡觉,甚至还做梦。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回去处理玫瑰和阿吉的事情了。 医生咳嗽了一下,搓了搓那刀片一样的鼻梁。 “测验结束了。良好。” 我的恍惚感被他这句话一扫而空。“你……你说什么?” “结果良好!”他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好了,关于你的详细资料,明天会自动发送到你的房间里去。” “我……我的房间?” “没错。” 门被拉开了。一个身穿黑色立领制服的少年悠然自得地走进来。 他比我稍高一些,结实匀称的身材和橄榄色的皮肤,充分说明了他生活的优越和常年锻炼的健康。他脸上挂着坏蛋一般的笑容,但却并没有给人以危险感,像个充满魅力的坏小孩——这张脸恐怕所有喜欢看电影的人都知道,他是扮演红蛇骨特工而成名的动作派演员——向帅灵! 我看着他,下巴都快掉到地板上了。 “恭喜你成为红蛇骨一员,”他对我笑笑,递给我一张放在盒子里的黑色铁制卡片,“我被分派为你的‘临时保护人’。这是你的通行卡,这份文件给你,请签名。” 而那份需要我签名的文件上,赫然印着“红蛇骨成员加入协议书”。 我差点叫起来。“这……这是什么?” “例行手续。”向帅灵说,“只要你签字,人事部门就会对你做出详细的调查报告。然后依靠这份报告让你周围的人,让警察99lib.局的档案库,以及所有跟你有过深层接触的人全部忘记你的存在。这些工作不会超过四天。” “快签吧。你没有说‘不’的余地。”带我来这里的黑衣男子不耐烦了。 我突然发现,我已经失去了所有支配自己的权利。 我脑袋有些发懵,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伏下身,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文件还给向帅灵,他却把文件递给了黑衣男子。 “那么,麻烦你们把这文件带去人事处。”向帅灵转向我,“从现在开始,你是被我保护的,如果你做出什么违反规定的事情,我就必须负责。所以希望你能遵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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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通道四通八达,还有自动导航系统可以当向导,不必害怕迷路。”向帅灵在电梯里盯着我,严肃地加99lib.重了语气,“但你的活动范围必须控制在地下三十五层以上。三十五层以下是你这种级别的人不能进入的,违者要遭受惩罚,最严重的可能被判死刑。” “可是我……”我吞了一口唾液,“我到现在也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被带到这里来?” “因为你有加入红蛇骨的资格。”他简单地说,“你拥有‘异能’!” 异能?那只存在与电影和小说中,近乎神话一般的能力吗?怎么可能!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我刚刚打算开口说明,四壁透明的观光电梯突然脱离了黑暗。一束强光迎面而来,暂时截断了我的思绪。 当眼睛适应了光线的变化之后,我立刻被我看到的景象吓呆了,由衷的赞叹冲口而出。 多么不可思议的地下空间!一座巨大复合金属之塔垂挂在这里,向地底中心延伸着。模拟太阳光从侧面照耀着它,激光防护系统像银河一般环绕在塔周围,闪烁着夺目的银光,令人忍不住想起神话传说中那支撑着整个地壳的神柱。 我数不清这座塔究竟有多少层,除了最末端之外,其它层面的墙壁几乎全都是透明的,从电梯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各个层面中,在各色灯光下来回走动的男男女女。他们大多数都穿着黑色的制服,女孩是裙子,男生则是标准的长裤。 “这里就是红蛇骨基地的真正面目。地球族中最大的地下空间,共五十九层,每层占地面积都超过20万平方米,娱乐,餐饮,购物,生活等等区域一应俱全,塔的内部甚至还有绿化,名副其实的地底之城。”他冲我笑笑,笑容之中有一种疲惫。 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对新来的人作“导游”,这番话他大概都能倒着背出来了。 “太壮观了!这全都是地球族建造的吗?” “当然喽!据说整个工程持续了十多年。绝对不逊于那个被称之为‘人工月亮’的超级卫星。” 我好长时间都无法从震撼中清醒过来,直到电梯停止,我被向帅灵拉出电梯之后才清醒过来。 电梯外是一个广场一般的地方。中央服务台的地方是个高出地面两三米的圆形平台。广场内,到处都是风格雅致的咖啡桌椅,毫无规划地摆放着。好多人三五成群地坐着,更多的是情侣。人数大约有几百人,但却一点也不显得拥挤。除了地面之外,这个广场完全是透明的。透过四周的墙壁可以看到灯火辉煌的红蛇骨之塔,人工日光和激光防护系统,抬起头来可以看到高高悬挂着的闪烁星空。 “这星空……也是人工的吗?” “不,这是真的。这里是红蛇骨最受欢迎的咖啡广场,也是唯一能看到真正星空的地方。名字叫做‘星光广场’。”向帅灵带着我走到靠近墙壁的地方,竟然向着什么都没有的地面直接坐了下去。 在他的臀部距离地面还有半米的时候,平滑的地板无端地鼓起来,一些闪烁着银光的半流质翻涌而上,瞬间贴着他的身体组成了一把装潢华丽的椅子。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去。 椅子的质感很柔软,也不冷,非常舒适。 当我们两个都坐好之后,我们之间的地面上突然冒出了一大滴银色的半流质,在跟我们胸腹部分持平的高度上停了下来,缓缓展开,形成一张悬在空中的,薄薄的银色桌子。 一个身穿红色迷你裙,黑色长袜,柔软而反光的黑色短靴的女孩子向我们走过来。她的衣服外包着一层非常可爱的红色围裙,跟她里面的黑色立领无袖上衣有点不相配。 看到她,向帅灵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儿当服务生,打工赚外快。”她拨了拨绿色的刘海,“大明星,要喝什么?” 桌面闪烁了一下,显出一张菜单。我和向帅灵各自选了自己喜欢的咖啡,女孩子记下来之后就离开了。 “她是我的朋友,也是个红蛇。”向帅灵看着女孩子的背影说,“红蛇骨里的生活需要花钱的。加入红蛇骨之后,每个月都会有固定工资,执行任务的话就会有奖金。” “这里这么先进,为什么不用机器人服务生?” “红蛇骨成员常年执行危险使命,与真人打交道有助于缓解压力,”向帅灵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总之,你在这里呆久了就会有体验了。” 刚才来服务的女孩子现在将咖啡端了过来,放在我们面前,冲向帅灵皱皱鼻子,转身又离开了。 向帅灵冲她笑笑,又重新转向我:“今后你就要生活在这里了。说来我也算是你的前辈,今后好好相处吧。” 我这时候才想到我应该说什么:“对了,我刚才就一直想说,我认为你们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我不觉得我有异能。” “红蛇骨从来不犯错,”他态度强硬地说,“你现在已经是红蛇的一员了,就要服从红蛇骨的规定。现在我告诉你红蛇骨下层成员的守则,认真听好。早上九点钟开始进行异能授课,十一点下课午休。三点钟实战训练,晚上七点到八点用餐,八点之后为自由时间。星期六星期日全天休息。另外,执行任务完毕之后武器要交回,不准私藏武器,也不准私藏酒精和麻醉剂。在酒吧喝醉酒会被扣工.99lib.资。除非执行任务,否则外出一律需要请假。无故外出一次,严重警告。两次则视为犯罪,抹消资格,清洗记忆,扔回社会。脱离组织潜逃的,将会遭到追杀。除了休息日之外不准穿便服。训练,授课时不准无故缺席。最重要的是,基地内绝对禁止斗殴。” “擅自外出……”我硬生生把到嘴边的一句话给憋了回去。 向帅灵注意地看着我,“目前还没有人愿意被扔回社会,”他冷冷地说,“所有的人都为自己能成为这里的一份子而感到自豪,并将被开除看成是非常耻辱的事。” “那为什么还要限制外出呢?”我喃喃地说。 “这种规定是为了严格控制每一个成员的交友范围,以免机密泄漏。就算你在请假外出状态下,就像我被借去拍电影,其实也是被监视的。究竟是被器材监视还是被人监视,我就不知道了。现在我来说说红蛇骨人员的分布。”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桔红色的纸张电脑,打开开关,推给我,“红蛇骨最高司令官是霍依兰,第二负责人是高韶韵少将。而像你我这样人,算作中下层战士。被称为‘蛇身’。” 电脑屏幕上,绘着一张简洁明了的图表。 “目前你属于‘蛇身’中的预备军,也就是说你在这里的地位最低,行动所受约束最多。而我是‘蛇身’的最高级别战士,所以我说什么,你都要听。”他有些孩子气地眨眨眼睛。 我看了看那张图表。“请问,‘蛇牙’是什么?” “蛇牙啊,”向帅灵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蛇牙是红蛇骨这条毒蛇的真正獠牙,是身经百战的最上层战士。他们是红蛇骨的灵魂。” “你……他们的地位比你还要高吗?” “是。我见到他们都要鞠躬行礼。”向帅灵颇有几分伤感地叹了一口气,“蛇牙居住在三十五层以下,他们天天跟各种机密相伴,目中无人,趾高气昂……真让人羡慕啊。所有的蛇身,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提升为蛇牙。” “我可以问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我看着他,“你既是红蛇,又是电影明星,四处奔波。按照刚才的规定来说,这好像有点……冲突。” 他拍拍额头,笑起来。“我是红蛇骨派出去的‘间谍’啊。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分布在各个领域,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着。我们主要负责收集各方面有用的情报,包括寻找像你这样的,有加入红蛇骨资格的人才,定期撰写报告,发回红蛇骨。这样的生活几乎让我没有朋友。”他拍拍衣服,站了起来,“好了。我想你对这里的规章制度已经有了解了。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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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进入电梯,经过好几次换乘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一条深邃的,安静的走廊。柔和的桔红色灯光照射着一排排白色的门扉和褐红色的吸音地毯。这里宛若高级旅馆,有令人身心放松的气氛,使人不自觉地心境平和。 我跟着向帅灵走入走廊最深处,在左边标号为331130的门口停住。 “你的房间就是这里,只有用你的卡片可以打开。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无法进入这个房间。” 我掏出通行卡,在门边上的刷卡槽里滑过。厚重的白色门发出了柔和的,类似于喷气声的声音,向一边滑开了。 里面是个简单而舒适的房间。可以睡两个人的床上放着成套的褐色床上用具,白色的三角形写字台靠在墙角,统一的墙壁电脑在写字台上方。镶在墙壁里的立体投影电视和音响,不透明的壁橱和有灰色结晶门的储物架,一个面积不大,但布置得当的盥洗室。地毯是米黄色的,所有家具色调和谐。 “这就是你的房间了。在你旁边的房间里全都是跟你一样的红蛇。他们当中有一些人脾气很怪,不好相处。小心一些。”他指指电脑,“电脑的功能很齐全,可以用它对房间墙壁播放幻象,营造室外环境。但要记住,那只不过是幻象九九藏书,房间的大小还是原封不变的。课程表,红蛇骨守则,红蛇骨结构图都在电脑里有储存。开始上课之后每天它都会提醒你。”他指了指壁橱,“里面有你的三套制服,鞋子,帽子,徽章。明天就请穿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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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关上了。整个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仍然感觉这好像是一场清晰又漫长的梦。看看自己手中那张铁制的电子卡,抚摸着上面的烙印。当卡片的锐角刺痛了我的手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我的人生已经偏离了原先的轨道,进入了一个注满万丈光辉的领域。 如果我真的有异能,能在光荣的任务中战死,死出一点价值来,那该多好。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根本就是不知道那里弄错了,还固执地不听我的解释。 哼,随便吧!反正我已经解释过了,你不听,是你们红蛇骨的错。将来发现我根本没有异能,也别怪我骗你们……不过如果他们发现我根本没有资格成为红蛇,搞不好他们会杀死我,或者仅仅是洗掉我的记忆,怎么说来着,“扔回社会”? 我打了一个寒战。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上了床,渐渐陷入沉睡。 意识模糊中,我想到了阿吉和玫瑰。如果我真有异能,能碰到杀死他们的,那个名叫李伤的小子,我会好好给他一些颜色看看。但我不能杀死他……红蛇骨不允许斗殴,当然更不会允许杀人……或许我还打不过他……忘记问问了……他是蛇身……还是蛇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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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一双黄金般的眼眸凝视着灼灼荧光。 “一开始是小小的火星,最终将成为燎原大火……神圣的火焰,将彻底燃烧四个星球。烧尽污浊,带来新的伊甸园,新的希望,新的未来……而作为我们,这世界的主宰者,也将获得一个新的开始……” 巨型屏幕中显示出字迹:“在神的名义之下,驱除一切邪恶和伤害。” “……多么令人愉悦的未来……” 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 黑暗中,黄金色的眼眸突然扩大。“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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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我从梦中惊醒,梦中最后的镜头,那双太阳一般的眼睛仍然恍恍惚惚地在眼前晃来晃去。我的胸口好像挨了什么撞击,疼得要死。 我抱着胸口,看了看电子时钟。现在是凌晨三点三十分。 刚才是怎么了……那么真切的压迫感。仿佛闯入了一个可怕的地方……可是那地方到底是哪里……?我从没见过那么阴森可怕的地方……以心理学来说,这应该是变故导致的精神紧张,影响睡梦。放松一下,放松一下…… 在胸口的疼痛消失之后,我又渐渐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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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中的字迹:“怎么了?” “有人进来了……一双窥探的眼睛……”黑暗中,金黄色的眼眸眯成了一线,“很厉害呢……让精神以独立的方式进入这里,偷听我们的谈话……不过刚才消退得那么急,会让他的本体产生痛苦……” “数据分析结束。已知人员中,神龙的可能性为95.8%,其他蛇牙成员可能性为5%,中下层红蛇可能性为0.02%,未知人员则无法统计。” “不会是‘神龙’……他如果想来,不会以这种方式……奇怪,到底是谁呢?” 第六章 扶政会长老 (霍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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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族,一号开发星球拓其斯塔首都城。中央政府所在地,扶政会机密议事厅。 “是红蛇骨的两位最高领导人的信息,霍依兰上将和高韶韵少将将很快抵达这里。趁她们还没到达这段时间,继续讨论下去吧。” “刚才说到哪里了?” “‘圣火计划’和‘诺亚方舟’。” “哦,对了。地球那里,试验用的‘银白之塔’即将完工了。拓其.斯塔星球和二号开发星球的‘银白之塔’所有零件也已经准备完毕,只剩组装。估计地球的试验如果没有问题,那么一个月之内即可完成两座塔的组装。” “另外,郝古拉和莫尼罗星球的‘银白之塔’组装也已经全面完成,只差核心部分——‘特殊装置’了。上次红蛇骨负责将‘特殊装置A’赠送给郝古拉,结果却引发了冲突。” “你担心什么?那群外星渣子深深了解‘银白之塔’的好处,决不会因为吃了这点小亏就起疑心的。” “现在莫尼罗已经提出休战,郝古拉也按兵不动。看来它们都打算先完成‘银白之塔’的修建,然后再发动战争。” “那个时候就已经晚了!等它们完成了‘银白之塔’,‘圣火计划’就可以正式启动!到时候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哈哈哈哈!” “对了,在‘圣火计划’中必要的避难场所——‘诺亚方舟’的设计图昨天已经从红蛇骨的中央绝密区域发送过来了。那台超级电脑工作效率果然厉害。只不过有些军方老家伙对于这个计划似乎颇有微词,认为用于这方面的资金不如用来扩军备战。我们‘扶政会’在这次会议上要承受一些压力。” “不要管他们。将来他们就会明白,这是唯一能让我们胜利的手段。” “霍依兰的飞船好像到了。” “好吧,我们去迎接这位金发美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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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会议的客人全数处于虚拟的亚空间中。各色灯光飘浮在他们头顶,椅子不时产生轻微的上下摇晃。周围一片黑暗,宛若身处宇宙中。 霍依兰一头软黄金般的长发随着脊背披下,头顶的照明光给她的长发镀上一层银光。高韶韵的座位距离她大约有一米。 这次会议是几天后正式战略会议的预备会。整个空间中的人数大约有四五十位,除了少数政府官员,大多数都来自军部。有主战派的第一代表,星际军总司令官窦柏羲,主和派第一代表的海军总司令官龚天正,双方的支持者,以及少数中立成员,和不知道倾向哪一边的“扶政会”。总统本人没有来,但他派来了他的军事顾问简·宁,来主持这次会议。 “众所周知,我们目前所占据的一号开发星球——拓其斯塔并不适合人类居住。”简·宁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他出奇的年轻,还不到四十岁,是个东西方混血儿,“这里空气稀薄,气候严酷。我们需要自己制造足够的氧气,制造雨云。在这里长久居住的话,人类所有的精力和资源都用到制造环境上了,面对勇猛的外星人,我们将无力抵抗。所以我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新殖民地,也就是红蛇骨所在的二号开发星球全部拿下来。那里才是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但我们究竟能不能遏止软体变形物郝古拉族和虎视眈眈的莫尼罗族的跨星际进攻,同时彻底消灭那个星球上狡诈的水栖族和凶猛的兽人族,对二号开发星球实施全面占领?全是未知数。我们现在应该采取怎样的战略,出兵进攻敌人的老巢,还是继续在二号开发星球进行局部战争?希望在此预先听听各位的意见。” 有些发福,但肌肉仍然结实的星际陆军总司令官窦柏羲第一个发言: “莫尼罗,郝古拉两族自从数十年前的总体战争以来,双方都大伤元气,创伤一直没有抚平。不久前两族分别发动的小型攻击被我们打退,现在士气不振。现在正是乘胜追击进行星际战争的好时机。?99lib.” “这话未免有点不妥。”龚天正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孔上凝结着不快,“就凭我们现在的兵力,跨越星际攻打敌人巢穴是根本不现实的!不管我们的士兵再怎么骁勇善战,对方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觑的。我认为与其勉强作战,不如签署停战协议,换得一段时间的休整时间。集中兵力对付二号开发星球上的野蛮土族——水栖族和兽人族。” “错!正是因为敌人力量不可小觑,所以我们才必须全力以赴,行险制胜!否则一直打防守战,对于我们来说仅仅是在徒耗兵力,我们在资源上本来就处于劣势,这样下去太不利了!” “你在说什么?行险?明确地说吧,我认为我们现在已经没有行险的本钱了!”龚天正跳了起来,“现在我们对付水栖族和兽人族,已经让海军吃力不已了!” “星际战争跟海军没有关系!” “你还说得出这种话来?上次莫尼罗来袭的时候你还不是说‘没关系,一切包在星际军身上’?结果怎么样?战况闹得不可收拾的时候还不是海军出战帮你们擦的屁股?” “那只是个意外罢了,你干吗翻烂账?” “总之,我们现在按兵不动,跟它们结成和平契约才是正确的抉择!远交近攻,先铲除二号开发星球上的抵抗力量!” “你以为那些凶残可怕的外星人会遵守契约?” “好了好了两位!不能因为是预备会议就失了礼节啊!”简·宁啼笑皆非地阻止了两位老年军人脸红脖子粗的争吵,“现在来听听其它部门的意见吧。红蛇骨的霍依兰上将?” 霍依兰调整了一下坐姿,大开岔的黑色长裙贴着她的皮肤滑开,雪白的左腿裸露出来,一时之间吸引了包括简·宁在内不少人的目光。 “如果军部最后的决定是战争的话,那么红蛇骨自然会全面出动,配合军方作战。”她悠然自得地说,“红蛇骨比较关心的问题是,可以主宰最后结果的‘扶政会’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代表“扶政会”出席的三个人身上。 他们互相看了看,竟然同时微笑起来。 “我们的态度吗……”身材瘦小如猴子般的拉博森·布鲁斯特狭长的眼睛凝望着霍依兰,“我们要看看双方的提案才作决定啊。在没有看详细计划的情况下做出有倾向性的选?99lib.择会导致不良后果的。” 没有人接着拉博森的话说下去。全场陷入了安静。 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安静。 简·宁轻轻咳嗽了一下,出言打破僵局:“各位,几天之后正式的军事会议上,希望双方能提出具体的行动计划。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了。请各位回去休息吧。” “那我们就先失陪了。”“扶政会”的三个人从亚空间中消失了。 “我们也走吧。”霍依兰按了按身旁的按钮。霎时间,她和高韶韵的身影溶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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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依兰那小妞的触觉十分敏锐。看来她已经发现了什么。” “放心,她再怎么敏锐,在如此严格的保密之下,想了解‘圣火计划’的真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除了龚天正,窦柏羲,简·宁,少数科学院的人和我们‘扶政会’之外,就没别人知道这个计划了。这些人都不可能泄密啊。” “我们现在也必须做出选择了。究竟是龚天正的方案能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还是窦柏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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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其斯塔星球首都城,中央要员专用宾馆。 一座红墙绿瓦,中国式的两层木楼处在一片自然景观中。成群的小鸟停在屋顶,吱吱喳喳的叫着。 霍依兰和高韶韵在二楼的凉台上,沐浴着下午的阳光。 “‘扶政会’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给人一种有意拖延的感觉。” “是啊,按照以前的风格,在事情闹到现在这一步之前早就做出决策了。”高韶韵点点头,弯腰从桌子上拿起一杯咖啡,重新躺到躺椅上,“上将,你认为‘扶政会’……” “现在还不知道。”霍依兰打断她说,“但将来我们会知道的。这些人的决策会影响整个地球势力,不得不多留心一些。回去之后安排几个红蛇进行这方面的调查吧。” “这次会议看来还要持续很长时间,在这里的时候也不要浪费,让红蛇骨把公文发送过来,你看怎样?” “不会吧?”霍依兰从躺椅上坐起来,几乎是恐惧地看着高韶韵,“我们一年没有休假了啊!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个机会,你竟然不想好好休息?” “这……” “放心吧!那些孩子不会惹是生非的。你整天忧心忡忡的样子,很像他们的妈妈呢。” 霍依兰左脚的高跟鞋踩着躺椅边缘,右腿搭在左腿上,轻轻摇晃着。 放下咖啡杯,她撩起自己的头发,深深靠进躺椅里,闭上了眼睛。晚风吹过她的面颊,将.她轻轻哼唱着的歌曲送向远方。夕阳光撒在她的脸上,身上,腿上,淡化了她身上的惊人锐气。现在的她不再像一个司令官,而更像一个安详愉快的阳光女神。那形状完美的嘴唇轻轻向上一扬,带出一个绝美的微笑。因为这个微笑,红唇中吐出的音节也更加婉转轻柔,缥缈迷人。 如果说扶政会让人莫测高深,那么这位红蛇骨的司令官脑子里又装着什么呢?高韶韵忧郁地想。 第七章 蛇牙力量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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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6月30日,星期日,下午三点整,地下八层,红蛇训练场。 室内训练场很空阔,墙壁四面光滑,地板上铺着仿生草皮。看不到吊灯,整个天花板都在散发着人造日光。 虽说是休息日,还是有一些红蛇在这里训练。在此担任导师的人叫做洛克,长着一张东方人不应该有的棱角分明的脸,下巴上有胡渣,不说话的时候极有让人驯服的威慑力,一旦开口就会发现其实他脾气很和善。 我坐在训练场旁,看着训练场中的少年少女们手持练习用的镭射光剑互相搏斗,动作敏捷,攻击准确,我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转过身,我看了看那个放在地板上的圆形黑盒子。一个礼拜过去了,别说加入常规训练,我甚至无法用异能把这个轻如鸿毛,对异能分外敏感的盒子提起来。 我还曾经以为,或许我真的有异能天分。但事实看来并不是这样。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我突然觉得万分想念玫瑰,阿吉,和以前的日子。在这个冷冰冰的,庞大的基地里,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随时都可能犯错,而犯错的结果又可能导致死亡……如果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我宁愿过以前那种日子。 我离开了训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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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是不是真的一定要去蛇牙区?你怎么对那里那么好奇?” 向帅灵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地板拖,跟我一样穿着服务生的衣服,郁郁不乐。 “我想看看他们的生活。”我笑笑,“承担服务生的工作,是进入蛇牙居住区唯一的方法吧?” “看他们的生活又不能过上他们那种生活,不是更难过吗?”他笑着摇头,“败给你了。” 电梯门打开了。 外面,是地下42层,蛇牙居住区的娱乐设施所在地。我们所负责的是游泳池。 这个游泳池,简直像个海滩。人工日光,人工波浪,只是为了卫生,没有搞出人工沙滩。虽然是星期天,但这里也没什么人,除了几个正在整理冰箱的女服务员和我们之外,只有一个人在泳池深处游动。我在岸上只能看到他那银白色的鲨鱼泳装,看不到他的脸。 “你们来得正好呢!”一个女服务生对我们打招呼,顺手指了指池旁的地板,“刚做了人工波浪的调试,水喷得一地都是。麻烦你们清扫一下哦!”她突然认出了向帅灵,“呀,原来是……” “交给我们吧。”向帅灵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他放下地板拖,打开吸引器,开始吸那些漫过整个地板的水。 我清扫接近服务台的地方。一边吸水一边用眼角看着水池中的那个人。 他没让我等太长时间。几分钟之后就游到了游泳池一侧,在距离我们最远的地方上岸,带着一身水走向池畔的日光浴躺椅,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 虽然他的发型因为浸了水而产生了些许改变,但我绝对没有看错,那就是李伤! 我的血液似乎一下子变冷了。虽说我来此地的目的就是查找李伤,但他真的显现在眼前,还是让我感到突然。 “请给我一瓶柠檬冰水。”他大声招呼服务生。 “好的,请稍候。”女服务生立刻打开冰箱,取出一大瓶还没开封的柠檬冰水,朝一个杯子里倒了一些,然后将杯子和瓶子一起放进了托盘中。 在她碰到托盘之前,我将托盘朝我这边拉了一下。 “请让我来吧。”我低声说,不容她做出反驳,就托起托盘,走向站在远处全身湿淋淋的李伤。 当我走到他身后,将托盘放到桌子上的一瞬间,我抓起那三十厘米高的玻璃瓶,用尽全力向他的后脑勺砸去。 当瓶子就要砸中他的时候,他突然鬼魅般地消失了。玻璃瓶砸中桌边,粉碎了,柠檬水流了一地。 在我身后,李伤像一只鸟一样轻轻落地了。 我转过身,正好看到他那双黑色的,深不见底的眼眸。 向帅灵和那几个女服务生都被玻璃破碎的声音吸引,吵嚷着跑过来。跑在最前面的向帅灵不满地叫嚷着朝我扑来,李伤突然举起手,阻止了他的话语,也将他整个人挡在身后。 游泳馆顿时静了下来。 李伤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淡淡地说:“我记得你。也知道你加入了红蛇骨。” 我不回答。愤怒,或许还有紧张,令我微微颤抖。 “我也记得你那两个朋友。”他继续说,“我理解你的做法。那件事也让我很内疚,其中的原因难以说清楚。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也希望在场的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守口如瓶。就这样吧。” 说完这几句话,他转身从向帅灵和那几个服务生中间穿过,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游泳馆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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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只要动动小手指头,你就完全没命了吗?你难道忘记红蛇骨绝对禁止斗殴了吗?你难道不知道如果你被惩罚,我也会被连带吗?” “连带你真的是很抱歉,”我说,“但我必须要替我的朋友报仇。” 我们在红蛇骨基地地下第五层,“难破船”酒吧里。它的造型像是一艘人类古代木头大船,有甲板,桅杆,甚至还有一面撕得破破烂烂的船帆。船内部丝毫不觉得狭小。昏暗而变幻无穷的灯光,木头吧台,房间内到处垂挂着深紫色的幕帘,重重叠叠。从幕帘的缝隙中看出去,偶尔可以看到一两个男男女女鬼影般一闪即逝。 “可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向帅灵坐在我对面,满面怒容。 “是的,但我还是要尽我所能。哪怕把自己的命也赔上去。” 向帅灵沉默起来,把目光投向别处。他的眉头紧紧皱着,目中光彩闪烁不定。 “值得吗?”过了好久,他问,“我是说,那些朋友对你那么重要吗?” 我点点头。“我十一岁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丧失了记忆,四处流浪,遇到了一些人……或许应该称作‘不良少年’吧,后来跟他们结成了伙伴。阿吉和玫瑰是我最亲密的友伴,我们一起打群架、勒索、抢劫、敲诈、偷窃、诈骗、贩毒……出生入死,无所不为。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过了五年。我曾经认真地以为我们三个到老到死都会在一起,并且因此而感到愉悦和欣慰。” “你……你其他的朋友,现在都怎么样了?” “大部分都死了,一部分下落不明,还有一部分因各种各样的罪名进了监狱。”我把目光投向桌面上。灯光照射着我的酒杯,里面蓝色的液体反射着梦幻一般的光彩,“那种生活就是这样了。很自由,但随时都可能死掉。能得到很多快乐,但有更多的东西得不到。看到同伴的尸体像垃圾一样躺在肮脏的角落里,心里很不好受……但跟这里比起来,我还是……有些怀念那些日子。” 他突然用力摇了摇头。橄榄色的脸上浮上一层困惑。 “我不能理解。”他凝视着他的空酒杯,“我家是搞商业的,家族式经营,被称为‘向家帝国’。战争年代,母亲在逃难时遇到空难,虽然没死,但却不幸被在那地区进行掠夺的外星蛮族……之后又因为难产过世了,生下了我。因此父亲一直都很疼爱我,其他人也没有把我当异类看待。我的生活无忧无虑,同时也十分无聊。这种环境让我对向家庞大的金融帝国产生不了多少好感,我希望能找到属于‘我个人的价值’。而后我加入了红蛇,在这里成为一个战士。说实话,我从来没试图去珍惜些什么,因为一切都不需要我去珍惜。”他又摇摇头,“我不能明白你所说的感觉,但我……有些羡慕。” 谈话暂时中断了。 过了好一会儿,向帅灵才开口说:“你的课程还顺利吗?” “丝毫没有进展。关于这件事情我还一直想问你呢。”我喝一口面前的酒,发现味道太浓烈了,“一般资质的异能者让那个黑盒子浮起来,大约需要多长时间呢?” “我不知道。”向帅灵勉强笑了笑。 “那你呢?你用了多少天?” 向帅灵脸上露出了难为情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说出一句话:“大约……两三天。” 一种沮丧感席卷了我。“看来我的仇永远也报不了。” 他没有接我的话题,而是把话题转到了比较轻松的方面。略略交谈片刻之后,他就丢下我,到其他的朋友那里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难破船”酒吧的角落里,目光四处游移。这里虽然也是酒吧,但格调和气氛却都十分雅致,跟我以前所熟悉的地下酒吧完全不同。 我的目光落到两片紫色幕帘的缝隙中,脑中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阿吉和玫瑰。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李伤杀死玫瑰和阿吉多半属于被法律保护的“特别事例”,诉诸于法律估计也是没有用的。 难道就只能这样忍气吞声吗? 正在我苦恼不已的时候,蓦地,一个人影从我所注视的缝隙中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立领中国服的少年。 黑色的短发闪烁着点点光泽,贴着苍白的脸颊垂下。一个很大,几乎垂到他肩膀的紫水晶三角形耳环随着他的脚步前后摇晃。黑灰色眼睛细长细长的,目光没有任何感情——冰冷,如刀片般锋利,凝视着前方。 他……多么像时常出现在我梦中的黑发女子! 我被这一瞬间的影像彻底震撼,兔子一般跳了起来,踉跄后退。所有的思想都在此刻化成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起来,只感到一阵阵的寒冷。望着那道缝隙,我一时无法确认刚才看到的是否是幻觉。 那是个很可怕的人……周身充满着毁灭般的迫力,危险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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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1日,星期二,凌晨一点钟。 我在狭小的更衣室里,抱着一个包在真空包装里的蓝色生化外皮,痴痴发呆。 窗外是一片茫茫夜空。飞机正在降落,我也将面临第一次任务。 我无法形容我的心情有多么紧张。深深呼吸了一次,我撕开真空包装,从里面扯出生化外皮,很费劲地穿上。尽管昨天已经有人反复对我说明了它的用途和重要性,但我还是觉得这张皮太让人讨厌了。 那是一张蓝色的皮,有点粘性,碰到皮肤就像吸盘一样紧紧吸住。这个过程让人很不舒服,它散发着一种兽类的臭气,像蛇一样又冷又滑又粘。好不容易弄好它之后,生化外皮变成了完完整整地一张,真的像长在身上一样。 我打开角落的箱子,拿出跟外皮相配的头套,套了上去。头套里面有塑合金软骨,并且在口腔的地方有变声器和微型的空气净化系统。 镜子中的我变成了一只蓝色的大蜥蜴。时不时从口腔中吐出人造信子,声音也变成了“嘶嘶”的。 真是个糟糕的扮相。比我想象得还糟糕。 这样想着,我离开更衣室,走下了飞机。 外面,是一个小小的,简陋的机场。两架飞机停在这里。一架是我们要换乘的,另一架是此次任务主角——地球族科学家冷凝湘乘坐的。 我走出来时,伪装成犬类的向帅灵正在冷凝湘的飞机前,跟一个人说话。 这个人披好了熊皮,手中却仍然拿着熊的头套。向帅灵的脑袋正好遮住了他的脸。 周围都是伪装成各种各样动物的人。豹子,老虎,狮子,甚至还有蟒蛇。大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声说笑,猜着那只豹子是谁,那头大象又是谁。 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还能如此轻松呢? 我掂了掂藏在生化皮下的多种子弹手枪,黑文斯·71。我闭上眼重新温习了一遍行动计划。 千万别出差错啊。 我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向帅灵朝那个人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向我这边跑来。 越过他的肩膀,我看到了那个满脸鄙夷神色的人,他正看着自己手中的熊头套,缓缓返回冷凝湘专机中——他就是我在“难破船”酒吧看到的,那个惊人的东方少年?!绝对没有错! “你在看什么?”向帅灵跑到我面前,用那只大爪子开玩笑地揍了我一下,同时顺着我的目光向后看去,“你在看邯郸残吗?” “他叫邯郸残吗?”我凝望着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飞机门后,才终于把目光转到向帅灵脸上。 “是啊。他是蛇牙。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接触他。”向帅灵伸了个懒腰,把手支在飞机的登机梯扶手上,“他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大多数人都有点怕他。” “哦……他真的有点可怕。” “会吗?”向帅灵不解地扫了我一眼,“他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虽然有很多人都说他比他哥哥邯郸敬还要厉害,但我不那么想。这次他要负责贴身保护冷凝湘。” 邯郸残。我想起手册里有这个名字,原来蛇牙中还有兄弟俩。我阅读手册的时候还以为他们是碰巧同姓。 我默默点头,心绪不自觉地又重新陷入了对任务的恐惧中。

6

地球历2490年7月1日,星期二,凌晨一点钟。红蛇骨基地,机密会议厅。 “关于兽人大都市的情报,已经全部整理完毕了。现在我们来听听看吧。” 灰色的地板亮了起来,散发出一片柔和的红光。一个身着白色长衣,扎着两条辫子的粉蓝色头发少女的幻象出现在红光中,轻轻咳嗽了一下。 她有一张美丽异常的脸,秀美而略带忧郁。 略带生硬的电子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来:“冷凝湘,科研部首席科学顾问,十九岁,博士。专长:建筑、电脑 548c." >和重武器。目前她正在执行任务的途中,现在播放的是她留下的解说录像,开始。” 房间中央的圆形地板闪烁了一下,将蓝色的三维图案投射在半空中,组成一个虚拟的庞大都市。 “这个城市是我们目前所能探索到的最繁荣的‘兽人族’都市。”冷凝湘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甜美细腻,但却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我们的目的地是这里。”虚拟的冷凝湘伸出右手,一个将整个手指都笼罩起来的机械指环套住了她的食指。她用这根手指瞄准巨大的立体都市,轻轻一点。 顿时,一个红点出现在都市中央。 “目前初步计划,是将所有红蛇分为三个组。第一组负责护送我进入最高层,第二组负责破坏此建筑的各个主要部分,以及在资料盗取成功之后负责护航。第三组殿后,确保通路顺畅。组的划分是这样的:第一组,3310100号到332135号,由向帅灵担任组长。第二组332136号到3374321号,由希明·娜妲担任组长,第三组……” “这样将兵力分散,对我们来说不太有利。”一个坐在黑暗中的军事顾问说,“很难协调一致。” 他的话得到了周围人的认同。

7

凌晨两点,兽人城。 第一组按时进入了兽人的城市。我和向帅灵,冷凝湘还有那个神秘的邯郸残四个人从东门进入。 兽人的城市对我来说颇为新鲜,可惜在这个时候看不到满大街野兽散步的景象。 石头铺成的道路隐隐有一股令人不愉悦的味道。路边挂着“请不要边走边便溺”的牌子,街头小吃铺紧闭的橱窗里写着:明日早餐供应新鲜的苍蚊拼盘,兔狍烧烤,马肉汤,羚羊羹。很多装潢豪华的餐厅门前也竖着告示版,写着如“明日特别提供美味人肉,欢迎预定”之类触目惊心的广告。 这里的建筑有中世纪的味道,石头铸成的堡垒,看上去非常坚固。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表明兽人也很明白建筑学。 步行过三四条街之后,邯郸残突然停了下来,用头盔内藏着的内部对话系统对我们说:“那就是‘能量之源’。” 他的声音跟他的长相相反,有些沙哑,带着异样的磁性,仿佛可以振动灵魂。 我顺着他的爪子向前看去,发现不远处,一个圆形的东西突兀地耸立在一大片尖顶建筑之间,好像是城市的标志。 那是个白色石头堆砌成的建筑,在黑夜之中熠熠发光。我们的同伴已经等在这栋建筑的后门围墙外。 看到邯郸残和冷凝湘的到来,他们齐齐鞠了一躬。“准备完毕了。” “二十秒之后行动开始。”邯郸残低声说,语气那么散漫,“我做向导。” 头盔中的计时器都跳上了三点十五分,我们向那堵高墙的墙头跳了起来。邯郸残作为向导第一个起跳,向帅灵和另外一个队员各自拉住冷凝湘的一只胳膊,把她带过了墙壁。而我却只能依靠发射绳索把自己拖上墙头去。 我们刚刚落地,还来不及看清周围情况,远处便传过来一声悠长而刺耳的长音,听上去似乎是什么鸟发出的声音。 我们同时呆住了。这是……警报吗? “别发呆!走这边!”邯郸残飞快地跑起来。穿过空旷的庭院,冲向高高耸立着的黑色石门。挥起庞大的熊爪,利斧一般劈向那沉重的金属锁。 “呛啷”一声,锁链断裂。邯郸残一脚踢开那扇门,身影没入建筑内部的黑暗中。 然而他刚刚踏进去,又立刻退出来了。 三个虎目圆睁的虎人随着他的后退而出现在门口。 “你们是谁?”其中一个虎人吼道。它们挥舞着有倒钩的狼牙棒,随时可能砸向在它们面前显得那么弱小的邯郸残。 邯郸残抬起手臂,做出投降的姿势。但在熊爪低垂之际,三颗子弹无声无息地射了出去。三个虎人的脑袋中央赫然出现血洞,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情况有变。现在开始,不要拘泥原定计划,由我来决定应该做什么。”邯郸残一边说一边飞起两脚踢开了虎人的尸体,头也不回向前跑去。 我们愣了一下,全体拔步跟了上去。 门内,穿过一条走廊,就看到了通往塔顶的楼梯。

8

红蛇骨基地机密会议厅,冷凝湘的幻象仍在继续解说。 “我们的目的建筑物不仅是最大的工厂,同时也是控制整座城市的核心。我们把它称为‘能量之源’。这次的行动主旨是获取这种能源的样品和完全摧毁这栋建筑,为将来的战争打下基础。最重要的核心部分在这座建筑的最高层。根据谍报人员掌握的情况,我们下手的时间选择在凌晨两点之后。”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问题是,这样的行动一定会惊动它们。兽人的猛兽军团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另一个声音附和到:“是啊。靠这些普通红蛇来对付猛兽军团,实在太勉强了,会有重大伤亡的。”

9

我们开始跟在邯郸残后面跑楼梯。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没跑过这么恐怖的楼梯。一级台阶几乎等于普通楼梯的三级,偏偏又那么长,周围光线又出奇的弱。但在最前面的邯郸残却丝毫不受影响,跑得那么快,害得我们这群蜥蜴,狮子,狗,猫,在他这头熊后面费尽力气,气喘吁吁,踉踉跄跄,才勉强没有跟丢。 每爬过两层楼梯,邯郸残就吩咐留下两个人看守。“不必死守,拖延一下敌人的进袭即可。”他说。 我由于跑的比较靠前,“有幸”一直没被留下。 在我们看到楼梯尽头的时候,楼下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整个建筑随之一晃,我差点滚下楼梯去。 “怎么,第二组使用炸裂弹了吗?”向帅灵在前面用力稳住身体,一手保护着冷凝湘,顺带扶了我一把,“他们会把猛兽军团引来的!” “别理他们。随便好了。”邯郸残的语气不慌不忙,没有任何紧迫的感觉。他轻轻跳起来,掠过十多层楼梯,蝴蝶一般落在了最顶层的地板上。 又是一扇门。跟下面的门比起来,这扇门更加厚重,材料也显然比较坚固。 邯郸残再次从熊爪里射出了子弹。这次的子弹体积偏大,速度比较慢,在空中留下一条弧线,子弹撞上了门。 “扑哧”的一声,仿佛冷水倒进热油中一般,浓密的白气迅速笼罩了我们。 厚重的黑色金刚石门中央出现了一个大洞,洞口边缘在滴落着由石材溶成的液体。 “这里就是中枢了。”邯郸残用手臂替冷凝湘遮着头,两人一起穿过被溶开的洞口,进入了房间内里,“除了向帅灵之外,其他人请在外边负责守护。” 我们立刻一字排开,枪弹切换和填充,做了好了随时开火的准备。我站的地方正好在洞口边缘,出于好奇,我忍不住侧过脑袋,向里面望去。 房间里面跟外面比起来简直就像两个世界。里面到处都是玻璃导管,像蜘蛛网一样交织在房间的天花板上。在房间中央,有一个绿色的冲天大柱。我无法分析这根柱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做的,它看上去好像蒙了一层皮,而且还在——蠕动。 我暗暗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向帅灵大声问。 “兽人的‘科技’,一种独特的建筑材料。”冷凝湘离开邯郸残的保护,快步走向那根在蠕动的绿色柱子,“它们靠这个代替我们的电脑。据说这种植物有自己的智商,但不能自由思考,只能接受命题。” “听上去像魔法。”邯郸残说。他走向那棵树,抚摸着它,“……外壳真坚硬,恐怕常规的攻击对它不起作用。” 冷凝湘没有理他,轻轻地抚摸着绿色的表皮,用奇怪的语言说着什么。我想那大概是兽人启动这座植物柱的密码。 柱子对冷凝湘的命令做出反应,出其不意地弹出一片树叶似的圆形板块。由于距离太近,反倒把冷凝湘吓了一跳。 树叶上似乎有什么文字。距离太远了,我看不清楚。 “请拿一个能源的样品来。”她淡淡地吩咐。 “稍等。”邯郸残没有移步的意思,双手仍然放在树身上,好像粘在了上面一样。他只是把脸孔向那堆放着数十个庞大木箱的角落侧了一下。我看到他黑灰色的眼睛在头套之下转动,一层奇异的,不易察觉的白色光辉在他眼球上一掠而过。 霎时间,那些大木箱发出莹莹绿光。无数光点从木箱的缝隙中飞出,扑向冷凝湘,将她包围起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那是一些亮晶晶的,直径一毫米左右的绿黄色矿石,散发着如水一般流动的光芒。 “谢谢。”冷凝湘用猫爪从空中随便取下一粒矿石,同时从背上的背包里抽出一台纸张式高性能电脑,拉出三四根尖端是银针的信号带,把银针分别插入柱子的几个地方。她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手脚麻利得像在变魔术。 全部做好之后,她将那枚矿石放在了树叶上。树叶立刻卷了起来,把矿石包裹在中央。 “显示关于此矿石的所有资料。” 柱子中部,一部分绿色薄膜挪开了,巨大的字体显示出来:“名称:光毵矿石。阅读详细资料,请输入密码。” “十八位数兽文密码。”冷凝湘轻轻地说,“十分钟。这十分钟之内请保证我不受到任何骚扰。”

10

冷凝湘的声音在光线昏暗的空间中回荡: “在发现这座城市之前,我们曾认为兽人是个未开化的种族,它们使用天然资源,以游牧的方式生存,没有任何高科技。但,这个城市却推翻了这一论点。此城显然具有相当规模,甚至也有类似于我们科技产物的一些公共设施。他们有街灯,有自己的武器工厂,有各种公共设施。以此推断,这个城市肯定不是最近才盖好的。但为什么我们之前对那个地区进行卫星侦察,却什么都没发现呢?” 虚拟的冷凝湘停顿一下,继续说:“这是由于,他们在使用一种特殊的技术,可以彻底隔绝我们的侦察系统。这是一种类似于防护罩的东西。气体,黄绿色,终日笼罩在城市上空,成分目前不明。这种雾由耸立在城市边缘的机械塔喷出,属于人造装置。” 全场安静。 虚拟冷凝湘接着说:“在发现这个设施的同时,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兽人的城市中没有‘电力’,没有‘太阳能’,它们甚至也不懂如何利用水力,风力等等自然界的力量形成能源。整个城市中,一切机械的运作都依靠着一种成分不明,我们从未见过的——奇特物质。而查明这种物质的成分和原理并摧毁加工这种物质的基地,便是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依据我们的估计,摧毁这个目标,这座城的防卫体系便会陷入瘫痪状态,并暴露在我们的卫星监视下,这个事例对我军今后与兽人的作战具有难以估量的价值。” “就看我们的红蛇能不能将这个目标拿下来了。”

11

楼下传来射击声、人类的惊呼声和响亮而沉重的脚步声。 很快,被留在楼下的同伴当中的两个出现在楼梯口。他们脚步踉跄,气喘吁吁,神色有些慌张。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半飞鸟”急切地从我们身边掠过,对着房间内部大声嚷道:“组长,猛兽军团到了!楼下的人正在尽力阻挡它们上楼!”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明白,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我把视线收回来,跟同伴一起,面对着楼梯口端好了枪。 猛兽军团是兽人的精锐部队。据说它们的体能强到了能与钢铁匹敌的程度。历代以来,地球人类的正规军队不知道有多少丧生在猛兽军团手下。就算是红蛇,对抗这种军团,有必胜的把握吗? 楼下,响亮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枪弹声越来越近了。我感到一阵晕眩。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产生了逃避的欲望,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所有人都撤上来了。似乎无人死亡。 在最后一个同伴归队之后,三两个高大的兽人出现在楼梯拐弯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同时发出各式各样的惊叫,神经质地扣动扳机,冲着还没看清面目的敌人开始了疯狂扫射。 枪声中,响起兽人们的咆哮。好像身处一个被激怒了的猛兽动物园中一样,耳膜嗡嗡做响。 白色的烟尘随着子弹扬起,我们渐渐什么都看不到了,但还在继续扫射。我听到了那几个兽人嚎叫着滚下楼梯的声音。未见得是枪弹的效果,更可能有人动用了异能。 蓦然,向帅灵的声音透过头套内的通讯系统传到了耳中:“别这样开枪!扬起太多烟尘会……” 他话还没说完,一阵腥臭的味道就突然钻进了我的鼻子。 有什么东西从我腿上掠了过去,留下一阵异样的冰凉。 我的目光呆滞地落到腿上。那里平白凹了下去,被撕裂的生化外皮下,有一个血红色、模模糊糊的洞。 在我面前一步远的地方,一头硕大的狼半伏着身躯,嘴角滴着鲜血,喘息着。 我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彻底的恐惧让我丧失了一切知觉。当那头狼张开染满鲜血的嘴巴再次扑来时,我恍恍惚惚地抬起右手,抖抖索索地瞄准了它的心脏,开了枪。 一连串子弹击中了同一个地方,腥臭的血喷了出来。但那头狼却仍然在扑向我。 锐利的狼爪抓上了我的肩膀。撕裂了生化外皮,深深刺入我的肌肉中。 我在它的扑击之下跌倒,顺着它的力量贴着?t>地板滑了出去,躺在被溶开的门口。 恍惚中,我听到了冷凝湘的惊叫。很短促的。 那两排滴血的獠牙在我面前张开,咬向我的时候,我几乎忘了抵抗,手臂软软地抬不起来,什么都做不了,唯有睁大眼睛看着,准备用喉咙去迎接和感受死亡到来的瞬间。

12

“负责保卫这个目标的军队有哪些?”一个女子的声音问。 电子声代替虚拟的冷凝湘做出了回答:“猛兽军团第三师团的一个连,本身基地内约一百位警卫,以及兽人警察队伍,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对我们做出反攻。此次红蛇队伍主要由中下层红蛇组成,导致兽人军力总和与红蛇军力总和比例成为4:1。” 场地内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叹声。 “这么说来,红蛇的胜算很小呢。” “电脑没把邯郸残算进去。”另一个声音说,“有这个被胜利女神爱上了的少年在,胜利女神就将对我们微笑。” 周围的人都低声笑起来。 “但也正因为有他在,我们的伤者会增加也说不定呢。”

13

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我和狼之间。颀长的手指托着狼的下巴,迫使它合上了嘴。 一点红色的光芒从那只手的指缝中射出,没入了狼的皮毛中。由光点消失的地方为中心,狼的皮肉中突然产生了散发着红光的细长伤口,越来越长,终于演化成了一片血红的爆炸。 血雾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到邯郸残正在缓缓走向楼梯口那些猛兽。他不知在什么时候脱去了熊皮,周身被绿色的,闪烁着光辉的气流围绕,黑色中国服的宽大衣襟非常奇怪地向上飘浮,发出猎猎风声。 “红蛇们,趴下吧。你们的任务完成了。” 他冰冷的语声刚刚消散,萦绕在他身旁的绿光突然急速旋转着膨胀,将周围的一切都吞没。绿光中,所有无根基的东西都无声无息地被撕得粉碎。 强大的风声振动着我的耳膜,迫使我捂住了耳朵。一阵急速的模糊的绿光带着强风从我上面掠过。我闭上了眼睛。 耳边听到石柱迸裂的声音,甚至还有墙壁轰然倒塌的声音。我躺在风下面,裸露的伤口也感觉到一阵入骨的痛。 这莫非是……真空“镰风”?崩塌的天花板会把我们压扁的! 我禁不住睁开了眼睛,刚好看到一阵夹着红光的气流,像一条由砂石瓦砾组成的游龙,席卷而来,从下而上,形成一道冲天光柱。震天动地的爆炸声随之响起。 这令人惊悚的一幕终于过去了。好像是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有几十秒钟,所有的一切又重新归于静寂。 我缓缓爬了起来。 四周一片残垣断壁,外间天花板不见了,四周墙壁也几乎消失殆尽,只剩下西边还有大约一米高,被切成斜面的墙壁。夜空毫无保留的展现眼前。天花板崩塌的碎片被刚才的爆炸冲上天,落下来堵塞了楼梯口。兽人的尸体东一块西一块的散落着,地板上也染满了血,但内屋的那棵“树”仍然完好无损。 邯郸残淡淡地冷笑着,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中似乎有一丝疑惑。 一直匍匐在地——双手捂耳,双目紧闭——的红蛇们,此刻也陆续站起来,每个人都在凝视着他,目光充满了惊异和恐惧,还有敬畏。 冷凝湘和向帅灵一起出现在洞口。她手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囊。“资料下载完毕。” “死亡人数,零。呵,你们应该感谢我。”邯郸残从向帅灵那里接过冷凝湘,缓步走向平台边缘,“在它们调动大部队包围我们之前,撤退吧。”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抱着冷凝湘的腰,纵身跳了下去! 惊呼声四起。不少人和我一样控制不住好奇,冲向平台边缘,正好看到邯郸残像大鸟一样,手脚在塔楼的突出部分借力,一下一下地向地面滑落。 “没时间耽误了,快些撤退吧。”向帅灵把固定好的强力绳索扔了下去,“一个接一个,快!”

14

两旁的建筑迅速倒退着。我们奔出了主干道,按照原定计划抄近路到达西城门。 由于是兽人的后方城市,城门防备并不严密。负责接应的第三小组早已解决了守备,打开了城门,已经在城外等着我们了。四五架标准装甲运兵车停在那里。 我们一个跟一个地跳上了车。于是车立刻发动起来,狂奔而去。 车里的空间十分宽敞。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不遵守原定行动计划,而要进行这么大的破坏?”派来担当战场督察的红蛇骨作战处的高官,是一个一头银灰色长发,虚弱的老人。他坐在装甲车最高的位置上,审视着我们每一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邯郸残脸上,“嗯,邯郸,解释一下吧。” “计划要随情况更改啊。”邯郸残抱着自己的膝盖,脸上毫无愧色,“本来我也只想将那些猛兽军团解决掉,但没想到毁坏了支撑天花板的柱子,为了确保我们的队员不被压死,只好再使用爆炸技术。你放心,正因为我这样做了,所以没有人因此而额外受伤。” “每次都这样。如果还有选择余地,我绝对不会再同意让你参与任务。” “但霍依兰上将会同意的。” 银灰色头发的老人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达到了,”冷凝湘站起来,把一台纸型笔记本电脑卷成筒,递给了他,“这是我所获得的资料,还有这是矿石的样品。”冷凝湘从背包里拿出了两个密封的透明小盒子,并排放在地上。一个里面装着一块棱形的绿黄色宝石,另外一个里面装着一块不规则的石头。表面同样流动着绿黄色的光芒,但不规则石头的明显不如棱形宝石的光芒强烈。 “棱形的是加工过的宝石,另外一个则是矿石标本。”冷凝湘解释道,“兽人把大量的这种矿石加工,去掉无用的部分,然后把加工过的矿石陆续填入‘能源之树木’,让其吞噬之后自然消化,形成能源。能源之树木按照特殊的培育方法努力生长,整座城市的地底都长满了它的根。要兴建什么特殊建筑的时候只要刨出能源之树木的根部,把能量从树根的破洞中引导出来就可以了。‘能源之树木’的主要根脉联系着城市周围的喷射口,隔绝我们卫星系统的防护罩就是从那里发出的。详细情况都记载在笔记本电脑里,甚至还有这种植物的生长规划图。” “干得好!”老人阴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知道了这个,地球族很快就可以攻占兽人的首都了。或许将来我们人类也可以移植这项种植技术。你觉得有价值吗?” “这是兽人族在战争中赖以生存的主要手段之一,”冷凝湘说,“曾经让郝古拉、莫尼罗和人类族都一筹莫展的技术,当然也会对人类有帮助。” “那我们就来庆祝一下,放个烟火吧。”邯郸残站起来,打开了运兵车的后门。 远方,那已经在夜幕中模糊不清的兽人之城市中央一片灯火辉煌。 邯郸残举起左手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手势。 几秒钟后,一声非常模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夜色中看去,兽人之城市似乎产生了什么很微小的改变。看不清楚是什么,但的确有某个地方改变了。接着,非常突然地,冲天火柱从城市中央升起,直逼茫茫云霄。再过了几秒钟,城市周围也都燃起了古怪的火柱,且不扩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天上喷火一样。 车戛然停住,连司机也从驾驶座上拧过了身体,看着远处的火柱。 “……这是……这是什么?”老人惊讶地问。 “原来刚才你在忙这个。”冷凝湘笑了一下,略带讥讽地凝视着邯郸残。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人吼了起来。 “我来解释,”冷凝湘不紧不慢地说,“姑且把它称为‘意念引爆’吧。‘能源树木’的外壳异乎寻常地坚硬,从外边毁坏它难度很大。刚才在现场时,邯郸残把‘异能炸弹’输入了树木内部,刚才又用心理感应的方式引爆了它。虽说意念炸弹的威力微不足道,但由于是从内部引爆,情况就不一样了。‘能源树木’毕竟是树木,只要一定程度的爆炸就可以让它从内部燃烧,从而利用它的能源造成大爆炸。由于它各个分支脉络相连,就造成了连锁爆炸,看上去就是那个样子了。这个城市恐怕会长期陷入完全瘫痪的状态。” 她又朝邯郸残转过身来。 “很聪明的选择,”她说,“那些兽人由于我们的入侵而慌了手脚,大概会调集所有科研技术人员前往检查能源之树的主体。在这个时候引爆应该是最好的时机。” 这一番对话和事件让我瞧得目瞪口呆。我坐在装甲车的深处,遥遥凝望着那个少年,突然产生了一种由衷的崇拜。 对于绝对强大的力量的崇拜。 邯郸残靠在车门上,微笑着。远处的火焰衬托着他俊美的侧面。 他突然又有意无意地朝我这里扫了一眼。 第八章 我是诅咒师?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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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2日,星期二。红蛇骨基地地下48层,司令官办公室。 霍依兰坐在宽大舒适的扶手椅中, 62ac." >抬头凝望着透明的天花板。她细长的胳膊顺着座椅的边缘垂下,白皙如玉的手指间夹着一根长长的香烟。 “终于回来了。”她仰着脸,将香烟送到唇边,吸了一口,“不出所料,长达一个星期的会议所得到的最终答案就是——折衷政策。先集中力量对付兽人族和水栖族,然后再看情况。这不就和没开会之前没什么两样么?” “我倒认为这个决策挺实际的。”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方,高韶韵的心情也分外轻松,脸上挂满了笑容,“开始办公吧,上将。” “好吧。”霍依兰的语气中有几分无可奈何的味道。 于是高韶韵打开了中央电脑,宽大的办公室中央出现了一个立体的女子的影像。她名叫妸荷,代表红蛇骨中央办公电脑的虚拟人。今天她换了一个新的发式和服装,看上去不太像军人,反倒像个演艺圈人士。 “早安,上将,少将。”她眨眨左眼,“今天公文积攒很多呢。” “我想先听听最近几次任务的战果。” “首先是邯郸敬先生和蓝商顺先生在6月28日成功完成任务,返回基地。水栖族的间谍已被全部杀死。从水栖族间谍的尸体上发现了它们绘制的一号开发星球拓其斯塔首都城的防务平面图,已经转交给研究部门对其具体意图进行分析。” “好,下一个。” “‘兽人城计划’圆满完成,于7月7日返回基地。但据说邯郸残先生在计划执行中有不良表现,战场督察在报告中表明了他的不满。戚蕴先生协助军部行动,于7月8日完成任务返回基地,所带领的小队全军覆没,引起军部的不满。戚蕴先生自身产生狂暴症,目前正在心灵理疗处进行治疗。” “我就知道……好吧,下一个。” “向帅灵先生的定期报告书撰写完毕,需要您过目。他本人已经离开红蛇骨基地去拍电影了。红蛇训练程序更新完毕,获取的新数据正在科研部进行分析。” “继续。” “在您离开的当天,红蛇纳入了一个新成员。他的档案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过目。”虚拟人妸荷放下了文件,“剩下的就是需要您亲自阅读,由军部发来的绝密文件了。” “我知道了。把需要阅读的文件发送过来吧。” 霍依兰非常不情愿地从椅子中坐直了身子,桌面办公系统启动,淡蓝色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脸。 “我们先来看看新成员的档案吧。” “您不要总是先挑最轻松简单的看!”高韶韵笑着发出警告。 “不好吗?这样可以节省精力啊!”霍依兰摆出一幅“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听”的架势,通过妸荷呼叫出了新成员的档案。 妸荷的影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一面墙一样大的文件。 文件顶端的立体照片上,显示着一个男孩的脸。黑发黑眼,典型的东方人。皮肤有点苍白,长期使用麻醉剂的虚弱感深深烙印在眉宇之间。 “姓名:诡诸默,年龄:16,身高:171cm,健康状况:良好,但有长期服用毒品的迹象。异能倾向:无特别倾向。备注:目前正在接受初步训练,成绩不理想。” 霍依兰和高韶韵同时凝视着这份档案,良久无法出声。 “怎么可能……”高韶韵低声自语,缓缓摇着头。 “高,如果我没看错,”霍依兰把目光从档案上挪到高韶韵脸上,“这……就是那个‘诡诸默’,对吧?” “没错。虽然大了几岁,但那张脸的确是……他怎么会突然在这种时候……”高韶韵惊讶的表情渐渐淡化,最终演变成了一个成分复杂的笑容,“这真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还等什么?马上把他带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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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2日,星期二。红蛇骨基地地下9层,红蛇训练场。 训练已经结束了,除了少数留下来收拾场地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经离开。洛克和我一起在墙角站着,面对摆在地上的黑盒子,一筹莫展。 “说真的,我在这里工作五年,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他很坦诚地说,“按理说不应该这样的。这个盒子对异能的波调相当敏感,稍有感应便会做出反应。像你这样具有异能潜质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放出些微的波调,别说是刻意的了,无意之间发出来的事情也是常有。”他抓抓脑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很抱歉……”我抚摸着衣服之下的绷带,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伤口已经基本痊愈了。 “我来试试看怎么样?”一个女性的声音出现在我背后。 是一个绿头发的女孩子。我记得第一天进入红蛇骨的时候,她曾在星空广场给我和向帅灵送咖啡。 “你是帅灵的朋友吧?”她非常友好地拍拍我的肩膀,“我来帮帮你。你放松精神,什么都别想。我试试看用我的能力注入你的身体,唤醒你的能力,引导它发动起来。放心吧,别看我是个女生,整个蛇身里,除了向帅灵之外,我还从来没输给别人呢!” 听上去是个非常复杂的做法。不会出问题吧? 我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别客气!尽量放轻松,闭上眼,什么都别想。” 她在我身后坐下,双手按在我的后脑勺上。 很快地,当我清空头脑中所有的杂念之后,有什么东西涌了进来。像温暖的水流一般,从后脑勺开始,蔓延全身……黑暗之中,我似乎看到眼前一个金黄色的光球在飘浮,身体越来越温暖,越来越暖…… 蓦然,一声尖锐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我耳边响起,舒适的感觉随之戛然而止,体内的温暖也在一瞬间消散无踪。 我睁开眼睛,转身,正好看到洛克从我身边掠过,将躺倒在地的女孩扶了起来。 她的双手摊在地板上,像正在扭干的抹布般异样地扭曲着,骨头显然全都断裂了。皮肤表面产生了无数细小如针眼的伤口,不住向外流血。她在咳嗽,咳出一口又一口鲜红的血浆。 “这是怎么回事?振作一点!” 洛克在片刻震惊之后立刻想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向被刚才的惨叫吓呆的值日生吼叫起来,“拨急救!马上把医疗处的人叫来!” 绿发女孩的口唇缓缓蠕动,以微弱的声音喃喃重复:“光……灰色的光……” 洛克的目光转向我。他的眉头可怕地虬节着。 “你故意的吗?”他问。缓慢而低沉的嗓音让我不寒而栗。 “不……不是我!我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力量!” “那你打算怎么解释这个结果?” “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缓慢地后退,目光无法离开绿发少女惨不忍睹的伤口和手臂。 这绝对跟我无关!一个连小盒子..t>都无法浮起来的人,怎么可能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情!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但洛克好像并不这样想。他一直凝视着我,用那种愤怒到顶点的眼神。 医疗处的救护队伍火速冲进来,把女孩抬上飘浮型担架送走了。整个训练场变得一片安静。静得人耳朵生痛。 洛克站起来,一步一步朝我走来。他身上染满了那个女孩的鲜血。 “为什么……你认为这是我的错?”我稍微平静了一些,不再后退,迎视着洛克的目光。 或许是因为我毫无畏惧的目光动摇了他的判断,他举起的手臂又放下了。 “因为事实!从你身上放出的光扭断了她的手!我亲眼看见了!” 我还没来得及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训练场的门突然又被推开了。 四个红蛇骨高级行政人员走了进来。 他们穿着黑色西装,盛气凌人。环顾整个训练场,他们的目光在地板的血迹和洛克衣服的鲜血上停留片刻,却没说什么。然后都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 “您就是诡诸默先生吧?” 我点点头。 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他们终于发现自己搞错了。 他们看着我,动作整齐地——行了一个鞠躬礼。 “霍依兰上将在机密会议厅等候您。请跟我们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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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用电梯”的终点是红蛇骨基地地下44层。整个电梯完全是封闭式的,看不到外边的景色。直到电梯停下来的时候,我才看到正对着电梯门口的两扇大门上用绿色字体显示着“红蛇骨司令部机密会议厅”。 这里是明文规定,绝对禁止普通红蛇进入的。他们为什么突然把我叫来?而且还是以红蛇骨最高司令官的名义…… 我偷偷看了身边的男子一眼。他目不斜视,棱角分明的脸正对着前方。看不出任何线索。 “这个地方我们是不允许进99lib.入的。”刚才被我注视的男子突然说,“请您自行进入。” “可是我……” “电子检测器已经更改,您已经被列为‘特准对象’。”他向我弓了弓身体,“请进去吧。” 我尽管还有些害怕,但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黑色的门扉上流动着绿色光芒,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跟我鼻梁齐平的地方,一块厚厚的电子屏悬浮着。在我靠近大门时,它所显示的“红蛇骨机密会议厅”的字样消散了,一个光学镜头从电子屏中凸出来,将一片绿色光网投在我身上。 “身份确认中,请稍候……OK!身份确认完毕。欢迎进入,诡诸默先生。”电子屏显出这行字之后就向旁边滑开了。连坦克都推不动的厚重门扉在我面前像水一样流动着,旋转着缩回了门框中,让出一条通道。 在我进入通道之后,门无声无息地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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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条走廊,我才终于看到会议室的主体。 一个圆形的小型广场。面积上比起红蛇的训练场有过之而无不及。地板好像是玻璃合金之类的材料铸成的,分割成上百个方格,灰蒙蒙的。鞋跟敲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喀喀”声。 沿着广场边缘,一排精致的小灯投下淡淡的金色光辉。天花板是拱形的,高高悬在头顶,乌黑如夜空。 我缓缓走入广场中心,四面张望着。这里未免太空旷了,空旷得让人不安。我本来混乱的情绪全部消散了,只剩下一种近乎于敬仰的心绪。 一片安静中,秘密的气息在流动。那些领导人虽然不在这里,但他们所遗留的神秘、肃穆的气氛却深深铸进了这黑暗的空间中。我试着去感受这间会议厅的伟大,想象无数机密在这里被讨论,无数惊天动地的行动计划在这里渐渐成型…… “真是了不起。”我喃喃自语。 当我仰望着天花板发出这句赞叹的时候,一双惨白,修长,显然经过常年锻炼的手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滑过我的面孔,轻轻扣住了我的咽喉! 我还来不及发出惊叫,这双手就抓住我的肩膀强迫我转了一个圈,紧接着,一张温暖的、略带潮湿的嘴唇对上了我的嘴唇。 完全不是一个令人舒服的吻。 我闻到了一阵男性香水的清香。那双神秘的手放在我的肩头上,没有用力,但却让我觉得危险。 我突然感觉异常寒冷,全身不由自主颤抖,连灵魂也一起冻僵。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出可怕的“咯咯”声。我全力集中视线,看着面前这张根本看不清楚的脸,和那两道几乎要戳到我眼睛里的长长睫毛,来源不明的,彻骨的恐惧感顿时海潮般袭来。 一种面对死神的恐惧感。 我突然发力,推开了面前这个人。由于用力过猛,我自己也不禁倒退两步,很勉强才站稳。 黑色立领中国服外,套着白色的风衣。黑色的短发闪烁点点光泽,将阴影投在苍白的脸颊上。紫水晶三角形耳环在他脸旁摇晃。细长的黑灰色眼睛含着淡淡的嘲讽,凝视着我。 “阔别五年,这么粗暴的推搡就是友好的表示吗?”他用那悦耳的沙哑声音说着,“好久不见了,默。” 他是几天前……一起执行任务的——邯郸残! 他……吻我!这算是怎样的噩梦?什么五年?什么好久不见? 我惊呆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僵在原地看着他。 出入口那边传来了零乱的脚步声。 最先走出来的是一对身穿制服的男女。男生身高超过一米九,女生的身材却偏于矮小。 “邯郸残,没想到你第一个到!我们没错过什么吧?”男生和女生两个互相挽着走过来,嘴里大声说笑着。 “没错过。”邯郸残脸上浮上一层令人无法捉摸的微笑,“这就是诡诸默。” 男生和女生的目光转到我身上,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惶恐在他们嬉笑的面孔上一掠而过。 “原来你就是诡诸先生。”女生放开男生的胳膊,向前走了一步。她粉红色的头发做过特殊护理,柔软得像一团粉红色的云彩,“久仰大名,能得一见,不胜荣幸。我是你的后辈,大家都叫我桃子。这是我的男朋友。” “我叫鲜于彻,你叫我阿彻就行了。”他向我伸出右手,“很高兴见到你,诡诸先生。” 这些人都是蛇牙!基地简介中为数不多的蛇牙名单,我已经看了几十遍。 我满脸惶恐,糊里糊涂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应答,两只雪白的胳膊突然从后面绕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把我抱了个满怀。 “小默!想我吗?” 我回身,立刻就看到了一个长着一张圆圆的脸的少女。她非常美,整张脸没有一点不恰当的地方,处处无可挑剔。淡紫色的长发波浪一样沿着她脸颊两旁披向肩膀,几乎遮住她那双紫红色的眼睛。她贴在我身上的胸部也跟她的脸一样可爱,完全不像个少女应该有的身材。 “小默!”她大声叫着我的名字,“五年不见,过得好吗?” “还……还好。”我没好意思说我其实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这双清澈透明的眼睛太耀眼了。 “你长高了,小默。”她笑着说,“我还曾经以为你永远都回不来了!”她紧紧抱着我,发出低低的,带着几分伤感的笑声,“简直不像是真的啊……” “别这么激动啊!身为红蛇,当众这样卿卿我我未免有些不妥吧?” 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子说笑着出现在我们当中。 他其实没有鲜于彻藏书网高,但却给人一种很高大的感觉。大概二十来岁,浓眉大眼,下巴有些尖锐,跟那个挂着水晶耳环的邯郸残有些相像。虽然没有故作姿态,但那股掺杂着“权力”与“正义”的威严却不可抑制地四处蔓延,令人感到他是个大人物。 “别那么认真嘛。”缠在我身上的美少女做了个鬼脸,放开我,“我又不是天天能和老朋友重逢,何况还是这种失而复得、去而复返、死而复生的老朋友,”她递给我一张硬卡片,“你知道吗,几年前我转到心灵理疗部门工作了,不过偶尔还是会参与‘蛇牙’任务的。我住在这个房间,呼叫号码也写在上面。记得有空来找我!” “知道了。”得到我茫然的回应之后,这热情开朗的美少女就姿势优美地向出入口跑去,终于消失不见。 最后进来的男子叹口气,面向我伸出手。“五年不见,你看上去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们都把我当成了某个人,而且这个人还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沉默着跟他握手。 “希望我们今后能好好相处,不要再发生你失踪之前的那种事情了。”他的语气之中带着几许感喟。我感觉得到,他见到我并不十分高兴。 “我想……”我清清嗓子,开始说,“我想……这件事……” 突然之间,我们脚下的黑灰色地板开始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我被吓了一跳,慌忙四处张望,发现原先正对着出入口的,黑色的墙壁上浮现出一个红蛇骨的圆形图腾,正在缓缓向两边分开。 两个女人的身影从图腾中走出来。两个人都很高,右边的那个尤其高,高得不像一个女人。另一个的身高总算还在女性的正常范围内。 当她们两个走入灯光下的时候,那红蛇骨的图腾也缓缓合上,闪烁了一下,重新隐藏到黑色的墙壁里去了。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这两个女人的面孔。一个是一头乌发的东方女人,大约三十出头,保养得很好,略微有些暗淡的眼睛中蕴含着锐利的智慧,让她看上去显得很有威严。 而另一个,也就是那个高得不像个女人的女人,是个东西方混血儿。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震撼人心的美丽。 性感、坚强、妩媚、高贵、男性的冷峻和女性的温柔完美的结合在她身上。她穿着晚礼服一般的黑色大开岔长裙,修长白皙的右腿一侧微微露出来,一头色彩非常自然的淡金色头发卷曲而下,遮住了她的左脸庞。 刚才跟我讲话的少年少女们此刻都弯下腰,行了一个整齐的鞠躬礼。 “默,你的玩笑开得太大了。”三十多岁的东方女子微笑着说,“我和司令官看到你的档案时实在太惊讶了。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干吗还要不声不响地混在预备役队伍里?真是太调皮了。” 司令官? 我偷偷看了那个高挑的混血儿美女一眼。 这就是红蛇骨的最高领导人,那个名叫霍依兰的女人吗? 她跟在电视上看起来判若两人。电视上的她看上去那么普通,但此刻的她却又那么的美。美得充满霸气,极具压迫感,像个了不起的领导者,也像个驰骋疆场的战士。 “你好,诡诸默。初次见面。”霍依兰的声音非常中性,低沉,沙哑,富有感染力和魅力,“我是霍依兰。在五年前,也就是你离开的那一年才上任成为红蛇骨的最高司令官。我从没见过你,但通过高韶韵少将的介绍,对你还是深有了解的。我很高兴你能回来。” “你……你好,初次见面,霍司令官。”我尽量控制,但声音听上去还是有点颤抖。 她笑起来。嫣红的嘴唇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形。 站在她旁边的,被称为高韶韵少将的东方女人咳嗽了一下,说:“刚才我和上将已经给你做好了档案,将你已经抹消的资料恢复。你的住宅也重新开启,完全原封未动,跟你五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你的身份已经输入进了中央电脑,从此之后你不需要携带任何证件,除了中央绝密区域,所有的关卡都将为你开放,所有地方你都可以随意出入。另外医疗处已经准备完毕,待会儿去更改一下你身上的刺青,然后就可以开欢迎会了。” “欢……欢迎会?” “对。现在大部分‘蛇牙’都在基地里进行疗养和战后恢复。机会难得,可以让你认识一下你的后辈。” “你比我想象中更像个小孩子。”霍依兰突然笑起来,友善又好奇地看着我,“光是看你的外表,完全无法想象你就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冷血杀手——诅咒师。” 不行了,再拖下去误会只能越来越深。必须趁现在说清楚。 “我……”我吞了一口唾液,勉强压制住紧张的情绪,“我想你们可能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我好像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人。我以前从没来过红蛇骨,更别说在这里认识你们了。在一个多礼拜之前我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异能,还十分惊讶呢。我到现在还无法用意念力把一个小黑盒子浮起来,更别说什么……诅咒师了。” “别说笑了。”高韶韵皱着眉头笑了笑。她脸上有一种东方人特有的母性的感觉。 “我不是说笑!”我提高声音,“我真的不认识你们!也不是你们所说的那个人!” 我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空间中回荡着。全场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高韶韵和霍依兰互相看了一眼,霍依兰目光中出现了一丝动摇。 没有人说话。 过了很久,高韶韵少将终于叹了一口气。 “果然如我们所料。”她说,“导致他‘战死’的那场战争让他受创过重——丧失记忆了。” 霍依兰,还有站在我身后的少年少女们都纷纷做出了安静的,表示同意的回应。 随着一声急促的电子声,一块灰色地板亮起来,将一个姑娘蓝色的立体身影像投射在半空中。“上将,医疗处传来紧急信息。”这个电子模拟人说,“一位蛇身成员在和诡诸默的接触中发生严重意外事件。” “传过来吧。”霍依兰说。 场景切换。 “这里是医疗处。”影像中,身穿手术服装的男子说,“标号为Ac1070的红蛇抢救无效,确认死亡。目前心灵理疗处的子晚美儿医生正在对尸体进行特别检验,以便查清死亡原因。” 简短的报告完毕之后,影像消失了。 在场的人都朝我投来疑惑的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霍依兰问我。她的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她是在生气还是在怀疑。 我把当时的情况讲述了一遍。“我真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说。 霍依兰轻轻叹息一声。“邯郸残,你可以去子晚美儿那里协助她验一下尸吗?顺便麻烦你把诡诸默带回他的家。” “好的。” 邯郸残从我身后转到了我面前,用那双细长的黑灰色眼睛凝视着我,若有所思地说:“跟我来吧。” 第九章 尘封的记忆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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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箱中,是那个绿发少女的躯体。 现在她的头发已经全部没有了,胸腔和脑壳都像盖子一样被打开,手臂皮肤也被剥掉,内脏和粉碎的手臂骨骼赤裸裸地袒露着。 “答案很明显,是异能造成的非正常死亡。除了手臂之外,其它地方完全没有受伤,心脏和大脑也没有异常。这种奇怪的死亡方式显然只有诡诸默的能力才能做到。”邯郸残靠着玻璃箱,摘下眼镜,“结合这个女孩试图引导诡诸默将能力发挥出来才招致死亡的事实,可以认定,诡诸默将自己的记忆和潜能上了‘锁’。任何打开这把锁的企图,都会遭受攻击。” “这种推断,未免太想当然了吧?”曾经出现在绝密会议厅的美貌少女反驳道,“或许是这个女孩的引导方式不当,才导致诡诸默的潜能下意识地全面爆发。” “这种可能性不大。红蛇的潜能开发教案和材料,可以将一个人的异能完全引导出来,不管这种能量是多么微小。诡诸默在认真学习这种课程的时候完全没有发挥出任何一点点能量,这表示他的力量,不仅是作战的‘特殊能力’,连通常性的能力也封锁了。以诡诸默的水平来进行这种封锁,你认为那个少女能将他的能力引导得失控?未免太看得起下等红蛇了。” “你这句话未免太情绪化了吧?默为什么要对自己的记忆上锁?” “这就要问问他自己了……总之,绝对不能蛮干。如果你们心灵理疗处试图贸然解开他的记忆,只会让你们自己也遭到跟这个女孩一样的下场。这就是我的建议。” “提建议的话,就请别用这么趾高气昂的语气好吗?”少女极其不满地哼了一声,“关于诡诸默的资料我会整理好,提交给心灵理疗的高级医师会进行研究。我们会小心不让糟糕的情况发生。这件事情也希望你不要插手太多,以免给将来的治疗造成不必要的障碍。” “好吧,随你的便。我要走了,诡诸默在外面等我。”邯郸残脱掉了白色的医生外套,向门口走去,“晚安,子晚美儿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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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的信息板上显示着我们的目的地是地下42层。 我扶着电梯墙壁站立着,有些恍恍惚惚的。我刚才透过玻璃看到的那个女孩子骇人的尸体,此时仍在眼前晃来晃去。我觉得很怕,而且想吐。 邯郸残在我身边,脸上挂着奇怪的冷笑。我不敢把目光向他那边转,呼吸也随着精神的紧张而急促起来。那次执行任务时他所发挥的力量,还有向帅灵以及其他中层红蛇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都深深铭印在我脑海里,我想我一辈子也改变不了我对他的感觉。 电梯缓缓从各个楼层掠过。21层和22层的电梯管道都是密封的,看不到楼层内部的状况。23层到25层的电梯管道又突然变成透明的,可以看到一片模拟的室外风光。七八十栋四五层高的公寓楼在绿色的环境中耸立着,很漂亮。 他用食指戳戳电梯墙壁,说:“这里是医生的住宅区。子晚美儿就住在这里,那栋粉红色的楼。” “子晚美儿?” “就是给你纸条的那个美少女。她是心灵理疗处的主治医生之一,”邯郸残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将来你恐怕要常常跟她打交道。” “那个,我想问问……那个女孩子怎么办呢?”我有些胆怯地问。 “哪个女孩子?”他又看了我一眼,这次没有挪开目光。 “就是……死去的那个。” 他盯着我,缓缓皱起眉头。 “你失去记忆之后竟然也变得心软了。以前你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你习惯把败给你的弱者称之为‘垃圾’,贬低他们的价值,常常说他们的存在没意义。”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邯郸残的表情和他所说的话,都让我感到深深的不安。他们说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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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42层,蛇牙居住区。 当我走出电梯时,几乎被吓呆了。模拟星光布满了天幕,雅致的黑红色石路贯穿藏书网整个社区。茫茫夜色中,别墅般的小楼三三两两地散布着。每栋楼的建筑风格相差很多,有的小巧可爱,有的豪华奢侈,有的采用仿古风格,还有融合现代科技的新潮建筑。这些楼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占地面积。就算是最小巧的那栋粉红色房子,面积也绝对超过三百平方米。 “这些房子大多数都空着。”邯郸残一边走一边解说,他黑色鞋子的后护铁敲在石板上,发出悦耳的声音,“本来以为会有很多‘蛇身’达到‘蛇牙’的程度,但结果却让人失望。到了。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站住脚步,打量着这栋标号为42709的两层黑色房屋。从外表来看,这栋房子除了颜色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墙壁的材料轻巧而结实,房屋主体分为上下两部分,略略错开,上半部分的屋顶坡度很大。 “你还记得吗?你七岁的时候用意念力让这栋房子周围下雪,把屋顶当滑雪场。没想到速度太快,从屋顶飞到路上,跌得腿部骨折,住了好几个星期的医院。”邯郸残按了按门前的电子开关,“AX9019,邯郸残。” 灰色的复合金属门上,一小块圆形的球体从里面翻了出来,对准邯郸残站立的地方上下滑动。“确认,请进。” 两扇门锯齿型的结合口渐渐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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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堆满了工艺品的零乱客厅,走上复合金属楼梯,邯郸残推开了二楼卧室的门。 一个用立体影像装饰起来的房间。四面墙壁都不存在了,宽大的银色飘浮床,球形座椅都似乎处于一片星海中。墙角那里,似乎有一个架子。但看不到架子本身,只能看到飘在空中的四五个透明隔板,上面放着些许杂物。房屋中央,一个月亮般的球漂浮着,隐约可以看到球中央的绿色荧光板。 邯郸残的脸被虚假的星光染上了好几种颜色。他走向房间中央的光球,将手按在上面。 “有熟悉的感觉吗?”他凝视着光球,问我。 一个陌生的房间。 我摇摇头。“很抱歉……” “好吧。”光球在邯郸残手下散开了。那片绿色的荧光板翻转了一下,左右下角各自放射出一条细细的绿色光线,沿着看不见的轨道滑动,组成一个透明的键盘,“这里面储存了不少我们以前的资料。你若有空的话就看看好了,或许能帮助你回忆起往事。”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按了一下,顿时,在我面前出现了一个非常逼真的虚拟模型,看上去像是整个住宅区的总图,在中央的是我的房子。距离两条街远的地方,有一个中国式,红屋顶的两层小楼正在发光。 “这是我的家。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像以前一样尽管找我,别客气。”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很不愉快地事情,表情有几分郁卒,“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尽量通过呼叫器叫我。现在你有什么问题,问好了。” “就算我是那个人,我们……我们以前很熟吗?”我一边说一边走向墙角的架子。 “十分熟。刚才我能打开你的房门,这就足以证明我们当初是好朋友。” 好朋友……?我有资格跟向他这样的人成为好朋友吗?那为什么我现在竟然连最基本的异能都没有? 我想了一会儿,低声问:“我……以前很厉害吗?” “比我厉害。你是所有未成年人中最厉害的,绝世天才‘诅咒师’。” 今天是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了。我抬起头,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诅咒师,沉默诡异圣灵的代言.人。它赐予你无比强大的诅咒之力,不蒙你喜悦者必将粉身碎骨。”他双手撑在绿色的荧光板上,微微垂着头,微笑着,“你的咒语很可怕,整个红蛇骨没有人不怕你。” “那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现在连最基本的异能都不会使用?你并不是不会使用,只是你不愿使用罢了。你因为某种原因而把自己的力量和记忆全部封存起来。但它们没有消失,只是在你体内沉睡了。一旦遇到致命的危险,你的能力就会自然启动。被杀死后的复活和今天下午死去的那个女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据了。”bbr>他离开那块板子,伸出左手,正对着我。从他的指缝中,那双黑灰色的眼睛闪烁着熠熠寒光,“猜猜看,如果我现在发起攻击,会发生什么事?” 他身上骤然散发出一阵惊人的狂风,排山倒海向我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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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狂风中拚尽全力才让自己站稳,双手交叉在面前,试图遮住冷汗淋漓的脑门。 风声在呼啸。他突然微笑起来,收回了手。 狂风骤然消失了。像来时一样突然。我毫无防备,身体突然失去阻力,向前踏了一步。 “我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他淡淡地说着,向我走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他却毫不在乎,十分固执地把手放到了我脑袋偏前的地方。“我听说你也参加了上次去兽人城的任务?你当时扮成什么样子?” “向帅灵那组的……一只蓝色蜥蜴。”我吞了一口唾液,“你当时救过我。” “哦,是吗?”邯郸残的眉毛牵动一下,迅速恢复原状。“这么说你当时是他的手下?别担心,下次向帅灵再见到你的时候,他会向你行九十度的鞠躬礼。”他看看绿色荧光板上的小时钟,“零点了,如果你没别的事情,我要回去休息了。” 他把手放回口袋里,缓步走向门口的方向。星空在他面前裂开一道缝,吞没了他的身影。 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我紧绷到接近崩溃的神经才终于放松。全身失去力气,缓缓瘫坐在地。刚才被压抑的恐惧一下子全部释放出来,背后顿时被汗水湿透。 他刚才根本不是开玩笑的。他刚才所散发的气息并不是切磋技艺的“斗气”,而是致人于死地的“杀气”。 按照他的说法,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又为什么要对我出手? 真不能理解。 我扶着身边的架子,缓缓站了起来。手臂上的衣服因我的动作而收紧,突然裂开四五道裂缝。裂缝边缘整齐,显然是被锋利的东西割开的。 是刚才那阵风?……我好像没有受伤,没流血,也不疼。是他手下留情吗? 我木然把视线从外衣上挪开,开始打量着摆放着三四十个相框的透明架子。 第一个是室内,人数不多。今天在机密会议厅见过的,那个叫子晚美儿的女孩也在其中。手里捧着蛋糕,在喂坐在桌子对面的……我。 果然是我!虽说时隔五年,但那个男孩不可能是别人,我能感觉得到。我那个时候的样子看上去有些陌生,虽然在笑,但目光却是冷的。 有点像现在的邯郸残。 第二个是野外,照片上有一大群人,其中有邯郸残。那时候的他看上去跟现在不太一样,目光中竟然含有一丝……胆怯的感觉。 有点像现在的我。 第三个,第四个……几乎所有的相片都是类似于节日或放假的时候拍下的。参与人数不一样,但有几个人是固定的,一个是我,一个是邯郸残,..一个是子晚美儿,另外还有今天在机密会议遇到的,那个声音浑厚,有领导风范的二十多岁男子,以及一个清秀,瘦弱,表情怯懦,灰色头发的少年。 看来我们这几个人的关系很好。 当我感觉到有几分疲劳,打算离开架子的时候,目光却突然落到了最下层架子,两幅大照片的阴影里。那里似乎不太对劲,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我伸手摸过去,摸到了一个方形物体。 黑色的石头相框,粗糙而沉重。中间的照片很奇怪:一个黑色长发的女子身穿黑色曳地长裙,站在窗前,头发随风飘舞。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那双抚着窗的,惨白而美丽的手。 这……这会不会是,经常出现在我梦中的那个女人?她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颤抖的指尖沿着相框边缘移动,终于找到了隐藏在侧面的“播放”键。 画面开始动了。黑色的头发和长裙都开始随风飘扬,一个沙哑而略带哭泣声的嗓音穿了出来:“小默,我想你或许也该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寻找你所想要的幸福。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你自己。试着去谅解,去适应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也许你会发现追寻了一生的东西就在眼前。我现在必须离开了,离开这里,摆脱‘宿命’,去追寻我想要的生活。小默,别忘了——我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为你祝福。这对你来说也许不够,但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 她伸手拢了拢黑发。“小默,永别了。” 她转身,渐渐面向这边。惨白的脖颈露了出来,我看到了她的耳朵,看到了那在空中散落的泪水,也看到了她的眉角。 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就可以看到她的侧面了! 就在这时,画面突然被灰色的光点撕裂,相框中冒出一阵黑烟,“彭”地一声炸成了碎片。 我呆呆站在原地,看着飞速落下,在地板上摔得粉碎的相框,也看着我那双被炸疼的手。 虽说没有看到她的面孔,但我可以确定她就是我梦中的那个女人,那个自称是我姐姐的女人。那个声音,那些话语。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她离开了这里?什么时候?她现在又在哪里?她知道我的过去吗? 我望着这个房间,望着碎裂的相框,望着那透明的架子,回想着今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想尖叫的欲望堵住了我的喉咙。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过去,甚至还有陌生的自己,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竟然如此无助。就好像一个被遗弃在黑夜里的婴儿。谁都帮不了我。 第十章 空中花园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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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光的空间,回荡着一个人用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晚上好。” 突然,黑暗中响起一声机械声。一双太阳般的眼眸出现在半空中。 “晚上好,神龙……有什么事吗?” “‘诅咒师’回来了。” 金黄色的眼眸骤然睁大。“真的吗?” “当然。但他丧失记忆了,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的力量。” “怎么会这样……莫非他还是无法克服‘那个障碍’……” “我们必须等待吗?” “是的,必须等待。我需要他。没人能代替他……连你也不行……” “可是,如果‘诅咒师’十年八年也不苏醒怎么办?没有等待的时间了。这一点你比我更加清楚。” “请别着急。在我们还可以等待的时间之内,他的能力会苏醒的……他不可能沉默太久……” “冒昧地问一句,你认为他真的可能按照你的安排一步一步走下去吗?” “为什么这么说呢?” “他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甚至忘记了还有你这么一个人存在。我想如果他知道在暗中操纵这一切的人是你,他不见得会继续服从。” “不,你错了。我从未想过要用血缘之情来打动他。” “那你的意思是……?” “我跟他的关系,不仅仅是‘血缘’那么简单。我们是彼此的一部分。他不会忘记我,就像他不会忘记他自己。而对于我们的‘计划’,他只能选择服从。那是他的宿命。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剩下的,就让我们看看命运如何安排吧。” 片刻的沉默。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我告辞了。” “晚安……做个好梦……” 来访者的声音消失了。整个空间中只剩下那双金黄色的眼睛在闪烁。 “……这个人……心有图谋呢……我想,‘战胜我’对他来说应该比什么都重要吧……” 一行发光的绿色字体出现在那双金色眼眸前的屏幕上。“两者综合战斗强度比为1:999,获胜希望为零。” “我也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战胜我……但我也知道,他一定会来‘试图’战胜我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呢……不安于臣服,不安于服从宿命……真伤脑筋呢,嘻嘻……你也这么想吗?‘皮欧拉里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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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居住区的模拟日光分外强烈。 没有人为我安排今天的日程表,看来身为蛇牙的人平日是什么都不用干的。我大概在房子中熟悉了一下环境,就决定出去走走。我选择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子晚美儿所在的心灵理疗处。她是个心理医生,一定可以对我有所帮助。 按照基地内自动向导系统的指示,我踏着黑色的步行道穿过重重楼院,离开居住区,乘坐电梯滑过十多层楼,终于到了地下22层,也就是心灵理疗部的所在地。 电梯的门打开了,正对这电梯的就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里面放了不少装饰品,整体色调偏暖。 大厅中,红蛇骨基地中央电脑的代言人——虚拟人妸荷的身影闪烁着出现了。我第一次看到她的全身,发现她比我想象中要矮小一些。 她那张以绿色装扮起来的脸向我微笑着。“您好,诡诸默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问……子晚美儿医生现在有空吗?” “她正在21层的心灵理疗室工作。您要联络她吗?” “不,不必了。我等她下班就好了。” “子晚美儿医生将在两个小时之后下班。请您自便。” 妸荷的影像消失了。 我推开大厅中央的那扇门,进入了22层的病房区。 雪白而干净的走廊那么安静,四周全是病房的门,但大部分都是空着的。一个年轻的护士手捧咖啡杯,坐在走廊尽头的贩卖机旁,看样子正在休息。 当我走过去的时候,她立刻站了起来,鞠了一躬,微笑着悄声说:“您来看戚蕴先生吗?” “戚蕴?”我反问。 “戚蕴先生以前有严重的歇斯底里症状,时常痛哭不停。不过经过治疗之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现在他正在休息。”年轻护士的脸上略略染上了些许愁色,“不过,不管恢复得多好,过不了多久他还是要进来的。戚蕴先生很脆弱,经受不起那么刺激的工作。” “是吗。”我茫然的点点头。我想不起戚蕴是谁。 离开了那个..年轻的护士,我在走廊上漫步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于是返回电梯那里,去了位于地下45层的红蛇骨最高办公层。 办公层的色调很明快,米黄色,白色,和金黄色。跟想象中的办公室不同,这里很干净,看得出来他们十分依赖电脑,除了跟电脑有关的之外,几乎找不到别的东西。 当我推开“行政处”的大门,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打扰了。”之后,回应我的竟然是全场十?多个人的起立,鞠躬,齐声道:“你好,诡诸默先生。” 我被他们的态度吓了一跳,连忙还礼。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说,“那个,我想了解一下基地的现况,以及询问一些有关异能的事情,如果不会给你们增加麻烦的话,可否给我提供一点……帮助?” “当然!请稍候。”一个年纪比较大,一看就知道是整个办公室的首脑的男人立刻抓起电话,对着话筒轻声说起来。 过了片刻,大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同时走进来,对着我深深一鞠躬。 “让您久候了。我们是科研部的异能研究科,基地管理部,以及人事处的代表。我们已经知道您的事情了,将竭尽全力协助您。如果方便的话,请选定一个交谈地点。” “星空广场吧……其实我只是随便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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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能的历史十分悠长。以前,人类还未离开地球时,就曾在各个年代出现过不同的异能者的记载,但大多都真伪难辨,其中掺杂了不少江湖骗子。当时这种人产生的原因已不可考。但现在这些异能者产生的原因却相当单纯和明显——地球人类和外星人的交配,导致下一代产生基因异变,不可思议的能力由此而生。所有异能者的父亲都是数十年前对地球族展开侵略战争的流浪外星人。也就是说,所有的异能者都是——杂种。而指示流浪种族这样去做的,正是莫尼罗族。异能者可谓是战争灾难的衍生品。” 她讲话并没有太大声,语调也没有太激烈,但短短几句话却让我全身一震。他们都发现了我的表情,但没有说什么。 那个女人推推眼镜,接着说:“异能不是每个人都一样的。因为人的体质和思考方式的不同,每个人擅长的能力将会不一样。越有才能的人在没有经过人为锻炼之前,能力的偏向程度越严重。以下几种能力:组合、分解、操控、加热、冷冻、重压、物质化和强化,是异能的基本。其它所有的高级能力都是从这里延伸出来的。只要稍加锻炼,所有的异能者都会拥有这些基本能力,并且很容易就融会贯通。而从基本能力之外延伸出来的能力,就是一个高级异能者专有的特别能力了。这种能力是可以预测的。” 她找出一份文件,递给我。上面全是我看不懂的数据。“上次的检测报告表示,您能力目前没有任何倾向。” 我对这个结论完全不惊讶。“这表示我没有天分吗?” “哪里!请不要误会。”她急忙解释,“诡诸默先生过去是个‘全能型’战士。可能是由于这项数据不在检测范围内,因此无法显示出来。” “我随便说说罢了。”我挠挠头,“请继续说吧。” “一个人维持异能需要消耗‘意念力’。意念力的储蓄容量越大,维持的时间就越长。而不同的能力消耗程度也不同,当意念力消耗光了的时候,就跟普通人没两样了。单纯的强大异能并不代表可以在作战中占到上风。灵活应用所会的能力以及控制意念力的>藏书网消耗,以最少的意念力消耗换取对方最大的伤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异能强大与否更加重要。这是‘蛇牙’们的一致看法,能将这一点做到接近完美的也只有蛇牙战士。异能差不多就是这样。” “那么,告诉我机构方面的问题吧。” “好的。”坐最右面的男子点了一下头,“红蛇骨的人员分为:被称为‘蛇头’的领导层人员,负责治疗各种疾病和伤口的治疗处——‘蛇喉’。‘蛇腹’负责各种行政工作,比如人事,管理,资源分配之类的。负责处理任务执行之后的善后工作的,是‘蛇尾’。科研部的人员属于特殊人员,不算红蛇骨正式成员。高、中、下层红蛇被皆称为‘蛇身’,而您所在的‘蛇牙’是凌驾于这之上的最上层战士。” “蛇牙究竟有多少人呢?” “人数很少。总共不过八个人。” 我前段时间所了解的情况尽管有不少和这些相符合,但远没有这么详尽。看来蛇身所了解的情况比蛇牙要差多了。 “心灵理疗室是做什么用的地方?” “治疗心理疾病的地方。红蛇的工作压力沉重,很容易得各种心理疾病。这个时候就需要心灵理疗室了。那里有一些拥有抚慰心灵的异能的人,多半都是战斗型红蛇转过去的。比如子晚美儿医生。” “子晚美儿……她以前是战斗型的吗?” “是的。直到现在子晚美儿医生也常常参与各种任务。她颇受患者和中下层战士的欢迎。” 当然啦,那种完美级别的美女……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我还想问一下有关于武器的事情。如果我去执行任务,所配备的武器可以自己选择吗?” “当然可以!”负责人事的男子接口说,“每位蛇牙都拥有专用手枪,比如子晚美儿医生的专用手枪——卡丽兰萨·99·雅典娜,邯郸残先生的爱枪——阿马赖亚·7099·龙击弩,李伤先生的黑文斯·1987·双子星。” 我抓住陌生字眼发问,“阿马赖亚,黑文斯,和卡丽兰萨是什么?” “阿马赖亚,黑文斯和卡丽兰萨是三个著名科学家的名字。他们三个人奠定了现代武器的基础。我们现在所使用的所有枪支,都是从这三个人的发明中演变出来的。基本来说,标号为卡丽兰萨的武器,特点是轻巧,灵活性大,但威力偏弱,外形很女性化。阿马赖亚则偏重于力量,灵活性就差了一些,重量也令普通人无法接受。黑文斯介于两个人之间,是中下层红蛇最欢迎的类型。”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专用手枪的定义又是什么呢?” “专用手枪是给蛇牙成员专门量身定造的手枪。设计独特,性能卓越,能完全配合枪主的战斗方式及能力。不过这些枪支只有在特别任务中才能启用,平日要上交,集中保管。” “这么说我也有吗?” “当然了。诡诸默先生你的枪是最著名的幻影名枪——恶灵。” 恶灵……? “这个名称大概是取自诡诸默先生的称号——‘被恶灵附身的诅咒师’。” 被恶灵附身的……诅咒师?……这个称呼听上去多么陌生。我怎么也无法把这个称呼和自己联系起来。 我扶住自己的太阳穴,揉了揉。就在这个时候,走廊里传来了工作时间结束的音乐声。我这才想起我的最初目的。 “实在多谢你们的耐心讲解,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站起来,跟他们一一握手,“对不起,我该走了。我要去见子晚美儿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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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之后,我在自动导航系统的引导下找到了子晚美儿的办公室。她当时正站在办公桌前收拾东西,手忙脚乱。看到我,她几乎惊讶地跳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希望我没打扰你。”我说,“请问,你有空吗?我想……问问你关于我过去的事情。” 她侧了一下脑袋,笑起来。“我明白了。你不想进精神理疗室,却又想恢复记忆,对吗?” 我点点头。 “那么,等我一会儿。”她快手快脚地打开抽屉,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扔了进去,“我们去基地外面吧。我知道有一家气氛很好的咖啡厅,我们可以聊聊。当然啦,我们要先去跟高韶韵少将请假。” 通过电子呼叫系统跟高韶韵少将请过假,说明了要去的地方之后,我们才正式离开基地,在红蛇骨基地外的停车场找了一辆反光蓝色的双人车。 负责看守的士兵对我们行了个军礼,帮助我们打开了车门。 等我坐好之后,子晚美儿发动了引擎,从中央政府区冲了出去,升到高空。 城市在我们脚下,那么遥远。两分钟之后,我们降落在空中反引力公路上,借助公路的自动导航系统开始了平稳地滑行。虽然是星期三,但在空中高速公路上行驶的车辆还是很多,所以子晚美儿不时要做一下辅助操作,避免产生不测。 “红蛇是这么受尊重的吗?”我没头..没脑地问,“我总觉得这一切像是假的。我对过去完全没有记忆,这种感觉……真难受。” 美儿看着窗外的风景,沉吟了一会儿。“你不妨把谈话当成普通的闲聊,我需要先知道你还记得什么,又忘了什么。比如说,你记得……‘皮欧拉里克’吗?” “皮欧拉里克?”我的大脑在急速地搜索,“不记得了。他是谁?” “红蛇骨的中央电脑。这是蛇牙应该知道的事情哦。政府首脑们经常会提供一些莫名其妙的草案给皮欧拉里克,让它分析,进行修改。那可是整个地球族中最高超的电脑了,它甚至会分析异能。我们的异能教材就是它拟定的。厉害吧?”美儿戳着自己的面颊,仔细察看着我,“那么,你记得给皮欧拉里克提供最佳异能分析材料的人是谁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 “嗯。”美儿点点头,“差不多到了。我们要在下面那个停车场降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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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管理员应对了几句,我和美儿一起进入了这座著名的标志性建筑——空中花园。 这里的特点就是整个广场都处于室内,永远黑咕隆咚的,只有头顶的人造星空在闪烁。本来这是科学研究所的天文学家们的研究室,但后来地球势力的蓬勃发展使他们有了更好更具规模的研究室,就把这里抛弃了,成了公共游乐场所。现在星空花园里除了长椅之外还出现了酒吧,咖啡厅和舞场,人人都在星光下狂欢,颇为热闹。 我和美儿在人工培植的树林中踩着铺满落叶的小道漫步,她的手放在我的手心中。 我突然想起那个遭遇不测的女孩。 “请不要对我使用异能,”我迟迟疑疑地说,“用异能唤起我的记忆恐怕会有危险。我只想让你告诉我一些过去的事而已。” “放心,我不是业余的。”美儿低声说,“保持精神轻松,请什么都别说。” 她甜美的声音刚刚消散,我就突然感到眼前有一片桔红色的光掠了过去。同时,一种异样的,淡淡的气息笼罩了我。 我跟子晚美儿一起,沿着林间小道继续向前步行。 树林深处,周围热闹起来。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时不时传出一两声尖细的笑声。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黑暗一片的树林中人影幢幢,全是些成双成对,调笑偷情的情侣们。 但这些声音恍恍惚惚地传到我耳朵中,我分不清我听到了什么。我好像被放到了一个透明的盒子里,周围的一切都跟我失去了关系。 我们很快就脱离那片寻欢作乐的树林,进入了贯穿整个星空花园的步行道。美儿把我带进了步行道旁边,一个挂着荧光咖啡杯型招牌的小咖啡.馆里。 咖啡馆里面的装潢非常别致,天花板是透明的,里面用比人还高的板子隔出三四十个小房间,每个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外加一支放在酒杯里的蜡烛。一切都在仿照被抛弃了的地球上的老式咖啡馆。 我恍恍惚惚地跟着美儿前进,进入咖啡厅最内部的房间里。 有人送来了咖啡。我跌坐在半躺椅上,望着天花板。我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子晚美儿坐在我身边,握起我的手。 朦朦胧胧地,我看到她的手心中放射出了桔红色的光线。一种温暖的气息从她的手中传递到我的手心里。 “默,现在,听我说,回答我的问题。”她的声音那么轻柔,甜美,我感觉我快要睡着了。 “你记得你是如何到红蛇骨来的吗?”她低声说。 我模糊的意识中出现了什么,一个轮廓,一个人……是谁呢……是谁呢……如此熟悉的感觉…… “你记得给‘皮欧拉里克’提供最棒的异能研究材料的人是谁吗?”她仍然在问。 白色的,白色的影子……朦朦胧胧的一片白,我看不清楚……那是谁…… “你记得这个人是谁吗?”她的手那么暖。她的声音也那么暖。 朦胧的白色影子变得清晰起来了,可是还不够,我还是看不清楚……白色中那一点亮光,一点太阳一般耀眼的光芒,是什么呢? 蓦然,一种怪异的气流涌进了我的大脑。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在说:“他是给皮欧拉里克提供最佳异能研究材料的人……他在中央绝密区域——皮欧拉里克的内脏中沉睡了将近二十年,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有永无止境的睡眠……我因他而在六岁的时候来到红蛇骨……他是……诡诸无……我的哥哥……” 我的哥哥?……头疼,难以忍受的头疼…… “那么,这个人呢?”这甜美的声音宛若一道命令,我剧痛的大脑中又有什么东西被挖掘出来了。 一个女人。长长的黑发,随风飞舞。她在慢慢地回身,那张脸,苍白的脸,越来越清晰…… 蓦然,某种黑色吞噬了我面前的画面,也吞噬了我。仿佛某种湿漉漉的软体动物,紧紧贴在我身上,不住蠕动。我无法呼吸,不停地流汗。我的嘴唇张开,舌头却僵硬,我听到我自己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什么都看不到了。昏暗中,我听到了子晚美儿的痛哭声。 第十一章 皮欧拉里克 (霍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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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6日,星期一,红蛇骨基地地下48层,司令官办公室。 宽大的司令官办公桌,一边坐着霍依兰,一边站着高韶韵和子晚美儿。而在桌子中央,一大堆来路不明的文件小山一样堆放着。 房间里有一种难以言传的严肃气氛。透明材料制作的拱顶天花板上,雕刻着一个巨大的表盘和两根扭曲得很艺术的指针。一片宁静中,天花板上的指针走动了一下。 “子晚美儿小姐,我并不想责备你。”霍依兰双手互握,支撑着自己的下巴。她看着子晚美儿双手手肘处的绷带,以及隐藏在衣服之下的重重伤口,“但我还是要问一个问题,心灵理疗处对于诡诸默的研究还没完成,你为什么就这么心急,想凭自己的力量去寻回诡诸默消失了的记忆呢?何况我们对他的调查才结束,刚刚排除了他在过去几年中成为郝古拉或者莫尼罗间谍的可能性。” 子晚美儿被绷带包住了一半的脸抽动了一下,露在绷带外面的右眼中充满了泪水。 “抱歉。我以为……我能做到的。”她很小心地抬起手,忍着伤口的疼痛,擦了擦眼泪。 “我想你一定知道,空中花园占地面积超过10万平方米,是首都城的标志建筑之一。而现在,就因为你的鲁莽行事,诡诸默沉睡中的力量在无控制状态下爆发,空中花园的部分建筑严重受损。到目前为止,受伤人数约计几百人。幸好诡诸默在潜意识状态下没有选择他要伤害的目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看。”霍依兰的手在那堆文件的上方滑过。“这是行政部门寄来的抗议书、城建索赔、公民起诉、以及总统先生和‘扶政会’的谴责书。”霍依兰苦笑着,“你冒险这样做仅仅是出于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好像不是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告诉我真正的理由吧。否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不容易打发呢。” 子晚美儿垂着头,嘴唇蠕动,刚想说什么,却被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截断:“我想,真正的理由或许是她想跟我斗气吧。” 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门口。红光中,一点紫色的光芒在他的脸颊旁前后晃动着。他缓缓向前走着,脱离门口处的阴影,进入光线可以照到的地方。 是邯郸残。 他惨白的脸在灯光下变成了红色,嘴边挂着一个居心不良的微笑。 “子晚美儿医生或许是因为我对诡诸默失忆的分析而感到不满。因此想赌一赌,用自己的方式,自己的‘特别能力’试试看。说对了吗?” “少罗嗦!”子晚美儿突然叫起来,“我根本没那么想过!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是吗?”邯郸残抱起手臂,“那么你来说说看,你这样做的原因是?” 高韶韵捏着一份文件夹从空中劈下,切断他们两个互相对视的目光。“你们两个都别吵了!” 她严厉的声音让子晚美儿抖了一下。大滴的泪珠立刻又落了下来。 “邯郸残,你来干什么?” “哦。”邯郸残站直身体,向霍依兰微微欠身,“上将,‘扶政会’的三位代表临时发来电讯,说他们为了查询‘皮欧拉里克’上次所提供的数据,将在两个小时之后抵达红蛇骨基地。” 霍依兰脸上的笑容产生了些微的改变。 “那么,我们就去准备迎接他们吧。至于你,美儿……” 子晚美儿略带胆怯地抬起头来,眼中泪水还没擦干。 “你从下个星期开始,停职一个月,禁闭检讨。”霍依兰从办公桌后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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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6日,星期一,下午两点。 二号开发星球,首都城上空,烙印着中央政府标志的黑色反引力车在一群银灰色车辆的包围中平稳地飞翔着。 “距离红蛇骨不远了,这个令人看了就毛骨悚然的地下深塔。”简·宁凝望着远方模糊不清的殖民地政府所在地。 “有时候也觉得很可笑,霍依兰和她那个威风八面的红蛇骨驰骋疆场,最后的结局却不一定很乐观。”紫发紫眼的羌雪依着车窗,语气中不无感叹,“听说上次兽人城的计划让好些红蛇受伤受惊,也很可怜呢。”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拉博森·布鲁斯特年迈而干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你不是一向讨厌这些人,称他们为杂种的吗?” “是啊,他们的确很讨厌……他们的存在总有一天会妨碍了我们纯种人类的生存。”羌雪不经意的抚摸着自己的膝盖,“就连我这样到了中央机构的人,见到那些杂种也还是感到浑身不舒服。” “别说了,快要到了。”简·宁低声说。 车中谈话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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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6日,星期一,PM 2:35。红蛇骨基地,中央绝密区域。 黑暗中,一行醒目的绿色字出现在空中:“三十秒之后来访者将到达。” “……他们快要来了……那么我就回避了,皮欧拉里克……” 太阳一般的眼眸从这个空间中消失了。十几秒后,黑暗的空间中,被黄色光芒包围的电梯缓缓降落在这空间中。 瞬间,辉煌耀眼的灯光照亮了这地底空间。 一片空旷,椭圆形的黑色房间。房间的一端,一个复杂得惊人的机器是这里最吸引人的东西。它有一半埋在墙壁里,露出来的部分几乎占了整个房间的三分之一。外壳以圆形和方形组成,银灰色。在外壳中央,一个直径约十米的绿色圆屏幕眼睛一般突出着。 椭圆形房间的墙壁,由上百个圆柱形水缸组成。这些水缸充满了桔黄色溶液。溶液中,浸泡着一个个男人或女人的躯体。他们都已经失去了意识,感受,但他们还活着。 “皮欧拉里克啊。每次见到你,都觉得你十分光灿耀眼呢。”拉博森·布鲁斯特很慢,但是很稳地走下了电梯,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用目光扫视着墙壁中的活死人,眼中一片冷漠。 皮欧拉里克中央的绿色凸屏幕闪了一下,一行绿色字体出现在空中:“欢迎来访,多谢您的称赞。” “真是有礼貌的电脑。”羌雪笑起来,“bbr>不过我们不能跟你太客套了。皮欧拉里克,听说我们所一直等待的‘诅咒师’归来了?这么说,我们的计划有望提前了?” “没错。但他丧失了全部的记忆,无法使用自己的力量。”绿色的字体在空中飞速展开,“红蛇骨心灵治疗处已开始拟定方案。” “我们正是为此而来。”简·宁仰望着皮欧拉里克,“医疗处的一流人才,拥有可以令人‘敞开心扉’的特异功能医生——子晚美儿小姐试图将他的记忆解开,却也遭到了失败。甚至还让他的力量像小原子弹一样爆炸,炸坏了99lib?t>空中花园。老实说,我们不得不怀疑还有没有人能解开他的记忆?” “空中花园的爆炸没有达到原子弹的当量,仅仅相当于一颗HG50型炸弹的威力。解开记忆锁的可能值无法估算。借助外来力量并不是最好的方法。记忆锁是一种奇特的特异功能,唯有力量超越上锁者的人,或者上锁者本人才能破除。” 几位来客相视莞尔。 “反正你的意思就是说,要靠‘诅咒师’本人?”羌雪抚了一下头发,“可是如果他一百年都不觉醒呢?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不成?如果没有‘诅咒师’,‘那个计划’就真的无法提前发动吗?” “他的力量会及时苏醒的。” 简·宁沉吟了片刻,把目光投向左边的墙壁。“如果仅仅借助有史以来最强的异能者——‘诡诸无’的力量……” 大家的目光立刻随着简·宁,射向了左边墙壁中央的一个圆柱水缸。 一个瘦弱的青年飘浮在里面。他的身体如木乃伊一般干瘪着,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其实他还在呼吸。 “他虽然半死不活,但那惊人的力量并没有消散,而且还在继续增长中,对吧?”简·宁继续说,“这种力量增长的速度能否加快?” “很抱歉,原先的计划表已经是按照最快增长速度计算的。”皮欧拉里克几乎是立刻做出了答复,“假定‘圣火计划’所需要的启动能量值为9999,诡诸无目前只能提供4700左右。还不到一半。若想使计划提前,剩下的一半多只能在他的弟弟,‘诅咒师’和‘另外一个特定角色’身上找。” “总之是要等,是吧?”简·宁说,“总统觉得原计划时间拖得太长了,他担心和平不会维持那么久。我们希望你能尽力使计划提前。” “明白了。” “皮欧拉里克,”拉博森·布鲁斯特抬起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很小的记忆卡,“这是定期的资料。拓其斯塔星球的‘银白之塔’主心部分已经完成,只剩下选定地点,进行组装了。老规矩,地点选定之后发送给我们就好了。另外‘诺亚方舟’的工程进度跟原先估计不符,希望你能再次预测一下完工期。那么,我们就告辞了。” “再见。” 房间另外一头,被黄色光芒包围的电梯再次出现了。 简·宁和羌雪一左一右,走在拉博森·布鲁斯特两旁,三个人同时跨入了电梯。透明的黄色结晶门缓缓合拢,电梯开始上升。很快,它就承载着三个地球首脑机构中举足轻重的角色,消失在黑色的天花板中了。 中央绝密区域重新陷入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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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白色的光从天而降,撕裂了皮欧拉里克前方的空气。一个雪白的人影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里。他全身被耀眼的白光包围,五官,身体都变成了朦朦胧胧的一片白色。唯一看得清的,就是那双宛若太阳的眼睛。 “真是可怜的人类呐……他们以为自己能左右一切,因此他们嘲笑被他们玩弄的人……可事实上他们都是一样的。在至高无上的力量面前,利用别人的人和被利用的人,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啊……” 皮欧拉里克的一部分外壳融化了,变成了数条细长的银色触角,伸展向那个人影,将他牢牢缚住。 “皮欧拉里克……” “唯有你是不一样的。”银色触角的尖端,轻轻摩擦着他的脸,脖子,手臂,以及光滑的脊背,“你是最强大的,你是我的唯一。” 雪白的人影伸出手,抚摸着皮欧拉里克的触角。 “……人类已经途穷末路了。莫尼罗族与郝古拉族在数百年前消耗到几乎枯竭的力量正在渐渐变强……‘神’不再眷顾人类,因此人类只有依靠我们……他们期待着在我们的引导下解开‘神的禁忌’,点燃星空中那熊熊的十字圣火……用圣洁之火洗去所有的邪恶、危险、战争……一个新的世纪,纯净无比的伊甸园将重新显现……多么令人期待的未来啊……皮欧拉里克,我们将一起创造,一起享有这个未来……” “是的。我们同生共死。” 光亮熄灭了。黑暗中,响起了一个人清脆的笑声。 “一切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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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的门打开了。简·宁,羌雪,拉博森·布鲁特斯从电梯中走出来。 守在电梯外面的一排临时卫兵立刻挺直了身体,站立在卫兵前面的霍依兰却只是朝走出电梯的人举了举手。“与那个电子家伙会谈顺利吗?” “是的。”简·宁笑着跟霍依兰握了握手,“多谢你的协助。另外……我一直都想问你,愿不愿意在哪一天一起去吃一顿晚餐?” “可以啊。”霍依兰装模作样地点头,“告诉我确定日期,我会多安排几个蛇牙作为保镖的。你知道,在这种非常时局下,不小心一点可不行。” “蛇……蛇牙?”简·宁想了想空中花园爆炸的惨状,一滴冷汗沿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那个……最近总统身边的工作很忙,你想必也一定很忙。以后有机会的话再说吧。” 他放开了霍依兰的手,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跟着羌雪后面走向绝密走廊的出口。 “哼,这是第125次被拒绝了。”霍依兰耸耸肩,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又扫向电梯口。 那底下究竟在进行着什么秘密?甚至连她也没有资格访问的电脑,究竟在进行一些什么工作?这些首脑人物走马灯似地进进出出,到底在忙些什么?当初地球首脑机构为什么突然征用了这个超级电脑? 这是她上任五年来一直想弄明白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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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城城郊,宇宙空港。 中央要员的车队停在机场外的停车场中。跟来的时候一样,还是黑色的车被包在中央。但那辆车现在已经空了。 当时针和分针重叠的那一瞬间,精致而豪华的子弹型宇宙飞船腾空而起,刹那间消失在被夜色笼罩的天空中。 飞船主舱中,三个人面对面坐着,品尝着有点晚了的下午茶。 “这种事情真让人没办法接受啊。”简·宁端着杯子,凝望窗外的茫茫宇宙,“就因为一个十六岁的小男孩,害得我藏书网们苦心经营的计划无法提前。如果依照原定计划那样磨磨蹭蹭,总统的神经一定会崩溃的。可恶。” “别气呼呼的。我们要做的准备工作还有很多呢。”羌雪点燃一根烟,不理会简·宁的抗议,狠狠吸了一口,“只要那个小男孩在准备工作完成之前恢复记忆就行了。就算他不行,也仅仅是使计划推迟一段时间而已。” “把事情看开一点,乐趣会多一些。”拉博森·布鲁斯特打了个哈欠。“不过,我得承认,你们这些后辈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让窦柏羲和龚天正假装就‘战’与‘和’的问题争执不休,同时以主和派的名义把‘那种东西’作为和平礼物源源不断地送往莫尼罗和郝古拉……让它们感受到好处,又听间谍绘声绘色地说地球族的内部争执,它们又怎么可能会起疑心呢?”拉博森边笑边咳嗽,“只是这一手未免波及太广,除了扶政会和两位将军之外,几乎把整个地球族的人全骗了。” “要骗倒敌人,就要先骗自己人嘛。”羌雪笑了笑。 “喂,或许是我罗嗦,但我想我们下次要运送给莫尼罗‘东西’的行动,保密上的工作应该加强一些,绝对不能泄漏给那些不明就里的人知道。”简·宁说,“这次的东西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明显的不对劲来。万一被发现的话就难搞了。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预感’?”羌雪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你是红蛇骨里那些能预见未来的异能人啊?” 拉博森饶有兴味地看着羌雪和简·宁,平和的微笑之下,心绪却已渐渐走向了别的方向。 一些很了不起的年轻人。他们拥有太多我们这一辈的人梦寐以求的领导天分和聪明才智。他们有能力,事实上也在操控整个地球族的力量,但他们的目的,他们的想法,却是根本错误的。 这世界上没有不该存在的人。战争、邪恶、疲惫、贫穷……这些不好的东西,除了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去渐渐化解之外,别无它法。如果想用“毁灭”来达到目的的话,只能将已经拥有的和想保护的也葬送进去。 拉博森的目光穿过宇宙飞船的窗户,凝视着外面急速滑过的星海。 差不多该去看看噶尔博士了。把下次的行动计划通知他……虽然没办法正面跟这些目空一切的年轻人抗衡,但我们有我们的办法,一定要阻止这场会带来灭顶之灾的计划。 一切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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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骨基地,地下19层,特别病房。 凌晨三点,整个红蛇骨基地都陷入了沉睡。病房区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雪白的灯光照射着一排排的房门。 邯郸残悄然无声地在空荡荡的走廊中行走。他的手放在口袋里,那只水晶耳环变成了红色,在他耳垂下摇晃。 他停在了一扇白色的门前。 门上的电子屏幕显示着“特别病房,探望禁止”的字样。旁边的门牌上,写着一个奇怪的名字:诡诸默。 邯郸残把左手从口袋中拿出来。一点不易察觉的白光脱离他的指尖,溶入门中。紧锁的门因此而悄然打开。 病房内部很黑。门关上之后,仅有的光源也被切断了。但朦朦胧胧中还是能看到房间中央放置的那张银色的床,和床上躺着的黑发少年的侧面。 邯郸残在床旁站住,从上方凝视着那张沉睡的面孔。 苍白的面孔,黑色的额发搭在眼睑和脸颊上。他睡着的样子很安宁,但眉头却微微蹙着,有几分忧郁。 邯郸残看着这张面孔,左手缓缓举起来。诡异的金色光芒从他的指缝中暴吐而出,向两端拉长,瞬间形成一把金色的闪光长剑。 金色的光照亮了房间,照亮了邯郸残,也照亮了在床上沉睡的少年。 片刻的寂静之后,邯郸残举剑的左手微微松开,瞬间再次抓紧,豁然劈下。金色的剑锋撕裂了黑暗,在空中留下一道金色弧线,落向少年的腹部。 “呛啷”的一声巨响,宛若钢铁相交。 一片灰色的光膜出现在少年眼前,挡住了邯郸残的光剑。两者在空中僵持不下,光波被彼此的力量逼迫得四面飞溅。 过了一会儿,邯郸残突然后退一步,站直身体。那道金色的光芒渐渐变弱,消失在他手中了。 与此同时,灰色的光膜也消失了。房间重归黑暗,少年仍然安宁地沉睡着,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 “跟我想的一样。你的力量一直在自动保护着你。”邯郸残在黑暗中微笑,伸出手,把手心贴在少年的脸颊上,“没时间给你睡觉了。苏醒的时间将要来临,做好准备吧。一切就要开始了……” 第十二章 夺回水电控制中心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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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15日,星期三。这是我沉睡了十多天之后苏醒过来的第二天。我已经听说子晚美儿因我而遭了禁闭的事情,也知道了空中花园因我的力量而受损,甚至还看了关于这个事件的新闻报道。 现在是清晨五点,大家都还没起床,房间静悄悄的。 我在电脑前,呼唤着红蛇骨电子资料库。 模拟人妸荷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中,她竟然穿着薄薄的睡衣,哈欠连天。“早安,诡诸默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看看李伤的履历。” “好啊……稍等……哈欠……倦死了,想睡觉……” 李伤的履历代替睡眼朦胧的妸荷出现在屏幕上。 “李伤,男性,地球历2474年5月31日出生,双子座,现年16岁。身高170cm,体重53kg,父亲为外星血统(种族不详),母亲带身孕与地球男性结合,组成家庭。家境赤贫。没有其他亲属。12岁时进入红蛇骨,同年执行最初任务,直至今日。战功卓越,主要负责范围为间谍事务,收集情报,后援以及协助军队作战。性格偏于感性,内向,情绪不稳。曾精神理疗1次。14岁与红蛇骨女成员夏绿交往较为密切。14岁之后于同性异性皆无特别来往,人际关系消极。业余活动范围集中在咖啡厅与市内公共广场。执行任务时严格遵守原定计划,偶然会无原因引发过火行为。人生经历如下……” 名叫“夏绿”的女人,应该就是李伤所说的“绿”吧。可以确定,这个女人对他影响深重。 我输入了“夏绿”的名字。 “夏绿,女,地球历2474年5月28日出生,双子座。身高161cm,体重45kg,精神理疗1次。母亲在婚后遭到外星生物强暴从而怀孕,童年生活困苦。12岁时进入红蛇骨,同年执行最初任务,14岁时战亡。尸首未发现。” 红蛇骨的战死者除了常规资料之外大部分秘密会被隐藏起来。这是对死者的一种尊重表现。要阅读它们,必须要有比蛇牙更高的授权。 看来企图从夏绿的资料了解他们两个的过去是不可能的了。就目前情况来看,如果想透彻分析李伤这个人,除了跟他正面接触之外没有别的方法。 我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突然之间,房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房门被拉开了。两个红蛇骨的女服务生出现在门口。 “早安,诡诸默先生!请换上这套衣服!”她们两个把一套放在托盘上的黑色服装向我递过来。 “这是……制服?我还没出院呢!” “有紧急任务,需要您去机密会议厅。来,换衣服吧!” “等等……我没听到紧急集合的呼叫啊!” “因为这里是病房嘛!不管有多么紧急的任务,为了让住院的病人安心疗养,都不会把消息传过来。上面催得很急,请马上换衣服吧!” “喂,等等……!我可以自己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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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四十分,我乘坐电梯到了地下44层的机密会议厅。 当我穿过走廊,进入光线昏暗的机密会议厅时,发现已经有两个人先到了。一个是蓝头发的瘦女人,另一个是个胖子。蓝头发的女人贴着他站着,肩并肩,神态很亲密。 我继续向前走去。脚步声惊动了他们,他们向我这边望了过来。 冷凝湘!那个蓝头发的女人竟然是冷凝湘! 我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站住了。我的潜意识中,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冷漠的科学家,而我则依旧是那个混在人群中的小兵,只能远远地仰视她。 这个胖子就是传闻中……冷凝湘的……恋人? 那个胖子拉着冷凝湘的手,对我招招手。我只好走过去。 当我在他们面前站住的时候,他们开始对我笑,胖子的笑是很确定的,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冷凝湘的笑容很不稳定,淡淡的,若有若无。 我也笑了笑。“你好,请问你是……?” 胖子举起手中一种叫做扇子的仿古纸制品,对着我的脑门虚指一下,用有点发焖的声音说:“你有短命的迹象。” “什么?” “我会看相,这是地球很久以前颇为流行的一种占卜术。很灵验。”胖子笑着把扇子向下移动,遥遥指着我的鼻梁,“未来会有不可违抗的命运迫你英年早逝。” 我勉强笑了一下。“或……或许吧。” “我还没说完。你必定是个了不起的角色,无论你现在身处地位如何,死之前必留下惊人的一笔。”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心想他是不是疯了。 胖子把扇子甩开又合上。我发现扇面上什么装饰都没有。 “短命的人往往有故事。”胖子说,“我想,将来你死前可将所有感受诉诸文字交与我,我替你整理成文,发表于世。” “对不起,请问,您究竟是……?” “感兴趣是交友的动力。”他展开了扇子,反过来对着我。扇子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蓝商顺”。“我出去执行一个来月的任务,这么短时间便有新人提拔为蛇牙了。”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诡诸默。” 蓝商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一脸惊讶取代了那洋洋自得地笑容。他重新上下打量着我,谨慎而缓慢地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受到恶灵庇佑,携带着诅咒之力的‘诡诸默’。久仰大名,如雷贯耳。难怪我一见你就觉得气宇不凡。说真的,将来一定要在死前写传记啊!人如你我,不留下什么未免太可惜。” 我被他这番半古不白的言词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回敬道:“彼此彼此。你也记得写。” 谈话稍微停止了一会儿。冷凝湘仍然站在蓝商顺旁边,把手放在那只蒲扇一样的大胖手里,柔情万千地抚摸着。 出入口那边有脚步声传来。这次进来的是以前曾在这里见过的,充满正义感的青年。他对蓝商顺和冷凝湘笑了笑,又朝我走来。 “你记得我是谁吗?”他很和蔼地笑着。 我摇摇头,如实回答:“很抱歉。” “我是邯郸敬,邯郸残的哥哥。” 我有些惊讶。他跟邯郸残的差距太大了,好像是两个完全相反的典型。 “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很多不愉快的事情,现在你全部忘记了,或许这样更好。”他拍拍我的肩膀,“加油吧。” 说完这些话,他就到蓝商顺那边去了。他们低声交谈着,看起来关系很好。 两分钟后,邯郸残瘦长的身影出现在出入口。他今天换了一幅式样简单的圆形银耳环。仔细看去,才会发现整个耳环上都镶满了透明的水晶石。 他缓缓朝这边走来,从他哥哥身边擦过,完全不理会后者的招呼。而邯郸敬也好像早有预料一般,对弟弟近乎无礼的冷漠毫无反应。 邯郸残走到我面前,双手放在口袋里,没有表情地看着我。我发现他的目光平静得可怕,简直看不到一丝情感的波动。他似乎在我脸上寻找着什么,这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早上好。” “早,早上好。” “这个给你。”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在我面前摊开。一对柱型红水晶耳环在他的手心里,“你五年前最喜欢的水晶耳环弄丢了,对吧?这个是我专门找科研部做的复制品。它所发出的辐射波跟你的能量波调完全一致,可以让你的力量得到增幅。” “谢谢你。”我接过耳环,发现金属扣的开解方法好像有点奇怪。 “不是这样开的。在这里按一下……”邯郸残把嘴巴贴到我的耳朵上,低声说,“那个胖子,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他说我有短命的迹象。” “别听那头猪胡扯。” “你……很讨厌他?”我终于打开了复杂的金属扣,把耳环向右耳垂上扣去。 “我是很……”邯郸残的话还没说完,我的耳朵和他的嘴唇之间突然发生了爆炸。灼热的气流弄疼了我的手,我叫了起来,另一只手捂着耳朵,被烫伤的手没命地挥动,一时以为自己耳朵聋了。 “怎么了?”蓝商顺,邯郸敬和冷凝湘停住了谈话,把目光投向这边,“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邯郸残捂着自己的脸,蹲了下去,拾起了那对耳环。“看来你的力量十分排斥这个东西呢。”他把耳环放回口袋里,“你没事吧?默?” 我放开自己的耳朵,发现耳朵并没有流血,听觉也仍然存在,只是稍微有些迟钝了。“我没什么事。” “刚才是怎么了?”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粉红色头发的少女出现在出入口。水果一般娇弱甜美的脸上充满了好奇,“刚才什么爆炸了?” “耳环爆炸。”邯郸残一本正经地说。 “耳环?”少女缓步走 6765." >来。我记得她好像叫桃子,有一个身高惊人的男朋友,“你们在玩耳环炸弹?当心挨骂哦!” “什么耳环炸弹?” 我们脚下的黑灰色地板开始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正对着出入口的,黑色的墙壁上,红蛇骨的图腾正在缓缓分开。霍依兰和高韶韵从裂缝中走了出来。她们的表情都十分严肃,霍依兰的眼睛中更是吐露着一种军人特有的斗气。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我们头脑中所有的杂念一扫而光,整齐地行了鞠躬礼。 “各位,请坐。”霍依兰挥了一下手。 地板的暗红色光芒变得更加强烈,我们身后的地板开始隆起,数个球体从地板中凸起来,渐渐变形,形成八把椭圆形的灰色半液态座椅。 我们全部坐下,排成一个弧形。我左面是邯郸残,右面是桃子。霍依兰和高韶韵坐在距离我们稍远的对面。 “今天这么早就紧急召集你们,很抱歉。”霍依兰淡淡的语气中充满了一种压迫感,以及异样的兴奋,“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极其糟糕而且紧急的消息——五十分钟前一号开发星球拓其斯塔首都城发来了求救急电,水栖族的特种部队占领了拓其斯塔首都的电力水力分配中心,并且在那里安装了毒气炸弹,以此为筹码向地球族政府要挟。” 满场人的脸色都变了。一大清早就把这么多蛇牙召集起来,可想而知是为了一件万分紧急的事情,但谁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紧急。 “我们红蛇骨需要派出特别部队支援拓其斯塔。特别部队的成员就是在座各位:邯郸兄弟,蓝商顺。桃子,诡诸默。以及特别科学助理冷凝湘。” 我吓了一跳,我去能做什么?刚想说出我的问题,就被高韶韵挥手阻止了。 “以上六个人作为特别行动队。另外还会有五十名‘蛇身’负责接应。” 地板闪烁了一下,妸荷的身影出现在空中:“上将,武器配备完成,宇宙空港飞船准备完毕。” “出发吧。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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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其斯塔首都城是整个地球势力的中心,人口超过一亿。水电资源分配中心如果发生饮水中毒和电力切断,那种伤害是毁灭性的。这种事情绝对要避免。 水栖族所提出的交换条件是:将半年之前地球族所占领的海峡区域还给它们。这种要求当然是不能满足的,因此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就只剩下一条——动用红蛇,武力制胜。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带我去,因为我的能力连一个普通的蛇身都不如。在飞行途中,高韶韵为我们布置了具体的任务,我负责守护非战斗人员,也就是冷凝湘和电视台的一位女主持。 我询问的目光跟高韶韵的目光相撞时,她对我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我猜想她的意思是想让我借此机会见识一下其他蛇牙的本事,并没指望我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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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往拓其斯塔的特快飞船冒着危险动用“超空间移动”,仅仅两个半小时就已到达拓其斯塔星首都城宇宙空港。由于速度飞行太快,超空间启动频率太高,飞船上大部分人都感觉有点头晕目眩想呕吐。 从飞船上下来,离开空港之后,我们五个人立刻进入一辆电视台的车子,向目的地飞驰而去。在车上,冷凝湘用一把特殊的枪,将用于进行秘密交谈的心灵感应器射进了我们皮下。 十分钟后,我们到达了电力水力分配中心的主楼下。 现在我穿着电视台的制服站在电梯里,蓝商顺和冷凝湘在我身边,桃子在我斜对面,正前方是一个著名电视采访节目的女主持,眼皮泛着闪光的绿色,踩着看上去随时可能破裂的精致高跟鞋。她的表情虽然有些紧张,但仍然保持着一个著名主持应有的优雅气度。而在最前面,则是携带着大型专业立体摄影机的邯郸残和邯郸敬。 电梯的门滑开?了。 这里是整座楼的中心,楼下就是水库。天花板很高,四面墙壁镶满了电脑,飘浮座椅散落在空中。本来放在房间中央的装饰品都被堆到了一边。地面主控制台前的玻璃窗外,阵阵水流声不住传来。 大体来说这里很正常,看不到炸弹主体的所在。 “你好,我们就是预先约定过的,‘此时此刻’新闻采访小组。” 几个身穿透明服装的水栖族扭动着身躯用尾巴走了过来。它们的衣服里面注满了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些鳞片和蛇一样的皮肤。前肢近似蜥蜴之类的动物,四个手指,中间有蹼。眼睛巨大而呆滞,长在扁圆脑壳的两边。不论怎么说,这种外形看上去不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它们用特别的手枪朝我们射出了一道红色的细线,从头顶滑到脚尖。“确认未携带任何危险物品。”左边一个水栖族说,声音咕噜咕噜的,好像把吸管放在水里吹气泡一样,“过来吧,别捣鬼!” 电视台的著名主持立刻走向站在一旁的水栖族特种部队首领。那是一个近似于扁鱼的人,浑身暗绿。讲话的时候嘴巴边缘透明的粘膜不停抖动,脸上还有两道透明的须。 蓝商顺戴着摄影眼镜,盯着水栖族首领,时常换换角度。邯郸残和邯郸敬在旁边架起了录音设备和特别灯光,光从这个架势来看,很难分别究竟是专业的还是临时冒充的。桃子和冷凝湘在主持人后边负责文字记录,她们写什么都被旁边一个懂地球语的水栖族战士看在眼里,似乎在检查字句之间是否有可疑之处。 我在这一行人当中基本是最闲的,负责照现场照片。旁边同样也有一个贝类的水栖族人监视我。 伪装的采访进行了大概十多分钟。虽然一切都很顺利,什么都没发生,但我却感觉自己快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了。水栖族的首领跟主持人说了些什么,我都没听清楚。拍照的手心里全是汗水,指尖也在发抖。 在水栖族首领的“演讲”达到最高潮,整个房间中都回荡着那水栖族特有的嗓音时,冷凝湘清冷的声音透过心灵感应器出现在我脑海里:“各位,事情不妙。炸弹找不到,第一计划破产。第二计划开动。” 我心领神会。收起拍照工具,向站在旁边的冷凝湘走去。我的任务是站在冷凝湘和主持人身边,为他们提供保护。至于怎样保护,我就不知道了。我手中既没有武器,又不会异能,只能在子弹射过来时,挡在她们前面就是了。 与此同时,除了主持人和桃子之外,其他人也都开始无声无息地移动着自己的位置。 仿佛有谁在无形中做出了指示一般,几乎是在同一秒钟,所有人都到达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同时对身边距离最近的敌人发动了攻击。 从我的角度,我只能看到蓝商顺。他的手击上了距离他最近那个“贝壳”的腰。这一击快得几乎看不见,水栖族的贝壳再怎么硬,也无法保护它的性命了。 没有想到,拳头飞出之后,最先发出喊叫的竟然不是贝壳人,而是蓝商顺!被攻击的贝壳人弯下了腰,另一只手却举起了手枪,对着蓝商顺连开三枪。 蓝商顺肥胖的身躯出乎意料的灵活,用自己的胳膊撞开了贝壳人持枪的手。失去控制的子弹差点击中我和冷凝湘。 “怎么会这样!”蓝商顺一边抓着贝壳人的手腕,一边愤怒地叫着,“它们软得像水一样!完全不受力!” 邯郸敬和桃子似乎也陷入了同样的困境,一人抓着一个水栖族殴打着,眼睛中几乎冒出怒火。 水栖族首领透明薄膜下的嘴巴咧了开来。它站起来,踢翻了原先那个女主持人坐着的椅子。 “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红蛇骨的人吗?”它嘎嘎笑着说,“早就知道你们会来这里,所以我们事先所挑选的都是软体战士!肉搏战对我们来说根本没有作用,但你们敢使用特异功能吗?隐藏在这栋大楼里的炸弹只要稍加震动立刻就会爆炸!你们输定了!” “未见得。”一个冷淡的,悦耳的声音打断了水栖族骄傲刺耳的狂笑。 是邯郸残。他站在房间的一角,左手抬在空中,手心向下,指尖正对着水栖族的首领。“很多事情是无法预料的。”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翻转过来,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一道红色光芒在他手指间.?闪烁了一下,瞬间射出,消失在空气中。我还来不及确定我刚才是否看到了那一线红光,水栖族首领身上的衣服突然发出火焰爆燃的声音,熊熊烈火随之把它卷了起来。 “别傻了!我有水的保护,你是烧不死我的!”水栖族首领大声咆哮起来,“你们这些垃圾一般的人类,看看我们水栖族的……”话还没说完,它突然惊讶地住了口,接着我们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那衣服里的水开始沸腾了! “呵,‘海鲜火锅’!这倒是个好主意!”蓝商顺笑着抽出扇子,在空中猛力一挥。一片火焰脱离扇子飞出,同时笼住了两个水栖族。 空气爆炸的声音不绝于耳,火柱四起。水栖族尖叫着,狂奔着,试图向我们冲过来,但却都被躲开了。在一片疯狂喧嚣中,水栖族首领的声音很刺耳地压倒了一切其它的声音。它在用水栖族土语嘶吼,完全听不懂,但却能猜到它的意思——它在呼唤炸弹的启动! 邯郸敬甩出一片薄薄的褐色光刀,刺破防护服,深深陷入了水栖族首领的咽喉。 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它的嘶吼在光刀接触防护服的那一瞬间就已结束。宛若被冰冷的气流吹过一般,所有人都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一边躲避着水栖族地垂死反击,一边用目光扫视着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等待爆炸的来临。 我挡在冷凝湘身前,贴着玻璃窗,紧紧抓着控制台的边缘,准备迎接剧烈的摇晃和崩塌。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水栖族四分之三都已经被活活煮死了,剩下的也已经在垂死边缘。惨烈的嘶叫四处回荡。 “见鬼,看来我们干脆是上当了!真是奇耻大辱!”桃子都着嘴巴,一把拉住旁边呆若木鸡的女主持人的肩膀,让她躲过一个全身着火的水栖族的拥抱,“多谢您的帮助,没有受伤吧?” “你……你们实在是太厉害了!”回过神的女主持双手用力抓住桃子的手,“红蛇名不虚传!太棒了,这一定会是轰动性的新闻!” “是……是啊……”桃子挠挠脸,很可爱地笑起来。 看来一切都结束了。水栖族的战士已经全部死光,十多具尸体躺在地上,在火焰中散发着阵阵海鲜香气。 我身后的冷凝湘松了一口气,从我身后钻出,跑向站在远处的蓝商顺。两个人相对而笑,手牵手走入了电梯。 邯郸敬,桃子和那个女主持一边讨论着关于这次采访的问题,一边手脚麻利地把器材全部都收起来,抬进了电梯。邯郸残却踏过一地燃烧着的尸体,朝我走过来。 “感觉怎么样?跟水栖族战斗有意思吗?” 我摇摇头。“我根本什么都没做。不过,刚才从你左手放出的火焰还真是漂亮。” “谢谢……”邯郸残嘴角上扬,似乎要说什么,却骤然凝住了。 “怎么了?”我看着他。 他不答,恐惧迅速攀上他苍白的脸颊,挤走了最后一丝血色。他颤抖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仰望着什么。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我笑着回头,向身后看去。 这一瞬间,我也不由自主地僵住。 窗外,一条又肥又大的水蛇,像一株浑身沾满白色粘液的大树,正昂然而立,不断扭动着身躯。咽喉处鼓起又瘪下,也不知道是从哪个部位分泌出来的白色粘膜不断从它皮肤上滑下,整片整片地落进水里。硕大的蛇头正对着我们,那对眼睛比厨房的大蒸锅还要大,碧绿碧绿的。在它张开的口中,两支粗如人腿的毒牙对着下面的水面,不断喷射绿色的液体。 我在这恐怖到极点的生物面前大声叫起来,脚酸腿软,几乎要跌倒在地。与此同时,奇怪的机械轰鸣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了出来。面前的控制台突然自动开始工作,十五台主电脑全部启动,大量数据在屏幕上滑过,令人眼花缭乱。 “这是怎么回事……”我望向身后的电梯,发现电梯的门已经紧紧关上。蓝商顺,冷凝湘,邯郸敬和桃子都离开了这里,“我们现在怎么办?” “电脑启动了……”邯郸残的黑灰色眼珠茫然四顾,我有点惊讶的发现他虽然没叫也没喊,但他的神色竟然比我还要虚弱,全身都在颤抖,刚才的骄傲全不见了,“这机械声到底是……” “水位……”我看着窗外,头脑一瞬间从惊吓状态恢复清醒,“水库的水位好像下降了!” “这……糟糕!它们想把充满毒液的水输往住宅区和工业区蓄水池!”邯郸残用极快的速度说着,声音低哑,“默,找找强制关闭输水管道的闸门在哪里,找到了就关掉它!” “你是指这个吗?”我冲向控制台旁镶在地板上的铁拉闸,一脚踢碎了上面的玻璃罩子,双手抓住手柄,用尽全力向上扳。这个闸门的沉重超过预料,几乎纹丝不动,直到我把体重也利用上去,它才缓缓被抬起来。 窗外,水库闸门随着拉闸的提起而逐渐下降,当水库中发出闸门落地的“轰隆”声的瞬间,巨蛇突然全身昂起,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像一种超声波,震动着我的耳鼓,震动了地板,震碎了面前的透明合金窗户。 我坐倒在地,双手紧紧抱住剧痛的耳朵。而在房间中央,邯郸残仍然那么站着,目光直视前方。 窗外,巨蛇向前扑来,撞碎布满裂痕的窗户。碎裂声中,它那肥大而滑腻的身躯冲进控制室,蛇口张着,滴落着绿色毒液的毒牙瞄准站在那里发呆的邯郸残,狠狠咬了下去。 邯郸残脚下的地面因巨蛇的吼叫而颤抖,他毫无表情地仰脸看着那条蛇张开的蛇口,看着那粉红色的口腔内壁,似乎是蔑视,似乎是恐惧到极点,又似乎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蛇牙与他之间的距离飞速缩短着,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邯郸残黑色的瞳孔蓦然收缩了。 他的左手中,有什么东西开始闪烁。手指在空中滑出一道白色的残像,正对着蛇口,他发出了一声全力的吼叫。 瞬间,邯郸残白色的手指中,一道黑色的,细长而锋利的光芒激射而出,深深没入了蛇的口腔。 一秒钟的安静。肥硕的巨蛇突然颤抖一下,身躯中央的某个部位异样地凸了起来。我还来不及想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一道黑光就撕裂了蛇的皮肤,腾空而起。像翻滚的浓墨。 是一条龙。全身布满点点黑光的龙。周围的空气一瞬间都被它吸引了过去。蛇的身躯在气流的漩涡中被切出无数道细长的伤口。它痛苦地扭曲着,一边发出那超声波一样的嘶吼,一边奋力转过身,试图用毒牙撕咬空中的黑龙。 它还没有完全扭过来,龙就已经张开巨口,笼住整个蛇头,用力一咬。 响亮清脆的骨头碎裂声。骨头的碎片混在绿色的溶液里,沿着龙的口唇向下流淌。那绿色的蛇皮从龙的牙齿间露出来,像一块破布。失去了头颅的身躯剧烈扭动了几下,“彭”地一声四分五裂,落入了下面的水库。 邯郸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缓缓将左手伸出,掌心向上。 那条来历不明的黑龙飞起来,在空中盘旋,带着耀眼的黑光,闪电一样落向邯郸残,完完全全没入了他的左手手心。 这……就是邯郸残的真正力量吗? 其他跟他一样等级的红蛇骨成员,也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吗? 邯郸残的左手握起来,放回口袋里。我听到了他的叹息:“真……把我吓了一跳。”他转过来,看看扶着控制台坐在地上的我,“好像不会再有别的花招出现了。只要开启污水处理系统,让这些被毒化的水彻底净化,就算圆满解决。这件事情等水电站的技术人员来干就好。” “我知道了。”我扶着控制台边缘站了起来,走向那破裂的窗户,向下俯视。 下面的水库里的水已经完全变成了绿色。白色粘膜和断裂的蛇身在水面上沉浮,大片大片被炸开的蛇皮连带着血肉浮在水面上,恶心到了极点。 穿过绿色的水,隐约可以看到五六个粗大的输水管道。想必最初这条被称为“毒气炸弹”的蛇就是隐藏在这些管道中的。而水栖族故意将它叫做“毒气炸弹”,多半也是为了混淆视听,让我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炸弹”这个东西上,一时发觉不99lib?了水库中的巨蛇。 这场战斗总共进行了大约两三分钟。“恐怖”的印象却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我觉得这大概会成为我一生中铭记最深的事件之一。不知道将来我行将就木的时候再想起它会有什么感触。 “喂,默,事情好像有点不对。”邯郸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怎么了?”我回头,问。 “电力方面有些古怪。” 我走到他身边,看看那面屏幕,“怎么了呢?” “所有的电力都在向一个地方输送。而这个地方不属于首都城内的任何社区,是一个——虚拟的新地区。”他抬起头来,“水栖族好像有什么阴谋……确切地点已经查到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我还来不及说话,心灵感应器突然响了起来:“邯郸残,诡诸默,你们再不来我们就先撤退,不管你们了!” “是桃子。”我说,“不汇报行踪而擅自行动,能行吗?” “这种规定没必要理会。”他不再说话,但他的声音却透过心灵感应器出现在我脑海里,“桃子,我们这里出了一点儿状况。你们最好上来看看。” “你要把桃子他们叫上来?这样一来,我们不是就走不了?” “少罗嗦。”邯郸残解开袖口,用右手指甲刮开左手手腕的皮肤,将小如米粒的心灵感应器从皮下硬撕了出来。竟然还带出了一丝鲜红的血肉,“默,你的感应器在右手手腕里,对吧?把手给我。” 我倒抽一口凉气,刚想摇头,他已经一把把我的手扯了过去,不由分说地划开我的皮肤,把心灵感应器抽了出来。速度虽然很快,部位也拿捏得很准,没有引起多余的创伤,但还是疼得我直“哎哟”。 “他们已经进入第三号电梯了。”两个带着血的心灵感应器在他的手心中浮起来,“喀拉”一声碎成了粉末。他的眼睛却在看着屏幕,“我们也快点出发吧。” “可是,我们怎么去?”屏幕上的数据显示,我们的目的地似乎是距离首都城五十多公里外的荒野,“我们没有交通工具……” “你话怎么那么多?”他不耐烦地打断了我,抓住我的胳膊,拉着我就往外边走,“你跟我来就行了,走快点。” 我识相地闭上了嘴,跟在他后面走出总控制室,沿着走廊快速向前。在经过一个转弯之后,进入了标号为6的电梯里。 电梯很快就到了地面一层。一走出水电分配中心,我就发现情况跟刚才不太一样了。本来离得很远的警察包围圈已经推进到了门口,但围观的人群却还是在很远的地方,遥遥观望着。 看到我们出来,一个看上去有点像是小队长的警察走了过来,对邯郸残打了个招呼。“邯郸残先生,刚才你的同伴上去找你了。” “我知道。”邯郸残四面看了看,“增援车呢?” “已经开过来了。”警察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的军用车辆。 “谢谢。”邯郸残朝那辆车走去,拉开车门,探进身去,翻弄着什么。 当我走到他身后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从车里退了回来。 “你找什么呢?”我看到他手中握着一枚小小的蓝色胶囊,“这是什么?” “我偷偷拿来的交通工具。”邯郸残笑了一下,把胶囊扔进自己嘴里。 霎时间,耀眼的白光从他体内生出,渐渐在他的脊背上凝结起来,旋转着,形成一个球体。当光芒渐渐退却时,球体爆炸了。一双雪白的羽翼垂落下来,丰满的羽毛几乎拖到地面上。 “这……这是……?” “科学院刚研究出来的生化飞行器,现在正在试验阶段。造型真夸张,对吧?”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半透明红色圆球,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碎了。 一样东西从圆球中炸出来,在半空急速旋转着膨胀,最终落回邯郸残手中。 那是一个黑色的十字架形长枪。两条线交叉的地方安装着扳机,比较短的那一端看上去像十字弩。枪杆上携着一行不易察觉的英文“Hantan ”。 “这是我的专用枪,阿马赖亚·7099·龙击弩。”他把龙击弩横过来,从后面架住我的胳膊,迎风展开那对天使般的翅膀,带着我一起飞向上面的蓝天。 第十三章 欢迎你回来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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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了吗?远处的山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那个山谷就是承受水栖族发送电力的地方。看来我们快到了。” “那我们怎么办呢?在山脚降落……” 我的话还没说完,一阵莫可名状的感觉突然袭击了我。仿佛一阵温柔的暖风,穿过皮肤,直接吹进了心脏。隐隐约约地,心脏内的某个地方在这阵气流之中改变了。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缚住了一样,呼吸不畅。 我想把我的感觉说出来,但邯郸残却在此刻加快了飞翔速度,强大的风迎面而来,吹得我睁不开眼睛,藏书网也几乎张不开口。在这种令人不舒服的飞行中,我感到那温暖的,诡异的气流越来越明显,心脏也因而开始轻微地痉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们到了,下面就是目的地。”邯郸残的声音传进耳朵,“多多加油吧。” “咦?”我正想扭头去看他,肋下那又冷又硬,弄得我很疼的龙击弩突然消失了。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竟然是一片笼罩在我周围的紫色玄光,以及悬浮在空中,距离我越来越遥远的邯郸残。 他竟然把我从空中扔了下去! 这次死定了! 我重新闭上眼睛,听着自己的惨叫被强风撕碎,头脑一片空白。 地面在急速向我靠近。一瞬间,我的身体撞上了地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一阵痛楚传遍了我半个身子,但那种疼法就好像从椅子跌到地板上一样,微不足道。 我并没有死,甚至也没有受伤。看来是邯郸残的紫光保护了我。 在我面前的,是一片隐藏在山脉中,宽阔的草原盆地。奇异的白色雾气笼罩在盆地上空。草原中央,非常突兀地耸立着一个高大的银白色复合金属塔。 塔下,五六十个水栖族士兵手持水栖族特殊的毒弹枪,十分吃惊地看着我。在它们中间,有一个长度超过十米,类似于大炮的东西,正在瞄准那座塔。 我在一刹那间僵硬得像一座腊像。眼看着那五六十个水栖族士兵一声不响地抬起枪,向这边瞄准,我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兔子般一跃而起,用我一生都没有过的速度冲进了森林。 水栖族开枪了。我身边的树木纷纷爆裂。好几枚子弹从后面射入我的左肩膀,右腿,左腰。那股力量将我彻底推入了灌木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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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呢……邯郸残这个时候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扔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他会不会来救我? 我抱着剧痛的肩膀,大口喘息着,奋力向前奔跑。但我已经跑得很慢了,我知道我快要跑不动了。 以前在红蛇骨上课的时候就听过,水栖族的武器淬有剧毒,就算只擦破了一点皮,也会在几小时之内死亡……我中弹之后过了多长时间?……距离死亡已经越来越近了。 来自邯郸残的紫色玄光仍然笼罩在我身边,迷惑着我的视线。 我感觉很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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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汽车的残骸里,乌黑的头发像黑睡莲一般在血泊中铺开,凌乱的鬓角被血污粘住,搭在惨白的脸上。血在她身体下面蔓延。硕大的飞蛾在飞舞,围着燃烧的汽车残骸。 我不恨你。我知道你会这样做。 带着血的微笑在她白纸一样的脸上绽放。飞蛾上下扇动的翅膀分裂了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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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啊?这么熟悉的感觉……那个女人是我的姐姐吧?她的脸被血模糊了……她在说什么?我听不到…… 树叶被分开的声音,杂踏的脚步声……有什么人来了。 我坐在地上,靠着一棵树。伤口在不停流血,又粘又腻的血带着刺鼻的味道从指缝中汨汨流出。那种温暖又令人窒息的异样感觉越来越明显了,我感到心脏在痉挛,几乎无法喘息。 鱼的脸被圆形的玻璃头盔罩着,出现在我面前。它们的枪口对准我,一个章鱼用冰凉的触角拨开了我胸前的衣服,那个代表红蛇骨的刺青露了出来。 看到这个刺青,它们发出了奇怪的,代表兴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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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的力量从天而降,地面随之崩溃。强光吞噬了汽车的残骸和那张绝美的脸。终于什么都不剩下了。她的尸体变成了一块块的焦炭。 破碎了,毁灭了,消失了。黑暗中唯一的一盏灯火熄灭了。 什么都不存在了。记忆、感情、力量同时遭到封印。在那张惨白的面孔碎裂之后,在那飞蛾飞舞的火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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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正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温暖的,漆黑的,鲜红的暗流从中涌出,那张惨白的脸,烧焦的碎片,我所至爱的人……所有的东西都从大脑深处挣扎而出…… 回来了……虚假的表象被撕破,“真实”的一面重新出现……一切都回来了。 我在枪口下抬起头,凝望着这些属于异种族的脸。 水栖族人用枪顶住了我的额头。 我微笑起来,低声说出了那阔别已久的句子:“我在这里,呼唤着您赐予我的名字,沉默的诡异圣灵,我在您的光辉之下得到庇佑,向不蒙我喜悦者挥动死亡之翼……” 空气中,那异样而温暖的气息突然产生了巨大的波动,宛若响应我的呼唤一般,迅速溶入了我所散发的力量之中,发出震动一切的轰鸣声。 水栖族们的动作,在我念出第一个字眼的时候就凝住了。它们的身体内部开始发光,越来越强烈。当这道光开始变得刺眼时,它们的身体突然从内部爆炸了。绿色的,蓝色的,透明的溶液,小块碎肉还有各种奇怪的内脏碎片飞溅起来,落到了草地上,也落到了我身上。 我抱着自己的膝盖,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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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15日,星期三,早上十点。拓其斯塔首都城水电分配中心,中央控制室。 水库里的水已经完全变成了绿色。白色粘膜和断裂的蛇身在水面上沉浮,大片大片被炸开的蛇皮连带着血肉浮在水面上。恶臭充满了不大的空间。 霍依兰和高韶韵看着这惊人的画面,面色都几乎要发起绿来。 “这是……怎么回事?”高韶韵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倒退着离开了从水库边缘,“这是邯郸残和诡诸默干的吗?他们两个现在去哪里了?” “不知道。”桃子摇摇头,那一对粉红色的麻花辫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我们发现他们将心灵感应器摧毁之后就立刻上来,到达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见了。” “这好像是水栖族的阴谋,真正可以让整个首都城都中毒的毒素隐藏在这条活蛇里……”邯郸敬也倒退着离开了水库边缘,“他们或许是追踪水栖族的其它部队去了?” “不可能啊!”蓝商顺说,“他们怎么知道残余的水栖族部队到哪儿去了?” 霍依兰不说话,离开高韶韵,走向控制台的主屏幕。 那里还显示着邯郸残和诡诸默曾经阅读过的信息。 让他们采取突然行动的原因,应该就是这个吧……电力大量输出,面向一个虚拟地区? 霍依兰左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大脑飞速运转着。 这个地区的位置明显就是——“银白之塔”的所在地啊!水栖族向那里运送电力干什么?莫非……它们想摧毁银白之塔?可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银白之塔的重要性的?如果真被它们得逞的话…… 霍依兰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在此时,敞开的天窗外,有一道强光闪了一下又立刻消失了。 “嗯?怎么了?” 霍依兰还来不及完全抬起头,第二道强光就带着巨大的地壳颤动袭击了这座大厦。破碎的玻璃窗,鼓起的地板,跟着一起颤抖,发出锵锵啷啷,连绵不绝的声响。 高韶韵和霍依兰站立不稳,几乎是同时跌倒在地。剩下的三个人立刻张开三种不同颜色的光膜,弹开了从天花板上落下来的碎石。 天窗外,灰暗的云层被来历不明的强光照亮。估算强光所发出的位置,应该就是“银白之塔”的所在地! 难道,水栖族真的毁掉了银白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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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15日,星期三,早上十点零五分。红蛇骨基地,中央绝密区域。 巨大的显示屏在飞速地显示文字。“临时消息。拓其斯塔首都城郊外,突发地震。半径五十公里以内遭受波及。” “……” “拓其斯塔首都城郊外,第一号银白之塔检测到‘诅咒师’的能量波调。但目前检测到的能量值与‘诅咒师’的能量值不符。超越诅咒师的最高能量值,达到与小型核武器相似。是否要进行第二遍分析?” “不必了,皮欧拉里克……那是因为银白之塔啊……那个东西会跟异能产生共鸣,产生超出原先能量好几十倍的力量……真是了不起的发明,不是吗……他终于回来了,我们所期待的‘未来’不会太远了……” “诅咒师档案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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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残的身影从树木之间出现。他的翅膀不见了,龙击弩也收了起来。那张秀美的脸上表情有些怪异。 “残,我刚才想到以前的事情了。”我看他一眼,叹息起来,“五年呢!记忆消失了五年,自己在自己心中也消失了五年,好像一场梦一样。” 邯郸残沉默不语,缓步走了过来,在我面前站住,将手摊开。 他手心里放着两枚宽大的戒指。 “这是当年在你姐姐尸体旁捡到的。” “捡到的?”我略有惊讶,“怎么,当时你在附近吗?” “嗯,我当时就在距离你不远处,什么都看到了。那件事以后,你在两个月后的任务中‘死去’,当时我以为你因为你姐姐的事情而自杀了。所以一直把这对戒指当作纪念保留着。”他托起我的左手,把戒指套到了我的大拇指跟无名指上,“欢迎归来,被恶灵附身的诅咒师。” 我把左手收紧,握住了他的手。感受着他的体温。然后,我渐渐笑起来。张开手臂,紧紧拥抱他。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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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15日,星期三,早上十点五十分。 越野反引力车在盆地中央降落了。几乎是刚刚停稳,蓝商顺、邯郸敬和桃子就高举着各自的专用手枪从车中跳了出来。与此同时,其他红蛇所乘坐的装甲运兵车也纷纷降落,将霍依兰的座车保卫起来。 四周出乎意料的平静。一门外形奇特的大炮正瞄准着银白色的铁塔,但周围却没有发现任何水栖族的战士。只有大片大片的蓝绿色血肉,铺满草地。 “好像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桃子将持枪的手垂下来,抓抓后脑勺,“可以确认敌人不在这一带。” “银白之塔怎么样了?”霍依兰不顾高韶韵的阻挡,从车中钻出来,仰望着那高大的银白色铁塔。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放心,“完好无损。这么说刚才那可怕的地震和强光不是针对银白之塔来的。但那门炮……?” “是水栖族的‘海龙炮’。”蓝商顺立刻回答,“威力强大,但却需要大量的能量。属于比较少见的武器。现在看来未曾使用,好像能量没有补充完毕。” 高韶韵从车上下来,顺手关上车门。环顾周围,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这些不是水栖族的内脏吗?……它们好像全从内部爆炸了。”说着,她将目光投向霍依兰。 “怎么了?”霍依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邯郸残是做不到这一点的。”高韶韵慢慢地说,“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诡诸默。可是他的能量似乎……也没……” “也就是说,”霍依兰截口道,“这表示,诡诸默复苏了?” 高韶韵默认。 “那不是好事吗?”霍依兰笑着说,“我们不是费尽全力要寻找这样的战士吗?现在看来他的力量完全恢复了,很强大。这不是很好吗?干吗愁眉苦脸的?” “问题恐怕就在于他的力量复活了,而且过于强大了。”邯郸敬低声说。 霍依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藏书网怎么说?” “以前的诡诸默是个很可怕的人。”邯郸敬说,“他……很难说是我们要寻找的理想战士……” 前方的树林中,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少年微笑着。他耳朵上垂挂着一对鲜红的透明水晶耳环。脸上搞得很脏。但他的笑容仍然是愉快的。 所有人,包括完全没有异能的霍依兰和高韶韵都感觉到了,一股惊人的力量在这个少年周围涌动。一种无法控制的,充满危险的力量。 属于“诅咒师”的力量。 所有目光都在此刻集中在他身上。有人惊讶,有人恐惧,有人赞叹,也有人陷入了深深的不安。 “你们两个没事吧?”霍依兰问。 “我没事。”走在少年背后的邯郸残说,“但他中毒了。” “我刚才已经注射解毒素了。”诡诸默侧了一下脑袋,“我和邯郸残刚才四处搜寻了一下,确信这座山上所有的水栖族士兵都已经被干掉了。任务圆满完成。” “好。”霍依兰转个身,拍拍手,“通知海军把‘海龙炮’运走,大家上车,回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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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17日。红蛇骨基地,司令官办公室。 高韶韵刚刚与军部的人通报了情况,又立刻回应霍依兰的呼叫,来到了司令官办公室。 霍依兰换了一套酒红色的长裙,手里拿着一个雕刻着玫瑰花纹的玻璃高脚杯,坐在黑色办公桌宽阔的边缘上。 “高,来,坐下来。”她的长发波浪一般披在裸露的背上,长长的黄金项链垂在她的胸口,“我们来喝一杯,随便聊聊。你喜欢什么酒?” “别喝酒。虽然还有十五.99lib?分钟就午休,但现在仍然是工作时间。”高韶韵在空着的椅子里坐下来,“上将,你这种打扮……” “别跟我一本正经的。”霍依兰皱眉笑着,挥挥手,“高,你就是太严肃了,才会享受不到应有的乐趣。比如,你从来就不穿制服之外的服装。” “我会在假日穿便服。”高韶韵挺了挺背。 “红蛇骨一年有几天假日?”霍依兰嗤之以鼻,“女人的美貌是宝石,华丽的装扮是黄金,两者结合起来才能成为令人惊艳的光景。你也是个美人,为何不愿意打扮?红蛇骨没有规定副司令官一定要穿制服。” “我认为人生的价值不在花枝招展的装扮上。” “天天工作工作工作,就能找到人生的价值吗?” “正是如此。”高韶韵皱起眉头,“上将,如果有事的话,还是希望您赶紧说正事。” “好吧。”霍依兰将酒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我想跟你谈谈关于诡诸默的事情。他有个姐姐,是吗?” “对。他姐姐名叫‘诡诸泪’,比他大七岁,是当时红蛇骨最强大的战士。在2085年4月1日,也就是五年前,诡诸默‘战死’前两个月,诡诸泪因叛逃而遭到追杀。” “叛逃?追杀?” “是的。当时担当追杀的人是二十余位中等红蛇。追踪过程当中,诡诸泪始终没有对他们发动攻击,只是不停逃跑。在眼看就要逃跑成功时,她却突然因‘某种原因’而停止前进。追杀者趁此机会在距离目标所在地一公里外使用了小型追踪导弹。诡诸泪完全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就这样被杀死了。” “被杀死……”霍依兰的拇指和食指转动着杯子,“确定她已经死了吗?会不会像诡诸默一样,死后又复活?” “负责善后的‘蛇尾’已经在现场发现了她的尸体,虽然烧得面目全非,但所取得的DNA的确是诡诸泪的。而尸体在收回之后被送进了分解池,没有复活的条件。具有所谓的重生能力的人我一生也就遇上了诡诸默这么一个,多年的纪录中并没有第二个事例。再说重生能力不是每次都好用的,诡诸默被李伤杀死的那次纯属运气好。” “导致她背叛出逃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不明。”高韶韵的脸上掠过了阴云。深深的忧愁让她脸上的皱纹在一瞬间变得异常明显,“但我个人估计,或许跟诡诸默有关。诡诸泪离开之前最后一个见的人就是诡诸默。” “怎么说?” 高韶韵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有点呼吸困难。“他对姐姐一直有着怪异的感情倾向。” 霍依兰一口酒差点呛住。 “这是真的,上将。”高韶韵站起来,双手贴着腿垂下,“他那时还是个小孩子,蛇牙中还是有不少人都感到了这一点。” “诡诸默听到姐姐的死讯后表现如何?” “他很平静。没有哭,也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是这样吗’。”高韶韵沉默了一会儿,“这就是我说他可怕的原因。真难想象将来他长大后会成为怎样一个人。” “这样啊……他有意或无意导致自己深爱的姐姐做出几乎是必死的行动,事后却又淡然处之……”霍依兰放下酒杯,“高,能不能告诉我对诡诸默的过去了解最多的人?我想跟他谈谈。” “那就是邯郸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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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17日,中午十二点。地下42层,蛇牙居住区。编号为42726,邯郸残的住宅。 这是一座两层的中国式小楼。穿过门廊,踏着一地青石,霍依兰来到了用两根盘着龙的红柱装饰起来的正门前,按了按门铃。 “我是霍依兰。” “身份验证完毕,请进。”红色的门分开了。 大厅中央,一座青铜香炉发出阵阵熏香,淡淡的白色烟雾满室缭绕。客厅四周悬挂着厚重的红色幕帘和一重重半透明的白色轻纱。看不到帘后的环境。 邯郸残站在一道轻纱帘前,穿着宽松而舒适的月白色中国服。隔着阵阵轻烟,他看上去宛若从中国神话中走出来的某个神祗。 霍依兰刚刚走进来,就感觉到自己跟这个房子的格调实在十分不符。“打扰你了。”她说。 “不,根本没有。”邯郸残撩起帘子,“请进,上将。” 帘内是一个面积不大但摆设很雅致的客厅。头顶的天花板被立体影像投上了虚假的夜色,竟然还有一轮明月隐藏在树梢中。明月下,两把舒适的中国式椅子相对摆着。一张矮小的红木茶几放在客厅中央,茶几上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绿茶。 “哦,好周到!”霍依兰坐下来,捧起那精制的中国陶瓷茶杯,从左手倒到右手,赞叹一番,轻轻吹了吹,“邯郸残很喜欢东方文化?” “我是个东方人。”邯郸残在霍依兰对面坐下来,“有什么吩咐,请说吧。” “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想跟你聊聊。”霍依兰呷了一口茶,不小心被烫得直吸气。 “聊关于诡诸默的事情吗?” “也聊关于你的。”霍依兰满心沮丧地放下快让她拿不住的茶杯,端正地坐好,“我很想多了解你们一些。”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对你不妨直言。”霍依兰理了理头发。她眼中那妩媚的神色消失了,一种女性少有的睿智和刚强取而代之,“红蛇骨所负责的不是一种性质温和的工作。虽然造成的结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正确的,值得称赞的,但所用的手段和过程却往往十分残酷,充满了血腥。这点你想必明白。” 邯郸残点头。 “对于这份工作来说,红蛇骨成员的年龄都普遍太小了。比如你和诡诸默都不到十八岁,这种年纪的孩子充满理想,价值观和道德观跟他们所必须做的工作常常发生冲突。而同时他们又具有强烈的反叛精神,不愿服从于跟自己本性相反的东西。执行某些尺度过分的任务,对他们的身心都是一种摧残。到现在还没从精神理疗处出院的戚蕴就是个典型例子。我时常担心他会不会永久性精神失常。但你和诡诸默,却不一样。” 邯郸残笑笑。“也就是说我们是享受血腥任务的人?” “不。”霍依兰也笑起来,“应该说你们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责任所在,知道什么是必须做的事情,明白自己所必须面对的东西。你们表现出的承受能力,让人惊讶。” “谢谢。但,不管再怎么用言辞去美化,也不会改变事情的本质。” “我很欣赏你这种态度。”霍依兰说,她抬头看着虚拟的天空,无声地叹息起来。“地球族内部开始变得紊乱了。主和派的支持者对战争恐惧厌恶到了极点,他们认为战争应该停止,外星人与地球人应该迎来一个和平共处的年代。而主战派却认为那是绝对不行的。这种时候,扶政会却迟迟不做出任何决定。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总有一方要胜利,或许是战争,或许是和平。”霍依兰淡淡地说,“你明白吗?战争与和平的抉择必须尽快做出,内部冲突也必须有一个了结。而这个了结,很可能需要你们去完成。” “我明白了。”邯郸残笑着点头,“而且我也接受。” “你真聪明。你们是危险的利器。”霍依兰抿了一下玫瑰红色的嘴唇,“我需要好好了解你们,了解怎样才能好好的使用你们。让你们去劈开最难解开的死结。” “这样的话,您想先了解什么呢?” “从诡诸默开始。你是过去对他最了解的人,而我心中有许多疑问。”霍依兰一脸郑重地看着他,“他这次复苏所表现出来的能力,是不是远远超过了其他蛇牙?倘若果真像某些人所担心的,他的行为开始不利于红蛇骨时,我们是否还有制约他的办法?” 邯郸残脸上出现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不是他的力量,”他说,“那是他‘潜在的’力量。是一种‘防御的’力量。只有在他完全处于绝望的处境中,在极度惊恐的心情下,那种力量才能释放出来。正常情况下,两个蛇牙就足以制服任何一个蛇牙,这个定律也包括诡诸默,尽管他很强大。” 霍依兰有些不解地问:“你是说,他无法随心所欲地调动他的特殊能力?” “是这样的。”邯郸残笑笑,缓缓拿起了茶杯托盘。 “别的蛇牙也拥有这种潜能吗?” “不,”邯郸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是‘诡诸’一家所特有的力量,别的蛇牙没有这种潜能。” “说到诡诸一家,我正好还有个问题。”霍依兰下意识地学他拿起茶杯托盘,“诡诸默在他姐姐死后那段时期,状况如何?还有,我想知道,他姐姐的背叛出逃,是否跟他有间接的或直接的关系?”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邯郸残用拇指抚摸着茶杯托盘的边缘,“诡诸默是他姐姐死亡的直接原因。诡诸泪的车在半路发生引擎爆炸,是他干的。而……事实上追杀者放出的追踪弹射歪了。真正将诡诸泪杀死的其实是……” 邯郸残不经意地放低声音,说出一句话。 霍依兰手中那滚烫的茶杯自指间滑落,落在红木茶几的脚上,跌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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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17日,下午一点。地下42层,蛇牙居住区。 我坐在飘浮座椅上,四周星空闪烁。一个最大的星星像灯一样照亮了我周围。 镭射光笔夹在我的手指间,来回移动,画出一道又一道粗粗细细的黑色线条。这些线条组成一张女性的脸。色彩比较朦胧,几乎看不清脸庞,但能看清楚那双乌黑的眼睛和红润俏丽的嘴唇。 这是我姐姐——诡诸泪的肖像。凭记忆画出来的。或许有些失真,但绝对不会相差太远。 我放下笔,拉过飘在身边的键盘,呼叫出一幅邯郸残的照片。 虚拟状态下,两幅图片渐渐重叠起来。两者的差异是这样的明显,首先是眼睛,泪的眼睛比较圆,?99lib.而邯郸残的眼睛却细长。邯郸残的嘴唇明显比泪薄,下巴相比之下也太尖锐了。 这根本就是两个人,绝对不会有人把他们两个搞混的。 可是,在我第一眼见到邯郸残的时候,我为什么会觉得……他是那么地像诡诸泪呢? 无法解释。 我靠在椅子背上,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纯白色的香烟,上下一挥。 香烟自动点燃了。我把它放到唇边,吸了一口,凝望着邯郸残和诡诸泪的画像,渐渐出了神。 混乱的记忆啊……死去的姐姐……我记得她死去的那一瞬间,也记得她的血在我的手上流过的温暖,但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我究竟为什么要杀死她? 因为她逃离红蛇骨?可是……她当时一切顺利,青云直上,为什么会想要逃跑?她又不是不知道逃跑的下场是什么。 莫非是有什么“事情”导致她必须逃跑?那又会是什么事情呢? 电脑中找不到有关她的资料……“需要更高级别的授权”……我实在想不通…… 我关闭电脑,从飘浮座椅上跳下来,穿过虚假的星空,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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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骨基地,地下3层,星空广场。 现在正是用餐时间,星空广场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四周的墙壁仍然是透明的,但天花板却变成了一片朗朗晴空。最近要庆祝人类伟大的反外星人登陆战役90周年纪念日,星空广场中摆上了大量象征和平的绿色植物,甚至还有五六堵华丽的“花之墙”,将整个广场分割成五部分。 我选了一个背靠着花墙的座位,要了一份味道很好,但营养价值成问题的套餐和一杯咖啡。 当我开始品尝这份套餐令人沉醉的美味时,一声低低的怒吼把我吓了一跳:“别坐我对面!你的肥肉把桌子挤到我这边来了!猪!” 这不是邯郸残的声音吗? 我吞下口中的食物,悄悄拨开肩膀上方的花枝,从缝隙中看到了背对我的邯郸残,以及坐在他侧对面的蓝商顺。 蓝商顺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他伸出扇子在桌面上敲了敲。“我想跟你谈谈。” “我为什么要跟你谈?你差点儿把桌子挤翻,让我的午饭掉到地上去。” 我稍微站起来一点,看到了他面前的盘子。里面放着一份跟我一样的套餐,还有五六块涂满奶油巧克力的糕点,以及一大杯冰淇淋。 我差点笑出来。邯郸残对甜食的执著还真是一如既往。 “别这么说,你难道以为你的午饭比我要跟你说的事情更重要?”蓝商顺一边说一边向后坐了坐,让他的肚子离开桌子边缘一些,“现在你愿意听我说了吧?” 邯郸残沉默几秒钟,稍稍有些不情愿地拿起了勺子:“好吧,在不影响我用餐的前提下。不过问题是,你想谈什么?” “关于诡诸默的事情。”蓝商顺展开扇子,扇了两下。用肥厚的下巴对着邯郸残,“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 关于我的事情?约定?什么意思? 我立刻竖起耳朵,屏息凝气。 邯郸残侧侧脑袋,那透明的水晶圆耳环也跟着前后摇摆。“那是‘你们’的约定,我并没有答应啊。” “好吧。那么,请你告诉我你这样做的原因。”蓝商顺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你明明知道导致诡诸泪疯狂逃跑的事情跟诡诸默有关系,却又故意把他的记忆刺激起来。为什么?这样做对大家都没好处。” “所谓的‘没有好处’,是指你们害怕诡诸默因回忆起他姐姐的事情而发狂,迁怒于人吗?” “你在胡说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蓝商顺眯起眼睛。 邯郸残毫不在意,用勺子吃了一口冰淇淋。“重复一遍好吗?当时我并没有认真听你们谈话。” “诡诸泪当时的逃跑是因为‘受不了’某种东西。”蓝商顺压低声音,“而这种东西,跟‘诡诸无’,也就是沉睡在地下绝密空间的‘全能异能者’有关系。她似乎想通过诡诸无的身体和力量做些什么。如果诡诸默的记忆复苏了,我和你哥哥都担心他会不会继续去接触那没人知道的‘东西’。而这种东西绝对是不好的。” 是真的吗?他说的是真的吗? 坐在花墙后的我感到身体一阵僵硬。那所谓的“东西”逼迫姐姐冒着巨大危险潜逃……那究竟是什么?我怎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我偏偏是对这一点感到好奇呢。”邯郸残发出短暂的笑声,“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怕他去发掘什么可怕的东西。我是整个红蛇骨最强的人,跟你们不一样。我无所畏惧。” 蓝商顺的脸色在一瞬间掠过一层紫气。“邯郸,你虽是红蛇骨原始成员,但终究不过17岁,许多地方还差得远。”他慢慢地说,“诚然,聪明才智,武力体力精神力你都很优秀,但尚未优秀到容你这般目中无人。” “你的能力和你的骄傲程度也不相称。我的强度如果跟你一样,我可是不敢抬头走路的。” “你未免太自高自大了。我自信样样不会输于你,你既然可以用下巴看人,我也无需谦虚。”蓝商顺哗啦一声甩上扇子,指着邯郸残的脸,“如此做人,你总有一天会懊悔。好自为之。” “彼此彼此。我想你需要解决的问题比我还多得多。比如说你那个……”邯郸残双手自己瘦而结实的腰上比划了一下,“大肚子。” 蓝商顺不再说话,飞快站起来,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在人群中消失了。 邯郸残看着他的背影,做了一个充满嘲讽的手势,开始正式享用他那份糖分过量的午餐。 我缓缓松开手指,让被拨开的花枝返回原处。 这个叫做蓝商顺的肥仔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完全都想不起来,甚至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 我站起来,托起我的午餐,决定还是把它拿回我家,一边品尝一边慢慢分析刚才听到的这些情况。 我刚跨出第一步,一声做作的咳嗽让我停了下来。“花墙后面那位戴红耳环,穿迷彩裤戴着帽子的16岁偷听狂,你打算把午饭拿回家里慢慢享用吗?” 他这个人……有时候还真是有点儿讨厌…… 我叹口气,拿着盘子转过花墙,出现在他面前。“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在偷听的?” “你拨开花枝的时候。我闻到你那种沐浴液和香烟的味道了。” 这家伙浑身都是中国熏香的味道,竟然还能闻到别人身上那一点点气味?他是警犬转世的吗? “蓝商顺刚才所说的事情是真的吗?”他微笑着,吃着他的快餐,“刚才我故意让他说给你听的。” “我不知道。”我如实说,“我想应该是我杀死了姐姐,但我对她出逃的原因一直都没想起来。我只记得她死亡时的场面。” “哦?”他表示出一点点惊讶,“你失忆还真失得有层次啊。” “别开我玩笑。我可是很认真的。”我抬头看看他,“你……‘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对吗?有没有听到什么?” “根本没有。”邯郸残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通往地下绝密区域的电梯是个秘密。除了相关人员之外,没有人知道开启这个电梯的密码。子晚美儿曾经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到绝密区域中给诡诸无做检查。明白了吗?” 我在心中撤回前言,这家伙可爱的地方比讨厌的地方要多多了。起码此时我是这么觉得。 我笑起来。“嗯。找个时间,去找子晚美儿聊天。对了。”我从右手上退下那对戒指中的一枚,贴着桌面滑给他,“这个送你。这对戒指其实是姐姐为我专门做的,除非我有意针对佩带这枚戒指的人发动能力,否则不会受到波及。” “好,谢谢。” “另外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你是‘整个红蛇骨中最强的’?” “或许哦。”他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诡异的神色凝结在那对黑灰色的眼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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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在高韶韵那里接到了一个小任务。“有一个红蛇骨的成员出去寻找情报,逾期未归。我打算派人去找找他。你和戚蕴走一趟如何?” “就我们两个吗?” “当然,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任务,派你们两个去已经是很浪费了。”高韶韵斩钉截铁地说,“所有信息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今天下午就出发。还有,”高韶韵的语气急转直下,“戚蕴刚刚从心灵理疗处痊愈出院,你可不要带他去‘某些不知所谓’的地方,干‘不知所谓’的事情。” 第十四章 雪狐狸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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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势力边缘,1330城。这是一座建成不久的小镇,小得简直像一个村庄。 扶政会元老拉博森·布鲁斯特坐在这座城唯一的咖啡馆里,百无聊赖地看外边因下雪而变得肮脏的街道。偶尔有一两个行人走过,也都是低着头,用衣服裹紧了身体,匆忙赶路。 简直毫无情趣可言。现在的生活步调让这种悠闲的乡村也不再悠闲了。 拉博森抱着咖啡杯,撑着自己的脑袋。咖啡馆里除了他,还有一个进来歇脚的流浪汉,靠着门口坐着。站在吧台后面的酒保有气无力地擦着柜台,那双眼睛眯缝着,好像永远都睁不开。 在流浪汉离开之后,酒保开口了。 “喂,拉博森。”酒保望着自己手里的脏抹布,好像在跟它说话,“‘那个人’接连三次拒绝了我们派出的人。噶尔先生甚至亲自去了一趟,但却连大门都没进去就被赶出来了。” “嗯。”拉博森看着自己的酒杯。 “噶尔先生不在意。相反他有点欣赏‘那个人’的态度。他认为我们应该坚持不懈,直到把他笼络过来为止。” “噶尔博士自己呢?他手头的‘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噶尔先生的第一批以人体改造成的‘人造战士’状况很好,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现在他正试图凭空制造没有智能,只会服从命令的‘人造战士’。但他说这个研究非常困难,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协助,时间会无限期拖长。” “是这样,”拉博森叹了一口气,“代我通知噶尔博士,试试看让他的‘人造战士’去跟那个人沟通一下。‘他’虽然极度厌恶地球政府,但那些无辜的少年少女或许会赢得他的好感吧。”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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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21日。二号开发星球水栖族和地球族交界处,2019号贸易城。 包包,蛇牙成员,女,地球历2472年4月3出生,白羊座,现年十八岁。身高165cm,体重48kg,三围为B84、W57、H85。弃婴,父母不详。被平民家庭收养。十一岁时养父母死亡,十二至十三岁生活动荡,活动于社会底层。十四岁加入红蛇骨,于红蛇骨工作4年,战功赫赫。主要负责范围为间谍事务。性格偏于感性,喜欢与同性交往,没有特别关系的异性。业余活动范围集中于体育馆,商场,基地内部公用活动室,从不涉足任何酒吧,咖啡厅。执行任务喜爱个人行动,往往不服从原命令而擅自行动,但迄今为止均取得预料之外的成果,尚未出现任何重大过失。 我看完这份简历,撇撇嘴角,把目光放到那张照片上去。 照片上的包包一头银色长发,橄榄色皮肤给人一种健康的感觉。她穿着非常淑女的长裙,坐在某个城市的海边,神态自如。这女孩虽然不怎么特别美,但却十分有味道。看上去温柔约婉,令人怀疑是否真的有作战的能力。 一个身为蛇牙的女孩子在发出没有内容的电子信息之后就失去了踪影,这件事情听上去似乎有些古怪。 该不会是……这个女孩想脱离组织潜逃吧?……像我姐姐一样? “你在想什么?”搭档的声音把我从失神状态唤了回来。 “没想什么,我只是走神了。”我把照片和纸张电脑收起来,看看坐在身边的男人。 他叫戚蕴,是我童年的朋友,也就是在照片上出现的那个“清秀,瘦弱,表情怯懦,灰色头发的少年”。看看这超过一米八的身高,忧郁深沉的眼睛,刚挺的鼻梁,宽阔的肩膀……谁能想到拥有这种坚毅健康,宛若硬汉派演员般外表的人,竟然从小就是个善良到懦弱的家伙呢?人类真是不可思议。 “你跟包包熟吗?”我问,翻过包包的照片看看背面,“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子?” “不是很熟。”戚蕴抓抓后脑勺,“大家都说她作风冷酷又干脆,但我觉得她应该是个性格很可爱的清纯女孩。” “哦!”我点点头,“这个清纯女孩最后发出信息的地方是这座城市的第4号街区,就是这里。” 戚蕴停住了脚步,看着面前这一条灯火辉煌的街道。 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他的眼睛瞪的像鸡蛋一样,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一片红。“没有搞错吗?这是……”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嘛。”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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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被霓虹灯照得灯火通明,无法望见尽头的街道。好几栋大楼的顶上都安装着全方位立体电视,数十位美艳的女郎身穿皮衣,在立体画面中跳着各种各样极富挑逗性的香艳舞蹈。 这里充满了一种下流的脂粉气息,光是站在外面就有点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 雪狐狸酒吧在这条街的深处,是这条街最隐秘的酒吧。门口演示着十个当红小姐摆出各种姿势的立体影像。的确像那个陪酒女说的,十个都是银头发。 我们串了二十多家酒吧,才得到关于这里的消息。走向这扇紫色的门时,我和戚蕴都已经被这条街软绵绵的音乐和肚子里过量的酒精熏得发晕,两人的脚步也开始变得歪歪扭扭起来,看上去十足的街头恶少派头。 打开门,一阵闷热的气流带这令人窒息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四五个男客人坐在吧台前,跟身穿黑色皮衣,紫发飘飘的辣妹调酒师打趣。四周墙壁模拟成地球的原始森林,时而火爆时而抒缓的情歌音量不大不小,穿着半透明内衣的女服务生来来往往,成群结伙的客人们都隐藏在黑暗中,望过去,只能看到那些女郎雪白的大腿和身上发着光芒的刺青。我们左边靠门口的座位上,一对男女正在低声细语,偶尔有只言片语说的声音比较大些,听上去好像是情色笑话。 这里的人比想象中要多,但看上去打扮有些通味,似乎都是同一个帮派的伙伴。 我们在吧台前坐下,一个绿色头发,发辫呈藤条形状的女服务生朝我们走来,手里托着一份电子菜单。“要指定小姐作陪吗?” “嗯。”戚蕴拿过菜单,翻阅了一下,用有点生硬的江湖口吻说,“十位头牌里有人有空吗?” “只有彩蝶小姐有空,客人等一会儿,我去叫她。” 红灯区的小姐们彼此之间妒忌心很强。这家酒店的头牌小姐都以银色长发作为自己的招牌,如果有人跟她们一样,也染着一头银发在这一带出入,她们应该会注意到才是。这可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 “不管这次能不能找到,今天都到此为止如何?再来一家,我怕我会酒精中毒。” 我低声跟戚蕴说,他立刻努力点头,看来早就在等着这句话了。 名叫彩蝶的小姐从后面走过来,瘦瘦的手臂圈住了我们两个的脖子。“多谢两位捧我的场,两位第一次来吗?”她一边说一边在我和戚蕴中间坐了下来。我发现她的确很漂亮,尤其是那形状完美,露了一半在外面的胸部,“我们叫一瓶‘雪莉·布兰卡’吧,这可是我们店的招牌酒。” 她也不问我们的意见,抬手就招呼紫头发的女调酒师,要了酒,然后又转向我们:“两位年龄看上去不大呢,做什么职业的啊?” “你们的小姐是否必须到了一定‘级别’之后,才能染银色头发呢?”戚蕴问。 “嗯,白头发可是我们的招牌。”她冲戚蕴笑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梦一般迷幻的光彩,“有我们妈妈桑在这里罩着,整条街的女人要染银色头发都得事先掂量掂量。喂,两位还没告诉我你们的工作呢?” “我们是混帮派的。”我故意沉着脸,掏出包包的照片,递给她,“这个女孩骗走了我们的一大笔钱,我们正在找她。你见过她吗?” 她看了一眼照片正面,又看一眼照片反面。“这女孩也是银头发耶。我肯定没见过。敢染银头发的女人我如果见过就一定不会忘了。她真的骗了你们一大笔钱啊?那你们找到她以后,是不是要……?”她俏皮地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 “这要看老大的火气了。”我看着她,“你多大了?” “我?”她一边说一边转身,拉住刚才招呼我们的女服务生,跟我们讨了一枚硬币,塞进她手里,“我二十一。你们这么年轻就混帮派混得这么像样,好厉害哦!” “咦?你怎么知道我们混得像样?”戚蕴问。 “那还用说?”她粉蓝色的指尖在戚蕴的领口上划过,“这种衬衫我在商场里见过,可贵啦。小混混才买不起呢!” “你的眼光还真是厉害。”我的目光越过彩蝶的肩膀和戚蕴的肩头,投向人群,寻找着那个绿头发服务生。 她在那里,托着一杯酒,正在步向一个隐藏在灯光阴影中的楼梯。 “过奖了。”彩蝶转过来,对我一笑,“你们俩还真是有趣。” 我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个女服务生。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凝视,在踏上楼梯第三层的时候,不自觉地回头看了我一眼。这短暂的一眼中,她心中异样的胆怯和不安毫无遗漏地显露了出来。 “还有更有趣的事呢!”我冷笑一声。 在彩蝶显出疑惑神色的一瞬间,我和戚蕴同时跳了起来,掠过人群,一前一后拦住了绿发服务生的去路。 她收势不及,一头撞到了我身上。我顺势抱住她,轻轻卡住她的喉咙。 “你们干什么!”彩蝶的惊叫和女服务生的惊叫重叠起来,压过了所有的声音。整个酒吧顿时陷入安静,所有人都在望着我们。 “别动,否则我捏碎你的喉咙。”我平静地说,“告诉我,我们正在找的那个女孩子在楼上的哪一个房间?” “什……什么女孩子?我不知道!”女服务生固执地扭动着身躯,试图挣脱我,“你放开我!” “都已经这样,你没有说谎的必要了。”戚蕴扶着栏杆,微微皱眉,“我们只是不想浪费时间罢了。如果我们上楼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你们根本阻挡不了。” “喂,你们到底是哪儿来的?”一个穿着透明服装,敞着胸的青年从黑暗中走出来,带着四五个跟他打扮和年纪都差不多的男男女女,每个人都杀气腾腾的样子,“你们不知道这里是妈妈桑罩的地方吗?还敢到这里来找事?” “跟他们说那么多干吗?直接做掉算了!”在他后面藏书网的一个没有头发,肌肉如小山的女人说,“别影响其他客人。” 他们从腰间抽出镭射光剑,按动开关。从其光芒来看,型号十分先进。只比我们红蛇骨的光剑落后一代。 酒吧的混混怎么会有这种可以跟军队正式武器媲美的光剑? 我和戚蕴同时皱起眉头。看来这里的内幕的确不简单。名叫包包的女孩是不是已经遇到危险了? 我用左手抱住女服务生,右手继续按在她喉咙上,大声嚷道:“都别动!你们不顾虑这个女孩的死活吗?” 正在快步靠近我们的人们丝毫不停。“别傻了,我们一旦出手,你根本来不及去捏碎她的喉咙!”话音方落,那全身肌肉如小山般隆起的女人身影就地一闪,用眼睛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向我们扑了过来。 这么快的速度……她不是普通人! 我和戚蕴几乎是同时反应,我挥起左拳他挥起右手,一齐狠狠砸中那女人的双肩。 “嘭”的一声闷响,那女人用比扑过来时更快的速度撞到了吧台上,一连串玻璃破碎的声音和调酒师的惊声尖叫随之响起。尖叫声中,一道异样凌厉的风呼啸着从背后向我和戚蕴刮来。谁都能感觉到这阵风所携带的力量有多么大。 我们下意识地向两边一闪,一道黑影却趁机插入我们中间,卷走了被我放开的女服务生。 是一条皮鞭,从楼梯拐弯处的阴影中放出来的!有人在那里埋伏? “可恶!>”我大叫一声,喉咙又立刻收紧,把下半句怒骂吞了回去。 有什么冰凉的圆筒型东西戳在我的后脑上。凭感觉就可以知道,那是一把枪。 我迅速恢复平静。动也不敢动,缓缓举起双手。现在我所在的地方是靠扶手的一边。这把枪应该是穿过上一层楼梯的栏杆空隙戳下来的。持枪的人显然本来是在楼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偷偷下了楼……有一阵淡淡的香水味……她应该是个女人吧?或许这人也就是刚才那个服务生想通知的人。问题是她究竟是谁?是敌还是友? 她会不会就是包包? 来历不明的高级武器,肌肉女非同寻常的速度,卷走服务生的皮鞭,持枪的不明角色……这家小小的酒吧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干得好!”一个二十五六岁,浓妆艳抹的女人手中提着一条长鞭,扶着受了惊的服务生从楼梯转弯处的阴影里走出来。整个酒吧立刻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安静,楼下蠢蠢欲动地一帮人也立刻收起了剑,“你们两个都别动。站得比较远的家伙,如果你敢轻举妄动,你的同伴立刻就会没命。” “妈妈桑。”彩蝶走近楼梯,把那张包包的照片卷成一个团,扔给..手提皮鞭的女人,“他们在找这个女孩。” “……你们在找她啊?可惜。”妈妈桑笑笑,把照片扔到地上,“恐怕你们没命见到她了。” “应该不会吧。”站在我对面的戚蕴突然全身放松下来,左手甚至放进了口袋里,“默,别举着手了。”他抬抬眉毛,“站在楼梯上的那个人根本不可能开枪——那把‘雷神’根本不是他们会用的!” 身后那人在戚蕴说出最后一个字时扣动了扳机——没有子弹射出,只有一声钢铁相撞的“咔啷”。 我一把抓住背后人的手和她手里的枪,撑着扶手凌空跃起,落向上层楼梯。不过没想到身体才刚刚翻过楼梯扶手,这人就突然极其敏捷地飞出一腿,直踢胸口。 我在瞬间的惊讶之后握着扶手扭转了身体方向,躲过这一脚。那十五公分的钢鞋跟差点刮着我的领带。 楼下,戚蕴也三下五除二夺走了妈妈桑的鞭子,将她双手翻转扭在背后,向楼上走来。 “告诉我,我们要找的人在哪里?”我提着那把叫做“雷神”的手枪,看着面前这个“偷袭者”。她也是个银发的女孩子,长相美丽,但她并不是包包。看来或许是十大头牌中的一个吧。可是她刚才那手功夫,却绝对不是一个酒吧小姐应该有的。 “不用逼她了。”一个略有沙哑的声音从走廊深处传出。 一个女孩子随着声音出现在我们面前。虽然身着宽松的墨绿色野地战斗服,戴着男人才会戴的帽子,虽然动作矫健有力,目光锐利异常,但却也掩盖不住——她身上的重重伤口以及唇边流血的痕迹。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她一步一步向灯光下走来,她身上的伤口随着光线的明亮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惊人。但那双黑色的大眼睛却如此平静,似乎对伤口的疼痛已经失去了感应。 银白色的头发,橄榄色的皮肤,平静如水的大眼睛,纤瘦结实的身体,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血渍和绷带。 她身上有一种什么东西……一种有别于他人的,独特的东西。 一种像磁铁一样吸引了我的东西。 我不知不觉垂下了枪,呆呆看着她。 没错,她就是包包。 “刚才一直躲着,不好意思。”她淡淡地说。转身朝楼上走去,“你们两个跟我来吧。?99lib.” 我和戚蕴跨上了楼梯,酒吧里的人退让一边,没人打算阻拦我们。 “你……你受伤了?”戚蕴赶到她身边,惊讶地低声问,“这么重的伤……” 她将右手竖起来,阻止了戚蕴的话:“我遇到了巨大麻烦,险些丧命。我知道你们是被派来救我,协助我的,但凭我们三个,仍然不能解决问题。” “你说什么啊?” “请代我呼叫基地,申请第二次支援。”她平静地说,“如果你们不想陪我一起送命的话。” 第十五章 复仇的侏儒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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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22日,PM 7:00,雪狐狸酒吧。 李伤身穿宽大的T恤衫和墨绿色裤子,提着一个巨大皮箱,准时出现在酒吧门口。看到我,他勉强而且疲惫地笑了笑。“被派来支援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不过上面准许我带来了各位的专用手枪和特效恢复药。” 我满脸微笑地和他握了握手,仿佛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请去包包小姐的房间吧。”我说。 雪狐狸酒吧二楼,房间内。 这是一个简单的标准房,跟所有的旅馆标准房都是一个样子,不同的是这里的灯光更加暧昧昏暗。 包包坐在床上,换过了新的绷带,她看上去精神比昨天要好很多,不再吐血了。李伤在她身旁,讲解关于恢复药的使用和伤势痊愈的状况。两个人脸上都没有愉快的样子。 “我想这次麻烦可能真的大了。”戚蕴靠着走廊的墙壁,低声说。 “怎么说?”我把脑袋从房门口撤了回来。 “包包小姐的百战百胜在红蛇骨里十分有名。论实力,她在蛇牙里恐怕算是弱的,但若论应战经验和谋略,几乎没人能比得过她。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反应。”戚蕴摇摇头,“她偏爱个人行动,每年执行间谍式任务好几十次,我从来没见过她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她在叫我们了。” 我和戚蕴从走廊返回房间,顺手关上门,拖过两把椅子在包包身旁坐下。 “伤怎么样了?” “痊愈的很好。”李伤说,“在我来之前的急救措施相当专业,服药之后大约休息两三天就应该无碍了。这多亏了这里的妈妈桑和那些小姐们。” 包包的脸色却并不见好转。 戚蕴感觉到包包的不悦,于是说了一句缓解气氛的话:“对了,这里的妈妈桑究竟是个什么角色?是她救了你吗?” “差不多吧。”包包仍然一脸冷淡,“现在作为支援的李伤已经来了,人到齐了,我们开始讨论任务吧。” 我们点点头。 “我来这座贸易城,本来是为了调查这里出现‘莫尼罗间谍’的事情。”她说,“这件任务其实很简单,我很快就找到了在这里出入的莫尼罗人,但它们不是间谍,而是游商。它们带来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莫尼罗动物内脏,甚至还有莫尼罗人的内脏。不知道要卖给谁。根据我的调查,这是它们第四次携带类似的货品出入在这座城市了。” “倒卖人体器官吗?” “不是那么简单的。”包包否决了我的判断,“我在跟踪它们的过程中无意间接触到了它们的买主,进而发现了一个令人感到震惊的东西,也因此惹祸上身。” “究竟是什么?”戚蕴身体不自主的向前倾斜,凝视着包包,目光中写满了好奇。 “内脏的买主,也就是让我负伤的人,是一个地球人,虽然相貌丑陋但聪明绝顶。”包包的脸上十分平静,宛若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他在进行一种生化科学实验。这里的妈妈桑,那几个银发的坐台小姐,还有那个女保镖,都是这场实验的实验品。他用欺骗的方法让她们上了手术台,让她们拥有非同一般的力量。” 等等,这不就表示我们一直呆在敌人窝里而不自知吗?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我们三个男人脸上顿时变色,手不由自主地放到身上藏武器的地方。李伤甚至站了起来,而且不小心带翻了椅子。 “请别激动。”包包做了一个让我们重新平静的手势,“我刚才说了,她们是被骗的,并不知道自己曾被当作白老鼠。她们以为那只是一种公平交易,她们定期给那个人一些钱,而那个人就会增加她们的力量,并且提供一流的武器。” “也就是说,因为包包小姐看到了那个地球科学家的秘密,所以他要杀死包包小姐。”李伤扶起自己的椅子,重新坐下,“而实际上打伤包包小姐的,就是这些跟妈妈桑差不多强度的改造战士?” “不。与我战斗的人造战士是在他们的基础上进行改良和修正的。”包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不可以小看他们,我几乎是拚了命才从那里逃出来的。” 满室安静。 每个人脸上都浮上了怀疑和不以为然的神色。 包包显然发现了这一点,她圆圆的,有些下垂的眼睛眯了起来,变得细长。 “包包小姐,我不是怀疑你。”我说,“但你是否因为遭受意外失败而种下太深的恐惧,影响了事后的判断?” “你是在说我太夸张了?”包包的脸上浮出冷笑,“你们知道吗?那个科学家的最终目的是将水栖族的狠毒、兽人族的强健、郝古拉族的变身能力、莫尼罗族的战斗天分合成在一起,制造出可以对抗红蛇骨的,最强的人造战士。为此,他详细研究了红蛇骨的弱点。我知道你们现在很难相信我的话,但只要你们跟那些人造人交手,就会明白我的话不仅丝毫没有夸张,甚至还可能有些说轻了。” “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包包小姐……”戚蕴慌慌张张地开始辩解,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挥手阻住了。 “等一等,包包小姐,你刚才说‘红蛇骨’?”我低声问,“他指明了要对抗红蛇骨?” 包包的愤怒稍微缓解了一点,她点点头。“是的。他因为某种原因而对红蛇骨和地球族政府恨之入骨。” “包包小姐,我可以问个问题吗?”李伤说,“你被打伤,是否是因为措手不及?或人数差异太大?” “应该是两者都有一点。”包包抚平被子上的一道皱褶,“但凭良心说,就算我一开始没有被吓住,我也不可能战胜的。人数的差异就算加上你们也不会有太大改观,劣势仍然存在。但我们必须立刻去解决这个问题。就算解决不了,我们也应该设法把这些人造战士的设计图弄出来。” “包包小姐可以参加任务吗?”李伤问,“你的伤势……” “我不会直接上战,我只是担任向导。”她转向李伤,出其不意地嫣然一笑。这个笑容虽然被唇边的胶布遮住了一些,但仍然是非常有魅力的,“一切看你们的了。” 我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但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我看着包包,看着李伤和戚蕴,也看着这栋房子。一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给这不大的空间造成了强烈的畸形感。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拥有奇特能力的妈妈桑和坐台小姐,疯狂的地球科学家,受伤的包包,更强大的人造战士……这一切当中隐藏着“欺骗”。 “现在九点二十,我们立刻出发吧。”包包掀开被子,动作灵活的下了床。那两条修长有力的腿上仍然绑着些许绷带,“要赶到那个家伙的科研所,可能要花好几个小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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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23日,AM 2:00。贸易城城郊,原始森林。 临时帐篷里的灯光不是很明亮,李伤盘膝坐在打开的皮箱前,翻阅着纸张电脑上的设计图。包包的专用手枪“卡丽兰萨·43·雷神”,漂在箱子上方,外壳已经被打开,一把精巧的小改锥正在旋转固定电子芯片的螺丝,另外还有三五把型号不同的万能改锥飘浮在李伤的周围,随时待命。 我掀开帐篷门帘,走了进去。 李伤的动作顿时停止。那改锥也随着静止下来。 “你在干什么?”我微笑着问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们互相凝视。他的目光中充满了胆怯和懦弱。跟他杀死阿吉和玫瑰的时候判若两人。我突然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有这种懦弱眼神的人,是不可能杀人的。 他把目光垂到地板上,低声说:“前辈,那次的事情,还有上次游泳池的事情……我很抱歉。” “为什么道歉?”我把手放进口袋,略略侧一藏书网下脑袋,“你当时不是必须要杀死我们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必须。”他支吾着,“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其实我也不想那么做的,但那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说不知道呢?”我立刻来了兴趣,“‘那个人’又是什么意思?” “很抱歉。”他用力摇摇头,“我真的很抱歉。如果你要为你的同伴……我愿意承担责任。” “可是红蛇骨已经认可了你的行为,不是吗?” 李伤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他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一字一字说:“但,我并不认为我的做法是对的。我知道……我破坏了您一直珍惜,并且想保护的朋友,和您所喜爱的生活。” 我想这副表情不是装出来的。一种令人信服的真诚在他的颤抖的眼神中。但他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改变?难道因为他知道我恢复记忆和力量了?他是那种随风倒的人吗? 我忍不住笑起来。 “你说什么啊?”我一边笑一边在他身边跪着坐下,拍拍他的肩头,“你一定很喜欢看小说哦?什么‘珍惜’啦、‘保护’啦、‘喜爱’啦,这么文绉绉的句子,听上去很有感染力呢!不过你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还真有点搞笑。” “你……你……”李伤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那件事情,你其实不用太在意。”我把手收回,撑在地面上,“我是说杀死我和那两个人的事。我理解你的做法。如果你总把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放在心上,那很快就会迷惑于自己的行动和使命,变成不合格的战士了。” “你在说什么!”李伤脸上的惊讶渐渐转成不理解,“你的朋友被我杀死了,你能说那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你难道不珍惜他们吗?你在游泳池时……” “对不起啦!”我笑着打断他的话,“当时对你做了傻事,那时我很不自量力。” “我不是那个意思,问题也不在这里。”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收起笑容,再次打断他的话,“那种人——包括当时的我——不过是被社会遗弃的人渣,不值得红蛇为他们做任何事情,承受任何牺牲。何况如果你不杀死他们,他们看到了你的任务记住了你的脸,就有可能泄漏红蛇骨的秘密。” “但我可以打晕他们,让他们什么都看不到。”李伤固执地申辩。 “好吧,退一万步说,他们没看到你的任务,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他们也有可能在某一天死于帮派火并、街头暴力、吸毒过量、或其它的什么原因。”我挥挥手,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只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的差异罢了。”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我丧失记忆了。” 李伤脸色阴郁地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回到那飘浮在空中的“雷神”上。“你真冷酷。” “我倒认为是你不太对劲。你杀人的时候才不像现在这么婆婆妈妈的。”我撑着地面把身体向前倾,“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包包小姐的‘雷神’有几处撞坏了,我正在修理。顺便检查一下我们三个人的手枪,确保任务不会出纰漏。” “你除了会医术之外,还会修理手枪?”我吃了一惊。 “嗯,修理机械和医术都是我的特长。我还参加过专用手枪的设计呢。”他的沉重表情松弛了,渐渐兴奋起来,“子晚美儿医生的专用手枪,卡丽兰萨·99·雅典娜就是我设计改装的。另外我还参与过邯郸残先生的爱枪——阿马赖亚·7099·龙击弩的设计。我的手枪‘双子星’也是我提出的主要修改意见和方案。” “那我的呢?” “因为你失踪多年,‘恶灵’一直处于被封锁状态,没有进行任何改造。”他对“雷神”笑笑,“但我倒是很想将这把最著名的幻影名枪——恶灵,改造的更加完美呢。” 他掀开皮箱的夹层,将箱子转向我。 黑色的丝绒中,固定着一把约长六十厘米的黑色手枪。看得出来,这把枪是由两部分组成,随时可以拆卸组装。枪上用蓝色描绘着杂乱的,裂纹一般细小的线条,藤蔓一样从瞄准器下方开始,渐渐延伸到枪口。这些线条很不规则,让整把枪都笼罩在隐约的、妖冶的蓝色幽光中,不知不觉摄住了人的精神,无法挪开眼睛。 枪柄的一角,用红色斜体刻成的“GUZUMO”仍然清晰闪亮。 久违了,我的恶灵。 我伸出手,将恶灵从固定器上取下来。当沉甸甸的枪落入手中时,附带在这把枪上的腾腾杀气和锋利的斗志瞬间与我融为一体。在这种感觉的激励下,我的手指在扳机上开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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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准备得如何了?”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包包和戚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包包换上一套迷彩服,而戚蕴却跟我一样没有带任何替换的衣服,只好仍然穿白西装。“我的‘雷神’怎么样了呢?” “没有什么大问题。”李伤笑笑。 飘在空中的那把雷神突然旋转起来,所有被拆散的零件都随着雷神的旋转各归原位。最后的外壳“咔啷”一声扣好时,包包伸出手,从半空中把枪接了过去。“啊,多谢你。” “不客气。”李伤把放置恶灵的那一层掀开,露出更下面的两把枪。一把是淡蓝色,约二十厘米长的短枪,构造精巧,一看就知道偏重于灵活性,力量方面略嫌不足。枪柄上刻着一弯银白色新月,月亮中写着“KIYUN”。 卡丽兰萨·6699·夜鸟,戚蕴的专用手枪。这把枪极其女性化的名字和造型曾一度成为大家的笑谈。 戚蕴把它拿了出去。 另一把枪则是以褐红色为主色,上面布满了金色花纹。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褐红色的部分发出的淡淡光芒竟然在如岩浆一般缓缓流动着。大约直径为四厘米的枪管上,写着一行黄金色斜体“LISHANG”。 是李伤的爱枪,黑文斯·1987·双子星。这可比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把普通的红蛇战士用枪好多了。 李伤默默微笑,用极其温柔的动作将双子星从固定器上取下来,用指尖抹去沾在上面的丝绒线。 “该出发了。”包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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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 2:30。 “是的,他们在九点三十的时候从我们这里出发,现在差不多该到您那里了……对,完全跟上次汇报的一样。除了两个最先到酒吧找人的男孩之外,又来了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再加上包包本人……但最后到达的那个男孩似乎带来什么武器或药品之类的东西。我只知道这些了。” “好,以后我会给你三把最新型号的光剑当作情报费。” 通讯切断了。 电脑屏幕散发出的绿色荧光隐隐约约照出三个人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另外两个人站着。 “刚才那是……?” “雪狐狸酒吧打来的电话。”坐在椅子上的人说,“你们不是说,为了表现你们的诚意和友谊,什么都愿意做吗?那我现在就提出我的条件——把正在前往这里的四个少年少女全部杀光!如果我发现他们还活着,或者死得不够惨,就休想我还会跟你们合作!” “等等,这种条件未免太苛刻了。我们已经把关于‘诡诸默’的消息提供给你作为‘礼物’,我想……” “我的条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要不要合作随便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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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 4:00。 我和李伤在树林中飞速前进着。远方,穿过重重树叶,那铁灰色的圆形建筑隐约可见。 李伤在我身边飞奔,我一边跑一边转头去看他,电子眼镜的镜片上立刻出现李伤的三维立体图,同时罗列出他的身高体重和移动速度。 耳机里,包包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按照原定计划,你们从两个方向进入。如果一方被发现,作战目的立刻变为‘吸引’,确保另外一方安然进入控制中心。这样起码有一方能安全抵达。我将会通过内部对讲系统指引你们的前进方向。” 通讯暂时切断了。 “你不看前边走路,能行吗?”李伤目光直视前方,问,“会撞树的。” 我突然笑起来,提高声音说:“夏绿,地球历2474年5月28日出生,双子座。12岁时进入红蛇骨,14岁时战亡。这个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吗?” 在我说出夏绿这两个字的瞬间,他霍然抬头,那双怯懦的眼睛中出现一道锋利的光,宛若撕裂乌云的闪电。我们初次见面的神色又浮现在他脸上。 果然如我所料,“绿”这个名字代表了他心中一个柔弱的、鲜红的、被重重保护着的角落。他害怕听到这个名字。 我因此笑得更加开心。 我一边想着李伤的事情,一边钻入靠近那铁灰色建筑的,显然经过人工整修的重重密林。从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铁灰色的球形建筑,被它周围高大的树木完全遮住,一点缝隙都不漏。难怪从天空根本看不到这个实验所的存在。 住在这里的家伙,究竟会是个怎样的人呢?那些所谓的人造战士,究竟又有多厉害?更重要的是……我所感觉到的那种强烈的不安,究竟是来自于什么地方? 我刚刚想到这个问题,身后的森林中突然发出一声“嘭”的闷响和一声沉重的呻吟。 是李伤吗? 我的头脑还来不及分辨这声音究竟是不是李伤发出的,身体就已经提前一步行动,转回了来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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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中,一个人站立在三五株参天大树的阴影里,动也不动。他藏的实在太隐秘,如果不是眼镜对生命热能有反应,我凭肉眼是绝对看不到他的。 “刚才怎么了?”我问他,快步朝他走去。 对方不回答我的问题,肩头起伏越来越厉害。看来好像受了重伤。 当我走近他,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时,他身影却魔术般从原地消失了。 我感到一阵凌厉的风朝我颈部切来,我下意识地朝旁边一让,回手反击。 一瞬间的交错。对方在距离我两米左右的地方落地,鞋底与落叶摩擦出一声悦耳的“嚓”。紧接着,一连串清晰的塑合金爆裂的声音从她身上发出。本来戴在脸上的面具变成六七块黑色的碎片,陆续坠落草丛中。 我转过身,看着她。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从身材和姿态来看,这人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 她也在此刻回头。一头长发几乎完全遮住她的脸,我只能看到那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 “你是谁?”我问,“李伤到哪里去了?” 她不说话,毫无预兆地拔地而起,灵巧地从树枝中穿过,在比较结实的树杈上频频借力,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她的功夫其实根本不怎么样。动作和用力方式都有毛病,力量相比之下太弱了。一瞬间的出手偷袭,就暴露了一大堆破绽。敏捷应该是她的特长,但也仍需磨练。不过问题完全不在这些地方…… 我从地上拾起破碎的面具,仔细看着裂痕的边缘。 就是这个……这种程度的塑合金如果让我打上一拳,应该以落拳处为中心,粉碎成上百块。这么看来,我刚才的感觉并非错觉——在我出拳的瞬间,这个女孩用了“某种方法”,将我的力量抵消了大半,从而保护了她自己的脑壳。 一个不是红蛇的人,怎么能懂得使用“这种能力”? “你怎么了?为什么停留在原地不动?”包包的声音从内部通讯里传来。 “刚才发生了一点儿意外情况。”我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把我刚才遇到的事情两三句话交待完毕,“从她消失的方向来看,好像是实验所。你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吗?是那个科学家的另一些人类实验品?还是真正的人造战士?” “人造战士外形有很多种,除非解剖,否则无法确定。”她叹了口气,“从现在开始,你打开视觉即时传真,让我看到你所能看到的东西。这样我就可以引导你在迷宫一样的实验所里前进了。” “我知道了。”我随口答应着,按包包说的,打开开关。 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如果她是人造战士,待会儿多半还能遇到她吧…… 远处,那铁灰色建筑的围墙中,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尖叫。 这次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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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 4:10。 “你们怎么回来了?”坐在椅子里的人问。 “战斗失败了。他们正在朝这边进发。既然我们无法完成约定,那么合作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 “怎么,你们要走了吗?看来你们也没什么用处么!” “我们既然已经失败,也就不想多为自己辩解什么了。但奉劝你一句,别小看那些蛇牙。再会了。”

8

AM 4:15。 我把身旁的气流集中在脚下,把自己托起来,一口气飞过五米高的围墙。 当我向地面落下的时候,一个靠在墙根的人影出现在镜片上。大片大片与此人相关的数据在镜片上飞速运算,分析着他的身高体重三围,面容和所属。半秒钟之后,“李伤”这两个闪烁着的大字取代了数据在镜片上的位置。 我缓缓降落,落在他身边。他竟然动也不动。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正在盯着对面地上的一滩血痴痴发呆。仿佛在研究那滩血的成分似的。 “李伤,你在干什么呢?我刚才还以为你失踪了。你没受到攻击吗?” “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抬头看我一眼。脸上鲜血淋漓,竟然还在向下流淌。 但他自己并没受伤。出发之前的犹豫不安和软弱感全部从他身上消失了。他又变回了我们最初见面时的冷酷样子。 “这血怎么了?”我不由自主随着他的目光盯着那滩血看了好几秒,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有人被你打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很难解释。”他不自觉的皱起眉头,一脸苦恼,“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你们马上闭嘴!”包包愤怒的吼叫突然从耳机里传出,差点把我们的耳朵震聋,“现在,立刻离开所在地点,进入你们左前方的阴影处!” 我们没有多加思考,猫一般轻而快地掠过庭院,冲向镜片上指出的方向,一头扎进那墙壁内凹形成的阴影里。那里有一道隐藏得很好的门。也就在这时,一个连接着不透明飘浮球的机枪突然从拐弯处出现,对着我们刚才站立过的地方一顿扫射。强力的子弹激起大片尘埃,令人有点想咳嗽。 我抬手一枪,将飘浮球打碎,机枪掉落在地上。 李伤翻下帽子边缘,从里面拿出一张红蛇骨的万用破码卡,在那扇暗门的插卡口一滑而过。 电子锁显出“通过”的字样,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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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 4:21。 碧绿的屏幕上出现一行新信息:“值班机枪发生异常状况。本来出现在监视屏幕上的生命体消失了。地点在……” “他们大概是进入了这栋建筑,从而躲避了值班机枪的生命体监控系统吧?正好如我所料。” 坐在椅子里的人影转向另外一台电脑,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对着麦克风发出命令:“准备迎接访客。”

10

AM 4:25。 我和李伤在走廊上玩命一样飞速奔跑。身后身高三四米的机械警卫们对我们紧追不舍。它们细长的触角藤蔓一样沿着走廊的墙壁延伸。我们左躲右闪,令它们的触角不断地挥空,撞击在墙壁上。厚厚的墙发出巨响,产生跟触角吻合的凹痕。 我现在很想知道,这些机器人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我们不是按照包包的引导,躲过了所有的机枪和监视系统吗?怎么还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些机械警卫虽然力量不强,但它们可以无限制地消耗我们的体能。而我们现在又不能贸然使用异能。老实说,包包那些耸人听闻的话还是起了一定作用,我和李伤都抱着谨慎的心态,到现在为止没有丝毫浪费自己的意念力。 “我受够了!为什么怎么打都不见少!”李伤怒吼着,一边奔跑一边回身,以麻利的手法把双子星切换成小型炸裂弹状态,向那群距离他大约五米左右的铁灰色乌贼型机械警卫扣动了扳机。 炸裂弹在空中划出一道细细的光带,没入机械警卫中,适时地爆炸了。 被炸开的机械碎片在我身旁飞过,有的撞到墙壁上,有的互相撞击,产生第二次小爆炸。爆炸的烟尘太浓,我看不清周围的状况,只能借助这股爆炸的气流不顾一切地向前冲。然而在我眼看就要离开这条走廊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网——由七八十条复合金属乌贼腿组成的大网。 我立刻急刹车停下,后退了一步。 那张网的反应也十分迅速,本来横拦在走廊出口的乌贼腿立刻改变方向,触角锋锐的尖端转向走廊内,七八十条乌贼腿海潮一般波动着,从四面八方向我刺击而来。 “恶灵,阿马赖亚·T166轰击炮模拟状态启动。” 恶灵的外壳融化开来,急速膨胀,沿着我的胳膊延伸,将手掌,胳膊和肩头都笼罩起来。接着,那层灰色的微光退去了。一个造型复杂的黑色肩扛式轰击炮在微光之下显露出来,牢牢架在我的右臂上。 我抬起它,瞄准那些乌贼腿,开了炮。 炮弹带着火焰穿透那些重叠在一起的灰色复合金属物,在乌贼群中爆炸了。我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从那被炸开的通道中钻了出去。然后,我立刻就发现糟糕的事情还在发生——外面竟然有二十多头五六米高的乌贼正在虎视眈眈地等着我从空中落下来,落到它们用触角组成的“网”里。 我忍不住怪叫起来,用恶灵模拟的轰击炮对着那些乌贼连续开了五六炮。借着这股后坐力暂时延缓自己下坠的速度,在横飞的碎片中用少量的意念力将自己向后摔出去,稳稳落在唯一个没有乌贼的地方。 落地后我才发现,这条通道两面是墙,一面是我冲出来的走廊,只有一个方向是可行的,就是我现在背对着的方向。 在我面前,没有损坏的乌贼迅速从混乱中清醒过来,开始向我进行第二轮攻击。它们的身体互相挤着,没有一点空隙。我无法穿越它们看到李伤的状况。 “李伤!”我一边用内部通讯系统呼叫李伤,一边抬起恶灵,连续开炮。把冲到最面前来的乌贼轰成了一滩烂泥。强大的后座力让我在光滑的走廊上一直后滑,“李伤!别跟走廊里那些家伙缠斗,马上过来吧!” “我也希望我能过去!” 穿过滚滚烟尘和十多头乌贼被轰掉了一半但仍在蠕动的身躯,我依稀看到李伤正在机械警卫的追逐下沿着走廊向我这边飞奔。而在那条走廊和这条通道连接的地方,一扇沉重的黑灰色闸门正在急速下降。 “李伤,再快点儿!” 我说出这句话时就发现已经没有希望了,李伤距离门口还有十米多,闸门却突然加速,“轰隆”坠地。 闸门很厚,就算用坦克也不能指望很快撞开。李伤恐怕暂时是过不来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应该试试看能不能用轰击炮帮助李伤从走廊里出来?还是应该继续前进? 在我思考的时候,被砸烂的乌贼蠕动着,寻找着那些从自己身体上炸出来的,在地板上像水银一般流淌的半流质,用触角将它们吸入身体内部。破损的部分在吸入的过程中产生了变形,边缘开始膨胀,从内而外,渐渐痊愈。 “诡诸!我知道你很担心李伤,但现在你没时间去帮助他。”包包的语气变得凝重而严肃,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霍依兰,“你听我说,不要跟这些永远打不死的乌贼纠缠,马上沿着走廊前进,寻找在走廊尽头的电梯!那里可以直接通往实验室的核心,我会引导李伤和戚蕴从不同方向进入那里的!加油吧。” 通讯断开了。

11

AM 4:30。 “第一个约定已经完成。诡诸默被引入电梯了。” “来了。终于被引来了……”坐在椅子上的人影发出了尖锐的笑声,“他终于来了!” bbr>“等我把其他两个人也引入给他们准备的‘道路’,我希望你也能遵守约定。” “那是当然的了,我的包包小姐……”

12

实验所外,丛林中。 戚蕴有点慌张的求救声传入呼叫器:“包包小姐!我现在好像迷路了,到处都是机械警卫。” “别紧张。想办法离开现在所在的地方,向你前方左面的拐弯处前进。进入走廊之后会发现一个拉闸,把它拉下,就可以放下闸门暂时阻挡那些机械警卫。” 包包的嘴唇一张一合。面无表情地抽出雷神,她轻轻纵身一跃,凌空后翻越过高墙,落进被机械警卫保卫的庭院。 李伤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我现在差不多突破包围圈了,怎么走才能找到诡诸默?” 机械警卫脑袋正中的红色镜头中放出一片光网,笼罩了包包。 “李伤,别去左面。”包包在它面前停住,一手摘掉帽子,“那里的拐弯通往机械警卫的停放库。去前面第二个拐弯的电梯,直落到最后一层,小心别让警卫阻拦你的行动。” 检查完毕。机械警卫收起了枪支。包包从从容容地从它们中间走过,穿过庭院,走向正门。最后用一张绿色的电子卡打开了门。

13

AM 4:35。 电梯眼看就要到实验室的核心了。李伤和戚蕴能准时赶到吗?如果他们赶不到,那我就只能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包包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没有考虑周全? 我有点恼火。恶灵在我手中发出机械声,逐渐缩小,恢复成了常规状态。内部设定也切换成恶灵的标准设置。 彻头彻尾的烂作战计划,看来只有靠自己了。 电梯的门滑开了。一个空荡荡的大厅出现在我面前。 这里与其说是实验室的核心,不如说是一个室内练习场。四周什么东西都没有,像一个空盒子。 我从电梯中走出来,环顾四周。除了我来的电梯之外,这里只有一扇门。在大厅对面墙中央。 这里没有人。也看不出有什么机械陷阱。 我呼了一口气。右手握着恶灵,左手调整好眼镜,同时呼叫李伤和戚蕴。当眼镜发出呼叫成功的信号时,我听到了他们两个那边急促的战斗声,连续的爆炸声和喘息声。 “你们还好吗?现在在哪儿?” “怎么,是你啊?”李伤的声音带着强烈的不愉快和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儿!” “我迷路了!”戚蕴用喘息的声音回答,“包包突然切断了跟我们的通讯!你现在又在哪儿?” 包包突然切断了跟他们的通讯?她不是说要引导他们来我这里吗?莫非她受到攻击了?又或者是……她已经死了? “我在实验室的核心,不,事实上我也不确定……”我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发出一声柔和的排气声。 我立刻回头,发现电梯的门再次滑开了。一个人缓缓步出电梯,在距离我四步远的地方站住。 竟然是包包!她看上去很好,没有搏斗过的痕迹。只是表情有几分冷漠。 我,透过我的视觉传真系统看到了包包的李伤和戚蕴,三个人同时叫出了包包的名字。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你不是说要引导李伤和戚蕴……” 包包突然挥手,示意我别说话。 “叮”的一声。 大厅对面的门滑开,两排肤色湛蓝,穿白色短裤赤裸上身的男子很有节奏地走了出来。他们统统一个模样,蓝皮肤绿眼睛,目光呆滞,浑身都隆起着类似于血管的东西,像树根一样互相纠结。一看就明白是类似于人造人的东西。 我多少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退到包包身边。 这就是所谓的人造战士?就是这种人把包包打成…… 我看包包一眼,她满面冷霜。雪白的刘海微微颤动,黑眼珠凝视着前方。 人造战士的数目大概在二十个左右。他们有秩序地依次在大厅两头站好,整齐得像经过机械定位。从某个角度看去,简直就像只站着一个人。 门内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矮小的,畸形的人影。 他是个侏儒,大概一米高。头部发达得惊人,后脑勺如同一个肥胖症患者的肚子一样,积累着层层赘肉。身体却跟脑袋相反,严重退化。就算穿着拖地的袍子,也无法遮掩他双腿的畸形。他的腿已经无法使用,现在支撑他身体的是机械助腿。他显然在多年前受过严重刀剑伤,脸上的肌肉被斜着整齐地切成了四部分,伤疤深至骨头,他的脸一做出表情立刻就会露出那皮肤之下的骨骼——不是人的骨骼,而是机械体。 他已经不像一个人了,简直像个来自地狱的小鬼。 包包从我身边擦过,走向这个恐怖的侏儒。 “我已经把约定的事情完成了。”她说,“李伤和戚蕴被引进你事先布置好的陷阱,正在遭受机械警卫的围攻。诡诸默‘恶灵’里的弹药也消耗巨大,‘轰击炮’模拟状态已经不能使用了。” 畸形的侏儒点点头。 我在两秒钟之后才弄明白我看到的事情——包包背叛了我们!她一直在给我们错误的指示,引导我们陷入最不利的状态!但……她为什么要协助这个侏儒? 通过视觉传真看到这一幕的戚蕴彻底被激怒,因受到欺骗而情绪激烈地喊叫起来:“包包!你是红蛇骨的成员吧?为什么联合这个人来欺骗我们?” 包包不理会他,径直走向那敞开的大门。但她刚刚跨出两步,旁边的人造战士就突然涌上来,堵住她的去路。 “你想毁约?”包包皱起眉头,俯视着侏儒,“答应给我的东西,你想反悔?” “不不。”畸形侏儒用从电子声带里发出的刺耳声音诡异地笑着,他从那身几乎完全拖在地上的黑长袍中伸出手,做了一个有些嘲笑意味的手势,“我会履行诺言,但你要等我战胜诡诸默。” 包包咬咬嘴唇,带着无可奈何的淡淡愤怒走向一旁。 “放心吧,从现在开始,我不会插手帮任何一方。”她看着脚前的地板说,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你们请安心地解决彼此的恩怨,谁死谁活都与我无关。” “谁跟这个矮子有个人恩怨?”被愤怒弄晕了头的戚蕴吼叫着,“我们当中……” 我一把捏住眼镜的边缘,切断了通讯。戚蕴的半声吼叫突兀地消失在耳旁。 侏儒在看着我,用那双灰色的眼睛。“你记得我吗?” 我点点头。“好像有点印象。” “好,真让我高兴。”侏儒说道。他的面孔因笑容而产生了扭曲,“五年过去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你要报仇的目标为什么是我?”我问,“导致你遭到 4e0d." >不幸的元凶应该是……” “闭嘴!为什么不是你!”侏儒突然怒吼起来,脸上四片肌肉同时隆起,露出下面的线路板。尖锐的声音刺得我忍不住抱住耳朵,“如果当时没有你,那座城现在不会是废墟!” “战争就是这样了。”我放下手,平静地解释,“我只不过是服从红蛇骨的命令而已。” “闭嘴!别砌词狡辩!”他再次怒吼,我也再次抱住耳朵,“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有什么后台,我都必须干掉你,为整个城市的人复仇!” 我不再跟他说话,安静地看着别处。 他狂怒的表情渐渐恢复,脸上的四片肌肉慢慢放松,终于恢复原状,遮住了皮肉下面的电路板。“我问你。”他喘息着说,“在你为了阻止我给城中居民通风报信而‘杀死’我,让整个城市处于毫无防备,任人宰割的状态时,你心中是何感觉?当整个城都被外星人血洗之后,你面对一城尸体,又作何感想?” 我摇摇头。“没有什么感想。” 他沉默良久。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他缓缓吐出这句话。那畸形的身体在他说出最后一个字时发出刺耳的机械运转声,站在场地两旁的人造战士似乎接受到了他的呼唤,同时开始移动,从四面八方向我包围过来。

14

我抬起恶灵,对着距离我最近的一个人造战士开了枪。 他的上身一震,前进的步伐顿了一顿,但立刻又继续朝我这边走来。 果然是标准的人造人。小型子弹根本无法对他们产生根本性的伤害。这样恶灵就没用了。 我缓步后退,收起恶灵。伸出空着的右手,把意念力集中起来。一道灰色的光从我指缝中迸出,瞬间暴长,形成一道细长的,散发着灰色光芒的意念之剑。 人造战士离我已经很近了。我不再后退,站在原地等待着。当他们进入我攻击范围内时,我拔步冲了过去,将剑挥向一个人造战士,深深切入他的身体。 他的右臂悄然无声地跟肢体分离,带着蓝色的粘液,“扑通”一声落在地板上。人造战士竟然毫不因此而停顿,表情痴呆地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抓向我的肩膀。 我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剽悍,赶紧向旁边跳开,躲了过去。但他那皮肤粗糙的手掌还是在我胳膊上擦了一下,让我感到了一阵疼痛。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落地的同时,我向身后连刺两剑,刺中距离我脊背最近的一个人造战士。我还没来得及确认他是否受到了创伤,一记力量惊人的铁拳就猛然击中了我的后心。 我顺着拳力向前跳起来,卸掉一些力道。还来不及去感觉背上的疼痛,人造战士们就已纷纷跟着跳起来,在空中扑向我。从他们张开的口腔中我看到了蛇一样的毒牙。 我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应付现在的局面,脚踝上就突然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量扯住了我,把我从空中向下拉。我毫无防备,顺着这股力量重重摔在地上。 我落入了被人造人的包围圈。二十多个蓝色的拳头在我落地的同时砸向我的身体。 (又来了,奇怪的声音……从哪儿传出来的?) 灰色的光剑在我手中扩散开来,化成一片淡灰色的光膜,挡在我和那些拳头之间。 “轰通”一声,蓝色的拳头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落到了光膜上。也就在这一瞬间,光膜像炸弹一样爆炸了。强大的气流把人造战士从 6211." >我身边纷纷弹开。 我抓住机会,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挥出意念之剑,直冲入右边一个人造战士怀里,一剑刺破他的生化外皮,深深刺入了他的身体。 人造战士仍然不依不饶,伏下身来,紧紧抓住我的肩头。 我双手握住剑柄,向上划上去。人造战士随着剑峰的上移而分成了两半。但他并没停止动作,那互相分离的躯体仍然固执地想要抓住我。 (听到了,好像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这么说……) 我穿过飞溅在空中的蓝色液体,穿过那被分开的身躯,扑向两个并排站着的人造战士。意念之剑在我手中瞬间暴长,宛若长枪。锋锐的剑刃在我向前奔跑的同时将那两个碍事的人造战士分成两截。 站在人造战士后面的,就是那小小的侏儒。他笑着,毫无惧色地看着我。 我挥动长枪,逼住他的喉咙。“将军。” “你杀了我好了。”他笑起来。刚才从人造战士身上喷出的液体落到了他脸上,给本来就十分丑陋的脸增加了几分恐怖。“我给人造战士下达的命令并不是保护我,而是不记任何牺牲地杀死你。因此你就算杀了我,这些人造战士也会继续攻击。他们没有痛感,永不知疲倦。除非把他们剁成碎末,否则不可能完全阻止他们的行动。你赢不了的。”他笑着把头转向一边,“看着办好了。” 我知道他不是在说瞎话。那些人造战士正在向我靠近。 “杀了你的确是不能让我脱险,但如果这样呢?”我抬起长枪,对准他隐藏在大袍子中的双腿关节,快速一挥。 有什么东西被切断了。一个小小的电子元件被枪尖挑出来,随着长枪挥舞的弧度飞向大厅的另外一端。 片刻的凝固。奇怪的声音消失了。 在我身后的人造战士,缓缓停住步伐,渐渐收回伸展的手脚,恢复成标准的站立姿态,不再动作。 又短又乏味的战斗结束了。 我面前这个小小的侏儒在颤抖。脸上挂着的碎裂肌肉似乎要随着他的颤抖而被甩下来。“你怎么知道……控制人造人的电脑在……” “我听到了。”我指指自己的耳朵,“从战斗一开始,你的腿部就一直在发出非常微弱的机械运转声。可是你根本没有做任何动作,也没有行走,机械助腿怎么会运作起来呢?当我发现这机械运转声还会随着战局的改变而改变时,我就确定你的腿一定跟这些人造人有点什么关系。把电脑藏在那里是个好主意。你这么矮小,我要杀死你时多半会选择攻击脑袋而不会想到先攻击腿部的。” “杂种……!”他的面孔惊人地扭曲着,凝视着我。 我不理他,伸出右手藏书网,甩出一片灰色的雾气,罩住他的身体。“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会受伤的。” 我走向那扇敞开的,通往实验所深处的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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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是一条向下的通道,连接着一个布满手术器械,放着三张手术台的白色房间。墙壁的架子上放着一排排外星生物的内脏和外皮,令人作呕。 包包站在房间尽头,面对一台全自动手术电脑和控制屏幕。她雪白的长发挽了起来,赤裸着半边臂膀,三四条柔软的手术机械手深深钻入她左肩头的皮肤中,蠕动着。 血从伤口中不住流出,沿着她橄榄色的脊背蔓延。蓦然,机械手的动作幅度减小了。大部分机械手都开始纷纷抽出,只剩下中央那条仍然插在包包的身体中。 包包空着的右手按下了控制屏幕上的一个键。顿时,最后那条机械手猛地抽了出来,带出一片鲜血。 包包低声叫着,右手在键盘上用力敲了一下。手术机械的暗匣立刻打开,机械手从中取出绷带和消毒液,替包包将伤口做了简单处理。 我一直看着,我突然发现这个女孩或许比我想象中更加坚强。 “你看什么?”包包抱着自己的胳膊,低声问,“你杀了那个家伙吗?” “没有。”我说,“我想你肯定比我更恨他,所以就把他留在外面……” 我话还没说完,包包就一把抓起放在旁边的衣服,三两下穿好,大步流星地从我身边擦过,进入通道不见了。 自动手术台收回了所有工具,开始进行消毒。声音很吵。血腥味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充满了房间。 我走向房间的尽头处,推开了那扇不知通往何处的门。 门外竟然又是一条走廊。而且也是雪白的,像医院似的。这走廊两头都有拐弯,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左边和右边,应该先去哪边看看呢? 当我朝左边张望时,非常突然地,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走廊右边尽头处消失了。 我下意识地回身,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落到了走廊右边尽头。 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也没有动物。拐弯之后是一扇厚重的白色门。门是关着的。我用力推了推,发现完全推不动。 怎么搞的……难道是错觉? 白色手术房那边,手术台消毒所产生的噪音已经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更远处传来的,恐惧到极点的尖叫,和骨头破裂的声音。

16

包包重新出现在手术房里。她的右腿裤脚和鞋子上浸满鲜血,橄榄色的脸颊上也沾着点点血迹。 “机械警卫的活动已经被停止了。李伤和戚蕴很快就会到这里来。所以别担心。”她走向刚才使用过的手术台,看着托盘里那从自己身体里取出的血块。 “请问,这是什么?”我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地问。 “一种迷你机械人。”她说,“寄宿在体内,遥控操作。随时可以按命令毁坏寄宿主身上的神经或动脉。”她侧了一下脑袋,突然展开一个微笑,“我吃了这个东西好多苦头。不过我踩碎了那家伙的脑壳,算扯平了。” 不可思议的笑容,宛若在发光一般。脸上的血也似乎跟她一起笑起来了。我似乎感觉得到,在笑容之后,她心中那晶莹剔透的喜悦。 “多谢你。”她简简单单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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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23日,AM 9:50。 包包跟霍依兰取得联系,报告了战况之后,我们四个人不得不重新回到实验所里,回到手术房内走廊中右边拐弯处,面对那扇打不开的门。 “下一步干什么?”李伤笑着问。他并不在意包包因受到要挟而背叛我们的事,相反对包包颇有好感。戚蕴却有些闷闷不乐,他对包包踩碎侏儒脑壳的做法十分不满。 “霍依兰让我们带回人造人的样品,详细资料和设计图。这扇门后面就是档案库。”包包用力推推门,“不过这门……锁住了。这种光膜锁只有上锁者本人能打开,这种门也不是普通炸弹能炸开的……不过话说回来,诡诸,你真的看到有东西从这里消失了吗?” “不是很确定。可能是错觉吧。”我抓抓头,“如果打不开门,我们就无法获得资料了吗?” “还有一个地方。”包包指指走廊另外一端,“那边通往人造人的研究室和制造间,想必也应该有相关资料才对。”她摇摇头,“我真不明白,霍依兰怎么会要求我们把这些东西弄给她?” 第十六章 长眠之所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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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26日。 莫尼罗行星,首都,皇宫议事厅。 “间谍发来了消息。一直跟内脏倒运贩有联系的地球科学家在与红蛇的冲突中死亡。我们的间谍很成功地拍下了当时的镜头,同时在红蛇离开之后偷走了关于人造人的全部资料,比红蛇偷走的资料还要详细。现在那个资料库已经被洗掉了,免得被郝古拉或者另一个神秘组织搞到手。” 莫尼罗的四位重臣分别坐在会议桌的两旁,毕恭毕敬地看着坐在会议桌一端的莫尼罗摄政王和一个衣装华贵的莫尼罗少年。 “人造人的强度理想吗?”少年缓缓开口,“与我们所期待的相比如何?” “这……恐怕有点落差。”汇报的大臣笑了笑,“但从所获资料来看,这项研究应该还有很大的开发余地。死亡的地球科学家有一个很大的设想,现在只是完成了一半。” “这样啊……红蛇呢?” “红蛇的强度倒是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请看一下间谍发回的影像。” 天花板正对会议桌的那一块融化了,桔黄色液体从空中流下,形成一片薄薄的光扳。 一片混沌的灰色出现在光板中央上,迅速扩大,变得清晰起来。 画面被分成三部分,画面左边映照出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一个穿白色西装配黑衬衣的少年正在跟二十多个人造战士战斗。中央的画面是一条走廊,大批机械警卫正在海潮一般涌向站在走廊尽头的电梯里,身穿T恤衫的黑发少年。右边的画面是类似于地下仓库的地方,一个穿白色西装和蓝衬衣,身材瘦长的灰发少年正在跟一大群机械警卫周旋,动作极灵巧。 “左边的是诡诸默,中间的是李伤,右边的是戚蕴。这三个人都是红蛇骨的顶级战士——蛇牙,详细资料现在暂缺。另外这次事件中还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插曲,一个叫包包的女孩子……” “等等!”衣着华丽的莫尼罗少年突然出言,打断了大臣的话。他将身体前倾,胸口靠在会议桌边缘,凝视着左边的画面,“最左边那个少年,姓‘诡诸’?这个名字不是……” “是的。”大臣微笑着回答,“他跟红蛇骨二十年前曾出现的‘全能异能者’——诡诸无,拥有同一个姓氏。” “他们有血缘关系吗?” “间谍正在调查这件事情。姓‘诡诸’的人在地球人中是很少的,源于古代的中国族,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 “跟他作战的好像是最新型号的人造战士啊?连那个地球科学家也都在场。”少年继续追问,“他有什么特别吗?” “您指哪方面?”摄政王关爱地看着少年。 “我是说……”少年苍白的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情,“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他?还有,那个地球侏儒科学家又为什么和他过不去?” “事情是这样的。”负责这类情报的大臣开口汇报,“五年前,地球族为了和我族争夺二号开发星上的城池而频频使用诡计。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档案编号为9722的攻城战役。当时地球族利用间谍战手段,将一座中型城市作为诱饵,引诱我族对那座城市用兵。而地球族的大部队则悄悄撤防,准备在我军进攻诱饵城市之后趁虚而入,攻占那个本来属于我们的,更有价值,规模更大的城市,从而截断我军退路。之后再将联合其它城市的部队,从各方包围诱饵城市,一举消灭我族的精锐部队。这计划若想成功,前提是不能让百姓知道地球族大部队撤离的消息,否则将发生大逃亡,从而让我们识破他们的计谋。为了确保消息封锁,红蛇骨战士们奉命暗中把守城门,将所有试图进入那座城市的人全部隔绝在外,并且破坏了通信和电力系统。战后调查显示,当时负责看守城门的人里就有诡诸默。而这个侏儒,就是试图将消息传入城中的数个人之一。我们 7684." >的间谍与他接触的过程中得知,他当时曾对诡诸默苦苦哀求,让他入城,但诡诸默还是毫不留情地对他痛下杀手。仇恨想必是由此种下的。” “五年前……”少年沉吟片刻,说,“如果我没记错,地球人的这个计划应该是失败了?” “是的。”大臣脸上掠过一层无法掩盖的得意之色,“我们的‘鹰眼’在第一时间搞到了地球族的军事计划。我族军队在先王的命令下改变了部署,以小部队攻城,以很少的兵力获取了巨大战果。不过当我们开始进攻城市时,那几个红蛇在城中游走,尽量对我方军队进行骚扰,拖延了不少时间。那是诡诸默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跟我们交战的历史上。据说从那之后他就失踪了。” “我明白了。”少年点点头,转变了话题,“从地球送来的‘特殊装置’现在怎么样了?” “检测顺利通过,像以前一样,没发现任何可疑成分。”另一个大臣回答,“我们按照摄政王的吩咐,试图用我们莫尼罗的科技来解读这些设计图和组件,但现在进展很缓慢。” “老实说,地球族的内部分裂或许是可能的,但分裂不见得会导致背叛。主和派把这么重要而且宝贵的东西当作礼物秘密赠送给我们,未免有点太不可思议了。”一个苍老的大臣说。 “我也这样想。”摄政王说,“但目前的确找不到任何怀疑‘这个东西’的理由。何况我们就算心存怀疑,也不能不制造‘它’。否则我们会在资源方面败给地球人类的。”

2

地球历2490年7月26日。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派来迎接我们的是一架家庭旅游用的垂直起落小飞机。 机舱很小,只有六个面对面的座位。包包在靠窗的位置上眺望远方的风景,戚蕴在吃了三四口之后就放弃用餐,开始喝果汁。只有李伤仍然默默品尝着味道成问题的午餐。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动作、语气、神态都变得中规中矩。戚蕴和包包对他的变化都丝毫不觉得惊奇,对这件事情很注意的似乎只有我。 “包包小姐。”戚蕴突然开口,“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你是怎么被植入了‘迷你手术机械体’?雪狐狸酒吧和那个侏儒科学家又是什么关系?他们对侏儒的计划应该不是完全不知情的吧?” “没错。”包包看着窗外,点头,“他们不是完全不知情,但也不能说很知情。雪狐狸酒吧的人一直担当着那个侏儒怪人的眼线。你知道,他们是黑社会,所以能搞到很多消息。他们把这些消息全部都转交给他,让他从中筛选有用的情报。我当时有点太疏忽了,光把目光盯在莫尼罗非法商贩身上,完全没想到自己在进入这个城市的当天就已经被盯上。” 是因为她那一头银发的关系吧?真是命中注定。 我忍不住在肚子里发起笑来。 “结果雪狐狸酒吧、混账侏儒和莫尼罗商贩联合起来布下陷阱,引导我进入实验所,并且遭到人造战士的痛揍。我被抓住之后,被植入了迷你手术机械体,那个侏儒对我说:‘我知道诡诸默已经回到红蛇骨了,你想办法把他引来,我就放走你’。我只能选择答应。剩下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不过,还是有一点让我觉得不安。 “请等等。”我说,“我五年前曾作为‘战死者’登在战后的死亡名单上,他那么恨我,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可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其实没死,并且回到红蛇骨的事情?这事应该算作内部机密吧?” “的确奇怪。”包包平静地说,黑色的大眼睛看着我,“他当时的确使用了‘回来’这个词。” “莫非他跟我们政府的高层有联系?” “别猜了啦。我们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结果的。还是把这件事情汇报给霍依兰和高韶韵好了。”戚蕴说,眼睛看着我和李伤,“这次行动报告谁来写?我首先声明弃权,我认为一切正常。” 我理解他的意思。就是向上面隐瞒任务中“不正常”的细节,就像上次邯郸残“正常”地把我从空中扔下去一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别找我,我讨厌打报告。”我说。 “像这样三下五除二就轻松解决的战斗,恐怕也没有什么好写的。让包包小姐代劳如何?”李伤终于把注意力从盘子上挪开了,“说起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没告诉你们吗?”包包露出惊讶的神色,“抱歉。上将她现在不在基地,而是在二号开发星球的‘银白之塔’。国家科研部的人好像也在那里,要我们把所获得的人造人资料和样本带到那里去。” 银白之塔?拓其斯塔星球上不是有一个吗?难道二号开发星球上也有?这个塔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3

地球历2490年7月26日。 “很抱歉,任务失败了。‘目标人物’已经在与红蛇的冲突中死亡。我方人员唯有跟李伤对战的伙伴受了重伤,现在生命无碍。” 扶政会元老拉博森·布鲁斯特跟一个白发苍苍,额头上布满皱纹,满脸胡须的老人相对而坐。在他们面前,站立着一个头发花花绿绿的少年,和一个黑发的美丽少女。他们正在汇报刚刚执行完的使命。 “经过几天的谈判,我们发现目标人物性情怪异,喜怒无常。在我们提出加入我方的要求之后,他随即提出一个十分苛刻的交换条件。”少年说,“他要我们杀死当时正在前往实验所的三条红蛇,并且要求我们要让他们死得很惨,否则就休想他会合作。因为我们未接到可以杀死红蛇的命令,所以不敢贸然应许。经过讨价还价,最后达成的协议是,由我们将红蛇活捉给他。当然,事后证明,这个想法太天真了。而后由于没有达成约定,谈判破裂,我们就离开了实验所。” “目标人物为什么提出要你们杀死红蛇这样的条件?”老人问,“红蛇跟他有矛盾?” “我也不太明白,不过他可能只跟那个叫诡诸默的有仇吧。”少年耸耸肩,“自从我们无意之间说出‘诡诸默’归来的消息之后,他就态度大变了。” “人造人资料呢?拿到了吗?” 少年的脸色蒙上了一层歉意。“很抱歉,噶尔博士。当我们又悄悄返回那里时,发现那个怪人已经被红蛇杀死,所有的资料也被销毁了。” “算了,别难过。”拉博森安慰他说,“如果是红蛇拿走了那些资料,一定会提交给军事科研部。军事科研部的东西,那不就跟我们的东西一样吗?” “你们也很累了吧?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详细汇报。给你们准备的大餐和洗澡水都已经就绪了。” 少年少女脸上的疲惫已经无法掩盖,他们几乎是跑着出去了。 “这些孩子比红蛇有活力多了。”拉博森在门关上之后发出感慨,“看得出来,他们对生活充满期待。”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并不适合被用来干现在这种工作。”被称为噶尔博士的老者叹息一声,“我和我儿子那么期待得到‘人造人’的设计资料,也就是因为这个。我们需要更强的战士,能力和精神两方面都绝对强大的战士。”

4

地球历2490年7月26日,下午三点多。二号开发星东方荒岩山脉。 这是一片面积很小,隐藏在山脉中的盆地。白色雾气终年笼罩。盆地中央,一个高大的银白色复合金属之塔耸立着。在盆地的一角,有个半球形的褐色小型建筑。二三十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科学院成员围着白塔忙碌着什么。 头顶的天空很暗,风也很大。看起来要下雨了。 我抬头看看天,看看耸立的高塔,又看看那些忙碌着的科学家。这副景象有点眼熟,跟我在拓其斯塔星球上遭遇水栖族部队的时候很像。唯一不同的是那种莫名而诡异的气息在这里更加浓重。 “喂!你们来得很准时哦!”霍依兰愉快地笑着,向我们走来。她今天穿着全套野战迷彩服,十分具有野性美。 “上将。”我们同时向霍依兰行礼。动作很整齐。 “我们去我的临时办公室聊吧。”霍依兰动作幅度很大的甩甩头发,走向那半球形建筑。 “对不起,请问这里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我低声问我身边的李伤,“这座银白之塔好像很重要?” “诡诸默不知道银白之塔的事情吗?”霍依兰回头朝我笑笑。 我没想到她耳朵那么灵,多少有点吃惊。 “也难怪,你离开的时候,这座塔还没有研究完成呢。你知道吗,这座塔是二号开发星球繁荣昌盛的保障呢!” “哦?”我越发感到好奇了,“这座塔的作用是……?” “简单来说,这块盆地是可以跟二号开发星球的‘地核’产生最大共鸣的地方。在这里,我们可以探寻到这颗星球的最深处,引发这颗星球沉睡潜能的一部分。从而令它的一切消亡、再生、新陈代谢,都进入最佳状态。物资更加丰富,生态环境良性循环,某种程度的污染或创伤甚至不必治理,也会在短期内自然痊愈。”霍依兰颇有几分感慨地仰望着银白之塔,“这座塔,就是引发,协调和引导巨大的星球潜能步入正轨的建筑。” 这样吗?难怪当时误会水栖族要毁坏银白之塔的时候,霍依兰那么紧张。 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大体意思还是懂了。仰望这座塔的眼神不由得平添几分敬仰。“科学研究院的人到这里来,是来进行检修的吗?” “不是的。他们是来进行一项‘神秘的研究’。”霍依兰笑起来,“办公室到了,坐下之后再慢慢说吧。”

5

半球形建筑只不过是个入口,它下面还有五层地下空间。霍依兰的临时办公室在地下三层。大约五十平方米,只摆着四张轻便的旅行桌和一把轻巧舒适的椅子。 一进入这里,霍依兰脸上嬉笑的神情顿时淡化了。她在桌子后面坐下,大体翻看了包包带回的资料。她很快抬起头来,凝视着我们。“你们几个的所获当真超过我的预料。起初派包包去调查内脏贩子的时候,就知道其中有重大图谋,但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收获。唯一遗憾的是,你们没能把那个人活着带回来。” “上将,我很想知道,人造人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吗?”包包有点不理解地说,“说真的,我真看不出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难道我们也要制造人造人不成?” 霍依兰突然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一点儿都没错!” 我们都吓了一跳。 “现在战争虽然暂时停止,但莫尼罗和郝古拉的野心并没有就此停滞。我们需要更强大的战士。”霍依兰双手撑住下巴,“你们知道,以往的人造人的造价和实用价值相差很大。生产殊为不易,在战场上却很容易被干掉。所以——现在政府大量投资,研究新一代军事用途人造人。而你们所提供的这份文件,会给这项研究提供重要的参考价值。” 霍依兰对科学好像十分喜爱。谈到这类话题,她的情绪就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了。 “但,为何要我们专程把人造人样本运送到这里来……?”问题刚出口,我就突然有点明白了,“新一代人造人跟银白之塔有关系?” “又猜对了!”霍依兰用跟刚才极其相似的夸张语气说,“引发一个星球所蕴藏亿万年的能力,毕竟是一项违反自然的事情。一部分被引导出来的‘星球潜能’不知道因为什么,无法被完全驾驭。让这种力量放任自流的话,将会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所以我们必须要将这部分难以驾驭的能量消耗掉。所以科学院想到了一种‘特别的办法’——试着将这种能量跟人造人结合起来。也就是说,这项研究如果成功的话,新一代人造人将通过银白之塔分享星球潜能的一部分。那将是多么巨大,永不枯竭的力量!你们可以感觉到吗?” 霍依兰的脸上充满了梦想的色彩。她以前是不是曾经想过要投身到科学研究的事业中呢? “不过,这个大概是不可能的。”霍依兰从激动中渐渐平静下来,“人造人的‘力量容量’有限,太强的力量可能会让它们完蛋。科学院现在还没完全考虑好应该凭空制造人造人,还是采用人体改造的方案,距离我说的那种状况,大概还需要时间。” “上将。”包包突然说,“事实上我们所接触的这类人造人也是分为两个支派的。一种是我们带回来的样品,另一种是——以人体改造而成的部分人造人。后者的力量和搭配作战虽不如前者,但却可以进行完全的独立思考,不必接受任何指令。如果能弄到这类‘样品’,是否会对这项研究提供一点帮助?” 嗯?她说的是……雪狐狸……这女孩还真够狠。 我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戚蕴却在她说完话的瞬间变得脸色铁青。他从侧面凝视着包包,目光中充满愤怒。包包夹在我的微笑和戚蕴的愤怒之间,悠然自得。 “怎么了?”霍依兰问。 “没什么。”戚蕴在霍依兰探寻的目光下收回了对包包的凝视。 “包包,你刚才说……”霍依兰注意地看着她,“你知道‘样品’在什么地方?” “嗯。”包包双手背在背后,微笑着点头,“而且全都是活生生的美人!她们在经营一家合法的色情酒吧。暗地里却跟当地数个黑帮都有密切联系,拥有非法武器,常常收留和掩护暴力组织成员,协助他们聚会。” “这些罪状不够判处剥夺人权的。”霍依兰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子,“她们能同意献身给痛苦而恐怖的科学实验吗?” “上将,您弄错了。您刚才说的‘人权’,是针对‘人’的吧?”包包的大眼睛因笑容而眯了起来,“可她们是‘部分人造人’。理论上,可以认为她们是借助人类肉身存在的机械人,根本算不上‘真正的人类’。机械人当然也就不用享受什么人权了。” “有道理。”霍依兰低着头,完全没看到戚蕴在此刻注视包包的目光,“我会考虑的。相信科研部门也会高兴的。看来要尽快咨询一下有关的法规,着手去办了……哦,对了。你们谁要返回基地?”霍依兰抬起头来,“关于人造人的数据,麻烦你们其中一个人带回给首都城内的科学研究院总部。” “用电子发送不行吗?”李伤问。他好像感觉到自己可能会成为那个被派回去的人。 “不行的。”霍依兰笑笑,“这类文件传不进‘那个地方’去。” “那,我回去吧。”我说。 霍依兰笑起来,“好吧。现在你们四个都去休息。待会儿科学研究院的人会把有关的资料交给诡诸默的。还有,这次你们四个劳苦功高,会有重奖。这几天注意看看自己的账户,祝你们开心。” 我们对霍依兰行礼之后,陆续退出了临时办公室。

6

外面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暗了。 我离开办公室之后先去了解了一下返回红蛇骨的方法。我可不想再坐只能提供难吃食物的小型旅游飞机了。幸好答案颇令人满意,我可以乘红蛇骨的专用飞行器。 后勤办公室出来之后,我看到在不远处陡峭的山坡上,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少女坐在那里,一头银发随风飘扬。 包包。她在干什么? 我怀着些许好奇,三两下跳上山坡,几个起落之后就落到了她身旁不远的地方。 她正在抽烟,膝头上放着一张纸张电脑。我突然来打扰,她好像并没有生气。 “你好。”我说。 “你好。”她对我笑笑,“有香烟,要吗?” “谢谢。”我在距离她三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坐下来,接过烟盒,“……人造人实验大概是个怎样的东西?” “要让试验者在存活的状态下被植入各种各样的机械体,他们需要被注射很多药物,控制血压和其它一些因素,以便达到跟机械体的完全配合。一开始那些机械绝对无法跟肉体好好合作,剧痛在所难免,还经常产生很多毛病。历代以来肉体不堪折磨而终于死亡的例子多如牛毛。”她从侧面看着我,“你认为我把雪狐狸那些人提出来有点太残酷了吗?” 我笑着摇摇头。“霍依兰不是也认为这样做是有可能的吗?那就表示没有问题。” “从男人的角度来看,霍依兰是个很可怕的女人吧?” 我认真想了想。“不知道。我把她当作领导来服从,而不是当作女人来评判。” 包包笑笑,不再说话。她换上了红蛇骨的制服,两条韧长有力的腿从裙子下面露出来,一看就知道经过多年训练的肌肉让她看上去桀骜不群。 “你在做什么?”我看看她手中的电脑,发现上面竟然显示着雪狐狸酒吧那些小姐的名单和详细资料。 “写报告。”她简单地说,然后突然问了一句,“你记得我吗?” “嗯?”我抬头看她,“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她摇摇头,“我们一直都没好好自我介绍呢。我是你的后辈,平常在阅读红蛇骨历代资料的时候发现了不少关于你的记录。‘被恶灵附身的绝世天才——诅咒师’。我从来没想到,我能有缘见到你。” “不……我根本没那么厉害。”我说,“不过说真的,我也没想到我竟然还能回到红蛇骨。” “你曾对红蛇骨不满吗?” “不,不是的。”我抓抓头,“有别的原因。” “是吗。”她不再追问,话题又中断了。就在这个时候,后勤部的人在山下发出了呼叫。他们已经把资料和飞机都准备好,就等我出发了。 我跟包包道别,快速掠下山坡。 当我在山脚最后一眼仰望那模糊不清的身影时,我想起了她的履历。 她跟我一样,曾经徘徊在社会最底层。当时她大概只有十岁左右吧?一个幼小的女孩子,背负着“杂种”这个称呼,又不懂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独自一人在那不见日光的角落里像野狗一样地苟延残喘过活,难以想象那是怎样艰苦而绝望的岁月。不过,会不会就是因为经历过那样的黑暗,才会拥有那么一双充满宁静与智慧的翦水双瞳呢? 不可思议的女孩子。我很喜欢她。这可能是自姐姐之后我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异性。

7

地球历2490年7月26日,夜间11点。 飞机收到红蛇骨内部网络传来的消息,兽人族三个主要城市已被完全攻破并进行屠城,大量兽人被消灭。粗略估计,兽人族的死亡数已超过全族人数的80%。同时,我方伤亡人数控制在总出兵人数的20%以下。红蛇骨派出数位蛇牙成员参战:蓝商顺、邯郸残、邯郸敬、鲜于彻、桃子、子晚美儿,一如既往起到了巨大的辅助作用。 另外,蓝商顺先生因不明原因身负重伤,陷入昏迷。详细情况还不明确。

8

地球历2490年7月27日,早上9点。二号开发星球首都城。红蛇骨基地。 电梯缓缓下降,我在电梯内,内心感到颇为不快。我本来把资料带去殖民地科学研究分部,但他们竟然告诉我负责这个项目的噶尔先生专门去了红蛇骨基地等这份资料。害得我白白浪费了三十分钟在这番来回奔波上。 更令人生气的是在地下29层,红蛇骨基地内部科研部门内遇到的事情。我那么辛苦地找到那里,把纪录卡双手递给那个长着一副科学家的标准脸,不修边幅,雪白的胡子和头发像蒲公英一样,几乎看不见脸在什么地方的噶尔先生时,他竟然头也不抬地就示意我把东西放下,还说什么:“没事的话就请你离开吧。” 科研部的人一直有讨厌红蛇的传统,到现在也没改变,反而越来越严重。真让人受不了。既然不喜欢红蛇,为什么又要来干这份工作呢? 不过算了吧,跟他们这些人间活电脑生闲气也没什么意思。我也应该去干我早就计划好了的事情了。 子晚美儿的名字出现在战争胜利的名单上,可见她已经从禁闭中解放出来了。这样正好,我去找她也方便多了。 霍依兰不在,高韶韵外出,子晚美儿获得自由,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就是今天,搞清楚通往中央绝密区域的方法! 这也就是我主动要求回到基地的最终目的。

9

我按照子晚美儿给我的地址,在医生住宅区找到了她的家。 子晚美儿家的客厅是米黄色的,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我们直接坐在地板上,品尝那装在玫瑰花形杯子里的水果冻。 “上次我害得你住院,很抱歉。”她坐在一个很大的布青蛙上,双手放在膝头,“今天找我有事吗?” “嗯,首先恭喜你从禁闭中解放。其次……我有点事想问你。关于中央绝密区域的。” “中央绝密区域?”子晚美儿悚然动容,目光中带着惊疑看着我,“你问那里干什么?” “我听说我的哥哥仍然在那里存活着。”虽然我的根本目的不是这个,但我想这样说可能比较有感染力,比较能打动美儿这样的女孩,“我想知道,这是真的吗?” 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想了想,她还是开口说:“虽然规定上说不可以把通往中央绝密区域的道路告诉别人,但没说不可以描述内里状况,但最好还是不要再转述出去了。我可不想再被关禁闭——诡诸无的确还活着。但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死亡了,只有肉体还在生存。” “也就是说,他对红蛇骨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差不多是这样吧……他的力量虽然还确实存在着,但也已经无法应用了。”子晚美儿美丽的脸庞上浮出恻然的神色,“或许是因为他对国家的贡献太大了,所以红蛇骨一直没有‘处理’他,而让他继续在永恒的睡眠中活着。” “不过,美儿,你进入中央绝密区域的时候好像是因为要……” “对,要给诡诸无进行医疗测试,提取足够的数据,看看有没有复苏的可能性。”美儿摊开双手,“可是就那么一次啊。以后就再也没让我们进去了。而且最终的测验结果显示,诡诸无复苏的可能性还不到0.002%。看来上面也打算放弃了。” “也就是说,根本没什么复活的希望了……” 这不像红蛇骨的作风。红蛇骨对于失去作用的东西一贯是无情地立刻扔进垃圾场的。诡诸无一定还有某种利用价值,我对此确信不移。比如蕴藏在他体内的力量?如果说这种失去控制的力量还能发挥什么作用的话,应该是用“某种东西”代替了本来的思维,让这股力量重新回到被操控的状态下。 好像有点道理。但这个计划对红蛇骨来说有什么好处呢?何况以现在地球族对异能的了解,要做到这一步还非常困难。毕竟异能者正式被确认存在才不过二十来年,异能研究的历史也不会超过这个数。 “那,中央绝密区域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呢?” “有‘皮欧拉里克’啊!它比我想象中还要大。”美儿张开双手,用力比划着,“有这么大……不,更大!当时看到它,女孩子们都差点儿叫起来。” “你们从那里出来之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有趣的事情?……啊,对了,有一个老医生因为太激动了,结果在地板上滑倒,摔出好大的回声。可笑的是,在出来的时候,她又在同一个地方滑倒了。”她装作不经意地看着我,脸上带着捉弄人的微笑,“喂,你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直接’告诉你通往地下绝密区域的入口在哪里的。再说,就算我告诉你了也没有用,那里被封锁着,没有特别的通行许可根本进不去。” 我笑笑。“我知道了。那么,我现在就告辞了。” “好嘛,你来就为了问这些,”她夸张地做出委屈的样子,“过去的交情算白搭了。”

10

滑倒之后会发出很大的回声。表示那里没有吸音地毯,而且十分空阔。想想红蛇骨基地的建构布局,有几个这样的地方呢?中下级红蛇的训练场,蛇牙自由锻练场,红蛇骨礼堂,机密会议厅,还有司令官办公室。 首先可以排除的应该是中下级红蛇训练场。除了周末,那里天天有红蛇在训练,周末的时候还会有不少人在那里活动。如此神秘的入口设置在那种地方,被发觉的可能性太大了。 蛇牙自由锻练场使用的次数不多,基本属于无人范围。红蛇骨礼堂,机密会议厅,还有司令官办公室这几项都无法评判……去找邯郸残吧,他一定会有好主意的。现在已经十点多了,那个睡懒觉的家伙也应该醒了吧? 不过还是应该以防万一。他被吵醒的时候是非常可怕的。 我先去了星空花园,坐下来要了一杯饮料,用我最近买的新通讯器呼叫邯郸残。 令人惊讶,从通讯器里出现的竟然不是邯郸残的声音,甚至也不是“请勿打扰”的电子声,而是虚拟人妸荷的声音:“很抱歉,邯郸残先生目前被禁闭,此号码已被封锁。如有要事,请先通过行政部门批准。” “禁闭处罚?”我的声音大了一点,从我身旁经过的服务生差点把托盘上的杯子弄倒,“出什么事情了?” “无可奉告。抱歉。”妸荷的影像消失了。 邯郸残遭到禁闭处罚?他干什么了? 我犹豫着把通讯器折起来,塞进口袋里。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桃子,鲜于彻和邯郸敬。他们也正好在这个时候看到了我,桃子开始对我用力挥手。 我走过去。 “我们刚才还正在谈你,而且打算去找你呢。”桃子说,“邯郸大哥有事情跟你说,阿彻,我们去娱乐区吧。”还不等别人说什么,这对情侣就手挽着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口。 “有事情跟我说吗?”我在邯郸敬对面坐下。他脸上布满明显的忧郁,但还没到要找人发泄怒.?火的样子。 “其实没有什么事。”他勉强地笑笑,“我只是跟桃子和阿彻说了些你可能还不知道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呢?”我问,“对了,我在飞机上得到内部消息,听说兽人族在你们的努力下几乎被灭族了。真是可喜可贺,也很可惜我没参与这次任务。” “不参与或许是好的。这次任务太让人不愉快了。”他抬头仰望,星空广场上方的天空如此阴霾,倾盆暴雨落在透明的弧形顶盖上,向四周倾泻流淌。 “是蓝商顺受伤的事情吗?”我问,“他伤势是否很严重?” “很严重。”邯郸敬简单地说,“他右手手臂齐肘断掉,并且因为能力发挥过度而造成内脏受损,大量内出血。再造手术已经进行了接近十二个小时。” 我吸了一口气来表我的惊讶和同情。“请不要太担心了,他毕竟也是个蛇牙,一定能挺过去的。” “谢谢。”邯郸敬勉强展露一个笑容。看得出来,他对朋友的关心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精神,“我刚才去手术室看过,被替换下来的医生告诉我,他的情况复杂。战斗过剧加上意志力消耗太大,感情也有强烈波动,导致力量失衡伤害了神经和内脏。而且还有一个特别的情况——他的力量总数值减弱了。” 我知道,力量的总数值代表着一个人的强度。这个数值下降表示此人的强度也下降了。而且这个数值不受短暂情况影响,就算处于极度疲劳,无法使用任何能力的状态,这个数值也不会因此产生任何变化。一般来说只有常年锻炼,提高自己的能力,才能让这个数值向上改变。至于向下改变的事情,我从来没听说过。 “怎么会这样呢?” 邯郸敬突然抬起头,严肃地说出一句话:“因为邯郸残。他用‘龙’吞吃了蓝商顺的手臂和当时凝结在那只手上的全部力量。” 我吃了一惊。 “这么说,邯郸残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遭到禁闭的?”我说,“为什么两个人会打起来?” 真是太糟糕了。蛇牙互相争斗,还导致这么严重的流血事件,邯郸残的禁闭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结束的。 “我不知道。邯郸残不愿意跟我说。”他摇头,“你担心邯郸残的禁闭会关很长时间?” 我点头。“这种事情的处罚,一般不会太轻吧?搞不好会判罪?” “别担心,他很快就会没事了。”他无声地叹息了一下,“红蛇骨高层把这件事情当作斗殴引起的意外事件,处罚不会很重。虽然找不着证据证明他是故意这样做的,但我相信他绝对是有意的。” 我也只好沉默了。邯郸残从小时候就一直不喜欢邯郸敬。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互相用全名称呼,关系之恶劣可见一斑。 “从三年前他发现自己拥有这种损人利己的能力后,他就一直渴望着能自由使用它。我当时就想到这种能力会引发什么后果。”邯郸敬用极其沉重的语气说,“但我劝阻不了他。他毕竟还是将这种能力牢牢抓住了。” “不是你的错。”我顺口说。 邯郸敬不理我,看着窗外,继续说:“他很小的时候是个脆弱而且爱哭的孩子,很容易就被某些东西打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用杀戮来填补心灵上的空虚,用对力量的崇拜来缓解对生命的恐惧。” “这或许正是他的追求。他或许认为在这种状态下生存是最容易的。” “不是那样的。”邯郸敬摇摇头,“每个人都有必须要为之献出全部生命的‘宿命’和必须承担的责任。只有看清楚这一点,才能保证自己不迷失,也不空虚。像我们这种人大概就是为了守护他人幸福而生的吧。” “你是否也对于‘责任’这个词过分迷信了?”我向后靠在椅子上,“这个问题上我一向没有你那么大公无私。我认为背负太多的‘责任’,会让人看不清楚自己作为一个个体存在的价值。” 他唇边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还是像五年前一样,我们谈不拢。” “你还记得我姐姐吗?”我突然说,“我记得你曾经喜欢过她?现在还喜欢吗?” 他一愣,随即失笑。“你干吗说这个?” “如果五年之前你不是为了所谓的‘责任’而离开基地,去参加一个本来没有把你计划在内的行动,你会不会阻止我姐姐的逃走行动?” 他沉默不语。 我双手互握放在桌子上,看着他。“我很想知道当时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你能及时阻止她,她也许就不会死了。” “……你这样说好像有些不公平。”他转开了视线。 “抱歉,我随便说说。”我站起来,深呼吸,平息了心中几乎就要爆发的情绪,“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11

既然邯郸残已经被关禁闭,我想大概找他也没有用了。于是我决定先自己到处看看,或许能发现什么也说不定。 司令官办公室因为霍依兰不在,目前处于封锁阶段,进不去。蛇牙自由锻练场那里今天大扫除,我不能在那里逗留太久,免得引人怀疑。红蛇骨大礼堂那里倒是完全没有任何障碍,但我足足逛了一个半小时,检查了控制台上的每一个按钮,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下午两点,我无精打采,不抱丝毫希望地进入了机密会议厅。

12

“皮欧拉里克……他来了呢……我们应该让他进来……还是把他关在外面呢……” “……抱歉,不能交谈,系统对外开放中……” “不必回答我……我只是在自问自答……就按照以前所计划好的,放他进来,让他明白一些他应该明白的东西好了……真是个好奇心旺盛,令人操心的小鬼啊……”

13

红蛇骨机密会议厅一个人都没有。灰暗的墙壁上的红蛇图腾,正在向我敞开。 怎么,刚才有谁在这里进出吗?竟然不关上门。 我向那扇门走去,一直走到门前才看清楚,门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司令官办公室,而是一个陌生的三角形空间。图腾门占了一个角,另外两个角分别是一扇关着的镜形门和由两块门板组成,厚度惊人的复合金属门。 金属门现在正是敞开的。不仅如此,连复合金属门后的液态镜之门也收缩到门框里去了。 这里我从来没来过,也从来没听说过……这里会不会就是通往地下绝密区域的门呢?……门开着,没有人,这大概是上天赐给我的机会。无论如何,先去看看再说。 我奔跑起来,足尖在地上轻轻点过,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轻松转入了门后的走廊中。 液态镜之门在我身后悄然无声地合拢了。在我面前,一个惊人的红蛇骨浮雕高高悬挂,蛇头向前突起。浮雕下方,是一条通往内部的走廊。 黑暗而深邃的走廊。镶嵌在天花板和地板上的照明灯光很昏暗,除了地势之外别的什么都无法看清楚。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声音,静得令人无法忍受。 我在这里行走着,连自己的心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我无法看清楚前方的情形,这种状态让我很不舒服。 可以确定,这里绝对不是普通的地方。问题是,究竟是谁打开了这里的门?在这里除了我,还有没有别人? 走廊到尽头了。两架电梯在我面前,同样一个敞开着,另一个却关闭着。 片刻犹豫之后,我完全凭直觉选择了那个关闭的电梯。

14

“果然来了……皮欧拉里克,准备好……更改电梯降落地点,并将电梯下降的信息隐藏起来……” “明白。”

15

电梯降落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当我走出来时,我看到的是一个狭小的空间,仿佛是个角落。 “新的数据输入完毕。校对结果更新中。” “很好。” 突然传来的对话声把我吓了一跳。我挪到左边的空隙那里,向外张望。 外面,是一个空旷的椭圆形黑色房间。房间的墙壁由上百个圆柱形水缸组成。每个水缸中都浸泡着一个男人或女人。房间的尽头是个庞大的机器,几乎占了房间的三分之一。一个直径约十米的绿色圆屏幕眼睛般突出着,看上去像个怪兽。 在这机器面前,有两个身穿科研部制服的人正在进行一系列对我来说太复杂的操作,口中不住用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专业术语交流着。 “这好像是个意义不明的文件。”左边比较矮小的人终于说了一句我听得懂的话,“用‘政府绝密’的密码封着。打开看看。” “不行啊!博士,我们不知道密码,而且必须得到扶政会的准许……” “我知道!”矮小的人神经质地大声嚷嚷起来,“少罗嗦!我命令你,用这个密码打开文件!” “这是……您怎么会知道密码?”身材比较高的人似乎看到了对方的脸色,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低头开始工作。 这就是皮欧拉里克吗?不愧是地球族的第一电脑,光体积就十分惊人。不过,在那里操纵皮欧拉里克的人是谁?看上去有些眼熟呢!他们在争论的密码又是什么? 我正在努力搜索着我的记忆时,那两个人却突然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惊叫:“这是什么!” 我赶紧把脸靠近裂缝,仔细看去。 他们两个围着从皮欧拉里克里延伸出来的电脑屏幕,似乎在阅读着什么。他们的身体挡住了屏幕,我什么都看不到。大约两三分钟之后,两个人互相凝视着抬起头来。 “不得了了,怎么会……”比较高的人的声音略带颤抖,似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们是不是应该……”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矮小的人迅速做出了决定,“只有必须做的事情。” 话音刚落,矮小的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类似于短棍的东西,从后面抽中了同伴的后脑勺。 那个短棍是失忆棒!被这个东西抽中,最近两个小时的记忆会被全部抹去。副作用是会有二十年后大脑坏死的危险。 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需要用这么狠的手段来保守秘密?国家高度机密? 矮小的人将失忆棒放进口袋里,快速在键盘上输入了很长一大串命令。皮欧拉里克响应这个命令,开始运作。没过多久,一大一小两个屏幕上同时显示出“终了”的字样。 矮小的人从电脑中抽出了一个储存卡,郑重其事地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确认放好之后,他弯下腰,双手托住晕倒在地的同伴的腋下,十分费力地将他拖进停在房间中央的那道电梯。接着,他返回了皮欧拉里克面前,确认过什么之后,他取下自己的电脑,快步走入了电梯。 在他进入电梯前的那一瞬间,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是国家科学研究院的噶尔博士!我确信我绝对没有看错,几个小时之前我才给他送过纪录卡。 这么说来噶尔把资料带入了这里,用皮欧拉里克处理和保存下来。这也就难怪霍依兰为什么要说“资料传不进那个地方”。皮欧拉里克的确是跟网络隔绝的。 电梯载着两个人没入了天花板。我也从藏身的地方——顶着天花板的装饰雕塑柱后面——走了出来。 诺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这里这么安静,令人敬畏的诡秘气氛四处弥漫,跟红蛇骨基地好像是两个世界。 我深深吸了一口带有复合金属味道的空气,开始沿着左面的墙壁走动。 圆柱形水缸中的人形态各不相同,有的看上去好像很痛苦,有的却好像仅仅是睡着了,甚至还有的露出了微笑的表情。这些人全都是历代以来比较出名的异能者。他们当中有一些因为触犯法律沦为罪犯,有一些则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而丧失了对自己生命的主导权,从而成为异能研究的最佳材料。 我慢慢向前走着,目光在这些柱子的底部扫过。那里写着他们的名字。 李,张,孙,欧阳,莱因……诡诸无! 我在最接近皮欧拉里克的柱子前站住,看着面前这令人不悦的景象。 桔黄色的溶液中,一个瘦弱的木乃伊缓慢地上下起伏着。他的皮肤那么干瘪,布满皱纹,手脚细得只剩下骨头和一层皮。虽然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还是一个活人。 这就是传说中最伟大的异能者——诡诸无吗?也就是我哥哥? 真让人没法接受。看来传言一定是假的,这个人已经完全是个废人了。就算是神仙,也无法让他发挥出除了纪念之外的任何一点作用。 我皱着眉头离开水缸,开始转向皮欧拉里克。 望着它那个超级大屏幕,我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过去的某个时候,我曾经看到过它。是什么时候呢? “你好,皮欧拉里克,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试着大声问。 皮欧拉里克的底部出现一个红色光学镜头,对我快速上下扫视一番。“你好。诡诸默先生。”绿色屏幕上出现字迹,“有什么事情?” 太好了!看来初步沟通没什么问题,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 “刚才……噶尔博士找到了什么资料?”我试着问。 “抱歉,此文件属于绝密等级。请问您有开启文件的密码吗?” “没有。”我如实回答,“那么……我想查询一下关于诡诸泪的事情。是否有她进入中央绝密区域的纪录?” “请稍候……诡诸泪最后一次进入中央绝密区域是地球历2485年。” “她只来过一次?” “在那之前她到达中央绝密区域的纪录超过50次。需要阅读详细资料,请提供密码。” 又是密码……怎么什么都加密! “不用阅读详细资料了。我想知道,她来中央绝密区域,多半都查询一些与什么有关的文件?做一些什么事情?” “无此纪录。” 这太奇怪了吧?资料加密不允许阅读是正确的,但怎么会没有纪录呢?姐姐莫非没有使用过皮欧拉里克?还是说,她自己把纪录抹掉了? “对了!”我灵机一动,“诡诸泪有进入中央绝密区域的许可吗?” “中央绝密区域的许可访问名单中没有找到诡诸泪的名字。” 更奇怪了……难道姐姐50多次来访都是像我今天一样撞运气偷偷溜进来的?理论上是不可能……姐姐到底做了些什么?她到这里来干什么?她的最后出走是否跟这里有关系? 想不透。 我这样想着,一边不甘心地提出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以看看关于‘银白之塔’的常规资料吗?常规的。” “请稍候。” 屏幕开始转动,大片大片的绿色文字出现了。 “银白之塔正式完成于地球历2489年,2490投入使用。主要功用:改善生态环境。收效:目前尚在观察阶段。主设计师:诡诸无。” 哦!银白之塔竟然是我哥哥设计的?……应该是他献身给科学实验之前的事情吧?也就是二十多年前。 我向诡诸无的柱子那里看去。这个人当年还真是风光一时,赫赫功绩不可磨灭。但还是有一点让人费解…… 思绪突然中断了。我看到了什么——一个惨白,似乎在散发着微光的人影,和一双金黄如太阳般的眼睛,映照在桔黄色溶液中!那么清晰!大概在我背后三四米左右的地方。 这个人……是谁?不知不觉就来到我背后!他……好像穿着白色的斗蓬,看不到身体和脸。 冷静一点。不要激动,别激怒他,造成不必要的战斗。 我尽量让语气平和,慢慢说出一句话:“你本来就在这里吗?还是像我一样,偷偷进来的?” 人影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也不眨。感觉不出他有任何意向,没有敌意也没有友善。甚至也感觉不到他的身上活人应该有的气息。 我缓缓动了一下手臂,然后突然转身,面向那人站立的地方。 没有人。什么都没有。整个房间还是像刚才一样空空荡荡的,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 刚才那个莫非是幻影? 我重新转向诡诸无所在的柱子。果然,柱子上的影像也消失了。除了桔黄色的溶液和诡诸无之外,什么都没有。 见鬼……果然是幻影吗? 瞬间,记忆像闪电一样在大脑中复活。我见过他!在……对了,在梦里,黑暗中,那双黄金般的眼眸凝视着灼灼荧光。原来我梦见的那个阴森可怕的地方就是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到一种透骨的冰冷。一种真切的,令人不舒服的恐怖感觉席卷而来。我的忍耐力在瞬间崩溃,用最快的速度冲向我来时的电梯,急不可耐地按着开关,想要返回我的世界。

16

“好像吓着他了……皮欧拉里克,我的弟弟还真是胆小得可爱啊……” “噶尔博士取走了资料的备份,并且消除了自己阅读资料的纪录。应该如何处理?” “随他去吧……虽然不太明白噶尔究竟想干什么……但猜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或许这对我弟弟来说是个好事呢……他还需要许多磨练,开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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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多。 淡淡的白色烟雾满室缭绕。客厅四面的帘子随着室内风轻微地颤动着。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声响。 我从淡薄的蓝色光柱里走出来,略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拔步走向客厅左面,掀开帘子,踏上隐藏在帘子后的暗红色楼梯。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中国式,又窄又高的木门。但事实上这扇门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脆弱。它是隔音的,强度也跟红蛇骨内的其它门一样结实,就算用小型炸弹也很难把它轰开。 我将门推开一些,从门缝中闪身进去,又轻轻关上了门。 卧室里十分幽暗,叫不出名字的熏香味道让人的精神也放松下来了。隐隐约约地,我听到内卧室传出邯郸残说话的声音。很小,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关禁闭闷到自言自语了?还是在说梦话?或者是在玩语音游戏?他大概想不到我会偷偷进来陪他吧? 我一边想象着邯郸残见到我时的惊讶表情,一边开始偷偷摸摸地向前走。穿过空荡荡的外卧室,走向那扇月门,用一根手指轻轻拨开了那厚重的紫红色隔音帘,向内张望。 瞬间,一道黑色的光像浓墨一般透过被我撩开的缝隙,照上了我的眼睛。 黑色的龙,带着黑色的光影匍匐在床上方。它碧绿色的眼眸眯成一线,巨爪抓着床的幔顶,非常烦躁地扭动着身躯。 我看到了邯郸残——他在那张宽阔的床上跪坐着,背向着我。隔着白色床幔,我看不太清楚他的姿势。但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道流动不息的银蓝色光幕缠绕着他,忽明忽暗。邯郸残随着光幕的流动而动作,发出几不可闻的低声呻吟。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条黑色的龙不是只有在邯郸残受到巨大打击时才会释放出来吗?还有环绕着邯郸残的那片蓝光是……看上去那道光不仅不受控制,而且还在让他痛苦。这光从那里来的? 邯郸残在光的中央伸出手,仿佛在向神祗祈祷一般,两只手臂向上伸展着,又缓缓收回,按向自己的胸口。与此同时,那团光似乎被什么强迫着一般,一边挣扎一边旋转着缩小,集结在他的手和胸口之间。 当他的双手贴近心脏的瞬间,那团缩小的光球突然四分五裂,穿过床幔,在空中散开。一直在静静等待的龙顿时腾起,在光芒之间快速穿梭,将那些破碎的银蓝之光全部吞了下去。 我看到,银蓝的光芒正在它的牙齿之间挣扎,颜色越来越淡薄,终于完全看不见了。龙的身躯也在此刻闪烁一下,像被什么撕碎了一样,消失于无形。 惊人的景象过去了,房间重归平静。邯郸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下。我听到他平和的呼吸声。 我站在原地,呆呆站了几秒钟,才终于镇定下来,走向那张床。 撩开床幔,看到的是邯郸残的睡脸。他仰卧着,双手放在腹部。那张脸白得如此不正常,宛若透明。而在他的唇边,枕旁,还有月白色的中国袍子上,那尚未干枯的血渍却红得刺眼。 他吐血了……!是因为刚才那些蓝光吗? 我伸出手,抚摸垂在他脸颊上的乌黑额发。不经意之间,我的指尖碰到了他的皮肤。 立刻,一道细长而锋利的黑色光芒浓墨一般激射而出,直冲向我的脸孔。 我无声地惊叫,面前骤然出现一道灰色的光幕,挡住了黑色的光。 坏了,我这个笨蛋!邯郸残刚才进行那么激烈的异能运作,就算他现在陷入沉睡,他的能力还是处于亢奋的抵抗状态!我现在接触他,一定会被失去主意识控制的异能认定为“敌人”而遭到攻击的! 手上传来的压力越来越大了。看来如果不再快点,待会儿就无法脱身了。 我双手按住光幕,突然将全身的能量都灌输入光幕中,暂时逼退了黑色的光矛。而我本身也趁着个机会凌空后滚翻,落地之后立刻没命地跑向门口,拉开门,跳下楼梯,穿过客厅,一头扎进了运送我来的蓝色光柱里。

18

那仿佛置身于一个不断旋转的无重力空间里似的晕眩感过去之后,我重新落地了。落在自己家卧房的地板上。 周围的环境还是那么昏暗。模拟宇宙中的星光静静闪耀着。电脑板藏匿在光球里自动开始工作,从不知名的软件中退出,屏幕上那一连串很长的密码也自动消除掉了。 我从三十厘米高的圆形底座上走下来。这是我当年跟邯郸残一起搞的“瞬间传送器”,只能传送一个人到固定地点。我所设定的“唯一目的地”就是邯郸残家的客厅。当年邯郸残对这一点十分不满。 五年没有使用了,竟然还好用。 我一边想一边走向我的床,扑到在柔软的床铺上,长长叹息起来。 好好一个假日,为什么会弄得比不放假的时候更累..呢?邯郸残是怎么了?在中央绝密区域看到的金瞳幻影是怎么回事?噶尔究竟弄到了什么东西?……姐姐50余次进入中央绝密区域,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那神秘的门,它为什么开着?我记得进去后它已经关上,可在我逃离那里时,它又是打开的! 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吧? 我的脑袋不胜负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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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7月28日,凌晨一点。 “拉博森?是我,噶尔。我传送过去的资料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你能找到这份文件,实在是一件幸事。不过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们?” “告诉什么?” “地球族的主和派正在把‘特殊装置’秘密赠给郝古拉和莫尼罗当做求和礼物的事情,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们?” “是这样……我想你们并不需要知道太多。噶尔,我没有侮辱你们的意思。但这件事情的原委的确错综复杂。知道太多只会影响你们的判断。这种状态会让那些年轻的孩子们在战斗中完蛋的。我希望你们能信任我,信任我的选择,相信我现在所做的,以及我吩咐你们去做的,都是正确而且绝对有必要的。否则我们无法达到最终的目的。” “拉博森,我知道‘特殊装置’是非常有用的东西,地球族为何要将它送给莫尼罗和郝古拉?莫非那些人真的智障到以为外星人会因为收到这个就满足了?就不再垂涎二号开发星球了?我简直难以置信!” “抱歉,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实情。但我可以说,这个所谓的‘圣火计划’其实是个阴谋。会给所有人带来灾难的阴谋。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的判断,噶尔博士。” “我们是好几十年的朋友,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需要知道你对我们隐瞒某些事情的原因。现在我已经知道了。” “……谢谢。” “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你的下一个指令是什么?拦截下一次‘特殊装置’的运送吗?也该试试那些孩子的正式作战能力了。” “没错,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莫尼罗人和郝古拉人得到那个东西了,否则它们会完成银白之塔的修建。我们必须阻止它们。下一次,扶政会可能会利用你给莫尼罗人传递‘特殊装置’,我已经有了大概的对策。详细计划过一会儿会传送给你们。只是不知道扶政会能不能骗过红蛇骨?如果红蛇骨横加干涉,事情就麻烦了……” 第十七章 空港拦击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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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1日,凌晨三点整。 天空一片阴暗,狂风,飞沙走石,能见度极低。 我站在山岗上,透过眼镜看着下面窄小的山路。黑色头带之下,我的褐色头发在眼前随风飘扬。阿马赖亚·T166轰击炮沉甸甸地压在我肩膀上。 这是个山脉地带,二号开发星球的北方,也就是地球势力的边疆,与水栖族接壤的地方。 真的太冷了。南方那里正值夏天,北方却是寒冬,而且气候还这么差。真让人不适应。 包包在我身边,穿着跟我一样的野地战斗服,套着黑皮靴的右脚踩在岩石上作为支点,肩膀上扛着比我稍小一号的轰击炮,用上面的瞄准器扫描整条山路。 对面是几乎不可攀爬的峭壁,这边是荆棘满路的山岗,根据情报判断,前来偷袭的水栖族只能选择从下面的山路通过。 这些海洋生物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从地球族取得关于这里的情报,因此计划了这次奇袭行动。不过它们肯定不会想到我们的间谍已经获悉这一行动,我们只要占据地理优势在这里打个埋伏,便可把它们全部杀死。这次任务看上去小菜一碟,可以轻松解决,不会有什么难度。 “看守科研所,防止被敌人盗走我们的科研成果,”包包垂下轰击炮,侧着脸看我,“这任务真无聊。不过,那些水栖族还真是厉害,它们是怎么弄到关于这里的资料的?这里这么偏僻又隐秘,连我们都不知道。” “可能是某个多嘴多舌的科学家在美发馆泄漏出去的吧。”我看看山的那头,隐没于山坳中的研究所所在地,“地球族究竟在研究什么呢?必须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难道是放射性的研究吗?” “肯定是非同小可的东西吧,搞不好能影响战争的进程。”包包扯扯自己的衣服,“真冷。这里的环境真不好。北方总是这样的景象,刮着寒风,到处都是苍凉的山脉,看上去……让人有点哀伤。” 我默默点头。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这里的。如果不是这么冷的话。”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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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十五分。我看到远处有影子闪动了一下,尽管很远,但我确信不是因为眼花。它借着岩石隐藏自己,迂回前进。但它的行动躲不过我们的监视。 我和包包同时缩身,透过红色的镜片看着下面的山路,将轰击炮提在手里,估算着最佳出手时机。 两分钟过去。大量的水栖族士兵们开始涌入这个狭窄的山道。它们五个一排,一排紧跟着一排,整齐而安静地在呼啸的风沙中默默前进。它们身穿深色的水制服,在干涸的陆地上维持自己的生命。 我突然感到在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这些柔弱的海洋生物在山路上奔波,没有大海,不能游动,只能靠尾巴行进。这对它们来说是很痛苦的。可它们仍然这样默默前进,为了它们的信念,为了它们的种族,为了它们的家园。 唉。战争真不是一个好东西。它带给所有生命不幸……不管怎样,出手的时机到了。 我站起来,跟包包一起,用轰击炮对着山崖下的水栖族部队开火了。 十四枚锥形炸弹同时从两门轰击炮中飞出,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爆炸。浮土飞起来,地皮崩裂。滚滚烟尘中红光闪烁。水栖族的队伍三分之一在爆炸中成为碎片。爆炸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击破了一个个装满水的塑料袋。 水栖族的反应并不迟钝。经过短暂的惊骇之后,它们立刻做出判断,开始掉头撤离不利地带。 我和包包尾随而上,沿着山路在山崖上继续追击它们的部队,一边奔跑一边抓住合适的时机,发射炮弹。后坐力让我的步伐频频歪扭,跑得有点费力,但速度并不慢。 跑在我前边的包包明显状况比较好,她的轰击炮重量上比我的轻了许多,后坐力也小得多。 我们追击将近一公里,我最后一次扣动发射钮,却没有炮弹飞出。 “炮弹消耗光了。”我用空着的手解开轰击炮的带子,把这个复合金属重物从肩膀抛到地上,激起一片尘土,“我的任务到此结束。”我从枪套里抽出我的手枪,对天发出一个闪亮亮的信号弹。 信号弹在空中炸裂时,包包也射出了最后七枚炸弹。她将已经没用的炮筒从背上撤下,对准一个水栖族用力扔了下去。那个水栖族士兵脑浆迸裂的同时,对面山崖的某个地方发出了一束强光,一闪即逝。 包包手中抽出一半的枪停止了动作。“刚才……” 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完,脚下的土地突然开始隆隆颤抖,强大的震动让地面出现了裂痕,越裂越大。 见鬼!搞重武器的家伙竟然不等我们撤退就开始轰山! 我从后面一把抱住包包瘦而结实的腰,把她夹在腋下,飞一样地冲向安全地带。但这个时候显然已然晚了,我知道我们根本来不及跑到不会坍塌的地方。 包包大声叫嚷,我没听见她喊什么。我们距离安全地带只有五步了。时间在这个时候失去了准则,一秒钟慢得像一个世纪。提腿,跨步,蹬地,五步缩短为四步,三步,两步。 来不及了。 深入土地的裂痕把山崖分成了两部分。我们所站立的地方失去支撑与连接,飞速崩塌坠下。一时之间烟尘,巨响一起涌上来,弄得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能随着大块落石一起下坠。 我和包包随着落石一起在山壁上颠簸着滚落。我没想到山崩会这么可怕。 令人头晕目眩的下坠似乎持续了好一阵子。当我的脚在被落石堆满的山谷里站稳时,我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刻挥起手臂,放出一片灰色的光幕。 在我怀里,被我死死抱着的包包也抬起手,放出一片墨绿色的薄光,跟我的光幕重叠起来。 山岩不断落下,砸在我们的光幕上,也砸在山路上。地面随之抖动。山岩缝隙中仰望天空,只能看到黑乎乎的烟尘,没有星星,只有狂风。 一块大石头落下,最后的一丝天空也消失了。我们陷入完全的黑暗中。又过了许久,地面终于不再抖动,隆隆巨响也平息了。 看来山崩结束了。 我吐了一口气,对包包说:“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包包平静地说,“你可以把手松开吗?” 我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马上松开她柔软的身体。黑暗中,我感觉自己有点脸红了。“对不起……对了,你刚才喊什么?” “我让你放我下来,两个人跑不是更快吗?” “啊,我……没听见。” “现在我们怎么出去?”她问,“如果撤销‘抵挡光壁’,我们会被头顶的石头埋起来的。” “从里面发射爆破能力,连光壁带岩石一起炸碎怎么样?光壁从里面破坏非常容易。” 她沉默。过了良久才极其不情愿地说:“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那么,开始吧。”我的语气虽然自信,其实心里也有点惴惴不安。我明白光壁的崩溃会带来怎样的痛楚,但我更明白现在我们只能这样做。 黑暗中发出悉窣声。我对着头顶伸出右手。力量在我的手指间涌动,呼之欲出。非常有默契地,我和包包同时放出了自己的力量。 一道强光从我们之间射出,把面前的一切都照亮。我又听到了爆炸声,但这次更加直接,真正的震耳欲聋。同时我的身体内部有什么地方开始疼,我说不清楚是什么地方在疼,内脏似乎全部痉挛着缩到了一起。 头顶的石头堆被轰开了一个口子,在它重新合上之前,我们一跃而起,从那里窜了出去。 夜色下,我看到包包正坐在乱石堆里,抱着自己的身体。 周围一片残破不堪的景象,天空仍然非常黑暗。窄小的山路几乎被山崩中落下的岩石完全堵住,烟尘在弥漫。从我们这里抬头向上看,看不到那些负责重武器的同伴。但可以确定,水栖族已被全部消灭了,任务顺利完成。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着我们那些负责重武器的同伴下来汇合,然后听听其它几方的战果。 “你……还好吗?”她抬起头来察看我的脸色。 我没想到作风干脆的包包突然会说出这么温柔体贴的话,多少有点惊讶,呆了一秒钟才赶忙回答:“好多了。” “‘光壁’相当于特异功能者的第二个身躯,一旦遭到击溃,疼痛将比肉体受创强烈好多倍。”她叹息,“不过真没想到这么疼。下次再也不想遇到这种事情了。” 我们两个从乱石堆里站起来,把透视眼镜推到头顶,用戴着厚皮手套的左手拍打自己身上的烟尘。 “诡诸!包包!”一声呼唤由远而近,一个人影从山崖的断裂处飘下,落到我们面前。 是戚蕴。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惊慌,似乎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怎么了?” “马上回临时基地!”戚蕴几乎是在喊着说话,“任务失败!我们中计了,科研所中的研究资料已经被莫尼罗族的特种兵盗走了!”

3

临时基地设在科研所中央,一个雪白的半球型临时建筑,连窗户都是圆形的。 我和包包靠在一起坐着,前面还有戚蕴、鲜于彻、桃子、李伤、负责重武器的两个伙伴,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红蛇。最前面坐着高韶韵,一脸阴沉。 “这次我们一败涂地了。没想到水栖族这次行动竟然有莫尼罗人做伴。它们利用了我们的间谍网,故意释放假消息。趁我们在两条山道上狙击水栖族的时候让莫尼罗人由地下潜入科研所,顺利盗走了我们的研究。” “等一等。”桃子举手,“请问,少将,它们使用的是什么钻地设施?” “是‘超级土拨鼠’四号。”一个我不认识的少年说。 “那不是很奇怪吗?”桃子看着鲜于彻,说。 “是啊!”鲜于彻唱?双簧一样随声附和,“这种钻地机体积适中,速度奇快,但同时引起强大噪音。这种机器发动的时候我们就算在山脉上也能听到它的声音,感觉到它所引起的地幔颤抖。” “问题就在这里。”高韶韵沉痛地皱了一下眉毛。这个表情牵动她的皱纹,让她显得更加苍老,“这种机器入地,越过我们的狙击线,进入实验所,一系列动作都能在几分钟之内完成。当时……”她停一下,一字一字说道,“当时,土拨鼠是配合我们的狙击轰炸行动的。我们炸裂山岩的声音完全掩盖住了土拨鼠的运作声。对方掌握了我们所有的情报,甚至算到我们会在何处打埋伏。这次我们严重低估了对方的智力。”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戚蕴问,“去追吗?” “我们现在要等侦察部把敌方的撤退路线送来,否则我们无法部署。”高韶韵叹气,按动桌上的控制键,发出一个个飘浮球,球里装着插吸管的咖啡水团,在每个人面前飘过,“取走研究的是莫尼罗族,跟它们交锋战斗将会非常激烈。所以趁现在多少休息一下吧。”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静静地坐着。我拿了一个咖啡水团,坐在我身边的包包也拿了一个。我们开始咬着吸管默默享受咖啡。 这次要跟莫尼罗人对抗……我恢复记忆后还从来没跟它们交过手呢。它们拥有绝佳的战斗天赋和原理跟我们完全不同的高新技术,应该算是地球族最强大的敌人了。跟它们打应该会很有趣吧? 当我把吸光了的水球扔进垃圾箱时,我看到李伤在注视我。但当我的目光跟他接触时,他却别过了头。 “怎么了?”包包背着李伤,问我。 “李伤好像在看我。” “哦,李伤。”包包吸光了咖啡水球,把吸管扔进旁边的临时垃圾桶里,“最初第一次合作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他对你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李伤平时很内向,不愿跟他人交谈。但那天,在雪狐狸酒吧……他却跟你说了不少跟任务无关的话,不是吗?” “嗯。的确。” 我越过包包的脑袋,看到李伤正在走出临时基地,跨过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示意我跟他去。

4

我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李伤的背影消失在一个仓库后面,我追到仓库那里的时候又正好看到他转入停车场,追到停车场的时候却又看到他转入科研所的总出入口。我追到总出入口的时候,就找不到他了。 面对空阔的化合土广场和远处的山脉,我用目光四处寻找他的身影,什么都看不到。 他该不会是在整我吧?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想让我跟出来,纯属我理解错误? 我发呆的时候,周围的空气突然产生非同一般的震动。肉眼捕捉不到的暗流在飞速扩展,剧烈涌动,令人产生轻微的窒息感。我实在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这就是异能者发动自身能力时产生的“气场”。 现在这个气场越逼越近,前进的速度逐渐加快。这种接近方式绝对不是无恶意的。 李伤吗?他想干什么? 我回身。 李伤就站在我身后,双臂高举。他并不是空手,而是拿着一把镭射光剑——作战用,最新型光剑。按照他的力量,这一剑足以开山裂石。 剑落下之前,我向后跳跃,躲过了伤害。 李伤笑嘻嘻地一步逼上,快速轮起剑对我连砍七八下。前三招是做样子,后几招真的是在拼命。 “你干什么?”我随着他的攻势步步后退,“快住手!” “不。”他又笑了。那张温良驯和的脸突然浮现一个阴森的,有所图谋的笑容。我不太明白他的用意。如果真的想杀了我,就不应该距离还很远的时候就发动气场让我感应到。如果他不想杀了我,又为什么用这么狠的方式? 他又一剑当头劈下,我再次后退。此刻我已退到岩壁前。下一招到来时,我将无可躲避。 李伤站在我面前,若有所思。“还手吧。”他慢慢地说,“我也不想真的杀了你。” 他又开始攻击。动作幅度很小,速度却奇快。 我不再躲闪,抬起被抵挡光壁笼罩着的右手,一把抓住向我刺来的剑峰,低声念诵:“我在这里,呼唤着您赐予我的名字。沉默的诡异圣灵,我在您的光辉之下得到庇佑,令我流血者必遭断臂之苦。” 李伤的动作僵住了。从那把剑上发出的力量消失无踪。 “我没猜错吧?”我笑着问,“你想听听诅咒?” 他按动开关,关上光剑。注视我的目光中略有些惊慌的神色。“如果我刺中你的话,手臂立刻就会断裂吗?” “诅咒的力量很大,但不是每次都灵。”我说,“你不妨试试。” “有趣的家伙。”他慢慢把光剑放回口袋里,“下次,如果我玩真的,你或许就会真的发动诅咒了吧?” “最好不要。这种游戏太危险了,可能会让我们都受伤。”我说,“这个身体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另一个’李伤想必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不要受伤吧。” 他脸上悠闲的表情瞬间全部崩溃,瞳孔开始收缩。 “你在接触到引发战斗欲望的事物时会变成另一重人格,这跟‘夏绿’有关系吧?”我追问。 他没有回答,反而笑起来。“你是个有趣的家伙,我想我们一定很合得来。”他边笑边说,“只要你别再提‘夏绿’这个名字。”

5

我回到临时基地时,高韶韵不知道去哪里了,其他人大都分散在各个角落,三五成群的低声交谈。唯有包包仍然一个人坐在原来的椅子上。我进门的时候正好撞上她望向门口的目光。 我走过去,在她的左边坐下。“行动计划定下来了吗?” “没有。”包包说,“但恐怕马上就要定下来了。高韶韵已经去接资料了。” 话音刚落,高韶韵果然从内室走了出来,手中夹着纸张电脑。 整个房间顿时安静,大家纷纷找空的座位坐下。 高韶韵轻轻咳嗽了一声。“情况紧急。”她说,“莫尼罗战士现在正在火速赶向距离此地一百三十公里左右的临时宇宙空港,它们将在那里起飞离开这个星球。我们需要以更快的速度在它们起飞之前拦截飞船。现在事态紧迫,希望各位不要发问,严格服从我的命令。”高韶韵打开背后墙上的立体地图,附近地形浮现在白色的屏幕上。“这里是我们目前所在地,这里是临时空港。”高韶韵指着地图上两个红点,说,“这个在移动的蓝点是敌方。我们要采用包围战术,明白吗?鲜于彻,桃子,一位重武器手,乘装甲飞车从西面追击。包包,戚蕴,一位重武器手乘装甲飞车从东面追击。李伤,诡诸默,分别各自乘坐单人摩托携带一门炸裂炮从正面追击。” “明白了。” “好!”高韶韵指了指地图上的某个地方。那是个狭窄的山口,东西两道山路在那里汇合,距离临时空港大约半公里,“东西两路快速前进,同时注意保持低空飞行,避免成为对方防空装置的目标。正面追击尽量拖延对方前进速度,力求在这里拦住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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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1日,凌晨四点整。 周围更加黑暗,黎明就要到来了。 我跨在喷气式飞行摩托车上,将动力开到极限,飞速狂奔。敌方的深蓝色装甲车在我前方五十米,莫尼罗族战士在发射子弹和小型炸弹。逼得我不住左闪右躲,几次差点撞上岩壁,被我躲过的炸弹在身后纷纷爆炸,我虽然看不到,但能感觉到身后石屑的纷飞。 李伤飞在我后面,情况稍好一些,但也险象环生。 路就快要到尽头了。山道逐渐狭窄,可供闪避的空间越来越小,动手的时机也在逐渐接近。 四点四分,敌方装甲车正式进入预定地点。同时,东西两方山道中两辆褐绿色装甲车飞射而出,把这袋状山道的唯一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是我方携带着重武器的装甲飞车。左面的车中,鲜于彻正在向敌人发出警告:“你们没有去路了!马上停下!” 对方毫无反应,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蓝色装甲悬浮飞车仍然全力冲锋。双方的距离由数百米缩短到一百米。 我方装甲飞车中探出重武器的炮口。几乎是同时,一枚硕大的炮弹从那里射出,卷着一阵带着火药气息的空气飞向敌方装甲车。 又要爆炸了!我慌忙减慢车速,张开抵挡光壁。 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几乎就要碰到蓝色装甲车的炮弹突然极度不自然地改变了方向,转而飞回我方!速度比原先的速度快了一倍! 变故发生得太快,躲避已然来不及。沉重的,震动空气的爆炸发生了。山壁随之崩塌,我方装甲车的铁片从沙尘中飞出,重重落在我前面的土地上。 滚滚烟幕中,岩石与岩石的缝隙里,我看到一个蓝色的车子正在灵巧的穿过爆炸区,向着前方绝尘而去。 “糟了!”我开足动力,冲进烟雾中追逐那蓝色的影子。 对方也开足了马力,远远赶在我前面,骄傲无比地飞向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的宇宙空港。 我追入空港时,对方的蓝色装甲车早已进入飞船内部。那如甲壳虫般的飞船正在缓缓起飞。 没办法,就算不能阻止它们,也不能让它们走得太舒服了! 我在车上站起来,双腿夹紧摩托车,膝盖顶住操纵杆保持方向不偏离,瞄准对方越升越高的飞船,开动了轰击炮。始料不及的强大后坐力让我和摩托同时失衡,一起轰然落地。 头顶上发出爆炸的声响。我清楚地看到,滚滚红色烟尘中,一架飞船渐渐显露出来,平稳地升上云霄,速度越来越快,瞬间消失不见——我几乎能听到莫尼罗族在飞船发出的,充满嘲讽意味的狂笑。 我确定炸弹肯定是射中飞船了,可是飞船竟然丝毫无损!这世上有那么坚硬的装甲吗? 我看着天空呆了几秒钟。恍惚中,我看到临时空港中还停着一架飞船,门是打开的。 一架飞船,门打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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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1日,凌晨四点十分。 拓其斯塔星球首都城,拉博森·布鲁斯特府邸。 简·宁,羌雪,还有其他三个扶政会的元老的全身幻象出现在拉博森家的特别房间里。 “红蛇骨传来消息,他们正在狙击莫尼罗特种兵,看样子好像失败了。”羌雪说,“我们的计划很顺利,备用方案全都没派上用场。莫尼罗人的战斗力果然可观。” “我们还不能就此休息。那帮杂种的事儿一向说不准,万一他们成功阻拦了莫尼罗人呢?到时候还要发动备用方案。”一个元老用低沉的声音说。话刚刚说完,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老人家来说,这种事情实在太超负荷了。” “说起来这件事情也够要命的了。”简·宁扶着自己的额角,好像很疲劳的样子,“‘核心部分’的设计材料竟然只有那么一个备份,而且锁得那么严实,非要三十多个人同时认可才能取出来……当初是谁同意用这种方式封锁绝密文件的?害得我们现在要这么大费周折,教水栖族和莫尼罗人袭击我们自己的科研所……” “别抱怨了,年轻人。如果未来是可以预测的,那就不会有失败了。”拉博森淡淡地笑着。 红蛇骨果然被骗过了。接下来就该依照计划,让我们的战士出场了。但对方毕竟是强大的莫尼罗人,不知道那些孩子究竟行不行……真是抱歉,为了应付将来更激烈的战斗,我必须要对你们隐藏事实真相,而只让你们看到表层……希望在将来我们获胜的那一天,你们能谅解我的做法。 拉博森的目光穿过窗户,凝视窗外的茫茫夜雾,陷入极度哀伤的情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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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1日。 飞船的门在我身后悄然无声地合上了。柔和的,几不可闻的启动声传来,飞船缓缓起飞了。 是谁在操纵这架飞船? 我透过红色的眼镜,环顾这灯光昏暗的环境。我现在所在的地方似乎是飞船的休息室,有带桌子的沙发,一箱密封的太空食品。前方的门看样子是驾驶室。另外有三扇门,不知道分别通往哪里。 这个房间没有人,也监测不到任何复合金属物品。 现在怎么办?从内部搞坏这架飞船很简单,但那样会导致飞船在宇宙空间中爆炸。如果就这样让飞船飞下去,不知道会飞到哪里去?莫尼罗族的星球吗? 左眼镜片上浮出一行字:“附 8fd1." >近检测到生命体,正在接近中。” 敌人出现了。 我以自己的身体作掩护,从枪套里掏出恶灵。现在飞船已经起飞了,除非是想要同归于尽,否则对方不太可能使用重火力。也就是说…… 忽然之间,我闻到了一种味道,一种熟悉的味道……这种味道往往代表着一个特定的人。 一道凌厉的风突然从背后袭来,直切我的脖颈。 我侧一下身体,用最小的动作躲过,同时将恶灵切换成长武器模拟状态,向背后抽去。 融化成一把长枪的恶灵什么都没碰到。在我身后的那个人鬼魅般无声地消失了。这种身法的确令人惊讶,不过……我对这种攻击方法太熟悉了。猜也能猜出下面将会从那里攻击。 我挺直身体,双手反握住恶灵,用它护住了后背。 “呛啷”一声,钢铁相交。巨大的力量压到了恶灵上。 “喂。”我一边跟那股力量抵抗,一边说,“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压在恶灵上的力量骤然消失。在我失衡的瞬间,一团黑色的影子转到了我面前,一只惨白的手从影子中飞快地探出,握向我的喉咙。 我用左手挡住了这一击。那只手的力量比想象中更大,让我的手腕感到一阵钝痛。 一切暂时静止了。 我透过红色的镜片,默默看着面前这张苍白的面孔。尖锐的瓜子脸,细长的黑灰色眼睛,黑头发,一身漆黑的立领服装,衣襟上跟我一样缀着红蛇骨的徽章。淡淡的清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充满神秘的东方韵味。 是邯郸残。 “你是不是去过我家?”他冷冰冰地开口,打破沉寂,“在我被关禁闭的时候?” 我点头承认。“而且还看到了奇怪的银蓝色光芒。那到底是什么?” “你……”他脸上掠过一层复杂的神色,却又瞬间消失,“……那是红蛇骨的一种惩罚。” “你的伤好了吗?”我用手腕推开他的手,“我看到你吐血了。” “已经好了。”他把手放回口袋里,“下次不要再偷偷摸摸去别人家里了。” “你怕我看见什么吗?”我笑着问。 他看了我一眼。极其凌厉而冷酷的一眼。 “我并不怕什么。”他说,“我仅仅是觉得很讨厌。” 我点头。 他在说谎。那银蓝色的光肯定不是“惩罚”那么简单。他不想让我明白那蓝光代表着什么,因此刚才才下那么重的手。他刚才是想杀了我的。但在我表示什么都不知道之后,他失去了杀死我的理由。 他究竟在想什么?真令人费解。 “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了?”我问。 “正好碰上战况紧急,他们派我来支援。你们在那里堵截它们的时候,我抄近路到了这里。” “你和蓝商顺到底是怎么回事?” 飞船的顶灯打开了。邯郸残的脸变成了桔黄色。 “因为一些陈年往事吵闹,不知不觉打起来了。”他淡淡地说,走向旁边的沙发,坐下来,“本来只是小打小闹,最后却真生气了。” “谁先认真起来的?”我跟着他坐下。 “蓝商顺。”他笑了一下,“他用所有力量施展出大约五六吨的‘重压’,想把我压扁。” 看来他不愿再多说什么了。我主动把话题转开:“残,你看见过地下绝密区域的资料吗?比如说图片或者文字什么的?”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他的注意力终于集中起来了,“怎么,你对地下绝密区域感兴趣?” “不,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赶紧摇头,那双吓人的金色眼睛又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我不想去那种地方。我只是听说我的哥哥还在那里活着,有些好奇。” 虽然问之前我就想到不可能有这方面的资料,但听到邯郸残这样直接的回答,还是感觉有点失落。不过……算了吧。估计就算把绝密区域建筑图都翻出来,也不可能搞清楚那双金色的眼睛和水缸上的幻影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你们家族的谜团还真多。”邯郸残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有史以来最强的哥哥,死因不明的姐姐。将来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 “残……”我叫他。 “怎么了?” “你没什么幽默细胞。” “少罗嗦。”他翘起了腿,“说说正事吧。这次莫尼罗和水栖族联合行动,用精密的计划破解了我们的防御?” “嗯。果然像传闻所说的,莫尼罗的智力和战斗力都十分令人惊讶。它们竟然可以对我们的军力部署以及行动时间上的破绽那么了解。”我吸了一口气,“想到要跟它们作战,我感觉有点紧张呢。对了,现在开始联络红蛇骨的人吧。我们这样跟踪莫尼罗的飞船,如果不通知红蛇骨我们的所在地,我想他们恐怕是找不到我们的。” “你说什么?”他平静地说,“这艘飞船是半废弃品,没有联络工具。” “你说什么!”我惊叫起来,“接下来的战斗……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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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1日。四点三十分。 二号开发星球上的某个角落,一架不知名的飞船腾空而起,追踪着一道微弱的信号,急速冲入茫茫星海。 “博士发来的信号比想象中.要微弱啊……希望不要追丢了才好。” “红蛇不像想象中那么厉害呢。一小撮莫尼罗特种兵都收拾不了。” “不要轻敌。我曾经跟红蛇战斗过,他们的力量绝对不可小觑。嗯?” “怎么了?” “前面……有一架型号很古老的飞船。方向好像跟我们一致。” “是宇宙旅游者吧。这么烂的飞船。” “总之,我们这次要慎重一些。绝对不可轻视这些连红蛇也对付不了的敌人。目的地到达之后不要轻举妄动,看准时机再出手。而且绝对不要硬碰硬,最好且战且退,只要把‘那个东西’抢回来,让博士安全脱险就好了。” “你很罗嗦耶!说好几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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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1日。四点三十分。 最近……好像有点倒霉。 邯郸残仰卧在沙发上,在黑暗中凝视天花板。 蓝商顺那头猪竟然反应那么敏捷。我本来以为那一下子可以把他整个人都吞掉,将他的全部力量都变成我的。却没想到只吃到了他能力的五分之一不到。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需要力量。我必须变得比现在更强大。只有拥有足以压倒一切的强大力量……才能让我从“宿命”中解放。 他侧了一下脸,看着自己身旁那黑发少年沉睡的面孔。黑暗之中,他的目光充满憎恶。 第十八章 被神遗忘的土地 (诡诸默·邯郸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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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5日,AM 10:00,雪后,摄氏四度。 建造在山顶上的飞机场,荒芜已久。一种叫做水泥的原始材料铸成的地面布满大大小小的裂痕。雪松散地覆盖在地面上,看上去并不十分干净,有点发灰。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奇怪的味道,可以用肉眼看到的颗粒状污染物随风飘扬。 多年以前,地球族为地球的再次回收而进行了一次“清洗”,对地球释放了一种成分复杂的生化武器,试图灭绝地球上的所有动物。很明显,这种“清洗”成效非凡。 我顺着小路走上机场旁的山峰,站在那里,向下俯视。 在山峰下,是一座曾经繁华的大都市。但现在,百年风霜雨露已经彻底摧毁了它的荣光,夺走它的所有颜色,让它变成了一座褐黄色的沉寂之城,跟它周围的沙漠融为一体,看上去那么和谐。 一望无际的残破城市,城市外的沙漠,没有生命,没有生机。一派死气沉沉,宛若一座巨大的古代墓场。 这里就是地球。生命,文明,信仰的发祥之地,我们曾经的伊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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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5日,AM 10:30。 空旷的街道,到处都是死灰的颜色。路面碎裂,裂缝中没有任何植物。遍地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腐烂的臭气和化学剂的味道。路边的大厦出现严重的裂痕,一条街上数千扇玻璃窗,很少能看到完好的。大部分都只剩下窗框。有些临街房屋表面已经完全被腐蚀,门窗不复存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的霓虹灯悬在那里,随时可能跌落。战争,工业污染,和人类无度索取的痕迹深深烙印在这座繁华都市中。 “这是地球未灭亡之前最繁华的城市。曾经用来当作流放场所,后来随着‘死亡行星’的开发完成,就没有人再到这里来了。” 邯郸残仿佛在给我解说,又像在说给他自己听。 “这里还有人吗?”我问。 “当年流放到这里不少死囚,他们的后代大概还活着吧。”邯郸残一边走一边说。他穿着自己最喜欢的鞋子,后脚跟上的护铁敲击着地面,一下又一下,“地球人类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生命,如果真的想活下去,他们会发挥令人惊讶的生命力,足以战胜生化武器的侵染。” “是吗。这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跟这里比起来,二号开发星球的垃圾场都是天堂。”我看着周围街道。虽然是白天,但由于阴天的关系,光线还是很暗淡。地面上有一些很浅的奇怪凹痕,这是反引力车辆在不支持反引力的地面上行驶所留下的特殊痕迹,这代表着莫尼罗人曾经从这里路过。 “莫尼罗人究竟想到哪里去?”我顺着凹痕向前望去。 “只要不跟丢就行了,总能找到的。”邯郸残的手指按在自己的眼镜边缘,调整着眼镜的焦距。 他看上去不慌不忙,似乎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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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5日,AM 10:30,地球。 四个少年少女站在山峰上,俯瞰着城市。 “这……这就是地球吗?” “是的。地球曾经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变成现在这样,发动战争的外星人有很大责任。” “二号开发星球将来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如果我们不好好珍惜的话,答案就是肯定的。”将头发弄得花花绿绿,身材十分矮小的少年放下了战斗用眼镜,“好了,我们没时间感慨了。现在该去追踪莫尼罗人了。” “等等,司徒!那边有一艘飞船!”站在他身后,一个美丽的黑发少女叫起来,指着建筑在对面山坡上的飞机场,“你不觉得有点眼熟吗?看上去就是我们在追踪时发现的旅游者飞船。” “或许吧。没时间去关心它了。”名叫司徒的少年毫不在意,“根据博士发来的信息,他们将要前去的地方是郊外的一个洞窟,距离此城大约十公里左右。” 他们登上那架从褐色飞船中传送出来的反引力车,开足马力,狂风一般掠下山峰,冲入荒败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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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5日,AM 10:50,地球。 已经二十多分钟了,我们不知道路过了多少个叉路口,经过了多少条马路。连续急速奔跑,我感觉有点累。邯郸残却好像完全没感觉一般,仍然脸色如常,提着那三十多公斤的龙击弩向前飞奔。 “如果我们能弄到交通工具就好了。”我说,“这样跑下去,找到莫尼罗人的时候会没力气开战的。” “别罗嗦了。再不快点儿的话连莫尼罗人都碰不上了。” 我刚刚想开口说几句俏皮话,路边的一条暗巷中却突然传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在这安宁的环境中分外刺耳。 我和邯郸残骤然停住前进,后退几步,朝巷子深处看去。 什么都看不到。这条小巷处于两座高楼之间,一直向下延伸,看样子可能通往地下仓库。一些杂乱的,令人不解的声音正在从里面传来。 “是莫尼罗人吗?” “肯定不是。”邯郸残干脆地说,“咱们离开这里吧。” “我去看看。”我开始移动脚步。 “我劝你最好不要进去看。” “为什么?里面难道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我一边说一边往暗巷中走去,顺手把恶灵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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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5日,AM 10:50,地球。 矿山地区中的一个山洞洞口,莫尼罗族的车子停下来了。几秒钟之后,莫尼罗族的人打开车门走了出来,稍微交谈几句之后就开始从后车门那里拖出了一个铁陀一样的锥形物体。从他们搬动时的神态来看,这件物体的重量不轻,体积几乎是人体的两倍多。 这就是莫尼罗人吗? 躲在山壁后的少年少女们屏住了呼吸,从岩石的缝隙中看着这些陌生的异样生物。 它们在外形上与地球人非常相像。只是体格趋于消瘦,脖子非常细,眼睛奇大,瞳孔的颜色和肤色各自不同,头发却全是粉兰色,发根之间散发着点点光亮。 莫尼罗族把东西搬入洞口,从少年少女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哇啊。”一个长相并不算漂亮的粉红色头发少女最先发出一声低低的赞叹,“莫尼罗人好漂亮啊。” “但它们也很可怕。”名叫司徒的少年从山壁后走出来,“刚才看到的莫尼罗人有四个。我们最好先做一下计划。曈昽,你负责吸引莫尼罗人的视线,并且尽量把它们诱导到对我们有利的位置。记着注意安全。” “嗯,知道了。”身穿紧身作战服,美丽动人的黑发少女笑着点头。 “唐堂,图赛克。” “听着呢。”最先说话的粉红头发少女和一个金发的瘦高少年同时应声。 “你们两个一组,瞅准时间逐一干掉落单的莫尼罗人。” “那司徒浒你呢?”名叫唐堂的粉红头发少女说,“你该不会什么都不做吧?” “我负责协助你们,尽量把莫尼罗人的队伍弄散,方便你们下手。”司徒浒抽出自己的武器,将子弹上膛,“准备好了吗?那我们就出发了!” 他们也走进了那个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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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5日,AM 10:52。 地下仓库里没有灯光,什么都看不到。 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喀嚓”声,铁器撞击地面的声音,意义不明的咕噜咕噜声和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从口袋里抽出照明棍,扔了出去。 在我听到照明棍外壳清脆的破裂声的同时,强烈的白光平地而起,照亮了这地下空间。 这里果然是个地下仓库,一些不知道用来装什么的包装箱四处扔着,大部分已经破旧不堪了。脏兮兮的灰色地板上,十几个长着白色长毛的东西围在一起,一边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一边发出稀奇古怪的尖锐叫声。 我看着他们,全身突然变得冰冷。 他们枯瘦如柴,毛发蓬乱如钢丝,散发着恶臭,且因营养不良而变成了毫无光泽的白色。皮肤严重病变,不仅通红而且大块大块地脱皮。虽然他们的骨骼失去了应有的形状,所有关节都弯曲着,无法挺直,但他们的的确确是…… 跟我们一样的人类。 被他们围住的地板上,鲜红的血正在向外蔓延。穿过他们身体的缝隙,我看到了一具被扯烂的人类尸体。跟他们一样怪异而令人恶心的尸体。腹部的内脏已经被掏空了,四肢也已不见。缺少的部分在哪里是显而易见的——这些畸形人类嘴边的鲜血仍在淋漓而下。 我的血液好像在一瞬间干涸了,脊背变得冰凉。我的手臂直挺挺地抬起来,对着那群野兽一般四脚着地,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的家伙扣动了扳机。 开枪的声音引起他们一片惊叫。子弹准确地射中了一个人的心脏,爆炸时的威力让他身边的两个人都负了伤。其他反应迅速的人立刻尖声叫着我无法听懂的音节,扑向我们身后的门口。 在我第二次扣动扳机时,邯郸残的龙击弩从旁边伸过来,将我的胳膊向上抬去。失去准头的子弹射入了天花板。 “你干什么?”我忍不住叫嚷起来,畸形人类趁机一个接一个从我们身边擦过,几秒钟之内跑了个干干净净。地上只剩下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你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吗?” “互相蚕食是他们生存下去的方法之一。”邯郸残如水般宁静的目光看着我,握着龙击弩的修长手指看不出丝毫颤抖,“在他们身上浪费弹药太不智了。” 我只觉得想呕吐。“你怎么会这样?你不觉得难过吗?” “我早就习惯了。”他放开我,提着龙击弩,穿过那些堆积着的包装箱,走向一扇锈迹斑驳的卷闸门,“这里面或许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吧。”他提起龙击弩,用力挥下。 光芒一闪即逝。那扇锈迹斑驳的门轰然炸裂,化成七八块铁皮,落在了地上。 门内,一架非常古老的有着四个轮子的跑车停在那里。表面已经有很多凹痕和脱漆,但看上去好像没有严重损坏。 “不知道现在还好不好用?虽然是一架老车,但总比我们跑着追要好一些。”邯郸残打开车门探进身去,从储物箱翻出一串钥匙,“运气真好,钥匙还在呢。” 我瞠目结舌。“残,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有车的?你会开这种古代车吗?” “我小时候开过,大概还没忘吧。” “你……小时候?” “我没跟你说过吗?”他转过来,用冰冷的目光看着我,“我出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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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5日,AM 10:52,地球。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特殊装置’的核心部分。”一个细腻但发音古怪的声音在说,“体积又大,重量又沉,但的确非常有用。它竟然可以弹开炸弹。” “是的,这是‘核心部分’的自我保护装置。”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它可以反弹所有一定程度以下的攻击。” “我们的星球跟二号开发星球不一样,你确定这个东西在莫尼罗星球也能起到同样作用,反弹一切攻击吗?” “这个东西的力量来源于星球的潜能。所以不论是二号开发星球还是莫尼罗星,都应该能发挥作用。但……现在这个东西恐怕不好用了。它没有安装完成之前只能使用内部储存的能量,现在能量显示器上的数字已经接近零了。” “没关系,估计我们再回到莫尼罗之前也不会需要它的保护了。请开始讲解设计图吧。” “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谈话充满科学名词,开始变得让人无法理解了。 司徒浒向同伴做了个“悄声”的手势,自己悄悄将头探出藏身处,向内张望了一下,又对曈昽做了个手势。 曈昽点点头,握紧手中武器,离开藏身的地方。 山洞内,四个地球人,四个莫尼罗族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围着小桌子交谈。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摊着设计图,一盏一次性荧光灯正在散发淡淡光亮。坐在小桌子旁边面对设计图的地球男性年纪已经很大了,看上去似乎是个科学家。三个地球特种兵站在他身后。 看到曈昽,他们统统吃了一惊。 “不许动!”曈昽用枪指住他们,“把设计图和‘特殊装置’交给我!” 苍老的科学家慢慢抚摸着面前的设计图,表情无比平静。“你是谁?”他看了曈昽一眼,又飞速看了莫尼罗族一眼。 “废话少说,设计图拿来!” “我们来处理吧。”莫尼罗族的四个战士缓缓站起来。 就是现在了! 曈昽迅速抬手,瞄准桌子上地荧光灯开了枪。 “砰”的一声,山洞一下子陷入完全黑暗。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曈昽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一阵剧痛,血腥味随之而起。手中的枪也险些跌落在地。 她还没来得及发出疼痛的叫喊,黑暗中一只手就已鬼魅般出现,按住了她的肚子。“不准动。”莫尼罗人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有照明工具吗?递给我。” 曈昽抱着自己的手腕,大声吐出两个字:“休想!” 曈昽的战友立刻判断出曈昽的所在。黑暗之中突然响起三声枪响和两声惨叫。按住曈昽的手剧烈颤抖了一下,一时松开了。曈昽抓住这个机会,对站在黑暗中的莫尼罗人开枪。 莫尼罗人的手在她开枪前的一瞬间离开她的腹部。子弹不知道射中了没有。 糟糕,这下计划全乱了。 曈昽一手握着枪,另一只手用最快的速度将眼镜调整成夜视状态。然而她刚刚将眼镜调整好,所看到的就是一只莫尼罗人的手,正在飞速握向她的脖子。 曈昽猛力扭动上半身,同时开了枪。 子弹击中莫尼罗人的身躯,就好像击中铁板一样,反弹射入了曈昽的腹部!莫尼罗人的动作丝毫没有因此而停顿,一把扼住她的喉咙,将她推得撞在石壁上。 子弹竟不能伤害它!要想办法……起码要让它从我身边离开。 曈昽的目光向上望去,看到了上方的山洞顶。就在这一瞬间,她毅然举起手枪,向那里发射了一枚小型炸裂弹。 山洞顶在炸弹的力量之下发生震动。悬在头顶的锥形石块随着震动而摇晃,纷纷轰然坠落,山洞里一时烟尘弥漫。而曈昽所在的地方,正对着最大的一枚锥形石块。 当石块朝着曈昽当头坠下时,莫尼罗人终于放开曈昽,向后退去。透过红色的夜视镜片,曈昽看到唐堂和图赛克手持光剑,正在从两个方向扑向那还没站稳脚跟的莫尼罗人。 这样就好了。 曈昽放心地呼出一口气。一道粉红色的光幕拔地而起,笼罩曈昽的身躯,迎上那急速坠落的石块。 巨响之后,石屑四散。穿过滚滚烟尘,曈昽低声咳嗽着慢慢走了出来。她的腹部鲜血一直在流。 莫尼罗人已经死了,它的身体倒在一堆石块的残骸中。图赛克和唐堂手持光剑,站在那里喘息着。图赛克胳膊部位的衣服破裂,血肉模糊,看来刚才好像是被莫尼罗人的临死反击打中了。 山洞深处,司徒浒正在用两把光剑同时抵抗三个莫尼罗人。虽然处在下风,但却临危不乱。在曈昽摆脱落石的时候,他正好挥剑砍向一个莫尼罗人,迫使它一边用双手护着头脸一边后退三步。 曈昽,唐堂,图赛克三个人立刻撤出光剑,同时攻向莫尼罗人的后脖颈,后心和腰际。 莫尼罗人已经没有再次闪避的空间了。当三把光剑刺破它的皮肤时,它飞速向曈昽的胳膊和图赛克的腹部攻出两招。 两片血肉随着它的手指被撕下,光剑也彻底贯穿了它的身躯。 另外一边,两个围战司徒浒的莫尼罗人在同伴被杀死之后迅速做出反应,扔下腿部负伤却越战越勇的司徒浒,并肩向山洞深处掠去,瞬间消失得无踪无影。 片刻的沉静之后,唐堂终于大声呼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有‘急救胶囊’吗?”曈昽左手压着自己的侧腹部。血从她的指缝中流出来,看上去似乎是黑的。 唐堂把手伸进他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侧面的暗匣,取出一枚蓝色的胶囊放进曈昽嘴里。“司徒?现在我们怎么办?马上追上去吗?” “当然了。”司徒浒也拿出一个盒子,扣动盒子底部的开关,朝自己的伤口上喷射了一层雪白的药膏,“博士不见了。看样子刚才应该是被他们带进去了。如果我们不快一些,很难保证博士不遇到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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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5日,AM 11:15,地球。 我从车上下来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令人不愉快的暗流在从这黑乎乎的洞口中向外蔓延。这种感觉很熟悉,跟我遇到“银白之塔”时的感觉几乎完全一样。所不同的是,这里的气流中掺杂了一些比较弱小,不住波动的气息。 “有人在这里战斗。”我说,“会是谁?” “不进去怎么会知道。”邯郸残毫不犹豫地提起龙击弩向里走去。龙击弩的末端在地上撞出一个个小小的凹洞。 山道很深,蜿蜒崎岖,不过幸好没有什么岔路。大约走三四分钟之后,我们发现了一片有明显打斗痕迹的场地,和两具莫尼罗人的尸体。 “杀死莫尼罗的那伙人人数起码在三个以上。”我在简单检查过尸体之后说,“武器是光剑,也找到了子弹弹壳。从血迹的干枯程度来看起码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了。” “他们苦战的时间很长呢。”邯郸残从我身后擦过,静止走向山洞深处,“从这里能感觉得到那些人战斗时散发出的气息。距离这里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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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5日,AM 11:15,地球。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厉害呢……这么纤细的肢体怎么会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 曈昽抬起手,挡住莫尼罗人的攻击,同时朝它踢了一脚。 对方不闪不避,反过手背,一把抓住曈昽的脚踝,把她倒提起来,用力向地上摔去。 曈昽尖叫着放出保护光壁,摔倒在地。脊背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再动作。噙满泪水的眼睛恍恍惚惚地看到,司徒浒正狂吼着冲向敌人,肩膀撞在它的腰上。莫尼罗人反手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在他肚子上来了一脚。 肉体强度以及战斗水准都无法跟敌人抗衡……为什么呢……刚才杀死的那两个莫尼罗人远远没有这样强大…… 司徒浒落到曈昽身旁,全身的伤口不住流血。 远处,图赛克用手臂架住莫尼罗人的拳头。他还来不及感受手臂上传来的疼痛,第二拳就已结结实实打在他的左脸上,那沉重的力量使他向后飞了起来。而试图帮助图赛克的唐堂却在此刻被莫尼罗人击中了腹部的伤口。尖叫声中,她的血像水一样地流淌下来,把腰部的衣服都弄得湿透。 他们已无法攻击,拚尽全力也只能让自己所受的创伤减少。 角落里,地球族的特种兵已全被莫尼罗人杀死。尸体下的地板一片殷红。而那白发苍苍的地球科学家却被手铐锁在那巨大的,银白色柱子的边缘上,无法动作,甚至也无法发出声音。 没道理!刚才跟莫尼罗族交战的时候,它们的力量显然没有这么强!怎么会突然大幅度提高?是莫尼罗族的特有的能力吗? 好像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样继续下去我们几乎没有取胜的希望。 司徒浒看着正在渐渐走向这边,脸上挂满笑容的莫尼罗人,心中涌上一阵绝望。 太失败了……无法保护博士,甚至要博士为了保护我们而险些被莫尼罗人杀死……我们的生命到此就要结束了吗……真对不起……曈昽,一直都没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司徒浒的目光向曈昽转去。而曈昽恰巧也在看着他。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装满了泪水和恐惧。 “没有希望了吗?”她低声问。 司徒浒没有回答。凝望着曈昽美丽的脸庞,他突然不可思议地微笑起来。 一种接纳了死亡事实,放弃了一切抵抗的笑容。 正当他打算开口说出那酝酿已久的三个字时,一声清朗的大喝突然响起:“都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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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顿时停住了自己的动作,向声音的发源地望去。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两个身高和年龄都十分相像的少年站在那里,一个脸庞较圆,穿着野战服,有些下垂的眼睛中充满冷淡,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另一个却是瓜子脸,秀美得不可思议。手中一把长约两米的十字形武器和那双锋利如寒冰的眼睛充分说明了他的冷酷和善战。 他们……竟然是他们!曈昽在心里暗叫。 “你们是谁?”脸庞圆圆的少年用一把散发蓝色玄光的手枪指着莫尼罗人,眼睛却看着曈昽和司徒浒。圆柱形红水晶耳环在他脸颊旁前后摇晃。 “请先解决掉敌人再慢慢询问我们好吗?”司徒浒尽量让自己心情平静,说,“如果我们就此死掉,你们就什么都无法知道了。” 圆脸的少年突然将枪口转向司徒浒,毫不客气地扣动了扳机。 一枚子弹穿透了司徒浒的腿。在他的惨叫声中,圆脸少年冷淡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别命令我,失败的弱者。” “你们又是谁?”一个莫尼罗人皱着眉头问,“他们的同伴吗?” “少罗嗦。” 两个少年突然笑起来,一个笑得天真无邪,另一个却笑得冷酷。他们将手臂向前伸出,虎口正对着那两个莫尼罗人。 莫尼罗人呆了一呆,立刻甩下刚才被打得半死的敌人,转而扑向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它们手中的光剑高高举着,似乎恨不得一下子就将对方劈成两半。 耀目的灰色和艳丽的红色在这两只手上一闪而逝。一道细长的,锋利的红光和一道宽阔的灰光同时急射而出,划破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气流,直冲向各自的目标。灰色的光芒吞噬了莫尼罗人的身躯,仿佛遇到高温的糖果一般,渐渐消失在这耀眼的光亮中。 整个洞窟开始隆隆做响,烟尘弥漫。地面抖动得宛若一艘正在经历暴风雨的船。烟尘之上,一条红色的,细长的龙撞破山洞,冲天而起,在云端盘旋着,发出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嘹亮鸣叫。红色的火焰随着它的身体滑过天际,撕破一切昏暗。云彩在熊熊烈火的映照之下变得赤红一片。 曈昽的眼睛被红色和灰色映照成了两部分。望着眼前的景象,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世界末日的预兆吗?还是这个星球绚烂的死亡? 司徒浒紧紧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的身体。她肌肤的温暖,身体的重量,血的潮湿,她的呼吸,她身体上生命的迹象如此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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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恐怖的景象终于结束。洞窟崩塌了一半,露出外面阴暗的天空。天空中的红龙已经消失无踪,岩石之下隐藏着莫尼罗族的尸体,绿色的血液和惨白的断肢若隐若现。 唐堂,图赛克,曈昽和司徒浒陆续站起。确认彼此都仍然完整地活着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唐堂却突然叫起来:“糟糕!博士怎么样了?他不会保护自己的!” “他在这儿呢。” 一团白色的东西突然从大堆石块后飞出,撞.进他们怀里。站在中间的曈昽和唐堂不得不后退两步才稳住了自己。 一声呻吟之后,这团用白色大衣包着的东西开始蠕动,噶尔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 “他性命应该无碍,但因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所以无法对周围的事物做出正当反应。”圆脸的少年的声音。 两个少年的身影从石堆后转出来。他们看上去很干净,丝毫没有被刚才的烟雾弄脏。神态之间也毫无疲劳的神色。看来刚才是他们救了噶尔博士。 “现在你们来回答我的问题。”圆脸少年举起手中的枪,“你们是谁?” “被博士所收养的孩子。我们得知噶尔博士被莫尼罗人绑架,就匆忙赶来救他……结果没想到力量不济。”曈昽按照以前背诵的资料,流利地说。这番话虽然不是完全的谎言,但也与现实有很大差距。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 “是博士发出的呼救信号。” “哦,明白了。”圆脸少年点点头,“你们的‘异能’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曈昽眨眨眼睛,“什么异能?” “别装蒜了。我们在今天之间就已经见过面,当时我击碎你的面具时,如果你没有用‘异能’展开‘抵挡光壁’,现在你就不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了。” 曈昽沉默。她从来没想过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来回答吧。”司徒浒向前一步,“我们跟你们一样,是在‘流浪种族’的侵略战争中出生的。但我们被红蛇骨发现之前就被噶尔博士收留了。噶尔博士尊重我们的意见,没有把我们送去红蛇骨。” “原来如此。你们拥有异能力量,却并不想加入红蛇骨。”圆脸少年再次点头,“那么,上次在实验所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那里?” “偶尔路过而已。”曈昽说,“我们当时在树林里露营的时候看到了你们的帐篷,一时好玩,就想跟你们较量一下。” 两个少年不再发问。他们轮番看着司徒浒、唐堂、曈昽和图赛克,目光流动,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 “噶尔博士需要治疗,我们没时间再谈下去了。”司徒浒>转身,拍拍自己同伴的肩膀,“再见。” 四个负了伤的少年少女抬着噶尔博士,速度很慢地向山洞外走去。当他们走到洞口时,一个声音喊住了他们。 “等等!” 司徒浒回头,发现那圆脸的少年正在向这边凝望。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曈昽。 “与你无关吧。”司徒浒说。 少年并不理会他,眼睛一直盯着曈昽,放缓口气,重新问了一遍:“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曈昽转头看了他一眼,在略微地沉吟之后低声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曈昽。” “我叫诡诸默。”少年说。 “我记住了。”曈昽缓缓颔首,却不再回头,跟同伴一起消失在漆黑的山道里。 在走出山洞的一瞬间,司徒浒对那名叫诡诸默的少年产生了一股几乎无法遏止的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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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5日,AM 11:40,地球。 少年们已经离开了,诺大的空间回归寂静。邯郸残使用莫尼罗人车上的通讯器材跟红蛇骨取得了联系,让蛇尾和科学部的人来取被莫尼罗人偷走的东西。为了防备莫尼罗飞船再派人来,我和邯郸残暂时守护在这里。 “残,你认为刚才那一对少年说的话是真的吗?他们只是噶尔博士的养子养女,拥有异能却不愿参加红蛇骨?” “很值得怀疑。他们连续两次出现在红蛇骨执行任务的地方,应该不是巧合。但他们做出这种行为的目的却让人猜不透。第一次是阻拦我们,第二次却又帮我们拖住了莫尼罗。所以他们应该不是专门要来跟红蛇骨作对的。” 可是,既然他们听命于噶尔博士,博士的动机岂不是有点可疑?身为政府科学院的人,为什么会采取与红蛇骨目的不一致的行动?就像两套互相矛盾的指令。 我想起了在中央绝密区看到的事情,越发觉得有古怪。不过,私闯绝密区域那件事是不能写入报告的。 “真是一群奇怪的少年……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脸皮也很让人惊讶呢。从见面开始目光就一直没离开那个绝代美女,她明明根本不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却偏要说出来。” “你……干嘛挖苦我……” 银白色的铁塔耸立在空地中央。跟我以前看过的银白之塔不太一样,它像个修建了一半的未完成品。没有外壳,无数意义不明的零件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零件之间还贴着许许多多写着字的纸条,好像不久前科学家们来过这里。整座塔大约高十米,下面深入地面,看来塔的主干应该在地底。 神秘的气流显然从塔的内部散发出来的。比二号开发星球上的银白之塔所散发出的“异样气息”还要浓重得多。令人感觉无法呼吸。站在这里,气流滑过时造成的景物扭曲甚至可以用肉眼确认。 在塔的底部,一个笨重庞大的锥形物体倒在地上。 “莫尼罗盗走的东西是这个吧?”我走过去,抚摸着它的铁壳,眼睛却盯着这稀奇古怪的银白之塔。“残。我想?99lib?问你。”我移动了一下,看着站在塔另外一边的邯郸残,“你靠近银白之塔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感觉?” 他抚摸着银白之塔的表面,一边阅读夹在零件之间的字条一边漫不经心 5730." >地说:“你是说那种性质不明的窒息感吗?”? 我惊讶。“我还以为你一直都不觉得不舒服呢。” “但其他人却不会有这种感觉。”邯郸残说,“我曾经拐弯抹角地问过他们。包括其他的蛇牙在内。” “真奇怪……该不会是我们出了什么问题吧?”我绕过银白之塔,走到邯郸残身边,看了一眼捏在他手指中的字条,“这是什么?” “好像是银白之塔的设计说明。看,这个签名。”他将一片纸上的一串红色字迹指给我看。 AMARAYA……这个发音有些熟悉啊……对了,阿马赖亚! “莫非就是那个大科学家阿马赖亚·兰多?”我看看那串红色的字,再看看我手中的恶灵,“真不可思议……我的恶灵还是从他的设计里改良出来的……这么厉害的人也参与了银白之塔的设计。” “阿马赖亚是个少见的全面天才,让他参与这个计划也是很合理的。”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身上的通讯器叫了起来,红蛇骨的飞船到达地球了。 第十九章 每个人的面具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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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11日,夜间十一点。红蛇骨基地,司令官办公室。 “上将,诡诸默和邯郸残的任务报告已经呈交上来了。”高韶韵站在霍依兰桌子前,“上次‘营救包包任务’时所遇到的,来历不明的异能者再次出现,他们自称是噶尔博士的养子养女。” “噶尔博士……有养子养女?”霍依兰表现出一种优雅的惊讶,“我记得他的档案上没有这项纪录。” “的确没有。噶尔博士甚至没有任何亲戚,这件事看上去有些蹊跷。”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噶尔博士隐瞒了这一情况……”霍依兰沉吟了几秒钟。她看到了高副司令的脸色,“还有什么重要情况?” “还是有关噶尔博士的,他本人也出现在现场,应该是被绑架到那里去的。但是从现场发现的情况来看,他又象是在与莫尼罗人合作。” 霍依兰愣住了。 高韶韵继续说:“我们的蛇尾在地球的银白之塔下,还发现了三个地球普通特种兵的尸体,由此很难解释他是被绑架的,更像是一次双方合作。估计他是在向莫尼罗人讲解被盗取的资料和部件,显然是和银白之塔有关的。令人不解的是,他为什么又安排那几个具有异能的孩子去解救他,整个做法前后矛盾,难以猜透背后的真相。” 霍依兰有节奏地敲着桌子。 协助莫尼罗人盗取资料和部件,又企图让他们的行动功亏一篑,这样的行动只有一个效果,就是让莫尼罗人对银白之塔的功效更加坚信不移。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让外星人更加坚信不移呢?这只能解释说是银白之塔有鬼,隐藏着什么外星人不知道的秘密,因而才需要施展欺瞒术。可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她停下手指,眼睛看着她的副官。 高韶韵没有说话,害怕打断她的思路。 “这件事背后,多半跟扶政会有关系。”霍依兰喃喃自语着,“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们有事情瞒住了外星人,也满住了我们。” “你是指红蛇骨这些孩子身上有外星人血统,因而扶政会不放心么?” “地球人对我们的歧视确实是存在的。” “我们?”高韶韵笑了起来,“上将,你我是纯粹的地球人种。” 霍依兰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在这个问题上,我就是个有外星血统的人,和这些孩子们一样。” “姑且称为‘外星情结’罢了。”高韶韵打了个圆场。 “不,应该称为‘混血情结’。我不喜欢外星人,只是喜爱这些混血的孩子。总之,无论如何,对这件事不能掉以轻心。先联络一下噶尔博士好了,看看他怎么说。妸荷!呼叫噶尔博士的随身电话。” “请稍候……”妸荷恬静地笑着,几秒钟后又说,“……联络失败。对方呼叫器无法接受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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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11日,二号开发星球,红蛇骨基地地下第五层,“难破船”酒吧。 舞台上,五六个红蛇骨成员操着古怪的乐器和嗓音,演唱着流行歌曲,水平竟然不错。在这方面,蛇身的潜力显然要比蛇牙强很多。昏暗而变幻无穷的灯光下,木头吧台前.,垂挂在四处的深紫色幕帘后,蛇身的成员们正在三五成群地吃吃喝喝,小声聊天。也有不少人在无重力舞池中跳舞,随着舞池地板的引导做出种种高难度动作。每当一曲结束,大家都会放下手中的酒杯,停下舞步,大声鼓掌尖叫,把狂欢的气氛烘托的更加热烈。 在红蛇骨,这种场面还真少见。 我坐在座位上,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我认识的人。刚才我和邯郸残都回房间换了衣服,没能一起来。不知道他现在到了没有。一直这样一个人坐着的话,未免太无聊了。 “嗨,诡诸!”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随之回身,看到的是一头雪亮的银白长发和一张橄榄色的面孔。 是包包。 “我听说你和邯郸残去地球的事情了。”她一边说一边在我对面坐下,“那里好玩儿吗?” “恐怕不怎么好玩。”我笑着,大概说了说在地球看到的景象。从荒凉的风景,到那些互相残食的人。 包包瞪大眼睛听着,脸上有一种非常感性的表情。 “听上去真是个可怕的地方。产生人类的地方被人类抛弃了。”她叹息着说。“不过,你能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因为你们一直没有发回任何信息,大家都以为你们遇到了什么倒霉事。”她微笑一下,“明天就要开始十五天的长假了。你计划好要到哪里去玩了吗?” “还没呢。”我笑了笑,“我打算跟邯郸残商量一下,找个我们都愿意去的地方休息个十五天。你呢,包包?” “我打算做一次旅游。”包包从桌子上的水果拼盘中取出一小块绿色的东西,放进嘴里,“在拓其斯塔上选两三个旅游胜地,用十五天游遍。” “那可真是个不错的计划啊。” 包包看了我一眼,又立刻垂下目光。昏暗的灯光中,我看到她的嘴唇在蠕动。过了一会儿,她说出了一句简短的话。但观众们献给歌手的掌声掩埋了她本来就不大的声音。 “对不起,你说什么?”我问。 “不,没什么。”她笑着摇摇头,站起来,“我还有别的事情,要走了。再见,夜晚快乐。” “谢谢,再见。” 是我的错觉吗? 我盯着她苗条的背影,眯起眼睛。刚才她好像脸红了……不过大概是灯光的问题吧。 在包包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之后,一张熟悉的面孔代替她吸引了我的注意——一张男性的,健康的脸。 “向帅灵!”我向他招招手,他本来也正在看我,现在转开目光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离开座位向我这边走来。 “你好,诡诸先生。”他带着有点尴尬的笑容对我鞠躬,“当初不知你的真实身份,如有冒犯……” “不,你对我很好。”我说,“好久不见了。明天放假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们没有年假。”他脸上的笑容更尴尬了,“有资格度假的只有蛇牙。” “哦,是吗。”我侧了一下脑袋,“你看到邯郸残了吗?” “不,没有。”他毕恭毕敬地回答。 谈话中断了。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他也不主动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我。 “刚才你好像在跟朋友谈话。”我一边说一边向他刚才坐过的地方张望。 “是的,是跟蓝商顺先生。” “哦,我看到了。”我说。 我的确看到了,蓝商顺正在向这边看。看到我在看他,他立刻离开了座位,穿过舞池,一直走到桌子旁才站住。 “你好,诡诸默。”他手里仍然拿着一把纸扇,轻轻摇晃着。右手手腕完全看不出任何曾经断裂的痕迹,看来再造手术很成功,“帅灵,能否麻烦你暂时回避一下,我跟诡诸默有点私事要说。” “好的。那我就失陪了。” 向帅灵的身影很快就看不见了。 “听闻你和邯郸残去了地球,强强联手,共克顽敌。”蓝商顺把脸靠过来,“你们之间的关系发展得不错嘛。” 我点头。“我们是好朋友。” “啊哈。”他微微点头,“但,请恕我直言,他是个危险人物,彻头彻尾的自私,具有攻击性,而且从来看不到他人的存在价值。你竟对这样一个人引以为友,殊为可惜。” “你想说什么?”我瞅了一眼他的手臂。 “虽说邯郸残对你似乎十分友好,但你还应有所戒备,想想这种友好背后是不是有其它的图谋呢?”他把扇子展开,又合上,“他或许是……想伤害你。” “你的意思是说,他很可能想找机会用那条‘龙’吞吃我的身体来提高他的力量,所以才跟我形影不离?”忍不住有点想笑,“你这样想是出于自己的切身体会吗?”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一丝愠怒的神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对这个危险人物太过放心,不可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就算他现在还没对你干什么,你也应该提防一些。” “他已经对我下了好几次重手,恨不得要我的命。”我笑着说,“但我还是喜欢跟他在一起。” 蓝商顺一脸惊讶。 “为什么?”他问,“你这人……” “我喜欢他。”我截断他的话说,“也喜欢他三番两次对我做出的攻击。像他这样能给我提供帮助,却又随时随地可能翻脸的人,还找不出第二个呢。更何况……”我收起笑容,一字一字地说,“我有绝对自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输给他。” 一阵沉默。 “但知任勇,匹夫可敌……我不明白,你到底是喜欢随时处于危险之中的刺激感,还是单纯地喜欢被人‘谋害’。”他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转开目光,“有件事要讲明白,我今天说的这些话是邯郸敬要我转告你的。” 这句话到是让我吃了一惊。 “你是诡诸泪唯一的弟弟,他不想让你再受伤害。就是这样。”他用扇子敲敲我的肩膀,“我要说的就是这些。现在说完了,我也该走了。另外……你等的人好像也已经来了。” 果然,在蓝商顺身后不远处,邯郸残正在穿越人群,朝这边走来。 蓝商顺站起来,跟我点头之后转身向邯郸残来的方向走去。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我清楚地看到邯郸残眼中掠过一丝讥讽之色。 “对不起,来晚了。”邯郸残在刚才蓝商顺坐过的位置坐了下来,“刚才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便说说。”我从口袋里拿出今年最新的旅游咨询电脑纸,在桌子上摊开,“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到哪里去度假吧。”

3

地球历2490年8月12日,清晨。二号开发星球,噶尔博士府邸。 唐堂、图赛克、曈昽三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默默凝视着正在跟医院进行通讯联系的司徒浒。四个人的神色都那么凝重,不安气息在无形中流动。 过了几分钟,司徒浒终于放下通讯器,转过脸来。 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看着他的同伴,他一字一字地说出一句话:“噶尔博士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不……不可能的!”两个少女同时叫起来。 “噶尔博士的朋友,也就是那个诊所的最高负责人亲自执行抢救手术。死因是脑溢血造成的昏迷和心血管破裂。但在噶尔博士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外伤。另外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噶尔博士送去抢救的时候,在他体内检查到了一种奇怪的能量。但医生们还来不及分析其构成,噶尔博士的心血管就突然破裂,这种能量也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了。” 图赛克的大脑飞速运转,犹豫着说:“你的意思是,‘来历不明的能量’是噶尔博士死亡的主要原因?那这种能量的来源是……” 司徒浒突然提高声音,铿锵有力地说出了一个名字:“诡诸默!只有他接触过噶尔博士!一定是那时候他使用了什么卑鄙的能力!” “不会的!他没有要这样对噶尔博士的理由!”曈昽也突然提高声音,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帮助噶尔博士从手铐里解脱出来的时候全身力量仍处于急速运转状态,一定是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的能力波不知不觉地辐射了噶尔博士,才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他应该不会是故意的!” “他是不是故意的有什么意义?”司徒浒几乎吼起来,“就算他不是故意的,噶尔博士也已经因他而死了!”司徒浒咬牙,大声说,“从现在开始,他是我们的敌人!在不影响拉博森先生计划的情况下,我们一定要杀死他!” “你怎么可以一口咬定他就是事情的主要成因?” “还有第二种可能性吗?你为什么一直替他辩护?莫非在你看来,这个只见过几面的敌人比养育我们的噶尔博士还重要?如果你真这样想,那你不如去加入红蛇骨好了!” 曈昽一时愣住。望着司徒浒的眼眸中渐渐溢满泪水。 “我从来没那么想过。”她用虽然很低,但却坚定得令人无法怀疑的语气说完这句话,转身向门口跑去,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司徒怔怔地看着她消失的地方,目光中的盛怒开始退却,懊悔取而代之。 “太过分了,司徒。”唐堂说着,朝曈昽的方向追了上去。

4

地球历2490年8月13日,PM 10:00。拓其斯塔星球,映月海。 透过夜晚海水的深蓝,我看到了邯郸残。他穿着银白鲨鱼泳装在水中鱼一般灵活地上下翻腾游动着,那头黑色短发在水中飘起来,将他的额头完全暴露。五颜六色的养殖深海鱼为了追逐从他手中撒出的鱼食而集结在他身边,来回翻转游动。它们的鳞片散发着光芒,宛若海中宝石,美不胜收。 好一幅梦幻般的景色。 巨大的人造卫星——月亮,像真正的月亮一样悬挂在海的正上方,在水面上投下一片银色浮光。 我摘掉脸上那层薄薄的透明潜水面具,在月光下深呼吸。刚才捡到的石头也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银光,似乎要与月光融为一体。 “映月海的特产,月光石。找到这个东西,这一趟就不算白来了。”我对邯郸残说。 邯郸残在我对面看着月光石。他的脸湿漉漉的,刘海全部拂到脑后,细致的五官在月光下显得如此纯净。 “你怎么会喜欢这么婆婆妈妈的东西。”他冷冷地说。 我满不在乎地笑了。

5

我返回游轮,在自己的房内洗过澡又重新走出来。夜晚的狂欢仍未结束。娱乐场、酒吧、赌场,到处都是衣着华贵的人群。他们玩得如此尽欢,一道道声浪吸引着每一个本来不打算加入其中的人。 我沿着走廊向前走着。蓦然间,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固住了我的脚步。 在我旁边的电子游乐场里,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对拳击台上的少女大声尖叫。倒在地上的虚拟战士在他们的呼喝声中消失了。拳击台上方显示出“第四战获胜”的字样。 站在台上的少女纤细而结实,一头银色长发,橄榄色皮肤——是包包! 身为女孩子却喜欢这种娱乐,我认识的人里面大概也只有她了。我相信她不使用异能也可以把男人打倒在地。 我是不是应该上去跟她打招呼?……现在人这么多,估计我叫她也不一定能听得见。 我离开电子游乐场,在附近的贩卖机里买了一包香烟。沿着船的侧面,走向另一片客房区。 邯郸残的房间在那里。

6

地球历2490年8月14日,AM 1:00。红蛇骨基地,司令官办公室。 “上将!上将!”妸荷的声音骤然响起,把霍依兰从睡梦中惊醒,“你所等待的消息来了。噶尔博士的行踪已经查明。” “是吗?”霍依兰睡意全消,从宽大的躺椅中翻身而起,“他在哪儿?” “二号开发星球第441号城市,某私立医院。他已经去世了。尸体目前仍停放在私立医院中。” 霍依兰的面部表情凝固了。 怎么会这样……他一死,那些所谓的养子养女的线索到哪里去找? “另外,在噶尔博士的抢救过程中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详细情况如下……” 霍依兰的脸被绿色字体照亮,她在文件展开一半的时候突然打断了妸荷:“停,妸荷,这份资料我以后再看。立刻联系蛇尾,传达我的命令:[绝密]全面调查噶尔博士近几年的个人生活,交友范围,平日出没……搜查噶尔博士的家,所有情况直接向我个人汇报。” “明白。”妸荷的影像消失了。 霍依兰坐在躺椅的边缘,视线穿过透明的天花板,不知落在何处。这样的姿势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我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这件事性命攸关……必须要快些搞清楚,越快越好。我相信我的直觉是没错的。

7

地球历2490年8月14日,AM 1:00。拓其斯塔星球,映月海游轮。 “残?你醒着吗?” 我推开门,灯光随之泻出。邯郸残坐在桌子前,面对电脑不知道在干什么。听到我进来,他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我刚才看到包包了。”我一边说一边进屋,随手关上门,“她竟然也来这里度假了。” “那当然了。这里是拓其斯塔星球屈指可数的旅游胜地,谁都可能来的。”他转过来,推了推眼镜,“我刚才也见到了一个女人。说出来你一定会觉得惊讶的——是高韶韵。” 我果然大吃一惊。“她也来度假了!真糟糕。好不容易放假,竟然跟上司碰到一起。” “她好像是故意到这里来的。”邯郸残重新转向电脑,“刚才她来敲我的房门,把我吓了一跳。” “她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只是来证实一下我是不是住在这里。” 我绕过床,从他肩膀上方把香烟放到桌子上,顺便看了看电脑屏幕。 是红蛇骨发来的信息。 “不久前曾被莫尼罗绑架的噶尔博士于8月12日死亡。死因复杂,据说抢救过程中曾在博士体内发现一股不明力量……此事目前还在调查中。” 我的手臂变得僵硬了。“不明力量?该不会……跟我有关系吧?” “多半跟你有关系。”邯郸残平淡地说,“当时接触过噶尔的只有你。” “可是,我不可能故意伤害他。”我一边说一边转到邯郸残面前,靠到桌沿上。我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思考着这个问题,“我没有伤害他的理由。再说,当时莫尼罗人也接触过噶尔博士,真实情况谁能说得出?” “你这样急着辩解,反而更显得内心有愧。”他向后靠进椅子里,“那些少男少女的身份很可疑,他们的存在很可能是非法的。博士在这个时候死亡,很耐人寻味啊。估计那些少男少女也要失踪了。” “那些少年少女跟我们一样拥有异能,想必将来还会再遇见他们。” 我看着他那张戴着眼镜的脸。这是我第一次看他戴无色眼镜。他很适合这种打扮,像个文弱但却又危险的医生。 就像蓝商顺所说的,我也无法确定自己究竟为什么一定要和他在一起。虽然明知道随时可能遭遇不测,但我仍然喜欢像这样不携带任何武器,随意地坐在他身边。 说实话,我现在对他越发感到好奇了。我猜想他一定对我十分憎恶,但他却答应和我一起度假,共渡这十五天的美好时光,显然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和我建立友谊。他一定也在揣测着什么,试探着什么。 我真想知道,当我们完全揭开彼此的面具之后,那该会是怎样的情形? “你在看什么?”他打开了电脑中的另一个文件。 “看什么是我的自由。”我伸出右手,向他双眉之间推去。 霎时间,一点黑色的光芒凭空出现,阻住我的手掌。 我挥手,中指指尖上一点灰色光芒闪出,顶住邯郸残的黑色光芒。两股力量在空中僵持不下,一些微小的能量碎片从两个光点的接触处向四面八方喷射。 “我觉得我们是相像的。”我平静地说。喷射的光芒碎片给邯郸残冷笑的脸镀上一层迷幻的色彩,“你是红蛇骨里唯一一个跟我一样强大的人。” “跟你一样强大?”他牵动嘴角,一丝讥讽的微笑显现在那里,“如果我比你更强大呢?如果我用比你更强的力量杀死你呢?” “对力量的崇敬是我的信仰。”我一笑,“我一向只认同强者。事实上,我有时也很渴望在一次竭尽全力的战斗之后被一个绝对强大的力量完全战胜。” “我们的价值观果然很像。”他淡淡地说,“但我不想死在任何人手下。我不像你,把‘战死’看成神圣的,荣誉的,并且对其怀有一种尊崇。我讨厌死。管他多么绚烂,多么有美感的死亡,我都不喜欢。” “我不是很明白。”我摇摇头,“如果有一天你败得一败涂地,你会怎么做?委曲求全?” “自行了断吧。”他说,“我讨厌死,也讨厌难过地活着。” “还不是和我差不多。”我笑了,“我随时可以被强大的力量杀死,但我绝不愿死在一个令我讨厌的人手里。” “你有少许自恋。”他不假思索地下了评语。 我收回手,黑色和灰色的光点同时消失了。 光芒散去之后,邯郸残的脸恢复了本来的颜色。那双黑灰色的细长眼睛里蕴藏着流动不息的光芒。 又来了。又是这种略带讽刺的笑容,让人无法猜测他心中的想法……不过,在“难破船”酒吧里,我最初见到他的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恐怕比现在更加迷人。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着他的脸,低声说:“我曾经觉得你有点像我的姐姐。” 他眼中的流光和脸上的表情都在一瞬间消失了。他虽然没有皱眉,也没有暴怒的样子,但我却能感觉到他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强烈不悦。 “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说我像女人。”他手腕翻转,抓向我的手。 我在他碰到我之前飞速起跳,从天花板上擦过,贴着门口落下。刚刚站稳就立刻拉开门冲出去,顺手甩上了门。 “咄”的一声。一片金光灿灿的刀尖穿过厚厚的塑合金门板,露了出来。一点黑色的光芒正在从刀锋上退去。 我记得这是刚才还放在邯郸残桌子上的裁纸刀。 还真是个容易生气的人。 不过,这反应对于像他这种人来说,倒是十分正常……是我猜错了吗?

8

第二天,中午。 映月海的白天并不如夜晚那么令人舒服。空气像着了火一样,火辣辣的。在没有气温调节装置的地方,坐着不动都会汗流浃背。 我穿着迷彩色的无袖鲨鱼泳装,躺在甲板上晒太阳。泳装上的海水在我身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泊。海中,姑娘们嬉戏笑闹的声音不断传上来,一种夏天特有的热闹气氛四处弥漫。 “诡诸默?”一张笑脸突然出现在我的头顶。 是高韶韵! “高少将。”我翻身坐起,“你好。” “别那么紧张,我们现在在放假。”她在我身边坐下,“最近还好吗?你回来以后,我还没跟你正式进行交谈呢。听说包包,李伤,邯郸残都跟你的关系不错。看来你的社交情绪也比多年前要好了。” “过奖了。”我说,“我只是碰巧跟他们很投缘。” “我希望你们虽然身处在不寻常的组织里,但也能像平常人一样,拥有一个快乐愉悦的心态和生活环境。”高韶韵靠进自己的太阳椅里,“而朋友这种东西,可以保证一个人的一生都在愉快中度过。” 我微笑着点头。我知道高韶韵一直很热爱人与人之间那种互助共存的关系。 “诡诸。”她从侧面看着我。阳光照着她的胳膊,她的脸。她不如霍依兰漂亮,但更有亲和力,“你对这个社会怎么看?对你自己的职责又怎么看?” “跟我并不是太有关系。”我如实回答,“我认为作为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最应该做的应该是服从命令而不是来评价周围的是与非。” “‘像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意思?”高韶韵笑着摇头,“你们是最强的人类,是地球族不可缺少的一份子。但你们再怎么强也不过是孩子。现在的地球族在为自己的生存而奋斗,人类渴求一个新的时代。一个真正的人类的天堂年代,开始新的历史。过去的一切战乱与悲哀都将成为过去。你们为这个天堂般的未来付出了很多,将来还要继续付出。地球族需要你们,没有你们绝对不行。” “这个我明白。”我说,“不用担心,我对自己所必须负担的责任很有觉悟。”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高韶韵对我笑一下,“战争越来越残酷了,红蛇骨承担了太多的战争使命。尤其是蛇牙,仅仅你们几个人。一旦有个闪失,便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我知道你很信任这个组织,但是在经过了五年的普通人生活后,你的心还是像以前一样吗?” “为什么这么问?”我开始有些好奇,“我看上去比以前软弱了吗?” “我只是对此有些疑虑。”高韶韵笑着转开目光,“但现在看来,我还是像五年前一样,对你估计不足。算了,或许值得担心的不是你,也不是邯郸残。可能连包包也不用我去担心呢。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们大概都不会失去自我,或迷失自己存在的价值的。” “‘自我’那种东西对我们来说太奢侈了。”我挑挑眉毛,“对了,包包她也正好在这里度假。” “我知道。”高韶韵说,“是她陪我来的。怎么,你要找她么?” “或许吧。”我笑起来,开始试图在远方的人群中寻找包包的影子。 没有找到。包包不在这里。

9

下午的时候,我一个人从映月海中央游到了海滩。 我上岸时黄昏已经开始降临在这片海域上。在细软而温热的沙滩上坐下,看着远处海滩上那数十个身着耀眼泳装,正在嬉戏的少女,听到一个母亲抱着她的孩子一起讨论暑假作业中的一条数学题,我突然感到非常愉快。 一种源自于生命的愉快。 我开始微笑,凝望着远方的夕阳。而包包就像早就预料好了一样,突然出现在这被黄昏染成一片金色的大海中。 她踏着海水一步一步走来,被白色三点式泳衣包裹着的巧克力色身体满是水珠,胸口处还有一丝红红的液体。一件庞大的东西被她两条纤瘦的胳膊拖着,渐渐从海水中脱离。 是一条被称为“虎齿兽”的凶猛海洋生物。它已经死了,一根渔叉结结实实插在它脑壳中央,而发射这根渔叉的枪正握在包包手里。 “包包!见到你太巧了。”我说,“你猎到虎齿兽了。” “嗯!我估计这大概是今年第一条被旅游客人猎到的虎齿兽,旅游社可以免费帮我把它加工成标本,留作纪念。”她扔下虎齿兽的尸体,向我走来,跌坐在我身边的沙子里,长长呼出一口气,“你昨天看到我了,是吧?在电子游乐室?” “抱歉,当时人太多了,我以为我就算跟你打招呼,你也不会听见。”我抓抓脑袋,“没想到你还是看见我了。” “昨天看到你的时候我也觉得很惊讶。”她把扎好的银色头发放开,拢到胸前,试着把它们编成一条发辫,“几天前,在难破船酒吧的时候,我就想邀请你一起旅游,当时环境太吵,你没听见我说什么。没想到刚到这里的头天晚上,就看到你出现在娱乐室门口。” “是吗?那真是太巧了。” “那个……诡诸默。”她把辫好的麻花瓣抛到脑后,认真地看着我,“我有话对你说。” 我不自觉地也端正一下坐姿。“请说。” “你记不记得,在那个侏儒的家里碰到我之前,我们见过面。” 我仔细回想一番,最终还是歉然地摇摇头。“抱歉……我想不起来。” “没关系,我猜也会这样。”她笑着叹气,“2486年7月11日,二号开发星球,14号城市的‘泡沫咖啡与鸡尾酒’大街,从东往西数,第三条小巷,我们遇见过。” “啊,那里我的确去过。”我清楚记得那条街道的样子,但我还是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见过包包,“那时我和一群不良少年到处游荡,曾经在那一带生活了一段时间。” “我加入红蛇骨之前也在那里过活。”包包平静地说,“养父母死掉之后,我就一个人四处游荡,寻找目标。抢劫,偷窃,甚至还勒索。好几次被送进管教所。但放出来之后我还是不得不干和以前一样的勾当。我年纪太小,不能工作。我是个孤儿,又是个杂种,连加入孤儿院的资格都没有。为了活下去,我别无选择。” “我记得你的档案上好像写过。你的养父母死的时候你才不过十一二岁。”我看着她橄榄色的脸,这张脸上的表情如此恬淡,好像她在说的事情是一件最普通不过的日常琐事,“他们死得太早了。是病死吗..?” “他们是被我杀死的。”包包微笑一下,摇摇头,“他们把我卖给了娼妓贩子。我在被运送的途中逃出来,凭着记忆返回家里,用我的‘雷电’把他们电成焦炭。” 难怪……她的眼睛会如此冰冷沉静。 我微微眯起眼睛。“你……恨他们出卖你吗?” “不。”包包摇头,“我只是痛恨他们在我不愿离去的时候说‘我们辛苦养育你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她无声地叹息,微笑着凝视远方,藏书网“我只恨这句话。” 我无法说话。看着包包橄榄色的肩头,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扶住她来表示我此刻的情绪。 “嗳,离题了。”包包揉揉鼻子,双手向后撑住自己,“我刚刚开始时,手脚不够熟练,胆子也不够大,常常失败。有那么一次,我在偷一个三十多岁的老流氓钱包时被他发现了,他带着另外两个人追着我跑过好几条小巷,最后把我赌在了死胡同里。就在我打算认命的时候,你和一群少年 7a81." >突然出现,从后面把他们揍了个头破血流,抢走了他们所有的钱。” 我失笑。“好像有过那么一件事情。我们那个帮派最擅长的就是背后黑棍。” “记得你当时做了什么吗?你给我一把锋利的匕首,拍拍我的头,跟我说‘如果他们要杀死你,你就先杀死他们’。” 小巷,匕首,拍头…… “我想起来了!”我大叫,“我的确遇到过这么一件事情,但当时……你……” “对。”包包笑着点头,“我的头发是黑色的,短发,而且打扮成男孩子。再加上我虽然年纪比你大,但个子却比你矮,所以打扮成男孩子之后看上去就显得十分年幼。跟我现在的形象正好完全相反。” “我以为你是个男孩子,所以就没当回事。”我抓抓头,“不过,你记忆力真好。我只跟你说过那么一句话,你却能记住。” “因为那句话对我来说意义不同。那个时候的我看不起自己,不明白自己是人还是一条狗。有时我甚至觉得我连狗都不如,因为狗是纯正地球血统的,而我是杂种。我一直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低贱,如果在随便某人的生命和我的生命之间需要做出选择的话,我自己都会选择让我自己去死。而你那句话就好像打开了一扇门,凭什么那些地球人类,比如我的养父母,那些资格比较老的流氓,那些黑帮成员,都可以随便左右我?为什么我会认为自己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恐惧的权利?我明明拥有比他们强大数百倍,上千倍的能力,为什么却要像一块鱼肉一样任他们宰割?当我觉得危险,恐惧,当我感到生命受到威胁时,我为什么不反抗?就因为我是个杂种,所以我就应该受到那些凌辱吗?这不是太愚蠢了吗? “我站在暗巷里,握着刀子,突然如梦初醒。那因养父母的死亡而被自动封印的‘雷电之力’瞬间恢复,我的头发也变成了白色。虽然当时我还不会熟练应用,但我当时的力量却也足够把每个跟我作对的人吓得魂飞魄散。我很快就变成了‘咖啡与鸡尾酒’大街的大姐头儿。红蛇骨派人找到我,将我纳入组织。过去的一切就像噩梦一样,在我穿上红蛇骨制服的那一瞬间全部消失的干干净净了。从那时起,我就开始为人类而战了。” 她笑着伸起懒腰来。“人生不可预测啊。” “这些道理跟我那句无心的胡说并没有什么关系。”我把脑袋放在膝盖上,看着她的侧面,“就算当时你没有遇到我,你也会在将来想到这些。” “你这样想吗?”包包玩着自己的发辫,对我笑。“总之,还是谢谢你。你回到红蛇骨之后,我就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谢谢’。还有……”她的脸颊浮上一层淡淡的粉红,“我很喜欢你。” “……谢谢。”虽然明白这个“喜欢”只是很单纯的“喜爱”,但我却不由自主地有些不好意思。 包包嫣然浅笑。“以后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当然可以。” “很晚了。”她站起来,拍落身上的沙粒,“我们回去吧,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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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14日,PM 8:00。 “哔……哔……哔……” 我一把推开沐浴间的门,带着一身水珠冲向桌子,翻出红蛇骨专用的通讯器,按动开关。 高韶韵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她的眉头紧蹙着,好像很紧张。 “少将,怎么了?” “红蛇骨发来信息,要求你马上出动,执行一次任务。邯郸残已经出发,包包目前也在准备中。” 我虽然有不满,但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我明白了。请告诉我行动目标吧。” “……刺杀地球族的一个工程师。所有资料将在片刻之后发送给你,协助你执行任务的只有蛇尾。” “我明白了。” 第二十章 诺亚方舟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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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17日,AM 1:00。拓其斯塔星球,北方,寒冬。 目标奥斯默斯·坎普。纯正地球西方血统。地球族高级工程师。任务目的是刺杀他本人,并在适当时间引爆炸弹,将其住宅摧毁。另外需要注意务必避免留下表明自己身份的证据。 “我们会协助你将房子的另外一边安装上炸弹,但在安装完成之后我们就会撤退,引爆时间由你来掌控。尽量别留下任何活口。还有,除非万不得已,一定不要使用异能,免得警方调查时依据线索怀疑红蛇骨。来,你的眼镜。引爆的指令已经设置好了,到时候藏书网只要说出预定口令就行了。” “一个工程师竟然要这么大费周张?”我从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蛇尾手中接过红色的眼镜,戴上,“你们不是最擅长消灭线索的吗?” “你想累死我们?尽量手脚干净些。”他嘴角下弯,做出一副滑稽的表情,摇摇头,“你可别问我为什么要干掉他,我不知道。” 我推开窗户,走到窗台上。 黑暗的天空中不断飘落小小的白色雪花。不远的前方,那座建立在高等别墅区边缘的豪华蓝色房屋看上去那么安静。 我远远地俯视着那里。左边镜片显示出那栋房子的三维图像,其中有一个红色的圆环,代表着我的预定入侵地点。 目标是个体型非常标准,显然注重锻炼的男子,年纪在五六十岁左右。方脸膛,身高一米八以上。鼻子眼睛嘴巴的轮廓都很硬,看上去性格倔强。另外这栋房子中还有大量的私人保镖,电眼和完善的自动防护系统。对于一般人来说,这里不啻于一个铜墙铁壁的城堡。 尽量使用常规性的,而不要使用特别的子弹,以免给善后工作增加难度。杀死目标之后从电脑里将“目标文件”盗出,任务即完成。抓紧时间逃跑,算好时机引爆炸弹。 我深深吸气。资料以及行动步骤都记忆无误,准备就绪了。 我向后退,沿着屋檐奔跑。在踏上屋檐边缘的瞬间纵身跃起,同时开动能力将脚下的空气集中,借助风力滑落向那栋安宁的蓝色房屋最顶层一小块可以落脚的窗台。 这里是中层盥洗室,由于正在整修,因此把防护网取消了。否则我想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我扶着窗框在窗台边缘蹲下,摘下手套,用指尖上凝聚的一点灰光碰触了玻璃合金。 那灰蒙蒙的结晶体从被我指尖接触的地方开始,产生一圈圈波纹,慢慢荡漾开来。中心的空洞越来越大,终于达到可以让我通过的大小。 我双手在窗台上撑一下,无声无息地落入房屋内部。身后的窗户散发淡淡的灰光,闪烁了一下,瞬间恢复原样。 虽然还没完成,但已经可以看出这里的装修有多么奢华,金碧辉煌,宛若古代宫廷的盥洗室。 这人虽然是个工程师,但还真是富有。这样一个盥洗室,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我走向门口,走入门外黑暗而静谧的走廊。 “左边检测到生命热能反应,距离此地尚有两百米,逐渐靠近中。” 是巡逻的警卫吧。那么我走右边好了。 我跳起来,在吸音材料上轻轻借力,掠过走廊的拐弯,冲上通往楼上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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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17日,AM 1:10,二号开发星球,南方,酷暑。 “真是炎热。就算穿上能调节温度的夜行衣也还是让人受不了。真想知道如果是白天,气温会高到什么地步。” “请别一直抱怨……不过的确是太热了。”邯郸残说。 包包放下夜视镜,用肉眼在一次确定即将入侵的目标建筑物。“我们的‘目标人物’正在自家里举行宴会,我们从屋顶进入,先去卧室窃取‘目标文件’,而后找机会暗杀目标人物。尽量不要牵扯太多的人。在离开房子后引爆事先安放好的炸弹。剩下的交给蛇尾去做就行了。” “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邯郸残从柱子后面转出来。那一身红蛇骨特制的紧身夜行衣之外套了一件黑色的短外套,跟炎炎夏季很不协调。 包包用帽子拢住一头银发,缓缓走向屋檐边缘。夜行衣紧紧包裹着她窈窕的身体,平添几分妩媚。捆绑在大腿上的枪套中隐藏着她的爱枪“雷神”。 她站在屋檐的最高处,和邯郸残同时起跳。两人像两头大鸟一般,滑过夜空,滑向那灯火辉煌的四层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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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17日,AM 1:10。拓其斯塔星球。 三楼。主卧室一点都不难找,装修华丽的大门充分指明了主人就寝的地方。 我靠近那扇门,试了试。果然是锁着的。 这样还真是麻烦……对于这种门如果用普通人的撬锁方法,很可能会把主人吵醒。虽然我想尽量不用红蛇才有的技巧,但现在看来不行了。 我伸出手,按在门上。隔着手套,我明确的感觉到那扇门正在变得越来越柔软,越来越稀薄。我的手一瞬间失去支撑,穿过了门板,像穿过一片水幕一样轻易。 我继续向前靠去,那冰凉感觉从我全身掠过。先是胳膊,肩膀,脸孔,上身,最后是双腿。当我整个人都从外面到了里面时,那扇变得像水幕一样光可鉴人的门颤抖着恢复了原样。 内卧室的光线比外面更昏暗。夜晚的月亮光完全无法照射进来。我只能凭借眼镜的夜视功能来看到家具在房间里的摆放位置,却无法仔细看清楚它们的质地。 宽大的卧室隔成内外两部分,床放在内部,垂着床幔,但可以听到平和的呼吸声。 我走过去,在床前站住,抽出“恶灵”,略略停了一下,霍然拉开床幔。 床内,两个人相拥躺着,听到床幔被拉开的声音,其中一人恍惚着抬起头向我看来。 我来不及辨识目标,朝这个人扣动了扳机。枪口发出微弱而柔和的一声闷响,我看到这个人的身体产生一阵痉挛,血从被贯穿的太阳穴中流出,瞬间染红了枕头。 我不假思索地瞄准另一个人,再次扣动扳机。 一声响亮而短促的枪声突然响起。我肩头的衣服和皮肤同时裂开,鲜血沿着手臂向下流淌。 看来我选错了第一个目标。那男人几乎是和我同时开了枪。作为这种年纪的工程师,他的反应已经十分迅速和敏捷了。刚才那声枪响一定会把巡逻的警卫全部吸引过来。 时间不多了。 血液随着子弹横飞。他的身体在子弹的射击中无助地扭动,像一具舞蹈的木偶。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喀啦”的一声巨响,主卧室的门被砸破。几个黑衣警卫冲了进来,看清楚状况之后立刻齐齐举枪向我射击。 我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放出一片光壁,将子弹纷纷弹向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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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17日,AM 1:20。二号开发星球。 别墅主卧室外客厅的门被迅速关上。外面的宴会依然吵吵闹闹,没有人发现楼上主卧室中所发生的事情。 被内部电话叫上来的女主人身穿紫红色长袍,默默看着面前这个橄榄色皮肤的少女,和那把被蓝色电流笼罩的银色手枪。她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只是脸上流露出哀伤和悲悯的神色。 “你不害怕吗?”持枪的包包将枪口凑近了她一些,“或者是你以为我不敢杀死你?” “不。你刚才已经杀死了我的家人,我又怎么会以为你不敢杀死我呢?”女主人微微摇头,有些憔悴的面孔蒙上一层悲哀的笑容,“我早就知道你们会来的。自从我答应参与‘那项工程’之后,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所以我并不恐惧。但我没想到你们得到的命令竟然是杀光所有跟我有关系的亲人。” “你……为什么用那种表情看我?”包包眯起眼睛,眉头紧紧蹙着。面对这个手无寸铁的女科学家,她感到莫名其妙的不安,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一样的不舒服,“你在轻视我吗?” 女主人微微摇头。这双湛蓝的眼睛仿佛蕴藏了什么,深邃不见底。 包包的不安更加深了。她感到自己站在这个女人面前,好像一个站在国家大礼堂里的小人物,莫名其妙地心中充满自卑。“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并不是在轻视你。你是个很强大的孩子,而且也很坚强。像你们这样的人,是不应该附庸于任何权利的。你们的强大和奇特的血统会让驾驭你们的人无法完全相信你们的忠诚。一个权力不可能无视一个既‘不安定’又充满力量的东西,而放任其继续存在的。” “你想劝说我背叛?你代表莫尼罗人,还是郝古拉人?” “我是地球人。”她再次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的想法。你是否能认同,对我来说并不很重要。现在我已说完了,请动手吧。” 包包握着雷神,凝望着她,颀长的手指始终没有扣下。 “你真会磨蹭。我都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 门突然被推开,邯郸残出现在门口。两个陌生的男性怒喝声从他身后跃起,分别从两个方向向他发起攻击,邯郸残却好像完全不在意,微笑着举起龙击弩。 龙击弩发出“砰”的一声,邯郸残的身影魔术一般就地消失了。 包包是那样清楚地看到,女主人咖啡色的额头是怎样出现了一个血洞,子弹从中穿出,带着她的血落到酒红色的地毯上。女主人的身体也随之扑倒,像两三个枕头同时落在地上的声音。 攻击邯郸残的那两个少年一击落空之后迅速改变目标,向失去遮挡的包包扑来。 包包的手臂仍然没有垂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朝两个少年的心脏部位快速开了两枪。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两片薄薄的光壁突然出现在少年身前,弹开子弹。 这是……抵挡光壁!他们也有异能! 包包大吃一惊,一时有点手足无措。两个少年趁机扑上来,分别从左右两个方向攻击她的太阳穴和脖颈。 包包在他们的拳头碰到自己之前快速伏身,兔子一样从两人中间窜出去,在空中翻身,用雷神瞄准少年的脊背。“异能全匹配模式启动。” 瞬间,在雷神表面流动的电光愈加强盛,包包的手套也在此刻被自身发出的蓝色光芒撕裂,两道蓝光融为一体。 两个少年互相对视一眼。 她在储蓄力量?可怕的波动……这种力量放射出来,恐怕我们的光壁不是对手……没办法。 他们同时转身跳向房间打开的窗户。 就在他们要接触到窗框的瞬间,一把黝黑的十字架突然从旁探出,将他们的出路完全挡死。这时收力已来不及了,他们两个被那十字架结结实实地抽中胸膛,身不由己地落回了最初的起跳位置。 早已准备好的包包开了枪。 强光包围着子弹,在空中画出一道断线,冲向少年的脊背。 一瞬间,光芒满室,地板颤抖。强大的炸裂声不断响起,被挤出来的电光向四面八方胡乱放射,被它们接触的物体无不粉碎。恍惚之间,可以看到强光中的一块地板陷落了,落进了下面的舞会大厅中。 三秒钟后,光芒如魔法一般急速消散的干干净净。刚才的景象就好像一阵错觉。 地板上出现一个大洞。下面舞场的音乐早已停止,看着这个大洞,从洞里落下来的两个少年,还有女主人的尸体,宾客们已经惊讶得忘了喊叫。 楼上,邯郸残站在包包对面,淡淡冷笑。“他们还没死呢。”他略带讽刺地说,“你的力量没全发挥。故意的吗?” “任务已经完成了,对吧?”包包对他伸出手,“记忆卡拿到了?” “当然。”邯郸残从口袋里掏出一片薄薄的记忆卡,像飞盘一样抛给包包。 “这就是了。”包包用拇指和食指夹住旋转飞来的卡片,“我们没必要杀死预定之外的人。” “你不想知道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们为什么有异能?” “这些跟本次任务无关,”包包拔步走向窗户,“再不走的话,警察就要来了。” 的确,楼下的宾客们已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有人开始尖叫,有人开始通过通讯器对着警察大喊大叫。 邯郸残转向包包,说:“你害怕了。” “什么?”包包回头看他一眼。 “你现在,就是现在,对杀人感到恐惧。”他说,“为什么?刚才那个女人对你说了什么话?” 包包凝视着他,嘴唇紧闭。双手不经意地一撑,整个人向后翻出去,直直下坠。 邯郸残一笑,跟着跳了出去。 窗外,有一辆敞篷车已在等着他们。当他们两个都落入各自的位置之后,反引力敞篷车立刻启动,按原定路线扬长而去,瞬间淹没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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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17日,AM 1:25。拓其斯塔星球。 豪华的房间已变得狼籍一片。用昂贵材料包好的墙壁被枪弹打成马蜂窝,古董地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黑衣警卫的尸体,黑血浸濡着他们身下的地毯。 我面无表情地敲击着键盘。肩膀上流出的血沿着胳膊向下,滴在裤子上。 屏幕上,我所需要盗取的文件夹已在确认密码无误后退出绝密状态,以常规方式展开。 诺亚方舟结构图第四稿……诺亚方舟内房间局部设计图……诺亚方舟强度模拟试验结果……诺亚方舟…… 诺亚方舟?我眯起眼睛。这是什么东西? “文件下载中,请稍候……” 我站起来,随手把恶灵插进枪套,踩着没有被尸体遮盖的地方缓缓走向洗手间。 灯打开了。柔和的桔红色光芒映照着这几乎像游泳池一般大的浴池。水面上飘着一层淡淡的绿色沐浴液,清香四溢。浴池边上的金黄色雕花看上去好像是真正的黄金。 我没有脱鞋也没有脱衣服,只摘掉眼镜就跨进浴缸中,捞起一捧水,泼到自己脸上。 水很暖也很香。我的心情开始变得平和,肩膀的疼痛也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脸上的血迹被沐浴液分解,衣服上的血迹也在水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家真有钱。这是我这一生看过最好的浴缸了,沐浴液也是非常昂贵的品牌,而且还一次放这么多。 我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扭开水龙头,撕开肩头的袖子,开始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的周围。 水变得更热了,雾气弥漫开来。 非常突然地,一股力量穿破雾气撞上了我的后脑。我还来不及反应就已滑倒,脸孔向下扑进水里。沐浴液毫无防备地冲进嘴巴,耳朵,鼻子,眼睛,苦涩的味道和眼睛的刺痛呛得我连眼泪都流出来。 是谁? 我抹掉眼中的水,凝视着站在雾气中两个苗条的人影。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身穿短裙,露着肚脐。她长得并不漂亮,但很健康。而她的同伴却正好跟她相反,不健康,但却美丽绝伦。 此刻,那美丽绝伦的黑发女.孩正在看着我,眉宇之间充满坚毅的斗志,目光凶狠而冷静。 这两个女孩都在地球见到过,也就是噶尔博士的“养女”。 “……是你们。”我站直身体,“我记得你叫曈昽,对吧?” “上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别说废话。” 我从水中走出来。身上的衣服不吸水,所以仍然很轻。但本来就没放好的恶灵却在刚才跌倒时掉进浴缸里去了。 “我上来了。”我对她说,“你要……” 我话还没说完,她就箭一般冲上来,一拳砸向我的脸。这一拳凝结着相当大的力量,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我站在原地不动,静静等着。在她的拳头打中我之前的一刹那,我急速后退三步。 果然如我所料,她的拳头用力过猛无法改变方向,重重打在浴缸上,强大的力量撞出一个半圆形的凹地,水立刻涌出。而我也在这个时候三步归位,右手穿过她的刘海,轻轻碰到她的脑门。 “你输了。”我低声说,“别动,另外一位小姐最好也别动,否则我会弄爆你的脑门。” 曈昽看着我,同样低声地说了句:“请便。”说话的同时飞起一脚,猛踢向我的侧腰。 我放开她,后退两步。 她又冲上来,右手里突然银色光芒暴涨,形成一把光剑,猛力切向我的肩膀。我向侧一步躲过攻击,同时也把意志力凝结在右手上,顺手架住她全力砍下的第二剑。 她的力量比以前大多了。两剑相交的时候我的肩膀不由一沉。 “你想拼命吗?”曈昽的面孔距离我现在不过三十厘米。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眉宇之间不顾一切的狂野,“为什么?因为噶尔博士吗?” 曈昽不回答,咬住自己的嘴唇,奋力将光剑继续下压。 “你打不赢我的。像这样结局已经注定的战斗没有意义。” “不,有意义的。”她松开嘴唇,“只要我尽全力,我的心就能安宁。” “我不明白。”我嘟囔着,突然收回意念力。 她没料到我会这么做,身体骤然失衡,剑贴着我的身体一划而下。我趁机用手肘撞上她腰间最脆弱的环节。 她“哼”一声,借着我的力量翻身落入浴池,激起一大片水花。我知道这打击不是致命的,呆会儿她还会起来。 “你想不想跟她一起打?”我转向站在旁边的手持粉红色光剑的丑女孩,“其实你们两个加在一起胜算也不高。” “那可不一定!”我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水声和曈昽的声音,“你应该明白你这把枪的力量吧!” 我转过身来,全身顿时僵住。 她竟然把我的枪捞起来了!……等等,连我都不清楚枪落下的地方,她又如何能知道?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半秒钟的思考之后霍然展开抵挡光壁,迅速转身,面对浴缸。 曈昽站在浴缸里,手持恶灵,扣下扳机。 恶灵按照本来的设定发射了炸裂弹,撞在抵挡光壁上,爆炸了。强大的力量将光壁中央炸出一小块破洞,相应的疼痛也转移到我身上。 啧!这样可不行!一直发射炸裂弹的话,连我也受不了。 爆炸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我迅速放弃收回光壁,跃过硝烟和水蒸气,落向水中伫立的曈昽。 她好像没有发现我的靠近,一直精神紧张地看着前方。但在我快要接触到她的时候,她脸上忽然展开一个愉悦的冷笑,伸直的手臂突然向上举起,以恶灵作手柄,将自己的能量凝结于其上,形成一把粗而长的银色光剑,向我刺来。 我惊慌之中再次张开抵挡光壁,但由于两者的距离已经太近,光壁没能完全挡住光剑,而是把它的剑尖也包了进来。 但这样已经足够了,光剑绝对无法再向前推进一厘米。 出乎意料地,曈昽没有再向光剑上输送力量,反而扣动了恶灵。我看到曈昽的食指一点点地变白,威力强大的炸裂弹从枪口缓缓吐出,拉长的爆炸声像魔鬼尖厉的长啸在我耳旁回荡。 子弹通过她的光剑穿过我的抵挡光壁的瞬间,我放开抵挡光壁,向旁边跃去。 但仍然是晚了。炸裂弹在空中爆炸,我的左手臂和左边身躯没有来得及脱离爆炸范围。 强大的气流把我冲起来,落入浴缸深处。我的耳朵,我的鼻孔都被水充满,几乎能听到水波动的声音。 真可恶……怎么会这样!而且还是被一个明明不怎么强大的女人……真不甘心……如果她们趁机将下载好的记忆卡拿走,我的任务就失败了…… 周围的海水起了异样波动,我在水下勉强睁开眼睛,透过粉红色的水,正好看到一双惨白的手正在伸向我的衣领。 女孩的手抓起我,把我从水里提起来。这个时候我完全看清楚了,我的身体只有左手臂严重受伤,血肉模糊。身体和腿都没有太大损伤。 “你……竟然还没……” 我不等她说完,反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掀进水里,用力压着她的头,一脚踢中她的手臂,将恶灵踢了出去。而她也毫不犹豫地在水下放出光剑,正中我没有抵挡光壁保护的肚子。 站在岸上的丑女孩大声喊叫,抽出自己的手枪,一边向我射击一边飞速跑来。 我放出一片抵挡光壁挡住身后的子弹,肚子和手臂的极度疼痛让我几乎丧失理智,下意识地将所有意念力调整成“强化”,集中在右手上,向那个被我压住的,沉在海水中的美丽脸孔压下去。 透过海水,我朦朦胧胧地看到那张美丽脸庞上的惊惧表情。但我没有停止,只是遮住她的眼睛。 身后再次传来女孩的尖叫和怒骂,但我听不清楚她在骂什么。 我木然地回过头,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流着泪,不漂亮的脸。赤手推开那把向我右肩膀砍来的粉红色光剑。反手抓住她的手腕。 我耳旁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嗡嗡做响,我突然感到一种想哭的冲动。 第二十一章 他的故事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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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20日。二号开发星球,红蛇骨基地内部的精神理疗处的休息室。 立体投影电视在播放着一则新的新闻:“奥斯默斯·坎普先生与其妻子于8月17日夜晚在自家住宅中遇害身亡。整栋房屋被血洗,从仆人到保镖,无一人生还。楼房本身亦发生不明爆炸。疑犯目前正在调查中,估计为恐怖组织所为……因奥斯默斯·坎普先生无任何亲属,政府对其财产进行清点。发现坎普先生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我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慢慢吃着零食。 “不知道那两个女孩的尸体怎么样了……”我低声自语。 “什么尸体?” 通往内部的门突然打开,子晚美儿身穿白色医生服装走出来,递给我几张纸。她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情况很严重吗?”我拍掉手上的渣子,用没有弄脏的手指夹过纸,随便看了两眼,立刻发现自己看不懂。 “情绪不稳,有抑郁倾向。尚属正常范围。”美儿在我对面坐下,“你可以选择接受治疗或者不要。我比较推荐住院治疗。” “我想,一个月两次的定期治疗就应该差不多了。如果情况恶化再考虑住院治疗。”我站起来,“其实我不太想去精神理疗室去。感觉不好。” “也好。作为一个医生,我是很希望你能身心健康的。”美儿将一个白色盒子递给我,“来,这个给你。” 我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副带着耳塞的耳环。“这是什么?” “特制耳环,耳塞上有开关,可以发射特殊的磁波,对控制情绪,保持情绪稳定有不小的作用。” “谢谢。”我点点头,“对了,包包怎么样?她来了吗?” “嗯,跟你一样,她也不愿意接受住院治疗。”美儿笑笑,“这次任务真的这么可怕吗?来,麻烦你把另外一对耳环顺便送给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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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住区,40588号,包包的住宅。是一座奇形怪状的房屋,外表看上去朴实无华,像一个用铁皮拼成的大三角形雕塑。但其实它内部配置的花哨恐怕没有另外哪栋房子能比得上。 我站在门口,按按门铃。 “是谁?” 我把嘴唇靠近麦克风:“包包,是我,诡诸默。能让我进去吗?” 门滑开了。里面是一个L型的走廊,走廊的尽头连接着客厅。 一个以水蓝色为主色的客厅。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四把三角形,几乎有一个人那么高的蓝色平衡座椅和一张飘在空中的透明桌板。房间的立体影像是黄昏的无人海滩,远远地,可以看到一个老旅馆屹立在山坡上。 包包坐在正对我的一把椅子里,手里捧着一杯深色的饮品,看着我的眼睛毫无神采。底座呈锥形的平衡座椅载着她前后摇晃,随时可能摔倒,但偏偏就是倒不了。 “有事吗?”她低声问。 “这是心灵理疗处赠送的耳环,里面有说明书。”我走过去,把装着耳环的白盒子放到桌子上,“你……气色有点儿不好。不愉快吗?” 她默默点头。“我一直忘不掉那个女人当时的表情,甚至因此失眠。” “‘那个女人’是指任务目标吗?” “嗯。”包包放下杯子,我发现她手指上有一道割裂伤。“她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个面对枪口却丝毫不畏惧的女人,不尖叫也不哭泣,一直保持着很好的风度。但她当时的表情……”包包摇摇头,“她似乎是在蔑视我。她注视我的目光有一种怜悯。” 虽然我知道包包此刻心中的不安和不悦都是十分真切而且深重的,但我却完全无法理解,甚至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所以只好闭上嘴巴站在那里。 她不在意我的沉默。好像她本来也就不需要我做出什么反映,她只是想说说话。 过了片刻,她低声说:“她明白一些我不明白的事情。她说的那些假设句……或许是有依据的。” “‘假设句’?”我试探着问。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罢了。”包包在椅子上伸懒腰,神色略略开朗了一些,“邯郸残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我感觉到包包是在有意转移话题,但也不能继续追问下去了。“怎么突然说到他?” “我犹豫的时候,他替我开枪杀死那个女人。而且还一脸微笑。而后那两个异能者追上来的时候,他却故意躲到一边,存心逼我动手。” “异能者?” “你不知道吗?”她反问,“我遇到了你们在地球上遇到的那些异能者。这事儿我写在战斗报告里了。” “依照邯郸残的性格……他是不是逼你杀了对方?” “你还真了解他。”包包点头,“没错。但当时情况有变,他没坚持。” “对不起,包包。我想我不太明白你不愉快的原因。”我试探 5730." >地说,“你并没有做任何额外的杀戮,应该说是十分慈悲的。应该感到自豪才是。” “我对你此时的平静也觉得十分不理解呢。”包包说,“我看了资料和照片。那两个女孩残缺不全的尸体像白色的死鱼一样埋在废墟里,遍体鳞伤。而你现在却仍然能心平气和,甚至还能关心我愉不愉快。” 我开始感觉有些不自在,情不自禁地略略低头试图避开她的注视,小声说:“……你生气了?” “不,没有。”包包勉强笑笑,转开目光,“我有些情绪不稳,说话不太礼貌。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很坚强,我也应该学会随遇而安。” 我点点头,把桌上的盒子向她那里推了一下。 “请好好休息。我……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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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20日下午六点钟,我在出口停车场那里碰到了邯郸残。 “出去吗?”他似笑非笑地问我。 “我……要去休闲娱乐区东部。”我分不清楚他是刚回来还是正要走,所以不敢贸然开口邀请。 “我也要去那里。一起吧。”他拉开了一辆黑色双人车的车门,“正好可以谈谈。你有话对我说是吧?” “你怎么知道?”我很吃惊地看着他,“我还以为我掩饰的很好呢。” “只是我对你太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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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外,大雨瓢泼。 车子用自动导航系统驾驶,我看着窗外的风景,邯郸残坐在我旁边,翻着一本最新的流行杂志。封皮上印着的推荐文章是面对新上市的几款游戏所做的专业评论,看样子邯郸残好像就是在看这个。 “那个,残,”我舒展身体,转过去面对他,“包包说的‘假设句’是什么意思?” “什么‘假设句’?”他放下手中的杂志。 “好像是你们的‘任务目标’在死之前跟包包说的几句话。”我解释说,“你可曾听到?” “哦,那个啊。我听见了。我不觉得那有什么特别意义。”邯郸残把杂志扔进旁边的杂志箱里,“不过,包包连这件事情也告诉你,看来你跟她的关系很不错哦?” “还好吧。”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在进入红蛇骨之前曾经见过面。” “哦,你喜欢她吗?” 我点点头。 “哪一种喜欢?” “你……干吗刨根问底啊!” 虽然我声音很大,用词也不怎么礼貌,但其实并没生气。相反邯郸残却好像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他向后倒进座椅里,手又开始伸向那本被他放弃的杂志。 我注视着他抽出杂志的姿势,目光渐渐凝聚在他拇指上的闪光处。 那是一枚戒指,就是我送给他的那枚,姐姐的遗物。 “你每天都带着这戒指吗?”我微笑着问。 “啊。”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最近刚戴上。这戒指很漂亮。”杂志摊开来,遮住了戒指。他抬起头,看着我,“你觉得包包跟你姐姐比起来怎么样?” 我看着他手中摊开的杂志,一段短小的游戏动画不断在画面上重复播放着。“我不知道。”我说,“我不想用姐姐来衡量其他的异性。否则我一辈子都别想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女朋友了。” 他点头。 我也松了一口气,立刻趁机转移话题:“对了,你们要杀的那个人究竟是个怎样的角色?是个很特别的人吗?包包好像对你能那么干脆地下手感觉很震惊呢。” 他撮着下巴想了想。“是吗……我并不觉得那个女人跟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的。这张精致的,冰冷冷的面孔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任何人而变得温情。 “啊,你说起任务,我倒是想起来了呢。”他突然说,“蛇尾在检查你的任务现场时提到的,那两具不明尸体是不是上次在地球……” 他是故意的。他肯定已经感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却故意假装什么都没发觉,用这样随便的口吻谈我最不愿意谈的事情……这个可恶家伙。 “嗯,上次在地球碰到的,那个黑头发的女孩。”我说。 他嘲讽地笑笑。“你有负罪感?” “不知道。” 他摇摇头。“何必这样在意呢?那些女孩反正早晚会死的。她们是弱者,就算你不杀死她们,将来也会有人这样做。既然负责这类的工作,她们就应该有必死的觉悟。如果她们不甘心,觉得痛苦,那么就是她们愚蠢。” 一个十七岁的人竟能说出如此赤裸裸的冷血理论,真是糟糕。 “你真冷酷。如果我被别人杀死,你也会这样说吗?” “哦,当然了。”他不假思索地说,沉吟了几秒,又补充一句,“但我希望你最好还是别死。” 最好别死。 这句话由常规准则来看,无论如何也算不上一句体贴的,令人温暖的话。但对于邯郸残来说,这已经十分令人难以相信了。 他靠在车窗上,窗外灰蒙蒙的雨幕像背景一样衬托着他微笑的面孔。那双黑灰色的眼睛中映照着的我的脸看上去像一个淡薄且飘忽不定的幽灵。 他此刻的神情中充满某种锋利的东西,危险,却又令人情不自禁地臣服。 我转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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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 9:13。 我和邯郸残在一家旅馆的楼顶茶座,凭栏闲聊。 大雨已经停了,二号开发星球晴朗的夜空出现在阴云之后。潮湿而微凉的空气,仿佛触手可及的星辰,放在栏杆上,散发着热气的咖啡,都让我心情愉快。 “我觉得我好像跟我想象中的自己不太一样。”我带着些许无奈叹息,“你知道,我满喜欢她的,因为她让我想起姐姐。长长的黑头发,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肤,还有那种柔弱无骨的感觉。” “现在呢?你平静下来了?” “嗯。我已经决定面对现实了。这个过程也比想象中轻易得多。” 我靠在向外倾斜的栏杆上,伸了个懒腰,仰望着星空。“好啦,现在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邯郸残反问,“说什么?” “说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在栏杆上坐起来,看着他。在他身后不远处,两个学生打扮的年轻女孩说笑着走过,留下一阵跟她们不相配的昂贵香水味。更远的地方,有两三个沉迷于政治军事的中年人在高谈阔论,几个聚在一起聊男人的妇女,和正在扮家家酒的小孩子。 “你说你出生在地球上。我却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我甚至连你跟你哥哥如何结仇的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讨厌他,而且越来越讨厌他。” 邯郸残一笑。“如果你想听,那就告诉你好了。不过这事情很长,做好准备慢慢听。” “做好准备了。”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那……先从我母亲说起好了。她是个古怪的女人,出生在拓其斯塔星球,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却爱给自己制造些跟她的地位不相配的幻想。她没受过教育,这种幻想最终使她做了妓女,窃取嫖客的钱。而后她成了诈骗高手,想出各种各样的小骗局从各种各样的人手里骗钱,但从来也没得过大钱。2469年,宇宙种族的入侵战争期间,她加入了一个小帮派,发了一点儿战争财。在这过程中,她认识了一个莫尼罗士兵,两人一见钟情,迅速以身相许。2470年,邯郸敬出生了。2472年,莫尼罗士兵在一次跟地球人的小战争中阵亡。在这一年,她所加入的帮派也被剿灭,她本人被扔进监狱。本来她应该是被判充军的,但由于她有孕在身,判决更改为流放地球。” 邯郸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用特殊动作在空中上下一甩,烟自动燃烧起来。“当时地球还没有现在这么糟糕。有一些富商豪贾在地球上建立非法工厂,提供粮食换取廉价劳动力,多少缓解了地球人类的生存问题。她有身孕,情况非常不利。不过幸好她的体能,求生意志以及手段都远远比普通人优越,才能在那种环境下生存下来。” “了不起的女人。”我说。 “我也这样觉得。”邯郸残吸一口烟,“但邯郸敬就不这么看。他痛恨母亲的生活方式。当然这也跟她给他的教育有关系,她希望我们两个不要再像她一样,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会离开肮脏的地球,回到美丽的拓其斯塔星球去生活的。她希望我们会成为上等人。这种想法现在想来实在天真,但也的确符合她的性格。” 我沉默。 “她在非法工厂中努力工作,但我们仍然活得很艰难,所以她只好重操旧业去做些不道德的事情。她因此而感觉非常歉疚。敬在拓其斯塔星球生活过,他记得那里的美好。他认为我们之所以会沦落到这等地步,母亲要负主要责任,因此一点都不同情她。客观来说也的确是这样,如果母亲做合法的工作,一样可以活下去,而且不会被抓。可是她就是无法忍受没有钱也没有梦想的生活。” 我插嘴:“当时敬多大?” “八岁,我六岁。”他把烟蒂扔到旁边的分解垃圾桶里,“我当时觉得邯郸敬很无视现实。他难道不明白母亲已经尽力了吗?为什么还要对她那样子?更可恨的是,母亲对他的态度竟然十分欣赏,对于时常站在她那藏书网边的我倒不是十分喜欢。这是最初的不满。” 二号开发星球特有的美丽夜景衬托着邯郸残的侧面。星光下,他的眼睛被染上了一层银蓝色。 “也就是那一年,母亲在冬天死掉。抱歉,我想不起来究竟是几月几日了。她在大街上被一群人围攻,打成重伤。她竟然能带着一身血支撑着爬回家,真让人惊讶。可惜她回家之后就没支撑多久了。死之前她跟我们说了一句遗言:‘要活下去,要做个99lib?好人’。这是我一辈子从她口中听到的最让我恼火的一句话。” 咖啡已经不再冒热气了。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也喝了一口。 “事后我从邻居那里听说,她受重伤竟然是为了保护一个偷东西的小孩子不被大人殴打致死。她忘了她的身体经过多年折磨之后已经不怎么强壮。我想这大概是她一辈子所做的唯一一件善事。但结果却让她送了命。” “当时很悲伤吧?”我低声问。 “不知道。我记不太清楚当时的感觉。”他说,“母亲死后我们生存的依靠随之消失,如何活下去成了大问题。邯郸敬主张我们不能去做违背道德的事,他说对任何人来说生存都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很可能我们的偷盗行为会导致另外一个人饿死。因此他要求我跟他一样,不要朝那些方向动脑子,而要想一些对大家都无害的办法。” 说到这里他陡然停住。他的眼神在转变,本来沉静似水,现在却锋利如刀。 一把冰做的刀。 “他一定知道,在那样的社会环境下,所谓的‘对大家都无害’的办法是根本不存在的。”他继续说着,“但他仍然坚持这种信条。我试探着告诉他,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可能饥饿而死,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哪怕是死了,也不能做不道德的事。’我当时被他吓着了。难道就为了那两个字,我就必须眼睁睁看着自己饿死吗?别开玩笑了。他愿意自己殉道,随他去。但他没资格左右我。”邯郸残眼中的神色暗淡了一些,“现在回想一下,他当时或许也是十分绝望的,他那么小就去打工,受工头的盘剥,挣的钱不能填饱两个人的肚子。有时我会出去偷一些食物,他发现后便会给我一顿暴打,把那些可口的东西扔到水沟里去。那个时候,道德恐怕已经是他唯一值得守护并且为止骄傲的东西了。或许他认为在丝毫未被玷污的道德之下死去才是最大的解脱,而我则认为无论怎样,活下去才有希望走出绝境。” 我看着他。“后来怎么样了?” “我离开他,自己四处游荡去了。凭着从母亲那里学来的经验和手腕,居然混得还不错。后来,我就在一次偶然机会下被发掘,加入了红蛇骨。结果发现邯郸敬也在红蛇骨。”他喝光最后一口咖啡,“之后,我就没有bbr>..跟他有什么来往了。所以我对现在的他无法猜度。”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我低声问,“继续保持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吗?” “我有点好奇。现在,当他对生命充满希望的时候,再来重新面对新的绝望,他是否还会坚持他的理念呢?”残慢慢地把空的咖啡杯从面前挪开,“我想知道这个答案。所以,将来的某一天,在他登上人生幸福的顶峰时,我要毁了他。” 我丝毫不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但问题是……他刚才所说的那些,真的是如此根深蒂固的厌恶的形成原因吗? 邯郸残刚才言谈之间表示出他对邯郸敬的观念其实已有相当程度的理解。他不是那种因为对方跟自己观念不同就一定要毁之而后快的人,但……他是那种无法忍受“不被重视”和“不被喜爱”的人。尤其当他是喜爱着对方的时候。 是妒忌吗?对于敬的厌恶,是否来源于妒忌?因为爱着母亲,但却又得不到同等的回报。这种不满的情绪自然而然地和对敬的妒忌融为一体,形成现在这种深深的厌恶。 不知道他这样想过没有? 我向他看去。 他的侧面在夜空下似乎散发着深蓝色的微光。我从这张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一点伤感的痕迹。修长的手指按在栏杆边缘,用拇指上的戒指轻轻敲击栏杆,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第二十二章 克隆提案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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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22日。 莫尼罗族与郝古拉族在今天结成联盟,正式派兵开始攻打水栖族领地。 红蛇骨基地,地下12层,蛇牙训练场。 “力量波调……涵盖范围……匹配完毕。保护层铺设完毕。相关数据展示开始。” “包包的综合强度也上升了。今年看来大家都有进步啊。” 霍依兰透过面前的落地玻璃合金窗,俯视下面的蛇牙训练场。 空荡荡的训练场里,包包穿着红蛇骨女性制服,双目紧闭。从她身上散发出的电流四处无规律游走,频频跟墙壁上所铺设的保护层相撞,发出“霹雳啪拉”的巨响和蓝色强光。 “但上升幅度并不很大。”高韶韵严肃地说,“异能者修炼到蛇牙这种地步之后,能力的上升就需要依靠大量的战斗和危险的刺激。这对蛇牙来说并不容易。”她摇摇头,“能威胁到他们的敌人太少了。” “所以才会有人想要给他们制造一些敌人。”霍依兰靠在墙上,在获得其他人同意之后燃起一支烟,“你知道中央科研部上次针对红蛇骨提出的方案吗?就是那个所谓的‘速成克隆人’?” “你是指,‘从蛇牙身上提取基因,制造出跟基因主体一模一样的成年克隆人’的新方案?” “是啊。这项研究是从最近的‘人造人战士革新’项目中延伸出来的。科研部说制造出的克隆人不仅可以用来跟蛇牙对战,提高蛇牙的训练强度,还可以在蛇牙阵亡的情况下补充战力。过几天的内部会议会讨论这个方案。”霍依兰吐出一口烟雾,目光转向旁边一脸严肃的高韶韵,“你怎么看?” “如果确实对红蛇骨有好处的话,没有反对的理由。” “我倒不打算赞成这个方案呢。” 高韶韵脸上出现不解神色之前,“嘟”的一声警报把她们两个的注意力都暂时引开了。 “各项数值出现原因不明的直线上升。”负责监控的年轻女程序员看看旁边的屏幕,“但保护层所监测到的数值并没有变化。” 高韶韵叹了一口气,霍依兰笑着耸耸肩。 “包包。”高韶韵对着窗外下方的包包说bbr>,“别试图通过干扰电脑回路来作弊。不会成功的。” “对不起。”包包的面孔虚拟图出现在监控室内最大屏幕的一角,“我以为我的成绩不好。” “不,其实挺好的。”霍依兰对包包挥手,“综合评分马上就会出来,你可以出去休息了。” 包包的脸从屏幕上消失了。窗外,缠绕着她的蓝色电流突然消失,她从半空中落下,以猫一般灵巧的动作接触地板,双手背在背后悠然自得地走向训练场大门。 接下来进来的是桃子。 “好了,我要回办公室了。”霍依兰熄灭烟头,离开墙壁,“别忘了把测验结果提交上来。” 她离开了监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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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整,蛇尾的调查报告准时出现在霍依..兰的工作选单上。 “噶尔博士去世之后其宅邸就没有外人出入的痕迹。那几个少年少女好像凭空消失了。但根据周围好事者的口述,可以相信的确有四个少年男女曾在噶尔博士宅邸内生活。” “噶尔博士享年62岁,友人稀少,活动范围固定在自家,中央科研部,红蛇骨内部科研所。就算是假日也常常在工作单位进行额外工作。喜爱的娱乐场所几乎没有,私人时间时常出入的地方是距离其宅邸不远的私立医院,诊所最高负责人是其数十年至交。” 霍依兰微微蹙起眉头,继续向下看。 “经蛇尾详细调查,噶尔博士最近五年来有三次私人旅游。目的地均在二号开发星球西北部,87号城市。这是一座小镇,比较惹人注意的是城外一家私人研究所。根据我们的伪装查访,发现此研究所的项目是‘神经医疗的药品开发’,各方面文件齐全,有官方许可证,试验品是白老鼠。由于研究所所长是经营医疗器材的合法商人,因此研究所内部设施非常完善。有很多非常难得的专业仪器。” “研究所所长,诺勒·尼奇同时也是唯一的研究师,现年33岁,身高186cm,纯正西方血统。战争遗孤,无配偶。他自称与噶尔博士是业务关系,后者常常到他那里购买价钱相对便宜的试验用具。” 霍依兰靠进身后柔软的座椅里。椅子靠背顺着她的脊背曲线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形。蛇尾在包包和邯郸残执行任务的现场并没有发现那两个少年的尸体。这可能表示他们两个还活着。他们究竟是谁?为了什么在行动?噶尔博士是他们的什么人?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这些统统都是谜。可以确定的是,不论这些少年究竟要做什么,噶尔博士一定是他们的同谋。另99lib?外除了噶尔博士之外,他们一定还拥有别的,更高层的“伙伴”。否则无法解释他们为何总能正确掌握红蛇行踪,出现在任务现场。 文件自动切换了一页,继续演示下去:“另外,搜查噶尔博士宅邸的过程中也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噶尔博士的电脑似乎被什么人操作过,所有资料均被不正常删除。另外还有大量记忆卡被‘分解型垃圾桶’彻底分解。” 文件到此结束。 噶尔博士到底卷入了一个怎样的事件中?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又是怎样的呢?始作俑者?受害者?还是不知情的傀儡? 另外,上次的任务总共杀死了9个目标,全都是工程师,建筑学家之类的人物。指明必须夺回的也全都是“诺亚方舟”的相关资料,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这些人有正在计划倒卖国家机密的嫌疑”这种解释未免太难以服人了。这九个人中,我起码知道有一个是绝对的爱国人士。倒卖国家机密这种事情她不可能做。 好,退一步说,就算她的确有嫌疑,那最可能被倒卖出去的应该就是“诺亚方舟”的相关资料。 所谓诺亚方舟,就是一个种防空避难所。现在第一个实验品仍在建筑中。这的确算作国家机密。但问题是,为什么要投入如此大的资金和力量研究新的避难所?在半年之前,新一代终极武器太空防卫系统刚刚完工。而且它完美的品质也已经得到证实。除非莫尼罗或其它敌人拥有了更好的武器,否则完全没有革新的必要。用诺亚方舟替换半年之前才刚刚建筑好的避难所,在财力上也是个巨大的浪费。 他们对代表红蛇骨的我隐瞒了什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孤立红蛇骨吗? 霍依兰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粉蓝色和粉红色相间的长指甲深深陷入手掌肌肉中。 好吧,如果你们想做一件对红蛇骨极端不利的事情,那么就别让我事先发现你们的企图。整个红蛇骨的力量如果全动用起来,就算是一个横跨两星球的帝国也不一定消受得了。 我喜欢这个地方,也喜欢这里的人。 霍依兰仰望着天花板上的巨型钟表,那根弯曲的黄铜色分针移动了一下。 我是为这里而生的。我要保护它,不让任何人伤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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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24日。PM 1:00,红蛇骨基地地下44层,机密会议厅。 今天临时要召开一次蛇牙的会议。邯郸敬、蓝商顺、桃子、鲜于彻、戚蕴、李伤、包包、邯郸残还有我,所有人都到齐了。虽然大家都尽量压低声音交谈,但在这安静而空旷的空间中还是显得太吵了。 “一年一次的综99lib?合检测,你得到多少分?”包包一边问我一边把她的成绩单给我看,最顶上的综合评分栏中写着748,“邯郸敬是800整,鲜于彻791,李伤789,戚蕴755,桃子743。蓝商顺垫底,711。我倒数第三,有够差劲的。” 我把我的成绩单递给她。 她打开,看到那三个数字,立刻瞪大眼睛:“899!天啊!比我高了151!” “没有那么……” 我话还没说完,一阵温暖的气息带着清香就从背后袭来:“不错么。” 我吓了一跳,慌忙回头,果然发现是邯郸残在我身后。“不要老是在别人背后神出鬼没的好不好?” 所有人都被我的声音影响到了,纷纷回头投来不满的目光。 “我只不过是用普通方法走到你背后的。”他笑着又一次看看在包包手中的成绩单,“的确是个很优秀的成绩。” “你的呢?”我趁机问,“可以给我看看吗?” “可以啊。”他把成绩单从口袋里拿出来,竖在我面前。 成绩单顶端,用红色字体印刷着三个数字:903。 我和包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份成绩单。而在我们身后,其他人也都看到了这三个数字,机密会议厅迅速陷入安静。 过了片刻,包包抬起头,看着邯郸残的眼睛,慢慢说:“你知道吗?现在的评分制度是二十年前,按照有史以来最强异能者——‘诡诸无’的强度规定的。如果能达到最高值999,也就是跟‘诡诸无’一样的强了。你现在只差93点。” “可是在这个程度上增加93点,比从0增加到500还艰难。”他收起了成绩单。 出入口那里传来脚步声,迅速穿过通道,到达机密会议厅内部。 是霍依兰。她这次例外地没有从司令官办公室直接过来。 “各位,不好意思紧急召集你们开会。今天要讨论一件很严肃的事情。”霍依兰边说边穿过我们,在靠近红蛇骨浮雕的地方站住,“希望你们能认真考虑,并且在三十分钟之内做出答复。现在听我说:相信你们都知道,异能者修炼到你们这种地步之后,能力的上升就需要依靠大量‘真正意义上’的战斗。为了能让你们得到有效锻炼,中央科研部有针对性地提出一套方案——‘速成克隆人’。你们只要提供克隆人所需要的基因,科研部就会负责用它们制造出跟你们一模一样的成年克隆人。现在我需要你们的意见,来决定是否要通过这个方案。” 霍依兰的话说完了,会议厅一片宁静。大家互相看了看,李伤,包包,桃子,鲜于彻还有我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猛力摇头:“绝对不要!” “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我自己都会弄不清楚谁才是真正的自己!” “简直让人没法接受。” “好!”霍依兰微笑着阻止了我们的激烈反应,转向刚才没有发表意见的人,“你们呢?” “我不要。”邯郸残摇摇头。 “我也不能接受。”蓝商顺跟着说,“我也怀疑地球政府这样做的动机。” “从战争考虑,这会大大加强地球方面的战力,我想我是应该同意的。”邯郸敬有点犹豫地说,“但作为个人,我实在很难接受。” “也就是说你不打算表态?”霍依兰点点头,“好吧。这样就足够了。想必可以从票数上驳回这个提案。散会,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 说完,霍依兰拔步走向出入口。刚走五步,却又停了下来。“忘了告诉你们。”她回头,说,“蛇尾进行善后工作时并没有发现骚扰包包和邯郸残执行任务的那两个少年的尸体。他们将来还可能出现在我们面前,要小心一点儿。” 这次她是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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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 2:00。红蛇骨基地地下六层,公共网球场。 “水栖族在莫尼罗族和郝古拉族的强烈攻击下节节败退,现在战线正在逐渐靠近二号开发星球地球族边疆地带。军事部门认为它们想利用水栖族作为基地,将来对地球族发动攻击。” 包包的球拍抽中从空中落下的球。 “但现在只是个推测,不是吗?”我把球打回去。 “就算是个推测,地球政府也是对此十分认真的。从明天开始,我和邯郸残和大批中下层红蛇要被派往边疆要塞711城附近协助防守。以防万一。”包包挥动球拍,用足全力击中绿色的网球。 球向我这边飞来时简直快得像导弹,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打回去。 “包包,你用异能作弊了。”我气喘吁吁地说,“邯郸残也要去前线?” “对不起,不自觉的。”包包左手握球拍,用一个复杂的灵巧动作把球从空中拦截下来,“你和邯郸残常常一起执行任务吧?交情一定很好?” “啊,没有那么好啦。”我笑着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他常常想杀了我呢。” “是吗。”包包不以为然地做个鬼脸,关掉了球拍的开关,把它随手向远处扔去。那些光纤组成的网面瞬间消失了。脱离手掌的球拍在空中仿佛被什么引导着一样,快速滑向装球拍铁桶,落到铁桶中央,“我觉得你们很可能都是那种重视‘对手’甚过重视‘朋友’的人。所以你们的默契一定不错。” 说话之中,我们离开了网球场,到外边走廊里的自动贩卖机那里插入自己的信用卡,各自买了一罐饮料。当冰啤酒落入包包手心中时,她忽然以惯有的,带点儿冷漠的表情抬起头来,问:“你喜欢什么人吗?” 我一愣,随手接住落下的罐装冰水。“为什么这么问?”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包包抓着啤酒瓶,用手掌边缘扫断瓶口。对着瓶口一口气喝下了小半瓶,“我的意思是说,你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吗?” 我喝了一大口冰镇纯净水,一边喝一边摇头。“我没有什么想要‘保护’的东西。”我说,“我曾经想过要保护一个人,但她拒绝了我。事后证明她是对的,我根本没有保护她的能力。以后也就再也没碰上什么想要去保护的人了。” “除了人之外呢?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想要保护的?比如说一所有深厚感情的孤儿院?” “没有。”我摇头。 “没有吗。”她笑笑。身体向前,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请原谅我问一个很俗而且弱智的问题,你认为……促使你追求生命的原因是什么?”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开始越笑越明显,“你呢?” 包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笑了。“我也不知道,所以才到处问别人。”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呢?” “我……嗯……”包包转过身子,看着我。她的眼睛很美,圆圆的。她的眼神却非常复杂,“我成为红蛇之后,就一直很开心地活着。除了‘战斗胜利’和‘任务完成’之外,我没有对别的东西感兴趣过。而这些东西,都是‘红蛇’才能拥有的。我想……如果有那么一天,一切都回到原点,我离开这个组织,重新变成一无所有的杂种孤儿,我该怎……” 包包的语声戛然而止。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而当她再次抬头时,目中复杂而忧郁的神色已经荡然无存。她的眼睛重新变得清澈空灵。“算啦,我只是在胡思乱想。”她做个鬼脸,站起来,伸展一下身体,“好,振作精神,再运动一下。从明天开始就没有这么好的场地锻炼了。” 我看着她的背,低声说:“我不能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吗?” “对不起。”她向着面前的空气说,“我不习惯对别人说心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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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24日。二号开发星球西北部,87号城市郊外,私人研究所。 司徒浒和图赛克神色沮丧的坐着。几乎不敢抬头注视在他们对面的诺勒·尼奇。 “今后的行动重点是杀死诡诸默。但结果却是诡诸默杀死了曈昽和唐堂,包包和邯郸残的组合也打败了你们。”诺勒双手互握撑着下巴,沉吟着,“曈昽和唐堂的强度跟你们差不多。看来就算拼命,也不太可能战胜诡诸默。” “可是,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吗?”司徒浒跳起来,有几分神经质地大声嚷嚷,“我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啊。”诺勒啼笑皆非地看着他,“冷静,坐下来。我没说就此算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只靠肉体拚杀和异能,你们绝对不是对手。” 司徒浒受伤地扫了他一眼,低下头,慢慢坐回去。 “从根本上来说,我们现在所制造出的‘异能’就是试图通过手术挖掘出有一定异能潜质的人的能力。”诺勒有点自言自语地说,“从现代生物学理论上来说,人人都可以通过手术拥有一定程度的异能。但问题是这样所获得的能力是无法跟天分绝佳的红蛇对抗的。而且由于不习惯异能战斗,技巧上也会相当生疏。这一切条件决定了我们与红蛇对抗的不利地位。” “那如果……”司徒浒又激动地抬起头来,跟诺勒蕴藏着几许讥讽的眼睛一接触,顿时收敛,“诺勒先生,如果我们……被植入‘接受器’,接受从‘那个东西’中所散发出来的能量,会不会变得更强呢?” “不行的。”诺勒摇摇头,“那样做你们会死。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能接受‘那个东西’的能量。” “那……我们岂不是永远都没有办法……” “不,我们有办法。”诺勒微笑起来,“我有一样东西,或许可以派上用场。只要利用得当,不管多么强大的人也会被这个东西打败的。而且,最合适的机会就在眼前。” “您的意思是……” “几天之后,诡诸默将负责运送‘一样东西’。如果能妥善利用那被运送的物体内所藏着的巨大能量,那么我提供的装置也可以发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量。” “我明白了。”司徒浒毅然点头,“我会努力的。” “一直在修养的佩拉也将在明天出院,一切都拜托你们了。”诺勒的声音渐渐低沉,“如果不能杀死诡诸默,那么一切就都完了。改变‘未来’的机会,或许只有这么一次。” 第二十三章 羽翼翻飞中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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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骨地下绝密区域。 巨大的显示屏上不断显出新的文字。 “今天是‘诺亚方舟’修建完毕的预定日。扶政会的人已在两分钟前离去。他们带来了相关资料,并要求近日举行一次模拟演习,确保‘诺亚方舟’可以在‘圣火’冲击之下保护他们的安全。” “真是……一些自私自利的人啊……” “人造人革新计划的资料已经处理完毕,是否审阅?” “不必了……我对人造人没有兴趣……” “关于人造人,还有一则信息:中央科研部计划针对红蛇骨推出一套新的锻炼方案。抽出蛇牙体内基因,直接制造成年复制人。但此计划遭到霍依兰否决。详细情况如下……” “什么……这种方案也敢拿到红蛇面前……被否决是当然的了……” “当啷”的一声脆响,非常突兀地截断了缥缈的语声。一个沙哑的嗓音出现在黑暗中:“你在吗?” “怎么,是你啊……神龙……” 一道强光突然出现,撕裂黑暗,将一切照亮。一个白得耀眼的人影出现在强光中央。恍惚之中,他似乎在向面前的来客微笑。 “突然来访……有事吗?” “只是想告诉你关于人造人的问题。我想你一定知道了,他们在中央科研部内成立新的实验室,并且把以前的基因复制设置全部更新了。霍依兰对此十分愤怒。她认为科研部是针对红蛇骨才成立这个实验室的,但科研部的人却疾口否认,声称新实验室是只为了研究人造人战士。” “是吗……我还没看到那一部分呢……” “什么‘是吗’?你对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相同的事情在20年前,霍依兰还没上任的时候就曾经有人提出过,当时就被否决了。现在却又旧事重提……” “他们只是胆子大了……但却还不够大……他们想通过‘某种手段’完全统治红蛇骨,但现在受到红蛇骨高层的反对,也就不得不停下来……或者最多是偷偷干……今后希望你能好好保护你自己……不要让任何人有机会偷走你的基因……还有我弟弟……也拜托你了……” “知道了,那么,我告辞了。” 强光熄灭了。来客的气息也随之消失得干干净净了。如同来时一样神秘,一样无声无息。 “……真是个可以依靠的人呢……他的责任心很强……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事情……不过,也可能他只是想找个借口来看看我罢了……” “请继续阅读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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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8月31日。宇宙。 我坐在飞船的前驾驶舱副驾驶座里。邯郸敬在我身旁,担任主驾驶。 飞船飞行毫无问题。透过身边的窗户,可以看到在我们右方平稳飞行的装载舰,以及包围在装载舰四周的银色战舰。 这次我们的任务是负责保护装载舰顺利到达地球族宇宙边疆的一个无生命小行星,将一个有关卫星的装置安装好。红蛇骨派出执行此任务的人总共有六个:我、李伤、邯郸敬、戚蕴、桃子、鲜于彻,分别乘坐两艘小型飞船。也就是说除了去前线助战的包包、邯郸残和蓝商顺之外,其他人都来了。 这个装置竟然要派出我们这么多人来护驾,面子还真是不小呢。不知道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 我抬头看看前面不断扑过来的星海,愉快的叹气。 “马上就要到了。”邯郸敬握着两个驾驶杆,自言自语地说,“很无聊的飞行啊!” 他刚刚说完,李伤的声音就突然插进来:“对不起,后面出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后视屏幕的影像出现在主屏幕的一角。在我们飞船后面,一架银白色的小型飞船正在全速飞行。 “应该是旅行者吧。”李伤说,“看不出有任何武装。” “这个时期还有人旅行,真少见。”我看着窗户。 窗外,一艘战舰在第一时间向小飞船靠过去,做出一番警告。小飞船立刻听话地掉头向反方向开去了。 在我们面前,那无名的小行星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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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飞船都改变航道,四散开来,将整个小行星包围。装载舰向着小行星缓缓降落下去,越缩越小,终于在一定高度上停住。瞄准已经预定好的缓冲层所在地,将装置发射下去。 “卫星装置”像炸弹一样滑过黑暗的空间,划出一道笔直的光带,隐没在小行星中。 透过监视屏幕,我们看到“卫星装置”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像陨石一般坠入预定缓冲层。确定着陆之后,包裹着装置的球型保护层自动分解成四半,藏在保护层内的支架将装置撑了起来,看上去就像一朵盛开一半的花。 扩音器里传来装载舰舰长的声音:“好极了,多谢诸位合作,任务确认完成,我们可以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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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的过程比起前进时来说轻松很多。当越过宇宙警戒线之后,整个队伍便解散了。银色战舰护送装载舰前往一个正在开发中的小行星,红蛇的两艘飞船则要飞往二号开发星球。 我们把飞船交给自动导航系统操作,保持最安全的速度,平缓前进。远处,另一艘飞船却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星海之中。 “真是一些急性的家伙。”我看看控制台上的表,“距离预定返回时间还有一天半,何必这么着急。” “说起来,明天的电视节目大概会很好看吧?”邯郸敬站起来,舒展身体,“明天晚上,是莫尼罗王子的生日庆典。按照莫尼罗的习俗,王子再过两年就可以登基为王了。” “说起来,我还从来没看到过莫尼罗的王子尊容如何呢。”我说,“我只见过它们那个木乃伊一样的摄政王——叫什么‘戴泽’的。” “它们的王子长得像个……” 邯郸敬话还没说完,飞船突然产生一阵剧烈震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侧面撞击了飞船主体。 突如其来的撞击之下,我一时失去平衡,脑袋重重撞在座椅边缘,站着的邯郸敬险些跌倒,没系安全锁的李伤从座椅里滚了出去。而在我们面前,窗外闪烁的星海几秒钟之内快速模糊,溶化一般地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毫无光亮的漆黑。 “超……超空间!”我大声嚷道,“糟糕!我们被什么东西吸入超空间了!” “快!打开侧视屏幕!”邯郸敬抱着座椅的扶手,大声吩咐我,“看看到底撞上了什么!” “侧视屏幕是打开的!可是现在已经撞坏了!”我说。 这个时候李伤也爬了起来,大叫:“船舱右侧中度受损!” 船体在李伤话音消散的瞬间遭受第二次震动。这次我们听到了一声巨响——船的某一个部分被击破的声音。 这个时候我们反而冷静下来了。没有人叫嚷,也没有人再紧张。我们一言不发地站起,拍拍衣服。 我抽出随身携带的恶灵,邯郸敬从驾驶座旁边的暗格里拿出那把褐色的“沙漠雄师”,李伤则先拿出了一把小刀,在自己手心上用力一刺。随着血液的流出,他的表情也在随之改变,柔和的五官绷起来,目光中流露出的光彩令被他注视的人由心底产生一阵恐惧。 他用带血的手抽出“双子星”,在手中转了几圈,紧紧握住。我们一起打开驾驶舱的门,走了出去。 船舱中,三个男孩已经等在那里了。六只眼睛冷冰冰地看着我们。他们都穿着时下非常时髦的流行服装,发型也很时髦,看上去象是普通的猎奇旅游者。 我的目光在中间一人的脸上停下来。我记得他。他是曈昽的伙伴,地球上初次见面的时候,他正保护着曈昽。后来我还在他腿上开了一枪。 我能感觉得到,他身上蕴藏着和初次见面不同的,一股呼之欲出的强烈敌意。 是因为曈昽吗? “你们是谁?”敬皱着眉头,看向船舱破碎的地方。那里被不知从何处来的导管打出一个圆形洞口。管子边缘与洞口边缘完美结合,一点空气也没露出去,“为什么袭击我们的飞船?你们不知道这是红蛇的船吗?” “我们当然知道。”左面的男生回答,“我们做事也有周密的计划和目的。” “胡扯些什么?”李伤把脑袋微微一侧,“简单地说,你们就是来找碴的,是吧?” 出人意料,那三个男生竟然同时点头。一本正经得可笑。 李伤忍不住真的大笑起来,几乎前仰后合。我也有点想笑。 只有邯郸敬仍然保持着一副严肃面孔,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跟你们交战?” “因为这个。” 三个男生同时让开。一个发光的,大约70多厘米长的透明储藏盒放在地板上,一个锥形物体飘浮在其中。锥形物体上贴着的标签充分表明了这个东西是地球族的政府所有物。 “这是……刚才那个卫星装置的核心!”邯郸敬叫起来,“你们怎么能把它……” “不要管我们怎么弄的。”左边的少年说,“这个箱子被我们三个人的能力封锁着。如果你们不打算应战,或是打算投机取巧夺走箱子,那么我们随时可以用附着在上面的能力彻底摧毁它。但如果我们死亡,箱子就会自动打开。” 他们想逼我们出手杀人吗? 我和李伤的笑意一扫而空。 邯郸敬咬咬牙,终于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明白你们的目的,但看来我们也只好迎战了。一对一,分开打。请注意不要使用大面积破坏的武器,超空间不是那么稳定。如果出了意外,我们谁也活不成。” “我们到这里来,没有活着回去的意思。”中间的男孩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只要杀死你们,做出任何牺牲在所不记。”他停了一下,接着说,“不过也别担心,我们也觉得一对一比较好。你们的搭配比我们要完美,群战对我们来说不利。”他停下来,突然伸出手,指指我。 怎么?他要和我单挑吗? 我一笑,跟着他一起走向飞船后仓库。

5

“你记得我吗?” “有印象。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对你却十分了解呢。诡诸默,16岁,身高172cm。特别能力是‘诅咒’,肉体具有不可思议的再生能力,但这种能力并不能常常发挥作用。属于非常少见的‘特殊能力者’。” “看来你的确是花了不少功夫阅读我的资料。”我冷冷地说。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这么想杀死我?是因为曈昽吗?” “你……没资格说这个名字!” “好吧。”我叹了口气,“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司徒浒。”

6

飞船后仓库。昏暗的灯光下,我们互相注视着。 他脸上毫无笑意,两手抬起来,互握在胸前。手指间竟然发出了闪光。 我的眼睛被那种不可捉摸的流动光线吸引。就在这一瞬间,他握在一起的双手忽然打开。那蓝色的闪光从中喷射而出,带着一股奇怪的香气在船舱中弥漫开来。 他在一团蓝色光线中冲出,手持一把深蓝色的镭射光剑朝我劈过来。 我后退几步,躲过他的攻击,同时张开防御光壁。在这过程中我发现,空中的蓝色光线其实没有任何杀伤力。它飘浮在空气中,像一阵蓝色的香雾。 他又一次攻了过来。我没有再闪躲,而是以恶灵为柄,将自己的意念力结成一把光之剑,挥剑迎上。 他避开我的剑峰,回手扫向我的咽喉。我趁机凭着身高的优势格住他的剑,反手压住,越来越用力,两把剑同时渐渐向他那边压过去。 这些蓝色光线绝对不会是无用的,趁他还没发动的时候抢先干掉他才是正确做法。 我一边打一边想。但在他死之前,我想问问关于曈昽的事情。她当时为何要说“灵魂的安宁”之类的话? 我张开嘴唇,蠕动喉头,说出了我想问的话。但——我没有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 我失声了。 震惊之中,我手臂上的力量不知不觉地减轻。他趁机从剑峰下脱离。连续几步退到很远的地方,冷笑着说:“发现了吗?这些芬芳的雾气通过呼吸粘住了你的声带。无法使用诅咒,你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别小看我。就算肉搏战,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我用目光对他说。 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手中提着的光剑因为他情绪的坚定而显得更加锋利。 我举起剑,凝视他的眼睛。 他走到我面前两米左右的地方,站住。这是我攻击范围的边缘地带,同样也是他的。这种距离之下就算发动攻击也无法一击致命。但如果他再前进一步,或者我前进一步,情况就会不一样。 我们静静的互相看了一会儿。他的气息越来越浓重,跟我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大约过了十多秒钟,我和他,同时跨出了一步,同时挥起剑,向对方砍去。 由于出手的方位一致,按道理说我们的剑应该撞到一起的。但——不知道怎么了,在还没接触到他的剑之前,我的胳膊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拉动,毫无预兆地向下一沉,跟他的剑错开了,剑峰从他的腰间划过,只划破了他的衣服。他的剑却结结实实地砍中我的肩膀,从我胸前掠过>99lib?,留下一道细长又很深的伤口。血立刻流出来,从胸口一直流到腰际。 我无声地吼了一声,上前一步,挥剑砍向他的腰,但他却用快得不可思议的身法,退出了我的攻击范围。 “这些雾气不仅是令你无法发声那么简单。”他看我的眼神陡然多了几分成份复杂的骄傲,“它接触到在你身上的哪个部位,我就可以透过它来影响你哪个部位的运动。” 我的手按在流血的伤口上,无声地喘息。 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他的能力并不强大,但技巧却纯熟地令人惊叹。而且速度那么快,老实说比我快多了,肉体力量和剑术也不比我差。 我第一次碰到这么厉害,而且有趣的敌人。 他跨出第一步。我放开伤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跨出第二步。我也向他走去。同时暗暗向后发射一股气浪,让它撞到船舱墙壁,反弹到我背上。这个时候我距离他正好一步之遥。受到气浪的撞击,我的速度陡然加快,直直向他撞过去,利刃毫不客气地刺向他那张漂亮的脸。 就在我要碰到他之前,他的身体却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手持镭射光剑一跃而起。 在空中与我擦肩而过时,他空着的左手里忽然魔术一般出现了另一把剑。锋利的剑刃从剑柄中放出,深深切入了我藏书网的腰部。肌肉在镭射光芒之下迸裂。一块带着血的肉随着他的力量从我身体上飞了出去。 “轰嗵”的一声,我单膝落地,左膝盖跟地面接触的地方一阵钝痛。 我抱着伤口,大口喘息着。我很想惨叫,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血从我身上像水一样的流出来,在地上形成一个血泊。 他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抓住我的后脑勺,用脚跟踢开我支撑着身体的腿,把我摔在地上,紧紧压住我的脑袋,用另一只脚踢飞了我的手枪。 “你似乎很喜欢攻击别人的头部。”他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听上去怎么那么刺耳,“既然你喜欢攻击别人的脑袋,那么就让你尝尝被别人压碎脑袋的滋味。” 他真的开始挤压我的脑壳,但速度很慢很慢,似乎是有意在让我“享受”这种几乎是绝望的疼痛。 我大脑里的神经全被挤到一起,思维一片混乱,一边因疼痛而喘息,一边为了反击而暗暗集中着周围的空气。 肩膀,腰,都一直在流血,伤口好像在渐渐扩大,疼痛难忍。 “你赢不了。”他的手开始增加最后一分力量,“去死吧。” 我可不想这样! 被集结的空气在我和他之间瞬间喷发。“膨”的一声闷响,我感觉他压着我脑袋的手消失了,接着就听到什么东西撞上船舱墙壁的声音。 我跳起来,朝正躺在角落里的他冲过去。右手意念之刃在奔跑的同时快速形成,在到达他面前的时候用力砍下去。 他就地一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弹而起,一剑刺向我的脸。 我后退半步,陡然将手中的意念之刃转化,变成了一片抵挡光壁,挡在我面前。 镭射光剑击中光壁就像击中磐石一样。我在他试图抽剑的那一瞬间伸手抓住剑峰,把光壁再次转化,化成两道淡绿色的锋利光带,分别从上下两个方向向他射去。 “扑”的一声,两道光带插进了他的身体,强大的力量带着他向后飞,直直撞向远处的墙壁。 当他落入下面那一堆包装箱里时,我扔掉了从他手里夺来的镭射光剑。扔得远远的,让我们两个都碰不到。然后就静静地看着他。现在暂时不能上前追击,他的伤并不致命,很可能做出令人无法防范的反击。我的手因为刚才碰触光剑而受伤,现在开始流血。 总体来说还是我的情况比较不利……希望他这次能受比较重的伤,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的手从包装箱里伸出来,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箱子,缓慢但却十分稳定地爬起来,站直了。他毫无表情的脸丝毫没有被弄脏,刚才被光带贯穿的地方完好无损,连衣服都没破。 我脸上故作轻松的表情完全崩溃。 怎么可能!他是金刚不坏身吗? 他张开双臂。蓝色的闪光再次出现在他手指之中。 我死盯着他的手。新的蓝色光芒在闪动,本来浮在空中的蓝光却尚未消散。不易察觉的微小波动回荡在这些蓝光当中,每一个闪光点都在散发着某种无法捕捉的旋律,互相影响,彼此共鸣。 “她是不是很漂亮?”他平淡地说,“我是说曈昽。” 我没有回答。我能明确的感觉到他正在鼓起全副力量。蓝光之间的共鸣越来越强大。看着他冷如冰霜的圆眼睛,我突然感觉到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 我开始因为失血过多而头晕目眩。胸口和腰 4e0a." >上的血湿透了我全身的衣服,一直流到裤脚,滴滴嗒嗒地落在地板上。我的思维乱成一团。 “她是我这一辈子最爱的人。”他平淡语调中有了一点哀伤,“但你杀了她。” 说完话的一瞬间,他突然在这狭小空间中跳起来,身体在空中蜷缩,双臂在空中挥出两个蓝色的半弧。他手中所蕴藏的蓝色光线脱离他的手掌,暴吐而出,像箭一样射向我的咽喉和腹部。 我以最快速度,最大能量张开了抵挡光壁,在最后一秒钟挡住那两道蓝色光箭。 一瞬间,我全身每一寸地方都像遭到了一次沉重的钝击,痛得好像全部骨头都碎了。口腔里涌上一股血腥气息。伤口也因用力而流血更多。 箭仍然飘在空中,闪烁着蓝光。 可怕的力量!我都已经挡住了直接攻击,反作用力却还是这么大。如果被直接击中,恐怕这一下就死掉了。 怎么会……不正常……这么强大的力量,根本不正常…… 他从空中徐徐落下,从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珍爱过某个人吗?”他问,“你明白得知自己最爱的人被人杀死时的感觉吗?” 强大的力量随着他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远处袭来,推动着蓝色光箭。 我的力量几乎达到极限了。肢体的疼痛加上流血过多,让我无法集中精神。光箭越来越深入,距离我的咽喉越来越近,我所感受到的疼痛也越来越严重。 “你杀死曈昽时的感觉跟我现在差不多吧?”他自问自答地说,“而她的感觉……搞不好跟现在的你一样。” 他垂着的双臂挥动起来,光弧第二次随着他的手出现在半空中。而一直飘浮在空中的,陈旧的蓝色光线此刻似乎受到什么感召,暗淡的颜色发出耀眼的光辉。低沉的共鸣乍然高昂,所有的蓝光疯狂涌动着,冲向我的光壁。 他这次用尽全力了。本来模糊不清,连成一片的蓝光因为意念的强盛而显出它的完整形态——这一片蓝色光幕,竟然是一只只硕大的飞蛾,或者说蝴蝶形状的意念体舞动而成的! 飞蛾! 它们舞动着,带着两柄蓝色的光剑,冲碎我的光壁。 我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大脑一瞬间消失无踪。想尖叫,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痴痴呆呆地躲开射向咽喉的蓝色光箭。腹部的却没能躲过去,只能让它插进我的血肉中。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整个身体就被冲起来,在空中直线滑翔,最终重重撞在船舱的角落里。 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死在飞蛾群里……我多少年没见到飞蛾了……可是……飞蛾下面的那张面孔呢?……她在哪里呢…… 我的头很疼。血从头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流下,模糊了我的视线。 意志力几乎消耗到零点……我现在甚至连一个小火花都发不出……没有诅咒,我就无法战胜敌人吗?……真讨厌……我会死在这空无一物的超空间里吗? 蓝色的飞蛾在飞舞。它们落下蓝色的粉尘。蓝色的粉尘,落在我的脸上。 穿过飞蛾的翅膀,我能看到那张惨白的脸孔。 “你看到了什么?”他在蓝光中走来,冷酷的表情粘在他脸上,“你在恐惧吗?你看到了死神的幻影吗?” 她就在那里,躺在汽车的残骸里,乌黑的头发搭在惨白的脸上。血在她身体下面蔓延。蛾在飞舞,围着燃烧的汽车残骸。 生命的力量在渐渐消失。我全身麻木,已经无法做任何事情了。 “我不恨你。我知道你会这样做。带着鲜血的微笑在她白纸一样的脸上绽放。蛾在飞舞,上下扇动的翅膀分裂了她的脸。” “既然知道我会这样做,又为什么不留下来?” 房间,黑色的房间,她站在床前,抚摸着自己心爱的椅子。 “我必须走,默,将来你也会走的。我不能被‘无’继续像一个棋子一样地摆布,只为了一个所谓的‘未来’。” 死的感觉越走越近。思绪纠缠在一起,当混乱达到极点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片宁静状态。 未来……好熟悉的词…… 她的脸靠近了我,她的手按在我的脸上。 “人类的‘未来’应该由人类自己去创造,而不是由什么东西来左右。命运不应该是注定的。人类的命运不是注定的,你我的命运也不是注定的。所以我要走了,这是我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这世界充满痛苦。也许死了对你们来说是个最好的结局。”她在某个地方站住,“也许将来你会感激我。” “最好的结局……” 她躺在汽车的残骸中,无力地笑着。 “不要恨敬。默,也不要恨你自己。我并没有跟敬讲清楚我的处境,他不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现在想来,敬或许并不适合我。但我还是希望你们都能好好活下去。” “……不要死……” “来不及了。就这样吧,默,永别了。” 强大的力量从天而降,地面随之崩溃。强光吞噬了汽车的残骸和那张绝美的脸。终于什么都不剩下了。她的尸体变成焦炭。 我不理解。这就是你所谓的‘幸福’吗? 究竟谁做错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谁该为此负责? ……没有人…… 我不理解。无法理解。 什么都不剩下了。记忆,感情,力量三者同时遭到封印。在那飞蛾飞舞的火焰之中。 他举起手,蓝色的,闪着光芒的飞蛾向他的手掌聚拢。 “去死吧。” 他的力量在空间中集结,如浪潮一般向我冲来。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嘶哑的声音撕裂喉咙中无形的薄膜,回荡在一片蓝光之中。 “我在这里,在这无限的光辉之下呼唤着自身的力量。诡异的圣灵不再沉默,在我面前的一切,都将因沾染我尊贵的鲜血而遭到彻底的毁灭!”

7

红蛇骨基地,地下绝密空间。 太阳一般的眼眸出现在黑暗中。 “我感觉到了……一股异样强大的气息……是诅咒师……他完全觉醒了……” “……没有可查找的数据……” “虽然诅咒师从出生时便知道这个完美的诅咒文……但当时他的力量不足,就算念诵这个诅咒也只是毫无意义的念叨而已……他姐姐,泪死去的时候,他就曾使用过一次这种能力。但当时他只是受到精神冲击,偶然产生的瞬间力量……现在不同了……这毁灭一切的能力……” “……无数据……” “是时候了……神祗苏醒的时候快到了……神的制裁将形成熊熊十字圣火……燃烧一切……却留下真正的希望……”

8

灰色的强光从我身上扩散出去,将面前的一切都撕裂了。 在被摧毁的表层之下,我看到了另外一层景象。 名叫司徒浒的少年紧紧依靠装着锥形物体的透明箱子,惊恐地看着我。他身上有些地方鲜血斑驳,但都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我的。周围的船舱已经弯曲变形,地板上出现了巨大的裂缝,但他却并没有在刚才的冲击之下受伤。 “……怎么回事?”我用沙哑的声音问,“我刚才明明看到你被撕碎了。这个箱子又是怎么过来的?” 他冷笑一下,站了起来。“那不是真的。你难道没发觉吗?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做梦’啊!” “做……梦?” “看来你真的是毫无知觉。这个东西,”他指了指锥形物体,“从一开始就在这里。只是你无法看到它。因为你的眼睛已经被它‘虚拟’出来的‘假象’所遮盖了。” 我抱着自己的伤口,有些费力地看着他。 “这个空间已经被‘它’所释放出来的气息包围,而‘这种气息’也在无形之中影响了你。自从你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开始,你就已经陷入‘假象’中了。”他伸出手,从胸前开始向周围缓缓划了一个圈,“刚才,你所经历的战斗,全部都是‘虚拟’出来的。但,你所受的伤却不是假的。” 电子警报声:“飞船自检完成,船体伤害已超过Y级,无法修复。预计距离爆炸剩余五分钟!现在发布弃船命令!” “你比我想象重要厉害。‘诅咒’竟然能完全破坏‘它’所制造出的幻境。”司徒浒继续说着。蓝色的光芒从他身上渐渐扩散,将我和他包围在一个小小的圈子内,“但,诅咒在使用过一次之后的24个小时内不能再使用第二次,对吧?” “你想说什么?” “你在跟假象的敌人作战中消耗了大量的意念力和体力,而且身受重伤。我则刚好相反。没有受伤,也丝毫不疲劳。在这种情况下……”他合在一起的双手缓缓分开,一道蓝色的光之刃。出现在他双手之间,“你是没有胜算的!” 话音刚落,他向闪电一样迅速地冲上前,细长的剑刃突然扩大,劈向被包围在蓝色光线中无处可躲的我。 我静静站在那里,在剑刃劈下的一瞬间,我伸出左手,触摸了那淡蓝色的锋利之刃。 就像巧克力遇到烈火一般,光之刃溶化了。我的手穿过剑,握住了他的脖子。

9

整个飞船都在震动。远处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距离越来越近。 时间不多了……我要快些…… 我模模糊糊地想着,扶着墙壁向前移动。血从头顶流下来,和眼角的眼泪混在一起,落在钢铁地板上,殷红的一小滴。 快一点吧……去逃生舱那里。那里有维持生命的装置。再得不到修复,我就要死了。 我有太多事情需要想清楚。我要活下去。 一个短促的高音吸引我抬起头来。 前面的走廊里,浑身鲜血淋漓的李伤正在挥起闪烁着赤红之光的拳头,击向敌人的身体。 那几乎站都站不稳的少年以最后的力量张开了一层淡淡的紫色光壁。 “澎”的一声闷响,两者相交,那若有若无的紫色薄光归于无形,李伤的拳头却结结实实打中他的肚子。我马上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拉住即将跌倒的敌人,又在脸上补了一拳,然后把他扔进走廊深处。 “呼,呼。真难缠!就那么躺着吧,待会儿跟飞船一块炸了算了。”李伤抹去脸上的汗和血,转过来看着我,“诡诸!你也弄得这么惨!” 我向他招招手:“快一点,飞船马上就要爆炸了。” “知道了。”他飞速跑起来,“刚才那个大震动是怎么回事?你的敌人在垂死的时候干的吗?” “不,是我干的。” 李伤转过头来,满眼惊讶。脚下却丝毫没有停顿。 这个时候我们距离救生舱只剩两条走廊了。 “邯郸那边不知道怎样了。是不是去接应一下?”李伤问。 这小子还真罗嗦。“算了吧。如果他战败了,我们去也白搭。如果他能战胜对方,就会来和我们会合。” “嗯……好吧,听你的。”李伤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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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计距离爆炸剩余2分钟!立刻弃船!” 我们到达救生舱门口,远远地看到邯郸敬也正在冲向那里,令人惊讶的是,他身后竟然跟着本来是敌人的少年。 李伤拉开门,让我向里走。 “不,你自己先进去。”我对他说,“等着我。” 李伤不解地看了我一眼,没多说什么。一个人快步走进救生舱,缩进救生舱狭小的驾驶室。 邯郸敬和那个少年越来越靠近。他显然没有受什么伤,站在他身后的少年也几乎是全身完好。 显而易见。敬没有战斗,他说服了这个全身杀气的少年。 我伸出手,挡住了本来就很狭小的门。 “距离爆炸剩余1分30秒!” 邯郸敬在我面前停住,气喘吁吁地盯着我,不解地问:“你……要我扶你进去吗?” “站在你身后的人是怎么回事?”我问,“你打算带着敌人一起逃跑吗?” “他现在改变主意了,想跟我们一起活下去。”邯郸敬把手伸向我,试图让我放下手臂,“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快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我用力推开了邯郸敬的手,“现在是这样,在我姐姐死去之前你也是这样。” 邯郸敬的脸色变了。“你……” “距离爆炸剩余1分钟!请立刻进入救生舱!” “有话等安全了之后慢慢再说。”敬抓住我的肩膀,开始用力推我,“现在真的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 我把身体里最后的力量全部调动起来,用意念力把自己粘在门框上。敬完全推不动我。“你当时为什么要离开她?” 敬愣了一下。 “她跟你说过她所面临的痛苦境地,她请求你的帮助,但你什么都没给她。所以她在孤独无助的情况下做出了要脱离红蛇骨的决定。当时你在哪儿?自告奋勇去前线助战了。” “我并不知道她所面临的究竟是怎样一种困境。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促使她做出那么危险的决定。如果我知道,我会阻止她的。我也能理解你对我的不满。但现在……”他的右手顶住我的肩膀,“让开吧。否则我就用意念力了。” “她已经在你面前表现出痛苦了。你为什么没在意?” 邯郸敬的眉头缓缓皱起。 “你不相信她的困境真的像她所说的那么可怕。你不够了解她,也不够珍爱她。如果是我,我就绝对不会离开她。” 邯郸敬的手指之间发出了淡淡的褐色光芒。我能感觉得到,从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强。 “你什么都没为她做。”我固执地说着,“但她却爱你……真是不公平。” 邯郸敬仿佛被烫伤了一样,迅速放开我的肩膀。此刻他看着我的目光充满了疑惑,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倒计时开始!10、9……” 站在他身后的少年拉拉他,两个人心领神会,同时后退,面对着我。绿色的薄光在他们手中迅速凝结,形成一个光团。 “7、6、5……” 两个人一起大吼,光团如炮弹一般向我冲来。 这股力量竟然如此之强,接触的一瞬间,我就被冲起,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然而就在此时,我双手放出了我最后的力量,那强大的光团被我逼迫着改变了方向,向正在迈入救生舱的两个人撞去。 他们完全没想到我会这么做,突然受到光团的冲击,两个人一起飞起,跌入了主船的走廊里。 “……2、1!救生舱强制分离!”

11

救生舱的门霍然合?拢,接着一阵震动和机械声同时发作,救生舱脱离主船,急速向前飞去。 透过圆形的小窗户,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印着红蛇骨标志的,庞大的黑色主船在一片灰蒙蒙的超空间中爆炸了。隆隆巨响,复合金属的碎片在绚烂的光团中横飞。超空间因爆炸而产生强烈的颤动,越来越不稳定。 “超空间脱离开始。自动导航系统启动。自动搜寻地球族范围内距离最近的宇宙空港,请稍候……” 强光在窗外闪过。无限的星空再次出现在窗外。我们安全返回宇宙了。 李伤正在看着我。他的眼神带着一种冷酷的嘲笑,有些像邯郸残。 “这下你麻烦大了。”他说。 “你会为我保密吗?”我漫不经心地问。 李伤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古怪。“我可不想像邯郸敬一样被干掉,所以我只能选择替你保守秘密。” “那就太好了。”我站起来,带着一身血,步履蹒跚地走向一台封闭型治疗bbr>器,打开它的盖子,钻进去,躺在柔软的凹槽里。 李伤仍然看着我,目光闪烁不定。他显然经过简单的治疗,现在已经不流血了。 我对他微笑一下,从里面按“启动”按钮。治疗器的盖子开始关闭,氧气面罩从头顶落下来,罩住我的鼻子和嘴巴。治疗马上就要开始了。 新鲜氧气中,我渐渐昏睡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无作为谋杀 (诡诸默·李伤)

1

地球历2490年8月31日。莫尼罗皇家议事厅。夜晚。 “给我们的‘同盟’郝古拉族运送‘特殊装置C’的地球部队似乎出了什么问题。郝古拉族接应部队到达那里的时候,发现特殊装置的支架虽然安放在预定地点,但特殊装置核心部分却不见了。” 莫尼罗的摄政王戴泽认真地听着,没有发问。坐在一旁的王子却好像有些疲劳。 “在距离预定接应地点大约五六光年的地方,发现有曾经打开超空间的痕迹。郝古拉在几个小时之内检测到了残留的能量波,分析其中信息,再次打开相同的超空间,成功收回特殊装置核心部分。但问题是,它们在超空间里发现一些奇怪的东西。看上去像飞船的残骸,上面印有红蛇骨标志。” 一直有点懒洋洋的王子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体,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负责汇报的大臣继续向下说:“而且,特殊装置核心部分的表层也有受到冲击的迹象,内部储存力量几乎降到零点。这明显表示有不明生物使用过它。” “使用特殊装置的人,大概是地球人吧?”摄政王戴泽沉吟着开口,“不熟悉这个装置的人,是无法将内部储藏的能量引导出来的。” “是的。请问,关于使用特殊装置的人,我们是不是要继续调查下去?” “不必了。反正特殊装置已经全部到手,也不会有下一次让它们从中作梗的机会了。” “明白了。告退。”大臣鞠躬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在下一位大臣开口之前,戴泽将身体向王子那边靠去,低声说:“我们的间谍在三十分钟之前发现了挂着红蛇骨标志的逃生舱,你关心的那个诡诸默一定不会死的。” “真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成为我们的战士,”王子感慨地说,“为什么我们莫尼罗不会产生那样的战士,而卑贱的地球人就能够呢?万物之主真会开玩笑啊。” “先王制定的法律严禁与地球人通婚,”戴泽解释说,“高贵的莫尼罗人的血统不能被地球人玷污。” “这我知道。可如果事情威胁到了种族的生存,将来有必要重新审视这道法令。” 戴泽看着他,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赞许微笑。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再过两年,他就可以正式登基成为莫尼罗一族的帝王。 真难想象,当年那样一个小婴儿,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英姿勃发的未来王。时光的魔力真是不可思议啊。

2

地球历2490年9月1日。二号开发星球。 “这样看来,连司徒浒他们的作战也失败了。老天有眼,让他们落入了我们手中。” “诺勒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趁此机会杀死他们吗?” “不,借此机会从他们身上获取我们所需要的数据。将来我们或许就可以用自己的手,去阻止那已经预定好了的‘未来’……趁他们还未醒来的时机,干吧。”

3

周围似乎是一片强光啊…… 我混混沌沌地想着。透过自己眼皮,分辨外面的光线。看来我的确已经脱离宇宙了。但这里是哪里呢…… 我睁开眼睛,竟然发现周围溢满了桔红色的医疗溶液。我眼睛上戴着特制的眼镜,鼻子和嘴巴上罩着氧气罩。身上一丝不挂。身上的伤口好了一些,但仍然没有愈合。 我觉得很疲劳。 透过溶液,我模模糊糊地看到在我左边,李伤也浸泡在一个装满了桔红色医疗溶液的蛋型容器里。他还没苏醒,在桔红色彩中沉睡。 外边,是一个宽敞的陌生房间。四处摆满各种各样的医疗设备。我对医学不了解,但看上去这些设备相当高级,而且古怪。不太象是正统医院。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房间的门打开了。三个人影走进来,关上门,而后转向我们这边,静静地看着。 由于隔着溶液,我看不很清楚。但可以看出其中一个是身高标准的人类男子,旁边两个似乎都是少年或少女,身材异常纤美,外貌上似乎有些相像。 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假装仍未苏醒。 “看样子还没醒。”中间的男子说,“状态怎样?” “没有异常。”少女轻声说,“渐趋稳定,再过不久就可以撤掉生命维护系统了。” 少年说:“先生,把他们治好真的妥当吗?我们虽然不怕他们,但总觉得有点养虎为患的感觉。” “不是完全治好。只是维持在让他们不死掉的程度而已。如果不这样的话,就无法获取足够的数据来进行力量波调的破译工作了。”男子挥挥手,“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让一个淑女一直面对两个裸体男子毕竟不是一件雅观的事情。” 女孩子发出一阵悦耳的低笑。三个人静悄悄的走出了房间。 他们一离开,我立刻睁大了眼睛。 他们刚才说“力量波调”?他们知道我们是异能者!而且那个少年说“不怕我们”,这是否代表……他们有对抗异能的力量? 我们真是降落到了一个最糟糕的地方。这里的主人搞不好是想拿我们来做试验。所以现在最好就是赶紧安安静静地,不引起任何事端地,科学地逃跑。 我开始在医疗溶液中集中精神。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旁边容器中的李伤一点要醒来的样子也没有,身体很舒适地垂在溶液里,眼睛闭得死死的。 我搜寻着模糊的记忆,努力回想这种仪器的致命之处究竟在什么地方。我集中所有意念力,发动了“分解”能力。 总算这次比较走运,记忆没有出错。医疗机械的感应设施在分解能力之下失去了作用,这样它就无法分辨我是否还在容器中。接着,医疗容器的盖子也掀了起来。我立刻撕开身上的吸盘和传感线,从容器里出来,顺手关上容器的盖子,阻止那不断流出的桔红色医疗溶液。 落地的一瞬间,我感到头晕目眩,伤口处一阵钝痛。不得不扶住旁边的东西才勉强稳住了自己。身体内部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疲劳感,这种感觉跟意念力消耗到零点所引发的空虚感非常相像,但这还是第一次在经过了充分睡眠之后还仍然存在这么强烈的不适。 是因为受伤太重了吗?……总之,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于战斗,应该避免接触敌人。 我将意念力凝结在右手上,放出一片薄薄的小型“封闭”光,堵住了身上那两道最严重的伤口。渡过令人头晕目眩的适应期之后,我略略振作一下,抓起旁边桌子上的白色桌布罩住身体,走到李伤的容器面前,用分解能力封闭传感器,打开容器的盖子,然后抓住了李伤的手。 李伤的身体向外倾倒出来,我试图扶他,但是没有成功。他几乎是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怎……怎么了?”他睁开眼睛,双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诡诸默……我们在哪儿?” “你还好吗?”我随手关上盖子。抓住他的胳膊开始尝试把他扶起来,他那双大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我,“这里似乎是个私人研究所。” “是……是吗?”他摇摇晃晃地挂在我身上,湿漉漉的皮肤紧贴着我的身体,努力清醒着自己。他的伤口在流着淡淡的血水。看得出来,他的状况跟我的状况一样,两个人都仅仅比在飞船上时略好而已,“诡,诡诸,我觉得很疼……” “因为伤口还没好。这里的主人虽然给我们治疗,但他好像不打算完全治好我们。”我放开已经站稳的李伤,走向旁边的一个白色壁柜,打开,非常幸运地从里面找到了两套医生的制服。 “治疗?”李伤尽快堵住了身上的伤口,接过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治疗容器。他一片茫然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理智,“诡诸……也许是我多嘴,但这些仪器不是一般的私人诊所能弄到的。” “是啊,所以才说这里的主人有问题。”我系好了上衣的扣子,“刚才他来过这里,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我觉得他似乎想拿我们来干点儿什么,我们还是先溜为妙。” “我们是怎么落到这里来的?” “这恐怕要问自动导航系统了。或许他们所拥有的私人空港恰巧是距离我们当时所在地最近的空港也说不定。” “这里的主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人类男子,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身高180到185厘米之间。看上去很强壮。隔着溶液,我没看清他的脸。但他身边有两个少年,看样子好像是护卫。期望我们能在最安静的情况下离开这里吧……” 我一边说一边拉开门,刚刚踏出一步,李伤突然从后面抓住我的衣服,把我拖了回来。 “别出去!诡诸!”他低声说,迅速而无声地关上门,“有人来了!” “我没听到脚步声啊!” 话音刚落,一阵整齐而微弱的脚步声就出现在走廊里。人数好像在三五个左右。他们很快地路过我们所在的房间,从另一个方向消失了。 我和李伤同时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要有人来的?” “这是我的另外一种特殊能力。”李伤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三十秒之内将要出现在我附近的,对我不利的人,我都能感觉得到。” 原来他还有这一手。若不是遇上今天这样的境况,他还一直藏着呢。 我点点头。“难怪那次在游泳池我没砸中你的脑袋。接下来的行动里,恐怕要你这项力量发挥作用的场合会很多。” “不,先等等。”他又一次拉住我,“我们究竟为什么一定要逃跑?这里的主人救了我们。而且你也不知道他究竟要拿我们来干什么。或许那只是你的误解罢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正因为不太明白那个科学家想利用我们干什么,所以才要赶紧溜走。我想你肯定能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吧。” “我当然不是不懂。”李伤辩解着,一脸懦弱胆怯的样子,“我只是……只是……” 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笑笑,突然挥拳,重重击在他腹部没受伤的那一面上,另一只手同时拉住他的衣领,没让他倒下。 “哎呀哎呀……痛死了……真的痛死了……”李伤垂着头,呻吟着。声音之中竟然含着笑意,“没必要这么绝吧?” 他抬起头来。 他脸上的表情改变了。本来焦虑不安的眼神渐渐锋利,舒展的眉毛渐渐凝结,茫然的表情渐渐趋于凶狠。嘴角古怪地上扬着,显露出一种特别的诡谲。 这正是我所期待的效果。 “不好意思,那个家伙又不知所措了。”他笑着推开我,“我跟那种废物可不一样。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但你别听他的。还是你说得对,我们该跑,趁机杀死他们几个碍眼的家伙。” 他毅然推开了门。

4

外面比我想象中要空阔多了。走廊雪白的,长长的,两头都有电梯,但显然通往不同的地方。 “李伤,应该走哪一架?”我问。 “我怎么知道!”他直截了当且粗鲁地回答,“凭直觉,还是走左面吧。” “你脾气真坏。”我跟在他后面走进电梯,关上电梯门。操纵板上只有三个键,开关,强制停止,和前进至目的地。我按了第三个,“你就不能像刚才那样温和吗?我比较喜欢跟那样的李伤交谈。” 我说话的同时,门也合拢了。电梯开始运行。 我的目光离开操纵板。从电梯如镜般墙壁的反光中,我看到了李伤的脸。 一张充满了愤怒的脸。他正在从电梯墙壁的反光中看着我,眉头紧紧虬结。眼睛中危险的光芒不住闪烁。 “怎么了?”我问他。 “别拿我跟那个废物比。”他说。语气暴躁而具有压迫感。我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声音讲话,“他告诉过你吗?我是怎么产生的?” “大概和夏绿有关?”我一边想一边说,“他没说过。”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走过来,从后面轻轻扣住我的肩膀,“劝你也最好别对这件事情有兴趣。” 我面无表情地从反光中看着他的脸。他的手又湿又冷。他的大拇指正对着我的颈部动脉,对我施以无言的威胁。 “我是他的救星,他没有我活不下去。”他冷笑着说,“我从没看得起他。所以你给我记住,如果你不想让我对你动粗,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废物的任何事情。我不想听。” “你打不赢我,也杀不死我。”我冷静地提醒他,“别威胁我。心平气和地跟我讲话。” 李伤眉毛一扬,突然大笑起来。 “我真喜欢你!”他大笑着说,“我们很像。我告诉你,总有一天那个废物会被我吞噬。那个时候或许我们可以好好交往一下。”停了一下,他补充一句,“我们这种人生存的意义就是不断战胜一切,以求更强大的力量。他的存在让我变得弱小了。” “我倒认为作为一个人,他比你要好得多。”我推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你喜欢用‘废物’两个字来称呼他,为什么?贬低另一个自己会让你感觉自己的存在价值有所提高?或者是想借助‘辱骂’这样的方式来逃避什么?” 李伤突然怒了起来,从后面用力推向我的肩膀。 “你怎么了?”我转过身,躲过他的手,“生气了吗?” “我把话讲清楚。”他双手抱胸,冷峻的笑容慢慢隐藏起来,“我比他要强大得太多了。我是他灵魂中始终没有勇气面对的一部分。他害怕我,总是躲着我,不愿意让我主宰这具肉体,就是因为我有他所渴求的一切。如果我存在,他将失去价值。他羡慕我,不愿意认同我。可一旦到了紧张的情况,他无法战胜敌人,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的时候,他又会来恳求我。我所最无法忍耐的,就是他这种卑鄙,下做的态度。”他苦恼地摇摇头,“……算了,这些事情你是不能明白的,所以你也没有插嘴的余地。明白吗?” “我没有打算介入你们的事情,我仅仅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发表发表意见而已。”我固执地说,“我不太明白,你所谓的‘他所不具备的优点’,是指什么呢?” 他的眉头皱起来。“他不了解他自己,他很迷惘。分不清楚他的存在有意义,还是我的存在有意义。但我不一样,我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因此我从不迷惘。” “真的不迷惘吗?”我说,“你是否有想过……” “闭嘴!”他低声吼断了我的话,“你罗嗦得过分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漫长的电梯道路终于到了头。提醒铃“叮”地响了一下,门就向两边滑开了。 门外,正对着我们的竟然是三架火焰枪的枪口。在门打开的同时,枪口中喷出熊熊火焰。

5

我就靠在门边,那三架火焰枪的枪口几乎就要碰到我。火舌一瞬间就烧着了我的手臂,幸好只是浅度灼伤,不太严重。惊讶之下我飞速向电梯深处后退,展开厚厚的透明光壁,阻住火焰。 火焰源源不断地喷到墙上,发出“嗤嗤”的声音。开枪的人的身影被熊熊火焰挡住,无法看清。 略略镇定一下,我和李伤同时赤手空拳地窜进火焰中。身前的火沿着抵挡光壁向两边分开,仅仅几秒钟,我们就脱离了火堆。 外面,三个少年抱着火焰枪,正对着狭小的电梯通道开枪。一看到我和李伤突然穿过火堆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大吃一惊。中间那个修长少年第一反应就是抛弃火焰枪,向后逃跑。靠我较近的一个立刻把火焰枪的枪口转向这边,我的手已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拉,把他甩起来,向墙那边撞过去。他连一声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脑袋就已经撞上了钢铁墙角。 骨骼粉碎的声音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这样一甩竟然会造成这么惊人的后果。 怎么会这样……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我被自己吓了一跳,捂着自己的嘴巴,扯着那具奇形怪状残骸的手,一时有点发呆。 “你在发什么呆?现在不是欣赏自己力量的时候!”李伤突然冲过来,推我一下,“快去追那个逃跑了的!等他搬来援兵就晚了!啊,现在……大概已经晚了。” 走廊尽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有很多人正在向这边奔跑,而且距离越来越近。 我和李伤颇有默契地同时拔步,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冲距离我们最近的路口跑去。 “啧!不论怎么样,我们现在绝对不能被堵住!” “喂,我觉得这里有一点奇怪!这里的布局看上去有一点眼熟。” “怎么?莫非你来过这个地方?” “根本不是!我暂时想不起来……”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进入另一条走廊。在青色的铁制地板上飞速奔跑着。 这里看上去好像是一个地下空间。而且似乎跟医疗和科研有关系。 姑且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说,这里就是袭击我们的异能者的巢穴,那么或许他们并不是天生的异能者,而是通过手术拥有异能的。据我所知,这类研究如果能获得可供研究的试验品,其作用非同小可。 该不会是……这里的主人想要我们来当实验品吧? 从我们所遭遇敌人的强度来看,这项研究已经十分完善了。一个普通的科学家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如此程度。所以很有可能有一个了不起的人或者财团在背后给他提供必要的物资与条件。再结合这些来历不明的异能者总是能在我们红蛇执行任务的地方出现这一现象,可以假设在幕后制成这个计划的人很有可能是一个政府的高层人士。 但问题是,支持他的人是谁?又为什么要支持他?为了制造出可以取代红蛇骨的战斗兵器吗?可是这些孩子也是人,如果把他们集合起来,经受训练,执行红蛇骨现在执行的任务,那么他们必然会变成另一个红蛇骨。到时候再打算怎么办? 政府的人不至于想要饮鸠止渴,浪费金钱和时间吧?他们应该有更复杂的目的才是……可是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站住!” 我的胡思乱想被一声清脆的大喊打断了。 走廊的尽头已经距离我们不远了。拐弯处,五个少女穿着相同的银色紧身服并排站着,看着我们。让人惊讶的是,她们竟然长着一样的面孔。 刚才的大喊就是她们发出的吗? 我和李伤在进入她们攻击范围之前停住了脚步。 五个少女默默地看着我们。站在中间的一个从口袋里抽出两节铁棍,把末端拧在一起。向后退一步,她忽然按动了铁棍上的什么开关,棍子两端射出两道细长的桔红色镭射光线,像安全护栏一样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其他四个少女也开始抽出自己的兵器。她们的动作快慢一致,表情一致,甚至连动作幅度都一致。看上去就好像重影一样的诡异。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们的武器。 从左边开始,第一个使用长鞭,第二个使用短匕首,第三个拳头上套着鹰>99lib?爪一般的铁倒刺。第四个使用前端坠着锐利铁器的绳子。那铁器看上去有点像斧头,但尺寸只有正常斧头的三分之一。 “喂?”李伤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同时见到五胞胎。” “她们分配得很合理。”我低声说。 “是啊,后面那个负责禁止我们突破,中间两个负责近身肉搏战,边上两个负责远距离攻击。”李伤的分析跟我的看法一模一样,“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应战?” “缠斗吧?”我边想边说,“缠住那两个做近身战的女孩,借用她们来回避另外两个女孩的远距离攻击。相信堵路的那一个不会贸然出手,暂时可以不考虑她。” 我话刚刚说完,负责肉搏战的两个女孩已经分别向我们冲了过来,一个用短匕首攻击李伤的小腹,另一个用鹰爪当头抓向我的脸。速度极快。 李伤微微抬起手,摆好备战架势,迅速后退,躲过第一击。 我一把抓住鹰爪女孩的手腕,提起拳头砸向她的腹部。 她那张漂亮的面孔毫无表情,另一只手的鹰爪从身后挥过来,迎向我的拳头。 我吓了一跳,赶紧收拳,才避免了左手被剖成两半的灾难。但少女的鹰爪并没有停止,趁此机会朝我的肚子抓来,冰冷的钢铁戳进了我的皮肤。如果不是我反应迅速,接触到铁的一瞬间就后退两步,恐怕肚子会就此分开。 尽管如此,我肚子上还是多了一道血口。 “妈的!”我骂了一句。 套着鹰爪的拳头又朝我当头划下来。 我再次向后退。刚刚跨出一步,右肩头骤然一痛,一块血肉随着坠着斧头的软绳飞了出去,在空中改变方向,飞回那站立在远处的少女手中。 见鬼!配合得竟然这么密切! 我以最小的动作继续躲避着鹰爪少女的攻击,同时暗暗张开了抵挡光壁。虽然明知道在身体十分虚弱的时候还勉强去消耗意志力很可能会导致晕倒,但也不得不这样做了。 但事情并不像我所想的那么简单。在抵挡光壁从我皮肤上脱离,开始膨胀的时候,正在攻击我的鹰爪少女突然停止了动作,并且淡淡微笑起来。 我还没弄明白她究竟在笑什么,就已经发现事情不妙了。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扩散开来,急速膨胀,将我的光壁包裹了进去。 感觉上这个女孩子好像张开了一个不大的,无形的“领域”。我不明白这个领域究竟是何属性,但我能很明确的感觉到,她的领域跟我的光壁在互相侵蚀,彼此分解,同化,终于两个异能产物同时失去了作用! 远处的软绳在这一瞬间再次抽来,我闪身,锐利的斧头在身边呼啸而过。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能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绳索一击不中,开始飞回的时候,鹰爪少女随之冲了上来,左手突然向我划过来。 我下意识地侧步,以最快的速度将有限的意志力凝结在右手上。从我跟她之间的距离来估算,意念之剑一旦形成,立刻就会穿透她的胸口,她完全没有躲闪的余地。 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发生了,我的意念力竟然凝结不起来! 这个时候已经晚了。软索斧头如直线一般从远处向我飞过来,旁边的鹰爪少女反手抓向我的咽喉和肩膀。 糟糕了!刚才躲闪鹰爪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其它因素,现在我正好处在软绳的攻击范围正中,无处可躲。 一阵刺骨的疼痛。 鹰爪刮下我左脸颊的一块皮肤,在肩膀和脖子交界处各开了一道口子。斧头则深深嵌进右胳膊的肌肉里。鲜血迸流。一时之间,新旧伤口一起流血,雪白的医生外套就快变成红色。 我惨叫一声,一把抓住正在收回去的鹰爪,飞起一脚踢在鹰爪少女的肚子上,把她远远踢了出去。顺手抓住连接着斧头的软索,奋力拉扯,试图把远处那个女孩也拉过来。可她力量却大得超出了我的预料,竟然一时拉不动。 “啊!”李伤嘶哑的叫声从身后传过来。 看来他也快不行了。 我在流血,体力越来越少。最糟糕的是,我现在无法使用诅咒。我所剩余的意念力不足以支撑它。 现在该怎么办……我觉得我快死了……最近我好像常常徘徊在生死边缘……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出现,来帮助我们就好了……就像电影里的蒙面英雄一样…… 鹰爪少女支撑着自己,慢慢从地板上爬起来。她抱着肚子,看样子很痛苦。站立了一会儿,她深深吸气,挺直身体,右手当空一挥。一道白色的,意念结成的粘性光带飞速脱离她的手心,朝我这边射来。 她在使用“束缚”或“凝结”一类的能力。如果被这光带粘住,我就休想脱身了。 使用软绳的少女此刻甩出了另外一条软绳。光带和软锁,正好将我封锁在其间。不论我想要躲避哪一个,最后的结局都会导致我落入另一个的束缚。 真难办。 我原地发了半秒钟的呆,血液的流失让大脑运转开始缓慢起来。在软索和光带就要碰到我之前,我突然放开刚才一直扯着不放的那条软绳,用力跳上高空。 白色光带在脚底下擦过,撞在那两条软索上,把它们结结实实粘在了墙壁上。 两个女孩都是一愣。我在此刻落地,趁机前踏三步,擦过鹰爪少女身边,在她的侧腰上重重一拳。在她还手之前赶紧改变方向,朝正在跟两个女孩打得难解难分的李伤跑去。 “来得正好!”李伤冲我喊,一脚把手持短匕首的女孩朝我踢来,反手抓住抽向他的皮鞭,出其不意地用古怪的手法一扯,皮鞭立刻到了他手里。 啊,这小子控制力量的能力比我要好多了。 我在短匕首女孩的脖颈处用力敲了一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像衣服一样朝身后抛了出去。从她落地的声音可以听出,她身上一定有几根骨头被弄断了。 我跟李伤一起冲向堵在拐弯处的少女。 她仍然表情冷淡地站在那里,丝毫不为她姐妹受伤的事情动容。手中的镭射长枪稳稳地握在手里,看不出来她打算防守还是抢先攻击。 “让开!”李伤对她大喊一声,手中鞭子凌空一挥,抽向她的脸孔。我也跳了起来,准备趁她躲避鞭子的时候从右上方的空隙中穿过去。 她竟然面不改色,挥动长枪,动作异常灵巧地用枪的一端敲中皮鞭,让鞭梢绕在了枪上。接着,她做了一个古怪的动作。枪杆轻轻一圈,皮鞭就像变魔术一样从李伤手里到了她手里——这手法跟刚才李伤抢鞭子时用的一模一样。 “怎么……” 李伤这句惊叹还没说完,少女的长枪一翻,毫不留情地抽向正在右上方空中的我。 我双手挡了一下,从空中落回走廊里。 “比想象中更加厉害。”李伤一把接住我,扶我站好,低声说,“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能力完全无法发挥。你的诅咒也不能用吗?” “不行。”我也同样低声地说,“我的意念力不足发动它。” 被我们甩在身后的四个少女都已经恢复了战斗姿态,一步一步地朝我们走来。 “怎么会这样!”李伤有点恼怒,跟我一起,一步一步退向走廊的死角,“怎么到这种时候你才说不行!”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反驳他,“事实如此……” 话还没讲完,走廊里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一切行动停止。99lib?让两位先生进来见我吧。” 少女们的手同时垂下了。 “你是……这里的主人?”我和李伤同时问。 “没错。”来源不明的声音立刻做出回答,反倒把我们吓了一跳,“诡诸默先生,李伤先生,我有些东西,你们一定会感兴趣。所以请你们跟着那五个少女进来吧。她们不会再动手了。” 那五个少女沉默着收起武器,缓步上前,齐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本来手持长枪,挡在我们面前的那个少女向我们微微欠身,关上了长枪的开关,让开了道路。

6

两扇蓝色的,半透明的门像烟一般在我们面前消散,归于无形。 面前是一个银灰色的,整洁的空间。四面墙壁有不易察觉的暗门,很窄,只能让一人出入,无法猜测里面有什么。 房间中央放着一把相当庞大,扶手上镶着控制板的椅子。一个身穿全白服装的男子坐在里面。他看上去大概三十岁左右,一头棕色的头发,面孔谈不上漂亮,但也不难看。高高挑着的眉毛,下巴相当宽阔,嘴唇很薄,看上去似乎是个很坚毅,有些顽固的人。他身后站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两个人穿着同样的服装,同样的发型,连脸孔都是一样的。 这……又是双胞胎吗? 我抱着自己的腰,因为刚才的战斗消耗了大量的意念力,堵住伤口的封闭光不知不觉地散开了。血水濡湿了外套。刚才的战斗产生的伤口和本来的伤口一齐流血,从指缝中滴滴嗒嗒地落在地板上。堵都堵不住。 李伤站在我身边,也是遍体鳞伤,有点摇摇欲坠。看到陌生男子面孔的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然缩小了。 “我在蛇尾的报告里看到过你!”李伤突然提高声音,直视着男子的双目,“你是诺勒·尼奇!噶尔博士的好友之一,经营一个所谓‘合法’的私人研究所!” “真荣幸,李伤先生能知道我。”诺勒·尼奇毫不在乎地笑笑,“也请两位原谅我招待不周。事实上你们会落到我的私人宇宙空港里,我也觉得非常惊讶。我早就想跟你们接触了,但一直没有机会。” “废话少说。”李伤的态度极其恶劣,“你到底想干什么?那些女孩子,还有在飞船上狙击我们的少年,都是你派出的吗?” “并不完全是那样。”他丝毫没被李伤的态度激怒,仍然不急不慢地说,“我要声明一下,只有在飞船上那次才是我直接命令他们的。之前的两次碰面全都与我没有直接关系。”他做作地举起手,“希望你们不要误会。” “这些少年少女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凝视着诺勒·尼奇的眼睛,“他们是自然的?还是通过人工产生的?” 诺勒·尼奇愉快地笑起来。“你的触觉很敏感。他们的确是非自然的。但他们彼此之间也不一样。”他做了一个手势,“前几次,包括在飞船上与你们交手的少年,本来都是普通的孩子,略有一些异能潜质,但却不足以成为红蛇那样的战士。我给他们进行手术,引发,并且扩大了他们的全部潜能,让他们成了现在的样子。你知道,这种异能手术十分需要时间和耐心,大概要整整一天的手术操作才能完成一个。但,现在跟你们交手的这五个少女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和李伤皱起眉头。 “不妨告诉你们,我一生都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你们第一次遇到曈昽和司徒浒的时候,他们正是在替我……嗯,或者说替这个研究项目,寻找合作者。当时我所看中的就是那个侏儒。但最后却失败了……我的研究正处于瓶颈状态中,又被告知寻找合作者的事情失败告终,因此很有点绝望……不过,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的研究几乎完全成功。这五个少女,就是我最引以为傲的‘成品’。”他似乎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了,不等我们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就自己接着说,“她们的力量远远超过以人体改造的异能者,而且生产速度也要快得多……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一天当中利用流水生产线制造成百个跟她们一样的人造人。” 我和李伤大吃一惊。同时脱口而出:“流水线?” “你们该不会以为,她们是五胞胎吧?”诺勒·尼奇扬杨眉毛,“她们是以人造DNA还原成的复制人。同样的面孔,同样的力量,同样的服从命令,同样的战斗方式——她们就等于是一个人,所以她们的配合永远是最好的。” 我吞了一口唾液,“那么……你身后那两位也是……” 他点点头。“也是复制人。但用途不一样,他们是我的助手,战斗能力不佳,但头脑很好。而且……我稍微在他们外貌上动了动脑子,同样的面孔,性别却不同,看上去更有趣不是吗?” 有趣你个头。我在肚子里面骂。 “你制造这些人造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说,“你想跟政府作对吗?还是对红蛇骨……” 也不知道我这句话哪里滑稽,诺勒竟然笑了起来,而且笑得很厉害,前仰后合。 “你的语气真可笑!”他边笑边说,“听上去好像我是一个万恶的反政府恐怖分子一样!” “你难道不是吗?”李伤怒气冲冲地说。 “我是吗?”诺勒笑得更厉害了,“如果人能见到未来,你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跟我说话了!” “你的意思是……” 诺勒费劲地收起笑容,摇摇头。“不,我不能回答你们这个问题。告诉你们是没有意义的。” “那么,你到底想对我们做些什么?”我说,“这个问题你应该能回答吧?” 诺勒·尼奇的笑容瞬间不见了。“这正是我想告诉你们的。我需要你们的肉体。没有意识的,但却拥有生命的肉体。就像在红蛇骨地下绝密区域沉睡的诡诸无一样。” 又是这个名字……这个令人不舒服的名字。 我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我所制造的人造人跟‘真人’拥有相同的智力,力量,思考方式,她们很强,但却无法达到跟你们‘蛇牙’一样强大的程度。所以她们还需要改良。很多很多的改良。”诺勒·尼奇嘲讽地笑了,“事实上,你们现在所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完成品。他们还可以更强大。但为了让他们更强,我就必须弄懂,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达到蛇牙一样的强度,而大多数异能者,却在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就无法继续前进了呢?究竟什么地方不同?体质?潜能?大脑结构?身体当中的另一半外星血统?还是记忆?”诺勒饶有兴味地转动着手指,“我必须要弄清楚这一点。所以……我需要你们的身体和大脑。” “喂,反正我们都已经落到你手里了,是不是可以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李伤突然说,“刚才那几个女孩,使用了一个很奇怪的‘能力’破坏了我们所有的异能。这是什么能力?” “这个问题正是我最愿意回答的。”他笑了笑,“其实她们所张开的并非你们所发出的‘光壁’或‘领域’,而是一种‘磁场’。在这磁场中有无数的小震动波,配合你们异能的‘波调’,产生共鸣,从而通过共振干扰你们异能的发挥。这种作战方式连你们红蛇骨的人都不知道呢!”说到这里他似乎十分得意,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你们的异能波调,我都清楚得很。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他脸上露出了愉悦的表情。看得出来,这一定是他颇引以为傲的研究。 是啊,我怎么会忘了呢?每个异能者发动能力的时候,都会产生其特别的波调。如果对对方足够了解,就算五官功能全失,可以利用波调分辨对方是谁。 通过共振来骚扰我们异能的发挥,要这样做的前提是要双方的波调达到同步吧?反过来说,要避免被骚扰,只要改变自己的波调少许即可。 应该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诺勒突然咳嗽一下,打断了我的思绪:“现在闲话说完了,我应该拿出专门为你们准备的特别礼物了。” 他按按右边控制板上的某个按钮。整个房间的墙壁突然发出一阵柔和的“扑哧”声,四面墙壁的暗门在两秒钟之内全部打开,露出整整三排藏在墙壁里的固定槽。每个固定槽里,都有一个绝美的少女,正在睁开眼睛。 她们的面孔,身材,穿着,甚至那一脸冷漠的表情,都跟先前那五个少女没有任何区别! 她们就是诺勒所谓的“流水线产物”吗? 少女们从固定槽里走了出来,整齐地转头,望向我们。 我粗略估计一下,这些少女的人数大概在30个上下。加上本来那五个少女还有那对“战斗不太行”的兄妹,我们的敌人数目将近40,而且全都是搭配无间的,水平中上的异能者。就算我和李伤身体完好,精力充沛,可以使用异能,也拿不准能不能打赢。何况我们现在这么惨的状态。 我感到一阵绝望。我简直无法相信面前这完全无望的局面,但它是现实,不会因为我的不相信而产生奇迹。 看看旁边的李伤,发现他的眼神已经全无神采。 我想逃,但却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逃。我试图思考解救自己的方法,脑袋中却只有“奇迹”两个字。 “奇迹”发生的概率有多少? 本来站立不动的少女们在接受诺勒·尼奇的命令之后开始向我们这边走来,同时亮出了她们的武器——最新型号的镭射光剑。 我在颤抖。手心不住流汗,脚在发软,伤口流出的血带着浓重的腥味,让我头晕目眩。一片金星当中,真正的死亡之神隐约可见。 被剥夺意志,浸泡在桔黄色的溶液里,以僵尸般的形态继续生存下去,就像沉睡在红蛇骨地下绝密区域里的诡诸无……永远的沉睡,永不死亡,永不苏醒……不,我不想这样! 那些面无表情的美丽少女越走越近了。我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欣赏她们的魅力,从她们身上我只能看到绝望。 “放心,只是疼一下,以后就不会再有感觉了。”诺勒用一种虚假的,令人不舒服的安慰语气说着。 共振……奇迹……共鸣……气场…… 这些词汇在我脑子里飞速旋转着。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这漩涡的中央。 没错,现在还不是完全的绝望,还有一线希望……一线微弱的希望。 “等等!”我叫起来,向后退一步,暗中拉过李伤的手,双手捏住,开始在他手心写字,“诺勒,告诉我,你们所说的‘未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不知道吗?”诺勒看着我的眼神变得十分奇怪,“算了。既然你不知道也就没必要告诉你了。”他挥了挥手,“来,女孩们,杀死他们!” 包围着我们的少女们立刻活动起来,发疯一样地扑过来,震天动地的力量在她们中间涌动。 “李伤,”我低声叫他,“我刚才告诉你的,你觉得可行吗?” 他冲我点点头。“没办法,试试看吧。” 我的右手紧紧握住李伤的左手。两人同时全力张开了消耗意志力最大的封闭性“领域”。 最前面的少女来不及刹车,重重撞上领域的边缘,向后倒了下去。但其他的少女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纷纷举起长剑,对着领域砍下。 李伤的手充满冰冷的汗水,潮湿而柔软。我能感觉到,在皮肤之下,那只有蛇牙才拥有的强大力量在缓缓流动。 时间够了……在这些女孩子破坏领域之前,我们一定能做到的……抓住那一线希望…… 我放开所剩的全部力量,头脑一片空白,全力感受着李伤的力量波动,让我的力量跟他的力量融为一体,寻找着最大程度上的完全共鸣。这种“波调”应该不在他们的档案之中。 一道柔和的光从我跟他紧握的手指里散发出来。空气中似乎产生了什么微小的震动,像水波一样,在这空间中一圈圈地回荡,互相撞击,越来越强大。 诺勒愣住了,那些战斗着的少女似乎被这种力量所影响,也一时呆住了。 空气中的震动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墙壁开始轻微摇晃,我的耳膜感到令人难以忍受的挤压,几乎站立不稳。半分钟过去,整个地下空间都开始抖动起来。手心中的柔和光芒也在此刻变成一束太阳般的强光,将一切都照成朦胧的白色。 朦胧中,力量的共鸣层层重叠,汇合成一声震天动地的呼啸,震垮了这个地下空间。天花板开始坍塌,我们脚下的地板也在龟裂。整个楼层完全碎裂,带着隆隆巨响和滚滚烟尘坠到下层空间里。下面的空间本来也在崩溃的边缘,受到这样强大的撞击,也只有随着坍塌,坠到更下层去。 我和李伤不断地下落。恍惚中,我感觉到自己的脚接触到了结实的地面,于是立刻窜到了墙边比较安全的地方。 我头上一片烟尘滚滚,碎石不断落下来,但却十分幸运的没有砸到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终于静止了。烟尘逐渐散去,烈日出现在我们头顶。 我抱着自己的伤口,试着站起来,但却没有成功。我也试着呼唤李伤的名字,但却只能发出沙哑的,近似于呻吟的声音。 我现在大概是在地下四五层左右。楼上全部坍塌了,钢筋扭曲着露在外面。我周围一片狼籍,碎石乱七八糟地堆着,像个废墟大坑。那些少女的手臂,脑袋,肢体,三三两两地从石块底下露出来,带着血迹,触目惊心。 但我不能就这样躺着……否则会死的。我要离开这里,必须离开这里。 先用右手手肘撑住自己,伸出左手,抓住前面那跟露出来的钢筋,把自己拉起来……先用右腿撑住自己的体重,然后再加上左腿…… 终于站起来了。这时候我看到了李伤,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浑身是血,像是睡着了。 血沿着我的身体向下流淌,滴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也在大量出血……如果得不到及时救助,他不会活很久的。 一丝冷笑扯动了我的嘴角。我扶着粗糙的断壁,慢慢向前走去,走向那一架随着楼层的崩塌而落下来的反引力车。 我的手碰到了车门。打开它,我跌倒在驾驶座上,用颤抖的手打开自动导航系统。 起飞后,我包扎了伤口。在反引力车轻微的颤动中,我渐渐失去了意识。

7

“发现地球族城镇,降落开始。” 一阵轻微的震动。反引力车降落了。 恍恍惚惚中,我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靠近。在他们打开车门之后,一道强光突然钻进我的眼睛,针一样刺痛了我的瞳孔。 一只手伸过来,打开了我胸口的衣服。接着,我听到了一阵连在一起的,混乱的说话声。我无法听清楚是谁在说话,也无法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我只觉得头很疼。谁来帮我把太阳遮住…… 蓦然间,所有说话的声音都停止了。我听到钢铁敲击地面的声音,有节奏的,越来越近。 “你真狼狈。”一个清朗的,熟悉的声音在我左边响起。 一个人将上半身探入车里,挡住了光线的来源。黑色的头发,苍白的皮肤,脖子上那条钢铁项链几乎垂到我脸上。 他在看我,微笑着。那张熟悉的瓜子脸,细长的黑色眼睛。 “邯郸残……”我低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第二十五章 坦诚对待我 (诡诸默·邯郸残)

1

红蛇骨地下绝密区域。 “诅咒师确认归来。他经历过一番恶战,受伤惨重。目前正在抢救,尚未脱离危险。” “……是吗……” “据分析,诅咒师归来时所乘坐的车与前些日子在诺勒·尼奇私人研究所里所见到的车辆是同一架。只是多了些严重的擦伤和磨损。可以认定诅咒师曾经跟诺勒·尼奇接触过。” “现在他活着回来了……也就表示诺勒·尼奇失败了吧……现在,诅咒师已经突破了自己的‘极限’,拥有了新的力量……我已经不用担心他了……皮欧拉里克。”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是吗……那好,我也该为了‘我们的未来’而储存能量了……这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是成是败,都在这个环节上了……皮欧拉里克,剩下的一切都拜托你了……” “明白。” “皮欧拉里克……命运已经离开了原先的轨道。历史的巨轮将会驶向一个未知的方向……是希望还是彻底的毁灭,是好还是坏,都无法确定……但,我们也只能选择去接受它了……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皮欧拉里克,我也应该沉睡了……希望我醒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我们憧憬已久的‘神圣之光’……晚安……”

2

地球历2490年9月6日。治疗室。 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我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刺激我的意识,迫使我醒来。 我睁开了眼睛。液体立刻涌进了我的眼球和眼皮之间。 周围是一片黄绿色。透过厚厚的玻璃合金,高韶韵正在看着我,另外还有四五个不知名的男男女女站在她身后。他们都是协助高韶韵作战的将领们,但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高韶韵向我困难地笑笑。“诡诸默,好些了吗?” 我带着一身的软管游向水箱壁,伸出手,按住那个不停转动的绿色透明图案。瞬间,我所想的话就已经显示在了对话框里:“我想……大概还不错吧。” 高韶韵点头。“你和邯郸敬,李伤,三个人同时执行任务,究竟发生什么?飞船呢?” “飞船……”我略略停了一下,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飞船的记忆,“它爆炸了。我们在完成护航之后的返回途中遇到了一些少年……” 我把在飞船上和后来在诺勒·尼奇实验所里所发生的事情详细而且有选择地说了出来。 “就是这样。飞船因为承受不了那些少年的力量而爆炸了,邯郸敬没能登上救生舱,阵亡了。至于诺勒·尼奇,我想他大概已经死了。爆炸后我没找到李伤。” 我说话的时候,高韶韵没提出任何问题,也没有人打岔。等我全部讲完之后,所有人脸色仍然凝重如常,只是高韶韵听到邯郸敬的死讯之后表现出了一些悲哀。 这让我暗中松了一口气。 高韶韵看看旁边的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女子,“记录完成了吗?” “全部完成。”女子把储存卡从随身电脑里抽出来,交给高韶韵。 “那,好好休息吧。”高韶韵朝我挥挥手,“放心吧,你回来之后,蛇尾也尽快把李伤找回来了。但由于时间长了一点儿,他的伤情变得十分严重,直到现在仍未脱离危险。现在医生们正在尽力抢救。” “我明白了。”我没预料到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依然会如此镇定。 高韶韵看看自己手里的记忆卡,“这次恐怕是蛇牙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失败。” 医生和护士在高韶韵他们离开之后出现在医疗水箱前。他们调整藏书网仪器,记录治疗情况,最后重新调整溶液成分。在颜色渐渐变深的溶液中,我慢慢昏睡过去。

3

地球历2490年9月8日。人造亚空间。 扶政会成员正在进行私下会议。 “红蛇骨此次的任务完全失败,不仅两位蛇牙受到重创,甚至还有一个死掉了。伪装成‘卫星装置’的‘特殊装置C’也被遗失在超空间里了。这对红蛇骨肯定是个不小的打击。” “没有遗失,郝古拉人在第一时间从超空间里收回了‘特殊装置C’。否则我们又要像上次给莫尼罗送东西时一样,重新想办法了。” “红蛇骨恐怕是第一次有蛇牙级的战士死亡吧?霍依兰现在会怎么想?应该在‘提取蛇牙基因,制造人造人’的问题上有所让步了吧?” “霍依兰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立场的人呢。其实就算她不同意又怎么样?我们可以通过其它渠道弄到蛇牙的基因。” “红蛇骨……真是个令人讨厌的东西啊。” 也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东西。或许太强大了。 拉博森·布鲁斯特暗自想着。人类的生存需要依靠它,但却同时又视它如毒瘤。 以往的努力都失败了。噶尔死亡,诺勒·尼奇下落不明,面前的道路变得更加崎岖了。

4

地球历2490年9月9日。普通病房。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陌生女性的脸。 “感觉怎么样?”她问。 “还不错……伤口已经愈合,完全没有疼痛感了。>.但我觉得身体好像有点迟钝。” “这是正常状况。过几天之后会好起来的。今天诡诸默先生可以随意外出,但请不要剧烈运动。两天后您就可以正式出院了。” “谢谢你。另外,我想问一下,在我治疗期间,有没有人来过?” “有。红蛇骨的包包小姐。” “邯郸残呢?邯郸残先生有来过吗?” “没有。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没有了。”我关上了服务器。护士小姐的全身虚拟影像消失了。 我躺在病床上,把手抬起来,看着自己手上伤口愈合之后留下的淡红色伤疤。再过一些时候,这些伤疤也会慢慢消失。它们会带走我的疼痛,和那些濒临死亡时的恐惧。 过去了。危险过去了。 我叹息,从床上坐起来。就在我坐直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个人影——从房门前走过去了。 我顿时跳起来,冲向门口,一把拉开门,向走廊深处望去。 身穿迷彩服,踏着沉重的战斗靴,脖子上挂着钢铁项链的少年正站在距离我七八步远的地方,回头望向我。 果然是邯郸残。 “我知道今天是你治疗结束的日子。”他冷漠的声音中掺杂着些许愉悦感,“所以就来了。” 我嘴角不经意浮出笑意。 “看到你真好。几天以前我曾以为我就要死在敌人手上,永远都回不来了。”我一边说一边朝他走去。 “哈,你如果那么容易就死掉,也算是这个社会有福了。”邯郸残做了一个表示轻蔑的手势,“我听说你和李伤的事情了。蛇尾现在正在收回可利用的人造战士尸体。据说研究人造战士的科研部门认为这些尸体能给他们不少的帮助。” “这样啊。李伤怎么样了?”我假装很随便地问,“他还好吗?” 邯郸残回答的也很随便。“他现在生命无碍,但由于受伤严重,加上意志力消耗过度,很多神经遭到了根本性的损坏。现在已经被送回红蛇骨基地了。他脑部受到了严重伤害,我听说他可能变成另一个植物人,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太不幸了。”我低下头去,不想让邯郸残看到我脸上那虚伪的沉痛,“对了,你今天有时间……” “哎?你们怎么站在这里说话?” 谈话被切断了。我转过身去。 是包包。她正在朝我笑着。 或许是战地生活的效果,她看上去更加健康了。那股战士特有的尖锐战气笼罩着她。她穿着跟邯郸残一样的野战服,银白色的长 5934." >头发披在肩膀上。 “包包!”我叫了一声,“是你啊!” “看上去你好像痊愈得差不多了!你昏睡了那么多天,我们都差点儿以为你不行了。”包包扬扬手里提着的粉红色盒子。我记得那是一家有名的点心铺的专用包装盒,“这是送给你的慰问品。医生允许你吃甜食吗?” “她没有说,应该就是可以吧。”我笑着接过盒子,“谢谢你。我喜欢吃甜食。” “不客气。”她挺直了身体。墨绿色的背心紧紧裹在身上,玲珑曲线一览无余。 “你最近好吗?” “不太好。”包包微笑着说,“没想到边疆助战的工作也这么辛苦。虽然没有发生战斗,但没完没了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任务也很让人受不了呢。不过戚蕴他很照顾我,虽然他有的时候很没用。” “戚……蕴?”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个名字。印象中戚蕴似乎很不欣赏包包,“他跟你很好吗?” “是啊。高韶韵认为我的战斗力和他的防守力搭配起来应该是不错的组合,所以就让我们组成临时搭档。”包包皱皱鼻子,“不过莫尼罗人没有像预想中一样发动进攻,这种搭配没发挥作用。”她突然把目光对上了我的眼睛,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说。 片刻地凝视之后,她终于开口:“李伤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我脸上的神采顿时暗淡下去,别开了目光。 “对不起。”她十分歉然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认为李伤的事情,并不是你的过错。所以我也希望你……不要太自责了。” “……谢谢你。”我没有去看她的眼睛。我认为包包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无缘无故的跑来安慰我,她一定是想在我这里找到一点什么,来证明或者反驳她心中的观点。 片刻的沉默之后,包包抬起手腕看看表。“探望时间差不多到了,我该离开了。回头见。” 说完,她向我挥挥手,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消失在走廊拐弯处了。 李伤……如果真的就此沉睡下去,永远都不再醒来,那真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暗自想着。反正我本来就不是十分信任他的承诺,这样就省得我再费心了。 “喂,你还记得我的存在吧?” 我全身一振,赶忙回头。 身后的邯郸残毫无表情地看着我。“你刚才问我‘有没有时间’?” “啊,是啊。”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下午吧。”他双手习惯性地放进口袋里,转身,面向前方的走廊,“今天你可以自由活动是吧?下午四点钟,我们在城内的夏之蓝咖啡厅见面好了。”

5

下午,三点。我从医疗处的主任办公室出来,开始计划外出的方式。应该申请车辆吗?还是先步行离开基地,然后坐出租车? 一双脚出现在我凝视着地面的视线之内。 一双肥大的脚。穿着最大号的野战靴。靴子很干净,一尘不染。 我抬起头,看到的是蓝商顺那张肥胖的毫无表情的面孔。 “有事吗?”我问。 他没有进行任何铺垫,直截了当地说:“邯郸敬真的死了吗?” 我点点头。“他跟飞船一起在超空间中爆炸了。不可能还活着。” “为什么你没有死?”他像一堆装满棉花的麻袋一样朝我倾斜下来,“李伤在死亡边缘挣扎,邯郸敬死了,为什么只有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我不是也被抢救过了吗?何况我本来就比他们要强一些啊。”我侧了一下脑袋,“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理会我的疑问,继续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邯郸敬为什么没能及时登上救生舱?” “我不知道。”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和李伤赶到救生舱那里的时候距离强制起飞已经只有几十秒钟。当时敬不在那里,一直到救生舱的门合上,我也没有看到他。” 蓝商顺略略眯起眼睛看着我。一瞬间,我看到他的黑眼珠里有一点异样的光彩闪过。 也就在这一瞬间,我拔地跃起,从他肩膀上方翻过,轻轻落地。右手食指戳在他的后脑勺中央。 “死胖猪。”我笑着骂出这句话,想象中的表情立刻就在蓝商顺脸上展现出来了,“别想用‘心灵窥破’来对付我。我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整到的。” 蓝商顺从自己肩膀上方狠狠地看着我,慢慢的跨出一步,离开了我的掌控。 “给我记住。这事没完!”他低声说。猛力甩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在走廊拐弯处消失不见了。 他没有再回头看我,因此也就没有看到我脸上讽刺的笑容。

6

PM 4:17,我总算找到了那家叫做夏之蓝的咖啡馆。当我推门进去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深处的角落里,凝望着门口若有所思的邯郸残。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加快脚步朝他走去,脸上全是歉意。我知道邯郸残最讨厌的三件事里就有“不守时”这一条,“我没有开车,是坐出租车来的,半路上导航电子出了问题……” “算了,不用解释了。”他抱着手臂。他穿着对他来说有些大了的野战背心,腰部有点松垮。由于没有袖子,右胳膊上的红蛇骨条形码暴露无遗,“你从十岁的时候就能随口胡编出一大堆理由。” “真……真是对不起……”我在他对面坐下来。 穿着近似三点式的女服务生走到我面前。我抢在她开口之前就赶紧说出了我想喝的饮料。 “这里虽然是一家咖啡馆,但好像有色情服务的样子。”我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惊讶地发现有不少人都穿着军队的衣服,另外还有一些人虽然没穿军服,但言谈举止之间却将军人的风范表露无疑。 “这座城市现在正在一级警戒状态,大多数能离开这里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剩下的全是无法离开的人——流莺,还有毒品贩子。”邯郸残平淡地说,“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话了吧?你想告诉我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是在飞船上发生的事情。”我双手互握,放在桌子上,“那个叫做‘司徒浒’的少年在作战时使用了一种类似于‘模拟幻境’的东西,把我引入一个完全催眠状态。也是托他的福,我……在深度催眠的情况下,终于回想起我姐姐,诡诸泪死亡的原因了。” “她不是被你杀死的吗?”邯郸残向前靠过来,手肘撑在咖啡色的桌面上。 “我不是指直接致死原因。而是指迫使她做出‘背叛红蛇骨’这个决定的原因。” 邯郸残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已经表示出他的注意力已经全放在这个话题上了。 “她当时不得不离开红蛇骨,是因为有人一直在控制她,强迫性地去执行一个庞大的计划。”我放慢速度,一字一字地说,“那个人就是‘诡诸无’。” 邯郸残皱起眉头。“那时诡诸无不是已经丧失自己的意识了吗?而且他被囚禁在一个直径不超过一米的水箱中,已经没有自由行动的能力了。” “不,他是自由的。”我口气强硬地说,“或许他的身体不自由,但他一定有什么方法,能把自己的意志和力量自由地传达出去。否则姐姐的行为就不可解释了。” “那个所谓的‘庞大计划’指的是什么?”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我还太小,但我依稀记得,那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如果我长大,也就将参与到那个计划里。而诡诸泪就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所以才……” “我有个问题。”邯郸残的左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如果诡诸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有一个庞大计划需要你的参与,他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跟你发生接触呢?” “可能是因为我那五年的失踪打乱了他的计划吧。”我停了一下,接着说,“但我有一种感觉,诡诸无并没有就此停止。他一直在进行着他的事情,同时等待最合适的机会。”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我吞了一口唾液,“我想弄清楚那个‘计划’的真相。不是被动地等诡诸无来接触我,而是主动地去调查清楚。” “很危险。”邯郸残半垂着头,他黑灰色的瞳孔像一片冰冷的玻璃,倒映出咖啡馆里的昏黄灯光,“如果诡诸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能自由支配自己的意识和力量,那如果你采取他所不喜的举动,很可能会招来危险。” “我想他不会杀死我的。”我说,“我依稀记得,那个计划似乎是绝对需要我的。何况,这件事情实在太让人不安了。像黑色的软体动物一样紧紧贴在后背上,不停蠕动,闷得人喘不过气。如果不弄清楚,我恐怕往后都无法好好睡觉。” “你这样有勇气,恐怕是因为你认定不管你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诡诸无都不敢杀死你吧?” “有点这个原因吧。”我点头,“只要不死,就一定有办法。” “但问题是,”邯郸残伸出左手食指,遥遥指着我,习惯性的冷笑又出现在他脸上,“他是不是真的不敢杀死你呢?他需要的究竟是这个特定的‘你’,还是仅仅需要一个拥有‘诅咒’的异能者。” 我一呆。 “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吧。”邯郸残收回了手,“9月8日,也就是昨天,政府那边以邯郸敬的战死和李伤的严重创伤为理由,向霍依兰施加重压,迫使她答应了‘人造蛇牙’的计划。”他扬扬手腕,“我们所有人都被抽取基因样本了。包括你在内。不过在霍依兰的大力坚持下,政府那边还是做出了让步,除非继续有蛇牙战死,否则不会制造复制人。” “也就是说……邯郸敬在取得基因样本之前就已经死亡,所以无法生产出他的复制人。而李伤现在还没有死,所以也不能制造他的复制人?” “对。”邯郸残点点头,“但你不一样。你的基因样本已经被保存起来了。如果你被诡诸无杀死的话,代替你的复制人将很快制造完毕。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有勇气吗?” “对于他来说也有为难之处。”我反唇相讥,“他怎么能确定那个复制人能拥有我的潜能?” 邯郸残沉默了,我也不再说话。 沉默中,我叫的咖啡终于来了。但并不是女服务生端来的,而是一个浓妆艳抹的陌生女人。她把咖啡杯放在我们两个中间,水果一般丰满的嘴唇刚刚开启,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邯郸残就已抢先开口:“谢谢,但今天我们没有‘那种心情’。” 陌生女人一愣,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扇动嘴唇,似乎又想说什么,却又一次被邯郸残打断:“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差点儿笑起来。陌生女人怒气冲冲地瞪了一下眼睛,转身离开桌子,到别的地方去了。 “你怎么知道她要说什么的?”我低声问。 “总听她跟那些男客们说这一套。”邯郸残向后靠进椅子里,“你下决心了?” 我点点头。“我始终觉得,如果不尽力去调查一下的话,会无法安心。” 邯郸残看着墙角,叹了一口气。“你有线索吗?” “中央绝密区域。”我说,“我从苏醒的回忆中得知,诡诸泪在死之前曾经五十多次去过那里。如果能弄懂她到那里去是为了做什么,就应该可以得到下一个线索了。” 邯郸残怀疑地看着我。 “调查出结果之后,你打算怎么办?阻止诡诸无的计划?还是计划第二次逃离?” “这个……”我思考了一下,“目前还无法决定。” “请允许我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整理一下。”邯郸残侧了一下脑袋,“诡诸泪无法抵抗诡诸无的‘操纵’,被强迫着去执行一个真相不明的计划。我们回想一下,当时诡诸泪明显拥有自己的意志和行动自由,在人前表现的非常自然。应该说诡诸无对她的‘操纵’并不是傀儡式的完全支配,而仅仅是迫使她去做他需要她做的特定事情,除此之外的其它行为则不在诡诸无的管辖范围之内。” “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诡诸泪有拒绝诡诸无的机会。诡诸泪是当时红蛇骨当中最强的战士,不论心理素质还是力量都十分强大。虽然当时评分制度还没有完善,无法得知她的综合分,但可以想象,她恐怕比现在的你都要强大,或者至少跟你一样。她对与那个真相不明的计划的了解也比你要多得多。她显然也是非常反对这项计划的,但她什么都没做。没能成功地粉碎这项计划,阻止它的继续发展,甚至没有破坏他的肉身。最后只能选择自己的死亡来作为终结。我们都知道,红蛇出身的人在被别人控制的情况下所会做出的第一反应应该不是顺从,而是抗争。但为什么身为红蛇第一战士的诡诸泪在这种情况下却什么都没做呢?答案显然只有一个——她什么都做不了。是因为诡诸无的计划太完美无缺,无懈可击,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诡诸泪不止一次的抗争肯定全都失败了。所以她才会想到最后的自我解脱。” 邯郸残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我,慢慢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认为你能比诡诸泪多做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我最好认命?” “就是这个意思。没必要为了一件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无端送命。” 我突然笑起来。“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对无和泪之间发生的事情十分了解呢。” “我只是顺着你所说的事情进行推测罢了。”他说,“你认为我低估了你的能力吗?” “不,我想你的推测十分正确。”我笑着摇头,“但我还是想试试看。起码,我想在诡诸无来接触我之前,提前了解这件事情的真相。” 邯郸残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样子已经在愤怒的边缘了。 “我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真不像你说的话。”我笑着说,“你好像十分不愿意我去涉险。我如果死了你会难过吗?” 邯郸残苍白的手抓住了面前的细长的玻璃酒杯。 在他把杯子摔到我脸上之前,我赶紧按住他。“别生气。”我说,“我开开玩笑。” “你若死了对我来说的确不是一件好事。但如果你执意送死,我也没有阻拦你的理由。”他慢慢松开握着杯子的手,“你这样固执,是因为好奇心太盛,还是因为对你姐姐的死始终有负罪感,因此想要做出一些补偿,来减轻自己的负疚?” “负罪感?或许有一点吧。”我用指尖轻轻敲击着咖啡杯的托盘,“但我并不是想要赎罪,或换得心灵的解脱才说要去调查中央绝密区域的。有些人通过各种方式给自己的心寻找解脱之门,期望能早一天从死者的阴影中摆脱,寻找新的幸福。我跟那些人不一样。我不做任何忏悔,因为我希望对她的负罪感会一直留在我心中,永生永世不忘记。让她和我同在,背负着各自的十字架,在生存之道上历经洗练,或许我就会更明白生命的本来意义。这是我的愿望。” “你喜欢自虐虐人呢。” “我只是想记住一个人罢了。关于她的记忆和我的负罪感是一体的,我无法把它们分开记忆。” “了不起的奇谈怪论。”他刚刚说完,一声刺耳的“哔哔”声就从我们身上的某个部位里传了出来。 邯郸残从口袋里拿出他那黑色的通讯器,打开,快速阅读一下上面的文字信息,又合上了。 “是总部的紧急呼叫。”我看着自己的通讯器,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要我去一趟‘诺亚方舟’。你的呢?” “一样。” “不过,‘诺亚方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低声问,“我们前一次任务带回的文件,好像提到过这个东东。” 我们将饮料费放在旁边女服务生的托盘里,一起向外走去。

7

“你记得‘银白之塔’吧?诺亚方舟似乎是在那个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产物。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新建造的终极避难所。目前还在试验阶段。” 残在我身边的座椅上慢慢吸着一支白色的烟。 “说起银白之塔来,”我拍了一下手,“我一直忘记告诉你了。你知道银白之塔的主设计师是谁吗?” 邯郸残吐了一口烟,平静地说出三个字:“诡诸无。” 我目瞪口呆。“你……知道?” “是啊。”他点点头,“上次我们在地球见到的‘银白之塔’上不是刻着很多字迹吗?我把它们逐一拍摄下来了。其中大部分都是手写字迹,我做了鉴定,跟诡诸无的字迹一模一样。从时间上来看,恐怕地球上的那个银白之塔才是最先被制造出来的。除了诡诸无的字迹之外,还有阿马赖亚·兰多,生物学家兼重工业工程师哈恩·洛斯里的字迹。可以说地球族的当代天才都参与进来了。” “真是个要命的建筑。”我叹口气,把烟蒂在烟灰盘里熄灭了,“看样子好像到了。” 由总部导航的无人驾驶越野车停了下来。我们两个从车里钻出来,仰望着那隐藏在山脉中,几乎无法看到的大门。 “这就是……诺亚方舟?” “怎么,跟你想象中不一样吗?” “比想象中朴实多了。”我喃喃地说。

8

进入诺亚方舟内部后,我才知道自己的评价从根本上错了。 这里根本跟“朴实”两字沾不上边。某些地方比红蛇骨基地还要先进,简直像小说里描写的未来场景。 我们进入第一层的入口时,就有一个身穿国家科学院制服的男子上来迎接。 “是红蛇骨派来的邯郸残先生和诡诸默先生吗?”他长相很普通,但看上去好像紧张过度,有点神经质的感觉,“啊,太好了。请跟我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他走的实在是太快了,简直像是在小跑。我们只好跟他一样大步流星。 “负责防御系统能量供应的能量池发生故障,我们正在抢修。但问题是能量池的力量实在太强大,普通人无法进入。所以只好依靠红蛇的非凡力量了。”他一边走一边说,“来,这边。” 我们跟着他穿过入口楼层的主通道,进入向下的传送式电梯。 这还是我第一次乘坐这种型号的传送式电梯,感觉比普通型号的平稳,传送式交通工具所无法避免的不适感也比普通型号的要微弱得多。 “真是先进的设施啊。” “那当然了。”身穿科学院制服的男子颇有几分自豪地看了我一眼,“这种电梯是我们最新开发出来的,比红蛇骨基地的还要棒吧?” “的确。”我有点不情愿地承认了,“兴建这样一个避难所,所费一定十分可观哦?” “当然,这可是为VIP人士建造的。” “那能量池那么重要的地方又为什么会发生故障呢?”我看到他那得意的样子,忍不住问。 “这个就很难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他颇为苦恼地摇摇头,“总之,两位到了之后就知道了。” 传送电梯降落了。我们从筒状传送管道里走出,面对的是一个相对来说狭小的走廊。大概只能三个人并行。 走出电梯的一瞬间,我停住了脚步。凝望着远处的门,一种难以想象的感觉攫住了我,我忍不住后退一步。 而在我身边,邯郸残也同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来自科学院的男子回头,不解的看着我们。 “前面……有异样的能量波动。”我情不自禁地捏紧拳头,“让人不舒服的力量。” “你们真不愧是红蛇哎!”科学院的男子笑起来,“站在这里就能感觉到能量池的力量。的确,那里所处理的能量并不是普通的能源。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跑到门前,拉开了它。 一瞬间,惊人的暗流像海潮一样从门里澎湃而出,强烈得令人几乎窒息。 门内,大约七八百平方米的能量池上方,架着“工”字形行走铁桥,桥上放着一排办透明式的激光探测器,淡绿色的触角垂入下面的能量池里,将一切所获数据全部罗列在显示屏上。科学院的人在上面来来往往,低声地交谈着。有秩序而平静的忙碌正是科学院的特色之一。 在铁桥下,能量池的力量疯狂涌动着。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鲜红的液体充满了能量池,反射出片片红光。透过半透明液体,可以看到在能量池中央,地下约七八十米的深处,一个闪光的硕大球体沉在那里。从它当中散发出来的耀眼闪光和蓝色的能量波在水中无规则地四处弹射,让整个空间都产生微小的震动。 看到我们来到,一个看上去象是负责人的老人快步走来,拍了拍我和邯郸残的肩膀。“来得正好。我们刚刚把准备工作完成,现在就差你们了。”他看看手上的表,“由于故障部分产生在池底,所以需要你们潜入水中。没问题吧?” 我看看下面的池子。“应该没有问题。放心吧。” “那好。”他又拍了拍我们,“请去换潜水衣吧,待会儿再详细讲解任务。”

9

“虽然这是个非常不错的避难所,但叫‘诺亚方舟’也未免有点过分了。这名字总让人有点不好的感觉。” “你知道关于诺亚方舟这个名字的事情?” “我看过《圣经》。洪水吞噬整个世界,消灭一切邪恶,只有乘坐诺亚方舟的人才能迎来全新的未来……以这个名字命名的建筑应该是用来在‘大洪水’之类的事情发生时,令少数人逃生的特别避难所。”我双手摊开,“现在这个年代,别说发生大洪水了,就算彗星撞击也有办法解决。” “是啊。如果是外来的危险,人类都有办法解决。但如果是人类自身造成的罪孽呢?” 邯郸残的声音充满笑意。 白色帷幕融化了。邯郸残穿着跟我一样的白色泳装和喷射型潜水鞋出现在我对面。他被白色手套包起来的手里捏着一个红色的球形浓缩胶囊。我想那里面一定装着他的爱枪——阿马赖亚·龙击弩。 “我也准备好了。”我握着包裹着恶灵的浓缩胶囊,站起来,“出发吧。”

10

地球历2490年9月9日。PM 7:00。 我和邯郸残站在铁桥的边缘,他打开了球形的太阳灯,扔入水中,让它飘浮在池子中央。然后,他弯下腰,大略审视了一下下面的情况。 “能量的涌动似乎比刚才更加强烈了。” “是的。力量正在产生力量,以极快速度强化着。”年迈但却精神矍铄的科学院长老指着屏幕上的结构图,“我们试图将更加强大的力量能源导入能量池来增加防护系统的强度。但这些能量却超越了能量池的驾驭能力,所以导致了现在的紊乱。不仅控制系统全部失灵,甚至连紧急拉闸也受到能量池辐射的影响,失去作用。现在我们只能在池上铺开一层镭射激光防护网,阻拦池内力量的外泄。” “那要怎么解决呢?”我问。 “下潜到池底的最深处,手动更改中央电脑的设置,进行能量逆引导操作。必须要快些。激光防护网的力量已经开始减弱了。” 邯郸残的身体向前倾斜着,随时可能落下去。他的脸被能量池的光彩弄成了红色。“下面那个大球是什么东西?” “那是过剩的能量自然而然凝结成的球体。它挡住了中央电脑的所在地。而且池中混乱的力量波也难以躲避。如果不想办法躲开那个球体的话,是无法接触到中央电脑的。” “这些力量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跟你们将要做的工作没有关系。”科学院长干脆利落地打回了邯郸残的问题,“请务必动作快一些,激光防护网的力量一旦消失,将会发生大灾难,我们所有人都会遭到攻击。” “明白了。请讲解一下‘能量逆引导’的操作方法吧。” 在那些科学家们全部撤离之后,我戴好全功能水战型眼镜,跟邯郸残一起登上铁桥的护栏,身子向前倾倒,箭一般落入了水中。

11

水下,一片赤红色的世界。蓝色的力量波在水中穿梭,激起强烈的波浪。一些尸体的残骸随着波浪飘浮。宛若神话传说中的地狱。 我躲过一道能量波,随手拉过距离我最近的一个男性尸体。 尸体腰以下已经被撕掉了,断口稀烂,血肉模糊。但上半身却十分完好。在成分不明的溶液之中,体内残留的鲜血正在汨汨流出。这个人看上去好像是科学院的人。 透过氧气过滤器呼吸到的纯氧闻上去有点机械的味道,我闻不到尸体上的血味。 我把脑袋凑过去,发现尸体手腕上附着一个大约一厘米左右厚,眼镜片一样大小的钢铁弧形片。制作相当精细,上面显示着他曾下潜的深度——66米。也就是说接近能量池底部的球体。 “残!”我通过内部通讯系统呼叫他,“这个尸体看上去有点奇怪。除了腰部之外,其它部分没有受伤。可能他并不是被那个球体所散发出来的力量正面击中的。” “大概吧。”邯郸残不以为然地笑笑,“别磨蹭了,快些下潜吧。” 我清楚地看到他周身弥漫的“气”。从他身体里溢出的光几乎达到耀眼的程度,像有生命一样围绕着他,上下起伏波动,将在他身旁流动的能量波全部震开。 我垂下手臂,自然地在水中漂浮着,释放我所有的能量,让全身的战斗机能完全苏醒,达到巅峰状态。淡淡的灰色光芒在我身旁环绕,形成一个直径五米左右的“引导领域”,将那些向我射来的蓝色能量波导向其他方向。 我们开始向深处潜下。五米,十米……二十五米…… 当我们潜入五十米的深度之后,情况明显地改变了。仿佛是在跟我们所散发的气息互相呼应一般,从那硕大球体里泄漏出来的能量波骤然增多,并且都瞄准了我们,速度快得可怕。 邯郸残挥动左手,放出一片黑色的光幕。在能量波和光幕相撞的瞬间,他的身体已经转到了另一个方向,直冲向那沉在池底的球体。 我在能量波组成的包围网中穿梭,穿过那些一闪即逝的缝隙,在喷射器的协助下,鱼一样迅捷地追上了邯郸残。 地下六十米。距离球体所在地已经很近了。 六十二米,六十三,六十四……六十六! 一瞬间,球体四周的气场产生了爆炸。十多道奇异的光柱撕裂了我所能看到的一切。不可思议的强大气流席卷了我们。将我们冲离了原来的位置。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移动,我甚至没办法确定我是头朝上还是脚朝上。 强光之中,我恍惚看到一条钢铁管道。于是伸手抓住它,固定住自己的位置。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被冲到了能量池的上方,靠近屋顶的地方。刚才我抓住的正是起重机的一条横梁。 好大的力量啊。看来要接触中央电脑比想象中还要困难。 我凌空一翻,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从起重机下面翻到了起重机上面。 一各白色的人影从空中落下,轻轻落到我身边。 是邯郸残。他看上去神色很平静,没受什么伤。 “你还好吧?”他问我。 “没受伤。”我看着那顶住房间天花板的光柱。它明显拥有极强大的攻击性,接触到它的金属行走桥已经粉碎,但不知道为什么,房间的四面墙壁和天花板却安然无恙。光柱不住发出响亮的轰鸣其绚烂的色彩投在四周的墙壁上,也投在我和邯郸残身上,给我的耳膜和眼睛都造成了不小的伤害,“那个球似乎是感觉到我们的力量才会突然发生如此反应的。看来穿过它去接触中央电脑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试试看把它击碎吧。” “硬碰硬吗?” “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啊。”邯郸残的身躯渐渐飘浮起来,向下滑去,停留在距离水面五米左右的半空,凝视着下面的水波,“我们不一定完全销毁这股力量,只要将它冲散就可以了。” 我们把压缩胶囊放在手中,用手指挤暴。柔软的外壳爆炸之后,手枪飞了出来,在空中旋转着恢复原来的尺寸。长度超过两米的龙击弩,和长度只有四十多厘米的恶灵同时坠落,落进我们的手里。 那个球的体积这么庞大,力量储蓄值肯定也非同小可。正面抵抗绝对没有好处。取胜的关键或许在于利用它本身所产生的强大力量。 我这样想着,集中身旁的气浪,滑向邯郸残所在的地方,跟他一起再次落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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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水已经不像第一次进来时那般平静了。球体似乎在刚才的爆炸中增大了不少,水下空间被它的力量覆盖,我们必须分出相当的精力才能保证自己不偏离预定方向。 当我们潜入水下五十米左右的时候,承受能力就已达到极限。球体所散发出来的力量向一堵无形的墙壁,堵在我们面前。想再前进一寸也做不到。 “看来这里就是我们所能找到的最近地点了。”邯郸残仍然是那样冷冰冰地微笑着。龙击弩上出现一行鲜红的字体:“力量全匹配状态启动。数值调整中……” 我握紧恶灵,深深呼吸一下,将恶灵的枪口瞄准了那个球体的中心。 一线黑色的光带沿着邯郸残的左手臂滑下,液体一般注入龙击弩上所雕刻的花纹,瞬间跟它融为一体。 恶灵开始膨胀,沿着我的右手臂不断向上,将手掌,胳膊和肩头都笼罩起来。当那层灰色的微光散去时,一个造型复杂的黑色肩扛式轰击炮显露出来。它的表面布满了红色花纹,随着我的呼吸一亮一灭。 “数值调整完毕!最大匹配状态成功启动!” 我和邯郸残在这一瞬间同时扣动了扳机。 细如丝弦的黑色光和炮弹一般庞大的灰色光团穿过层层溶液,正正击中球体。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球体被击中的地方像充气垫子一样陷了下去,然后瞬间恢复原状。我们的力量在经过反弹之后改变方向,直冲天花板。跟光柱相撞,发出一阵骇人的巨响和强烈的震动。 在水中,球体在承受打击后,竟然自卫般发出更强大的力量,一道散发着桔红色光的弧形能量波破开水波,冲我们飞来。速度如此之快,令我们无法躲闪。 我发出惊叫,双手放出一片抵挡光壁。 一瞬间的灼热。抵挡光壁被撞得四分五裂。我身上出现了无数细长的伤口,鲜血淋漓。爆炸般的疼痛在身体内海啸一般毫无预兆地涌了起来。 能量池深处,球体在大量释放能量之后暂时静止了。周围的一切迅速归于寂静。 我看了旁边的邯郸残一眼。他的右手上破开了一条长长的伤口,浓稠的血液从他身上流出,溶解在红色的溶液里。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楚。 “看来硬碰硬我们不是对手。”邯郸残简单地说。 “我有个可以试试的方法。”我向他游去,把我和李伤在诺勒·尼奇实验所里发现“共鸣技”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两个人的波调在达到最大吻合的状态下一起发动能力,比单独发动力量要大得多。” “是吗,”邯郸残向我伸出右手,“那么,试试看吧。” 我也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也许是在水里浸泡的时间太久了,他的手握上去跟以前的感觉不一样。像某种柔软的海洋生物。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力量。头脑中的杂念不知不觉间全部湮灭,我开始感觉不到周围事物的变化。 我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肉体。在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和邯郸残在慢慢地接触,互相融合,同化,终于成为一体。 黑色的光从我们的手心中扩散开来,形成一条龙的形状,咆哮着,翻涌着,冲向那硕大的球体。 球体也感应到了我们的力量,迅速做出回应——一层流动的桔色光芒脱离了球体本身,形成一层保护膜。 两者在水中相撞,力量之强大超出了我的预料。本来存在的能量波似乎被这可怕的力量压迫,向四面八方扩散,在墙壁上反弹,速度越来越快。 “这样不行的,”邯郸残突然低声说,“我们只是顶住了球的力量。这样耗下去,我们很快就会力竭。而这个球却不会。” “那么,这样如何呢?”我抬起恶灵,扣动扳机。 灰色的光芒穿过溶液,穿过黑色的光芒,射穿了球体的保护膜。 虽然只有直径大约十五厘米左右的洞,但这已经足够了。 邯郸残没有等我说话,就已将所有力量凝结起来,对准保护膜上那细小的洞,射了下去。 像一支力量之矛一般,黑色的光芒刺穿了球体的表层,深深没入球体的中心,然后——从内部爆炸了。 由力量波凝结成的球体被冲散了。重新分解成无数的能量波,扩散开来。跟本来存在的能量波互相碰撞,开始了新一轮的凝聚。 我和邯郸残游下能量池中央,按照那些科学家们所吩咐的,开始了“能量逆引导”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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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池重的能量波好像铁器被磁铁吸引一样,迅速向排水口涌去,跟那些红色的溶液一起消失无踪。 科学院的人回到了原先的地方,开始修复工作。我和邯郸残在边上站着看了一会儿,确定这里不再需要我们之后就按照负责人的安排,穿过最新型号的清洁通道,像车一样被机械清洁手上上下下搓弄了十七遍,彻底清洁。 “真是让人坐立不安的基地。”我抱着自己有点晕晕的脑袋,“下面的能量池发生那么可怕的故障,上面的清洁通道又这么夸张,把我的伤口都弄疼了。没想到排除故障的工作也这么困难。” “这就是为什么包包他们抱怨连天的原因了。在前线这种意外故障层出不穷。” 说话间,我们已经离开诺亚方舟,到了外面。这里距离城镇并不太远,我们决定走路回去。 “说起来,”邯郸残点燃一支烟,“你是怎么想到用恶灵打开通道的?你应该知道当时那种情况下,恶灵的子弹很可能会被反弹回来的吧?” “当然。”我眼明手快,在他把烟放回口袋里之前毫不客气地抽出了一根,“但我也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个球体释放能量的方式,并不只一个模式。从那些尸体上就可以看出,它可以将能量改变成‘意念剑’之类的形态,来精确地狙击靠近它的生命体。因此我推测,它的能量释放方式很可能是根据敌人的状况而自然改变的。当我们释放出庞大的,宽广的能量波时,它也就自然而然地用同样宽广的能量波跟我们对持。而当能量以这种方式放射出来时,就会变得像鸡蛋壳一样——施展整体压力,几乎不可能将其击碎。但如果将力量集中一点做出攻击,哪怕不是很强,也足以穿透它了。” 邯郸残无声地笑起来。“你很聪明。” “我不需要你的赞美啊。”我笑了笑,“不过说起来,诺亚方舟果然名不虚传呢。” “你是指它的坚固程度吗?” “是啊。我们的力量被球体反弹,再加上球体本身所放出的光柱,两者加在一起,都没有让天花板出现一线裂缝。甚至连我们后来在水中释放全力的时候也都没有给墙壁造成伤害。这种坚固程度,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建造这么坚固的避难所,到底是为了什么?看来问题似乎十分复杂。不过,这也跟我没什么太大关系。 邯郸残没有接着我的话说下去。我们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并肩前进着。天上那名叫“月亮”的巨大卫星,散发着跟真正的月亮一样的柔和银光。月光下,一切都变得像是梦中的情景——美丽而不真实。 这样默默走了几分钟,他突然低声说:“默?” “什么事?” “刚才那个共鸣技巧,感觉很特别。” 我抬起头。 邯郸残的脸在逆光中变得模糊,依稀似乎是在微笑。“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像精神体脱离了肉体……很温暖。像回归母体了一样。” 他在笑着,黑灰色眼眸宛若一潭清水,清澈无垢。在这双眼睛里看不到防备和冷漠,只有坦诚和温暖感。这是一种可以令人敞开心胸的笑容。毫无敌意,跟以往的邯郸残判若两人。 这才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吗? 我看着他那朦胧的脸孔,不知不觉的有点出神了。 “对了。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你。”邯郸残向前走了一步,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凝视着我的眼睛,“邯郸敬没有登上救生舱,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不知道,救生舱强制分离之前我没看到他。可能是跟他战斗的敌人让他无法及时脱身吧。”我手指开始有点发硬。面对邯郸残说谎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他很善于抓住对方眼神中任何一点不正常的波动,“你认为我没有去找他,是不对的吗?” 他笑着摇摇头,放开了我。“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刚刚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叫住了我:“默?” “怎么了?”我转头看他。 “别对我说谎。” 我看着他那出奇柔和的眼神,本能地点点头。“我知道。” 他不可能知道什么的……只要李伤不醒来,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第二十六章 莫尼罗的囚徒 (诡诸默·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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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9月13日。AM 9:00。二号开发星首都城,红蛇骨基地。 “九月九日那天晚上诺亚方舟那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高少将紧急命令我们集合,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急得好像电厂要爆炸了一样。” “那天晚上诺亚方舟的内部能量池出现了能源超载的异常状况。” “这么严重的故障啊。”包包停下了脚步,看着我手臂上的绷带,“一定很艰难吧?怪不得你又受伤了。” “不怎么严重。小伤罢了。过几天就会好的。” 我们进入电梯,开始向司令官办公室徐徐坠落。 仰望着上方的医疗区,我想到了李伤。 他的情况在朝最糟糕的方向滑行。医生说他能再次恢复意识的可能性现在已经低于1%。 这样才好呢。李伤。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做梦,梦见二号开发星球某个城市废弃大楼里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你在想什么?”包包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觉得……我似乎比以前强大了。”我随口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很奇妙的感觉。” “是因为曾经死里逃生,所以才有这种感觉的吗?”包包也看着我的肌肉,若有所思的样子,“战斗的经验也是一种力量。曾经到过死亡边缘的人,对‘死’一定有一种奇特的,跟旁人不同的感受吧?” “可能吧。”我笑了笑,“你惧怕死吗?” 包包笑着摇头。“在经历过在社会底层死命挣扎的恐怖生活之后,除了恐惧本身,我已经一无所惧了。但我对‘死’倒的确是有点好奇,因为那是我将来所必须要面对的东西。” 我默默点头。 门打开了。 司令官办公室还是那样宁静而幽暗。霍依兰坐在办公桌后,正在阅读什么。当我们走到她面前时,她抬起了头。“包包,要你从前线火速赶回。真是辛苦了。”她将双手放在桌子上,“你们知道人造人战士已经顺利生产,投入战斗的事情了吗?” 我和包包一起摇头。 “这一批人造人十分理想。”霍依兰简明扼要地说,“战斗力远远超出人类战士,在性价比上也达到了均衡。然而在投入使用的第三周,也就是在边疆城市6531跟人类一起进行防守工作时,大约三百位人造人却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被全体消灭。奇怪的是,从尸体来看,他们并非死于枪弹或常规武器,而是死于一种……类似于异能的东西。” 我和包包诧异地对望一眼。 “莫非,出现了我们所不知道的异能者?”包包问,“还是说,我们的敌人也有了异能?” “目前无法确定。”霍依兰严肃地看着我们,“我也考虑过是否是人造战士跟莫尼罗族发生肉搏战,导致验尸官的判断错误的问题。据我们所知,以莫尼罗的战斗力,想无声无息地干掉三百名人造战士,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 “那……分配给我们的任务是……?” 霍依兰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桌子上的资料拿起来,分别递给我们。“根据间谍发来的情报,莫尼罗族星球上的某片原始森林中,出现了一个新的不明建筑。这跟人造士兵的事情似乎有些关联。这次你们的任务就是对此建筑进行进一步勘测。除了弄明白这座建筑的作用之外,最好也弄到结构图,人员分布图之类的详细资料。” 我和包包又一次互相对视,几乎同时开口问:“就我们两个?” “只能再增加一个人。”霍依兰干脆地说,“最近情况紧急,蛇牙全都没闲着,连子晚美儿也被迫上阵了。能再给你们安排一个同伴,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调配了。我会尽量想办法。下午六点钟,在这个宇宙空港,协助你们的同伴会在那里与你们汇合。这里是计划书,抓紧时间记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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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9月13日。AM 6:00。 我坐在非法的宇宙空港里,等待着。按照那张手写船票标明,飞船将在十五分钟之后起飞。 由于最近战事变故,所有飞往莫尼罗以及郝古拉的宇宙航班已经全面停止。但还有一些非法飞船仍然在运作。要进入莫尼罗,这是我们唯一的渠道。 整个空港鱼龙混杂,熙熙攘攘。什么样的人都有。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地球族范围内因种种原因而无法生存的人,不知道他们当中有多少曾经看过“外星黄金梦”那个片子,并且认为自己将像男女主角一样,靠着运气和聪明的头脑铸造一个新的传说。 计划书已经完全记熟了,妆也已经化好了,行李毫无遗漏,船票在手上,现在只剩下等那个协助我们的同伴到达,立刻就可以出发。 可是他究竟在哪儿呢?整个空港都看不到约定当中提着黑色软皮包,穿着战斗靴,带着耳环的年轻人。 还没来吗?还是他没等到,或者没发现我们,已经先走了? 我不由自主地朝包包那边看过去。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憔悴不堪的中年妇女,坐在候机室的角落里喝最便宜的咖啡。她的态度没有丝毫焦急,但我知道她肯定跟我一样也有些不耐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飞船起飞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不安。如果到了预定时间他还不来我们怎么办?继续等?还是不管他,先上飞船再说? 我看了看站在空港四周,一身横肉,手持机枪的打手。他们的目光紧张而凶狠,像某种没有大脑的猛兽。 如果就这样坐着不动干等着,肯定会引起那些家伙的怀疑的。他们相当警觉,若在这个地方就露出马脚,计划将全面泡汤。但同样我也认为霍依兰既然给我们安排一个同伴,必然有理由。如果不等他,仅凭我和包包两个人,很可能无法从那么危险的地方全身而退。 再还差两分钟就要起飞,空港响起催促旅客立刻上船的广播之后,包包突然站起来,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一样,朝我这边飞奔过来。 我还没想到她要干什么,她就已经跑到我面前,脚背在我的脚腕上挂了一下,然后——“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跌倒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她从地上坐起来,带着哭腔尖声叫嚷,“你想绊死老娘啊?” 我差点笑出来。现在的包包十足是个泼妇。看来她的意思是要等下去,但不能引起空港主人的怀疑。“谁要你不长眼睛?”我故意很刻薄地说,“年纪大到快死了就不要到处乱跑!” “你们吵什么!”旁边的一个警卫朝我们大声吼叫,“上不上船了?” “嘿,你们来说说理!”包包抱着自己的腰腿,歇斯底里,上气不接下气地乱叫,“天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腿伸得那么长绊倒了人还能……还能……老娘要是摔断了两三根骨头……” 警卫显然对我们的吵闹非常反感,还不等包包把话说完就咆哮起来:“船马上就开了!你们到底上不上船!” 我立刻说:“上船,我当然上船!”说完拔步就要向前走,倒在地上的包包却一把扯住了我的裤子。 “别想跑!我的腿摔断了,你不赔我休想溜!” “放手!”我一脚踩在包包的手上。看上去虽然很用力,但事实上不过是在她手上擦了一下,“明明是你自己愿意摔倒的,你想骗赔偿费吗?” “你们两个!”警卫终于忍无可忍,快步走过来,一把扯着我的衣领把我扔进旁边的座椅里,又顺手把包包从地上提了起来,“告诉你们两个,再闹老子就不客气了!” 他话刚刚说完,飞船启动的声音就从外边传了出来。 我和包包都露出一脸绝望的样子,看着天花板。 “哼,活该!”警卫呸了一口,“船票作废,明天另买吧!” 说完这句话,我们两个就被像垃圾一样地扔出了那个狭小的空港,落到肮脏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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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之后,我和包包住进了非法空港旁的廉价旅馆。在肮脏的浴室沐浴过之后,我拨通了包包的呼叫器。 很快,包包慵懒的声音就从那边传了过来:“喂,是我。” “包包,刚才的表演十分精彩啊!”我忍不住笑起来,“怎么学得这么像的?” 包包笑了一声。“我以前认识的一个老妓女,就是这样在交易之后朝没给够她毒品的毒贩撒泼的。” 我发现我好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很抱歉踩了你一脚,我没踩疼你吧?” “不疼。只是留了个鞋印。”包包的声音变低了,“其实我学得也不算像,她当时说得更难听呢,但……那些话我说不出来。” 脏话,毒品,妓女,肉体交易…… 我的思绪被包包的话语带进了那不见天日的昏暗街头上。一时之间,我忽然想起了玫瑰,阿吉。想起了那毫无希望的日子。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像泛黄的老电影一样出现在脑海中,那么朦胧,遥远,不可触摸,那么陌生。 陌生的友人,陌生的街头,陌生的生活,陌生的自己。我情不自禁地想到,当时的我和现在的我,究竟哪一个更为真实? “……默?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我在一秒钟之内恢复清醒。“对不起,我刚才没听清楚。可以重新说一遍吗?” “我是说,我们所等的家伙根本就没来。我相信我的眼睛,绝对没看漏,红蛇骨里什么时候出了作风这么差劲的家伙?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能迟到,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我也觉得很奇怪。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事故吧。”我玩弄着放在桌子上的一次性杯子,不自觉地冷笑起来。 我怎么会想那么愚蠢的问题……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哪一个更真实,就好像问“太阳跟一滩呕吐物哪个更重要”一样。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答案。 “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我问包包。 那五年之间在街头生活着的我不过是一堆垃圾…… “不知道。但估计一定是个习惯性马大哈。” “如果他明天继续迟到的话,怎么办呢?” 但却是一堆能发出真心微笑的垃圾……现在的我像童bbr>99lib?年时代所受到的教育一样,变得冷漠,虚伪,对于鲜血和自己所沾染的罪孽毫无反应。习惯性地自我否定也否定他人,同时因此而沾沾自喜。人的天性似乎正在从这具肉体里流失,每天多一点,全部流光之后,还会剩下什么呢? “如果再不来,我们也只好先上船了。总之,希望他明天能到,别出什么事情,顺顺利利完成任务才好。” 但现在的我被人需要,被人尊重,被人重视。 “那么,晚安。包包。” 通讯切断了。 我看着通讯器,险些笑出来。 我在想些什么蠢事啊。跟自己辩论有什么意思?与其考虑过去自己的存在意义,还不如想想明天的任务。 我站起来,向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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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事情比想象重要顺利。那个迟到的家伙在六点钟以前到了空港。由于他跟我们一样利用“折射率操纵器”进行了伪装,无法看出他到底是谁。 在通过检票口的时候,我利用从他身边经过的时间,在他耳旁轻轻说:“老兄,你不觉得你迟到的有点过分吗?” 他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但那双眼睛中却吐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色。 旅途很顺利。经过两天的颠簸,残破而速度缓慢的飞船终于到达了终点站——莫尼罗一座小型的城市。 我们下船之后便假装互不相识,各自进入了预定的旅馆,以早就准备好的假证件办理了住宿手续,而后就开始期待所约定的动手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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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9月14日。地球时间AM 1:11。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莫尼罗族的城市。莫尼罗是帝制国家,目前由年轻的王子以及经验丰富的摄政王所统治。这个王国的每个城市都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阴柔美感,所有建筑都采用类似于水晶的半透明材质,大多数建筑高得惊人,跟莫尼罗族的身躯一样细长秀美。 美丽的城市,美丽的人民,却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光从那柔弱的外表来看,很难明白它们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巨大。 我很喜欢这个种族,也喜欢它们的城市。当然,这种欣赏这并不代表我在感情上也倾向于它们。我还是希望地球族能在战争中获得最后胜利。 约定的会面地点是距离城镇数公里,原始森林中的一个小山脉,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目标建筑”。 山顶上站着两个莫尼罗人,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们背光而立,薄薄的粉红色头发贴在瘦瘦的脸颊上,巨大的眼睛宝石一般闪烁着,细长的身躯在夜风中似乎立藏书网刻就要随风飘起。 看到我,又看看我手腕上所佩戴的手镯,左边一人笑了起来。“迟到了。来,去掉伪装,确定一下彼此的身份。” 我们把手伸进衣服里,关闭贴在心脏上的折射率操纵器。 假象立刻消失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两个我非常熟悉的人。左边是银发的包包,右边是——邯郸残! 我大吃一惊,包包似乎也吓了一跳。 “你……你也会迟到?”包包脱口而出,“而且迟到了足足一天!” “你们知道的。我刚刚被调到距离红蛇骨基地最远的一个边疆要塞。那里交通有够落后,连空港都没有。只好先坐车到有空港的城市。但半路上反引力车却在荒山上抛锚了。我足足等了大半天才等到救援。”邯郸残做了一个表示无奈的姿势之后,把话题转入了正题,“现在我们怎么办呢?巡逻时间已经开始了,是由门进去,还是走地下水路?” 我站在形状古怪,类似于伞菌的植物下,看着远处的圆形白色建筑。“不久之前间谍利用机械人探测地下水路,确定下面有一条下水道可以通到内部。另外,这里似乎有什么防卫星之类的东西,完全无法看到基地内部的样子。而从资料上来看,基地的面积远不止我们所能看到的这一点。大部分被树林隐藏起来了。我们所见到的,仅仅是基地的入口。”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其实我们对这座基地根本就连一点概念都没有。虽然进去的方法是知道的,但到里面之后会遇到什么,就不太清楚了。”包包叹了一口气,“几乎什么情报都不给,就打发我们来做这种调查,霍依兰也真狠。” 没错。在夜晚看上去一片漆黑的原始丛林中,这神秘的基地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呢?我们当中没人知道。但正是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才更加有趣。 我对此充满好奇。 “你们觉得从哪里进去比较能躲开卫兵?”我问。 “走水路。”包包说。 “不错,”我同意说,“感觉好像水路会比较安全,也比较快捷。” “快捷是真的,安全可不见得。”包包做了个鬼脸,“那条水路是他们排放腐蚀性污水的下水道,一旦陷入那些废水里,四五秒就足够让你化成骷髅。” “那就是了。”邯郸残说,“肯定走水路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6

我套上保护服,把工具包扣在腰带上,戴上水战用护目眼镜。包包把自己银色的头发扎起来,把一柄小刀插进大腿上的刀鞘里。邯郸残套上厚厚的手套,最后检查一遍自己所携带的枪支胶囊。 “地球族的科研部不太明白这种酸液成分,所以防护服是按照普通规格制作的。按照防护服的强度测试,在全部浸泡的情况下只能支撑一分钟,便会被溶透。所以我们要利用这一分钟的时间,沿着排水管向里前进,一直游到可以摆脱酸水的地方。由于可能发生战斗,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防护罩,消耗异能。”包包解说完毕,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正是莫尼罗换班的时间,有问题吗?” “没有。”邯郸残的脸藏在防护服里,看不到他的表情,“谁在前面?” “我。”包包不等我发出反驳意见,抓住身边类似于藤条的植物,从茂密的树叶之中荡了出去,在排水口上方松手,直直落入了这条被污染的河流里,看不到了。 我抓住荡回来的植物条,后退了半步,把自己像秤砣一样坠在藤条上,冲出了树叶的包围,然后松手。 半秒钟之后,我一头扎进了淡绿色的酸水。防护服中的警报立刻响了起来,镜片上出现一行“警告!防护服迅速腐蚀中!请立刻离开酸水!”的文字,并且显示出了倒计时。 水中,我看到包包正在钻入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我也立刻跟了过去。 在酸水之中游动,防护服的腐蚀几乎可以感觉得到。时间一点点过去,防护服也越来越薄。游入排水口之后,周围变成了一片漆黑,我只能透过水战眼镜的夜视功能来辨别周围的环境。 包包在前面游动着,身体有力地上下摆动,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宛若一条鱼。 倒计时进入了三十秒。 “包包!”我通过内部对讲系统对包包说,“我的防护服腐蚀速度比想象中要快,肩肘和膝盖都要穿了!现在还不到目的地吗?” “目的地是这条水道中的另外一个下水口,具体方位我也不很清楚!” 我的身体几乎要变得冰冷了。这样下去会在这个地方烂成一具骷髅的!那个下水口到底在什么地方?还没到?还是已经游过了? “别担心。”邯郸残平静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我们没错过什么,仅仅是还没到目的地。” 倒计时十五秒。 我用力游动着。水道内一片漆黑。特别材料制造的水道墙壁上没有任何缺口,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倒计时十秒。 包包的动作开始慌乱,死命地加快速度,飞速向前游动着。我的胳膊因为连续不断地快速滑动而感觉到疲劳和麻木。 倒计时八秒……七秒,六秒…… 我的防护服肘部似乎已经烂穿了,皮肤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灼痛。游在我前面的包包在水中痛苦地扭动,企图摆脱这种无可抵抗的疼痛。 不行了,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消耗意念力了。再不张开防护罩,我就要被“消化”了。 就在我打算启动防护罩时,漆黑的水道拐弯处突然显出了一个圆形的缺口! 我几乎没有思索,就发动我所能发挥出的所有力量,像炸弹一样从水中跃起,跟在包包后面一头扎进了那个缺口。几乎是我进入的同时,邯郸残也进来了。 这个管道几乎是垂直的,我们必须张开手脚用力撑住墙壁才能保证自己不掉下去。 黑暗之中,我们的喘息清晰可闻。刚才的危机感仍然笼罩着我们,一段时间之内,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脱险了。 “喂……还好吗?你们?” “还可以……”包包在我头顶上说,“防护服好多地方都快穿了。刚才真够可怕!” “同感。”残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别在这里撑着,往上走吧。” 我们三个人手脚顶着墙壁,一点一点向上移动。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很难,因此前进速度不算很慢。 大约十分钟后,漆黑的管道终于有了一点光线。看样子我们马上就要抵达莫尼罗的基地内部了。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爬在我前面的包包突然莫名其妙地慌乱起来,低呼一声,手脚在墙壁上滑动几下,骤然落下。我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已经重重掉在我身上,带着我一起坠到了最下面邯郸残的身上。 邯郸残的惊叫跟管道的碎裂声同时响起,我们的下滑趋势停止了。“你们两个怎么了?” “不知道!”包包在我身上剧烈喘息着,“好像上面在排放什么液体,手脚打滑了。” 我搓了搓沾着相同液体的右手手指。的确有些滑,带着些微的香气,应该不是专门用来对付入侵者的润滑油。“这……好像是肥皂水!” “肥皂?但这里是莫尼罗,怎么会有地球的肥皂?” “我说,你们两个可不可以别躺在别人身上讨论问题?” 我这才想起,邯郸残正在一个人撑着我们两个人的体重。 “对不起,马上就离开。”我和包包各自用手和脚打碎一部分管道墙壁,在破裂处借力,继续开始向上攀爬。同时注意尽量放低声音,以免惊动上面的莫尼罗。 接近管道出口的时候,我们暂时停了下来。从外面泄漏进来的灯光来看,上面显然有人。 “是什么地方?”我轻轻的问包包。 “不知道。”包包回答,“可能是污水处理中心,洗衣房,或者……” 话还没说完,上面已经传来一阵阵莫尼罗女性的笑闹声。水战眼镜内含的翻译功能自动启动,镜片上出现了莫尼罗族语言的对话翻译成地球语的文字。 女性1:“地球运来的名牌天然香皂,ESSEX,是不是很有趣?据说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女性2:“很好玩呢!又香又滑。” 女性3:“是不是用多了?地板上到处都是肥皂,不小心就会摔跤。冲了这么长时间都冲不干净。” 原来上面是……浴室。 三个好奇的外星女人在上面洗澡,由于不明肥皂的使用方法,不慎使用过量,就只好用水来冲洗。稀释的肥皂水流到下水道里,导致我们三个差点掉下去。 “现在怎么办?”包包问,“不要惊动她们比较好吧?我们是不是应该等她们洗完再上去?” “我不想继续泡在肥皂水里。”邯郸残立刻发出不同意见,“没有催眠弹之类的东西吗?” 包包在上面做出一脸相当诡谲的表情:“莫非你是想看到莫尼罗女孩子晕倒在浴池里的画面?” 邯郸残无言地看着包包。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却清楚地看到了包包在看到他的注视之后,所做出的表情。 “我知道了。”包包收起夸张的嬉笑神情,撕开腰部的防护服,从背包里拿出一条铅笔一般长的催眠弹管,对准排水口的缝隙,按动发射键。 水声中,响起轻轻的一声“嗒”。我们立刻摒住呼吸,快速开动空气净化系统。 两三秒钟之后,上面戏水的声音不见了,只剩下喷水器单调的“哗啦啦”的喷水声。

7

包包推开排水口,离开下水道,爬进了浴室。 外面是一个装修华丽,面积庞大,充满肥皂泡沫的粉红色公共浴室。半空中漂浮着一个巨大的水球,有四个闪闪发光的金色喷水器从不同方向不住把水喷到水球表面,而污水就从水球下方流入了下水道。 三个莫尼罗女子的身体被包在水球中,只有脸孔露在外面。看上去已经晕厥了。 我很小心地站在滑溜溜的地板上,身旁全是香喷喷的肥皂泡沫,像山一样堆着。脚边的透明架子上放着三把已经空了的真空肥皂枪。这种枪只要轻轻扣动扳机便可以一瞬间把身体喷满肥皂,一把枪的容量大概可以使用三百次左右。看来这三个女子恐怕是一次使用了枪里所有的肥皂,才会把这里弄成这么一副状况。 “它们在莫尼罗基地里干什么工作?”包包好奇地看了那三个女子几眼,“好苗条的身材。” 我撕下身上的防护服,也接过包包的和邯郸残的,一起扔进了下水道里。现在我们三个都恢复成了本来面目。 邯郸残走进更衣室,非常谨慎地按动墙上的按钮。一面墙壁立刻打开,排成一排的衣物箱出现在墙壁内,其中有三个是满的,其它几个都是空的。 他打开其中的一个,检查一下里面的衣物。 “好像是服务人员的衣服。找不到类似于通行卡之类的东西,看来她们可能是基层人员。” “那么我们三个一人一套好了。穿上莫尼罗的衣服,再加上折射伪装,除非搜身检查,否则很难露出马脚。”包包顺口说。 邯郸残回头,皱着眉看她。“你在说什么?这是裙装。” “那有什么关系?” 我和邯郸残都被包包理所当然的口气吓出一身冷汗,直愣愣地看着她。 “这难道不是好主意吗?”包包详细地解释着,“莫尼罗族的裙子和高跟鞋你们一定穿得上去。莫尼罗族女人的身高也正好跟你们差不多。这样就算发生意外碰撞,也不会给对方造成不正常的感觉……” 她话还没说完,我和邯郸残一起发出抗议的怒吼:“绝对不!” 就在我们发出这声咆哮的同时,更衣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四个莫尼罗女子唧唧喳喳地说笑着快步走进来。 听到我们的尖叫,看到我们的人,它们立刻呆在原地,巨大的眼睛左转右转,似乎在分辨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和邯郸残在它们还未做出任何举动之前跳起,扼住它们的脖子,重重一拳打在那漂亮但却充满了惊讶表情的脸蛋上,让它们晕了过去。 “抱歉。”我抱起被我打晕的两个莫尼罗女子,把它们放在一个比较干燥也比较干净的地方,“希望你们醒来的时候不会觉得太疼。” “现在恐怕没有时间去关心它们疼不疼了。”邯郸残冷淡地笑着,“它们刚才开门开的正是时候,我们的嚷嚷恐怕整个楼层都听到了。” 邯郸残的确不是在危言耸听。走廊上已经传来了很微弱,但显然正在渐渐靠近的杂乱的脚步声。 听清楚脚步声的来源之后,我们三个箭一般地冲出了浴室,朝着相反的方向冲刺而去。 男性1:“怎么回事……这些女孩子怎么在浴室里晕倒了?” 男性2:“外面四个是被人打晕的。里面的三个……好像是吸入了催眠性气体。” 男性3:“基地里面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难道是地球人来了吗?” 男性2:“不可能的。他们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通过这么多层关卡?通过了这么多层关卡,又为什么要钻进浴室?” 男性1:“或许他们迷路了?也或许他们是通过地下水路进来的?” 男性2:“别傻了,若真是通过地下水路,他们早变成骷髅了。” 男性3:“总之,先通知医疗室来人看看这七个女孩,然后把情况汇报给小队长。等女孩子们醒来之后,问问她们看到了什么,再把她们说的话汇报给小队长,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就按照小队长的命令行动,如果是大事……” 男性2:“你还真够罗嗦的!好啦,快走吧!”

8

我听到半截的时候,险些笑出来。 “这三个警卫员还真有趣。”包包低声说,“看样子它们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确定我们的存在。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正躲在走廊拐角处通气管道里。这里又黑又狭窄,地板还十分光滑,三个人挤在这里实在不太舒服。 就目前的周围形势来看,我们似乎是在通气管道的中央部分。管道前后都有通路,不知道连接着什么地方。 “巡逻次数以及路线都不详,现在只有撞撞运气,看看这条通气通道是否能通向我们想要到达的地方。”邯郸残说,“我认为应该向右走。” 我看了看包包,“走左边如何?” “我也赞同走左边。”包包说,“虽然这是凭下意识做出的选择,没经过深思熟虑,但我认为在这种时候与其思考太多还不如依靠本性来得好。” 邯郸残点点头,没有任何反驳,毫不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们刚踏出第一步,走廊的通气孔突然无声无息地关闭,唯一的光源随之消失,下面的情形也看不到了。 “怎么了?”包包下意识地问。 “应该是换气系统启动了吧。”邯郸残回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我花了两秒钟才弄明白“换气系统启动”这句话的意思。几乎是我弄明白的同时,强大如顶级台风的气流从通气通道内部咆哮而来,我们就像一片树叶一样,无助地顺着风的力量向右边飞了过去。 在这光滑无缝的通气通道中,我们几乎没办法固定住自己。手指没有任何可以着力的地方,我们又没携带任何攀爬工具,只能依靠皮肤的粘性。但这一点点粘性在如此强大的风力下,根本半点作用也没有。 “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选择右边了!”包包在飞行中鼓足力气大喊着,“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挽回这个错误以及停止下一个错误?” “我不知道。”邯郸残回答她,“这样不好吗?比我们爬行快了上百倍。” “快未必就是好啊!如果继续这样飞下去,我们都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嚷嚷着。 在冲过第二个拐弯的时候,我和包包几乎要惨叫起来——在我们正要通过的道路上,一张散发着红色电波的防护网正在闪烁! 我们当中显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全体慌了手脚,下意识地张开了抵挡光壁。 糟糕的是,这样狭窄的空间对于正常的抵挡光壁来说实在太小了,而我们在慌乱之中,完全没想到调整光壁的大小。 三个光壁在张开的同时互相冲撞,互相腐蚀,瞬间归于无形。而作为能量来源体的我们,也在光壁破碎的同时感到了巨大的痛楚。 我们在自己的尖叫声中冲进了第一层防护网。灼热的电流在皮肤滑过的时候,我整个身躯都开始痉挛,麻木得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我几乎是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通过其它几层防护网的。包包的惨叫在我耳朵里变得那么模糊。与其重叠的还有一声又一声刺耳的电子声。过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那是莫尼罗族的警报。它们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了。 莫尼罗竟然在通气通道里也安装带有警报设施的防护网。如此细心的防备,足以证明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基地了。 我不知道莫尼罗是否能确定我们脱离了防护网之后的去向。但从我的经验来说,我认为我们现在最应该干的就是在强风之中停下来,然后落到其它随便某个空间里去。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好运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我们面前——平滑如镜的通气通道里,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邯郸残反应敏捷地把脚尖卡进了那道裂缝里,顺手抓住了我向他伸去的手。 我的另一只手立刻抓住包包的手腕,我们三个就像一条长风筝一样在强风的通道里漂浮着。 “残!那道裂缝下面是什么?” “不知道。”邯郸残回答我,“我试着打开99lib?它看看。” 邯郸残将空着的手也塞进那道裂缝中,身体像桥一样躬着,然后突然用尽全力挺直身体。 那道裂缝应手而开,失去支撑的邯郸残落了下去——他把我拉了下去,而我顺便把包包带了下去。 一阵闷响,我和包包滚成一团,重重跌在地上,眼冒金星。而最先落下来的邯郸残却好端端地站到一旁去了。 “有没有搞错!好疼啊!”包包一只手抱着脑袋,一只手抱着腰,摇摇晃晃地推开我的胳膊,从我身旁站起来,“这……这里是哪儿?” 一个阴沉而缓慢的声音从黑暗之中飘出,回答了她的问题:“是我居住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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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摔得混混沌沌的脑袋瞬间恢复清醒,急速后退,摆出备战姿态。 这里是个很小很小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简易的卫生间,整个房间都充满一股令人无法接受的恶臭,头顶的照明设施射出的碧绿色灯光,把破破烂烂的被子照得宛如一滩腐烂的垃圾。 而刚才跟我们讲话的人,就坐在这垃圾当中,看着我们。 看到他,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本能上的厌恶,眉头皱了起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说,他是个地球人类,年龄似乎不是很大,但头发却已经开始脱落,某些部分甚至露出了头顶,色彩也变成了苍老的灰色,脏兮兮地贴在骷髅一般消瘦的脸上。而那对突出的,圆滚滚的眼睛,正在恶狠狠地盯着我——没有看包包,没有看邯郸残,就是在看我。 我在他的注视下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步步后退,辩解说:“抱歉,我们是无意闯入这里的。” “无意?”他发出一阵比鬼叫还让人讨厌的笑声,“你从二号开发星球千里迢迢来到莫尼罗,来到我的牢房里,竟然还说是无意?废话少说罢,你要我为你做什么?虽然因为被你出卖而恨过你,但与其一直过现在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还不如再让你出卖一次得好。” 出卖?利用?他在说什么? 我有点想不明白,愣愣地看着他。 “您一定是误会了。他不是你所想的那个人。”邯郸残突然开了口。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这人的背.99lib?后,而且那套黑色的立领中国服仍然是那么整齐,一尘不染。我简直有点怀疑他刚才究竟有没有跟我们一起度过电网。 “你说什么?”那人看了看邯郸残,“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他怎么可能不是……” 邯郸残伏下身,跟他低声说了些什么。 此人看我的目光改变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检查了我的衣着和脸孔,最后终于点点头。“的确,看来是搞错了。不过还真像啊。”他转头面对邯郸残,“你——又是谁?”还不等邯郸残回答,此人的脸上就突然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你们是——红蛇骨的人?” 我们三个点点头。 看来这个人被莫尼罗囚禁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我默默想着。根据间谍的报告,这个基地刚刚完成不久。这个人一定不是一开始就关在这里,而是从别的监狱转到这里来的,应该是个重要人物吧?反正如果马上往外跑,也有可能正好撞上莫尼罗的巡逻部队。还不如跟他谈谈,或许能了解到一些什么。 本着这样的念头,我开口说出了我们的名字:“这位是包包,站在您身后的是邯郸残,我叫诡诸默。我们都是红蛇骨的蛇牙。也请您把名字说出来好吗?” 听到我的名字的瞬间,此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干瘪的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直到我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才接着开口:“我叫哈恩。哈恩·洛斯里。” 我们三个悚然动容。 包包惊讶地略略提高声音:“莫非,您就是那个‘27岁时不幸失踪’的科学家,哈恩·洛斯里?” “呵!”洛斯里瘦如骷髅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奇的神色,“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知道我。” “我们的教程当中有记载,您和‘阿马赖亚·兰多’,‘洛佛尔·黑文斯’并称为当代科技界三大天才。” 听包包提到另外两个名字,洛斯里的神色不经意地被一抹沧桑和寂寞遮住了。 当年这个人曾经是国家科学院中年龄最小的院士,后来又成为生物工程方面的主研师,许多项研究发明给地球族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现在军队所使用的无副作用战斗激素胶囊,就是他发明和改良的。 所谓的三大天才当时风光无限,人人敬仰。可是后来却个个惨淡收场。一开始是阿马赖亚,在进行外星球勘探之后发生了不明事故,飞船空载而回,包括他在内的十三个人全部没了踪影。推测是遇到了外星怪兽或特别的宇宙细菌,但至今没有定论。接着是把自己琐在实验室里,不眠不休疯狂工作整整五天,完成了多子弹手枪的最后改良,但却过劳死的黑文斯。哈恩·洛斯里则在一次与莫尼罗的小型战争之后失去了联络。部分人认为他被杀了。 谁能想到,当年曾经以绝顶天才和英俊容貌而闻名的洛斯里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想到这里,我有一点不是滋味的感觉。无法再像刚才一样,轻松地直视这张扭曲变形的面孔了。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口问:“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大家都以为您已经死了。” “我跟真的死了也差不很多。”他有点暴躁地说,“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里,而不回去吗?如果不是因为卷进了‘那个任务’,再加上被‘那个人’骗了……”他突然停住,不再继续说下去。满腔话语似乎都噎在了喉头,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所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第一眼看到我时所想到的那个人吧? 我在心里想着。跟我那么相像的人,只有一个答案。 我情不自禁地抖动了一下。 其实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只是我的潜意识在逃避罢了。 “可不可以问问,‘那个人’指的是……?”包包小心翼翼地问。 他看看包包,摇头。“不能说。” “这样吗。”包包用询问的,略带不甘心的眼神看着他,“您觉得这样值得吗?在被出卖之后还为那个人保密。” “就算我说出来对我自己也不会有任何好处的。他的行动是获得地球族政府完全支持的。”稍停了一下,他接着说,“我明白他所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我越是为这件事情……勉强可以说是工作吧,就越能感觉到这件事情的重要。” “能告诉我们是什么计划吗?”包包再次提问。 “不能。因为根本讲不清楚,而且我对这个计划也并非十分明了。我只是很清楚它的技术构成罢了。‘那个人’也就是放心我这一点,才让我来到这个地方,天天干着背叛自己种族的事情。” 我们三个一时无语。面对这个苍老的,曾经风光一时的人物,我感到一阵深深的隔阂感。我想我是不可能理解他的。 “这座基地的作用是什么?”我问,“您对这个基地有了解吗?” 他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请不要拒绝回答,因为我们是受了地球政府的命令,特别来调查这件事情的。” “也好。这里是莫尼罗人的圣殿。”哈恩·洛斯里神秘地笑了,“开玩笑的。我对这里也不是很了解。我在这里,只是一个工具。负责让莫尼罗人从我脑袋中强行提取关于地球族科技的一些问题。其它的我就一无所知了。” 强行提取……指的是“强制性思维阅读”吗?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变得苍白了。 这类东西给人体造成的痛苦是无法估量的。我曾经亲眼目睹过,那些最凶悍的罪犯在面对强制性思维阅读时是怎样痛哭流涕,苦苦哀求。长期接受这样的折磨,难怪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久未开口的邯郸残此刻突然咳嗽一声,说:“洛斯里先生,我们现在在基地的什么方位?” 哈恩·洛斯里笑了起来。“这是个实用的问题。这里是我的牢房,距离基地的中心地带——‘圣殿’其实非常之近。但从另外一个意义上来说,距离圣殿又非常之远。因为除非莫尼罗族认可,否则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入中央圣殿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们应该知道,莫尼罗族拥有很多特别的科学技术。其中一项就是各种用途,各种规格的防护网。目前,整个基地都处于一个巨大的,无形的防护网当中,隔绝了卫星的探测。圣殿也是处于这种状态,但圣殿周围的防护网更精密,更强大。不得到许可,连靠近都不可能。”他诡谲地笑着,好像很高兴我们无法完成任务似的,“所以我劝你们最好还是撤退。再这样下去你们迟早会被逮住。”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吗?您也没有进去过吗?”包包说,“如何才能取得莫尼罗族的认可?” “从来没有,甚至连设计图都没见过。我只是负责回答它们所提出的各种问题。它们对地球的科技不太懂。但是从它们所提出的问题中,我能感觉得出它们正在制造的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进入圣殿的人寥寥无几。你不妨找个莫尼罗高官来问问看。” “我想恐怕用不着了。”邯郸残十分干脆地离开他刚才靠着的那面墙,走向门口,“从刚才我们触动警报开始,直到现在,外面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这未免太不正常了。电网布满了整个上层通气通道,莫尼罗们应该很容易就推算出我们现在的活动范围才对。” 邯郸残的看法无疑是正确的。 我和包包沉默无语,跟邯郸残一起走向门口。 “喂,你们等等!” 我们停下动作,回头看。 “你们用过我的那种战斗激素丸吗?”哈恩·洛斯里十分感兴趣地问,“好用吗?” “相当好用。我们都很喜欢。”包包回答。 哈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欣慰的笑容。“太好了。如果你们日后见到阿马赖亚·兰多,请告诉他,我还活着。” 他突然说出阿马赖亚·兰多的名字,让我们都有点儿惊讶。 包包微微侧一下脑袋。“兰多,不是死了吗?” “或许死了,或许没有。或许会在宇宙的某个角落遇到他的。总之,拜托你们了。” “不想跟我们一起走吗?”包包问,“我们很强大,足以保护您安全返回地球族领域。” “我没兴趣。”他摇头,“我更想让一个好形象永远留在那些使用无副作用战斗激素胶囊的人心里,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现在干的背叛勾当。再说,我的寿命也快到尽头了。” “那不能怪你,”包包同情地说,“你是被迫的。” “反正都一样。” 我们再也无话可说,推开门,走入了外面的走廊。 第二十七章 神殿的崩塌 (诡诸默·邯郸残·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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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走廊很平静。笔直的通道,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走在我旁边的包包看上去略有一点儿紧张。而邯郸残却悠然自得,双手放在口袋里,大大咧咧地走在走廊中间。 度过一个转弯,我们同时停住了脚步。 在我们面前,三排莫尼罗战士整整齐齐的站立着,将我们包围在中央。外型特殊的莫尼罗枪支牢牢对着我们。 这些人应该是身经百战的高级士兵。虽然不知道它们能力如何,但人数如此众多,打起来不会太容易。 包包的手慢慢滑入放着雷神的地方。邯郸残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抱住自己的胸。我的手仍然放在口袋里。 莫尼罗人似乎暂时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只是静静伫立着,像一排排的假人。片刻之后,人群里走出一个身穿活动极其不方便的宽大黑袍,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同凡响的莫尼罗人。它对我们略略点头,作为招呼。 “你们好。我知道你们是谁。”它用半生不熟,但勉强能听懂的地球语说,“我知道你们可以通过翻译器弄明白我的话,但为了表示敬意,还是用地球语言跟你们交谈。你们现在请不要抵抗,安静听我把话讲完。” 我们纹丝不动,看着它,表示愿意继续听下去。 “你们是地球族的间谍,是吧?你们是为了调查地球人造人战士意外死亡的事情而来的?” 我们不说话。也就等于默认。 “摄政王陛下果然睿智。”它笑起来,“来吧,我们的摄政王——戴泽陛下等待已久了。只要你们对他所提出的问题都认真答复,我们保证不会刁难你们。明白了吗?” “如果我们不愿意呢?”邯郸残问。 “没有选择。我们的战士或许比不上你们,但人数却比你们占优。而且,你们看到这些枪支了吗?这并不是发射子弹的枪,而是发射浓稠胶水的。你们知道浓稠胶水是什么吗?” 我看看包包,包包看看邯郸残,我们一起摇摇头。 这人大笑起来,声音有点像咳嗽。“那么就请见识一下吧。”它话刚说完,莫尼罗战士们同时扣动了扳机。 我只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带着淡淡的香味从四面八方朝这边喷来。 白色粘液落在我的皮肤上,胶住了我的衣服,我的胳膊和我的脑袋,把我的鞋和脚下的地板粘成一体。我还来不及确定胶的强度,浓稠胶水就已经凝固成一个半透明的结晶,把我们裹在里面。 包包刚才在胶水喷到身上的瞬间抬起了胳膊,似乎想用手臂保护自己,但却没想到就被这样固定了。 邯郸残却仍是那么自负地抱着胸,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态度。虽然他跟我们一样,腰以下被胶水完全固住,甚至连头发上也留着大片大片的胶水。 我的手还放在口袋里。试着把它拿出来,胳膊却如磐石般动都动不了。 “被这种胶水射中,不管你是谁都休想能逃出去了。”下开枪命令的莫尼罗人说,“看来就算是地球族的红蛇们,也一样无法抵抗浓稠胶水。如果这个时候朝你们开枪,就算是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能轻易地制你们于死地吧。”说着,它从旁边莫尼罗战士的枪套里取出一把地球族制造的手枪,瞄准我们。手指放在扳机上,似乎随时都可能扣下去,让子弹射穿我们的脑袋。 “红蛇又怎么样呢?”它喃喃自语,却偏偏用地球语,好像生怕我们听不懂,“肉体的力量毕竟有限。如果真的对垒起来,我莫尼罗族不见得拿你们毫无办法。” 我们三个脸上都木木的,完全没表情,也不害怕。既然摄政王要见我们,它身为传话人,自然不可能把摄政王的贵客杀死。 “现在你们愿意老老实实地跟我们一起去会见摄政王了吗?”它问。 “我可不可以问问,摄政王在什么地方等我们?”邯郸残问,“我们被胶成这样,你们打算怎么把我们送去?” “摄政王就在‘神殿’等候你们。至于怎么把你们送去,不必你们操心。”它有些不高兴地说,“希望你们别再问奇怪的问题,也别再说令人失望的话。你们现在别无选择,问问你们的意见,不过是表示礼数罢了。” 去“神殿”吗……99lib?这里莫尼罗人这么多,基地又这么大,站在这里,连东南西北都搞不太清楚。如果在这里发难,最多也只能全身而退。任务肯定是完成不了了不说,万一逃跑的时候弄错了方向,搞不好还会被人海战术困住,直到意念力消耗成零……与其这样,倒不如去见它们的摄政王。万一情况有变,还可以拼命发动突袭。运气好的话能抓摄政王做人质,安全离开这里。运气不好也可以找机会干掉它。只要能干掉摄政王,这一趟就不算白费了。 我一边思考,一边点点头,包包也很不情愿地说了声“好吧”。 莫尼罗脸上的表情变得快乐了。“那好。来,把它们从地上铲起来,用运货通道送进神殿去!” “最好不要那样。我们又不是货物。”邯郸残说。 它脸上露出一种既好气又好笑的表情。“你们……”话还没说完,它脸上突然被惊恐充满了。 笼罩在我们身上,坚固如山岩的浓稠胶水开始飞速溶解。从固体结晶还原成大片大片的胶体,自我们身上一弹而起,飘在空中,烟一般的消失了。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邯郸残淡淡地说。 莫尼罗人看着我们,目光复杂。过了几秒钟,它竟然忽然摘下帽子,对我们略略欠身:“不愧是被摄政王看中的人。刚才失礼了。请跟我来吧。”

2

神殿的外观跟我想象中有所不同。整个大门都是用青色坚硬钢铁制造的,看上去似乎十分古旧。门与门前两个石头柱子上都雕刻着很多莫尼罗族的古代图腾。虽然不明白图腾的含义,但那份雄伟和神秘却很能令人心折。 带路的莫尼罗人走向一根柱子,轻轻按动一片花纹,对着花纹低声说了句什么。片刻之后,两扇厚重的门悄然无声地滑开了。 “接下来就不是我们能进去的地方了。”莫尼罗人指指敞开的门,“请。” 邯郸残,包包和我,走进了“神殿”之后,大门就在身后悄悄地关闭了。但我们并没有就此摆脱警卫的监视,就在距离门五米左右的地方,比外边更多的警卫端着枪瞄准着我们。 在进入这里的一瞬间,我清楚的看到邯郸残的脊梁挺了一下,而那无所畏惧的笑容也产生了些微的变化。 我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表情。我也感觉到了,这种源自与灵魂的压迫。仿佛进入了一个可怕的,不可进入的领域一般的挤压感,令我几乎无法呼吸。 “发生什么事情了?”包包低声问我。 “有些古怪的感觉,可能因为这里是神殿吧。”我含糊地说。把手指穿过包包的指缝,试图给她一些安慰,“待会看看就知道了。” 我们穿过层层曲折的石头回廊,渐渐步入神殿的中心阶段。这里的雕刻以及布置都比外面更加用心,一石一物都充满古拙而典雅的韵味。 神殿的面积相当大。越深入神殿内部,我所感觉到的压迫以及窒息就越严重。这种感觉很熟悉,很令人恐惧。 邯郸残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十多分钟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神殿的中心——那是一个祭坛般的圆形空间,深入地下大约两层楼那么高。地板用特别的结晶拼凑而成,相当华美。在祭坛中央,一个高高的,直径大约十五米左右的银色柱子昂然而立。 我凝望着这个柱子,几乎要失声惊叫。 虽然看不到柱子的顶端,但我能确定,那就是银白之塔! 莫尼罗怎么会拥有这东西! 包包无声地抽了一口气,低声说:“银白之塔!怎么会在这里?” “请下去。”站在我们身后的警卫十分有礼貌地说,“摄政王陛下在等你们。” 这时候我才发现,银白之塔下,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坐在一把椅子上,在对我们招手。 邯郸残走向走道边缘一架圆形的黑色楼梯,我跟在他后面,包包走在最后。阶梯随着我们的前进而一阶一阶的出现,又在我们身后一阶一阶的消失。那些警卫的枪口一直追随着我们,缓缓移动。 我们抵达地面之后,距离摄政王仍然有二十几米的样子,但他的脸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那是个男性的莫尼罗,跟其他的莫尼罗人一样,相当俊美,但年龄已经很老了,脸上的皱纹让它的脸看上去像一只风干了的面包。 这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在新闻节目,尤其是军事和政治新闻上常常能看到。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见到这张脸,我还是感觉有点紧张和不适应。 它坐在那里,并没有特别故作姿态,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高高在上的。 “各位,我在此恭候多时了。”它用古怪的莫尼罗语言说。注视着我们,目光沉稳,丝毫不惧怕我们突然发难,“邯郸残先生,这位……” 包包指指自己:“包包。” “对,包包小姐。”它双手张开一下,又合上,“还有诡诸默先生。请坐吧。” 我们看着突然浮现的三把椅子,迟疑了一会儿。 他……还真有勇气。竟然敢跟我们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面对面。难道就不怕我们突然发难吗? 我抬头看了看头顶。二十几米远的距离,上面那一圈手持武器的枪手,这防备严密的基地中心,这些就是它有恃无恐的资本?那它就弄错了。凭蛇牙的力量,在被枪弹打死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机会和时间可以把这个瘦弱的老人杀死好几次。它太小看我们了……可是,它如果认为我们的能力差劲到了连在这种情况下都无法杀了它,它又何必如此郑重其事的邀请我们对谈呢?干脆让它的部队把我们抓起来,或者杀掉,不是更方便简单而且安全吗? 我默默地看着它。它的眼神十分平静,看不出有任何不安,只是略微有些疑惑的神色。 “怎么了?”它看着我,“有问题吗?” 我摇摇头,缓缓坐了下来。刚刚坐好,椅子突然弹出了一道极宽的拘束琐,紧紧扣住我的上半身。我还来不及发出惊叫,脖子后面已经感觉到一阵短暂的刺痛。 “很抱歉,很抱歉。”它不怀好意地笑着,轻轻打了个响指。 那道拘束锁立刻缩回椅子里。“别介意。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我们处于一种对等状态罢了。”它冲我们点点头,“现在我们可以进入交谈了。请让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莫尼罗的摄政王,也就是王子殿下的伯父,戴泽。” 我们抱着被刺痛的脖子,对它点头,表示礼貌。但心底却把所能想到的所有恶毒语句全念了一遍。不等我们开口问刚才被注射了什么东西,戴泽就已经把话题转向了别的方向。 “我知道三位是为了调查你们地球族人造人战士的事情而来的。”它优雅地张开双手,“我可以回答你们关于这方面的问题。请尽管发问。” “那么,人造战士的死亡跟莫尼罗是否有关系?” 戴泽毫不掩饰地点点头。“人造战士的死亡就是我莫尼罗族特种部队的杰作。” “为什么会这样?莫尼罗的特种部队应该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才对。”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你们看到这座银白之塔了吗?你们地球人是这样称呼它的吧?银白之塔。它赋予了我们跟以往不一样的力量,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我们曾经惧怕过地球族拥有异能的红蛇,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也拥有了我们的异能。地球人造人死亡的事件就足以证明莫尼罗异能者的可观力量了。” 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莫尼罗的异能者?你在胡说。” “并不是胡说。在上面,就有五位。也就是与他们相同的五十人解决了三百多位地球人造人战士。” “等等。”邯郸残最先从震惊中恢复,以他惯有的冷静和镇定的态度说出了他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么多?你身为摄政王,没有必要安排这种会面。就算你占尽优势,这样做也未免太冒险了。” 说的没错。如果我们三个合力一击,抓住他还是没问题的。 看出了我们的意图,戴泽愉快地笑起来。“面对面的交谈是为了表示我对你们的尊重。当然,我也考虑过你们可能会铤而走险,因此也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你们知道刚才注入你们身体的液体是什么吗?”戴泽两手手指互相敲击着,“那是我们新型的药剂,效果是——将异能封锁六小时。” 我们都很清楚,它不是在危言耸听。 邯郸残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冷如玄冰。包包五官因愤怒产生了些许的扭曲。 看到我们的表情,戴泽忍不住发出一阵优雅的大笑。 “如果我们没有坐下,或者是在坐下之前就动手,你打算怎么办?”包包慢慢地问。 “就算你们的异能充足,也无法伤害我一分一毫。”它摇摇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见你们吗?因为——在这里,银白之塔可以保护我,不受到任何伤害。” 我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死盯着戴泽,努力分辨它话语的真假。坐在一旁的包包眼神中同样充满了疑惑和不信任,邯郸残也下意识地朝银白之塔看去。 “凭你们的异能,是绝对无法跟银白之塔抗衡的。更何况你们现在已经失去了奇特的能力。”它平静地笑着,用目光在我们脸上扫视,“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不妨动手试试看。” 没有人动作。 “现在三位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它收起笑,调整坐姿,“现在,请容我说出我此番邀请三位的根本目的——对两位先生的能力,我莫尼罗族一直十分好奇和敬仰。我们的谍报力量比地球族所估算的要强得多,红蛇外出执行任务时,经常落入我们的监控。他们就像炸弹专家一样精通埋设镜头,从而使我们拥有整个战斗从头到尾的全部影像纪录。” 说这些话的时候,它的神态里蕴藏着几分掩盖不住的骄傲。“也就是因为有了这些资料,我们才更加了解邯郸残先生和诡诸默先生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多么不凡。因此,在经历长时间的思考之后,我莫尼罗皇族决定——竭诚邀请各位,加入我莫尼罗族。” 邯郸残眉毛一挑,我和包包脸上都变了颜色。 我可不想再多听了。我讨厌这种论调。再听它说下去,对我的听觉都会是一种侮辱。 我悄悄按动传感器,屏息凝气,排除一切杂念,以心灵交感的方式开始输入文字:“残。我们再来试一次共鸣技巧吧。虽然我们的异能不能发挥,但我们可以利用银白之塔所散发出来的力量。” 我的话在镜片上变成文字,发送给邯郸残。 邯郸残的回应很快就出现在我的镜片上:“怎么做?” “寻找最大共鸣点。只要我们的气息和银白之塔的气息波调完全一致,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和左右那巨大的能量。这是我在跟诺勒·尼奇战斗时学会的。” “各位,请认真考虑这个问题。这座银白之塔所制造的异能战士或许不如你们蛇牙强大,也不如蛇牙技术纯熟,但人数上却是比你们大大占优,对付中下等红蛇是决对没有问题的。另外,相信各位都已经感觉到了来自这座塔的,莫名的压抑。这里的银白之塔跟地球族的银白之塔很相似,也可以引发我们星球的最大潜能,令新陈代谢和一切循环都进入最佳状态。不同的是,这座的力量远比地球族的更强。地球族的内部也已有人投靠我方,将一些重要的情报资料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这种情况下,你们认为地球族还有多少日子呢?” 沉默。我和邯郸残互相对视。包包看着自己的膝盖,不知在想什么。 我垂下目光,将我们的计划简短地传递给了包包。她很镇定,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共鸣配合开始。共鸣配合度:50%…… “三位,希望你们的答复不会让我失望。”戴泽的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了,“我以莫尼罗摄政王的身份正式邀请进行交谈,并不是对你们有所畏惧,只是不希望你们这样的天才死在无畏的战争上。” 哈恩·洛斯里为之耗费一生的计划,他所谓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但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共鸣配合度:60%…… “在我们做出答复之前,可不可以先问几个问题?”我说,“银白之塔也是地球族的叛徒赠送给你们的吗?” 戴泽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缓缓道:“本来我们也以为是那样,但恐怕事实与此正好相反。” 我皱眉。“抱歉,我不明白。” “这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派遣噶尔和哈恩·洛斯里到这里给你们服务的人,究竟是谁?” “它已经死了。”戴泽架起腿,“追究一个死人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可以在成为我们的同伴之后以贵宾的身份去阅读皇家资料馆的资料。” “在拥有这座塔之前,莫尼罗有没有想过其它的拥有异能的方法?” “这个不瞒你们说,我们的确做过许许多多类似的试验,几乎试过了所有方案,但没有一种能做到如此完美。” 那就好。我敢保证,那些刚接触异能不久的莫尼罗异能者不可能了解“共鸣技巧”这样深层的东西。因此它们绝对不会出手妨碍我们。 共鸣配合度:80%…… “请让我问一个问题。”邯郸残稍有点懒洋洋地开口,“莫尼罗族为什么会想到吸纳我们?你们对我们似乎十分了解,应该知道以我们的身份是不太可能叛变的。再说,如果情况真如你刚才所说,地球族的战败已经是时间问题的话,吸纳我们对你们也未见得有太多好处。” “你说得不错,但我们的确需要你们。如果你们愿意加入莫尼罗,必然会得到重视,不必担心会被冷冻起来作实验品。” “如果不说出你们需要我们的理由,很难让人相信你的承诺。” 共鸣配合度:95%…… “那么,我只好坦诚相告了。”它表情愉快地拍拍手。叹一口气,“你们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个阻力。虽然我们有很多异能战士,但如果红蛇骨全面投入战场,势必会令战争时间拖长。所以,吸纳你们对我们来说是绝对必须的。而对于你们来说……我相信你们现在的立场是相当尴尬的。因为你们并不是纯种的地球人,而是地球人和外星种族交配所产生的后代。出于血统的缘故,地球族的高层对你们似乎颇有忌惮。这也注定了你们得不到心胸狭窄的地球人的完全信任。” “你在暗示什么?” 戴泽摇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莫尼罗人会比地球人更加懂得如何珍惜你们这些人间瑰宝。” 共鸣配合度:100%! “过奖了,摄政王陛下。”我抬起目光,安宁地注视着戴泽,“但您弄错了一点——我们对你们这些外星渣子根深蒂固的厌恶不是‘利益’可以改变的!” 我霍然站起,大声喊:“我在这里,在这无限的光辉之下呼唤着自身的力量!诡异的圣灵不再沉默,赐予我可以摧毁眼前一切的无上力量吧!” 强大的气流伴随着银白之塔诡异的尖锐鸣叫同时涌出,响彻云霄。霎时之间,整个神殿都笼罩在了这异样的气流之下。 戴泽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呼。楼上,那五个异能战士跃下的同时,站成一圈的警卫们也立刻扣动了扳机。它们的子弹跟我们的不一样,弹身虽小但杀伤力强大,一旦射中,立刻会引起直径三十厘米左右的爆炸。 但这些子弹并没有射中我们,而是在我们周围一点五米之外全部凌空爆炸了。 是银白之塔在保护我们。 我一口气刚刚松了一半,立刻又咽了回去。 我们是没问题了,>可包包呢?她没有跟银白之塔建立共鸣,是不受保护的! 这个念头刚转过,我就在神殿楼梯那里发现了包包。她从背后紧紧地抱着戴泽,正在缓缓退向一个比较安全的角落。由于身材的差距,子弹想在不伤害戴泽的情况下射中包包,几乎是不可能的。 追踪包包的子弹在一瞬间暂停了。 “真是聪明的姑娘。”邯郸残冷笑着。 银白之塔的鸣叫越来越响亮了。 整个神殿空间在这股强大力量之下瑟瑟抖动。天花板的缝隙当中,结晶的碎末簌簌而下。地板也好像遭到陨石撞击一般,产生一个巨大的圆形浅坑。 我开始感觉无法驾驭这股力量。它增强得太快了! 我向邯郸残那边望去,但脑袋还没有完全找对角度,莫尼罗的两个异能者已经冲了上来。奇诡而华丽的光线包围着他们的拳头,一左一右攻向我的脑袋和腰。 这正是我最害怕的。失去了异能,肉搏战斗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绝望中我举起手臂,做出最消极的防御。银白之塔的鸣叫骤然升高,一道亮得刺眼的光柱从银白之塔的顶端冲上天空,却又如流星一般散开,从高空坠向神殿。 一瞬间,我除了大片大片的闪光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 建筑崩塌的巨响,地壳剧烈的抖动。一道又一道绚丽的光在滚滚烟尘的灰色中穿梭,用它们的美丽掩盖了破坏的残酷。

3

地球历2490年9月14日。AM 3:10。 神殿在这种力量的冲撞之下全面崩溃了。 所有豪华的建筑,曲折的回廊,雄伟的大门,都变成了大块大块的废石,乱七八糟地堆着。至于那些警卫和异能者,连尸骨都看不见了。站立在中央的我却没有受伤。 银白之塔也仍然耸立着,在夜空下散发着令人心醉的柔和银光。 “邯郸残?包包?你们两个没事吧?”我大声嚷嚷着。 “我很好。”邯郸残从银白之塔后面转出来,对我一笑,“在莫尼罗的军队到来之前,我们还有不少时间。我想随便看看。”说完,他的身影就又被银白之塔遮住了。 “包包!”我提高声音喊,“你在哪儿?你没事吧?” “在这儿!” 不远处,包包出现在白塔旁。“我没事,但,很抱歉,戴泽死了。”她看着我的脸,淡淡地笑着,“好厉害,完全的配合。这是我第一次见识这种方式的战斗。” “真的感谢它啊。”我习惯性地抓抓头,“戴泽的尸体……” “在这里。”她指指刚才藏身的地方,“我们把尸体装进胶囊带回去吧,可以证明我们的这件功劳。” 我点点头,打开腰部的口袋,从中拿出了一个空的圆形胶囊球,递给包包。 “谢谢。”包包蹲下来,跟我一起将胶囊球拉成一片红色的薄膜,笼罩戴泽的身躯。它的躯体很完整,只是心脏部位被一块尖锐的石头碎片贯穿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包包一边干一边说,“戴泽不是说它是被银白之塔保护的吗?但刚才我攻击它的时候,却没有受到任何妨碍。难道它是在骗我们?” “这个……恐怕它并不是在说谎。”我认真地思考着,“银白之塔本来肯定是在给它提供保护的,否则它不会那么有恃无恐。可能是因为我跟邯郸残跟银白之塔的共鸣打乱了塔本来的程序和设定,所以塔自动放弃了对戴泽的保护。” “哦,这样啊。”包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上去真复杂。” 完成包裹的工作之后,我轻轻按动胶囊球上的按钮。于是,被包裹在胶囊球里的戴泽开始随着胶囊的收缩而迅速变小,胶囊的颜色也在这过程当中渐趋浓重。当它缩成硬币那么大的时候,我已经看不见它里面,戴泽的样子了。 包包吐了一口气。“基地被摧毁了,这样也算完成任务了吧?” “不过……那座银白之塔如果不毁掉,莫尼罗还是可以生产它们的异能战士。”我一边说一边四面环顾,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个莫尼罗异能士兵的身影。它们似乎已经在刚才的攻击中化成灰了。 真是太可惜了。本来还想研究一下莫尼罗的异能是使用何种方式赋予的。看来是没希望了。 “我想摧毁银白之塔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吧?” “喂,你们两个,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邯郸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把胶囊球装进口袋里,跟包包一起走到塔下。 “什么有趣的东西?” 邯郸残指指他面前,一块被打开的暗格。并不是很深,但却有一个屏幕一样的灰色平面。 “触摸一下看看。”他对我说。 “为什么是我!”我立刻提出抗议,“如果银白之塔拥有防护功能,我会受伤的。” “试试看吧。”邯郸残不温不火地驳回了我的抗议,“或许它会跟洛斯里一样,把你当成‘那个人’也说不定。”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它怎么可能犯人类才可能犯的错误?” “但我们三个人当中最有可能开启这座塔的人就是你了。” “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一定要冒险?”我一边说一边看包包,结果发现她竟然也用一种非常期盼的眼光看着我,丝毫没有替我说话的意思。 看来没指望了。如果不弄懂银白之塔跟莫尼罗异能的关系,任务也不能算完成。现在只能冒险试试了。 我伸出右手,轻轻碰触那个灰色的结晶平面。 灰色的结晶平面在我的指尖接触下产生了道道涟漪,一瞬间,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透明框,“请勿移动”的绿色字样飘浮在框内。旁边,另外一块铁壳缓缓滑开,一道绿色的光线从里面射出来,在我全身滑过。接着,透明对话框中出现一行字:“防御解除。欢迎进入系统。是否要以制造者的身份开启核心操作室?” 制造者身份?这座塔在莫尼罗境地内制造完毕,却仍然保留着“他”的资料和访问资格? “啊……好。” 银白之塔面朝我们的这一边脱离了塔的本体,向前突出,而后向两边分开。 一个不大,几乎全部由复合金属组成的房间出现在我们面前。里面没有任何可以坐下来的地方,只上下左右都是复杂的连线和显示着各种数据的显示屏,大多是莫尼罗文字,只有一个大约五十厘米的屏幕上的文字是我们看得懂的。 当我们三个走进去之后,门在身后合拢了。 “欢迎造访。需要什么服务?”屏幕上的字不断涌现,“更改系统设置?查询运作状况?增加新硬件或软件?” “我想阅读一下以往的资料。”我看看包包,她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张电脑,展开,做好记录的准备。 “是。资料开启。请发问或呼叫资料目录。” 我问出了我最想知道的问题:“这座塔是谁制造的?” “制造者是最高持有者。也就是您。” “我是问,最高持有者,也就是我,叫什么名字?姓名啊!” “没有其它资料。” 见鬼!找不到可以证明我的猜测的东西。“他”该不会把这一点都算在里面了吧? 我转头看看站在身后的邯郸残,他却在看别处。包包在看着我,似乎是希望我问一些比较实际的问题。 “那么,将这座塔的建筑方法传送给莫尼罗人的人是谁?” “无此资料。” “为什么要把你送给莫尼罗人?” “无此资料。” “默。”包包终于不满地发出了抗议,“别问这类问题了。” 我点点头。“那么,银白之塔赋予莫尼罗人异能的方式是?” “在操作者指示下进行赋予生命体异能的任务。渠道及方式由操作者决定。需要阅读详细资料吗?” “能把资料传送出来吗?” 包包抬起纸张电脑,把接受口对准屏幕,同时制定了文件复制的渠道。 “……目标电脑搜索成功。资料传送开始……等候中请继续发问。” “除了最高制造者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制造者?能否开出名单?” “此资料已被永久封锁。” 我快晕倒了。 “同样的塔,究竟存在几个?” “已登记的有五个。分别位于莫尼罗星球,郝古拉星球,一号开发星球,二号开发星球,以及地球。” 郝古拉也有一个银白之塔! 狭小的空间中突然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我们都在盯着这行绿色的字体。 从刚才戴泽说过的话来看,银白之塔的确应该是地球人赠送给它们的。不仅送给莫尼罗,甚至还赠送给郝古拉!做这件事情的人究竟打算做什么? 我现在就好像掉进了一个迷宫中央,前后左右无数的路,但不知道哪一条才能引导我进入最后的终点。 屏幕上出现了新的信息:“是否要通过内部网路了解其它几座银白之塔的状态?” “是!” “呼叫开始,请暂时询问其他问题,等待回应。” “你的防卫原理是什么?可以抵挡怎样的攻击?” “利用所在星球的自然力量作为能源,由塔内特殊装置转化为特别能量,笼罩塔的四周,无间歇展开‘反弹领域’,将一切攻击能量反弹给攻击者,达到防御目的。除非攻击力量超过能源力量,否则不会遭到伤害。” 这样说来,要摧毁它还是有可能的。“你的‘能源力量’强度是多少?” “假定弗洛耶41号炸弹能量为100,本塔能源力量强度值则为9999。” 佛洛耶炸弹是地球族最值得骄傲的武器。不会污染,其破坏力却是核弹的七八倍。唯一的问题是所需原料十分特殊,因此难以大批量生产。 我感觉到由衷的沮丧。转了一圈,结果想要摧毁这座塔还是不可能的。 在我们盯着这数值发呆的时候,内容突然转变了:“内部网络封锁。访问拒绝。” “怎么,呼叫不到其它的塔?”包包说。 我还来不及回答,屏幕上的内容又转变了:“距离此地二十公里处发现大队攻击性军事队伍,防御设施增幅系统启动!” “资料下载完毕。”包包平静地说,“我们也可以走了。” “再问最后几个问题。攻击力反弹给攻击者的强度是多少?” “常规武器为90%以上,但存在目标移动,造成反弹不中的情况。异能则为60%上下,无不命中可能。” “所谓增幅系统是什么?” “将塔中所有能源全部供给防御系统,增加防御反弹力。此状况下常规武器反弹为100%,异能则为80%以上。但同时环境净化却会暂时停止,一段时间之内也无法执行异能赋予的任务。” “启动增幅装置的条件是什么?” “敌方攻击力超过常规数值的10%。” “好极了!”包包按下保存键,把电脑收起来,“任务圆满完成,我们可以撤退了。冥冥中似有天意!” 在我们离开银白之塔的时候,我才突然想到,神殿既然已被夷为平地,那哈恩·洛斯里先生岂不是也跟着一起…… 真糟糕,完全都把他给忘了。 不过,这种结局对于他那种人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相信这样痛快的死亡总比折磨的生存要好得多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离开了莫尼罗的“神殿”。 第二十八章 她的故事 (霍依兰) 地球历2490年9月14日。PM 9:00。 二号开发星球,首都城,空中花园最顶层。在上次被诡诸默和子晚美儿意外破坏之后,空中花园已经修复完毕。今天是正式开放的第三天。 “今天我是逃离一大堆文件出来..的。”霍依兰看着杯子中自己的倒影,“被高韶韵知道了一定又会罗嗦。” “我感觉不胜荣幸。”简·宁笑着说,“你也应该休息一下。红蛇骨的工作应该没有那么复杂吧?我记得上一任司令官都没有你这么忙。” “我跟那个老头子不一样。”霍依兰笑笑,“他不爱红蛇骨。而我爱。” 简·宁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 “不,没什么。”简·宁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改变了表情,“很少能听到有纯正地球血统的人对红蛇骨说‘爱’这个词。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个组织吗?你不觉的那些拥有奇异能力的少年们都很可怕吗?尤其是——” “尤其是邯郸残。”霍依兰笑着接口。 简·宁点头。“他那双眼睛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其实不只是他,所有红蛇骨的少年,眼睛里都有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光。我这样说并不是在诋毁他们,我只是把自己的真实感觉说出来罢了。” “杂种和纯种之间的界限的确是很难跨越的。这个我理解。”霍依兰出奇友好的态度让简·宁有点意外之喜的感觉,“或许因为幼年经历的关系,那些少年们的确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心理疾病。他们认为唯有显示出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换取他人更多的好感,他们目空一切,内心却又十分脆弱。他们用骄傲掩藏自己心中的恐惧,通过自我否定来进行自我控制,并且惧怕对人敞开内心。” “你对他们好像很了解?” “我曾经跟他们有相似的心态。”霍依兰淡淡地说,“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简·宁慎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父亲,我的母亲是个滥交的女人。你知道她吗bbr>..?马格丽特·斯卡里,那个著名的交际花。” “略有耳闻。”简·宁仔细端详着霍依兰的面庞,开始明白她那让人震惊的美艳从何而来了。 “母亲只比我大17岁。我开始五六岁的时候她才不过23,但却已经是一个闻名遐尔的交际花了。她没有上过高级学府,却拥有不可思议的艺术感受力和艺术家的奇怪脾性。” “她疼爱你吗?” “并不,起码我认为她不。”霍依兰饮了一口咖啡,那双充满魅力的眼睛眯成一线,长长的睫毛给脸颊投下阴影,“她在家里跟在外面的表现几乎完全相反。我看不到她笑,她常常一个人坐着,一坐就是半天。如果此刻你在她背后走动,或者突然发出什么声音,她就会高声尖叫起来,用仇恨的目光看周围所有的人,仿佛有人用刀子切了她。她晚上都跟那些男人在一起,但偶尔也会在家度过夜晚。她会一杯接一杯地饮酒,一直喝到天亮,然后睡觉。然后浓妆艳抹起来,应付下一个夜晚。” “你呢?”简·宁好奇地问。 “我就一直呆在家里,跟我的保姆,也就是唯一的女佣人在一起。后来那个女佣因为一些原因辞职,只剩下我一个人。幸好当时我已经到了上网络小学的年龄,已经懂得如何应付孤独了。她还是像以前那样生活着,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偶尔会给她做一些宵夜,她也从没说过谢谢。记忆中我几乎没跟她有过温暖的交谈。她偶尔会看我,但那种眼神却是那么怪异,仿佛看不到我的存在,而是穿过我,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霍依兰微笑着。这并不是悲哀的笑。“七岁的时候,我问她,我是不是她的包袱?没有我她是不是会过得比较快乐?她没有回避,只是点了点头。我先是惊异于她的坦诚,随后就恨起她来了。当时的我没有任何朋友,每天都孤零零的呆在那诺大的豪宅中,面对机械和网络,和那永远像幽灵一般在午夜才归来的母亲。我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没有人需要我,也没有人关心我,我到底为什么活着呢?思考这样的问题让七岁的我觉得很痛苦。我认为这些痛苦都是她带来的,都是她的错。因此我开始用我的方式向她报复。” “报复?” “是的。虽然她充满魅力,迷住了大批的男人,但她内心深处总是为自己的学识不足而感到非常痛苦。如果别人在她面前说出一些专业词汇,或者一些舶来短语,她的脸就会改变颜色——某种极度自卑的颜色。直到我长大之后才渐渐感觉到,她或许并不喜欢自己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她或许羡慕那些高等学府毕业的学者和白领。但没有上高等学府的资格决定了她永远也成不了那一类真正受人尊重的人。”停了一下,霍依兰接着说,“我开始死命地学习各种高深知识,包括莫尼罗和郝古拉的语言,机械学,管理学……等等,所有我能找得到的知识。我开始故意在她面前用拉丁文背诵名著,用莫尼罗文背诵历史,后来甚至自己制作了翻译软件,把家里的中央电脑改成莫尼罗文字。当她第一次回到家,发觉无法用自己的语言打开门时,她好像在门外发了呆,最后还是不得不通过呼叫系统拜托我来开门。当时我以为她会生气,但她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只 662f." >是看了我很久。” “……后来呢?” “我十二岁的时候,她死了。那一年我们所在的城市被郝古拉军队奇袭,险些沦陷。我在网络上得到消息,立刻钻入了地下避难空间,躲过了灭顶之灾。第二天,地球军队收复城镇之后,我才从避难空间里出来。然后就得知她已经死了,而且就在自.99lib?家门前。 “当时的事情说起来十分讽刺。她其实是在跟她的男人约会时得知城市被奇袭的消息的,比我晚了一小时。当时她的约会对象要带她一起逃离避难,她却拒绝了。她以为我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因此……她要回去救我。但她无法打开以莫尼罗文字操纵的大门,又无法呼叫到正在避难空间中的我,因此她只好大喊大叫,期望我能听见。她的叫声引来了郝古拉的几个士兵,其结果可想而知。” 霍依兰的话到此突然停顿了。她艳丽的脸上挂着平淡的笑。 简·宁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一会儿,霍依兰叹息着喝光了那杯咖啡,继续用她平静的语气说下去:“我当时很想哭,但我还是忍住了。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想法来阻止自己的感情。我告诉自己,那是她活该。她不爱我,她让我的生命充满痛苦,这是上帝给她的惩罚。然而,在那件事情之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了那家著名的‘啦啦’礼品公司送来的大包裹。里面是一个跟我一样大的褐色玩具熊,是她为我特别定做的。包裹里还有一封手写信,很长。很多内容我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她在信里告诉我,那天是我的生日,还有那句‘我爱你,宝贝’。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觉我所想得到的并不是对她报复的快感,而是另外的东西。于是我开始痛哭,严重自闭症也从此开始。我开始回忆起我所能记得的所有事情,好像一场长梦。梦醒之后,我才发现两年时间已在梦中度过了。我开始学着正视自己的过去,正视我自己,正视我所失去的。但这些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些艰难,在我离开医院,进入校园生活之后,我还是会常常梦到她。” 简·宁抬起头来,看到的是霍依兰清澈如水的眼睛。他伸出手,盖住霍依兰的手,轻轻地,安慰地抚摸着。“我能为你做什么?” 霍依兰笑起来。“带我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第二十九章 星光旅途 (诡诸默) 地球历2490年9月14日。PM 9:00。 非法宇宙飞船。 我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包包房间的门紧紧闭着,门口显示着“请勿打扰”的字样,似乎是睡了。但邯郸残房间的门却没关紧,门缝里隐隐透出灯光。 我走过去,推开了门。 邯郸残正在看窗外的风景,听到我进来,99lib.他“哼”了一声。“你不懂如何敲门吗?” “对不起。”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同时注意到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中捏着一枚铁戒指。就是我送给他的那一枚。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他把目光从外面浩瀚的星海中转移到我脸上。 我点头。“你认为哈恩·洛斯里所说的‘那个人’是谁?” “跟你所想的应该一样。”他说,“能跟你那么像,而且在地球族中地位高贵,能指使得动哈恩的人,不会有第二个。” “我把名字说出来好吗?”我靠在椅背上,“银白之塔的制造者,派哈恩·洛斯里去莫尼罗的人是——诡诸无。” 邯郸残点点头。“但这并不能表示诡诸无现在还拥有自由活动的能?99lib?力。哈恩到莫尼罗的事情距离现在起码已经十好几年了。他也很可能是受了政府的安排,才这样做的。” “我也知道。但我想说的问题是,这样做对地球族来说有什么99lib.好处?” “不知道。”他干脆地说,“以我们目前所获得的资料,是不可能弄懂这些问题的。” 我点点头,承认他说的话有道理。“不过……哈恩·洛斯里的下场,真让人觉得遗憾。” “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没办法控制银白之塔的力量。”他心不在焉地说,“默,在我让你去触摸银白之塔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听话?你应该知道那样做的危险,而且完全可以拒绝。” 真不敢相信这种关怀的话语出自他之口,他已经解除对我的戒备了吗? “我相信你。”我随口说,“而且你的看法是正确的。我有可能会被错认,从而躲过危险。而你们两个连被错认的可能性都没有。” 他缓缓点头。嘴角反常地下垂着,看上去好像是有点生气。 “莫尼罗那些家伙竟然希望我们能加入莫尼罗,你对此怎么想?”我说,“诡诸无在银白之塔里以最高拥有者的身份存在,这是否表示莫尼罗不能完全支配银白之塔?反99lib.过来说,地球族或许也就是认为不可能完全取得莫尼罗人的信任,才在银白之塔的问题上留了一手的。可能不止一手。” “别猜测这个问题了,好吗?”邯郸残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在现在这个基础上讨论,不能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结论。” “我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我无奈地说。 包厢里暂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你喜欢包包吗?”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如果说普通意义上的喜欢,那我很喜欢她。但如果是特别意义的喜欢……我不很确定。” “嗯,你觉得她比起你姐姐如何?” 我有点不高兴了。“这是不一样的。她跟姐姐根本没有可比性。” “抱歉,惹你不高兴了。”他面无表情地说。 “时间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我站起来。 “喂,默!”他突然叫住我,“你现在还觉得我像你姐姐,诡诸泪吗?” 我仔细打量他一番,摇摇头。“完全不像。” 他笑了笑。“这就好了。晚安。” 第三十章 部分真相 (霍依兰) 简·宁勉强睁开眼睛。周围是一片昏暗。头顶的天花板是华丽的暗红色,看上去有些熟悉。 这里是哪里…… 简·宁搜寻着自己的记忆。他记得在跟霍依兰一起进入车子后,还没来得及坐稳,后脖颈上就被什么东西刺中了,此后的记忆全部都是空白。 “你醒了吗?”霍依兰的脸出现在简·宁上方。 “你把我弄到哪里来了?”他呻吟一声,坐了起来。 这里是一个三角形空间。三扇不相同的门分别占了三个角,一扇厚度惊人的钢铁门正对着简·宁。 “这是……中央绝密区域!”简·宁叫起来,一脸惊疑地转向霍依兰。 霍依兰仍然是那样自然地笑着。只是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卡丽兰萨·55号手枪。 “你想要做什么!”简·宁在心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没有访问中央绝密区域的资格。”霍依兰向他靠近,“所以需要你帮忙。请不要拒绝。” “但是你为什么要……”简·宁看着她和她手中的枪,终于把疑问吞了回去。 他走到身份验证口,把手放进去,同时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密码。 一秒钟后,钢铁门敞开了,钢铁门后的液态镜之门收缩到门框内。 红蛇骨浮雕出现在门后。 空旷的椭圆形黑色房间,墙壁上圆柱形水缸仍然散发着桔红色的光。电脑皮欧拉里克静静地呆在它该在的位置上。整个空间都给人一种静谧得接近死亡的感觉。 “你想干什么?” “请按照我所说的,对皮欧拉里克发出我的疑问。”>?99lib. “你要问什么?” “关于诺亚方舟的问题。诺亚方舟和银白之塔是同时期的产物,它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简·宁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在霍依兰持枪的时候问她为什么要了解这些事情,问她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他知道霍依兰的性格。 重复这个问题之后,皮欧拉里克立刻做出了回答:“诺亚方舟跟银白之塔属于同一概念下的两个分支。” “诺亚方舟的主旨是什么?它是为了防御什么才被设计出来的?” “这个问题……” 霍依兰用手枪阻止了简·宁的抗议。 “诺亚方舟是为了在‘圣火计划’之下保护VIP人士而特别设计的。” “‘圣火计划’?”霍依兰皱皱眉头,“那是什么?” “绝密文件,访问者身份不足以开启。” “这个文件需要三个有资格的访问者才能打开。”简·宁松了一口气,摆出一副无奈的姿态。 太好了。当初设定这样一个“锁”果然是有预见性……如果没有这道锁,我现在就只好以死来保护“那个计划”,决不让霍依兰知道“真相”。 “那你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吗?”霍依兰依然没有放下枪。 “圣火计划就是……一次……彻底战胜外星人的计划。”简·宁犹豫地说着。头脑却在飞速运转。 红蛇骨已经派出蛇牙去调查莫尼罗神殿的事情,根据扶政会会议的结果,他们很可能见到那银白之塔。 “说的详细一些。” “……圣火计划……严格说来应该是从银白之塔的概念中延伸出来的一种武器。”简·宁的语句开始变得流畅了,“主要概念是通过银白之塔,引发一个星球的最大力量。然后通过‘某个操作系统’,抱歉,这个操作系统还没被正式定名。来控制这些可怕的力量。按照估算,其力量恐怕比弗洛耶41号炸弹要强几千倍。按现在莫尼罗和郝古拉的科技程度,它们根本不可能防御这么可怕的力量。” “按照你的意思,银白之塔所产生的力量可以跨越宇宙空间,袭击到莫尼罗和郝古拉星?” “不能。银白之塔的攻击范围只能覆盖它所在的那个星球。” “那如何对外星人造成威胁?” “为了推动圣火计划,我们打着主和派的幌子,陆续向郝古拉和莫尼罗星球上运送了一些关键部件,并透漏了相关技术秘密。而运送这些部件的,正是你们红蛇骨。” 霍依兰点点头。“原来如此。它们没有起疑心吗?” “尽管满怀狐疑,可是看到银白之塔令人惊异的表面功效后,它们还是忍不住各自制造了一个银白之塔。因为他们担心不这样做,将来就会在能源方面落后于地球人。现在,圣火计划的关键——操作系统正在开发中,只要它完成,圣火计划就可以马上启动。” “既然是针对外星人的打击,那为什么还要搞诺亚方舟……” “是为了以防万一。”简·宁不等霍依兰说完,就抢着说,“为了避免产生意料之外的情况才建造的。你知道,任何计划的安全性都是不能百分之bbr>百地保证的,而首脑人物必须得到确实的保护,你也应该在保护名单里。” “为什么要对红蛇骨隐瞒这个计划?” “这样一个性命攸关的计划,扶政会当然期望知情者越少越好。事实上,知道实情的人不过是总统、扶政会成员和军部的两个首脑,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尤其是跟外星人频繁接触的红蛇骨。扶政会在这个问题上不信任你们。” “你的意思是说,扶政会担心红蛇骨如果知道这个计划的话,会把秘密无意的,或有意的泄漏出去?” 简·宁点头默认。“或许还有一些其它原因。” “种族不纯的厌恶感也占了很大原因吧?地球人永远无法相信异类。”霍依兰叹息着,收起了枪,“抱歉,简,让你受惊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诺亚方舟的可疑之处的?” “说不清。也许可以说是女人的直觉。”霍依兰打趣地说,“我讨厌被欺瞒。也害怕有什么东西会伤害到红蛇骨。因此我才想到这里来,把事情调查清楚。而你,是唯一可能帮助我的人。” 简·宁心中的不满被冲淡了。“如果你真发现了你预感中的东西,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只想看看这里所隐藏的秘密,现在我已经看到了。” “你真的如此珍惜红蛇骨吗?” 霍依兰点点头。“我想帮助他们,保护他们。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帮助当年的我一样。这也许是一种赎罪。” 简·宁笑起来。“我明白了.99lib.。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只是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霍依兰也笑起来。“谢谢你。” 抱歉,霍依兰。 在离开地下绝密区域之后,简·宁看着霍依兰性感削瘦的背,心里想。 圣>火计划并不是像我说的那么简单的东西。我对你说谎了。抱歉。 第三十一章 授予你的光荣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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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9月16日。国家礼堂。 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人的说话声,看到了各大媒体摄像机的镜头在前方摇来晃去。我的手心充满汗水,喉咙有些干渴。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国家礼堂。当一头银发的总统带着他独特而富有魅力的笑容朝我们走来,将那枚以水晶、黄金和钻石打造而成,代表地球最高荣誉的勋章替我别上的时候,我的脚就好像踩在一堆海绵里一样,头脑一片空白,简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你们给地球人类带来了胜利的希望。人类的历史会铭记你们的功勋。” 我伸出僵硬的手臂,跟总统握手,拥抱。我听到了台下的掌声雷动,看到了邯郸残微笑的侧面和包包俏丽的橄榄色脸庞。 忽然之间,我产生了一种“所有噩梦都过去了”的感觉。我在这一刻觉得,从此之后悲伤、痛苦、丑恶都将离我而去,不会再骚扰我。这场由光荣和理想构织的惊心动魄的美梦将永远永远地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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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9月16日。红蛇骨基地内部,司令官办公室。 霍依兰在自己的特别休息室里,看着立体电视所播放的节目。几乎所有的频道都在围绕着一个话题打转:杀死莫尼罗摄政王的三个少年。 向帅灵接到八个制片厂的邀请,请他继续演出红蛇骨系列的新片。二号开发星球的高官达贵们寄来的信函和礼品几乎把红蛇骨的入口给堵死。更别提那些通过网络传送来的信件了。报纸被这件事情充满,到处都在讨论这三个名字和这三个人。作为司令官也跟着再次成为目光聚点了。 真不愧是举国欢庆啊。不知道这些少年现在心里有何感触呢? 99lib.失去了戴泽,莫尼罗只剩下尚未成年的少年王子当家。这种情况无疑会造成莫尼罗的力量整体下降。 历史会记住他们的。这些不纯粹血统的少年。 霍依兰微笑起来,吸了一口烟。屏幕上正在播放勋章授予仪式的实况,屏幕上的少年跟现实中的形象有些差距,但也十分不错。 “司令官,司令官。”妸荷的声音随着一道光柱从地板上升起,“内部安全部从医疗处发来的信息。绝密。” 霍依兰微笑着转头,去看那蓝色屏幕。蓦然间,她的瞳孔收缩了。 “怎么……会……” 香烟从她颀长的手指间滑落,落在地板上,静静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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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9月17日。拓其斯塔。政府旅店。 古董骑士剑……中国陶瓷……梦幻名药·瞬间细胞活化剂……地球古代的书籍(全是古文字,内容好像是关于神学的)……送给邯郸残的红水晶小提琴(我怀疑这把琴到底能不能拉)……送给包包的钻石丝长裙,以及与其配套的鞋子腰带首饰……成千上万的爱慕信……媒体的疯狂…… 当我拆开手中这个明黄色的盒子时,看到的是一个白金项圈,各种颜色的细碎宝石几乎布满项圈表面,有一些亮得耀眼。有一些却光泽深沉。虽然我对珠宝完全外行,但也能看出这条项圈的价值何等可观。 项圈里夹着一张印有粉红色的玫瑰的卡片,上面写着短短的一句祝福语。落款是约瑟芬·涅。 “哦!”我发出低声的赞叹,“看,钻石女皇送我的项……不,护颈。” “项圈啊。”邯郸残的手从那堆小山一样礼品和邀请函里伸出来。手指上挂着一条以黑色为底色,光芒四射的臂环,“这是我得到的。” “我这一个是头饰。”包包在她的礼品堆后面说着。 难怪她的语气这样平淡。这几天收到的礼物如此之多,人都快在拆包装的过程中崩溃,对再怎么名贵的礼物也都失去了应有的感觉。 不过,毕竟这种“冷淡”的滋味不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的。 我向窗外看去。下午的天空一片阴霾,但我的心却充满愉悦,平静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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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9月17日。红蛇骨基地内部,司令官办公室。 片刻的静默之后,霍依兰双手按着桌边,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我明白了。”她平静地说,“我会派出几个蛇牙协助你们。” “谢谢合作。”在桌子另外一端的三个男子同时弯下了腰,“那么,我们告辞了。”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霍依兰长长地,无声地叹息起来。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接下来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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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历2490年9月19日。邯郸残生日。 生日晚宴的举行地点是拓其斯塔星球首都城的首席行政官府邸。除了那些高官们,参加者还有首都城的各界名流。我在大厅里发现了好多曾经见过的影视明星,还有一些著名的企业家和女强人。 美酒,鲜花,莺声燕语,众人的簇拥。乐队在台上演奏着高雅的音乐,一切都愉快得像一场美梦。她们低声而文雅地跟我交谈着,当话题变得有趣时她们会同时发出柔和悦耳的笑声。作为主角的邯郸残的情形更加夸张,包包也被一群绅士淑女围住,除了能偶尔听到她的笑声之外,几乎弄不清她在哪儿。 我手里的杯子一直是满的,我数不清有多少人给我倒了酒,记不得有多少人对我说了话。我的肩膀被人拍打拍打再拍打,我随着拍打转身,面对一张又一张充满笑容的面孔。看着这么多双凝望着我的美目,我几乎有点忘乎所以。 从这些眼睛中我看不到任何其它?t>的成分。她们不再把我当成杂种,不再用那种惧怕并且带一点嫌恶的目光看我。此时此刻,她们认为我和她们是一样的人类,而不是拥有奇特力量的怪物。 于是我变得更愉快。我告诉她们我很喜欢她们主演的电影,她们发行的唱片,她们所经营的企业。她们显然很喜欢我这样说。于是我们开始讨论红蛇骨的电影,以及相关的周边产品。令人惊讶的是,这群明星中竟然有七八个都将参加这部系列片的拍摄,分别担任主角或配角。 喧闹中,我听到远处传来一声跟宴会不协调的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因此我停止了说话,回头望去。 在我身后,喧闹像海潮一样迅速退去了,人群纷纷停下交谈,向两旁分开。一个陌生的,冷峻的中年男人,以及蓝商顺,戚蕴,桃子和鲜于彻就这样一同出现在人群后。 他们在看我,显然是冲着我来的。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冷冰冰的。 那个陌生男人向前走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诡诸默,一个对你来说十分不幸的消息——李伤苏醒了。他说出了在执行‘护送卫星装置’任务途中所发生的事情。” 我一时没能听懂他的意思,呆呆地看着他。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雪白的纸张,挂在我面前。“现在,我们以涉嫌谋杀红蛇骨高级成员邯郸敬而——逮捕你!” 我感到自己正在急速崩溃着。华丽缤纷的色彩瞬间退却,黑灰色取代了一切。 怎么可能呢?李伤的情况不是一直在恶化吗?不是已经几乎确定他再也无法醒来了吗?为什么还会…… 有人从后面靠过来,握住了我垂在身旁的手臂。我听到一个声音在低声说:“这就是我在执行任务时会整整迟到一天的原因。” 我缓缓转头,鼻尖险些触到邯郸残清秀的面孔。他用那副冷酷到极点的笑容面对着我。“我把自身一部分能量传送给昏迷中的李伤,让他的治疗效果达到最好。”他低声说着,“但脑部毕竟是太复杂了,他受伤也太重了,过了这么多天才苏醒。不过正好来得及,不是吗?” 他在说什么?他治好了李伤?他什么时候懂得治愈术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尖声嘶吼起来。在这安静的大厅中显得惊人的响亮和刺耳。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这里,我看不清他们的目光。我试图挣扎,邯郸残的手却像钳子一样扣住了我的手腕,几乎将我的手骨捏碎。 杀死他……这个可恶的家伙! 我的太阳穴开始剧痛。碎裂的尖叫声从我的咽喉中迸出:“我在这里,在这无限的光辉之下呼唤着自身的力量!诡异的圣灵不再沉默,惩罚这个背叛了我的人吧!” 大厅中的灯火突然熄灭了。黑暗中,深蓝色的光亮从我身上溢出,如水般流动着,隔开了蓝商顺,鲜于彻和桃子同时发出的攻击,将他们弹出去的同时,大部分力量却冲向了抓着我不放的邯郸残。 邯郸残的手脱离我的手腕,却留下了几道淤痕。他飞了起来,越过众人的头顶,撞上摆满酒杯的长桌,撞碎了厚重的木门,滑进另一个房间。 他死了。虽然看不到他的尸体,但在这种程度的诅咒之下还能活着的人,我还从没见过。 我喘息着,看着那个房间。大厅里一片静谧,我感到一阵心灵和肉体两方面的虚弱。 我到底在干什么?垂死挣扎? 内房间里突然发出了一声淡淡的,似乎带着笑意的呻吟。我听到了碎石块,碎木板互相碰撞的声音,接着,邯郸残的人就出现在那被他撞碎的破洞后面。 他扶着门框,微笑着。右手竖在面前,故意吸引着别人的注意力。在他的拇指上,那枚曾经属于我姐姐的戒指——正在渐渐粉碎,从他的手指上落到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枚戒指的确可以保护我在诅咒的力量之下不受伤。”他笑着说,“谢谢你了。” 桃子和鲜于彻的手握住我的左右肩膀。冰冷的手铐套住我的双手。我没有抵抗。 “卡嚓”的一声。手铐内的钢针刺进我的血管,将麻痹异能的药剂输进我的身体。 究竟现在是梦呢?还是之前的欢乐才是梦? 这样想着,我在药物的麻痹中昏睡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于黑月之下 (诡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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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一个突起的台子上,周围全是陌生的面孔。我看不清楚那一张张的脸,但我感觉到他们都在看我。 检察官在台上不停地说着关于我的事情,法官背后的屏幕上反复不停地播放着从我的大脑提取的那一段关于邯郸敬的记忆。邯郸敬的脸一次又一次在屏幕上出现,我一次又一次在屏幕上杀死了他。 还有我注视着躺在废墟中的李伤的记忆。 “……他在提交战斗报告的时候说了谎。真实情况是,他拒绝让跟自己一起执行任务的同伴进入救生舱,让他们随着主船一起在超空间中爆炸,粉身碎骨。他还把另一个受重伤的同伴丢弃在废墟中,自己驾车离开,这简直不像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能做出的残忍举动。” 我还听到我的律师在作辩护,可我觉得他为之辩护的好像是另一个人,根本不象是我。也难怪,他是法庭指派的律师,而我事先又不肯见他。 在听到陪审团得出“有罪”的结果后,法官盯着全场的人,慢慢地说:“本庭现在宣判,以谋杀、无作为谋杀未遂两项罪名,宣判被告——抹消红蛇资格,终身监禁于死亡行星!” 我的眼睛注视着旁听席,却只看到一片灰暗。 恍惚中,有人脱掉我的制服外套,打开我的衣襟,拿出一个瓶子,将里面的液体泼洒在我胸口那条红蛇刺青上。我身上的刺青消失了——我的一切努力,一切骄傲,也随着一起烟消云散。 我又昏睡过去了。 “真他妈的,没想到会派上一个红蛇来协助看守。这下计划全打乱了。” “我们对付普通警卫是没问题,可是红蛇就……更何况还是个蛇牙。” “但我们不是也有个红蛇吗?” “你是说在特别牢房里的那个小男生?靠,你他妈脑子进水,他怎么能行!” “靠什么靠!你忘了他是因为杀死跟他一起工作的另一条蛇而被送到这里来的吗?” “就算他厉害,可是他的什么狗屁异能被锁着哪!你能帮他打开?” “这……” “所以我说这次我们要完蛋了。只好去那个地方了。” 疼痛再次将我从睡梦中唤醒。那是前些天“强制性思维阅读”所残留的后遗症,但愿这种疼痛不会是永久性的,我可不愿被它折磨一辈子。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铁灰色的天花板。唯一的光源是门口的激光栅栏。那上面还显示着我的房间号。沉重的手铐隔着薄薄的灰色囚衣压在身上,不住传来刺骨的寒冷。让我很不舒服。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管它了。 身体很疼啊,令人讨厌的感觉…… 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就像一只剥皮老鼠一样,赤裸裸地记录在一片磁卡中的思维。那些人现在正在阅读它吗?一边看一边笑?吃着零食? 外面,那些囚犯们在嘶声尖叫着些无意义的音节和脏话,发泄着他们的情绪。我看得到他们的脸,一张张的那么狰狞。那么丑陋。我听得到他们的声音,一句句都那么不堪入耳。 人渣聚会场。 我到这里来已经多久了? 喉咙像碎裂了一样,哑得无法发出声音,身体因剧痛而麻木。还有那即将到来的流放……我对这一切失去了感觉,唯有疼痛还在提醒着我,我还没死。 我面向墙壁,蜷缩起来。 明天就要去死亡行星了。那里是个流放者的地狱,我从没去过。很可怕吗? 不知道,同样也不关心。 飞船走廊里传来了模糊的脚步声和谈话声。 我心中空荡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他”的喜怒哀乐,“他”的屈辱,“他”的前途,都已跟我毫无关系。 越来越近了。 全都是些讨厌的东西。 我闭上了眼睛。 “我是心灵理疗处派来的。”一个声音在激光栅栏外说,“诡诸默?醒一醒。” 我缓缓睁开眼睛。 门外站着的是子晚美儿。她脸上挂着一个医生的标准表情,公式化的和蔼。“我受命来检查一下你的状况。请把左手放到接触网上。还有几十分钟飞船就要起飞,所以请抓紧时间。” 我听话地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前,将手放到金黄色的接触区上。像穿过一层温暖的水幕一样,我的手穿过接触网,探了出去。 她用一个形状奇怪的仪器扣住了我的手。仪器的屏幕向着她,我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却可以听到机械运作的声响。 在美儿背后,一个囚犯癫狂地吐着舌头,不停做着无声的猥亵动作。 片刻之后,她收起了仪器,右手不经意地在我手中摩擦而过,留下了什么东西。 “你的状况还不错。”她心不在焉地说,“如果没有意外情况,飞行会十分安全。” 我收回手,在手心中发现一粒很小,内含水分的透明胶囊。 “这跟你以前服用的麻醉剂成分很相像,都可以麻痹神经,产生一定程度上的幻觉。但就纯度来说,这个却好得多。而且不会产生依赖性。”她眼睛看着别处,低声说,“如果……你开始觉得暴躁,它会帮助你让心情变得平和一些。”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无声地说了句“再见”。而后就顺着她来的方向离开了。在路过那个囚徒的门口时,她突然以专业搏杀的技巧和速度对着他抓着栏杆的手狠狠踹了一脚。疼得他惨叫起来。 地球历2490年9月29日。红蛇骨基地内,司令官办公室。 “诡诸默的审判在三天前已经结束,红蛇骨成员身份也已经抹消。现在开往死亡行星的飞船已经起飞了。”高韶韵合上文件,长叹一声,“一切都很顺利。他并没有做出反抗。” “看来你最早的预感没有错。”霍依兰的手指互相敲击着,“诡诸默的出现使得红蛇骨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难以弥补的损失。事情的背后是什么?是精神分裂还是……那个像定时炸弹一样的心理问题?” “恐怕是后者,上将。” 霍依兰沉默了一会儿。“有时我想,等战争结束了,我一定要争取让这些孩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战争的负担对他们来说或许太沉重了。” “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或许要考虑选择两三个蛇身重点培训,使其更早更快地成为蛇牙。尽管这样做的结果未必就好。异能这种东西常常是勉强不来的。” “我想,对于蛇身来说,‘蛇牙’这个称号是一生最值得为其奋斗的东西。哪怕要以死亡或精神失常为代价。我相信会有很多的自愿者报名。” 地球历2490年9月29日。 电子声:“目的地——死亡行星出现在视线范围内。预计三十分钟后将到达。” “喂,你知道死亡行星是个怎样的地方吗?肥仔?” “那里比死还可怕。”一个我熟悉的声音回答道。他说话的同时,先前说话的一人因疼痛而发出了惨叫,“到了那里,你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生出来。再有一会儿你就会看到将在那里终了一生的地方了。那里还有很多像你们这样的败类,希望你们能生活得愉快。” 我不用向外面看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一个是在我房间的斜对面的囚犯,因连续杀人并且猥亵尸体而遭到流放判决的中年人。他喜欢用牛一般的声音唱赞美诗。另一个则是…… “哐”的一声。 我抬头望去,看到一个肥胖的人影正站在我的房门口,一只手握拳,砸在门框上。 是蓝商顺。他在看着我。没有表情。 我别开了目光。 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说:“我早就感觉到可能是你做的。但问题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做?邯郸敬并没得罪你,从小到大,他对你一直不错。” 我沉默不语。 电子声:“降落开始,请各位做好防震准备。” “我真想割破你的喉咙。”蓝商顺握紧了手中的电击棍,我听到他指节发出的咔咔声。 地球历2490年9月29日。PM 6:00。 地球族流放场,死亡行星。 当我走出飞船大门的一瞬间,我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透骨的冰凉。 黑幕一般的天空,没有星星,只有一个无比巨大的黑月悬挂在天空,散发着深蓝色的光。地面上铺满了白色的尘埃,宛若一个白雪的平原,一望无际,没有尽头。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有几个不规则的突起点,看上去好像是房子。可视范围内,三三两两..残破不全的古石柱寂寥地耸立着。石柱之下,偶尔有两三个歪歪斜斜的墓碑,碑上的字迹在岁月的腐蚀下已经看不清楚了。石柱上的花纹内有不少淡黄色的荧光在闪烁,看上去像是一些胶体凝固成的结晶。时不时地,有些细小的光点从石柱里或地下钻出来,在空中飞舞,渐渐远去。看上去就像漂泊无依,充满怨恨的灵魂。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死亡世界。如此安静,静得可怕。 这就是我将要终了一生的地方吗? 在一个被山崖包围的银色空场上方,飞船放出了一大片桔黄色的光,组成一个长方形的透明平台。从平台中央延伸出一条通往对面断崖的通道,很狭窄,只能让两个身材正常的人并肩行走。现在,大多数囚犯都已到了断崖上,用最大的声音咒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其中有很多我从未听过,匪夷所思。他们的声音如此响亮,一声叠一声,仿佛充满了整个天地。 我在两个警卫的护送下穿过那条狭窄的通道,穿过那一群囚犯。他们并没有远远避开我,而是仅仅让出了可以让我行走的空间。而在我过去之后,他们的队伍又迅速恢复成原样,所有人聚在一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就是我将要终了一生的地方吗? 我从高高的山崖上,俯视这寂静的,死亡的星球。据说这里没有白昼,只有永恒的黑夜。我相信,这里可以摧毁一个人的所有意志。 我呢?我也会变得精神崩溃吗?还是会正常地活下来?……正常地,清醒地,在这个地方终此一生? 我感到自己的血液瞬间凝固了。皮肤收紧,像一层僵硬的壳一样包裹着我。 我闭上了眼睛。 一阵强烈的绝望感在黑暗中涌上心头。我除了站在这里伤心地发呆之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但如果没有这手铐……只要发射辐射波的手铐不在…… 我从未感到像现在这样软弱无助。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皮肤,冰凉的,湿漉漉的。我抖了一下,睁开眼睛。 一张女人的脸在我面前,冲我神经质地笑着。她瘦得像骷髅,脸上布满了斑驳的刀疤,几乎看不出她的本来面目。她的手放在我的手铐上,而在她手中,正捏着一个激光软锯。 手铐正在软锯下渐渐断裂。那些囚犯的骂声掩盖了金属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 “听我说,小子。我们不要呆在这儿。这里比死还可怕。我们想劫持这艘船,随便飞到哪里去。”她用口形对我说,“但前提是必须要把那些碍事的警卫全部干掉才行。全靠你了。” 最后一点连接断开了。激光保护层瞬间消失,电子芯片落到了地上,我的手在一瞬间恢复了自由。 一时之间,我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我立刻把怀疑的念头挤出了我的脑袋。我把意志力凝结成团,击在地上,借助反弹力把自己弹起来,掠过人群头顶,落向那条桔黄色的光桥。 或许是人类的本能,正在桥上行走的两个警卫恰好在此刻回头,看到了尚在空中的我。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拔步向飞船跑去。让我的袭击落了空。左膝盖撞在光桥上,有些疼。 而飞船那边的警卫在一秒钟的停滞之后一齐转向我这边,一边怒吼一边动作迅速地做出了攻击。 子弹撞击在我的抵挡光壁上,纷纷粉碎,四处飞散。我朝他们奔跑过去,速度越来越快。当我擦过速度比较慢的警卫身边时,我从他腰部的皮鞘里抽出两把装饰小刀,顺手在他的喉咙上抹了一下,把他推下了光桥,借助这个动作,我的速度陡然加快,左手抓住了前面那个女警的手腕,用力一拧,用她手中枪的枪口射穿了她的肚子。 就是这样……杀死这些人,抢走这架飞船…… 我的理智或道德在此刻失去了所有的作用,一种疯狂的意志彻底占据了我的大脑。这一刻我什么都不想去思考,我只想杀死我眼前所有的敌人,我只想离开这里。 剩下的三个警卫似乎对我的强悍估计不足,他们在惊惧中失去了抵抗的意识,飞速冲向飞船门口,口中不住呼唤着蓝商顺的名字。 我推开女警的尸体,加快步伐追上去,用小刀从背后刺穿了离我最近的警卫的心脏。剩下的两个已经踏入了飞船的入口。我看得到,在走廊深处,正在飞速向这边赶来的蓝商顺。 我把刀子在手里抛一下,像飞镖一样投向左边一人的咽喉,用从女警手里抢来的枪击毙了另外一人。 蓝商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伸出手,想发射意志力来阻挡那把飞刀,但还是晚了一步。警卫脖子上喷出的血溅上了他的脸。 警卫的尸体从蓝商顺的手臂上滑下,倒在地板上。身后,那些囚犯地叫骂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一切都似乎凝固起来了,只有不安的气氛在我们周围动荡,一触即发。 蓝商顺本来就很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摄人的寒光从他眼眸中流露出来。“你想越狱?你觉得有什么地方是你能去的?” 是啊,越狱……去哪里呢? 当然是二号开发星球……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蓝商顺从背后抽出一把镭射光剑的手柄,按动开关。“阻止越狱,是我的职责。” 我“嗯”了一声,把那另外一把小刀上的血甩干净。 他的目光并不是履行职责的目光,而是“想杀人”的目光。这头肥猪啊。 蓝商顺肥胖的身躯现在一点都不滑稽了。斗士的精神在他眼神中澎湃着。我没想到这个人也会有这样认真并且令人恐惧的时刻。 他的速度绝对比不上我。但他会使用重压,让我的速度降至比他更低。 我把手中的刀子抛了一下,捏住刀刃,像飞镖一样甩向蓝商顺。 他紧皱稀少的眉毛,伸出指头在刀刃上轻轻一弹,飞刀立刻调转方向,向我飞了过来。同时,一种沉重的感觉随着刀子的接近而笼罩了我。当我接住刀子的那一瞬间,蓝商顺的重压突然完全施展,我的身体在半秒钟之内加沉了数十倍,我差点因为站立不稳而跌倒在地,后退半步才站稳。 当我站稳的时候,发现蓝商顺已经冲到我面前,手中的淡蓝色光剑正在落向我的脑袋。 “胜负已定了!”他口中大吼着。 我一笑。左手突然伸出,紧紧抓住光剑的剑峰,右手却舞动刀子——干净利落地切下了他持剑的手腕。 蓝商顺顿时惨叫起来。鲜血从断腕中流水一般喷出,染红了光桥,也染红了我。 “不可能的,这小子的动作怎么如此灵巧?” 我发现光剑在我手里无法启动,看来好像是为蓝商顺定做的。因此我扔掉了它,舔舔手心中被光剑弄出的创口。疼痛感似乎十分迟钝而模糊,我知道我已经进入战斗的最佳状态。 战斗吧……战胜一切阻碍……然后回去…… 蓝商顺不管被我抛掉的光剑,缓缓后退几步,突然大吼一声。 顿时,我感觉到一块无形的石块落到了我头上,其沉重比之前增加了数倍。我用尽全力才保证自己没有趴到地上去。全身骨骼却开始咯咯做响。脚下的光桥倒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然好好的。 他喘息着,用完好的左手费力地包扎着断腕。 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到二号开发星球,去找邯郸残……去杀死他,用我的双手…… “接招吧!”蓝商顺原地一跺脚,朝我冲来。重压这么沉,我无法移动。他却能不受重压影响,保持原先的速度。淡蓝色的意念薄膜凝结在他拳头上,可以想象,这一拳如果打中会产生多么大的创伤。 我用力抬起手臂,在他跑到我面前时在一个巧妙的角度推了他肩膀和胳膊一下,让他从我身边滑过。 他似乎有些吃惊,落地之后没有立刻发动下一击。 我尽量不耗费力气地转过身,再次面对他。 他沉默不语,慢慢站直,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分钟左右,他才终于说:“你比我想象中更难对付。力量上我不是你的对手,现在看来,你的速度竟然也超出了我的估计。这样打下去,我会赢得很痛苦。但你或许忘了,我还有另外一个能力。”他一边说,一边开始从口袋里向外掏什么。但因为他身体太胖,口袋又太小,因此拿得很慢。 另外一个能力……他是指心电感应吗?从他的眼神来看,简直是信心十足。可是心电感应这种程度的能力,能做什么?而且他现在这样一直维持着这么强大的重压领域,用不了多久他的意志力就会消耗光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绿色的扁型方盒子。“看着吧,现在你失败定了!”说着,他单手打开盒子。应着光桥向上放射的光在盒子里引起了反射,投在蓝商顺脸上。 那是一面镜子!这时候他还有心情照镜子? “我是最强的,我的力量是最强的。”镜子之上,蓝商顺充满刚强战意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温柔玄惑又奇诡。我被这个变化所吸引,仔细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抬起,与我相对。那双小眼睛现在看来竟然流光异彩,宛若宝石。 “而你,”他用缓慢的语调说,“是最弱小的。你动也无法动一下,力量离你而去,生命之神不再眷顾于你,喉咙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你必然会在此地被我击败。” 一阵前所未有的感觉随着他的语声席卷而来,笼罩了我。重压领域之中突然涌起一道看不见的暗流,凝固住我的手脚,紧紧挤压着我的喉咙和我的身体。我的手指使不出一分力气,不受控制地张开,那把小刀从手心里滑落,“当啷”一声落在地板上。 我大吃一惊。也就在这个时候,蓝商顺抛开镜子,飞一般向我扑过来,狠狠一拳打在我的脸上。 我眼睁睁地看着拳头到了眼前,却避也避不开。左脸颊颧骨几乎碎裂。 蓝商顺第二拳又飞过来,这次攻击的是我的胸口,力量比刚才强大了一倍,拳风当中隐约可见蓝色的闪烁光点。 我随着他的力量飞了出去,“轰隆”一声撞在船舱墙壁上。 我落地之后,忍不住咳嗽起来,没有声音,但却吐出了一口血。 “对于你来说,流放这种处罚实在太轻了。”蓝商顺慢慢地朝我走过来,“幸好你这个蠢货不知道感恩,做出屠杀警卫,企图越狱这种愚蠢的举动。现在,我可以以警卫的身份杀死越狱者。这是完全合法的。不必担心我会跟你一样遭到组织处罚。” 地球历2490年9月29日。死亡行星。 我无法从地上站起来。满身满脸都染满鲜血。我的肋bbr>骨肯定断了三四条,其它皮肉伤不计其数。这场殴打进行了多少时间我已无法估算。 但我感觉不到太多疼痛,也没有晕倒。我透过蒙在眼睛上的血雾,看着蓝商顺。静静地,毫无表情地。 蓝商顺似乎打累了。喘着粗气,他后退半步,看着我。 “诡诸默,这招‘催眠术’是从心灵感应中延伸出来的,最近才刚刚完成。没想到第一个对付的人竟然是你。怎么样?”他气喘吁吁地对我笑着,“再强的人遇到了这种招式也只有俯首认输。”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源自心电感应的招式是目光发出的,言语则是辅助作用。如果刚才就想到这一点,不跟他目光相对的话就好了……我在小说里看过,破解催眠术的唯一办法就是以比施术者更强的意志力破坏催眠。但我已经卯足力气了,却还是没什么效果。 “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心里也十分不爽吧?”蓝商顺踢了我一脚,“这一切的起头是你自己,如果要怨恨的话,就恨你自己吧。” 催眠的原理好像是通过麻痹人脑的中枢神经来达到目的。但我总不能把中枢神经破坏。 我整个身体被他提起来,一步一步走入宇宙飞船,在门口第一个分岔口右拐,进入了垃圾分解间。 “就算你能复活,在分解箱也无计可施。复活的瞬间就会再次死去。”他突然提高声音笑起来,“记得我对你做过的预言吗?‘会有不可抗拒的事情让你英年早逝’,一点儿都没错吧?” 蓝商顺把我放到坚硬的滑道上,按动开关。传送带开始慢慢滑动,越来越快。“永别了。”他对我挥挥手,转身走向正仓,顺便关上门。 子晚美儿在飞船起飞前,曾经给了我一粒毒品胶囊。她当时的确说过,这胶囊跟我以前所服用的毒品非常相像,可以迷惑人的意识,但纯度却大得多。 这种毒品也可以引起人的幻觉,跟催眠术多少有些相像。姑且试试看吧。或许陷入深度幻觉,就不会再受催眠术的影响了。 我轻扣牙关,果然感觉到一个不正常地凸起点。毒品胶囊在我的牙齿中迸裂了,甜甜的汁液流进我的咽喉。 我穿过层层走廊来到主船舱驾驶室门口。门没有关好,意料之中地,我透过门缝看到了蓝商顺的脊背。他在对驾驶员大声说:“起飞吧,不用担心我!” 驾驶员从驾驶座上回头,似乎打算说什么,不经意间,他的目光正好和我的目光相对了。 在驾驶员露出震惊表情之前,我的拳头穿过了没有关好的门,狠狠一拳打在正准备转身的蓝商顺的脖颈上。他像炮弹一样扑倒在地,低声呻吟着,试图翻身。 我提起脚,用力踩住他的后脑勺。 “你失败了。”我说,“现在你休想再让我第二次中计了。” 他的脑壳在我的脚下发出可怕的卡卡声。 “永别了。”灰色的意念力凝结在右手上,突然暴长,演变成一把光剑,贯穿了蓝商顺的后脑。 他痉挛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甚至连尖叫都没有发出。 我把脚从他脑袋上提起来,用后脚跟踢在他的脑门上,把他的尸体踢进走廊。 我看着驾驶员,他也瞪大眼睛,像看着怪物一样地看着我。同时慢慢地站了起来,右手背在背后。突然之间,他手臂的肌肉抽动一下,仿佛做了一个什么动作。 我冲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操纵台上的一个红灯亮了起来。灯下面的文字显示:“自爆系统启动!” “喂!”我狠狠抖了他一下,扯住他的衣领,却发现一道黑色的血正在从他的口中慢慢流出。 服毒自尽了。不愧是红蛇骨培训出来的飞行员。 我看了一下仪表盘,眉头顿时紧皱。这种飞船我从来没驾驶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取消自爆系统。 “弃船!即将开始倒计时……倒计时开始9,8……” 不行了。 我开启了顶舱,跳了出去,沿着飞船的弧形外壳下滑,终于落到了那条窄窄的走道上。我没有丝毫停留,立刻向悬崖跑去。 一片爆炸声和飞腾的火焰吞噬了整架飞船。滚滚烟尘之中,透明的桔黄色平台飞速变淡,终于消失了。庞大的飞船落入了下面的银沙中,开始渐渐下沉,很快就只剩下一个支架了。 我站在悬崖的边缘,喘息着。 我转头去看那些罪犯,他们的脸上有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愤怒,震惊,绝望和茫然。 “靠,蛇牙也这么没用!” 我望向那个说话的光头。他脑门上纹的字在闪闪发光。 “你!你看什么!”他皱起眉头,恶狠狠地看着我。因为没有眉毛,所以这个表情显得很古怪,“你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离不开这个狗娘养的行星了!” 我伸出手,慢慢伸向他。 他停住了话,开始后退,但他后面不远处就是绝壁,因此两步之后他就已经无处可躲。 我抓住了他,捏住他的颧骨,像提衣服一样轻易地把他提了起来,悬挂在悬崖之外,然后松了手。 他的惨叫像刀子一样撕碎了空气。当他的身体落入银沙的一瞬间,银沙像水一样荡起层层波浪。当波浪平复时,他已经不见了。 流沙。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我根本不可能下去打捞飞船,更别说检查飞船配件的炸毁程度了。 我转身,面对那些囚犯,他们的目光比刚才多了一些恐惧。我慢慢向他们走去,从他们bbr>为我让出的道路走下山去。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而且,我也一定会离开这里。 因为我是诡诸默。 第三十三章 幽灵虫 (诡诸默) 拓其斯塔,扶政会机密亚空间会议室。 “‘诅咒师’和‘神龙’的复制基因已经顺利转移地点,随时可以投入制造。” “皮欧拉里克那里怎么样了?” “最终演算步骤已经开始,相信很快主控程式就可以完成了。另外,莫尼罗,郝古拉还有地球的银白之塔都自动进入隔绝状态,断开了跟我们的联系。除了地球、一号开发星球拓其斯塔和二号开发星球的银白之塔,我们看不到其它几个塔的状态。所以接下来的很多事情我们都要依靠皮欧拉里克的模拟演算。” “很好啊,一切都很顺利。圣火点燃的那一瞬间,真让人期待……” 拓其斯塔,地下实验所。 “诺勒,修复手术成功吗?” “还不错,现在基本恢复正常了。您来得正好,拉博森先生。我正想跟您讨论一下‘人造异能人’的问题。老实说我认为继续这项研究没有太大意义了。” “你没有信心在有限的时间里创造出能对抗得过邯郸残和诡诸默的人造异能人?” “嗯,不得不承认,红蛇的力量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短期内,没有可能达到那种程度。” “这的确是个问题。现在整个事件都有点儿超出预料。本来以为诡诸默是‘圣火计划’中的一个关键角色,只要能干掉他,就可以阻止‘圣火计划’的启动,但他现在却被送往死亡行星去了。‘那些人’没有进行任何努力去试图改变这个结果,这大概表示他们已经决定动用‘那个东西’了吧。” “那个东西是指‘蛇牙复制系统’吗?” “没错。‘那些人’大概打算在最后阶段利用基因复制一个诡诸默来进行‘点燃圣火’的工作。因此真正的诡诸默被流放与否,对他们来说就并不重要了。啊,或许应该说真正的诡诸默不在了,对他们的计划来说反而更好。刚刚出生的复制人没有自己的意识,只会服从命令。他们不必花力气去说服他或欺骗他,只要发出命令就行了。” “听您的口气,到目前我们没有适当的应对策略?” “嗯……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些基因保管得相当严密,不可能偷偷毁坏。而红蛇骨里的高手又绝对不可能协助我们。再这样无所作为地等待下去,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圣火计划’启动了。” “拉博森先生,红蛇骨目前的这些高手虽然不可能被说服,但有一个跟他们一样强,甚至比他们还强大的人或许可以跟我们达成合作啊。” “你的意思是……该不会是……不行,太冒险了!” “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拉博森先生身为政府要员,当然不能参与这件事情。但我不过是个普通平民,相信不会引起什么怀疑才是。何况这已经是我们现在所能想出的唯一一个主意了。” “但问题是,你有自信说服他吗?” “我会尽力的,相信应该是没有问题。” 红蛇骨基地,中央绝密区域。 “秘密传送口终于完成了。从今往后我们到中央绝密区域来跟皮欧拉里克接触不必通过红蛇骨了。” “圣火计划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也是最重要的阶段。如果频繁跟红蛇骨接触,难免会引起他们的疑心。到时候就不好办了。花重金建造秘密传送口还是相当划算的。” 皮欧拉里克:“‘圣火计划’模拟状态开启……” 皮欧拉里克的中心,那绿色的圆形屏幕上,浮出了五个颜色不同的球体,渐渐从屏幕上脱离,浮在空中。蓝色的球体代表二号开发星球,紫色的代表拓其斯塔,红色的代表莫尼罗,绿色的代表郝古拉,褐色的代表地球。 “以银白之塔作为媒介,引发一个星球的全部潜能,并对此力量进行最大程度控制,达到清除所有异种生命体,以及将星球环境进行一次性彻底改善的目的,这就是圣火计划的主要概念。如果计划启动,所有拥有银白之塔的星球都将进入清洗状态。圣火将从二号开发星球开始燃烧,续而蔓延到其他四个星球。届时,作为避难装置的‘诺亚方舟’将成为唯一一个不受干扰的地带。” 蓝色的球体上散发出一层白光。紧接着,剩下的四个星球也跟着亮起来,好像被白色的火焰燃烧着。 “清除所有异种生命体,只留下纯种的人类。这似乎有点‘上帝’的意思呢。” “是啊。人类本来就是自己的上帝。因此好运和希望永远只会站立在人类这一方。只有‘纯正的人类’,才是有资格迎接新时代的种族。” 死亡行星。 一个小村庄,大概十七八栋房子散乱地排列成一条七扭八歪的街道。这些房子大多数都不过两层高,已经摇摇欲坠了,表面全呈灰色,大概最初就没有进行任何涂漆装饰。 街道上布满白色的陈沙。没有任何脚印,除了我自己的。风穿过房屋时,总会引起阵阵呜咽声。村庄外的古石柱群散发着光,那些桔黄色的小虫子随风飘舞,没有目的,来来回回。 一片寂寥。没有人,没有生命的痕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站在这里,凝望着这一片死寂的世界,我的心中好像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 是一种温暖感…… 虽然我从未来过这里,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景色,事实上也根本不喜欢这个景色,但我却感觉到一种确确实实的温暖感和包容感。 这真是奇怪的感受。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枝节问题的时候。 我抛开了这个念头,走向距离我最近的一栋房子,推开那扇报废了一半的门。大片尘埃立刻扑面而来。 这里似乎曾经是某人的家,床上有被子,有桌椅,还有满满一书架的书。 怎么,这人搬走的时候竟然没有把书也一起搬走吗?还是说这人已经死掉了?希望这些书里能有关于新区的线索。这里的囚犯大概全都集中在新区,如果毫无目标的徒步寻找,到死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的动作也要快一些,想必那些囚犯也应该快到这里来了。我可不想再遇到他们。 我向书架走过去。 那些书的书脊大部分都已严重退色,字迹模糊不清。从包装看,似乎是四五十年前的神怪小说,其中几本相当有名。不知道这个囚犯怎么把这些书带来的。 书与书之间,夹着一个黑色的日记本。我把它抽出来,很小心地没有让手上的血把它弄脏。我的伤口已经过简单处理,再加上跟蓝商顺战斗时的毒品仍在发挥作用,我除了有点脏之外,没有别的不适感。 日记本是纸制的。封面破破烂烂的,大多数页面都被烧焦了,并且脱落。大概只有三分之一能阅读。但能看出字体相当美,修长,严重右倾斜,有点像女人的字迹。 “这里的生活简直令人发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无法忍受,有的时候真想……(烧焦了)……如果能从……(烧焦了)……如果有一把刀,我就把这……(字迹模糊不清)……现在多想我以前的家,真希望……(烧焦了)……我杀过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这次失手了?看来他真是我命中的灾星。也罢,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果然是报应不爽啊。不知道他在地狱里会不会想我?我天天向女神祈祷,希望早日死去。” 没有下文了。整个本子没一处写有日期,看不出是距离现在有多少年。 这人似乎是个杀人惯犯。不晓得她信的是什么宗教,最高神竟然是女神。这女神跟死亡行星有bbr>?关系吗?还是跟新居住区有关系呢? 我合上本子,把它放回去,转身走出这里,穿过大街,走进对面的屋子里。 这里比刚才那个房间状态要好一些。奇怪的是,这里也有一个日记本,外观跟刚才那个完全一致。但这本只写了三页,语句重复,字迹杂乱不堪,某些地方笔尖甚至刮破了纸张。书写的人似乎已经濒临疯狂了。 “女神,仰望天幕的女神。三位一体,失踪了的圣灵。永恒黑暗的月亮凝视着女神的眼眸,从那里反射出道道圣光,我祈祷,早日赐予我最安详的死亡。” 这段话被足足重复了十多次。 他也信仰女神吗?这到底是个什么神呢?四五十年前这里究竟是怎样的一幅情景呢? 第三间屋子比前两间都破烂,家具看上去年代比那两个还要久远。床和椅子都已摇摇欲坠,一面悬挂在墙上的镜框中夹着一张纸,保存十分完好。上面写着: “我已经出发前往北方的‘不知女神’的圣殿。我一定还会回来,带着‘女神圣光’的真相返回这里。如果以后居住这间屋子的人能为我的旅途顺利而祝福,我将不胜感激。” 北方?不知女神?圣光?那是什么东西? 从这些笔记来看,这些人当年肯定都是名噪一时的犯罪者,最后却在这死寂的行星上苟延残喘,信奉着一个不知名的宗教,将一个不存在的“神”当作精神的寄托对象。 在这种境遇下阅读这种文字,实在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我突然有了一点儿恐怖的感觉。一种小时候听鬼怪故事时特有的,对于不可捉摸的事物的恐惧。 当我的手指在那破碎的镜面上抚摸时,一个明确的感觉让我抖动了一下。 生物在接近这里,而且不止一个。他们走得很轻,听不到声响,只能感觉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生命气息。很明显,他们是有目的的。 是为了来找我吗? 我慢慢拆开镜框,把一块碎玻璃捏在手里。默默估算着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十步……七步,六步……三步。 就是现在。 我用意念力把自己弹起来,撞破那扇脆弱的木头门,横飞而出,把那片玻璃掷向右边的人影。由于没有看准位置,这一下并没有击中咽喉,而是刺中了别的地方。 在他的惨叫声中,我转身用抵挡?光壁挡住左边一人的武器。 “兹”的一声。 我的目光穿过抵挡光壁,看到那人手中的武器——是一把镭射光剑!型号不详,但可以确定绝对不是工厂生产的。 握着武器的那人竟然是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长相有点奇怪,我已经来不及细看。因为就在此刻,站在较远处的一个女孩和刚才受伤的人同时突然大吼一声,再次攻了过来。 我取消抵挡光壁,右手抓住剑尖,左手在持剑者手腕上一切,将剑夺过,原地后空翻,堪堪躲过那两把当头劈下的光剑。但被我夺走光剑的男孩子就没那么幸运了。那两人的剑正好砍到他身上,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已死掉了。 我在不远处落地,挥剑逼向他们的喉咙。但就在这一刻,他们的身影突然原地消失,在五米远的地方再次出现! 我一时呆住,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第二次原地消失,我才放开全速,追了上去。 几个起落之间,他们离开街道,进入了石柱群。而当我追上去时,却已看不到他们了。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两个人瞬息消失又出现的样子,很象是“短距离传送器”造成的。可是,死亡行星会有这种东西吗?这到底是些什么人? 伤口又有点儿要裂开的样子。 我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腰,却意外地碰触到了一把奇怪的东西。 是二三十个幽魂一般的小飞虫。 我厌恶地把它们抛开了,继续打量着周围的情况。这时我才发现,这里的石柱乍一看似乎排列得杂乱无章,其实却是经过精巧设计的,宛若迷宫。 这地方明显有古怪,如果继续前进,不知道会不会中什么陷阱,但如果就此放弃的话,却又有点儿…… 我下意识地回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我身后的古石柱缝隙里本来幽暗的光突然变得十分明亮,无数的小?飞虫正在从中涌出。而远方的街道那边也出现了大量小飞虫,好像受到什么命令一般,快速向这边飞来。两批飞虫在大约距离我五六米远的地方融成一片闪烁的,上下起伏的光浪,开始向我包抄而来。 我大大吓了一跳,本能地向石柱群深处冲去。然而在经过第一个转弯之后我才发现,石柱群深处竟然聚集着更多的小飞虫,它们在这不大的空间里组成了一张毫无破绽的网,将我完完全全包围起来。 这些虫子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专冲我来? 我站在原地,冷汗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周围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小,这些幽灵一样的飞虫正在渐渐包围我。 我突然想起了刚才在腰部伤口上出现的飞虫。 它们是为了刚才的同伴复仇才聚集起来的吗?还是……它们对血有反应?它们……想把我吃掉吗? 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别过来!”我全身一抖,用力扫开靠近我的小群飞虫,同时将能量聚成强大的空气弹,向前方的飞虫群放去。 飞虫组成的墙壁在空气弹的冲击下产生了漏洞。然而正当我准备从那个裂缝中冲出去的时候,周围的飞虫却突然躁动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涌向我,将我的视线瞬间全部遮掩。 惊吓之中,我不假思索地张开了抵挡光壁,将以自己为中心,半径一米的范围完全包裹起来,形成一个发光的透明球体,将周围的虫子全部隔绝在外。只要在这个球中,这些小虫子就绝对没法碰触到我。 但这一次我却错了。 这些小虫子在短暂的离开之后,又如海潮一般地涌了过来,大片大片的幽光瞬间就将抵挡光壁完全笼罩。隔着透明的光壁,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它们的动作——它们正在用那小而锋锐的嘴啃食着我的光壁! 不……不可能!怎么会有生物能吃掉异能者的光壁! 我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光壁被破坏时所产生的疼痛感在提醒着我这一切的真实。 片刻之间,那些虫子已将完整的光壁吃成了一张渔网。无数的虫子从漏洞中扑进来,组成一片光浪,将我包裹其中。 我看不到自己的身体。满眼全都是连成一片,闪烁不休的光点。我感觉得到,我的皮肤上沾满了飞虫,它们在对咬过的地方排放一些腐蚀性的液体,又痛又痒。我挥手赶它们,却丝毫没有效果。我甚至看不到自己的手在什么地方。 疼和痒的感觉不断加重。当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绷带的缝隙中钻入了我腰部的伤口时,我忍不住大声惨叫起来。将手臂伸向远方,希望能抓到一双给我救援的手,但却什么都没触到。 第三十四章 大螃蟹 (包包·李伤) 地球历2490年10月9日。拓其斯塔2号城市,空中咖啡厅。 距离诡诸默被送往死亡行星的时间已经有十多天,按理说早应该顺利返回了,运送飞船却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有关部门开始考虑派遣调查人员了。 包包坐在窗旁,俯视着下面错综复杂,互相交叉的街道,一如此时她的心情。 她本来预料李伤会滔滔不绝地谈论关于诡诸默的种种事情,但他对这个话题却缄默不语。也好,她也不想谈。这可能是蛇牙多年来在严酷环境下无形中形成的共性。每个人都有他的理由,事情不会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诡诸默被判流放,邯郸敬死亡,本来人数就不多的蛇牙成员变得更少了。”包包转过头,对坐在对面的李伤说,“霍依兰现在大概也开始打算增加成员了吧?” “恐怕有难度呢。”李伤转动着手里的杯子,“以现在蛇身的强度,没有几个能有资格被提拔为蛇牙。”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被提拔。”包包纠正他,“蛇身那帮人不知道为什么,不论进行怎样的训练,就是没有什么显著提高。照这样下去,红蛇骨将会面临人才不足的难堪境地。” “其实蛇身那些人已经很尽力了。他们的死亡可能率比我们蛇牙要大得多了。” “蛇身的死亡高峰期是地球历2486年,对吧?那一年累计死亡人数竟然超过了300,是红蛇骨历史上最大的失败。”包包抿了一口面前的七彩饮料,“我记得李伤你就是那一年被提拔为蛇牙的?” “……嗯。”李伤看着桌面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暗淡。 或许他的分裂性格就是那次拔苗助长造成的,包包想。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终于叹息一声,“我们开始讨论这次任务吧。” “对不起,我太不自觉了。”包包说着,从随身皮包里拿出二三十张图片资料,在桌子上铺开,“这些是警察局长给我的资料。在你没到达之前他已经给我详细讲了这次任务的背景和目的。” 打开开关后,灰色渐渐退去,资料图像显现出来。血淋淋的凶杀现场重现在包包和李伤面前。 第一幅大概是一个中途停工的住宅,陈年废钢铁和石头大小的水泥块之间一具女性的尸体无助地躺着,从胸口到小腹,被某种锋利的器具豁开,内脏毫无保留地裸露着。可悲的是,这些内脏也已经不完整了。它们已经被剁成了一滩烂肉,菜肴一般放置在尸体的肚子里。幸好发现的时间比较早,尸体完全没有腐烂。剩下的几具就没那么幸运了,其中有一具男尸简直化成了一滩浓水,被成群成群的腐食鸟围绕着。 “据警察局局长说,这种无目的街头屠杀已经发生了7宗。被害人男女老幼,高高矮矮,什么人都有。身份,相貌都大相径庭。初步认定为无特定目标谋杀。凶杀现场的残酷情况也非同一般,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样。” “凶手好像是个神经病患者。” “如果真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呢。”包包推开资料图片,展开一张城市地图,上面用红色做了.一些记号,“这是二号城市公安局经过严密分析之后得出的成果。” “这是……”李伤仔细看了看地图,“预测谋杀现场?” “没错。”包包笑着点头,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点,“照警察局分析,凶手所选择的行凶地点有一定的共性,都是阴暗的,有些潮湿的,被废弃的地方。方向是由南向北,缓缓前进。如果推算没错,今天晚上他可能出现的地点是这三个地方。而我们负责的是可能性最大的地点,这里。” 地图上,被包包点击的点开始放大。那里似乎是一大片废弃的厂房,属于预定拆除区。距离李伤和包包现在所在的地方不是很近,但也不太远。最多大概一小时左右就可以赶到。 “现在来说说线索。不久前有人向警察局举报,说在凶案发生的那天晚上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从他的窗外经过。” “奇怪的声音?” “嗯。此人居住在地下室,据说喜欢睡地板,耳朵贴在地面上,有车辆或人经过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这次他听到的声音显然不是人,也不是车辆或者别的什么。它走得很轻,但体积显然十分庞大,因为第一声在他窗前响过之后第二声就远在五十米之外了。而那天所发生的凶案恰巧位于此人住宅的不远处,所以此人的证词应该说有相当的可靠性。而就在前一天,警察局又接到了一次举报。举报人是个年轻姑娘,她说她看到了凶手。而那凶手是个……” 李伤不由自主地将身体前倾,全神贯注地听着。 包包对他笑笑,继续说:“凶手是个鬼怪。” “啊?” “她居住在最近一次案发现场的附近,晚上失眠的时候凭窗而望,发现远处的小巷里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所以就通过凉台上放置的天文望远镜进行观察,结果发现凶手在小巷深处,刚刚完成凶案,准备离开。最要命的就是这个时候,那个姑娘说,这个凶手既不是走,也是不是跑,甚至不是飞,而是……就地一点点地消失了。” “那凶手的外貌呢?” “她说她看得很清楚,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类似于螃蟹或者蜘蛛的异型生物。体积大约在五到十米之间。” “什么?”李伤惊讶到无以复加,“一个五米或者十米大的,会自动失踪的……螃蟹?” “好像是最近正在放的动画片,‘忍者蟹’从屏幕里走出来四处作案。”包包一本正经地说,“警察局虽然认为那个姑娘应该不是在说谎,但这种证词的确太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真的不相信那个姑娘所说的话,又为什么把我们叫来呢?” “宁可信其有嘛。” 李伤慢慢转动了一下手指。“行动时间是?” “天黑之后。所以我们现在就该出发了。” 地球时间21:36,废弃工厂。 李伤和包包站在昏暗一片的走廊中,低声交谈着。他们同时扮演着狩猎者和诱饵的双重角色,因此并没有掩盖行踪的必要。 “时间该差不多了吧?如果会出现的话,早应该出现了。”包包心不在焉地说着。 她根本不期待,也不需要李伤的回答,她只是在自言自语。她的思绪也回到了前不久发生的事情上。 说起来,诡诸默被逮捕的时候,在他身边的邯郸残究竟对他说了些什么?就是在他说完话之后,默就突然从震惊变成了暴怒。邯郸残肯定是说话了,可是事后见到他的时候,他却说是我的错觉。 而更让人疑惑的是,诡诸默与她姐姐相处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孩子。所谓的“恋姐情结”从何说起呢?是有人故意要让人这样想吗?诡诸默因为姐姐而杀掉了邯郸敬,仅仅是出于妒忌呢,还是因为他认为邯郸敬对他姐姐的死负有责任? 无论如何,诡诸泪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还有,李伤的突然苏醒也很奇怪呢。偏偏在这个时候…… 包包抬起头,向对面的李伤看了一眼。 李伤本来就一直在注视着包包,两人的目光在此刻相撞了。 “有话要对我说吗?”李伤略有些羞怯地半低着头,“是关于我情况反常好转,迅速痊愈的事情吗?” 包包默默点头。“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当时的感觉吗?” “感觉很普通,就好像睡了无梦的一觉。但醒来时却被告知已经过了很多日子了。”在包包的注视下,李伤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了地面上,“事后医生说,我的好转是在一夜之间开始的,好转迹象出现的第三天就苏醒,一个星期内全然恢复。这种状态极不正常。” “这样啊,应该说是非常幸运吧。现在身体感觉还不错吗?” “嗯。异能一直发挥得很正常,也没有其它的不适感。” 谈话中断了。 李伤低着头,注视着包包的裙子,腿,还有鞋子。一半色彩斑斓,一半却是纯黑的短裙下,包包健康的深色皮肤分外惹眼。与裙子相配的厚底靴子里藏着手枪,但却并没给她的速度带来负担,行动起来照旧灵巧如猎豹。 猎豹一般的少女。 李伤默默地想着。有人说包包和诡诸默有很深厚的交往,想必她的心情现在很复杂吧? 李伤的目光提到包包脸上,包包若有所思的表情让他又一次别开了视线。 她看上去很镇定,但却明显地心不在焉。平常的包包不是这样的。看来传闻果然是真的……如果我也出事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为我沉思……大概不会吧。虽然我跟包包在一起工作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但对她来说我只不过是个普通朋友……可恶的“普通”两个字眼。 刚刚想到这里,寂静无声的废弃工厂内突然传来一个模糊的,奇怪的声响。听上去象是机械不正常运作的声音。 包包和李伤同时一震,把目光投向通往工厂深处的走廊。 “刚才的声响,你听到了吗?”李伤问。 “嗯,现在又消失了。”包包点点头,“听上去好像是机械声。会不会是我们的目标呢?我们进去看看吧。” 不等李伤回答,包包就已经向门那里快步走去。李伤也只好跟了上去。 地球时间21:50,废弃工厂内部地下。 “看来飞船启动的装置没问题了。那么,接下来就测试……” “报告,博士,有入侵者。” “是红蛇骨的人吧?不要理会他们。”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外的生命体正在靠近这里。看上去体积硕大,暂时无法确定是什么生物。” 地球时间21:50。废弃工厂,走廊。 前面的包包突然停了下来。李伤赶紧跟着刹车,紧贴着包包的背停住,鼻尖埋进了包包的银发里,立刻闻到了一股神秘的幽香。 “怎……怎么了?” “好像到了。”包包直截了当地说,从口袋里拿出荧光照明棍,打开开关。 淡绿的光芒照亮了他们两个四周,不大的范围。一个长长的控制台,七八个屏幕,控制键复杂,一看就知道肯定相当重要,只不过现在没有开动,指示灯全是熄灭的。控制台上方安装着大片大片的玻璃,玻璃另一边的情形则看不到。 包包手持照明棍,前进了几步,小心地接近玻璃,向下张望。 下面是一个流水线车间,传送带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元件,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楚。 “这里有使用过的迹象。”李伤借着光线检查着控制台,“而且很明显。这些操作键被人擦拭过。” “看上去好像是启动下面机械的按钮。”包包用带着手套的手指按动了那个有“启动”标志的键。 顿时,整个工厂都震动起来,发出一声短暂的轰鸣,又迅速归于平静。就跟他们刚才在外面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这么看来,刚才有人使用了这个机械。但那个人现在到哪儿去了呢? 这个想法同时在他们两个的脑袋里冒出。然而还不等他们开口,头顶的天花板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从中间裂成了两半,一个暗红色,长有倒刺,坚硬如铁壳的爪子卡在天花板裂缝的末端。缝隙中,隐隐能看到外面夜色中闪烁的一对金黄色巨眼。 “警报!目标出现!”助战警察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飞行部队已经启动!请支撑片刻!” 信息刚刚切断,两个颇有体积的物体就突然从被撕开的裂缝里掉了进来,撞在包包和李伤的抵挡领域上,弹到了他们前方不远处。 这是两具尸体。一个粉红色头发的莫尼罗女子和一个雄性郝古拉。它们身上穿着同样的服装,看上去像是某个特种部队的制服。 莫尼罗和郝古拉人!它们怎么会同时出现在拓其斯塔星球上? 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巨兽已经把天花板撕开了一个足够大的裂缝,从外面爬了进来。它的确像那个女性目击者描述的,像个硬壳螃蟹,同时八只脚却又细长得像蜘蛛。浑身沾满了蓝色的浆液,滴滴嗒嗒地向下流淌。 环顾四周之后,它深藏在壳中的两只眼睛对准了包包和李伤。一边凝视,它一边举起螳螂一样的右爪,向李伤和包包当头砸下。 包包没有躲避。绿色的抵挡领域旋转着飞速缩小,集中在她面前,结成直径一米的深绿色透明圆形。怪兽的爪子正好在这个时候落下,撞在抵挡领域上,发出“呛啷”一声响。 真是恶心的怪兽,力气还这么大。这样就根本分不出手去攻击。飞行部队要到这里来,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看来不能指望他们。 巨兽没有跟包包僵持,两只爪子同时从左右两面挥了过来,扫向并肩站立的包包和李伤。从力度来看,如果击中,他们一定会变成一滩肉泥。 在这一瞬间,包包和李伤互相看了一眼。虽然没有交谈,但战士的默契却让他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拜托你了!” 包包骤然放弃抵挡领域,在巨爪落下之前向右飞了出去,在墙壁上借力,跃向螃蟹巨兽那双藏在壳中的金黄色眼睛。 一点绿色光芒在她手心中迅速膨胀,一边旋转一边拉长,瞬间形成一把淡绿色的光剑。她不等光剑完全成型就一把握了起来,朝螃蟹巨兽的眼睛之间猛刺过去。 巨兽发出一声怪异的吼叫,合上了甲壳,正好把包包的光剑夹在中间。 “可恶!”包包鼓足全身力气,试图把光剑强行刺入。 站在下面的李伤已经改变了力量方式,用“凝结”全力拖住巨兽的爪子,避免它反击包包。然而李伤所发出的阻力越大,巨兽用来挣脱的力量也就越大,双方僵持中,李伤被拖得一点点向前滑动。 这样下去我们会失败的! 包包喘息一下,对下面大声叫喊:“李伤!放开领域!” 李伤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放开了领域。巨兽的爪子突然失去束缚,巨大的力量来不及收住,两只爪子向自己的背壳上砸了过去。 “喀嚓”一声巨响,螃蟹巨兽左边的壳被爪子刺穿,右边的贝壳和爪子都被砸出一片凹陷。腥臭的绿色溶液从伤口里喷泉一样地涌出,流了一地。但怪兽竟然毫无痛楚,仍然挥动着受了伤的爪子,钳向包包。 见鬼,看来光破坏它的壳是不行的,必须伤害它的肉体……我记得在书上看过关于古代战士厚重装甲的描写,跟着只螃蟹倒是很像呢。对付装甲的战斗诀窍应该也能在它身上发挥作用吧。 包包微笑起来。 巨兽的爪子在一声巨响中合拢,完全遮住了包包的身影。 一秒钟的沉寂。 李伤浑身冰凉,大声叫喊:“包包!” 没有回答。只有一线紫色的溶液从爪子内侧小溪一般流了下来,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一滩。怪兽的贝壳和爪子颤抖着张开,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痛楚咆哮。 包包悬挂在螃蟹巨兽贝壳的边缘,背部的衣服被撕裂了,露出大片肌肤。左手一把光剑,从甲壳的缝隙处贯穿了怪兽的右爪。 “你完蛋了!螃蟹!”包包大吼着,用尽全力将右手的光剑深深投入螃蟹巨兽的壳中。 在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中,怪兽巨大的身躯渐渐下沉了。 警察到来时,战斗早已结束了。 包包穿着李伤的外套,站在被破坏了一半的车间里,仰望着上面忙着处理现场的警察队伍。 那个螃蟹究竟是个怎样的生物呢?从来没见到过,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拓其斯塔的生物。可能是从外星来的吧。莫尼罗人和郝古拉人跟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包包穿过歪曲的门,走入内车间。李伤正在一片黑暗中站着,背向门口,好像在看着什么。 “李伤?你在干什么?”包包问。 “我在看这里的环境。”李伤回头,对背光而立的包包笑了笑,“很让人难过不是吗?这里的天花板虽然很高,但还是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光线也太黑暗了。” 包包看着他的眼睛,慢慢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么不舒服的话,我们就赶快离开吧。反正接下来的工作也不归我们管了。” 包包和李伤不再交谈,沿着破碎了的阶梯走到上面,跟带队的警官告别之后就走出废弃工厂,钻入印着红蛇骨标志的专用车辆,笔直地升上高空,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一直到废弃工厂退出他们的视线,李伤才慢慢地说:“那个废弃工厂有古怪。那里明显有人长期活动的痕迹,水电都没有切断,车间的能源供应也状态良好。外部车间虽然出现故障,但内部车间却没问题,没有生锈,也没有任何老化迹象,相反倒是能看出保养的痕迹。” “没错。” “你也感觉到了不正常的东西吗?” “但我们去车间之后,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包包扁了扁嘴唇,“战斗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似乎有什么人正在附近窥探着我们,蓄势待发。” “没错呢。可是,我刚才已经详细检查过了,的确不存在任何暗门。我想他们多半是在使用自由传送的电梯。那样的话找起来就麻烦了。除非挖地,否则我们无法证明我们是正确的。” “真是诡异。总感觉在废弃工厂里藏着的,应该不是个普通的家伙。搞不好和这次出现的奇异生物有关系。”包包伸了个懒腰,“这件事情回到红蛇骨之后,报告给霍依兰上将吧。” 地球时间22:40。废弃工厂,地下深处。 在这人造超空间里,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通过通讯器材跟一个苍老的男人交谈。 “刚才蛇牙已经离开了。他们干得很好,很快就消灭了目标。本来打算派几个美少女出去协助他们作战的,现在也用不着了。” “飞船怎么样了?” “基本没问题了,几天后就可以起飞。但问题是,承载人员仍然没有决定。那个小子现在的心情不知道如何,去迎接的人选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以免适得其反。” “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了。我记得.t>你有‘瞳眬’的复制体,对吧?不如就用她吧。不一定要说服他跟我们回来,也可以用引诱的方法吸引他上船,上了飞船之后他就算不愿意也没什么办法了。” “那么,就照您说的做吧。拉博森先生。” “一定要快些……据说皮欧拉里克已经开始进行最终演算了。” 通讯切断。 “真是个愚蠢的计划。”坐在通讯台前的男人喃喃自语,“我真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人类怎么可能完全操控如此强大的力量呢?其后果不是太明显了吗?古代发生的核战争便是个前车之鉴,人类为何总不能吸取教训呢?” “博士。” “好了,马上开始着手制造瞳昽的复制体吧。” 第三十五章 地下死囚城 (诡诸默) “醒醒……快醒过来……” 是谁在叫我?我……还活着吗? 我缓缓睁开眼睛,眼球就好像被撕裂了一样地疼痛着。 “太好了,你醒了!”一个乌黑的面孔完全遮住了我的视线,照明器材的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让我看不清这个人的面部轮廓,只能看到一双鲜血一般殷红的眼睛在熠熠发光,如同地狱的妖魔。 我混沌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一大半,随即发现他正抓着我的衣领,难怪我的脖子会那么疼。 “你是谁?”我问。 “等一会儿再告诉你,现在你先救救我!”这人说完这句话就旋风一样转到我身后,顺手用力推了我一下。 我从刚才坐着的地方跌了下去,双脚刚刚沾地,远处的门就突然被什么炸碎了,铁片夹在热浪中扑面而来。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男人先后走了进来。她的脸和左上半身是由机械体组成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竟然会反光。这副外表把我吓了一跳,随即发现会发光的不只是她的脸,还有跟她左臂连成一体的长枪。 “你是那个家伙的同党吗?”她的眼睛看着我,用清晰但不连贯的声音说。 “不是!”我赶紧否认,声音有点发涩,“我跟那个家伙一点关系都没有!” “检测到能量反映……开始攻击。”她举起左手臂,瞄准了我。 她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 我跳起来,朝左边的墙壁扑了过去。几乎是我离开原地的同时,我刚才站立的地方就被她的子弹打得地面崩裂,尘埃四散。 我双脚在墙壁上用力一踢,改变方向,绕过那个女人,撞在距离我最近的人类男子身上,把他撞得踉跄跌倒,手里的手枪也被抛了出去。 在这一刹那的接触中,我的右手已经把他腰畔的短刀从刀鞘里拖了出来,一脚踢在他的臀部上,连人带枪一起撞到对面另一个人类男子身上。“砰”的一声响,两人的脑壳同时碎裂,躯体滚做一团。 在那个女人转过来之前,我冲上去,把短刀从侧面插进她电子眼和钢铁头骨的缝隙中,用力一扳。 她的电子眼从眼眶里脱落,玻璃球一样跌落在地上,滚到一边去了。在她痛苦的惨叫声中,我向一旁让开,躲开了她疯狂发射子弹的左臂,贴着她的身体转到她背后,双手反握刀,从她右手的缝隙中深深插进了她的电子脑。 “5秒整。”一个声音从房间的另一角传来,“比我想象中要慢一些。” 我一脚踢开她因系统损坏而痉挛不止的躯体,把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男人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黑色的衣服紧紧裹着他削瘦的身躯,宽大的衣摆几乎垂到地面。这时候我才发现他脸上戴着一个可以遮住半张脸的黑铁面具,难怪他的脸看上去乌黑一片。 “你是谁?”想到一苏醒过来就遇上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我就有点生气,“这里是哪里?这些人又是谁?” “这里是死亡行星的地下死囚城。我是这里的首领。”他慢慢朝我走过来,“从红蛇骨来的诡诸默先生,幸会。” “你怎么知道我曾经是红蛇骨的人?”我拒绝了他的握手,“别靠近我!” “你跟幽灵虫作战时所释放的力量在我们的监控仪器上引起了很激烈的反应。那个仪器从完成到现在,曾经监测到两三百个能量体,但反应这么激烈的还是第一次。再加上你胸口有被政府专用的刺青清洗液伤害过的痕迹,不难推测出你的身份。”他仔细盯着我看,“你可能比我想象中更加强壮……应该能带给我们很大的帮助。” “你……”我话还没说完,出入口那边突然传来了喘息声和脚步声,两三个穿着同一服装的成年男子冲了进来,从身上的伤痕和血迹来看,一定是刚刚才经过了一场恶战。 “首领!你怎么还没有离开?”其中一个极其愤怒地大吼着跑过来,一把推开我,抓住那个黑衣男子的胳膊,“那帮混蛋已经打来了,我们根本挡不住!快去飞船那里!不然就晚了!” 我本来想提脚把他踢飞,作为对这种粗鲁态度的惩罚。但听到“飞船”这两个字的时候,我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踢了一半的脚收了回来。 “不必担心,我刚刚找到了一个能令人放心的‘保镖’。”首领朝我看过来,“你会把我安全送上飞船的,对吧?诡诸默先生?” 他故意加重了“飞船”两个字的发音,好像在暗示我他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 令人讨厌的家伙。 我看着他,沉默不语。 那两个男人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开始催促首领赶快离开。而此刻,门外已经传来了杂踏的脚步声和吵闹声,越来越近。 “首领!”那两个男子死命拉着他的衣服,晃动他,“快走啊!” “知道了。用不着这么紧张。”他转过身,不慌不忙地朝房间的一个对角走去。我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暗暗估算着门外敌人到达的时刻。 三十米……十五米……差不多了。 我猛地转身,饱含着光芒的左手在空中留下一道灰色的弧形。这条弧形在空中闪烁之后立刻膨胀,形成一层光壁,正好挡住了从门那边射来的子弹,将它们反弹得四面飞散,有一些甚至直线反弹了回去,将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打伤了。 我没有迟疑,立刻放出一个炸裂弹,卷住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带着他们飞入走廊深处,爆炸了。 人们的惨叫声中,我转身向那扇被首领打开的门走去。 攻击之前的一瞬间,我发现来者当中有很多人身体的一部分都被机械化了,有的是手臂,有的是腿,还有一些是大脑和肢体。这种手术在二号开发星球那里很普遍,不算什么。但问题是,究竟是谁给他们进行机械体化手术的?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死亡行星,竟然能进行这种程度的手术,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门里面是一个银色方形管道,看不到尽头。 我跟他们一起奔跑着。速度并不快,因为首领跑不了太快。 “你们所说的‘飞船’,究竟是怎样得来的?”我一边跑一边问。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首领似乎笑了,“是我们自己制造的,等你见到飞船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自己制造的?”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看了看四周的墙壁,“我还没问你这里是哪里呢?”从这些通道的排气设施来看,这里如果不是地下,就应该是山腹中吧?可是死亡行星并没有提供这类的地方给死囚啊。 “这里是死囚城,是由死囚组成的城市,位于死亡行星地下。也是死亡行星上唯一可以完全杜绝99lib?辐射尘的地方。”他的语气出现了一点骄傲,“这里是我一手建造的。”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吧,好吧。”他摆出一个无奈的姿势,“是我捡到的。但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残破不堪。是我将它彻底整修,让它重新运转起来的。当然用的是它自己内带的工厂和资源动力。”他脸上好像出现了笑容,但随即又消失了,“不过现在这个城市也快完蛋了。”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既然是你整修了这个城市,那些人又藏书网为什么要杀你?”我问。 “他们……想让所有人都留在地下死囚城。” 我不太明白他的话,因此皱了皱眉头。 “我在幽灵虫中救了你的时候,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你的生命力如此强盛。”他侧了一下脑袋,盯着我的眼睛看,“将来我们还会合作很长时间,相信你会给我们很大帮助。” 帮助?长时间的合作? 不可能的。只要确定有飞船存在,我就会动手了。只是,就算拥有飞船,地球族的星际防卫系统应该怎么通过,倒也是个问题。 通道的尽头到了。带有补丁的银白色门扉向两边滑开,给我们让开了道路。 电梯外边,是一个空旷的,四面摆满了书架的暗红色房间。乌黑的天花板,似乎经过烈火焚烧。墙角的照明器材散发着微弱的光,照耀着房间中央。 我从电梯里走出来,向前走了几步,站住。门在我身后合拢,那两个男子跟首领低声说了两句,就从另一扇门那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首领两个人。 “这里就是飞船的主房间了。” “这飞船……好像有一些地球族飞船的配件。”我四面看了看,发现这艘飞船比我想象中还要破烂。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阵轻微的抖动和噪音,渐渐地我感觉到自己的重力感似乎产生了改变。 看来飞船起飞了。 “就凭这架飞船,真的能进行宇宙旅行吗?”我问,“目的地是哪里?” “什么宇宙旅行?”他回头看我,“这架飞船只不过是大气层内飞行工具,如果进入宇宙,会四分五裂的。” 我霍然回身,死死地盯着他。 “你生气了?”他的红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是在对我笑,“没人告诉你我们拥有的是用于宇宙飞行的飞船啊。” “没错……确实是没有人这样告诉我。” 我从未受如此愚弄。愤怒之中,我全身都麻木起来,径直向他走去,双手紧紧握拳。 “别这样!”他略略提高声音,“别对我动手。” 我继续往前走。“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的?” “你不会伤害我的。”他的眼睛中流露出笑意,“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可以给你带来希望的人。” “希望?” “没错,脱离死亡行星的希望。”他摆出了一个毫无防备的姿势,“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之间将会有一段很长时间的合作。只有有你的帮助,我们才可能离开这个寸草不生的死亡行星。如果将来你发现我是在说谎或吹牛,那么你随时都可以杀掉我,没人有能力在你的手下保护我,不是吗?你又何必急在此刻。” 脱离死亡行星的希望…… 这艘飞船是他制造的,地下死囚城也是他激活的,那么,那些人的人体改造手术该不会也是他进行或参与的吧?在死亡行星这个缺乏条件的地方,仍然能成功地做到如此多的事情,其技术想必惊人。拥有如此高超技术的人,或许真有可能找到离开死亡行星的办法。 “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到死亡行星来?”我问,“应该不会是被流放的吧?听你的声音大概年龄没有超过三十,据我所知最近几十年内似乎没有拥有高超科学技术的囚犯被流放到这里来。” “我的确不是被流放来的。因此我更加渴望能脱离这里。”他说,“你从二号开发星球来,对死亡行星有了解吗?” “不是很多。”我说,“我只知道这里是历代流放囚犯的地方。没有白昼,也没有绿色,是个可以消磨掉人的所有意志的荒芜之所。” “不仅这样,死亡行星上还有更多可怕的地方。北方的严重辐射,那些因为辐射而产生变异的怪兽。南方,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唯一可以生存的区域。但南方这里有幽灵虫,还有流沙海。由于没有交通工具,所以我们在这个行星上的行动范围其实非常之小。有很多地方不仅我们,连最初开发死亡行星的开发组都没去过。尤其是被辐射包围的区域。”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在北方,能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没错。只不过……这希望究竟有多少,我也没办法确定。” “究竟是怎回事?” “我曾经想过要制造飞船,但考虑到宇宙无处不在的精密监视系统,最终还是放弃了。我只要一动工,他们就会通过卫星系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走向那一排褐红的书架,在其中一个上按了按。一块金属板立刻弹了出来,在半空中展开,形成一个桌面。同时,房间的灯光也跟着集中到了桌子上方,“要离开这里,最理想的方式应该是‘无形的通道’,也就是‘超空间’。” 我走到桌子旁边,看了看那立体地图。白色的球体上,有一个直径大约五厘米的红色光球在闪动。光球所在的位置正是死亡行星的最北方——被辐射尘常年覆盖的北极区域中心。 “简单来说,这个点是我们所勘测到的一个异常能源点。虽然不知道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但可以确定在那个地方有巨大的力量。而且,是一种扭曲的,异常的力量。” “自然形成的超空间入口?” “不一定,但起码是很类似的东西。只要能实地勘察,相信可以有所帮助。就算那并不是超空间入口,我也可以利用这种力量创造一个超空间。”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在我到这里之前,地球族对超空间的使用和研究已经达到相当水平了。创造一个超空间,这对我的能力来说并不算什么难题。” “你刚才所说的合作,意思是我能在这个问题上帮助你们吗?” “没错。”他随手在立体地图上点了一下。“事实上,我曾经组织过一次前往北方的行动,但在这里,遭到了异样能量的攻击。”他将球体地图转了一下,朝向我。地图上,刚才被他接触过的地方浮现一个黑色的点,“最后以失败告终。参与这项行动的人死了一半还多,剩下的人也遭到了严重辐射,在垂死边缘挣扎。虽然后来我用机械体取代了他们坏死的部分,将他们救了回来,但他们的头脑却已经被恐惧占满,再也不可能跟我一起尝试第二次进入北极。” 我突然有点明白了。“这么说,刚才袭击你的那些人该不会就是最初跟你进入北极的幸存者?” “没错。他们知道,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很可能会成功地到达北极,打开超空间通道,但他们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跟我一起去。这也就注定了他们将终身无法离开死亡行星。而我一旦离开,失去操纵者的地下死囚城也将陷入瘫痪状态。因此他们才想到要动用武力,迫使所有人都留在这里,跟他们同生共死。”他叹了一口气,“在死囚城中,支持他们的人占大多数。很多死囚都认为在死囚城的生活并不坏,自由自在,不会有人通缉他们,追捕他们。因此他们并不想回到地球族去。再加上听说有很可怕的辐射布满了北极,他们就更没有冒险勇气了。这样,整个死囚城几乎百分之七八十的人都武装起来,试图阻止我前往北极的计划。你知道吗?因为他们听说我决定借助新犯人的力量来完成这次北极之行,所以他们就派出了战士,决定杀死这次来到死亡行星的所有囚犯。袭击你,将你诱入幽灵虫栖息地的人就是他们的成员。其他随你一起来的囚犯大概都已经被干掉了。” 看来这些穷凶极恶地死囚也不怎么样……一样怕死,怕冒险,只想要过安乐的生活。不同的是,普通人为了要过安乐生活所以恪守本分。但这些死囚却为了要过安乐生活而流血杀人。 我默默地想着。 “但我绝对不能留下来。我不想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耗尽我的生命。”他从球体地图的上方看着我,那双红眼睛如宝石一般熠熠发光。慢慢地,他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我所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帮助我吧。” 他的手上传来一点点温暖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我觉得心脏的某个地方被轻柔地打开了。有一些熟悉的东西朦朦胧胧地从脑海正中浮了出来。 这个人……究竟是谁? 第三十六章 神苏醒之时 (邯郸残) 地球历2490年10月10日,PM 11:46。红蛇骨基地。蛇牙居住区,邯郸残的家。 虚拟屏幕在卧室中央运作,播放着红蛇骨绝密资料。 邯郸残静静坐在床上,倚着靠枕。屏幕上的光慢慢变幻,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面孔。 “最新消息,负责运送死囚的飞船到至今行踪不明,军部已确定飞船失事,在三天前派出调查队伍,以死亡行星作为入手点进行调查,但直到现在为止仍未有收获。” 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可能蓝商顺也被干掉了。在经历过如此严酷的磨难之后,他的能量大概现在也变强了吧? 会比我更强大吗? 邯郸残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目光渐渐从屏幕上挪到了自己的双手上。 他或许还会回来吧……想尽办法,穿越浩瀚的宇宙,返回二号开发星球,回到红蛇骨,只为了杀掉我。 哼,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时间等到那一刻。 邯郸残从床上下来,踏着一地月光走入更衣室。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在那面跟墙一样大,被两条红色的龙缠绕的镜子中看到了自己。 逆光中,自己的脸看上去比平时更加单薄。那双被刘海略略遮住的黑灰色眼眸似乎在散发着微光。宽大的月白色睡衣笼罩着他的身体,衣摆拖在地板上,遮住他没有穿鞋的脚。 ……不像呢,一点儿都不像了。 邯郸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唇边渐渐浮出微笑。 那个人的影子已经完全从这具身体上消失了。那个人的灵魂已经彻底被“龙”吞吃,只留下强大的力量,跟这具身体同化了。 这正是我所期待的,最理想的结果。 邯郸残走到房间中央,抬起左手,打了个响指。 一阵轻微的机械声在墙壁之后发出,更衣室的四个墙角同时向内分开,露出四个喷射枪口,对着邯郸残的身体喷出了一阵浓雾。 当雾气散去时,邯郸残身上的月白色的睡衣消失了,一身黑色的中国服取而代之。 摊开右手,掌心上放着那对他最喜欢的锥形水晶耳环。 他对着镜子把耳环戴好,整整衣领,对镜子中的自己淡淡一笑。 “好运,兄弟。” 邯郸残将左手对着镜子张开,轻轻说了一个古怪的音节。几乎是立刻,那两条盘踞在镜子上的龙口中喷出火焰一般耀眼的红光,笼罩了镜面。 镜面仿佛被红光烧化了,开始小小地颤抖。 邯郸残向镜子走去,脸上挂着他那习惯性的冷淡微笑。他的身体刚刚接触到镜子,立刻就被红光吞没,渐渐消失了。 红光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镜面恢复了原样。一切都重新回归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室内风吹拂着月白色的窗99lib?帘,更加衬托出夜色的静谧。 PM 23:50,中央绝密区域。 电梯的门缓缓开启。门外,是一道黑暗而安静的走廊。天花板上隐藏式的照明器材散发着淡淡的桔红色光芒,照亮了黑色墙壁上,一个血红的蛇骨浮雕。 邯郸残走入黑暗的走廊,在桔红色的灯光下一步步前进。 走廊空空荡荡地,一个人都没有。四面墙壁和地板做过吸音处理,静得可怕。 经过一个拐弯和五十米的通道之后,邯郸残来到了一扇高大的黑色铁门前。 门上,一条血红的,没有皮肉的蛇头骨向外突出,长长的毒牙闪烁着金属光。在门的正中,一面三十厘米左右的电子屏幕显示着“中央绝密区域,请利用本屏幕确认身份”的字样。 邯郸残挑挑眉毛,双手仍然放在口袋中,凝视着屏幕上用来确认指纹的触摸区。 屏幕好像被什么遥控,无缘无故地闪烁一下,显示出“身份确认”的字样。 门扉缓慢而凝重地打开了。 中央绝密区域灯火辉煌,似乎在等待着他的来临。 邯郸残跨出电梯,缓缓前进十步,停了下来。 皮欧拉里克从圆形屏幕上投射出一行立体的字:“欢迎,诡诸泪小姐。” “‘无’怎么样了?” “能量储存十分顺利,预计十分钟之后将苏醒。” “这样啊。” 邯郸残转向墙壁上镶嵌着的圆柱形水槽,目光顺着墙壁慢慢滑动,最终停留在存放着“诡诸无”的水槽上。 这身体大概存放二十多年了吧?变得像木乃伊一样。大概“无”也不会再想要它了。他的力量早已强盛到了肉体无法承受的程度,就算勉强回归,也只会让肉体粉碎。 我能对抗这么可怕的力量吗? 邯郸残闭上眼睛,笑了一下。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藏书网,淡淡的喜悦和淡淡的哀伤混合在一起的笑。 他进入沉睡的时候,四周有强大的力量在保护着,根本无?99lib.t>法伤害他。但现在他快苏醒了,这些力量即将被他吸纳,而他本身的躯体却还没有稳定下来,相比之下十分脆弱。如果要动手,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皮欧拉里克。”他睁开眼睛,平静地说,“想去看看‘无’。” “明白。”皮欧拉里克发出运作声,“程序运作中……超空间开启。” 一道细长的裂缝出现在邯郸残面前,很窄,只容一个人通过。 邯郸残迎着从裂缝中喷出的光,慢慢走了进去。 宛若由阳光组成的海洋,到处都是起伏不定的柔和光芒,如此温暖。 在不远处,一个硕大的球体被光芒包围着。如果用力去看,可以隐约看到在球体中央似乎有什么东西。 邯郸残凝视着球体的中央,默默捏紧了拳头。 见鬼,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的力量还这么强大,竟然将这个超空间全塞满了。如果他醒来,力量大概就会变得更强盛。 我的机会或许只有现在。 邯郸残握紧的左手散发出黑色光芒,短时间内迅速变浓,扩散。当这团不规则的黑色光芒膨胀到一定程度之后,邯郸残将左手举了起来,瞄准那金黄色的球体,突然发出一声大吼。 霎时间,黑色光团爆炸了,一条由黑色光芒组成的巨龙在爆炸中迸出,咆哮着,翻滚着,咬向金黄色的球体。 两者相撞的一瞬间,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摇动了整个超空间。 在龙之力的冲撞下,金色球体巍然不动,只是被龙击中的部位产生了一点下凹。 “啧!”邯郸残皱紧眉头,操纵龙再一次撞向球体的凹下处。 时间不多了。再过几分钟,诡诸无就要醒来了……一定要在他醒来之前击败他。 龙的身躯在空中翻转,一次又一次地攻击着球体。四周金黄色的柔和光芒仿佛被什么吸引,纷纷急速涌入两股力量相撞而形成的漩涡,凝结成一片游动不息的光带,代替球体挡住了龙的部分力量。 真糟糕,这样下去的话,恐怕永远都无法击倒他…… 这个想法刚刚从邯郸残脑袋中出现,整个超空间突然产生了仿佛火山爆发一般强烈的震动。 邯郸残咬住嘴唇,丝毫不顾这阵来历不明的地震,鼓足全身最后的力量,对着光球放出一次全力攻击。 然而这时已经晚了。球体的分裂已经开始。随着外层的金色光芒纷纷炸裂,内层蕴藏着的强烈光芒从缝隙中喷射出来,一时之间将四周照成白茫茫的一片。 携带着无比强烈的黑色光芒的巨龙从空中瞄准球体顶部最大的缝隙,俯冲而下,深深没入了球体中央。 震动在巨龙消失于球体中时突然停止,一切都在一瞬间陷入异样的沉静。 ……成功了吗? 邯郸残眼中出现了一丝恍惚不定的喜悦。 然而不等这丝喜悦稳定下来,一阵眩 76ee." >目的光突然从球体中央扩散而出,席卷了整个超空间。 一阵暖流随着强光而来,将邯郸残包裹起来,宛若一个温暖的胸怀。穿过层层白光,他恍恍惚惚地看到,超空间正在崩塌。远处,强光的中心,一个被光芒包围的人影正在从黄金球体中走出。他的身体像一片透明的羽毛,在光芒中显得那么轻盈,不可捉摸。唯有那双太阳一般的眼眸证明了他并不是一个幻象。 “你的攻击帮了我一把,让我顺利度过苏醒的最后阶段……我应该说感谢,还是应该说可恶呢?” 超空间完全粉碎了。邯郸残被抛了出来,落在皮欧拉里克前方的地板上,踉跄后退两三步才稳住自己。源自于身体内部的疼痛和眼睛的受损让他暂时无法从恍惚状态中清醒过来。 “看上去你的状态似乎不错……刚才的攻击力量很大……比你以前的力量大多了……莫非已经把‘她’彻底吞吃了吗……所以才在短时间内得到如此惊人的提高?” 邯郸残放开掩着眼睛的手,抬起头,凝视着前方。 一个幽灵般缥缈的人影从空中渐渐落下,终于停在了皮欧拉里克的顶端。光芒透过他那套白色的宽大服装照射出来,笼罩在他周围。看上去发光的似乎是他的身体。 “我为此承受了不少苦楚。”邯郸残说。 白色的人影无声地笑起来。 “……真是个可怜的女人……现在想来,她的一生都充满不幸……” “我以为你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感到愤怒呢。”邯郸残说。 “没有关系……只要她的力量仍然存在就好……至于是被‘她’的意识所左右,还是被‘你’的意识所左右,都不重要……反正你们都一样会帮助我的……” 邯郸残凝视着那双太阳一般的眼睛,突然说:“……你到底想得到什么?单纯想毁掉一切吗?” “这个跟你无关啊……” 白色的人影发出短促的笑声。 “说起来……我那个可爱的弟弟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恐怕不怎么好。”邯郸残不假思索地说,“他已经因杀人被判流放,送去死亡行星。” “杀人……在他被送往死亡行星之前……你没有去救他吗?” 邯郸残冷笑起来。“正是我想办法让他被逮捕的。” 那双金色的眼睛中闪过一点点惊讶,瞬间又恢复平静。仍然是那么镇定自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邯郸残。 “……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你想违抗我吗?” “不仅那样。”邯郸残摇摇头,“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要杀掉你。” “为什么?” “我要自由。”邯郸残直视远处那双眼睛,毫无畏惧,“我不想再被你摆布,也不想再背负什么无聊的宿命。何况这个宿命本来根本就不属于我。” “呵呵……最初你可是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来自‘她’的力量……同时也接受了‘她’所背负的宿命啊……” “当时我有选择吗?” “当时你还是有一点高兴吧……她毕竟给了你你想要的东西……普通异能者拚尽一生也无法获得的巨大力量……” “的确没错。但现在她的力量已经完全被我驾驭,我没有理由再继续服从了。” 白色的人影突然愉快地大笑起来。声音如此动听,宛若天籁之音。 “好有趣……你获得自由之后,打算做什么呢……?” “还没有想那么多。现在我只想干掉你,获得自由,同时粉碎你那个不知所谓的计划。” “不知所谓……好糟糕的形容啊……你这么讨厌这个计划吗?” “我讨厌自己的未来被别人左右。” “你也知道诡诸默是这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你为什么不杀死他来阻止这个计划地进行呢……” “别说笑了。”邯郸残嘴角浮起一个冷酷到极点的微笑。“诡诸默如果死了,你肯定会找另外一个人来代替他,就像我代替了多年前死去的‘她’一样。”邯郸残凝视着那双闪烁的金色眼眸的目光渐渐变得锋利,“说够多了。” “呵呵……没想到你也会蠢到这种地步……不过真是蠢得可爱。” 白色的人影挥动手臂,中央绝密区域顿时陷入黑暗。 战斗开始了。 不可思议的力量。像水或者空气一般无法捉摸,所有的攻击都穿过他的身体,击中了其他地方。龙的力量无法伤到他一根汗毛。而他就像一个无底黑洞,将龙的力量逐一吞噬。 不可能赢的……他是真正的神祗……不可能战胜他的…… 在上空盘旋的龙消失在黑暗中了。 鲜血在地板上慢慢蔓延,濡湿了邯郸残的头发,染红了他贴在地上的脸颊。 一双白皙赤足,从黑暗中缓缓走来,停在邯郸残面前。一只透明一般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脸颊上,带来一阵温暖。 “残,你没有你想象中强大……回去吧……” “为什么不杀死我?因为你还需要我?” “没错啊……” “……如果你真的需要我,跟我拥有同样力量的诡诸默被送往死亡行星时,你为何不加阻止?你难道会认为,那些速成的复制人能完全达到诡诸默的水平?” “当然不是……银白之塔的事情,我一个人已经足够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不需要你们的协助……但我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些其它的事情……” 黑暗中,愉快的笑声长久地回荡着,宛若天使的歌唱。 他已不需要我们的协助了?只凭他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就足以启动“圣火计划”了?……可怕的力量…… 第三十七章 北方女神 (诡诸默) 地球历2490年10月10日。死亡行星。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俯视着飞船下面一片白茫茫的大陆。我无法分辨这已经是飞行的第几天了。死亡行星没有白昼,只有永恒的黑夜。缺乏变化的?苍白土地在飞船下方滑过,我常常怀疑我们究竟是在原地不动,还是在前进。 “你知道‘北方女神’吗?” “那是什么?”我把目光收回来。 “死亡行星唯一的神。”首领的脸笼罩在面具后面,我无法分辨他是在说真的还是在说笑话,“死亡行星初代的居住者中有很多人知道她的存在。在他们留下的手稿或者日记中多多少少都提到过‘北方女神’。值得注意的是,所有描写‘北方女神’的文字里,都曾提到‘圣光’。从这些手稿中来看,所谓圣光大概是一种发自北方的,来源不明的光。” “哦,我有点儿印象了。”我说,“被幽灵虫袭击之前,我曾在一些老旧的房子里看到过关于一些描写女神的字句。‘仰望天幕的女神’,‘永恒黑暗的月亮凝视着女神的眼眸,从那里反射出道道圣光’,说的就是北方女神吗?” “应该没错。” 我多少有点儿明白了。“首领应该是认为那种‘圣光’就是我们所要寻找的‘力量’所散发出来的?” 他点点头。过了片刻,他突然说:“喂,你想要返回二号开发星球去,理由是什么?” “嗯?”我抬起头来看着他。 “一定有什么理由,不是吗?”他说,“地球族目前已经对你杀死运送囚犯的保安人员,破坏飞船的事情展开调查,但由于他们不知道地下城的存在,因此他们很可能认为你已经越狱离开死亡行星了。这种情况下,地球族那边一定管得很严,你一旦在死亡行星之外的地方露面就很可能会倒霉。相信你应该知道情况的严峻,但你还是急于要回到二号开发星球,难道不是因为那里还有什么东西让你牵挂吗?” 我看着那双血红的眼睛。他的目光很平和。 “既然你不明白我有什么理由必须离开死亡行星,”我慢慢地说,“最初你又怎么会认为我会跟你们合作呢?” “因为你的眼睛充满了斗志啊。有这样斗志的人,就表示他们并没有绝望。一个没有完全绝望的 4eba." >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呆在死亡行星这种地狱一般的地方呢?”他把腹部贴在桌子边缘上,上身朝我这边倾过来,“能告诉我你必须回到地球族的理由吗?我有点好奇。” 必须回到地球族的理由……?我的确还未曾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我想回去,似乎完全是出于本能。就像野兽想从动物园的牢笼里逃回大自然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邯郸残。我要回去,回到地球族,找到他,然后——杀死他。 邯郸残。 我一直在避免着想到这个名字。我不愿回想他,和他在那个晚会上在我耳旁说过的话。 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是因为我剥夺了他亲手杀死敬的机会?还是因为敬事实上是他一生最想守护的人?或者是他觉察到了我的企图,开始感到害怕了? 我绝对不会原谅。我的天性里缺乏“宽恕”和“谅解”。 “怎么……你好像生气了?”首领好奇得像个小孩子,“你想回去的理由不方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船舱突然摇动起来,桌子上的纸张和电脑纷纷滑落,在地上跌了个乱七八糟。扩音器里发出了尖锐的电子声:“敌人出现!全舰进入防卫状态!” “又来了。地下死囚城那帮家伙可真是阴魂不散。”首领站起来,“我去驾驶室,待会儿见。” 首领离开了。我知道飞船对飞船的战斗我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所以我就继续坐在座位上,朝窗外看。像刚才那样激烈的震动一次又一次地侵袭着飞船,我的视线被晃得一片杂乱。 我透过窗户朝外眺望着,忽然之间,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我的视线——是一个巨大的,在天空飞翔的黑色物体,正在飞速朝这边冲来。它的身体有两片翅膀一样的东西,有些像飞机或鸟类。 是敌人的飞船吗? 我正这样想着,那个东西竟然从远处的天空凭空消失了。当它再次出现的时候,已在窗前,相距不过两三米。由于距离太近了,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只跟窗户差不多尺寸,硕大无朋的眼睛。没有眼皮,圆圆地睁着,甚至可以看到连接眼球和眼眶的粉红色皮肉。 这……这怪兽想用自己的头撞击飞船! 我大吃一惊,赶紧松开刚才一直握在手里的杯子,抓住那固定在飞船地板上的灯具。还装着一半水的细长杯子沿着桌面滚到地上,在我脚旁砸了粉碎。 闷雷一样的巨响,地动天摇。房间内,墙壁从外向内凹了进来,形状很圆,像一个巨大铁球。窗外,景色在不住旋转,不用问都知道,飞船已经偏离了航道,正在从天空坠向地面。 死亡行星这样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生物?比一艘飞船还厉害!更不对劲的是,根据首领所说的,我们现在仍处于南方安全地带,没有超越警戒线。这头生物是怎么穿过防护网到达这里来的? 我双手抓住灯柱,身体凌空翻转一圈之后松手,瞄准窗户撞了上去。 厚厚的玻璃在我脚下碎裂。我穿过被踢碎的窗户,从旋转着的飞船中脱离,远远地飞了出去,与那头呼啸着的怪兽在空中擦肩而过。在飞船坠落的震动中,我的脚踩上了那一地闪烁发光的银色沙粒。 落地之后,我才骤然想起我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我把首领忘了!飞船现在已经完全损坏,眼看就要爆炸。不知道保护系统在最后有没有发挥作用?……老天,如果他死了,我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马上转身朝着那化成了一堆废铁的飞船掠过去。在我头顶,那头全身漆黑,长着翅膀,眼睛硕大的怪兽正在冲向追击我们而来的死囚飞船。死囚飞船所发动的炮击和激光都无法对它造成任何伤害,甚至都无法接触它。在它身前三四米的地方,一层光壁将它庞大的身躯保护了起来,所有攻击都被纷纷挡了开去。 那是……抵挡光壁!虽然规模比我所见到过的光壁都庞大,但那的确是抵挡光壁!一头怪兽竟然会使用异能者才会拥有的特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我前方,首领所乘坐的飞船爆炸了。强大的气流,热浪夹带着钢铁的碎片朝四面喷薄。我立刻刹车,举手在身前张开抵挡领域,挡开了所有的铁片和爆炸的尘埃。 虽然我已经尽力控制抵挡领域的大小,力求让它在规模最小的状态下达到最好的保护状态,但这领域所产生的不正常现象还是吸引了怪兽的注意,它在天空转了个圈,朝我这边缓缓飞了过来——我所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完蛋了。看样子它会把我视为敌人,发动攻击。这里这么空阔,根本没有可以藏起来的地方。如果硬拚,我怎么能对抗得了这么庞大又结实的怪物?……天哪!我怎么这么不走运! 尘埃和爆炸早已平息,但我还是继续维持着抵挡领域,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那头怪物发动突然袭击。 但那头怪物却没有攻击我,而是呼啸着慢慢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落地,一双大得令人胆寒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嘴像鹦鹉一样向下弯曲,散发着钢铁的银光。它布满鳞片的庞大身躯小山一样耸立着,一起一伏,打嗝一般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含混不清的声音:“冒犯……女神……不……原谅……不原谅……” 它会说话!而且是地球语! 我一下子惊喜起来。提高声音,放慢语速问:“你好!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冒犯女神的人……全……全部……杀光……” “不,我没有冒犯女神的意思。”我赶紧给自己脱罪,“我没有伤害你,或者伤害女神的意思。” “神殿……女……女神的客人……去吧……女……女神……等你……” 说完这句话,它收拢的翅膀陡然张开,身体离地而起,像飞机一样从我头上一掠而过,冲向北方天际。 它飞的那么快,转瞬之间,身影已经不见。我却仍然眺望着它离去的方向,头脑中充满疑问。 女神的客人?女神等我?……冒犯女神的人,全部杀光?它是专门调教出来守卫女神的怪兽吗?这种怪兽是自然长成的?还是经过人工手术?是不是有人在饲养它,给它发出命令,攻击所有向北方前进的飞行物?它所拥有的抵挡领域是怎么回事?它是不是还拥有别的异能?它又是怎么通过防护网的?它所守护的女神是不是指北方女神?……全都不可解。 我把目光转向那仍然在燃烧着的两堆飞船的残骸。 首领刚才就算没死,现在也应该在爆炸中粉身碎骨了。我只剩一个人,该怎么办?继续去北方?还是返回地下死囚城? 雪白的地面,乌黑的天空。无比宁静,唯有火焰在发出着柔和的燃烧声。我呆在原地,孤立无援。 地球历2490年10月14日。二号开发星球,首都城,红蛇骨基地司令官办公室。 “拓其斯塔那边,街头暗杀的元凶竟然真的是怪兽?”霍依兰露出一副想要发笑的表情,“我本来还是以为拓其斯塔派来请求支援的警察在开玩笑呢。” “那个螃蟹的体积之巨大,比他们所形容的还要可怕。”包包伸手比划了一下,“另外,跟怪兽同时出现的还有郝古拉人和莫尼罗人的尸体。它们穿着相同的制服,但却不是我们通常所见到的军服。看上去好像是什么特别组织的成员。详细情况都写在战斗报告里了。” 霍依兰盯着投射在空中的战斗报告看了一会儿。“包包,你对这事怎么看?” “我认为应该是莫尼罗人和郝古拉人组成了一个什么小组,专门培育这种怪物,而后将它运送到拓其斯塔来,进行骚扰或别的什么目的。但怪兽却因某种原因突然失去控制,反而将它们杀死了。”包包毫不迟疑地说,“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 霍依兰点点头。“死亡行星那边,蓝商顺担任警卫的死囚飞船到现在还没有归来,政府派出了特别小组进行调查,结果在无意中拍摄到了一个硕大的怪物。” 包包大吃一惊。“跟我们所见到的怪物一样吗?” “恐怕不一样。那是一种鸟型的怪兽,有翅膀和獠牙。调查小组正准备追击的时候,它却又迅速消失了。不是飞走了,而是像被亚空间隧道转移了一样消失了。”霍依兰把目光投向包包,“这一点倒是跟你们所见到的怪兽一样。” “这也跟莫尼罗和郝古拉有关系吗?” “现在没办法确定。不过,估计这两头怪兽之间一定有一点什么关系。” 包包和霍依兰的对话暂时停止了。不安的预感同时涌上了两个人的心头。 如果真是郝古拉和莫尼罗培育了这种怪兽,那么是否表示一向不合的莫尼罗族郝古拉族终于因为目的的相同而达成了合作协约?这种怪兽是如何培育成的?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不管这些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但可以确定,地球族现在的处境已经相当不利了。 地球历2490年10月17日。死亡行星,北极。 一座座高大如摩天大楼般的褐色山峰平地而起,结成一片环形山脉,在银白的衬托下看上去分外显眼。山顶部分被人工修正成了各种不同的巨兽雕塑,但头部却大部分没有了。在山顶接近三分之一的地方,有巨大的女性浮雕。但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腐蚀得面目不清了。 我站在山脚下,仰望着山顶。头发中的银沙不住落下,发出轻微的响声。 这里这么寂静。自出发以来,已经过了几天了?这几天之中,气温没有变化,景色也没有什么变化,简直无法忍耐的单调和寂寞。我第一次感觉到“安宁”是多么可怕的东西。现在,当我面对着古老的山群,面对着死一般的行星上唯一的遗迹,我的心底……竟然有几分恐惧。 这恐怕是这个星球上最高的山群了。这里就是力量的发源地了吗?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好像一堆树叶被风吹拂一样的沙沙声,彼此重叠,连成一片。 妈的,真是阴魂不散! 我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朝身后看去。在距离我大概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一片淡黄色的光浪摇动着急速卷来。 又是这些幽灵虫!我在飞船残骸那里寻找残留在保管箱里的食物时不小心惊动了它们,从那以后它们就一直追着我,足足好几天。不管我怎么飞奔,当我停下来回头看时,总是能发现它们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只有在找到一个完整的房子时我才可以躺下来休息一下。但等我睡醒走出房子时,这一片漂亮的光浪就又出现在眼前,没有一次例外。 这不仅是体力上的消耗,还有精神上的压抑……事实上自从我被送到死亡行星以来,精神就一直十分抑郁。好不容易发现了可以离开这里的希望,却又无端端地碰上了一只怪兽。飞船爆炸之后,尸体也都跟着四分五裂,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我没有时间去进行验尸和安葬,就让他们那样呆在那里了。一路上我再也没有碰到把飞船撞落的怪鸟,它好像是专门为了撞烂飞船而出现的似的。如果不是我随身携带了一个方向指示器,这次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迷路而死在某个地方。 哎,我怎么会这么不走运呢? 一边在心里这样抱怨着,我拔腿跑了起来,贴着山壁向前,希望能找到入口。如果能躲到室内,关上门,我就可以暂时跟这些虫子说再见了。 这些山的排列十分奇怪,几乎是层层重叠,距离地面十几米之内不仅没有任何可以穿过的缝隙,甚至也没有任何可供攀登的地方。在绕着山群转了四分之一圈的时候,一切豁然开朗。 高大的山峰中,出现了两座最细小的山。而在它们之间,一座大约两人高,雕刻精良的石头拱门耸立着。透过拱门,可以看到远处,深埋在山腹中的神殿大门。 看来这里就是北方女神神殿无疑了。看样子那两扇门好像十分沉重,我最好能把幽灵虫甩得更远一点,否则恐怕来不及关上门。 我顿住身形,转身面向幽灵虫,突然放出了我刚才暗暗积蓄起来的力量。 一阵强风从我身上排山倒海地扑出去,霎时间卷住所有的幽灵虫,将它们冲得四面散开。而我自己也在这股飓风的强大后坐力中急速倒退,借着风向那神秘的拱门冲去。 当我离开原地时,脚下突然无端地发出“喀嚓”的一声——浅浅的银沙里,露出一截干枯的骨骼。虽然已经被我踩碎了,但仍然可以很轻易地看出,那是人类的手骨。 糟糕!我记得教科书上曾经提到过,这类为宗教目的而建的建筑往往都有极其完善的防护设施。刚才那具骸骨该不会是被防御系统杀死的人吧? 拱门已在我身后。一瞬间,我全身冰冷。奋力扭转身体试图改变方向,但却无济于事。 拱门内是一个圆形的空场,一条黑色砖头铺成的道路直通远处的入口。我像流星一样坠落在黑色的道路上,跌了个臀部剧痛。 我呆呆地坐了半秒钟,立刻跳起来全身上下快速而详细地检查了一遍,惊喜地发现并没有出现任何残缺和伤口。 ……对啊,那些骷髅距今起码有三五十年了,那时能发挥作用的防御系统,现在不一定还好用。真是虚惊一场。 我扫了一眼正在靠近拱门的幽灵虫,转身朝着神殿大门冲去。突然之间,一点淡淡的异样蓝光从我身后射来,把我的影子投影在前方的黑色道路上。 我身后,没有门扉的拱门被一片淡蓝色,流光异彩的光网封死了。所有幽灵虫都被挡在门外,扑闪着翅膀。巨大的爆炸声随着强光骤然将门外的一切彻底吞噬。 我呆呆看着这再也无法散开的光网,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封锁在这所神殿里,出不去了。 周围的环境很阴暗,而且很冷。神殿内部黑灰色的墙壁在闪烁着星星点点淡绿色的荧光,摸上去感觉十分粗糙,稍一用力,一些石头碎渣就会朴簌簌地掉落下来。走廊很狭窄,但屋顶却很高,仰望上去,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雕塑,大多数雕像都是很标准的地球人类形象,但因为光线不足,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神。 我扶着墙,尽量快速地向前走。 从规模和布局上来看,建造这所神殿的绝对是具有专业知识的人类。可是,死亡行星不是近三十多年才开发完成的吗?这所神殿却好像已经存在几千几百年了。难道说在地球族发现死亡行星..的存在之前,这里就已经存在过某种文明? 不可能吧……? 通道已到尽头。我收起所有的胡思乱想,推开了那扇泄漏出微弱光芒的陈旧石门。 黑色的大厅,弧形的黑色半透明屋顶,苍穹一般笼盖着下面巨大的空间。透过它,可以看到悬挂在天空中,很美但却有些邪气的黑色月亮。 白色的女神神像耸立在大厅尽头。身体向前倾斜,似乎在空中飞翔。衣服和头发水波一样卷曲着垂到脚下,组成底座。她仰望着星空,脸色却充满痛苦和哀愁。神像下方,一座装饰华丽,大约五米长的祭坛散发着淡淡银光。 脚下,地板宛若宇宙一般,乌黑中闪烁着点点光芒。数厘米深的白色的环形图腾几乎将整个大厅都包围起来。一点闪烁的银色光芒沿着凹槽缓慢地滑动着。图腾的六个角和中央上分别镶嵌着直径约一米的七色圆形结晶,随着银色光点的进入和离去,结晶发出独特的光芒而又重新暗淡。 在房间一侧,有五个镶嵌在墙壁内的圆柱形水箱。其中有四个虽然装满了桔黄色的溶液,但溶液中央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断断续续从水箱底部浮上的小气泡。只有最右面那个水箱里保存着一个小小的肉体。看不出任何形状,象是一团肉块,但它却在膨胀和收缩,看上去似乎是在呼吸。 我暗暗吸了一口气。 一股略微混浊的气息涌进肺腑之间。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化学剂的味道,还有一点点血液的腥甜。紧接着,胸口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打开了,一股暖暖的气息从胸口中央澎湃开来,霎时间渗透全身每一个细胞。 我的手不知不觉间松开了。萦绕在手心里的力量烟消云散。 这是什么感觉?就好像回归母体一样,无比温暖的熟悉感觉……或许是因为这里跟红蛇骨地下绝密区域相像吧? “不是,绝对不是因为这个……我的大脑深处有一个部分对这里有记忆……” 从周围的环境来看,这座神殿现在仍处于运作状态。那个肉团是什么?它是活的吗? 我缓缓走上前。我走过的地方,一圈又一圈不易察觉的光波荡漾开来,互相冲击,最后渐渐重归平静。 我走到水箱前,上下仔细看了看这柱子一样的容器。水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外壳材料不详,似乎是由玻璃合金制造的。内部肯定有生命维持系统,但由于水箱是镶在墙里的,99lib?所以我无法判断这生命维持系统的型号以及生产年份。底部与地面接触的地方略略突出一块,虽然已经被尘埃布满,但还是能看出上面好像有些什么花纹。 虽然没法确定详细的制造日期,但可以肯定,这一定是地球人类的杰作。莫尼罗和郝古拉不可能制造出这样的容器。可是……这个肉团又是什么呢?这个神殿是为了它才建造起来的吗? 我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下装着肉团的水箱壁。 水箱内的肉块好像感觉到什么一般,突然激烈地膨胀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立刻收回手,神经质地四面张望,生怕突然跳出一个什么东西来对我发起攻击。 什么都没发生。肉团平静下来了,继续有节奏地一涨一缩。 我暗暗松口气,再也不想去碰它了。稍稍平静了一下,我弯下腰,擦干净脚尖前的突起块。 那是一个普通的长方形金属板,用钢钉钉在水箱底部,看来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配件。在板的中央,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古体字,好像是“母体”。 母体?…… 我顺手抹开旁边那个空水箱底部的金属板。灰尘之下,是四个印刷体古字:“最初的神”。 这好像有点儿宗教意味……对啊,这里本来就是神殿。不过,这个水箱最初是装什么用的? 看到这种水箱,我就会下意识的联想到干尸……那个有生命的木乃伊……真是让人讨厌。 我擦干净第二个突起块。一行诡异的字迹在灰尘被抹开之后出现在我面前:“完美的力量——Guzu Wu”。其中前四个字十分工整,深浅统一,明显是机械压制出来的。而英文部分则有点歪歪扭扭,笔划的深浅和宽度相差很大,看上去好像是一个没有什么臂力的人用尖锐铁器划上去的。 我的手僵住了。 这个发音分明是……可是,不可能啊!在这种地方,怎么会留有“那个人”的名字? 我带这些许恐惧,同时擦干净剩下的两块突起块。在我看清楚那上面两行不规则的英文字体之后,一声恐惧至极的低声吼叫无法控制地从喉咙里迸了出来。 那两行字迹是“辅助星——Guzu Lei”和“辅助星——Guzu Mo”。 这是我和姐姐的名字!为什么我们的名字会在这里! “这里是神诞生的地方。死亡之乡,同时也是希望的发源之地。” “是谁?”我像是被捅了一刀一样,高声吼叫着回转身体,用左手瞄准声音的来源。一股力量凝聚在我的手上,但强烈而混乱的情绪让我没能将它发射出去。 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入口。那双血红的眼睛宛若宝石,在黑暗中熠熠发光。在他身旁,蹲着那头将飞船撞毁的巨大怪鸟。“最初的神,完美的力量,以及两个耀目的辅助星,将带给这个世界一个崭新的开始。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还没有死? 我死死盯着这诡谲的人影,喉咙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咯咯做响。 “首领……?”我吞了一口唾液,“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明明在飞船的残骸中看到了你的袍子……” “那只是我的袍子,不是我。”他平静地说,“这里是北方女神神殿,也是我的家。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回来。” 我浑沌一片的脑海中好像出现了一道闪电,一下子斩断所有纷乱的思绪。 “你是故意让那头怪鸟将飞船撞落的?”我大声叫起来,“神殿门口的防护网也是你在暗中操作的?可是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飞船上的人不都是你的部下吗?” “本来我需要他们来保护我,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现在是我的累赘。”他一边说一边向我走来,“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感觉无比惊讶。真没想到你还有回到这里的一天。我所制造的,第三个孩子。” “你在胡扯什么?”我朝后退了一步,“别靠近我!” “我就知道你不会记得的。”他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五十多年前,我决定创造与我相同的生命时,就考虑到应该抹消你们对北方女神神殿和对我的所有记忆。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击。但你是不可能击中我的。我们是用同一个DNA复制出来的变异体。我虽然不能攻击,但却比你更善于防守。” 我看着他从我身边擦过,试图从那双鲜红的眼睛里分辨出一些什么来,但却徒劳无功。 “最初被制造出来的是诡诸无。我看着他如何从一个细胞转变成一个完整的人。当我将他从水箱里捞出来,第一次接触到他的皮肤的时候,我感觉很激动。就好像一个父亲第一次接触自己的骨肉。”他慢慢抚摸着水箱透明的外壳,“他是我一生中所接触的第一个‘人’。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制造出了‘泪’。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子,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他回过头来,“‘泪’她还好吗?” “她已经死了。”我慢慢地说。 “她死了?”他第一次露出由衷地惊讶,“‘无’没有想办法救她吗?” 我摇摇头。 “这样吗……你出现在死亡行星,泪已死亡……莫非他已经不需要辅助星的协助了?”他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转身向出入口走去,看样子似乎想要离开。 “等等,你要去哪里?” 他不理会我,继续向前走。 “站住!”我冲向他,试图抓住他的肩膀。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碰到他之前,他身影突然一晃,凭空向前滑行十来厘米,躲了过去。 我一时有点惊讶。刚才虽然没用全力,但以那个速度,一个普通人是不太可能躲过的。 他不紧不慢地回过头,似乎对我笑了笑。 我皱紧眉头,第二次伸出手,抓向他的右肩膀。这次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还多。 他倒退一步,旋风一样从我身边擦过,顺便在我肩膀上敲了一记。动作虽然很快,但力量却很小,只相当于一个普通未成年男子的力量。 他到底想干什么?戏弄我吗?更重要的是,他究竟是谁? 我双手凝聚的力量化成两道白光,像飞镖一样甩了出去。虽然不是瞄准要害,但如果被击中,也会让他暂时无法行动。 他丝毫没有闪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那两道力量就要击中他的时候,他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一点很微弱的闪光,迎头撞上我的意念刃,两者同时粉碎,化作点点微光,很快就熄灭了。 “你相信了吗?”他在远处,用一种略带嘲笑的口吻说,“你是无法击中我的。” 标准的异能力量,而且使用技巧非常高明。 我转头看看那只巨大的怪鸟。它原地没动,只是双翅张开,挡住了门。 看来刚才保护他的应该不是这只鸟发出的力量。这家伙真的懂得防守型异能……那他所说的其它的话也是真的吗?……无论如何,先抓住他再说吧。在他命令那只大鸟对我攻击之前,一定要先制住他。 我垂下手臂,双手握紧拳头,目光从大厅的一个角转到另外一个角,一边默默计算,一边一口气放出了所有的力量。 无数小光球出现在我身旁,将我周围半径三米的范围内几乎塞满。片刻沉寂之后,这些小光球突然散开,从四面八方朝他射了过去。 “没用的。”他以比刚才更灵敏的速度转动身体,躲过了攻击。 我不停地发射着光球,同时用尽最快的速度从另一个方向向他追击。我们两个在地板上那无比巨大的圆形图腾之中你追我赶,脚下激起的光晕层层相叠。 如我所料,这些光球的体积如此之小,他无法对其做出精确防御。如果他不想受伤,就只有随着我的前进而快速向远处逃去。 但那些小光球在无形中限制着他的躲避范围,他没有太多选择余地,只能按照我所故意留下的道路向前奔跑,穿过大厅中央,三两下就到了女神脚下的祭坛前——神坛两旁的柱子正好将他的躲避空间全部阻住。 他没办法再逃了。 “不要再逃了。”我停下奔跑,缓缓走向他,在距离图腾边缘一米左右的地方站住,“我们的距离这么近,你就算向那只怪鸟求救,我也可以在遭到攻击之前先解决你。” 他扶着神坛转身。“你想要抓住我,还是想杀死我?” “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我说,“但如果我感觉到你在愚弄我,或是在对我说谎,我就会杀死你。” “是吗?”他突然笑起来,声音很小,但却十分愉悦,“我想你大概永远也不会有这样做的机会了。” 一股强大的气流突然从图腾中冲天而起,吹散了他的话音,在半透明的屋顶上撞出一个空洞。随着气浪的出现,图腾中银色光点的滑动也越来越快,终于达到无法以肉眼捕捉的程度。七块水晶同时发出夺目光彩,充满图腾,也照亮了那道气浪,使之变成七色光柱。 我站在那里,只感到一阵阵的窒息。我很想冲出去,但身体却好像变成了石头一样,连指头都无法动一下。 这就是圣光吗? 一片色彩斑斓的光芒包围了我。一瞬间,我失去了重量,不由自主地飘浮起来。透过绚烂的光,我看到他正在用一种嘲笑的目光看着我。 “你……到底是谁?” 他象是听到了我微弱的声音,慢慢伸出手,按住自己的面具,将它取了下来。 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略有些下垂的眼角,惨白的皮肤,小巧的鼻子和嘴,削瘦的下巴——跟我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一模一样。 我到底看到了什么?他的脸吗?还是我自己的镜像? 强烈的光抽走了我全部的知觉,我带着对那张奇异面孔的记忆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深深沉睡。 第三十八章 离开死亡行星 “死亡行星已进入可视范围。” 瞳昽看着窗外闪烁的星河,绝美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死亡行星……真是个不起眼的星球啊。那么黑,那么小,如果不是知道那里有一颗星星的话,是根本不会发现的。 诡诸默现在就在那个黑暗的行星中。把他带回二号开发星球,带到诺勒·尼奇先生那里。这就是我目前的任务。 诡诸默……有一点熟悉的感觉。但却又无法完全想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现在我所拥有的全部记忆都是前一个“瞳昽”所留下的。 过去的瞳昽是个怎样的人?她做过什么?她喜欢什么?她跟我一样吗? 我不知道。而且……现在也不是去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 突然之间,面前死亡行星的三维图形上出现了一个异样的光点,不住闪烁着。 “死亡行星北极地区出现不明能量波。建议暂时不要靠近。” 瞳昽看着三维图像,眨眨眼睛,美丽的手慢慢放到了操纵板上。“不,强制执行降落。将降落点更改在能量波发出地附近。” “明白。强制降落开始。” 还算不错,对于16岁来说,能拥有这种程度的技巧和能力,已经不简单了……但,仅仅达到这种程度是不够的。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的力量究竟有多强盛,但是可以肯定,就凭他这么不成熟的力量,是没办法与之抗衡的。 他玩弄着手里的金属面具,另一只手抚摸着巨鸟的羽毛,不知不觉走了神。大厅中那庞大的七彩光柱给所有东西都投上一层变幻莫测的颜色,令人眼花缭乱。 离开死囚城究竟有几天了?那些驾驶飞船追击我的人已经死在飞船的爆炸里了。剩下的人大概都仍然呆在地下死囚城里。内部辐射应该已经启动了才是……如果估计没错,留在地下死囚城的人现在应该全部死光了。 本来我激活地下死囚城,治疗和收容那些死囚,就是为了让他们帮我完成那个庞大又复杂的“生命强化系统”,来强化我的肉体,让我能安然通过“圣光”返回地球族。现在生命强化系统已经完成,而他们又已经对我不再服从,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把他们全体消灭,会让我自己落入危险局面……虽然他们很可怜,但也没有办法。这些死囚不可能安分的,一旦让他们知道北方女神神殿的存在,并且能够借助圣光返回地球族,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说起地球族……不知道那个家伙能不能平安返回地球族? 圣光是不受我控制的异空间通道,它的出口将出现在什么地方,完全要靠被传送的人自己来决定。只有意志力和肉体都无比强健的人才能打开通往自己想去的地方的出口。肉体脆弱的人会在运送过程中被碾碎,意志力薄弱者则会永生迷失在那什么都没有的亚空间中。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光柱。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勇气使用这个传送功能的原因……我记得“母体”所储存的资料里写到过,圣光的传送对于异能者来说是一场锤炼,一旦成功地脱离亚空间,被传送者的身心都将有惊人的成长。如果他成功了,那么他的力量或许就可以跟“那个人”较量一下了……不,情况应该不会这么乐观。“他”作为一个囚犯出现在死亡行星,而诡诸泪已经死亡,这充分表示“那个人”已经不需要辅助星的协助了。也就是说,他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也足以启动“神裁计划”……他的力量到底强盛到什么地步了? 他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真糟糕。事情还没开始,就已经感觉到困难重重了……总之,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但是,“他”真的有能力担当起如此重任吗? 地球历2490年10月17日,AM 1:46。 银灰色的飞船在北方女神神殿外缓缓降落。 身穿防护服的瞳昽从飞船上沿着阶梯走下,面对眼前沉静一片的北方女神神殿,一时有些失神。 这里不是除了居住区之外,没有任何人工建筑吗?可是眼前……这栋建筑显然有很长的历史了。刚才的能量波似乎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吧? 诡诸默在里面吗? 瞳昽站在门外向神殿里张望,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 没有任何生气,坟墓一般安静。里面看起来好像很深。 瞳昽稍稍犹豫了一下,拔步向内走去。 一个漆黑的身影突然幽灵般地出现在神殿门前,静静凝视着她。大门的阴影笼罩着他,瞳昽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双血红如宝石的眼睛。 瞳昽缩回还没有踏下的脚。右手滑向腰间,飞快地抽出那把“阿马赖亚·77”手枪,瞄准前方。 对方略略震了一下,但却没有躲避。 “……是你吗?”她低声问。在这样安静的地方,讲话本来就不用太大声的。 对方眼底掠过一丝疑惑,没有说话,只是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站到了神殿门前的小广场的一个古柱旁。柱子散发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 一张男孩子的脸。 瞳昽的眼镜自动开始了工作:“资料分析中……身高,符合,发色,符合,瞳色,不符,肤色,略有不符,头部骨骼解析,符合,身躯骨骼解析,符合。有92%的可能是目标人物。” 没错……这种来自前一个“瞳昽”记忆中的熟悉感觉……这就是诡诸默吗? “跟我走吧。”她淡淡地说,“我带你离开这里。” “带我走?”那人反问,“你又是谁?” “我……?”瞳昽有一点儿惊讶,“你不记得我吗?” “我没见过你。” 不,不对。他一定见过瞳昽……瞳昽和他曾经交谈过,交战过,我有记忆。 他忘记瞳昽是谁了……为什么,我会有一点难受的感觉?好像胸腔里的某个器官收缩了一样。这就是前一个瞳昽所残留的感情吗? “那也没关系。”瞳昽向他伸出手,“跟我来吧,我奉命要把你带回二号开发星球去。” “奉命?”那人略略一侧脑袋,沉吟片刻,“谁让你来的?红蛇骨吗?” 瞳昽摇摇头。 “可是,你的手枪……” “看起来很像,但这不是红蛇骨的枪支。”瞳昽说,“这是阿马赖亚·77,军用手枪。” 那人看着她,终于慢慢微笑起来。“我明白了。我们走吧。” 瞳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爽快,略略愣了一下,随口问:“你……那么想回去吗?” “嗯?” “不,没什么。”瞳昽转向自己的飞船,“跟我来吧。” 地球历2490年10月17日,AM 3:00。 飞船卧室。 灯是熄灭的。船舱里的墙壁上播放着虚拟的宇宙。重力模拟设置让人可以像在陆地上一样行动自如。 他躺在柔软的睡眠槽里,耳旁播放着最新的流行音乐。 多少年了呢?终于能睡在一个比较像样的床上了。当年我曾经多少次睡在飞船的船舱里?……无数次,数不清了。时隔二十年,现在又能睡到这种地方,真让人不敢相信。 不过……现在的音乐流行这种古怪的曲调吗?……好像有点没有调的感觉。 现在的人也有点稀奇古怪的呢……不管是默那个小子,还是这个来接我的姑娘,都很奇怪。她只有十七八岁吧?看上去有点儿呆滞,好像一直在想什么,表情凝重的好像心事重重,又好像头脑一片空白。 她说“你忘了我吗”,想必应该是曾经跟诡诸默有过一些接触,但却又不是很密切。否则她当时的表情应该更加震惊才对……命令她来接诡诸默的人到底是谁呢?命令她的人又是出于什么考虑才想要把诡诸默弄回二号开发星藏书网球呢? 不行……虽然有一点儿感觉,但却没有任何真实的证据能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无声的笑了一下。 毕竟我对诡诸默身边的事情,以及这久违二十年的世界都太不了解了。 久违二十年……我也老了。 他愉快地笑起来,床的隔音罩让他的笑声没有泄漏出去。 我就要回来了……诡诸无,我亲手创造的生命。你会因为我的归来而感到愉悦吗? 第三十九章 莫尼罗新皇的请求 (诡诸默) 我看着自己的手,它是透明的。透过它,我能看到远处那片变幻的色彩。 我的身体变成透明的了……我在做梦吗?还是……我已经死了? 我努力向远处看去,什么都看不到。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也感觉不到时光的流失。我试过发动能力来强行打开出口,但我无法发出任何一点力量,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动也不能动一下,只能水母一样地到处漂流。 我搞不清楚我在这里度过了多长时间。没有疲劳,也没有饥饿感,到处都是眩目的色彩。不知道什么时候,玄光中会出现一两道醒目的裂缝。我想那一定是出口,可是它们离我太远,怎么也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张开又合上,让我仍然独自一人呆在这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中。 我不止一次地想到,我可能永远都只能呆在这个一无所有的空间中了。这个念头每次浮现在脑海中,我都会感觉到一阵由衷的痛苦和懊悔。我很怀念在红蛇骨,跟那些同我一样的人们一起工作的日子。但这种想法是不现实的。这种懊悔的情绪也只是对现实的一种逃避罢了。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我竟然也有不敢面对现实的时候。 虚无……胸腔似乎被无限大的空洞填满,这就是所谓的“空虚”感吗? 有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似的感觉,比在死亡行星还要强烈。那里还有人的存在,而这里却完全是一个不属于人的世界。我还要在这里呆到多久呢?永远都无法离开吗? 那个神秘的人,那张神秘的脸。他为什么会长的跟我一模一样?是当时我被扭曲的视觉造成的幻象吗?他究竟是谁呢?他所说的事情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诡诸无是出生在那个一片荒芜的星球上的吗?……不知道。我对他丝毫没有了解。甚至都没有见过他完好时的样子。但我相信,我肯定不是在那里出生的。我记得很清楚,我家的所在,以及从小姐姐对我的照顾。 至少有一条是可以确定的,他跟红蛇骨一定有些许关系,否则不可能知道无和泪的名字,以及我们三个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我记得那个人好像说过这么一句话:“莫非他已经不需要辅助星的协助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句话里的“他”我认为多半是指“诡诸无”,但“不需要辅助星的协助”是什么意思?他本来需要我和泪帮助他干什么?……难道是指那个泪为之丧命的,目的不详的计划?……如果这个推测正确,那么是不是也代表“首领”对这个计划有某种程度的了解?……可是,如果无真的从五年之前就已经不需要我们的协助,他又为什么不立刻开始执行那个计划?还在等什么? 一道白色强光的漩涡撕裂周围的色彩,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我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带着我那思考到了一半的问题被它吸了进去。 轻飘飘的状态消失了。我重新感觉到了我身体的存在和重量,并且也感觉到我正在落地。我的眼睛也看到了真实的景物,而我看到的情景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我脚下,一排排莫尼罗士兵,手持它们称之为“沙卡拉索”,可连续射击分解弹的中型枪支,准准地对着我,同时扣动了扳机。 有……有没有搞错?这里究竟是哪里?怎么会有莫尼罗人! 一层灰色的薄膜从我双手中迅速扩张,将我整个身体都包了起来。分解弹击中薄膜就好像击中一面水墙,立刻四面弹出去,落入莫尼罗人群中才爆炸,引起一片慌乱。 我趁着慌乱从空中落地。着地的一瞬间,我的膝盖竟然一软,险些摔倒。这时候我才发现我的身体充满了疲劳感,好像好几天没进食也没睡觉一样,非常虚弱。更糟糕的是,我发现自己正好处在包围圈的中央。那些没有被分解弹沾染的莫尼罗人仍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时准备下一次攻击。 我默默看着它们,缓缓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表示。 “我不是故意到这里来的。”我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似乎是一个大厅之类的地方,四面都是半透明的红结晶墙壁,有两扇遥遥相对的门扉,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周围莫尼罗人大约有三四十个,层层叠叠地包围着我,发动奇袭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刚刚从那个不明所以的空间里脱离出来,马上就遇到了莫尼罗人。 “我没有跟你们作战的意思。你们听得懂地球语吗?” 没有回应。正对着我的莫尼罗人突然散开了,一个身材跟我差不多高的莫尼罗女子从它们中间走出来。它穿着乌黑的制服,胸前佩带着用莫尼罗文字写成的胸章。莫尼罗族特有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线,从淡蓝色的刘海下冷冷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它,尽量让目光友善。 “地球人……”它哑着嗓子,用生硬的地球语言说,“你是红蛇骨派来的吗?” “不是。我只是由于一种巧合才到这里来的。我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 “请不要轻举妄动。”它丝毫不理会我说什么,“你一个人无法对付我们这么多人的。” “我并没有想跟你们争斗,所以你们也最好不要攻击我。”我说,“虽然我一个人对你们这么多人,基本上是没什么办法能全身而退,但两败俱伤却是不难做到的。” “你是指你的异能吧?”它冷冰冰的看着我,“可是你刚刚才否认你是红蛇骨的人。” “我只是说我不是被红蛇骨‘派’来的,但我没有否认我拥有特异功能。” 它仔细地看着我,好像在验证着什么。过了好几秒,它才慢慢地说:“这样说来,你的确是红蛇骨的人了?” “曾经是。”我如实回答。我感觉到这个莫尼罗女性对我的态度似乎在慢慢好转,因此我也乐于跟它对话,期待它能在不流血的情况下放我离开。 “你叫什么?” 我犹豫一下,还是照实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它顿时瞪大眼睛,先用莫尼罗语嘟囔了一句什么,而后又对我微笑起来,用地球语说:“对不起,请稍等片刻。”说完这句话,它就返回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我一时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它为什么要让我等一会儿?……可是从刚才它的目光来看,好像并没有敌意。 我要趁机强行脱离这里吗?还是听它的,耐心等下去? 非常突然地,我感觉到脚下好像产生了一点点小小的波动。然而就在我刚刚垂下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脚下的地板是何颜色,整个大厅就毫无过渡地剧烈颤抖起来。 我一生中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可怕的地震。房子好像一艘位于波涛上的船,几乎被从地面上抛起来。士兵们东倒西斜,一边维持着平衡一边纷纷放下枪支,以防产生误伤。虽然很紧张,但却看不出丝毫慌乱,丝毫没有准备抵御什么的架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震才终于宣告结束。 大厅中乱成一片。莫尼罗士兵们有些跌倒在地,有些靠着墙壁或装饰柱之类的东西支撑着。现在它们都纷纷恢复了原来的站姿,整理拾起它们的枪。 我也从地上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当我向周围的士兵看去时,发现它们的表情只有不愉快和忧愁,却没有惊讶。好像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似的。 远处,正对着我的那面墙突然向内打开了。我这才发现那原来是两扇跟墙一样宽一样高的门。 我听到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但我看不到它。我只能看到门后那个陌生房间天花板上的种种雕刻和装潢。天花板有些倾斜,一路向上。看得出来,那一定是个非常重要,也非常华贵的庞大房间。 刚才跟我说话的莫尼罗女性分开人群,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它很平静,好像完全没把刚才的地震放在心上似的。 “请跟我来。有一位非常尊贵的人等你很久了。” “尊贵的人?” 它不理会我,转身向它来的方向走去。 士兵中走出八个人,把我包围在中间,半是邀请半是胁迫地陪着我走入那庞大豪华的房间。 房间似乎成梯形,入口窄小而且偏矮,进去之后却越来越宽大,天花板也越来越高。地板是黑色的,雕刻着很精致的淡蓝色花纹,一旦被踩中,花纹还会微微发光。但奇怪的是,莫尼罗人所踩中的地方却不会发光。我想这可能是一种防护设计,就算这里突然陷入黑暗,也可以通过地板的光芒判断出敌人的所在。 虽然我不懂莫尼罗的装潢行价,但想必造价一定惊人。只是……这里未免太安静了。静得令人心情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一束高光照耀在我头顶,随着我们的前进而移动。除了这束强光之外,其它地方则是一片黑暗。但我能感觉得到,在这个诺大的房间中有相当多的人在黑暗中凝视着这边。 这里属于莫尼罗人是确信无疑地,但这栋建筑究竟位于哪里呢?莫尼罗的星球?还是二号开发星球上被莫尼罗占领的地方?那个所谓的“身份尊贵的人”究竟又是谁呢?……希望它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能相信我毫无恶意,并且能放我离开就好了……不过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我身边的士兵们骤然停下脚步,立正站直,直视前方,行了一个莫尼罗军礼。然后它们就让开了,站到我的身后和身旁较远的地方。我的视野随着它们的散开而一下子变得宽阔。 我所站立的地方是大厅中心。不远的前方,一道晶莹剔透的楼梯连接着古朴庄严的高台和地面。高台顶端,三道柔和的灯光照耀着一张宽大的椅子。一个雪白的人影端坐在那里,俯视着我。我看不清楚它的面目,但却能感觉到它身上惊人的高贵气质。 “您好。诡诸默先生。” 我不由自主地端正了站姿,恭敬地回答:“贸然来访,万分抱歉,但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刚才在外面,我的士兵对您太无礼了。”高高在上的白色人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向高台下走来,“您的到来真让我感到惊讶。前几天,我派出的使者去死亡行星试图与您接触,结果却遇到了也在当地进行调查工作的地球人,不得不撤了回来。我那时几乎绝望了。” “你……找我?”我几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正在走近的人影。 那个莫尼罗人一步一步,缓慢地沿着楼梯向下走来,它的脸庞越来越清晰。 我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人。我无法形容它的面孔,甚至也不能记住它的样貌。尊贵坚毅的气质在这张脸的衬托下更加令人折服。我怀疑我是否并没有看到任何有形的东西,而是看到了“美”本身。 “我是莫尼罗的王子,也是下一任新皇,伊德尼·布雷诺瓦。”它向我伸出凝白如玉的右手,“幸会。” 我呆呆地看着它的脸和它的手指,完全忘了应该回应它。也根本没想到,它既然是莫尼罗的王子,那么就代表现在我所在的地方是莫尼罗星球的首都,莫尼罗皇宫的晋见殿。 他淡淡一笑,伸手拉起我的右手,用力握了握。 这个时候它跟我靠得更近了,我能清楚地看到那双绿宝石一般的眼睛中所闪烁的每一丝光芒。我很想用礼貌的言语回应它的握手,但头脑却一片空白,什么礼节性用语都想不起来,只能顺着它刚才的话回答了一句:“幸会。” 它又笑了笑,完全没有生气,似乎对我愚蠢的表现深感有趣。 我凝视着它的笑容。它也凝视着我的眼睛。它的眼光中并没有特意地盛气凌人,甚至可以说相当平和和友善,但却仍然让我感觉自惭形秽。我想掉开目光或低下头,却怎么也做不到。 它放开我的手,用少年特有的声音缓缓说道:“请原谅我直接切入主题。您刚才在外面时,是否也卷入了震动?” 我点点头。“我以为这里遭到空袭或者别的什么了呢。” “不是的。”它浅笑着摇摇头,“那只是‘银白之塔’间歇性的发作又开始了。” 我一时无法领悟它的意思,呆呆看着它,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诡诸默先生。”它的眼睛瞬间充满了愁绪,“莫尼罗族的明天已经无法保证。只有你能帮助我们,结束这场苦难。我以莫尼罗新皇的身份请求你,帮助我们。” “我……可以提出交换条件吗?”我谨慎地问。 “请说。” “我不知道你们遇到的究竟是什么难题,但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如果找出了解决办法,你放我回到地球族的势力范围内。” “成交。” 莫尼罗皇宫会议室。 “……银白之塔是地球族赠送给我们的。名义上是‘表示地球族祈求和平的诚心’。虽然我们早已料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却也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可怕的后果。” “可怕的后果?刚才的地震似乎并没有造成建筑物的倒塌或是别的什么。” “……如果仅仅是地震的话就好了。” “还有其它东西吗?” “还有一些……怪物。或者可以艺术化一点,称它们为魔兽。” “魔兽?” “是的。被银白之塔所制造出来的魔兽。更糟糕的是,银白之塔自动发出了无比坚固的结界,将魔兽以外的东西全部隔绝在外,我们完全没有办法进行攻击。” 椅子的材料非常奇妙。本来是半透明的圆形胶体,一旦与人体接触,立刻随机产生与来者身材最吻合的弧度与深度,让来者得到最大的舒适度。 我现在就坐在这样一把椅子里。一张桌子一样的演示台不停重复播放着莫尼罗警察跟魔兽战斗的场景以及银白之塔的结界在炸弹攻击之下做出反击,摧毁大批飞翔战斗单位的场面。 一个莫尼罗女性科学家身穿制服,与我相对而坐。它身边坐着两个莫尼罗男子,看样子大概是助手。 演示台右手边,坐着几位年高德勋的莫尼罗显贵。它们冷冰冰地看着我,目光充满敌意。我被它们看得很不自在,但也只能忍受着。杀死摄政王的仇恨不是那么容易忘却的。 “银白之塔的情况已经相当危险了。”女科学家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地震已经波及到首都。十五天前,发作周期仍然是2至3天一次,现在却增加到几乎每天一次。在结界中自动产生的魔兽也越来越庞大和凶暴。它们拥有水栖族的毒液和对水的适应性,兽人族的强健和对坎坷地形的适应性,郝古拉族的变身能力让它们可以随意选择对战斗有利的外形,我们莫尼罗族的战斗天分让它们更善战。它们甚至懂得‘瞬间移动’,在一定条件下它们可以瞬间离开原地,逃避致命打击。”随着它的话,演示台将一个魔兽三维图形投射在半空,图形旁边出现了一长串战斗损伤数据。我大概看了一下,发现从第一场战斗开始,兵力的耗损率就保持在20%~30%左右。 这种怪物的特点听上去怎么那么……熟悉啊?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啊,我想起来了。 我不经意地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说:“那些魔兽离开结界之后的行动是否有什么规律性可寻呢?比如说,它们会不会是感觉到人类的气息所以才发动攻击的?” “并非如此。”女科学家回答道,“这类魔兽生性狂暴,接触到任何物品都会神经质般的将之摧毁。不论有没有生命,都一样。” 我点点头。“跟它们战斗很棘手吧?” “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坐在演示台右手边,最靠近我的一个莫尼罗显贵冷冰冰地开口。它虽然苍老但仍然神采奕奕。我记得它叫杰尔马德·克雷诺瓦,莫尼罗军务大臣,和王子殿下有复杂的血缘关系。红蛇骨的教科书里曾经提到过它,“如果我们能直接对魔兽群居的地方发起攻击,很快便能将它们全部消灭。但银白之塔所发出的结界却将它们保护起来了。” “这样啊……”我沉吟一下,“请让我说句不恭敬的话。我认为,这些魔兽的力量恐怕不是一般士兵所能对抗的。在完全对敌人陌生的情况下,兵力的耗损应当比刚才所演示的20%或30%要高才对。这是否表示,在跟魔兽的战斗开始之前,你们就已经对敌人有了充分了解,从而设计了最佳战斗方案?” “你怎么知道魔兽的力量究竟有多强?”杰尔马德反问。 “我曾经跟这些魔兽的前身战斗过。”我直截了当地说,也不管它们是否能听得懂,“那时候它们还没有完成,体积也只是跟正常人类差不多大小,只能算是一种半成品,但力量却已经非常可观。” 杰尔马德点点头,并没有特别惊讶,好像是听懂了我的话。另一边,女科学家却在用目光询问着它的意见。 “对于诡诸默先生不必隐瞒什么。”杰尔马德说。 “是。”对面的女科学家躬了躬身,“事实上,这种魔兽的养成方案最初是我们输入到银白之塔中的。制造魔兽的最初目的是将其投入军队作战,但……在第一批样品制造完成之后,我们立刻就发现这种魔兽力量发挥不正常,无法保持在同一水准线上,同时还有间歇性失控的现象。‘魔兽养成计划’被定为不合格计划,通过中央控制系统给银白之塔下达了‘封锁’的命令。本来一切都很好,但在两三个月之前,不知道为什么,银白之塔竟然私自对这套计划进行改良,并且大批量生产。经过改良的魔兽比之前更加狂暴,并且喜欢随心所欲地四处移动。我们为了捕捉它们而耗费巨大精力,收获却甚 5c0f." >小。这些魔兽有一些甚至利用其自身‘瞬间移动’的能力去了拓其斯塔和二号开发星,给你们人类也制造了不少麻烦。” “最初决定制造魔兽的时候,为什么会把养成方案输入银白之塔呢?” “这个……”米蒂小姐犹豫了一下,看看在座几位的脸色,才继续说,“这属于高度机密呢。在大约六个月之前,银白之塔就开始有了最初的不详征兆——频繁的小地震。根据我们科学院的鉴定,认为这是银白之塔力量过剩的结果。于是我们想到将一部分力量引导出来,达到消除地震的目的。因此也就自然而然地想到,用这些过剩的力量来制造强大的生化战斗兵源。” “这个‘强大’也包括异能吗?” “嗯……是的。” “我想问一下,这个‘魔兽养成计划’的蓝本是什么?恕我无礼,我认为在发现银白之塔情况反常之后的几天内就能拿出一套完整的生物工程计划,未免神速过分了。”我停了一下,“而且,这种魔兽的特征,同时拥有‘水栖族的毒液和对水的适应性,兽人族的强健和对坎坷地形的适应性,郝古拉族的变身能力,莫尼罗族的战斗天分’,我好像在什么地方曾经听说过。” “的确,诡诸默先生。”杰尔马德说,“这套计划并不是我们莫尼罗族研究出来的。真正的研究者,事实上是你们地球族的人。你应该还记得,在二号开发星球上水栖族和地球族交界处,一座贸易城市的山区里,居住着一个曾经跟您有着深仇大恨,后来又被您杀掉的丑陋的科学家。” 果然如我所料,这些魔兽是从那个侏儒的设计中改良完善出来的。不过,还是有一点不一样。难道是我的错觉吗?在它们发动起异能的时候,那种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只凭立体电影恐怕弄不清楚这个问题。 我看着立体电影,情不自禁地缓缓皱起眉头。过了一小会儿,我才开口说:“你们是怎么知道他的事情的?” “我们的间谍力量比地球族所推测的要强大。在你们离开之后,我们的间谍立刻潜入研究室,盗走了主计划的副本以及所有的附属资料,还有样品。我们对这些设计图进行再次加工,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难怪地球族再次派出特工去寻找附属资料的时候一无所获。这些莫尼罗人真是无孔不入。真想知道它们还知道多少地球族以为它们不知道的事情? 我再次点头。“莫尼罗对于现在的这种困境可有什么初步计划?” “基本来说,现在唯一可行的解决办法就是进入银白之塔的中央控制系统,将设定更改为原先的状态。但问题是,银白之塔突然进入了封锁状态,无法通过网络进入。所以想要更改其设定,只有bbr>通过人工的方法,手动更改。” “可是银白之塔的结界却让工作者无法靠近银白之塔,对吗?” “没错。”杰尔马德向后仰在椅子里,抱着双手,“诡诸默先生,有什么好主意吗?” 我抬头看着它:“现在就需要答案吗?” “不。”杰尔马德摇头,“但越快越好。” “我知道了。” 地球历2490年10月22日,莫尼罗星,首都,莫尼罗皇家科学研究院的特别地下室。 这里一反莫尼罗水晶般的风格,完全效仿地球族的建筑,铜墙铁壁,而且没有窗户,照明无法依赖自然光,只能依靠人工设施。而照明设施的开启率只有1%。我们走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的灯就会亮起来。一旦离开,灯立刻就会熄灭。 我们现在正在地下室的中心房间,隔着七八层地球出产的超强化玻璃,俯视着在地下室最底层栖息的魔兽。在我们旁边,有四个专业人员通过操纵台监控着牢笼的一切变化。 “这些魔兽有昼出夜伏的习性,一旦见光便会狂暴化。”女科学家,米蒂小姐解释说,“现在魔兽大概在进食。请做好心理准备。”说着,它的手指压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 七八层玻璃之外,白光顷刻间充满了不大的白色牢笼。一个蜘蛛般的怪兽用十六条长着倒刺的腿撑着四面墙壁,披着甲壳的圆形身躯在房间中央上下起伏。身躯之下,一条细长的,锥子般的触角狠狠地扎在一头庞大动物褐色的脊背上(这是莫尼罗星球上的一种养殖类食用动物,我不知道它的学名是什么),完全不顾那头动物歇斯底里地挣扎和哀号,触角带着鲜血渐渐旋转着探入它身体最深处,死命吸吮着它的骨髓和血肉。 “这就是银白之塔所产生出来的魔兽。”米蒂小姐说,“它们可以自由进出银白之塔的结界,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研究出其中原因。” “这个原因或许很简单。”我转过头,对着我身后的莫尼罗侍卫说,“能给我一把刀或者剑吗?” 侍卫们愣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伊德尼王子。 “能告诉我你究竟打算干什么吗?” “我需要在近距离下跟那头怪兽做一下接触。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解开它们可以自由进出结界的秘密。” 杰尔马德看了看我,仿佛在验证我是在说笑话还是认真的。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慢慢地说:“……好吧,请给诡诸默先生一把剑。” 最左边的一个男侍卫立刻走上前,有意无意地挡在我和杰尔马德中间,把它腰畔大约30cm长的短剑向我递过来。 通往地下牢笼的门打开了。 阶梯一直向下延伸着。 尽头处,厚重的铁门缓缓地上升。露出通往魔兽房间的出入口。当我跨过铁门之后,它无声无息地在我身后落下,将我和那头魔兽隔绝在这不大的白色空间中。 它距离我只有十步远。从甲壳的缝隙中,它那只桔黄色的,不安定的,敌意的大眼睛正在盯着我。 刚才被它吃掉的动物现在仅剩下了一副裹着皮的骨骼。挣扎时甩落的鲜血到处都是,衬着雪白的墙壁,触目惊心。有些像以色彩艳丽取胜的抽象画。 我背靠着门,静静的看着它。 片刻之后,我心中的疑惑和猜测全部的到了肯定回答。 死亡行星上的巨鸟。 这头怪兽身上带有异能特有的波调,跟死亡行星上的那头巨鸟是如此相似。如果我估计没错,这种波调多半就是它们通过银白之塔结界的通行证。 我放开气息,让自身的气场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渐渐扩散。 魔兽突然全身绷紧,发出一声响亮鸣叫。它那两条前腿钳子一般朝我夹过来,打算把我剪成两截。 我快速向前,以最小地差距躲过了第一击。同时,我迅速将自己的气场调成跟它的气息完全吻合的状态,将一直压抑着的力量一口气全部放了出来。 魔兽立刻停止了动作,不再攻击我,甚至不再看我,合上了甲壳,收拢了腿,做出休息的姿态。 我松了一口气。 看来它已经认为我是它的同伴了。也就是说,如果我能一直保持波调,无法进行外观判断的银白之塔应该也会把我当作魔兽之一,允许我的进入。 那么,下面就来试试看,它在认同盟友身份的情况下受到攻击,是否会做出反击。 我抽出剑,瞄准它腿上甲壳与甲壳之间的缝隙,狠狠一剑刺了下去。 它立刻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狂吼。以身体作为轴心,十六条腿霍然张开,尖锐的倒刺全部朝我刺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狠命抽出短剑,将所有的意念力全部转化为“强化”,附着在短剑上,对准它张开的甲壳中刺了进去。 “事情跟我想象的一样。银白之塔的结界范围并非无懈可击的。” 会议厅淡蓝色的灯光照射下,杰尔马德惊讶的表情分外夸张。“你是说,你有把握能进入结界之内?” 我点点头。“至于魔兽的事情,我记得米蒂小姐说过,银白之塔无法凭空制造一个有生命的躯体。它必须借助在结界范围内的生物,对其进行辐射改造,才能制造出魔兽。” 我把手放在桌子上,慢慢地说:“所以,我想只要使用毒气炸弹,将结界内的生物全部毒死,应该就不会再出现魔兽了。”我停了一下,进一步解释,“不必担心副作用。从录像上看,银白之塔的结界相当特殊,连气体也无法攻入结界范围之内。同样,在结界内弥漫的气体也会受到完全阻拦,不会泄漏到外界来。” “诡诸默先生。”杰尔马德把身体前倾,靠在桌子上,“您既然想出了这样一个计划,当然也就想出了将这个计划付诸实施的办法吧?我是说,您一定有把握能携带毒气弹通过银白之塔的结界?你知道莫尼罗毒气弹的体积有多大吗?我想你一个人应该无法带着它行动才是。” “嗯,我知道。”我点点头,“所以,我需要有一个小队来协助我。我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让它们也通过结界。” “你有把握吗?” “这是我唯一能想出来的方法。” 一片沉默。 过了片刻,杰尔马德慢慢伸出手,竖起三个手指。“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我会把一切事物都准备好。虽然我仍不太信任你,但还是希望你的计划能完全成功,不要让我们失望。” “事成后也希望你们没有忘记对我的承诺。”我说。 地球历2490年10月22日,黄昏。莫尼罗星,首都,政府宾馆。 我站在窗前,向外眺望。透过黄色的墙壁,这个城市的大部分景色尽收眼底。 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高大建筑鳞次栉比地布满了整个视野,桔黄色,透明色,和紫色互相重叠着,组成了一副令人容易产生幻觉的彩色画面。楼与楼之间横跨着彩虹一般的滑翔管道,高高低低,错落有至。滑翔管道中的人大多数都是美人,也是各有风采。这种透明般的美正是莫尼罗的标志。 我面对窗户,深深叹息。 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呢……竟然偏偏会落到莫尼罗,而且还是直接落到它们的皇宫里。 这座建筑看上去虽然很平静,但事实上却早已经布满了警卫,随时准备预防我逃跑。就算我能成功地离开皇宫,也无法通过它们的宇宙港回到二号开发星球。何况莫尼罗的善战人所共知,这里又是首都,一个国家最坚固的地方。如果它们想要把我抓起来,我不认为凭我一个人的力量能抵抗多久。 落到这种地步,几乎可以说是已经无路可逃了。想必它们也是十分信任自己的力量,才会把“银白之塔”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我这个杀死了它们摄政王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它们的最高权力者发出的“请求”,我已没有说“不”的余地。 我默默捏紧了拳头。感觉到指甲刺痛手心的感觉之后,我松了手。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莫尼罗这里出现的魔兽,为什么会和死亡行星上出现的怪鸟拥有同样(或者起码是相似)的能力和波调?那头怪鸟应该是那个神秘的首领饲养的,至于是不是首领通过生物手术制造的,就不得而知了……死亡行星和银白之塔……我当时在魔兽身上所感觉到的异能波调非常清晰,我相信这种相似绝对不是我的错觉。虽然想不出这两头怪兽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但我认为一定有一个看不见的环节联系着这两者。 门突然被敲响了。我的思绪全然被打断。我刚刚回身,面对房门,还来不及说出一句“请进”,房门就已经被打开了,一个白色的人影从门外优雅地走了进来。 竟然是伊德尼王子。它已经换上了比较轻便的服装,一头雪白的长发垂在腰际。 “很抱歉,打扰你了。”它笑了笑,“我有一些问题想跟你私下谈谈。” 我本来打算睡一觉来恢复疲劳的。但是现在也只好强忍睡意了。 “诡诸默先生,或许你对我并不十分了解,但我对你的了解却已十分详细了。” 我一时想不透它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只好说:“哦?是吗?” “自从看到地球天才实验室里的战斗影像资料之后,我就对你十分注意了。从你使用诅咒的力量阻止我们获得银白之塔组件开始,一直到杀死戴泽伯父,你每件跟莫尼罗有关的行动纪录我都仔细阅读过。我一直认为你是红蛇骨中除了诡诸无之外最强的人。” “并不是这样。”我轻声打断了它,“在红蛇骨里……” “不。”它轻轻摇头,“请不要打断我。知道你被送往死亡行星的时候,我感觉机会来了,可如何找到你是一个难题。幸好,你终于还是来了。我想你一定可以挽救莫尼罗。” “你为何认为我一定会帮助你们?”我问,“虽说我遇上了麻烦,但这并不表示我会背叛地球族。你又为什么敢跟我独处一室呢?” “你是想告诉我,你很危险吗?”它笑着说,显然并没有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以我的力量,如果做了鱼死网破的打算,王子陛下此时就危险了。” 它好像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一样,优雅而愉快地笑起来,苍白的手笼罩在半透明的袖子下,遮住了嘴唇。它的笑法就像古代中国的美人。 “……可笑吗?” “不。”它恢复了常态,但那种愉悦却仍然残留在它硕大的眼睛里,“你不会选择以死相搏的。你的眼睛不是一双会轻易求死的人的眼睛。我相信你会愿意帮助我们的。我也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你为什么这么有自信?” “因为我知道你是哪一种人。”它直视着我,“我真的知道。” 我突然感觉不自在起来。对于一个才刚刚见面的两个敌对种族的人来说,它的态度未免太亲密了,令人费解,而且还有些让人不舒服。 “我让你不愉快了?”它低声说。 “不是的。”我重新把目光调回来,“我毕竟不是个莫尼罗人,不能永远呆在莫尼罗。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希望能以和平的方式离开莫尼罗。” “我说过的话是算数的。”它不假思索地说。 我凝望着它的眼睛,试图看穿它的心思,但却失败了。 它却察觉到了我的不安以及疑惑。“你不相信我?” 我除了信任它,相信它,服从它之外,已经没有其它选择。 我摇摇头。 “那么,关于银白之塔,你有什么看法呢?我是说,这样突然的变故,你认为发生的原因是什么?” “现在还很难说。”我抬起头来,“请让我问个问题,你们知道银白之塔的主设计师是谁吗?” “好像是……”伊德尼王子用食指撑着太阳穴,想了想,说,“诡诸无?” 我点点头。“现在银白之塔这种不安的躁动也跟诡诸无有关系也说不定。” 伊德尼王子似乎吃了一惊。“可是诡诸无不是已经陷入永恒的睡眠了吗?” “表面上是这样的。”我摇摇头,“但我总觉得事情背后好像有……被隐藏起来的东西。我想不透究竟是什么,但总是有这种感觉。” “这样吗,”它慢慢笑起来,“看来我们选择你果然是对的。希望你能顺利解决银白之塔的问题。” “为了我能回去,我也会尽力的。” 它突然不说话了,微微侧着脸,凝视着我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它才缓慢而微弱地开口说:“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我们之间要不断的发生战争呢?战争引起仇恨,仇恨引起战争,这种循环除非有一方完全被灭绝,否则永远不会终止。战争到了这个地步,最初的目的都已经被遗忘了。我们只是为了战争而战争,互相欣赏对方的子民血流成河的局面。” 我不明白它为什么要和我谈这些,政治这东西我一向不懂。 “希望我们将来能有结束敌意的那一天。”它的表情变得有点儿哀伤,“贸然来访,实在有些抱歉。现在我也差不多该回皇宫了,告辞。” 看着它的身影隐藏在那扇缓缓关上的门扉之后,一阵不祥的寒意突然沿着脊背急速上升,冲进了我的大脑。 它真的会遵守约定吗?外星人的承诺究竟有几分可靠度呢? 第四十章 来自死亡行星的亡灵 地球历2490年10月22日,地球族,拓其斯塔2号城市,郊外,废弃工厂。 一架略有点儿奇怪的流线小型飞船在工厂外的平台上缓缓落下。 门打开了,一道水银般的半固体楼梯也随之落下。 瞳昽从楼梯上慢慢走下,那有着一双血红眼睛的少年微笑着跟在她身后,左右观望着,似乎感 89c9." >觉很愉快。 “走这边。”瞳昽带着红眼睛的少年一起从一道不起眼的,报废了一半的蓝色铁门后进入了废弃工厂地下。 穿过几层回廊,一直向下延伸的道路终于到了尽头。 厚重的铁门后,是一个铁灰色的房间。布置相当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像一个铁匣子。 惨白的灯光下,此间的主人背对门,正在等待着瞳昽的归来。他是一个有一头棕色的头发,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高挑着的眉毛,宽阔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都在表明着他的骄傲和智慧。 瞳昽带着少年走入房间中,在距离主人七八步的地方站住。 “我成功将诡诸默从死亡行星带回来了。”瞳昽说。 “辛苦你了。诡诸默,你还记得我吗?” “我当然还记得你啊。”少年笑着回答他,“诺勒·尼奇。” “很好。”他的飘浮座椅转了一个圈,正向门口。当他的目光对准少年那双血红的眼睛,看到对方脸上那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容时,他的表情却突然僵住了,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不敢相信的事情,“你的眼睛……你不是诡诸默!你是……” “你长大了,诺勒。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65f6." >时,你不过才十五六岁。”少年双手放在口袋里,慢慢向他走去,“在飞船上的时候我就猜到那艘船大概是你造的。控制界面和配置的风格跟你小时候所说过的相差无几呢。” 诺勒·尼奇好像过了电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盯着少年的脸,脸部肌肉产生了细小的抽搐。 少年没有理会他,笑着从他身旁绕过,看着那正在进行自动运算的电脑屏幕。 “……不,不可能。”诺勒·尼奇看着少年的后背,慢慢摇头,“‘他’二十年前就失踪了。就算现在还活着,也应该四十多,将近五十岁了。”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你究竟是谁?” “你在说什么啊?”少年回头,看着他,“你的养父——噶尔博士现在还好吗?他怎么没在这里?你们的养父子关系还在保密?” 诺勒·尼奇感觉自己的理智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那古老传说中,毫无科学性可言的幽灵。 “阿马赖亚……阿马赖亚·兰多!真的是你吗?” 地球历2490年10月22日,地球族,拓其斯塔2号城市。 “郊外废弃工厂上空监测到了飞行物,现已降落在废弃工厂内部。” “飞行物的型号是……?” “不详。空中交通工具总档案中查询不到与之完全吻合的。极有可能是私人组装的飞船。” “好,按照原定计划,全体出动!” 废弃工厂内部,地下。 “你怎么会在死亡行星?” “二十年前,那艘宇宙飞船行驶过程中出了故障,我落到死亡行星上去了。一直在那里住了二十年。” “可是你却丝毫没有老。” “这个不是重点。这位小姐去死亡行星是为了把诡诸默弄回来,对吧?不过很可惜,在她到那里之前,诡诸默就已经离开了。” “什么!他去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他被类似于超空间入口的东西吸走了。也许他会落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也许也已经落到了他想落到的地方。但我想他应该会回来的。那个小子的生命力像蟑螂一样强。”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等待了……这下该怎么办呢?” “你们遇到什么事情了?一定要诡诸默才能解决?” “啊,的确,二号开发星球和拓其斯塔都发生了很大的麻烦。一言难尽。” “没关系,我有耐心,也有时间。可以慢慢听你们两个说。” “‘两个’?” “你和拉博森·布鲁斯特先生。” “你……你怎么会知道……?” “以前他就跟噶尔的关系很好。听你口气的沮丧,再加上竟然冒险去将一个被判流放的人从遥远的星球弄回来这种行动,可以确定这里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小事,搞不好是个关系到整个地球族的大事。所以,拉博森·布鲁斯特先生应该也在此事中扮演了一个角色,对吗?” “……算你说对了。阿马赖亚。” 房间的一角,一道光芒从通讯器里升起,拉博森·布鲁斯特苍老的面孔出现在那道光柱里。“二十年没见了,为什么你还是一副小孩子的面孔?看上去真不舒服。” “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呢,可能跟死亡行星充满辐射的生存环境有关系。”阿马赖亚·兰多笑着挥挥手,“别说这个了。你们所谓的‘大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关于‘银白之塔’和‘圣火计划’的。这件事情关系着我们整个种族的未来。” “所谓的‘圣火计划’,我想你也应该有所了解吧?阿马赖亚。最初你也参与了银白之塔的设计。简单来说,圣火计划就是以银白之塔作为媒介,引发一个星球的全部潜能,并同时清除所有异种生命体,将星球环境进行一次性彻底改善。如果计划启动,所有拥有银白之塔的星球都将进入清洗范围。现在,莫尼罗,郝古拉,二号开发星球,拓其斯塔,甚至还有地球,都已经建好了各自的银白之塔。圣火计划的启动已经越来越近。现在人类所等待的,只是最终启动程式的完成。一旦程式编写结束,人类就将通过‘诡诸无’‘诡诸默’‘邯郸残’这三个人的力量来点燃圣火。到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圣火计划是绝对不能付诸实施的。人类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控制整个大自然。更何况是同时控制五个星球。我有预感,圣火计划一旦点燃,所带来的将不会是希望,而是灭亡。 “可怕的是,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最初投票时,除了我以外,所有高层官员统统投了赞成票。我发现我已经无法阻挡这个计划的展开。所以我只好选择破坏它。而最容易下手的地方,无疑就是担任辅助角色的邯郸残和诡诸默。只要他们两个死亡,圣火计划也将宣告流产。 “所以我拜托噶尔博士和诺勒·尼奇,制造了一些同样拥有特异功能的少年少女,试图在执行任务的途中杀死诡诸默或邯郸残,另外也曾经试图抢在红蛇之前夺走送往莫尼罗和郝古拉的‘特殊装置’,其实也就是银白之塔的重要组件。但很可惜,全都失败了。 “诡诸默的入狱是我们预料之外的。当时我曾经以为扶政会的人会想办法把他解救出来。但扶政会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他们打算使用诡诸默的基因,制造出‘人造人’来代替他本人。同样,邯郸残的基因也已经入库,随时可以开始制造人造人。这种情况下,就算杀死邯郸残或诡诸默也已经毫无意义了。因此,我想到,如果能让邯郸残和诡诸默这两个拥有非凡能力的红蛇骨蛇牙站到我们这一边来,或许就可以让事情有所改观。他们拥有的力量,足以摧毁红蛇骨的地下绝密空间。如果没有皮欧拉里克来进行最终程式的编写,没有拥有巨大力量的诡诸无,圣火计划就将永远无法启动。 “可是,邯郸残目前正在为红蛇骨服务,要接触他很不容易,我们也没有任何把握能说服他。所以我们选择了被流放的诡诸默。” “这就是目前我们所了解的,和所做的一切。”拉博森·布鲁斯特的幻象面向阿马赖亚,“圣火计划的事情在地球族内部也是一个极度机密,除了扶政会之外,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作为红蛇骨最高司令官的霍依兰上将毫不知情。” 竟然到了这个阶段了……那个叫邯郸残的人大概就是“那个人”的代替品吧?……事情进行得比我想象中迅速啊。 阿马赖亚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过了片刻,他开口问:“最初提出圣火计划的人,是诡诸无,没错吧?” “啊,的确。最初这个计划刚刚提出时,还有不少人怀疑它的可实施性。但后来诡诸无提交了银白之塔的设计方案之后,就不再有人怀疑了。” “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当时同时提出的,不是还有一个什么‘诺亚方舟’吗?” “诺亚方舟现在已经完成了。那是一个特殊的避难空间,在圣火计划启动时,它可以保护在它当中的人不受到波及。” “拉博森。”阿马赖亚抬起头,说,“你觉得诡诸无是个怎样的人?” 拉博森显然没有想到阿马赖亚会问这个问题,惊愕的表情在他脸上掠过?99lib?。“这……他有些类似于宗教信徒。为了地球族和地球人类的未来,他连自己都舍弃了。这种品德十分少见。” “的确是个有点宗教色彩的人。”阿马赖亚笑着,点点头。 但他信奉的唯一神祗就是他自己。 如我所料,在地球族中,对于圣火计划真正了解的人,其实只有诡诸无。如果他在这个计划中说了谎,掩盖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他正是通过这一点,在幕后操纵着一切,让局面渐渐走入他所预先设定好的未来。 “我很感谢你们把我接回来。”阿马赖亚站起来,“但现在我要走了。” “等等!”诺勒·尼奇叫住他,“眼前的一切你都甩手不管吗?你要去哪里?” “我?”阿马赖亚回过头来,一笑,“我要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惩罚那个迫使我在死亡行星呆了二十年的人。” “‘迫使你’?”诺勒·尼奇的瞳孔收缩了,“你的意思莫非是说,二十年前的……” “我给你们一个忠告吧。”阿马赖亚打断了他的话,“相信你们的直觉。当你们感觉到事情走入最后阶段,开始变得无法挽救时,就不要再犹豫。有的时候直觉可以救命的。” 说完这些,阿马赖亚就不再理会他们,快步离开了这个房间。 “拦住他,诺勒。” “请放心。他走不了的。我制造的人造战士已经堵住了所有的出入口。”诺勒·尼奇面对拉博森的影像,“他身上好像有很多迷。我最初见到诡诸默的时候,就感觉到他很像我记忆中的阿马赖亚,但那时我以为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 “不仅是诡诸默。”拉博森突然说,“诡诸无在变成木乃伊之前也是这幅长相,一模一样。” 诺勒·尼奇表现出了一点惊讶。“一个天才科学家,一个有史以来最强的异能者和一个红蛇骨蛇牙,这样身份的三个人的面孔如此相似,在概率上来说未免太小了,几乎接近不可能。” “所以我才说,他们三人之间一定有一些秘密。”拉博森面无表情地说,“他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唔?……扶政会叫我了。待会儿再见。” 拉博森的影像消失了。几乎是影像消失的同时,瞳昽的声音就从传声器里飘了出来:“诺勒先生,基地全面搜索已经完成,没有发现目标人物。” 由诺勒·尼奇自己制造的电子搜索器从没出现过问题。如果电子搜索器没有发现目标,那么就可以肯定,阿马赖亚现在的确已经不在基地里了。 但,人造战士早已堵住了所有的出入口。他是从哪里离开的? 诺勒·尼奇瞠目结舌。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惊天动地的电子警铃就响了起来:“报告,诺勒先生!有入侵者!” 控制台上的一个小钢铁球体旋转着突出来,放出一道三角形的虚拟屏幕。屏幕上,一个留着一头银白色长发的少女带着一大群身穿乌黑制服的少年少女冲进了地下走廊,手持各式各样的枪支疯狂扫射。诺勒·尼奇的部队根本无法挡住他们的前进。 “持械反抗者,杀!试图逃跑者,杀!除了特定目标之外,其他人全部杀光!” 少年们响应着白发少女的呼喊,发出震天长啸。 站在控制室里的诺勒·尼奇却只觉得浑身冰冷。他知道自己最恐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第四十一章 魔兽的巢穴 (诡诸默) 阴天,稍微有些冷。风在身上吹过,吹进身体里,留下一片清爽。 飞行卡车承载着毒气炸弹和我们从悬崖上冲了下去。穿越层层浓雾,穿越银白之塔的结界,流星一般快速坠向地面。这里的地形跟上次我来时有了些许改变,看得出人工修葺的痕迹。 在悬崖下面,有一两头正在休息的魔兽。在卡车降落到距离地面二十米左右的时候,它们似乎也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抬起脑袋向上看了看,就又恢复了常态。 太好了。看来的确是蒙混过关了。果然如我所料,除了来者能量波调是否与自身波调吻合之外,银白之塔没有其他办法分辨敌人和朋友,甚至也无法分辨一辆飞行车和一头相同体积的魔兽有什么不一样。 “请抓稳!” 司机先生刚刚喊完,正在下坠的卡车骤然变成了横飞,从魔兽头上掠过,飞向峡谷尽头。 驶出峡谷后,视野豁然开朗。这直径大约七八百米的绿色平原被四五条峡谷包围着。在平原中央,银白之塔孤单而突兀地耸立着。 卡车在银白之塔前方降落了。 我从卡车上跳下来,走向银白之塔。在我身后,十二个莫尼罗士兵也开始了安装毒气炸弹的作业。 银白之塔,钢铁巨柱,直指头顶那阴霾的天空。这里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记忆中“无”所要进行的计划究竟是什么?这座塔在其中又是起什么作用?……为什么,每次我看到这座塔,感觉到它所弥漫出来的气息时,我都会感觉那么难过,甚至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呢?银白之塔跟死亡行星又有怎样的关系呢?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讨厌这种感觉,我讨厌这座塔,讨厌死亡行星,以及那个叫做诡诸无的活死人。 我绕着银白之塔走了一圈,找到了那形状规则的暗门。掀开它,验证访问者身份的灰色触摸屏出现在面前。 我伸出手,碰了碰屏幕。像上次一样,灰色的触摸屏水面一般漾起道道涟漪,巨大的透明对话框带着“请勿移动”的绿色字样出现在空中。当绿色的光线从里面射出来,从我全身滑过的时候,透明对话框中出现了我整个身体的三维解构图像。 我把胳膊伸进验证DNA的窗口,让刚针插进了我的皮肤。 “进入系统,以制造者的身份开启核心操作室。” 对话框闪烁一下,显现一行字迹:“身份确认。很抱歉,命令无法执行。最高指令已经启动,本塔进入封闭状态,拒绝任何身份,任何形式的访问。系统更改亦将不被接受。” 封闭状态?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点发呆地看着对话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毒气弹安装完毕,进入启动状态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防护服头部的透明玻璃上出现了一行字迹:“毒气炸弹主体安装完成,启动准备开始。三分钟之后,将正式排放毒气。请立即准备撤退。” “诡诸默先生,程式更改完成了吗?” “啊,不,还没有。”我回头去看那一队莫尼罗士兵,“好像出了一些问……” 我话还没说完,远处的峡谷里,突然发出了震天动地的鸣叫,声声重叠,宛若来自地狱的呼唤,令人毛骨悚然。随着声音越来越响亮,大批魔兽海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平原,它们散发着恶臭的身体连成一片,此起彼伏,脚步杂踏,大地也随之动摇起来。 我和那十二个莫尼罗士兵在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飞速冲向飞行卡车。当距离卡车最远的我也跳上卡车之后,车子立刻冲天而起,向我们来的方向飞去。 那些魔兽在下面愤怒的吼叫着,纷纷抬起带着倒刺的前爪,向天空挥舞着,用尽全力跳跃着,试图抓住我们的卡车。魔兽中一只颜色最刺眼的,动作敏捷地跳到了前面的那头魔兽背上,从那里再次起跳,炸弹一般向我们的卡车撞了过来。 它的弹跳力如此之好,一起跳就超过了卡车的高度。站在车尾的我几乎被它吓到,大叫一声,全力张开反弹光壁,迎上那头有三条健壮的长腿的魔兽。 魔兽的反应远比我想象中迅速,它在接触到反弹光壁之前张开三条长腿,露出它的肚子上的一个洞口。一个浑圆的能量弹从那个洞口里卵一般的飞射而出,直冲向光壁。 在我准备以全力迎接这能量弹的时候,它却又在极短的距离内突然改变了方向,贴着光壁 7684." >的边缘横飞出去,从侧面完全绕过光壁,向我的身体撞过来。 这个时候我已经来不及反应了。白色的能量弹撞击了我的身体。我感觉到自己翻过卡车的护栏,向地面坠去。 怎么会这样呢?魔兽为什么会突然躁动起来?难道是我碰触银白之塔的缘故吗? 我的双脚在地上狠狠挫了一下,才稳住身体。刚才跟我对战的魔兽也落了下来,就在我面前,两三米远的地方,正好挡在我和卡车之间。 卡车却并没有远去,只是提升了高度,在不远处徘徊。而魔兽则在卡车下方不断叫嚣着。 眼前的信息窗口里出现一行绿色的字:“距离毒气炸弹爆炸尚有2分钟。” 要快些了。 我看了一眼堵在面前的这头魔兽,毫不犹豫地向它的左上方跃去。我想它的爪子应该没有长到可以把我从空中钳下来的地步。 几乎是我起跳的同时,魔兽狂吼了一声,飞速跳起,朝我扑过来,两条前腿当头劈下。 怎么会有如此敏捷的反应? 我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快速张开抵挡光壁。但还是晚了。那尖锐的前肢已经落了下来,只不过被撞得稍微歪了一些,贴着我的后背滑落。 我清清楚楚地听藏书网到了,背后特殊布料被爪子上的倒刺撕裂的声音。 “轰隆”的一声。那两条铁一般坚硬的前肢带着我重新返回地面。脚下的磐石因爪子撞击的力量而产生了裂缝,裂开的土地牢牢嵌住那对长满了细小绒毛,螃蟹爪子一般的腿。 失去前后连接的防护服从我身上滑落下去,像塑料袋一般堆成雪白的一堆。我的退路已经被怪兽那两只前腿给牢牢堵住了,而前面又是它包裹在硬壳里的躯体。 我已经无处可逃。 我看着面前着头紫色的大怪兽。气愤和紧张让我全身都变热了,血液几乎要沸腾。 它以两只前肢为支撑点,整个身体向后弹起,那只尖锐的后腿在空中滑了一个半弧,正对着我,猛刺过来。 两分钟……难道我要因为这种低等生物而在这种地方被毒气干掉?别开玩笑了! 我将抵挡光壁浓缩到最小,对准了它的攻击方向。两者相撞的一瞬间,我的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撞在身后那一对尖锐如刀的倒刺上。 一击之后,它没有把后腿撤回去,继续维持着这奇怪的姿势,用力向前,试图把我推到它那刀山一般的两条前腿上。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样被它拖住!一定要想办法…… 我努力支撑着抵挡光壁,跟它僵持着。我不知道在这样强大的力量之下我能坚持多久,但我知道我必须坚持下去。 “距离爆炸尚余1分钟。” 在空中盘旋的飞行卡车突然升上了高空。我知道它们除了抛弃我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在失去防护服保护的情况下,就算它们把我救起来,我还是会在呆会儿毒气弹爆炸之后死亡。 我的喉头蠕动,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距离爆炸尚余30秒。” 不远处的银白之塔突然发出了“呛郎”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开了。 我被声音吓了一跳,但却无法回头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距离爆炸还有5秒。倒计时开始,4、3……” 我的心脏好像收缩了。 “……1、0!爆炸!” 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不远处。那深黑色的浓烟从半圆形的毒气弹顶部开始喷射,快速弥漫开来,眨眼间就将银白之塔笼罩起来。 全都完了。 我全身一片冰凉。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浮现,一大团白色的光突然突破黑雾,扑面而来,瞬息之间撞上我的身体,将我的身体全部包裹起来。 “这是什么?”我一边叫着一边用力挣扎,身体却好像掉进了正在凝固的浆糊中,越来越沉重,渐渐挥舞不动了。 有什么东西从鼻孔和嘴巴中涌入,腻住了我的食道和呼吸道。我感觉无法呼吸,全身都受到挤压,无法动作,不舒服到了极点。 第四十二章 蛋中的我 地球历2490年10月23日。莫尼罗皇宫正殿。 桔黄色的灯火照耀之下,伊德尼王子身上那代表着莫尼罗皇家的宽大白色袍子发出熠熠光辉。两条黄金铸成的带子从它肩膀上垂下,带子尽头,缀着莫尼罗皇家徽章。雪白的头发上,象征着勇敢,坚定,高贵的火鸟和橄榄枝组成的黄金冠稳稳地放置着。火鸟翅膀护住了它的左脸颊,尾巴分成五条,分别以不同颜色的宝石雕成,沿着它背部的曲线下垂着。 它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俯视着下面十七个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却精神抖擞的士兵。 带队的队长向前深深鞠躬,毕恭毕敬地说:“任务已顺利完成,预计几天之内银白之塔结界内所有生物都将死亡。” “诡诸默先生呢?”它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着,耳鬓的黄金缀饰随着他的话语而产生了微微的震动,“我想知道银白之塔更改设定的计划成功了没有?” “这……不太清楚。毒气弹爆炸,确定魔兽全体死亡之后,我们从高空降下,再次返回银白之塔附近,但却没发现诡诸默先生,而是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伊德尼王子有些好奇。 队长脸色更加尴尬,吞吞吐吐地说:“我们找到了一颗蛋。就在诡诸默先生原先站立的地方。” 整个大厅的人同时发出惊呼:“什么?” “是真的。”队长再次重复道,“诡诸默先生变成的蛋现在正在科学院进行研究。” “我要去看看。” 伊德尼王子站了起来,拖着那宽大的,代表莫尼罗皇家的白色披风快步走下高台。在群臣惊疑的注视中穿过大厅,消失在走廊尽头。 莫尼罗皇家科学院,会议厅。 房间里没有灯光,一片黑暗。杰尔马德,莫尼罗谍报部门总长官西克林·休斯,还有米蒂小姐坐在多边形会议桌的其中四个边上,忧心忡忡。尽头处,最宽大的一张椅子里,坐着皱着眉头的伊德尼王子。 他们之间,演示台正在播放主研究厅的研究实况。 庞大的房间中央,一枚黑色的巨卵连着无数的传感线,固定在比地面高出一大截的钢架感应器上。房间尽头,墙一般宽阔的屏幕分成了四部分,用不同的字体显示着不同的数据。 数十位莫尼罗科学家都聚集在这房间中,为这枚巨卵而动着脑筋。从立体影像上来看,他们似乎忙得不亦乐乎。 米蒂小姐弯腰轻轻按了按演示台边缘。顿时,立体幻象分成了两部分,左边一半仍然演示着研究室实况,右边却变成了巨卵的透视图。透过虚化的外壳,可以很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男子抱着膝盖沉睡的姿态。“诡诸默先生在卵中的状态很好。生命也反应稳定,只是意识反应仍然薄弱。从透视图上来看,它没有受伤,由于蛋壳隔绝了有毒气体,所以也没有中毒,仅仅是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卵中虽然有液体,但诡诸默先生的身体却仍然是固体状态。”米蒂小姐轻轻咳嗽了一下,接着说,“也就是说,敲开蛋,诡诸默先生就将获得自由。” 蛋……这算什么呢?你明明答应我要处理好这件事情,现在自己却变成了一枚蛋。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但从你变成蛋的状况来看,任务大概是失败了吧。唉……看来我对你的估计还真是有错误。 伊德尼王子的目光从杰尔马德和西克林的脸上滑过,最后落到了米蒂小姐身上。“确定砸开蛋壳不会给他造成伤害吗?如果不砸开呢?” “不会引起危及生命的重伤,但可能会轻微受伤。如果我们不从外部进行破坏,想必在蛋中沉睡的诡诸默先生不可能自己突破蛋壳。” “是吗。”伊德尼王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西克林“哼”了一声,略带戏谑地开口道:“不知是红蛇根本没有我们想象中厉害,还是这个地球杂种没有尽力?” “我想它应该尽力了。”伊德尼王子若有所思地说,“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应不应该把它放出来。虽然把它放出来对我们来说可能会形成障碍,但它所拥有的力量如果就这样封存起来,却也太可惜了。我们应该好好利用它才是啊。” “不如就这样让它沉睡着好了,等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再把它放出来。”杰尔马德脸上的皱纹集合在一起,组成了一幅虽然苍老但却仍然令人愉快的表情。 “我认为最好永远别把它放出来。要控制这种杂种,保证它不做任何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未免有点儿太难了。”西克林好奇地看着它,似乎想问究竟有什么好笑的,“王子殿下,我们间谍部门刚刚得到消息,地球族的重要城市从未发生过任何不良状况。地球人一定早就想到了银白之塔的种种变故,所以在最初建造塔的时候就将一切因素考虑在内,尽量避开了重要城市,把地球族的受损降低到最小。” “地球族送来这座银白之塔的目的恐怕不止如此。”杰尔马德说,“如果不想出解决的办法,可能还会出现更可怕的情况。” “现在看来,在这个问题上,诡诸默也无法帮助我们。”伊德尼王子说,“杰尔马德,有什么好意见吗?” “从目前情况来看,最有效的解决银白之塔不良变故的办法就是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一些来自地球族的高级科学家。它们当中或许有可以帮助我们的人。”杰尔马德右手握拳,遮在嘴前咳嗽了一下,“根据间谍发来的信息来看,自从进入战争状态之后所有的重要基地都由红蛇骨的红蛇把守。中下等红蛇跟我们的特异功能士兵相差无几,高等红蛇的能力却绝对超过了我们的士兵。如果不明白它们的致命弱点,根本不可能取得胜利。”杰尔马德按按演示台的按钮,在已有的两个幻象中呼唤出一片数据,“从另一个角度说,魔兽问题的解决让紧张的兵力调配大大得到缓冲。原先对付魔兽的战斗机械都可以投入战场。另外,新品种的魔兽已经完全通过实验,不日就可投入战场。如果红蛇不参战,那么就凭我们现在的兵力,加上郝古拉的辅助,也足以将地球族碾为平地。”停了一下,它又接着说,“其实就算红蛇骨倾全力而战,也不可能抵抗住莫尼罗军队的。但它们会拖延时间,让我们无法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二号开发星球的地球族首都城,破坏那台叫做皮欧拉里克的电脑。” “如果来不及的话,会发生什么?” “这个……还没有明确答案。但可藏书网以肯定,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且波及范围也会极广泛。” “可是,那个地球科学家……叫做‘噶尔’,对吧?” “没错。就是这个地球科学家在临死之前发送信号给我们,说‘如果不想被灭族,就尽快破坏皮欧拉里克’。” “它的话可以相信吗?”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们也只好信任它。因为不管从哪个方面入手,都找不到任何一点有效的资料。银白之塔的原理和材料跟我们几乎完全不相同。”杰尔马德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沮丧的神色,“真可惜。如果我们能获得更多一些的资料,可能会发现解决这件事情的捷径也说不定。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攻下地球族的首都城,这难度未免太高了。” 伊德尼王子点点头,表示他也有同感。“我莫尼罗族能否在战争中取得最终的胜利,完全取决于能否不被红蛇骨拖住,迅速解决那台电脑。而能协助我们对抗红蛇骨的,应该只有诡诸默而已。” “可是,我们真的能控制它吗?”西克林插嘴,“今后的战争必将越来越激烈。我个人认为既然我们无法完全控制诡诸默,那么现在这种情况将它放出来只会给我方增加不必要的障碍。” “我也一样不认为我..们能在很大程度上支配他,让他为我们效力。”伊德尼缓缓说道,“但我们有可以不必通过它本人来利用它的力量的方法。”说着,它转向米蒂小姐,“米蒂小姐,上次拜托你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吗?” “嗯。”米蒂小姐点点头,“模仿诡诸默的能量波调而制成的能量放射器已经成功。只要佩戴上这种放射器,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可以被魔兽认定为同伴,也就是说,可以像魔兽一样自由出入银白之塔的结界。” “另外一项呢?” “也已经准备好了。”米蒂小姐笑了笑,“在诡诸默到达这里的第一天,我们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所需。只要能制住它,我们随时都可以开始强制思维阅读。” “我们可以的。现在,趁它被困在蛋中的时候……这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我明白了。”米蒂小姐躬了躬身,“那么,我现在就去准备向蛋中注射浓缩麻醉剂。” 米蒂小姐,杰尔马德,西克林都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伊德尼王子一个人,静静看着空中那巨蛋的幻象。 诡诸默……我好像开始有点儿明白我为什么会被你吸引了。 大概是那双眼睛吧。看上去很空的眼睛。好像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生,也不明白自己将往哪里去。用那双眼睛四面张望,希望能在某个地方找到问题的答案,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很像当年的我。在被确认由我继承王位之前,我也曾经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生的。那时候的我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不明白什么东西才是我值得为之奋斗的。 直到现在,我还不是很明白。 守护莫尼罗族,带领莫尼罗族获得胜利,是我身为最高领导者的义务。但我自己呢?作为一个人,我自己又究竟想得到什么? 我不知道。 你能回答这个问题吗? 王子微笑着,向空中伸出手。幻象吞噬了它的手指,却没有给它任何一点真实的触感。 第四十三章 泄密者 (诡诸默)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很多人搬动。一次,两次,三次。 终于,我的身体不再移动。我被放在一个略有倾斜的柔软的地方,半躺着,手臂放在比身体略低的位置上。手腕内侧,脖子,脚踝内侧的肌肤都能感觉到钢铁的冰冷。 我的眼睛被人翻开,一屡强光射了进来。我试图转开脑袋,躲避这束光,却力不从心。 上下眼皮的缝隙中,我看到了一张女性的脸。是米蒂小姐。 “它醒了。”米蒂小姐俯视着我。 “我……在哪儿?” 米蒂小姐没有回答。 我脖子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的刺痛,深入骨髓。 一阵强烈的眩晕。让人迷醉的空白带着麻痹袭击了我的大脑。我很想喊叫,但喉咙却紧张的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双手像灌了铅一样,怎么都抬不起来。双腿也酸软到几乎无法动作。我无法控制自己,大声地喘息着,手脚都微微发抖。 我意识恍惚地想到了反抗,试图调动意念力,却发现我的头脑仿佛进入了梦境一样,怎样努力也无法将在身体内部澎湃着的意念力集中起来。 怎么……可能……它们在利用完了之后就想把我处理掉吗? “别害怕。”米蒂小姐平静地说,“我们不过给你注射了一种……按照地球话说,应该是‘坦白剂’的药剂。性质很安全,不会致命。” “辛苦你了。”一个粗哑的声音进入了我的耳朵,“现在可以开始问他问题了吗?” “当然,将军。它会把它知道的完全告诉您。”米蒂小姐离开了我的可视范围,另一个人却在她刚才坐过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一个莫尼罗胖子,身穿褐色的莫尼罗军队制服,看上去像个高官。年纪不小了,脸上挂着的表情却有几分天真。但那双小眼睛中不时透露出的鹰一般锐利的神色让人无法小看它。 “你好,小家伙。我是西克林·休斯,莫尼罗最高谍报组织‘鹰眼’的头儿。”它笑着握了握我根本动都动不了的手,“告诉我,你叫什么,年纪,血统,籍贯,血型,职业?” “诡……诡诸默,16岁……父系血统不详,母系血统为正宗地球东方血脉……出生于二号开发星球,血型XIAB。隶属红蛇骨,蛇牙精英。” “好极了。”它伸手扳了扳我的脖子,迫使我正视它,“听好,地球来的低等种族,我们攻打地球族的战争在几天前就正式展开了。像预料中一样,由于有你的那些红蛇同伴的存在,战况势均力敌。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以便在战争中获得克敌制胜的先机。明白吗?” “啊……”我的头很疼。 地球族和莫尼罗已经正式进入全面战争了吗? 我的视线颤抖了一下。对于战争我没有什么概念,因此我无法想象出它的惨烈。但据我所知,在三大种族中,地球族是最弱的。就算有红蛇骨助战,究竟能支撑多久也还是个问题。 如果战局越来越不利,那么地球族大概就会……去中央绝密区域吧? 它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小匣子,在我面前打开。 瞬间,桔黄色的光芒从匣子中射出,将一副立体的图像投影在我眼睛正对着的墙上。 是一个建筑的模拟图像。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是……哪里呢……我所知道所有信息都在这一瞬间涌了起来,乱七八糟地混合在一起,互相重叠,组成了一幅令人恐慌疯狂的画面。 如果战局越来越不利,诡诸无也应该会行动起来……如果他真的能独力执行“那个计划”的话…… 我眯起眼睛,嘴唇自动地动作起来,沙哑地吐出一句话:“二号开发星球……22号试验基地……主要任务为重武器试验,内部等级是A……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担任过那里的警卫……” “是吗?”它笑着靠近了我一点,“你知道在这个基地里工作的科学家们,最有名的有哪几个?” “最有名的……阿马赖亚·兰多。” “它已经死了。说那些活着的。” “……科研人员流动往往很迅速……我对学术界也不熟……” “好吧,看得出来你没说谎。我们换别的问题。” 墙壁上,试验基地的立体模拟图中的几个要害地点浮现了红色的点。闪烁几下之后,与红色光点相应的照片在立体模拟图之外展开来。 是红蛇骨高等战士的照片……地球族正在充分利用红蛇骨来对抗莫尼罗吗? “就是这些家伙,牢牢守住了基地的所有出入口,让我们怎么也打不进去。你知道这些人是谁吧?”西克林看着我,“先来告诉我,在西北方出入口坚守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费力地凝视着那张照片。不是很漂亮的女孩子,但皮肤却像水果一样晶莹剔透。 “她是桃子……蛇牙。战功赫赫,头脑聪明,曾参加谍报,暗杀,守护,助战等等多种任务。属于标准的复合型人才……” “特异功能呢?”西克林急不可耐地大声说,“她的特别能力是什么?” “牵引……她能牵引脱离自身肉体的能力块,使其按照她的意愿进行移动和更改。” “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是的……一般来说能量块脱离人体之后,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使用者继续供给能量,那么能量块就会保持现状,存在下去……但从它离开使用者肉体的五秒钟之后,就无法再用任何方式对它进行能量调整,能力属性调整……第二种就是不再供给能量,能量块便将消失……脱离人体的能量块,除非将它重新拾起来,否则无法隔空操作……桃子就是违背常理,能隔空进行任何操作的人。” “她擅长的战斗方式是?” “将意念力凝结成属性不同的能量弹,发射出去,同时进行操作,组成疏而不漏的包围.网……利用对方躲避能量弹的空隙,将包围网越缩越小……当对方活动范围缩到最小时,一举发动所有的能量弹,造成敌方全方位最大伤害……一般来说胜负在这一瞬间就会决定了。” “破绽呢?所有的特异功能都不是没破绽的,对吧?” “桃子的破绽……在于……”我的大脑在飞速旋转着,我的身体却感到一阵虚脱。我想要合上嘴,但却力不从心,“如果被全面包围,基本来说就没办法挽回败局了。制胜的关键在于避免被能量弹包围……桃子最多可以控制二百多个能量弹。但能量弹数目超过77个之后她操控的准确性就会开始下降……有时候甚 81f3." >至会误伤自身。” 我在说些什么?这全都是红蛇骨的绝对机密!不要再讲了! “所以……我认为……最好的作战方案就是……第一,我方参战人员尽量减少,第二,尽量将战场定在拥有较大闪避空间的场所……第三,利用不合常规,无法预料的移动导致桃子操作失常,制造胜利机会……比如以自己做诱饵,引导能量弹互相碰撞,造成包围网上的空洞……” “等等。能量弹互相碰撞之后会怎么样?” “会爆炸,然后消失……只要爆炸时保持自身在爆炸范围之外,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第四,利用包围网上的空洞,使用奇袭快攻,一举击倒桃子,便可取得胜利……” “打到什么程度才算击倒呢?” “失去意识,死亡,严重受伤无法战斗,精神崩溃。四种情况都将令战斗者无法发动意念力。” 这些战术都是我自己闲着没事的时候随便想出来的……但愿它们千万别真的好用……但愿…… “太好了!”西克林喜笑颜开,“多亏你说的这么详细。那么,下一个……” “是鲜于彻……桃子的男朋友,擅长瞬间神速。由于速度太快,常常被人误解为‘瞬间移动’。跟桃子的‘包围网’互相搭配,是他们最擅长的组合……” 我现在真是恨透了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也恨透了这种机械一般的状态。不能动,甚至连思想都不自由。我憎恨违背我自己的意愿去做任何事情,如果能动一动,我一定会杀死在这里我所能碰到的每一个人。 我后脑中的某一个软体在隐隐作痛,这种不可捉摸的痛楚让我极度想尖叫。 事实上我也真的发出声音了,但并不是很大。失去控制的舌头把我所想的每一个字都说了出来,用嘶哑的声音。 西克林停下了手中玩弄着的茶羹,转过来,看着我。 “憎恨吗?嘿。你当然可以憎恨,因为你除了憎恨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他伸出肥大的手,拍了拍我?99lib?的脸颊边缘和脖颈,满面微笑,“你杀不死任何人,甚至连自己都杀不死。你做为一个人或许很强,但地球族仍然可以在利用你之后把你扔到死亡行星去。” 我无语。 “你不过是一把锤子或改锥,一生都没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生活。我们现在把你从垃圾箱里拣出来,让你重新发挥一点作用。你应该觉得庆幸才是。”它从那两张肥厚的嘴唇中吸着气,“我不妨坦白告诉你,你现在还是有用的。但99lib?t>等我们战胜了地球族之后,你就变成废物了。到时候你将为摄政王戴泽的死付出应有的代价。对吧,伊德尼王子殿下。” 伊德尼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这个房间。仍然是那套白色和黄金组成,只有王者才配穿戴的衣饰。 我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出去,发现它的表情跟平常不太一样。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一样,我也说不太清楚,但总之就是给人一种陌生的感觉。 西克林放开我,朝它走去。两个人交谈了些什么,似乎是关于战争战略的,我没听清楚。 “那么,我先告退了。”西克林向伊德尼深深鞠躬,走出了房间。 “米蒂小姐,希望你回避一下,我有些问题要跟诡诸默先生谈谈。”它看看我,“警卫也请到门外去,我想我一个人应该没问题的。” “是。”米蒂小姐略略收拾一下医疗仪器,随着那些警卫一起离开这个房间,临走时十分谨慎地把门也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伊德尼王子两个人。 站立片刻之后,它悄然无声地朝我走过来,伸出手,关闭了刚才西克林打开的幻影灯。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它说,“我们对地球族的总攻已经全面展开了。如果继续推迟开战,只能让我们处于越来越不利的地位。郝古拉银白之塔的情况比我们这里更加糟糕,相比之下,地球族的遭难程度却小到接近没有。这场战争的胜利与否,全看我们能不能在银白之塔的灾难扩大到无法收拾之前,有效而准确地抓住敌人要害,一举击破地球族的防线,占领二号开发星球作为我们的新家园。” “……干吗对我说这些?” “我想你一定知道,莫尼罗和郝古拉目前所生活的星球事实上都不适应生存。不仅生态环境恶劣,且星球再生能力极差,容不得一点污染。自进入工业时代之后,污染不可避免的产生。尽管已尽力控制,但仍造成了很多不良后果。在这种环境之下,我们如果不思改进,莫尼罗人的寿命将迅速减退,渐渐步入亡族的绝境。” “……告诉我干什么?”我喃喃道。 “我们跟地球人并无分别。”它俯视着我,“我们都生存在绝望中,竭尽全力在寻找着让自己种族活下去的道路。可偏偏我们的道路彼此冲突,必须让对方丧失生存的希望,才能让自己获得生存的希望。这就是我们的悲剧。我们以种族、血统、样貌彼此区分,联合跟自己一样的人,同时蔑视与自己不同的种族,将之视为仇敌。可我们却都忘记了,在我们成为一个种族之前,我们首先是一个生命体。同样拥有着生存下去的权利,我们的生命价值是平等的。” 我看着这属于不同种族的美丽面孔。那双碧绿宝石一般的眼睛和柔软温和却饱含威严的嗓音有着令人信服的魔力。 “我……从来都没想过这类问题。”我说,“生命的价值,种族……这些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 “能帮助我们获得新生之地的人,只有你。”它弯下腰来,银白色的长鬓贴着它的脸颊垂下。 看到它的头发,就让我想起包包。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将来这些莫尼罗把包包的资料拿来让我说出她的弱点时……我不敢想下去了。 “我希望你最好还是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痛苦。协助我们虽然是对地球族的背叛,但同时也是拯救了数十亿莫尼罗人的性命。如果我们能取得最后生存的权利,那全都是你的功劳。你并不是有罪的。” “我从来没那么想过。”我低声说,“我一生都在地球族里长大,虽然我并不能算是热爱地球族,但我也不想让地球族的人民和我的朋友因我而受伤,甚至死亡。” “朋友?”它一笑,“如果你的朋友,和你喜欢的人也在莫尼罗,你是不是就心甘情愿地服从了?” 我语塞。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很欣赏你。” 我愣了两秒钟,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你说……什么?” “我很欣赏你。”伊德尼碧绿的眼眸却仍然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我,目光充满冷静与王者的尊严,“两年之后,我就够年龄登基加冕成为新皇了。只要你肯协助我们,两年以内我们一定可以完全占领地球族。到时候,我想我除了那些死板的皇储们之外,也应该有一两个跟我合得来,拥有强大力量或卓越头脑的亲信,来跟我一起支撑新生的莫尼罗王国。” 我的思维神经运转很迟钝,过了好久才略略明白了它的意思。“你想让我加入莫尼罗吗?” “没错。你的母亲虽然是纯种地球人,但父系的血统却不详。搞不好你的父亲是莫尼罗人也说不定啊。只要你愿意全力协助莫尼罗打赢这场战争,我想就算是那些最死脑.筋的王储也应该同意你加入莫尼罗籍才是。只要你入籍,那么你就是莫尼罗人了。到时候我要分配什么职务给你都由我这个莫尼罗皇帝来决定,别人没有权利干涉。” 我不怀疑它的认真。这点显而易见,它的目光睿智坚定,它的嘴唇略有下弧,充分表现出了它的清醒。但是……我能接受这个吗? “这是我特别给你的恩赐。”伊德尼对我迟迟不做出表示而感觉到有些不愉快了。它秀美的脸上掠过了一丝阴云,“你很聪明,我想你一定知道这个承诺对你的价值。” 它说得没错。如果我不答应它,那么我就只能选择为戴泽的死付出代价。 但……要协助敌对种族来战胜地球族? 它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向一起蹙了一下。凝视我的目光陡然间变得锋利如刀。 这目光颇有几分像邯郸残……但伊德尼的目光更多是愤怒和不满,邯郸残如此看人时的目光却有一种冷酷到令人心惊胆寒的味道。宛若一把无形的锋利之刃,急于将面前的一切都削成满天飞舞的肉屑,然后含笑欣赏这毁灭藏书网的美丽。 我模糊的视线中所看到的伊德尼王子的脸变得梦境一般无法捕捉。 “……好吧。现在就让你做出明确回答或许有点太仓促了。”它的表情重新恢复正常,“不过,你知道吗?这种‘坦白剂’长期使用的话不仅会上瘾,还会破坏人体机能,最后甚至可能会变成废人。”它拍拍我的手背,“我期待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尽早听到你的确切答复。” 它扔下我,不急不徐,姿态优雅地走了出去。那头银白色的头发垂在它身后不住晃动,晃动出一片浮华的银光。 第四十四章 驻留的现实 (包包·李伤) 地球历2490年10月27日,二号开发星球,重武器第22号试验场。 冰冷的蓝白色灯光,照耀着这白茫茫的空间。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地板,白色的桌子,白色的椅子,甚至连坐在灯光下的人也是白色的,白的宛若透明。 冷凝湘正在对刚刚试验完毕,取得合格的大面积爆破肩扛式导弹炮进行报告撰写。蓝色的头发和粉红色的蝴蝶结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着,与少女不相称的理智和坚强凝聚在她聚精会神的面孔上。 简朴大气的门被敲响了。一个粉红色头发的少女和一个高挑俊朗的男孩子走了进来,爽朗地朝冷凝湘打招呼:“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天才少女。” “桃子,鲜于彻。”冷凝湘摘下眼镜,微微一笑,“工作完成了吗?” “嗯。现在换其他人上岗了。这里毕竟比较偏僻,距离攻击点较远,想必不可能有莫尼罗或郝古拉的士兵跑到这里来找事。所以现在我们可以比较轻松。”桃子说着,跟鲜于彻并排在一张空着的桌子上坐了下来,“不打扰你工作吧?” “当然不会。” “你知道吗?自从开战之后,红蛇骨所有的战士都被派到战场上来了。”鲜于彻爽朗地笑着,“现在整个红蛇骨基地简直是一座空城。等战争结束,我们返回红蛇骨的时候,不知道昔日的同伴中有多少是活着的。” “这种话不太像是阿彻说出来的。”冷凝湘笑着说,“不论敌人是什么东西,蛇牙都不会那么容易击败的,这话不是阿彻常常说的吗?” “是这样,没错。”桃子的表情变得有点儿暗淡,“但,最近蛇牙的损失实在是十分惨重。邯郸敬被杀了,诡诸默也……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嗯。我看过新闻。”冷凝湘点点头,“听说诡诸默因为谋杀邯郸残的哥哥而被判流放,还是商顺负责护送的?” 糟……糟糕了! 桃子和鲜于彻都是心中一凛。再这样扯下去就会扯到蓝商顺至今未归的事了。这事一直没有向外透露,属于内部机密。冷凝湘还在一心期待着战争告一段落之后跟蓝商顺见面……现在如果把这事告诉她,未免不太合适。 “李伤现在也很惨呢!”鲜于彻赶忙转移了话题,“他和包包从执行过了拓其斯塔的任务之后就一直没闲着,现在又到59号城市临时司令部那里去接受任务了。” “那可真是不幸。”冷凝湘含笑摇头,?“这么说来,你们两个应该算是最轻松的了。” “没错,但不知道还能轻松多久。”桃子把辫子甩到背后,“再过不久我们可能也会调到别的地方去了。” 鲜于彻刚刚开口,似乎准备说什么,整个基地突然产生了一阵轻微的震动,截断了他的话。 瞬间,警报声大作:“紧急事态!实验所遭到攻击,战斗员请各归其位!重复一遍……” “什么?”鲜于彻豁然站起,眼镜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图像,是基地内部的传讯员。虽然已经极力控制了,但在那张脸上还是有掩盖不住的惊恐痕迹。 “怎么回事?为什么事先没有发现敌人的军队?” “抱歉,鲜于彻先生。这些人并不是正规莫尼罗军队,而是……一些莫尼罗异能士兵所率领的奇异生物!目前没有办法知道它们是怎么通过我们的防护网的!” 奇异生物?那是什么东西? 鲜于彻和桃子头脑中同时闪过了这个问题。 桃子拍了拍冷凝湘的肩膀,后者有点不安地看着她。 “没关系,别害怕。你呆在这里,哪儿也别去。我们会解决好问题的。”说完这句话,她和鲜于彻飞一般地冲出了研究室,并且很谨慎地关上了通往研究室的门。 与此同时,二号开发星球第59号城市,市政府特别旅店。 包包,李伤和高韶韵面对面地坐着。高韶韵手中拿着两份电子文件。 灯光照在高韶韵带着些许疲惫的脸上,也照在包包和李伤充满朝气的面孔上。 “上次协助拓其斯塔警方工作时,所得到的郝古拉人和莫尼罗人的尸体已经解剖完毕。确定是因受到怪兽攻击而死。”高韶韵说,“至于那头怪兽,在检验过其尸体之后,科学院的人认为那是经过生物技术制造出来的怪物,并非任何星球的自然生物。” “这么说来,唯一可能这么做的就是郝古拉和莫尼罗了。它们想用这个来对抗地球族吗?” “嗯……这个暂时恐怕不太可能。”高韶韵扶着有些痛的脑袋,揉了揉,“从当时发现了尸体来看,它们并不能很好地驾驭这种怪兽。不过,它们究竟是怎么把怪兽弄到拓其斯塔去的,这倒是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 “高少将……你好像太累了。”李伤说。 “还好。”高韶韵笑了笑,“你们也要加油哦。霍依兰司令官现在也很拼命……” 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急切地响了三下,呼啦一声被拉开了。 一个士兵打扮的男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很抱歉打扰了!高少将,距离此地130公里外的22号重武器试验基地遭到敌人突袭,请求支援!” 房间中三个人都吃了一惊。22号重武器试验基地那里并不属于战略攻击范围之内,不仅没有任何情报表示敌人会突然袭击那里。从时间上推测,22号重武器试验基地附近也没有任何一支敌方队伍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那里。 “包包>,李伤!”高韶韵突然转身,对李伤和包包大喊,“快!马上赶去支援!不求杀敌,只要营救重要人员!常规部队随后就到!” 李伤和包包没有迟疑,箭一般冲出了房门。 地球历2490年10月27日,PM 10:15。 一架银白色的军用反引力车飞机一样地掠过22号试验基地上空,坠毁一般落在基地停车场里。 车子刚刚停稳,包包就冲了出来,毫不犹豫地狂奔向实验所,一脚踢飞试验基地的后门,闪入走廊。 李伤跟在包包后面,一边跑一边从腰带里抽出他的双子星,谨慎而迅速地检查了枪弹的配置。他的右耳上,寻找生命体用的特别搜寻器从胶囊状态开始伸展,很快形成正常状态,遮住了他右边的眼睛。 另外一个方向,大批的地球族常规武器部队正在急速朝这边前进。黑暗的天空中,飞船的灯光闪烁不休,连成一片光带。 这里对他们来说不是个陌生的地方。他们曾在这里干过警卫的工作,很熟悉这里的雪白的灯光,一尘不染的走廊,所有的布局和那种清洁,安静,而且井井有条的环境。 但现在,这里的环境完全变了。走廊内部虽然还是安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雪白的灯光虽然仍亮着,但照耀的却是一地鲜血淋漓的尸体。 包包本能地吸了一口冷气,骤然停止脚步。用脚尖将侧卧在面前的女尸翻过来,看看尸体右肩膀上的条形码。 这是红蛇骨的中级战士。虽然比不上蛇牙,但也应该算是身经百战了。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被干掉了?从这种情形来看,恐怕整个实验所都已完全被血洗了。敌人究竟是怎样的人?……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尸体上血迹还没干,表示战斗结束不久。希望还能找到幸存者。 包包再次跑了起来,耀眼的银白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浮动,一种跟周围环境不和谐的美。 李伤跟在包包后面,看着一具具倒在地上,死状凄惨的尸体,他感到一种由衷的无奈。 怎么会这样……当初不是说这里不会遭到攻击的吗?现在却……敌人的数目显然很多,虽然我对自己还是有几分自信,但战胜这么多人却有点……包包小姐又是个女孩子,我不能让她受伤。战胜敌人,保护22号试验基地机密,保护包包小姐,我能做到么?……肯定不行的。我战斗还没开始就心惊胆战,这样的心态之下根本不可能赢,更别提保护包包小姐了。就算拚了命去努力,该不行的事情还是不行。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有可能获胜的人去战斗。把事情交给强者去做,可以让弱者得到最大的安全。这种做法是最理智的。 李伤的手缓缓滑进自己的口袋,摸到那把寒冷的小刀,死命握住它的刀刃。 “李伤,前面是个七岔路口。”跑在前面的包包放缓脚步,一边跑一边问身后的李伤,“该去哪里?” “往那边去。那边有生命反应。”李上的手从包包肩膀上方伸向前,指着中间的那条通道。他的手形状很漂亮,但一个贯穿了手背的伤口却在汨汨流血,滴滴嗒嗒地落在地板上。 包包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回头看去。 李伤平常那副温和而略带忧郁的笑容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奇异的表情,像现代派抽象画一般强烈而紊乱的情绪非常明显地隐藏在这幅表情中。包包凭战士的直觉确定,这是一种对杀戮的期待情绪。 仔细看去,他白色制服的肩头上似乎蒙着一层不稳定的,火焰一般的褐红色气流。透过它看去,李伤身后的景物,白色的墙壁和满地尸体全部遭到扭曲,宛若噩梦中的场景。可以很明确的感觉到这些气流所代表的,达到满溢的力量。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第二个李伤。她很敏感的从这种变化中感觉到了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随着李伤指明的方向跑向基地深处。 走廊深处的尸体渐渐减少了。包包对这里的记忆也随着所看到的景物而渐渐明晰起来。 这条通道的尽头是防止试验发生事故的紧急避难室。超级防震,可以有效抵抗空袭和地震,预备着清水,食物,还有求救系统。 一扇白色的,厚重的大门结结实实地堵在他们面前。这条走廊没有任何分岔口,敌人如果不是被一起困在紧急避难室里,就是已经离开了。 包包从狂奔状态突然停下来,看着眼前的门,试图找到对讲系统。李伤也在她身后站住。 既然紧急避难室已经动用,想必里面还应该有幸存者才对……啧,这门的对讲系统是从内开启的。除非里面的人想要主动跟外对话,否则我们是没有办法从外面呼叫他们的。 包包用力敲敲门。“鲜于彻!桃子!是我,包包!听到我的声音的话就开门吧!” 门没有响应。 “李伤,退后。”包包将意念力调整成“分解”,集中在自己的右脚上,深深呼吸,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的暴喝。 右脚带着她的全部力量,将墨绿色的分解弹强行踢到那扇门上。 坚固的门“砰”的一声化成一滩白粉,簌簌落地。与此同时,远处,一阵机械的轰鸣响了起来。地壳轻微而短暂的抖动,摇晃着李伤和包包,也摇晃着狭小的紧急避难室里,跪坐在地上的长发少女。 她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粉红色的辫子带着尘土和血污又乱又脏的垂在她身上——她的右手和左腿都不见了。仅剩的一只手却死死拥抱着一个男子惨不忍睹的尸体。 “你们终于来了……”少女抬头看着他们,大大的眼睛中空无一物,像一具死尸。两滴眼泪沿着带血的面颊滴下,看上去像血。“冷凝湘被抓走了……所有人都死了。阿彻拼死保护着我.99lib.们,但……”她突然笑了笑。讽刺的,哀伤的,空洞的笑容,“你们终于来了。”说完这句话,她就像被人抽掉了骨骼一般,软软地向前倒下去,趴在怀中那已经冰冷的尸体上。 鲜于彻竟然也死了!桃子又伤成了这个样子……究竟是多么厉害的敌人?莫尼罗吗?……刚才的抖动显然是飞行工具开动的现象……敌人应该是全数撤走了。 “桃子,振作!”包包的眉毛紧紧皱起,冲过去拉起了她,“……李伤,帮帮我!不快些她就要死了!” 地球历2490年10月29日,二号开发星球,红蛇骨临时基地,医疗中心。 病房中,高韶韵,李伤,包包围着病床坐着,周围还有一个负责纪录的女工作人员和门外两三个警卫。 桃子一语不发地看着周围的事物。眼珠的转动那么缓慢而生涩,目光在每一件东西都久久驻留,仿佛在试图用力看清楚这样东西的每一个细节,又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她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医生却说她的手脚伤口很特殊,要经过手术再生有一定困难,需要时间。 失去手脚……桃子心中一定很难过。 包包暗自想着,大大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一些怜悯,却又瞬间收回。 如果我落到这个地步,我宁愿选择死。但……桃子却好像并不这么想。她比我更坚强。 “那是一些不可思议的家伙……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桃子说得很轻,有些地方甚至听不清楚,宛若从某个旧梦中飘出的靡靡之音,“是莫尼罗的异能士兵。它们并不是很强,大约跟我们的中级战士差不多,但却配合无间……我和阿彻全力战斗,本来应该能获胜的,没想到……它们竟 7136." >然毫不犹豫地攻破了我们的组合中最脆弱的一个环节……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能把当时的情况说详细一些吗?”高韶韵压着嗓子,语气温柔得像一个母亲。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桃子抽了一下鼻子,“它们总共有五个人。就像我们平常演习的那样,战斗一开始我就采用最擅长的‘包围网’作战方式,阿彻用‘瞬间神速’骚扰敌人,在包围网中游走,将敌人逼到更适合的角度上去。可是敌人却完全没有受到神速的干扰,反而像早预料好了一样,在阿彻接近的时候抓住了他,用他做盾牌将包围网撞出一个空洞,然后从那里穿过,砍掉了我的手脚……” 桃子平静的态度让包包和李伤感觉到一些恻然。包包别开了眼睛,李伤却低下了头。 “它们面对我的包围网,和阿彻的瞬间神速都没有丝毫的惊讶。适应和观察都没有,就直接做出最正确的反击。高少将……”桃子在枕头上侧过面孔,看着高韶韵,“它们不可能详细了解我们的资料,对吧?” “的确。红蛇骨成员的能力档案一直以绝密的方式保存着。别说外来的间谍,就算是国家领导要阅读,也要大费周折,屡经盘查才行。所以从绝密档案盗取资料是绝对不可能的。”高韶韵看看李伤,看看包包,又看看桃子,缓慢地说出了她的结论,“如果不是红蛇骨中有人背叛,就是一个对红蛇骨极度熟悉的人在跟莫尼罗人合作。” 虽然已经想到了这一条,但被高韶韵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李伤和包包却还是同时震动了一下。 “那个……会是谁呢?”李伤怯怯地开口,“对这些事情最了解的人应该是负责协助我们训练的技术人员吧?” “恐怕也不那么肯定呢。”包包柔和地否定了李伤的看法,“技术人员对我们的训练只是旁观。就算他们知道我们的详细数据,但却不可能知道我们能力发动时的漏洞所在,更别说了解我们自己研究出来的组合方式了。” “嗯,有道理。”高韶韵点点头。抚摸着桃子的手,没有再说话,但明显是在思考着,目光中吐露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憎恨。停了片刻,她才抬起头,对李伤和包包说,“这件事情我会通知霍依兰司令官。你们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是。”包包和李伤同时站起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红蛇骨临时基地,成员休息室。 包包在椅子上伸直腿,吐了一口烟,仰望着天花板。李伤坐在她身边的座位里,喝着很苦的一种提神饮料。 过了一会儿,包包熄灭了烟蒂,无声地,悠长地叹息起来。 “如果我也会遭到桃子那样的事情,我宁愿选择死。”包包低声说,“我这是第一次,感觉到超出‘死’的恐怖。” “包包小姐……” “别叫我包包小姐好吗?”包包突然打断李伤的话,大眼睛直视着他,爽直又粗鲁,“我们很熟了,而且是好朋友,直呼名字不是比较好吗?” “我……我知道了。”李伤羞涩地笑着,用食指挠挠有点发红的脸,“那么……包包……你感到害怕吗?” 包包点点头。“我也不十分清楚我在怕什么。我并不畏惧死,事实上我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但……现在的我就是感觉到害怕。” “我……我可以保护你吗?” 包包抬头,疑惑地看着李伤。 “我……很想保护你。我知道包包你有很多不愉快的,不幸的过去。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给你带来一些快乐,来对过去作一些弥补。并且……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任何创伤。”停了一下,他接着说,“如果我有这个资格的话。” 李伤的目光是坚定的,他绝不是在说笑。这是包包第一次在这个李伤的眼睛里看到如此坚定的神采。 于是,她的脸也红了。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她问。 “因为……”李伤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再说下去了。 我究竟为什么喜欢她?……我也不知道。 那双眼睛……对了,那双眼睛,十分像记忆中的夏绿。同样略带哀愁的神色。包包和夏绿有一些相同的地方,她们都是红蛇骨的战士,她们都拥有一个战士的灵魂和一手血腥与罪孽。不同的是,夏绿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而选择了死亡,但包包选择了继续活下去,继续战斗下去。 她明白自己作了什么,她明白自己需要背负多少罪孽,她有面对那些尸体的勇气。 她从不逃避。 这就是我喜欢她的原因。 在他在思考要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包包已经伸出手来,按住了他的手。 “不论理由是什么,我都要谢谢你。” “为什么要说‘谢谢’?” 包包愣了一下,用指尖挠挠鬓角,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答案。最后只好吐吐舌头,表示无可奈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谢谢’。但是,在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听到李伤这么说,心里那块又沉又冷的地方一下子融化了。所以想说谢谢。” 可是……谢谢算是接受了,还是拒绝呢? 李伤反过手来,握紧了包包纤细的手指。 第四十五章 孤身奋战的少女 (冷凝湘) 地球历2490年11月3日,莫尼罗首都。 “你在地球族中负责什么工作?” “……重武器研究。目前是助研师。” “还有其它的吗?” “……也是异种族学家。” “异种族学家吗?也就是说,你负责研究包括莫尼罗族在内的所有种族在各方面的破绽,将研究成果提交给地球政府,让它们在战略,武器设计上都能考虑得比较全面?” “……差不多。” “你不过二十岁,真是个天才。难怪‘那个人’推荐你。我再说一遍,我们需要你的力量。我想你一定足够聪明,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要犹豫不决呢?我们可以给你比在地球族里更高贵的地位,让你尽情研究自己想研究的东西,不再需要听那些腐朽的老古董的唠叨。如果你的工作令王子殿下满意,你甚至可以活得像个公主。难道你不想要这些,而更希望落到跟你的同伴同样的下场?” 周围又黑又窄。表情木然地莫尼罗士兵延墙站立,一个莫尼罗高官坐在距离自己那么遥远的椅子上,隔着厚厚的超合金再跟自己说话,苦口婆心地劝说中却含有明显的威胁、侮辱和蔑视。 隔壁房间,拷打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电刑特有的“哧啦”声,还有很多冷凝湘不甚熟悉的声音,夹杂着那些地球科学家不肯屈服的尖叫和怒骂,宛若从地狱传来的乐章。 冷凝湘感觉很害怕。她眼睁睁地看着鲜于彻如何死亡,桃子如何受到重伤,她认为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一瞬间的场面——真实的对死的恐惧。而现在,她又面临即将到来的,生的折磨。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她仍然试图在极度惊慌中用那不同寻常的头脑思考,寻找可以带来希望的道路。 没有人可能来救我,我必须自救。但我应该怎么做?我不像桃子,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也不像那些间谍人员,拥有丰富的经验……我只不过是个弱女子,怎么能从这样森严的包围下逃走呢? 桃子和鲜于彻现在怎么样了……我希望他们仅仅是受伤,不要死。还有商顺……你到哪里去了?现在如果你能来救我,那该多好……为什么要出现这么恐怖的事情呢?就是因为战争吗? “冷凝湘小姐,你认真听到我的话了吗?”那位莫尼罗高官的话透过放在冷凝湘耳朵里的传声器自动翻译成地球语言。能听得出来,他的语气十分不愉快。 “我听到了。”冷凝湘尽量镇定地说,“但我需要考虑。我不能这样快的就答应背叛我的祖国……我……我总之是需要适应过程。” “亲爱的小姐我想你还是没弄明白。”莫尼罗高官的语气不耐烦到了极点,一连串的话语脱口而出,“现在没有时间给你思考。我们能攻下一个试验基地,就能攻下第二个,第三个。我们能抓住你,就能抓住其他的科学家。如果不是‘那个人’认为你是最佳人选的话,我早就下令把你扔进腐化池里去了,才不会在这里跟你磨嘴皮。不过,我的耐心现在已经快到头了。如果你再犹豫不决,我只好把你也送到隔壁房间去,直到你回心转意。”说到这里,它突然笑了起来,“杰尔马德将军只是交待不要杀死你。也就是说,只要你活着,怎么折磨都可以。” 冷凝湘浑身颤抖了一下。 它所说的,认为我是最佳人选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是它们的王子吗?……不可能,它们的王子怎么会对地球族科学家的事情那么清楚?虽然我认为自己已经有跟上级人员匹敌的能力了,但事实上我只不过是个中层人员,重要成员名单上不会有我的名字。 “我可以问最后的几个问题吗?”她吞了一口唾液,“我想知道,推荐我的人究竟是谁。”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会答应我们的要求吗?” “……那个人既然会推荐我,一定是对我有所了解的人。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跟他谈谈。知道事先已经有人做出了这种选择,我也可以安心地做出相同的选择。”冷凝湘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在注视着远处那张异种族的脸,试图从表情的变化上看出一点希望。 莫尼罗高官沉吟了一下,说:“我个人认为你去看看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他现在属于绝密人物,除非你成为我们的成员,否则休想能见到他。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的确是你的同胞,曾经为地球族立下汗马功劳。” 绝密人物吗……可见此人对它们的帮助之大。这个人出卖了我们的机密,甚至把桃子和鲜于藏书网彻的致命弱点也告诉了这些凶恶的莫尼罗人。他是地球族的叛徒,就算是死,我也要知道他是谁。 带着这种复仇一般的情绪,冷凝湘毅然垂下了她那消瘦而性感的下巴。 “我明白了。我愿意为你们服务,发誓永生永世效忠于莫尼罗皇家。” 加入莫尼罗族的第十九天。死亡人数正在上升。到这一天为止,因不肯屈服而死亡(包括殴打致死以及自杀)的人数已经超过所有被俘人数的99lib?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的人或者跟冷凝湘一样,选择了倒戈,或者正在继续遭受虐待。 那些选择背叛的人心中不知道是如何想的。他们跟我一样在等待着复仇的机会,还是心甘情愿地接受现状? 这些都不重要。真正需要谴责和惩罚的只有那个最初的“背叛者”。如果没有这个人,整个事情都不可能发生。 莫尼罗按照这个人所提供的资料安排着行动,已经成功执行了五六次偷袭,鲜有失手。被抓来的科学家越来越多,据说地球族 7684." >的战争堡垒也有很多被攻克了,连红蛇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前线也因为这些有针对性的计划而在步步后缩。 现在,它们又在筹划新一轮攻击。虽然详细情况我并不很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距离下次计划的发动已经不远了。 我必须尽快想办法接近这个背叛者,弄清楚这个人是谁,杀死他(或“她”),或者想办法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地球族。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之下,冷凝湘的面孔如同一个绝世冰雕。 摆在冷凝湘面前的,是一项新的改良试验。以莫尼罗本来拥有的一种激光武器作为原型,针对地球族碉堡中封锁炮的致命弱点进行特定目的改良,使之成为下次任务主干的新型武器。有六个地球科学家和三个莫尼罗科学家和她一起工作。 这种武器显然是在听取了“那个人”的行动计划之后才决定开发的。为了跟行动计划达到最好的配合度,不久之后“那个人”将和新型武器的主研师——冷凝湘进行一次会谈。详细解说这次科研任务的重点所在,和武器设计中应该考虑进去的要素。那大概是冷凝湘最好的机会了。 复仇的想法和计划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冷凝湘的头脑中渐渐成型。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靴子。那里面藏着在参观莫尼罗重工业车间时找到的一块尖锐的锥形废铁。 我不能让我的研究成为杀戮自己同伴的凶器。所以,我要想办法阻止一些东西。豁出全力,尽我所能。 如果到时候我无法杀死他(或“她”),那么我就选择杀死我自己。如果我不能阻止什么的话,起码终结自己的生命,让伤害得到最大减低。 可是……为什么事情一定要发展到这一步……我不明白。 冷凝湘默默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地球历2490年11月29日。莫尼罗。 见面的地点定在莫尼罗鹰眼基地的特别会见厅。也就是冷凝湘最初答应加入莫尼罗的地方。不同的是这次它们没有派人来监视,甚至也没有放下中间间隔的玻璃合金,而是在房间中间摆了两把令人舒适的椅子,相距竟然并不太远。 怎么回事呢……它们难道放心我不会伤害“那个人”,也放心“那个人”不会伤害我? 冷凝湘尽量保持平静地移动脚步,一步一步,走到距离自己比较近的那把椅子旁,坐了下来。深深呼吸,让惴惴不安的心情平静下来,等待着对面那扇门的开启。 她并没有等太长时间。三分钟之后,门准时地打开了。 一个纤瘦的少年走了进来。一个典型的东方血统地球人。乌黑的发毫无神采地垂在苍白的脸颊上,那双被刘海遮住一半的大眼睛有些湿润,仿佛蒙上了一层什么东西一样,视线恍恍惚惚地摇摆着。眼眶下面一层淡淡的黑眼圈和血色淡薄的嘴唇在强调着这具肉体现在的状态——疲劳,病态,憔悴。 冷凝湘的喉咙骤然收紧,好似一把冷如冰的刀子切入了她的声带一般,凝望着这张迷途 91ce." >野兽一般的可怜脸孔,她发出了一声破裂的尖叫。 他无视她的惊讶,摇晃着身体,踉踉跄跄步履蹒跚地靠近空着的椅子,跌倒一般地坐下来。“好大的声音……你吓坏我了。” 少年喃喃地说着。 第四十六章 逃离莫尼罗 (诡诸默·冷凝湘) “诡诸默!怎么会是你?” 冷凝湘消瘦又神经质地面孔在距我一米处痉挛着。看得出来她最近身心疲惫,心力交瘁这个词深深印在她的眉宇之间。“你不是已经被流放到死亡行星了吗?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自己到这里来的。”我随口说。 “你……你自己心甘情愿地到莫尼罗来?为什么?为什么要……协助它们?你知不知道你带来了什么?莫尼罗的战争胜利和地球族的惨败!22号试验基地所有科学家都被抓来了,负责驻守的红蛇全体殉职,甚至连鲜于彻和桃子也……还有其它数不清的基地,数不清的红蛇骨成员也都遭到了相同的下场!你难道从来没想过这些吗?” “想过,我当然想过。”我毫无笑意地发出了一连串我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笑声的声音,“可我能怎么办呢?我帮助它们通过银白之塔的结界,以及消灭了魔兽>.之后,它们就给我注射了一种令人欲死欲仙的药物,直到我成瘾。我想不出任何从这里逃走的方法。这种情况下我除了服从之外还有什么其它的选择呢?” “魔兽……?”这张俊俏的脸陷入了震惊中,她显然听说过魔兽的事情,“是你帮它们解决了这个灾难的?” “很惊讶吗?”我笑着看她。 她紧紧咬着牙关,咀嚼一般吐出了两个发音低沉的字眼:“……败类。” 我假装没听到她的咒骂,软弱无力地伸出手。“你今天是来跟我讨论公务的吧?” “商顺呢……蓝商顺呢?”冷凝湘说,“他负责把你送往死亡行星之后,就一直再没有跟我联络了。他怎么样了?” “那头肥猪已经死了。”我干脆地说,“是我杀掉他的。我 672c." >本来计划在飞往死亡行星途中越狱,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人生,却没想到机缘巧合落到了莫尼罗。” 我知道这番话在这个脆弱少女心中的重量。她或许十分聪明坚强,但她并不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被敌人俘虏,威胁恐吓,强迫她做背叛祖国的工作……这些事情已经让她摇摇欲坠了。 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敲碎最后一线希望, 5979." >她会怎样反应,不难猜测。 我用模糊的视线凝视她,凝视她的脸和她的手。我期待着她的手能像我所想象的那样,做出动作。 但她没有。 她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裙子,细瘦的胳膊在颤抖。额前蓝色的头发微微摇摆着,将那本来就在抖动的目光不停地重新分割成好多碎片。 为什么?……因为你没有武器?还是因为你没有力量和勇气?你难道认为空手就不能杀人了吗? 我近乎绝望地看着她,再次向她伸出手。“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公务了吗?” “好……好……”她用力呼吸着,极力平静着自己的心情,把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了我。但或许是精神打击过于沉重,她的动作很无力,好几次试图递得靠近一些,却始终距离我的手有那么十厘米左右的距离。 我叹口气,勉勉强强地站起来,向前半步,抓住了文件夹。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跳起来,一把将文件夹扔上天,右手魔术般变出一个锥形钢铁片,飞快地刺向我的胸口。 她不懂搏击术,但这充满仇恨的一刀也刺得极狠。我被她撞到,仰面倒回身后椅子里。肩头伤口中流出的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 文件夹带着间谍发来的传真照片在空中飞舞,蝴蝶般纷纷落下。 冷凝湘拔出刺歪了的钢铁片,用尽全身的力气,刺向我的额头。 我没有躲避,默默地看着她。看着那道落下的银光。恍惚之间,我似乎预感到了那刀刃破开皮肤时的痛楚和那一点点凉意。 她的手却在此刻停住了。刀刃刚刚碰到我的头发。 我听到她在哭泣。眼泪一滴一滴地从她脸上,落到我身上。 “你为什么停手?”我问,“你没有杀人的勇气吗?” “你想被人杀死?”她哽咽着说,“那样你就解脱了?” 我沉默不语。 疼痛不住从肩膀上的伤口向四面扩散,越来越疼。一种很真实的感觉。我这具完全被麻醉的身体对周遭的世界已经很久没感觉了。我曾经以为我已经死了,但现在看来,我还是活着的。 想到这一点,我突然感觉有点儿愉快。好像一直笼罩着大脑的烟雾突然被清风吹散了一般,无比清明的愉悦。 冷凝湘跨在我身上,缓缓将手撤回,将那片钢铁片高举过头,然后又一次落了下来。 这次,我知道她不会再收手了。 我看着她的手,一股无形之力脱离了我的躯体,迎上冷凝湘的刀刃。 “砰”的一声闷响。冷凝湘从我身上飞了出去。撞翻她本来坐着的椅子,一直撞到对面的墙壁才停住。 果然……我的能力果然恢复了。这应该多谢冷凝湘。如果不是她这一刀刺得这么深,我也不会从麻醉中清醒过来。 我在椅子上慢慢坐直,拂开散落在我身上的文件。忽然之间,一张固定在文件上的照片吸引了我的视线。照片上是一片荒岩山脉。浓浓白雾中,隐藏着一个黑色的东西。从照片看不很清楚,但看得出来,那是一个体积颇大,细长的物体。 “这是什么?”我问,“标号22-17的照片,照的是什么地方?” 冷凝湘没有回答我。她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表情看上去很痛苦。 “我弄疼你了?对不起。”我将手中的照片抛出去,用一道看不到的力量托着它,慢慢飞向冷凝湘面前,“这张照片照的是什么地方?” 冷凝湘看了照片一眼。“二号开发星球的银白之塔附近。”她说,“莫尼罗人很想知道这黑色的东西究竟代表什么,会不会给它们即将发起的行动带来阻碍。” 银白之塔?……他在那里吗? 我叹气,慢慢从椅子里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冷凝湘。一开始走得很吃力,两三步之后我就渐渐找到了感觉。 当我走到她面前时,她明显地抖了一下。 “你……要杀死我吗?”她问。 “你有死的准备吗?”我反问。慢慢伸出手,试图抓住她手中钢铁片的尖头,“与其让你继续在莫尼罗工作,你更宁愿选择死吗?” 冷凝湘缩了一下,避开我的手。“别靠近我!”她嘶哑地说,“与其被你杀死,我更宁愿自尽。”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毫不费力地从她手里夺下了钢铁片。 “我们或许都会死,但不是死在这个地方。”我慢慢地说,“跟我来吧,离开这个地方。” “你……” “我们现在在鹰眼里,”我截断她的话,“这里是整个莫尼罗最坚固的几个地方之一。但最近这几天鹰眼的间谍在为预定计划进行探路工作,首领西克林也连续五六天在军部跟杰尔马德讨论关于奇袭部队的问题,现在的鹰眼是最脆弱的时候。我们要逃出去只有现在。我会尽量保护你不要受伤,但我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能力发挥起来不如从前。所以你要做好死的准备。” 她的眼睛中还是充满了惊疑,似乎有话要说。 我没让她说话,拉着她的手腕,走向门口。 在拉动门之前,我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她。 “你会开飞船吧?我是指莫尼罗的飞船。” 她点点头。 “那就好。”我一笑,用力拉开那扇沉重的门。 门外,十六个莫尼罗皇家近卫队的士兵整整齐齐站在走廊中间,等待着我们。看到我出来,女队长向前一步,伸出手来扶向我的胳膊。最近这些为莫尼罗皇家服务的人都知道我身体虚弱,几乎走到哪里都需要人搀扶,否则就有跌倒的危险。“请跟我来,王子殿下在皇宫等待您。” “王子殿下?等我?” “是的,王子殿下有要事与您相商。” 要事……这样说来王子和他的亲卫队现在都在王宫,逃跑的最佳时机就是现在。 我故意软弱无力地握住她的手,把全身的重量都挂到她的手上。当她把另一只手也用来托我的胳膊时,我捏住放在口袋中的金属片,划破口袋,拚尽全力切向她的喉咙。 她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嘴巴刚刚张开,送出半声尖叫,喉咙处的血口就已喷泉般地喷出了蓝色的血雾。 我从她腰间抽出了那把莫尼罗型号的手枪,左手把她的手臂紧紧捏住,右手把枪口抬起,指住了那些刚刚从惊讶中清醒过来的莫尼罗士兵。“你们不要动。”我一边说,目光一边扫向女队长的伤口。 蓝色的血雾中立刻涌出一道黄绿色的,湿漉漉的光,凝结成球之后又突然爆破,沿着伤口蔓延开来,堵住了那些不住流下地蓝血。“不要动,莫尼罗的士兵们。它的喉咙受伤很重,全靠我的意念力暂时封闭了伤口。如果我分神,死亡,或者失去意识,她都会死。所以不要以为你们可以搞突然袭击。”在莫尼罗这么长时间,我终于发现其实大多数莫尼罗士兵都懂得一点地球语。所以我相信它们听得懂我的话。 冷凝湘缩到我背后,跟着我,开始缓缓退向走廊的出口。 这些久经征战的近卫队士兵竟然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眼睁睁看着我们越走越远。 走廊的出口快到了。那里有直通电梯,可以直接到达鹰眼的飞船仓库。 蓦然,一直前倾着身体的女队长猛烈地挺直了腰,力量之大,险些把我掀倒。她扯着那破裂的喉咙,大声而沙哑地叫喊起来:“呵……嘶……” 我想这大概是莫尼罗语。它现在发声严重变形,我几乎听不清楚它在说什么。 但那些莫尼罗士兵听懂了。犹豫了一秒钟,它们齐齐端起枪。 我扯住女队长的衣领,把它当作盾牌,一手抱起冷凝湘,疯了一样冲向电梯口。 莫尼罗的子弹随着枪响不断射来。我能感觉到,作为盾牌的女队长已经气绝了。它的肉体在子弹地轰击下越来越薄。 冷凝湘不停因为耳旁擦过的子弹而尖叫。我的背后感觉到了一阵撕裂的疼痛。火辣辣的。 “不要再叫了!”我对冷凝湘吼着,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提着她一个箭步跳进开着的电梯。 厚重的门适时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电梯开始平稳地上升了。 我把女队长的尸体扔到电梯的一角。它的胸腔被轰透了,残缺不全的骨骼上挂着血淋淋的烂肉。那张脸却仍然很完整,只不过表情不太好看。 冷凝湘撑着自己的腿,不住喘息。“真……真可怕……”她抬起头来,突然又发出一声尖叫,“你中弹了!” “是啊,是啊……”我沿着电梯的墙壁缓缓坐倒,全身都虚弱的仿佛被抽走了骨头。从对面电梯壁的反光中,我发现自己的伤势必想象中要严重一些,背后被我碰过的墙壁留下一大片红色的血迹。 “你……快死了吗?”冷凝湘略有一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别担心。刚才在谈心室的时候,还有点想死,但现在已经完全不想了。”我勉强笑笑,“我还有想见的人,不能现在就死。” “你也有想见的人吗?”她突然说,“那个人如果知道你做了什么,一定会十分失望的。”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忘了你给别人带来的伤害。这并不是‘死’就能解决的。” 她的表情是如此严肃。我真有一点想告诉她,“那个人”是不可能为任何人给予期望的。他只会恨,根本不懂什么是伤心和沮丧。 我相信她说的话是对的,这种情况下,地球族已经没有我容身的地方。但,这一点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重点了。我现在只想活着离开莫尼罗。 只想这样。 “我们刚才会面的地方只有这么一架电梯。”我看看手上的血迹和枪,“专门运送俘虏,让他们在看到最少事物的情况下到达那个‘谈心室’。也就是说,下面那些士兵暂时不可能追上来。但他们可能通过呼叫系统呼唤在飞船仓库驻守的士兵。” “你为什么回避话题?”冷凝湘低声说,“你也感觉到害怕了吗?” “当时我别无选择。”我勉强地说。 “谁会相信?” “信不信都无所谓。”我说,“我并不期盼谁会原谅我。” 她没有再说话。 地上一层,鹰眼基地飞船仓库。 电梯门一打开,我就将早就准备好的抵挡光壁结凝成一个跟电梯门一样大的方形,一脚踢出去。果然如我所料,光壁飞出的一瞬间就与子弹相撞,发出一连串的响声。子弹被纷纷弹开,那些包围着电梯的警卫也因碰触了这道看不见的墙而被震得七仰八歪。 我从电梯里冲出来,一脚踩住距离我最近的一个警卫,开枪打穿了它的头颅,用脚把它手里的枪踢给在电梯里躲着的冷凝湘。“左面第一架飞船!快些!” “明白了!”冷凝湘从电梯里冲出来,跑向飞船。 “堵住那个女的!” 跌倒的警卫们陆续爬起,一边向左移动,一边开了枪。但在这个时候,冷凝湘的脚步却改了方向,冲向右边。 我用左手凝结一片薄薄的抵挡光壁,甩向冷凝湘的方向,正好帮她挡开所有的子弹。但她还是吃了一惊,脚步一缓。 那些警卫抓住这个机会,枪口齐齐瞄准了她。 真麻烦! 我在它们扣动扳机之前冲到它们面前,在自己身前张开抵挡领域,举枪对着它们。 警卫们呆了一呆,手臂上肌肉一紧,似乎想对我开枪,却被它们的队长叫住了。“等等!它受伤了!”留着络腮胡的队长用粗嘎的声音急急说着地球语,似乎想让我听得懂,“它若死了,王子殿下会降罪的!” 一个警卫死盯着我,辩解道:“可是如果被它跑了,王子殿下也会……” “你们就算开枪也没有用。”我打断了警卫的话,“我的能力恢复了,就不是你们所能对抗的。但我尽可能不想为难你们。希望你们也不要为难我。” 我开始缓缓后退。右边第三架飞船已经发出了启动的声音,登机梯向我这边缓缓展开。 “请你们转告伊德尼王子,它能欣赏我,我很感激。” 在警卫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中,我进入了飞船船舱。 地球历2490年11月29日。王子私人会客室。 “它竟然逃跑了?”伊德尼王子的脸孔因气愤而变得有些微红。 “是……是的。”警卫队长满脸尴尬地一边低着头,一边从帽檐下偷窥着伊德尼王子的脸色,“听说是因为名叫冷凝湘的地球人见了他,麻醉剂的效果莫名其妙地减退了。” “真是太掉以轻心了。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它一直处于麻醉状态下,就以为它什么都做不了。”伊德尼王子握紧拳头,砸了座椅的扶手一下,“真是个愚不可及的错误。” 一片沉默。 “打下来。”伊德尼王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常态,“呼叫杰尔马德和西克林将军,调动飞行部队进行追击,把那艘飞船击毁。” “好,顺利脱离超空间了。伊德尼王子真的会派人来追杀吗?” “大概会吧。我和你都已经知道了不少莫尼罗族的事情,它们不可能放任我们就这样返回二号开发星球。” 我话音刚落,后视屏幕上就出现了四五艘轻巧灵便,却又威力十足的莫尼罗战斗飞船的影像。它们正在穿越星河,全速追赶着我们。 “你看。追杀的人已经来了。”我坐在飞船副驾驶座上,对坐在我旁边的冷凝湘说,“看你的了。” 冷凝湘全身一抖,又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吼,上半身猛力前倾,将飞船的速度增加到极限。 后面追赶我们的战斗飞船也加速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不能再快了吗?” “不能了!这架飞船本来就不是偏重速度的类型!” “把它们击落怎么样?你能找到攻击的方法吗?” 正说着,后面的战斗机率先发动了攻击。幸好冷凝湘眼明手快,全力右俯冲,勉强躲过一劫。后面的战斗机立刻停止攻击,随着我们一起俯冲下来。 这么紧急的情况下,冷凝湘根本分不出时间来调查这艘飞船上有没有攻击系统,而我对这类莫尼罗飞船的驾驶方法也几乎完全不懂,根本帮不上忙。 我对这种自己只能作为旁观者看着的刺激场面感到非常无助。我的命运完全挂在冷凝湘手上,万一她的手指打滑,面临情况时没反应过来,或者突然咳嗽,都可能导致我们两个死在这个除了美奂美仑的闪耀星河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宇宙里。 冷凝湘却好像一点都没有想到这些让人心烦的问题。她很沉着地看着屏幕,反应一直都十分迅速。虽然莫尼罗激光弹流星雨一般从窗外呼啸着擦过,但每一发都被成功地避过了。屏幕上我唯一看得懂的数字显示着二号开发星球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在二号开发星球可以用肉眼确认的时候,本来跟在我们后面的一架战斗机全速抄到了前面,骤然停止,横过机身,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同时,其他三个方向的飞船都开始加速,看样子是想把我们挤到中间。 “看来它们不想让我们返回二号开发星呢。”冷凝湘冷笑起来,不刹车,直直地冲向面前那架战斗机。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冷凝湘全力拉起了操纵杆。 飞船冲天炮一般仰起头,全速向上冲去。但因为距离实在太近,船底在对方的船上挂了一下,引起一阵短暂的剧烈震动。 跟在我们后面的那艘战斗飞船在我们飞起.的一瞬间发射一枚激光弹,这个时候结结实实击中了它们自己的同伴。另外从左右两边挤过来的飞船反应倒是十分迅速,硬是刹住了车,没有发生相撞事故。 “虽然是个老套的把戏,不过还真是好用。”我松口气,“看起来那些家伙并没有被吓坏,反而斗志更盛了。” 这绝对不是瞎说。剩下的三艘莫尼罗战舰再次追上来,拚着发生故障的危险,将速度加快到超过了安全指标。 “现在我们怎么对付?” “……扔掉后船舱!”冷凝湘小小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壮烈的表情,“诡诸默,你来帮忙!将供给后船舱的所有能源转送给前船舱!这部分操作方法跟地球族的机械一样!” “你确定要这样干吗?”我半坐起来,惊疑地看着她,“后船舱安装着能源平衡系统和氧气生成器……把它抛弃,用前船舱承受所有能源的话我们可能会……” “爆炸!对吧?”她瞪了我一眼,“但我们只能这样做!这是唯一增加速度的方法!” “好吧。”我伸出手,敲碎保护玻璃罩,用力拉动沉重的红色拉杆。 后船舱传来一声低沉的机械声。后视屏幕的画面闪烁一下,从后船舱末尾移到了前船舱末尾。从屏幕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沉重的后船舱跟灵巧但脆弱的前船舱正在脱节,根据地球族设计进行改良而成的机械滑轴越分越开。当两者距离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后船舱的喷射系统开动,瞬间拉开了前后船舱的距离。 半圆形的前船舱顺着这强大的气流的力量,开足马力,流星一般冲向水蓝色的二号开发星球。 窗外的景色飞速变幻。穿越大气层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快要被挤爆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小会儿,但却也让我难过得永远都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从黑漆漆的星空,到厚厚的云层,蔚蓝的天空,然后就是一次巨大,翻江倒海的地震。船舱因冲击力过强而从小型飞船降落垫上弹了起来,乒乓球一样地上下震动,过了五六秒才渐渐归于平静。 当这一切都停下来的时候,我的眼珠还在上下摇晃,简直无法确定自己身在何方,是不是还活着。身体虽然被安全带捆着,但却仍然疼的要死。 “我……我们终于安全了。”冷凝湘伏在操纵板上,大声喘息。汗水沿着她纤细的脖颈缓缓滑下。蓝色的刘海被浸透了,贴在她的额头上,“真可怕……比我想象中更加可怕。” 我不理她,费力的伸出手,解开安全带。 “你去哪儿?”她从自己的手臂中斜了我一眼。 “离开这里。”我说,试图从座椅中站起来,第一次失败了,第二次成功了,“过不了多久巡查部队就会到,如果我不走,就会被逮捕。” “……你不打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没有理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跨过一地乱七八糟的宇航食品,缓缓朝舱门走去。 冷凝湘从我后面站了起来。我听到了衣服的悉窣声。 我站住了,但却没有回头。“你想干什么?” 她没有回答。 “别白费心思。你杀不死我的。”我走向船舱的大门,“我们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何必非要自己找麻烦?” 在走出船舱的时候,我清楚的听到了船舱中传出的铁器落地的声音和冷凝湘低低的哭声。 我早就知道会这样。刚刚脱离出苦难的冷凝湘已经没有再次犯险的勇气。此刻的她绝对不会再想死了。 对于一个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来说,她做得已经够好了。 船舱外,出乎意料地是个晴天。 第四十七章 银白塔下的重逢 (邯郸残) 空无一物的环形山谷里,银白之塔孤傲地伫立着。 一个男性抱着手臂站在那里,黑色短发随风飘动,露出他戴在左耳上,那钻石形,几乎垂到他肩膀的沉重耳环。削瘦的背影和他手里握着的黑色镭射光剑让他看上去有几分可怕。 地球族在郝古拉和莫尼罗得联手进攻下节节败退。据诡诸无说,地球族的启动程式已经快完成了。如果……那个程式完成,他就不需要再等待任何事情了。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足以启动那个计划。 现在,我应该做什么呢? 一阵炽热的风突然从背后袭来,温暖了他的脊背。 在他背后,一蓬碧绿色的气体凭空冒了出来,翻涌着,沿着圆形的轨道缓缓滑动,组成一片镜子一样光滑的平面。而在这平面中央——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正在渐渐探出。 手后面是被黑色长袍完全遮住的胳膊,胳膊后面是肩膀和被铁面具遮住的脸孔,之后是上身和双腿。 当这个人完全脱离了绿色气体时,那些气体就飞速旋转着缩小,终于不见了。 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站在那里,全身的黑衣随风摆动,幽灵一般飘忽不定,似乎随时都可能随风消散。那双注视着面前一切的血红眼睛是他身上唯一的亮色。 邯郸残没有回头,冷冷的看着前方。 来者眯了一下眼睛,很平静的开口说:“是诡诸无让你到这里来等我吗?” “他说你可能会来这里,试图对银白之塔进行更改。所以让我来确认一下。”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阿马赖亚·兰多,在几十年前就失踪了的科学家。但现在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回来了。” “你知道我当年失踪的原因吗?” “诡诸无害的,不是吗?” “哼。”阿马赖亚笑着叹了一口气,“‘那个人’的灵魂跟你的灵魂融合的很好嘛。” “基本上‘那个人’所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有能力阻止诡诸无的计划,那就是我。我是唯一一个可以更改银白之塔设定的人。”阿马赖亚慢慢走向他,“为了你自己,你也应该不会阻挠我吧?” “不。诡诸无没有让我阻止你,他说你已经什么都做不了。”邯郸残终于转了过来。细长的眼睛里仍然是那如冰一般的神色,但唇边却已没有了那无所畏惧的笑容,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敌意,“诡诸无早就已经预料到你所可能作的事情了。他在二十年前就注销了你作为银白之塔最高访问者的身份。”他的音调并没有特别锐利,声音更是不高,但却让阿马赖亚的瞳孔收缩了。 “这样啊……”阿马赖亚仰望着面前的银白之塔,“我在死亡行星碰到诡诸默了。” 邯郸残没有回答。 “诡诸无为什么会默许诡诸默到?死亡行星去?如果我没记错,诡诸默和你应该是这个计划当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因为他已经不需要我们了。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足以启动整个计划。” 阿马赖亚回头看着邯郸残。“你确定他有这么大的力量?” “我跟他战斗过。” “战斗……?看来结果当然是失败了。”阿马赖亚忽然笑起来,“没错,这个计划或许可以没有你和诡诸默,但绝对不能没有诡诸无。只要他一死,整个计划就完蛋了。你知道这个计划一旦发动起来,你将会怎么样吗?” “我不知道。”邯郸残干脆地说,“也不关心。” “那你关心的是什么呢?” “与你无关。” “是自由吧。你只关心你自己能否得到自由。”阿马赖亚转过身,面对银白之塔,遥遥做了一个手势。 好像听懂了他的命令一般,光华闪烁的银白之塔中一块铁板移动开来,一束绿色光芒俯射下来在阿马赖亚斜上方形成一片携带着文字的透明光板:“抱歉,访问拒绝。” 阿马赖亚不理会这一行文字,用奇怪的声调说出一连串谁也听不懂的音节。 “程序运作中……请稍候……OK,程序开启。请放入钥匙。”光板的下半截产生了变化。一个端正的正方形向前膨胀起来,渐渐脱离光板本身,滑到阿马赖亚胸前。 阿马赖亚从自己脸上摘下面具,放进光槽里。当他的手离开面具之后,光槽开始收回,像被什么呼唤着一样,沿着一道看不见的轨道不快不慢地向银白之塔飞去。 邯郸残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当面具接近塔身一米之内时,一道闪光从面具中炸出,跟银白之塔的隐隐光辉彼此交融,后而突然暴涨,将四周的一切都笼罩在银光之中。 光芒散去时,那个面具已经牢牢地镶嵌在银白之塔的外壳上。面向阿马赖亚那边的一部分塔身骤然溶化,水流般喷出,形成一道拱桥,直到阿马赖亚脚边。“欢迎归来。最高制造者。” “你不打算阻止我吗?”阿马赖亚背向着邯郸残,淡淡地说。 邯郸残没有回答。 “你感觉很迷惑吗?看不透未来将会走向怎样的方向,所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面对诡诸无那么强大的力量,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很无助?你打不败他,杀不死他,甚至猜不透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只能随着他的意向而前进,一辈子都无法从他的掌握中逃脱,除非有一天他认为 4f60." >你已经没有用了,把你像垃圾一样地杀死,你才可以获得你所最渴望的自由。” 一道细长如刀锋的黑色光芒闪电般向这边飞射过来,直刺他的后心。 阿马赖亚没有躲避,一动也不动。 “呛啷”的一声响。一道银白色的光幕从他身后拔地而起,和那道黑光正面相撞,把它用跟来时一样的速度弹回去,飞向邯郸残。 邯郸残伸出手,迎上去。黑色的光在碰到他之前骤然停住,在他修长的手掌上凭空转了三圈,瞬间消散。 “……再见。”阿马赖亚踏上那座流动的拱桥,随着它的收缩,被带入了银白之塔。 银白之塔的外壳恢复了。那奇特的入口再次被隐藏起来,再也无法看到。 一切都回归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邯郸残仍然伫立在原地,遥遥望着银白之塔。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转过身,向来时的道路走去。 然而才刚刚走了几步,他却又停住了。抬起头来,向高处望去。 褐色的山峰上,一个少年正在俯视着他。 第四十八章 神龙的秘密 (诡诸默·邯郸残) 就是为了这一刻吗?我跨越广阔的宇宙,从死亡行星返回这里,甚至在莫尼罗那里受尽苦难,就是为了这一刻?就是为了在此刻跟他交战? 我能战胜他吗? 我站在矮山上,俯视着下方那身穿黑衣的邯郸残。 我的右手正对着他,那里凝聚着我所有残存的力量,准备着随时发动全力的攻击。 邯郸残并没有躲避,也没有做出防守。他抬起头,对我笑着。 仍然是那么冰冷的,高高在上的笑容。我真的要跟他交战吗?杀死他之后,又该怎么办?地球族范围内已经没有我容身的地方,我不可能再去莫尼罗……难道要返回死亡行星?那我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我慢慢皱起眉头。 我在此之前什么都没想过。我只想要摆脱死亡行星和莫尼罗的桎梏,我只想回到这里来,杀死他。至于以后的事情,我什么都没想过。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他说,“但没想到你会搞得如此狼狈。” 我沉默不语。 “你在考虑什么?考虑要不要放我一马?”他嘴角的微笑掺杂了一点嘲讽的意味,“你现在全身都是伤,你难道认为凭你现在的状态就能战胜我?” 我不答。 “你身上的衣服似乎是莫尼罗的服装?你到莫尼罗了吗?” “我从死亡行星离开之后就落到了莫尼罗。” 他说得没错。我已经满身伤痕,疲惫不堪。考虑到他的闪避力,在这么远的距离下,就算我发动攻击也会被躲开。而我现在的身体状态,无法使用命中率百分百的诅咒。 但或许我可以跟他拚到两败俱伤。 可是……我想死吗?度过种种艰险,好不容易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我还想死吗? “看来蓝商顺果然是被你干掉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从死亡行星归来的?” “我不关心。” 他的身躯浮了起来。身上宽大的袍子被风吹起,鸟一样向我这边飞来,轻轻落到我面前不远的地方,然后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没有后退。我知道他在向我炫耀他的力量,他认为我没有能力伤害他。 但这一点上他或许错了。我看上去虽然好像随时都可能晕倒,但我所储备的能量还是可以在一定距离内一击致命。只要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我就有机会一击致命。 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从狭窄的缝隙里看着他那双眼睛。 在他走入我攻击范围的那一瞬间,我的手臂垂了下来。我所凝聚的力量一下子从皮肤上散开,化成千万光点,在我周围渐渐散落。 他好像觉得有些吃惊,停下了脚步。 “怎么,我以为你想要跟我战斗呢。” “本来是想的。”我慢慢地说,“我经历了很多事情,都是为了回到这里来,跟你作战。但我现在改变主义了。” “哦?”他冷笑起来,两条细长的眉毛高高扬起,“那你现在想干什么?” “想说……‘对不起’。”我的目光不自觉地从他眼睛上落到了他的手上。我不敢盯着他看,那样会让我的一些情绪无所遁形,“我虽然不太理解邯郸敬在你心里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地位,但却能理解你的做法。” 我抬起目光来,与他相对。只是短短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中有什么东西浮现出来,又迅速消失了。那是一种奇异的神色,温暖而摇动不定,简直令人不敢想象是从邯郸残的眼底冒出来的。 “我并不抱怨你那么对我。就这样。” 说完这句话,我转过身,朝丛林深处走去。 他没有追上来。 随着我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远,我心中紧崩的神经也慢慢放松。 太好了。没有发生冲突。 在他走入我的攻击范围时,我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明显的自信。那是一种在把一切都考虑周全的时候才会露出的神色。 虽然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方法做好了准备,但我相信,没有选择跟他战斗是正确的。起码是现在,我战胜不了他。 我呼了一口气。就在我刚刚想要加快步伐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柔和的呼唤。 “等等。” 他的语气柔和的异乎寻常,但其中隐藏着明显的——战意。 我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同时做好了迎战准备。 “刚才那番话有点过头了。我太了解你,你从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别人的。”他嘲讽地说,“你说这些话,只是想避免跟我交战,对吧?我本来打算装作相信你,让你走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作战?”我问,“会让你觉得愉快,还是会有什么实际好处?”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摇摇头,举起了他的左手——一点强烈的黑色光芒在他手之间流动着。我知道这表示他已经贮备好了力量,准备将那头可怕的龙放出来了。 在这一瞬间,我所积蓄的力量提前一步全面释放出来,海潮一般向他冲去。速度之快,力量之强,令我自己都感觉到有些惊讶。 邯郸残的身影被吞没了。他或许是因为那头龙占据了他全部力量的关系,他没有张开光壁来保护自己,那头龙也没有被放出来。 在这种攻击之下,不采取任何保护措施的话,不死也会重伤……这就是我所期待的结果吗? 这个念头在我脑袋中快速浮现,我突然感到有一丝异样的感触从心底升上来。然而还不等这种感觉的全貌完全呈现,我就知道我的猜测错了。 本来一直向前的力量突然改变了方向,邯郸残的身影出现在那一片茫茫灰光中。他在旋转,姿态极其优雅,美观,就像一个在为古代帝王献艺的舞女。我的力量被他牵引,绕着他转圈,越来越迅速,好像是在保护他一样。 这……这是结合了“引导”和“分解”两种力量的技巧!还有这个姿势……看来真是…… 我的瞳孔急剧收缩。 邯郸残和那不断旋转的灰色光圈分离了,我的力量向旁边飞去,撞在了山壁上。 山岩崩落的隆隆巨响中,我感觉到了邯郸残手指的微凉,就在我的脖子上。 我下意识地一缩,将一小部分能量凝结成抵挡光壁,隔绝了他的手和我的咽喉。 邯郸残的手被震开了,但他却没有放弃,又一次固执地抓向我的脖子,我的手也在此刻凝聚了所有尽存的力量,按住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一切都进入静止。邯郸残的脸距离我那么近,我无法从上面看出一丝一毫惊讶或恐慌的神色。看到他自信的笑容,一种对于接下来的话题的恐惧,让我感到由衷的无力。 “你……”我咬着牙,极力克制着自己心中乱七八糟的猜想,慢慢地说,“你怎么可能懂得这种技巧?” “你一直都在猜测,不是吗?”他嘲弄地说,双手仍然在跟我的光壁僵持着,似乎随时可能握住我的脖子。但他自身的力量却并没有凝聚在双手上,而是散布在他全身,形成一层薄而坚固的防护光壁,随时防止我突然发难,“不妨把你的猜想说出来。” “懂得这个技术的人只有一个,但她已经死了。在她活着的时候,你还太小,根本不可能学会她的技术。甚至可以说连看都没有看过三次以上,又怎么可能学得如此相似。” 我停顿了一下,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说下去:“她没有把任何东西以任何方式保存下来,所以也不可能是在她死后学到的。” “干吗不直接说出名字来?回想起那个人让你感觉很痛苦吗?”他尖刻地说,“她死亡之后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她曾经存在过。因此你是否觉得,只要你自欺欺人地不再去提她,不再去回想她,她就可以像一个梦魇一样,成为一种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我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看着他,“你想试试看在我精神崩溃时所发出的诅咒吗?” 他笑着微微摇头,不知道是在表示他不是那个意思,还是嘲笑我的愚笨。 “死去的人并非什么都没留下。她留下了一样东西,承载着她的一切价值的东西。”他脸上的笑容似乎产生了一点改变,无法捕捉的,微妙的改变,“她留下了她的所有技巧,力量,和灵魂——就在我的躯体里。” 真相赤裸裸的显现在面前……其实我早就该明白了。 就是因为他内心深处有姐姐的存在,所以他才会知道那么多,才可以跟我在咖啡馆里进行清晰而且理智的分析。在莫尼罗的时候,他才可以那么快地明白究竟谁才是哈恩·洛斯里所说的“那个人”。而在莫尼罗的银白之塔面前,他可能早就知道我?99lib?会被辨识系统误认为是诡诸无,所以才不假思索地让我去触摸辨识板。 虽然我早已隐隐约约想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我却自欺欺人地强迫自己回避问题。现在,他如此直截了当地将真相推到我面前,就好像用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撕开了那层覆盖在心头的薄膜,一时之间鲜血淋漓,疼得难以言喻。 我慢慢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是诡诸无把她的灵魂强行移植到你的躯体里的吗?他想让你取代我姐姐的位置,在所谓的‘计划’中担任辅助的作用?”我缓慢地说着,我不想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出现不应该出现的波动,“现在‘她’仍然存在你心中吗?” “不,她完全消失了。刚开始的时候我能听到她在我心中说话的声音,感觉得到她的想法。但现在,她已经完全无法影响我。她已经被我吞吃了,只剩下她的力量和一部分记忆,跟我同化。”他的声音中渐渐出现了笑意,“她现在真的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你再也不会从我身上看到她的影子,觉得我像她了。” 我记得,他曾经三番两次地问我,他是否还像我的姐姐。当我做出否定答复时,他的表情是那么地愉悦。他厌恶着存在于他体内的,姐姐的灵魂吗?她对于他来说,除了是个提供力量的载体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意义? 那次我无意间在他的家里所看到的景象是什么?他当时正在跟姐姐搏斗吗?一面腐蚀她的灵魂一面霸占本来属于她的力量?所以他才变得越来越强? 这倒很像是邯郸残的作风。 很像。 我的思绪乱成一团。一阵难以忍耐的酸楚冲进了我的鼻子。我的手臂向下滑落,一直对准着他心脏的手慢慢落回自己腿旁。 他的双手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也慢慢放开了。 “你比我想象中要脆弱多了。我想不通,你万里迢迢自死亡行星回到这里,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他注视我的目光冷得像一把冰刀,“你是没有动手的勇气,还是已经没有了战斗意志?” 被送往死亡行星之后,我在心底最深处一直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但现在,我站在这里,面对着他的时候,才明白想象跟现实会有多大的差距。 我突bbr>.99lib?然发现我竟然没有做好准备,迎接这一战所必然带来的两个结果。我既恐惧杀死他,也恐惧被他杀死。 我低着头,慢慢握紧了拳头。灰色的光芒在我指缝之间跳跃着,急于喷薄而出。 真讨厌……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局面? 我的手掌摊开了,强烈的力量汇聚成一条细长而锋利的刀刃,刺向邯郸残的胸口。 他敏捷地躲开,左手飞速抽出腰畔的光剑,打开开关,朝我当头劈下。 我向右闪避,伸手迎上被我召唤回来的力量,同时左手抓向邯郸残的腹部,但却被他回转的剑峰逼着不得不撤了手。 我必须选择面对,我不能逃避。 事实上我也没有逃避的余地了。 只是,就算战胜他了又怎么样?再像五年前一样,逃离这个星球和这个种族,到宇宙的某个角落去求生存? 可恶,真可恶!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一团糟! 邯郸残面无表情地继续快速攻击着,行云流水般毫无滞涩。但力量却好像减弱了,每次相撞时我都可以用相对来说比较小的力量把他的剑拨开。 这是姐姐最擅长的战斗方式。牺牲一部分力量来增加速度,在没有把握致命一击的时候不用全力,换取更多的攻击机会。再加上邯郸残本来就超凡的敏捷,快得令人难以防御。 我开始渐渐感觉无法正确地捕捉他的动作。他那一把黑色的光剑挥舞成一片接连不断,彼此交错的线条,让我感觉头晕眼花。我几次都想用我的力量缠住他的剑,但却都没成功。 “是不是觉得心情很乱?”他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入我的耳朵,我努力试图判定声音的正确来源,但却有点力不从心,“感觉到自己被人欺骗,摆布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动作越来越快,黑色的线条在我面前组成一张光之网。我跟着他的动作快速移动,晕眩感也越来越强烈。我知道我快到极限了。 “到目前为止你只是一直随着红蛇骨和诡诸无的节奏而浑浑噩噩地前进,你真的知道自己因何而活着,自己要做什么吗?你的仇恨摇摆不定,你所谓的爱也模糊不清。你甚至不明白你究竟是爱你姐藏书网姐本人,是爱上她所具有的惊人力量,还是爱你永远无法得到她。五年前你用谋杀的方法完全拥有了她,让她永远在你心里,永不再离开。但你立刻又开始恐惧你所得到的,极力逃避,甚至不惜战死疆场。你拥有强大的力量,却连自己都无法左右。你是个标准的失败者。” 在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我从光网中看到了他的眼睛和他眼底那一抹淡淡的,哀愁的神色。 好机会! 我99lib?t>猛然挥动手臂,用我的力量向左边砍过去。 或许是有些分神的缘故,邯郸残的剑没来得及避开,被我的力量结结实实地压住了。光网也在这一瞬间消散,邯郸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又出现在我面前。 我低声问:“你刚才那些话是在说谁?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 在我说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他的手腕不可思议的转动了一下,光剑从我的压制下脱离,狠狠刺在我的肩头。我还没来得及感觉那被贯穿的痛苦,一道强大的力量就扑面而来,结结实实撞进我的怀里,把我从他的剑尖上撞了出去,炮弹一样撞上山壁,又从那里落回地上。 刺骨的剧痛。 我躺在地上,全身像粉碎了一样的痛。我害怕我永远也无法再爬起来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流下的鲜血模糊了我的视线。透过一片鲜红,我看到了邯郸残俯视我的眼睛。他很平静,没有愤怒,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举起了他的左手,瞄准我的头颅。 看样子……我也要被他的龙吃下去了。这就是结局吗……? 我看着前方被强烈的阳光照射着的地方,头脑迟钝得无法思考。就在我以为我就要死去了的时候,一片碧绿而稀薄的光却突然从我身下冒出,火焰一般翻腾着,完全遮蔽了我的视线。 “扑哧”的一声响之后,我感觉到周围的光线似乎产生了一些微小的改变。而我身下的土地,也好像变得异常柔软了。 第四十九章 一切的构成 (诡诸默·阿马赖亚) “你醒了吗?” 我缓缓挣开眼睛,眼球却感觉到一阵激烈的痛楚。 头顶,各种各样的机械,导管,电线,和显示屏悬挂着。照明系统的光透过这些东西散发出来,投下斑驳的阴影。 “你足足睡了好几天呢。” 我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身影。他正站在一个半圆形的银白色电子控制台前,背对着我。“感觉怎么样?” “……你是……啊!是你!”我试图跳起来,但身体却被一些黑色的固定带给束缚住了,“你想要干什么!” 他就好像没听到我说什么一样,自顾自地说:“感觉很疲劳,而且全身有些隐隐作痛,是吧?这是当然的。你受伤太重了。你跟邯郸残战斗的时候或许感觉还可以活动,但这并不表示你的创伤不算严重,只不过因为当时你的意志力占了上风,让你感觉不到自身的痛楚和疲惫。你应该感激我,是我在最后关头救了你。”他转过身来,对我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这张脸……!没错,就是这个混蛋家伙! 我全身痉挛了一下,面对这张跟我一模一样的面孔,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大声咆哮。 “我正想找你呢!你怎么会……”我停了一下,改口说,“你也是通过‘圣光’到这里来的?” “不是。”他摇摇头,“我的肉体跟你不一样,很脆弱,经不起那样的冲击。要不然我早就离开死亡行星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你到这里来,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在死亡行星上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你……你这混蛋干吗把我弄到莫尼罗去!” “干吗发火?”他嬉笑着说,“圣光不受外部控制,它的出口要开在什么地方,是无法预测的,完全看被传送的人的意志力和肉体强度。意志力薄弱的人可是会一生迷失在那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的,而至于出来的人,则可以得到一次巨大的提高——不管是肉体强度还是异能力量。” 我疑惑地看着他。“真的吗?” “你在经历了那么多战斗,伤痕累累却仍然活到现在,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据了。你现在大概已经可以连续使用‘诅咒’,而不必等待24个小时了。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试试看。” 我仔细地看着他那双蕴满了笑意的眼睛,过了很久,才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单纯地想要获得自由?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你又为什么救我?” “我想要改变我自己一手制造的未来。”他朝我走来,一直走到床旁才站住,“我还没有跟你正式介绍过我自己呢。我是阿马赖亚·兰多,制造了你,泪,无的人,也是银白之塔真正的制造者。” 阿马赖亚?制造了我们的人?银白之塔真正的设计师? 我吃了一惊,随即皱起眉头。 “你不相信吗?”他作了一个“无所谓”的手势,“没关系,你相不相信都不要紧。” “你……如果你真的是阿马赖亚,那你现在起码已经四十多岁了吧?” “比那还老。”他好像感觉这个问题十分滑稽,忍不住笑起来,“我的年纪已经九十岁以上了,搞不好还超过了一百。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我究竟多大了。但这具肉体却十分年轻。从培养槽里取出来之后,大概才用了五六年。” 我瞠目结舌。 “我制造了大约二十多个肉体,全部存放在死亡行星的北方女神神殿里。每当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衰老不堪的时候,我就把我的记忆和思维全部移植到一个新的肉体上,继续活下去。”他像哄小孩子一样摸了摸我的头,“听明白了吗?” “等等。”我尽力思索着,试图找出他的漏洞所在,“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在地球族的档案中,银白之塔的主设计师又为什么会成为诡诸无?” “那是因为那份设计草案是由他提交上去的。” “那你呢?我记得你是在一次进行外星勘探归来的途中失踪的。难道那是一场阴谋?” “嗯。”他脸上的笑容暗淡了,“我在死亡行星出生,对那种寂寞已经习惯了,所以反而感觉很喜欢。如果不是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也不会想要回到这里来。” “必须要做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阻止‘神裁计划’。”他斩钉截铁地说。 “‘神裁计划’?” “也就是地球族高层领导口中的‘圣火计划’。”他看看我,“看样子你好像不知道?” “只有一点模糊的猜想。” “的确,作为第二个单纯提供能量的辅助星,你是不需要知道整个计划,你只需要在这个计划的最终阶段提供能量就可以了。”他打开了床上的固定带,“现在你可以起来了。”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我姐姐,也就是现在的邯郸残对于这件事情是知道的?”我从床上坐起来,动作不太灵活,但却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锐痛了。 “没错。而且,恐怕他一直都在代替你姐姐的位置,协助诡诸无进行着一些必要的工作。”他从我身边离开,走向那个电子控制台,“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没有邯郸残的协助对诡诸无来说恐怕都已经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了。政府的最上层期待着‘神裁计划’的实施,因而一直在暗中协助他们。现在,如果我估算的没错,那么就只剩最后的启动方程式没有运算完成了。一旦连这最后的步骤也结束,那么‘神裁计划’立刻就会进入实行阶段。” “政府的最高层,是指‘扶政会’吗?”我跟着他走过去,脚步很慢,“他们既然支持这个计划,也就说明这个计划对于地球人类来说是有好处的?” “在他们看来是这样的。这个计划在他们那里叫做‘圣火计划’。大体就是通过银白之塔,同时引发莫尼罗,郝古拉,二号开发星球,拓其斯塔,地球,这五个星球的最大潜能,再加上‘诺亚方舟’的辅助,彻底清洗这五个星球上除了人类之外的所有高等生命体。”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我由于震惊而慢慢眯起了眼睛。 “除了人类之外,所有高等生命体都将死亡?……拥有外星血缘的人也包括在内吗?” “你很机敏。地球族的政府一直很恐惧红蛇骨,把它视为一个不定时的炸弹,所以当他们接到诡诸无提交的计划书,并且确定了其可实施性之后,他们立刻采取了最高级别的保密措施。整个地球族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计划的存在。红蛇骨那边更是别提了。” 如果霍依兰知道这个秘密……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我模模糊糊地想着。“等一下。为什么诡诸无要策划这么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对他……” “错。”他打断了我,“这个计划却不是诡诸无策划的。” “嗯?” “银白之塔的设计书,圣火计划的设计书,原理解释……以及其它的种种资料,都是我交给他的。”他有些骄傲地指了指自己,“我才是整个计划真正的发起者。无只是个协助者。” “可是……就算 662f." >是这样,无又为什么要协助你呢?这个计划对他有什么好处?” “‘圣火计划’对他来说确实是毫无好处的。”他神秘地微笑起来,“但,‘圣火计划’并不是真正的‘神裁计划’啊。它是个幌子,是个用来欺骗扶政会的假象。而‘神裁计划’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我怔住。 “不过它也不完全是假的。通过银白之塔的力量,引发五个星球的最大潜能来进行一次生物革命,这是真的。所不同的,是这场革命的结果。这并不是一场被人类所控制的,面对所有非人类高等生物的清洗。而是一次公正的审判,来自于神的审判,面对的是所有的生命体。具体审判标准和实行方法我并不清楚,但可以确定,审判结束之后,一个崭新的时代将随之而来……一个崭新的,属于所有生命的伊甸园。”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唇边的微笑也变得模糊起来。“是不是很奇妙?” 我只觉得口干舌躁。 “这……是什么原理?”我艰难地说,“拥有非正常力量的人也会死亡吗?” “我不知道。”他从冥想中清醒过来,摇摇头。 “你说什么?”我惊讶地说,“按照你刚才的话,你才是真正的设计师,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基本原理?” “我没说过我是真正的设计师啊!我只是说我是真正的发起者。”他掩着嘴偷笑着,好像感觉我很滑稽,“这个计划并不是我设计出来的。它真正的设计师是谁,连我也不知道。自从我从死亡行星的培养槽里苏醒之后,我就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人。留给我的只有大量的机械,两种来源不明的DNA,以及一个自称是‘创造者’留下来的文件。他说他留下了一份详细的,可以给人类带来全新未来的计划书。而我,他的造物,则是为了这个计划而生的。” “于是你就开始行动了?” 他点点头。“事实上我对这个计划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想法。我并不相信什么宿命,也不想遵从这个所谓的‘创造者’的命令。但,当时我一个人在死亡行星上,既没有生活目的,也没有任何想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寂寞了。所以我想我必须要找一点事情来做。于是我着手准备,在标号为‘完美力量’的DNA上稍做改动,将处于封闭状态的异能打开,就这样制造了诡诸无,又用被称作‘辅助星’的DNA制造了泪和你。一切完成后,我将神殿设为自动运作状态,在泪的思维中留下留言,告诉她我们在地球族那里等着你们。等你和泪的身体完成之后,神殿就会自动把你们送进‘圣光’里,让泪带着你进入地球族的范围之内。而我自己则借助无的力量来当作保护,两个人一起通过北方女神神殿去了拓其斯塔……” “等等,我有问题。”我插嘴,“你既然可以借助诡诸无的力量做保护,用这种方法通过‘圣光’到你想去的地方,在死亡行星的时候你又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离开?” “跟你一起离开?”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无能从内部用意念力来驾驭‘圣光’,泪也可以做到。但你不行。所以你去了莫尼罗。如果你再把力量分出一些来照顾我,我们搞不好会一同死在‘圣光’里。” 也就是说,我是三个人当中最差的。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点点头,表示我听明白了。 他继续把话说了下去:“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无已经跟我失散了。一直到我后来成为地球族内首屈一指的科学家时,我才又一次见到了他。当时的他把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我把真相告诉他时,他也表现得十分惊讶,目瞪口呆,就跟你现在一样。”他对我笑笑,“当我把这套计划的设计书和相关资料交给无的时候,他感到兴奋难耐。但我犯了一个错误,我教给他的东西太多了,而那些计划也实在太详细了,每一个细节都包括在内。当他把所有的东西都阅读过之后,他立刻就发现,他独自一个人就可以完成整个计划。所以,在我完成了银白之塔的设计工作之后,他就用异能在我乘坐的飞船上捣了鬼,当时如果不是飞船刚好就在死亡行星附近,我现在就已经死在宇宙空间中了。” 我无语。 “很惊讶吗?” “他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你?” “因为他已经发现,我对这个事情的兴趣正在急速消退。如果我决心放弃,而他则要坚持实行,我就会成为他的障碍——而且恐怕会是最大的障碍。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跟他一样,甚至更加了解这个计划的人。”他不经意的叹息了一下,“他这样做是对的。当我完成银白之塔的设计之后,我就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他谈谈关于放弃这个计划的事情。”他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尖的移动而移动,轻轻抚摸着合成金属的墙壁。 “那……你现在希望做什么?彻底毁坏这个计划吗?”我问。 “是。”他转过头来看着我,“这个世界不需要这些。没有人有权力去审判整个人类,更别说别的种族了。每个生命体,不管他是什么种族,不管他是否拥有非正常的力量,不管他是好是坏,是强是弱,都有步向未来的权力。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这个世界需要的是一个自由的,由所有生命共同创造的未来,而不是一个人工的伊甸园。” 我看着他那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慢慢地说:“这个世界跟你本来是没有关系的,你没有亲人,也没有伴侣,也没有什么非要你去干的工作或者使命,只要你呆在死亡行星,就不会受到灾难的波及。可是你还是返回这里来了,冒着可能会被诡诸无干掉的风险,试着去阻止一切。为什么呢?” “你是在讽刺我吗?”他并没有生气,微微侧着头,似乎很不解,“你是想说,我在给自己贴金,把自己当成一个舍身挽救众生的救世主吗?” 我没有回答。 “孤零零地一个人呆在死亡行星,感觉不到时光的流失,走到哪里都见不到生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诺大的天地间幽灵一般地游荡。不论是狂笑、怒吼、咆哮、还是号啕大哭,周围都不会产生任何变化。最后甚至连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他不再看我,而是低头凝视着显示屏。刚才他似乎执行了什么操作,显示屏上出现大量数据,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我不想再那样了。我想作为人类中的一员,跟那些或好或坏的人一起生存下去,跟他们一起体会时代的变迁,悲伤喜乐,慢慢地学着怎么去爱怎么去恨,学着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学着跟很多人相处。在这个世界中,我感觉到我是活着的。所以我不能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坐视不理。我要做些什么。就是这样。” “但是你能做什么?” “在将银白之塔交给无的时候,我留了一手。很多核心操作方法没有告诉他。不论他怎么封闭,我都有办法进入银白之塔进行阅读。否则我们现在也无法进入银白之塔的中央了。”他盯着屏幕说,“我正在检查诡诸无对于‘神裁计划’的进行方案。这个计划一旦启动,连诡诸无也会在审判范围内,所以我想他一定在什么地方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如果能知道这一点,或许能想出一点办法来。但这可能性很小,并不是最可靠的方法。”他停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从邯郸残手下救了你,也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只要你肯帮忙,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容易得多。” “等等。”我思考了一下,说,“有一件事情我不理解。你刚才好像说过,我在这个计划中所担任的角色是一个提供力量的‘辅助星’?提供什么力量?” “这个计划的启动需要两把‘钥匙’,一把是‘启动方程式’,另一把就是来自于你,无,还有泪——也就是现在的邯郸残的‘非凡力量’。用这三股力量作为引擎,激活银白之塔的力量。这两把钥匙缺一不可。” “那岂不是说,如果想要摧毁这个计划,只要我不出面提供力量就行了。” “没错,这正是这个计划最脆弱的一环。如果提供力量的三个人其中有一个人不合作,那么一切都会泡汤。当初的泪选择了死亡,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死,那么一切都会被终止。哈!”他毫无笑意地干笑一声,“但是诡诸无不会让事情那么顺利的。他早就预料到了事情可能会变成这样,因此他早早就开始试着突破极限,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他本来就十分强大的力量和意志在这些时间内不断暴增,直到最后连肉体也成为了他的束缚。当泪死去之后,他把泪的力量和意志全部移植到了邯郸残身上。他失去身体之后,活动不方便,很多事情不能自己亲自去做,所以就需要一个人来协助他。但这个时候这样做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制造一个方便的工具而已。他已经不需要你和邯郸残了。” “什么意思?” 他一字一字地说:“凭他的力量,一个人已经足以启动‘神裁’了!” 果然如此。 我是该为我准确的猜测而感到高兴,还是应该因为现实的残酷而感觉难过? 他看了看我的脸色,说:“看起来你早就猜到了?” “嗯。”我点头承认,“如果他还需要我,就不会放任我被送往死亡行星。” “的确是。”他走过来,直视着我的眼睛,“你的身体已经完全痊愈,恢复到巅峰状态。你的能力在经过北方女神神殿之后,也应该有所增加。现在你愿意用这个能量去杀死诡诸无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认为我能战胜他吗?何况还有邯郸残在帮着他?” “你怕死?”他带点儿嘲笑地看着我,随即又恢复常态。“对不起,我不是在讽刺你。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很消极,有点像是……”他笑起来,手握成拳头放在嘴前掩饰着笑容,“有点像是受到重大打击,万念俱灰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沉吟了一下,“对了,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死亡行星上的怪鸟是你制造的吗?” 他点点头。“怎么了吗?” “莫尼罗制造的怪兽跟它在力量上很相像。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他笑笑,“我是调用北方女神神殿的电脑里的一个固有程序来制造怪兽的。基本来说,我除了决定要以鸟作为最初本体之外,其它工作都是电脑完成的。这台电脑的程序跟银白之塔一样,都是那个自称‘创造者’的人留下来的,在思路上肯定有相像之处。莫尼罗人提供必要的外部设施,让银白之塔制造怪兽,自动给那些怪兽输入能量,当然会造成这种相像的结果了。” 我“哦”了一声,表示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但阿马赖亚好像完全浸沉在这个话题中,根本不顾我想不想听,自顾自地往下说:“那不是人类创造出来的电脑,它的操作程序不是人类人员庞大的软件公司所能设计出来的,它是有生命的。神裁计划是它最高的命题,它能不断自我完善,提出命题,模拟运算,修复bugs,移动数据,自动升级,就像人类一样,它也在日夜不息地生长。它无所不能。” “有点像皮欧拉里克……” “没错,是我把它的核心程序移植过去的,所以皮欧拉里克成了地球族最神奇的电脑。死亡行星虽然为它提供了永不枯竭的能源,却不能用来实现神裁计划。” “原来这样啊。”我点点头,“我对那个电脑没什么兴趣。” “说起死亡行星来……”他看了我一眼,笑容突然变得诡谲,“在死亡行星,你说想要杀死的人就是邯郸残吧?”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很重视他?”他笑得越发诡异了,“你把对你姐姐的感情转移到他身上了吗?” 我大吃一惊,死死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会喜欢上泪呢?”他越说越无法控制自己,“当你在培养槽里生长成一个婴儿,开始需要用模拟意识来进行早期教育的时候,我突发奇想:如果让这个孩子爱上他的姐姐会怎么样呢?所以我就在教育程式里进行了一些改动,以及增加了一些虚假的记忆……怎么样,果然很有趣吧!说实话,我都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成功呢!” 他好像刚刚说了一个可笑的笑话一样,一手扶着控制台,一手抱着肚子,笑得声音都断断续续的了。 有那么可笑吗? 真的有那么可笑吗? 我侧着脑袋看着他,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像抖衣服一样把他弯曲的身体抖直,狠狠一拳揍在他的脸中央。 他的后脑勺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咚”的一声闷响。 他再也笑不出来,抱着自己的脑袋,大声呻吟。 “你干什么啊……!”他勉强抬起头来看我,鼻梁上一片红肿,“我的鼻梁是不是被打断了?” “如果不是还需要你在这里检查银白之塔,我会把你的脊椎也一起打断。” 第五十章 宽恕的底线 (包包·李伤) 地球历2490年12月7日,红蛇骨基地,星空广场。 立体影像中,城市熙熙攘攘,哭叫声,汽车运作声,呼喝声,人与人互相碰撞的声音,溶成一片恐慌的灰雾,覆盖着这逃难的人群。城市远方隐隐传来莫尼罗轰炸机的声音,地面随之抖动。四周的楼房一座又一座地崩塌,烟尘四起。街道上各种型号的反引力车一律保持着低空飞行,高度稍稍上升就有可能会成为狙击的目标。 “这里是24号城市的临郊,地球卫视现场报道……” 包包关掉了电视机。 看看形势就知道,整个地球族在二号开发星球的完全战败已经是时间问题了。那些奇异的怪兽们比我和李伤在拓其斯塔上消灭的那只更加强大。它们可以承载着二三十个异能士兵进行超长距离瞬间转移,在一定范围内根本不存在运兵问题。地球族常规军队再加上红蛇骨也不是它们的对手。 到现在还没有离开二号开发星的人除了士兵就是没有足够钱去买涨价了上百倍的通往拓其斯塔的船票的人。可以断言,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将丧命在这场战争里。可是他们现在仍然在努力地争取活下去的希望。有时候这些普通人还会表现得比某些士兵更加坚强。 这就是所谓的,对生命的渴望吗? “包包?” “怎么了?”包包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李伤。 “红蛇骨的调查报告出来了。”李伤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正正红蛇骨制服的领子,“下级红蛇伤亡率达到79%,中级红蛇伤亡率超过80%。另外行踪不明者还未统计。桃子的疗养结束了,现在虽然还没度过适应期,但新生的手脚活动还算灵便,因此她也在今天上午被派去了第五要塞。”他把目光从那张蓝色的纸张电脑上抬起来,“还有更糟糕的,昨天夜间的小突击结束之后,邯郸残失去了踪影。” “这么说,第五要塞那里只剩下戚蕴,子晚美儿,还有今天才加入的桃子?” 李伤默默点头。“我不理解扶政会的做法。我们红蛇骨的人明显不适合直接参与军团作战,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也是理所当然的。” 谈话这样中断了。车在树林中滑行着,速度极快?。阳光穿过树林,在地面上投下一层斑驳的阴影。 我曾经为拥有非凡力量而感到骄傲,我曾经以为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无所不能的。 包包,她的手指沿着雷神的边缘滑动着,她的目光也在随着指尖跳动。 但当战争发生,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力量极其有限。我们可以阻止子弹,我们可以让山壁崩溃,我们可以飞过一栋摩天大厦,但我们却不能阻止惨败降临到我们头上。 我们不如想象中强大。为什么要等到注定失败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与想象的样子有如此大的差距? 太讽刺了。 突然,他们脚下的地板亮起来了,一行字投影在他们胸口高度的空气中:“霍依兰司令官将在下午三点钟呼叫两位,请两位做好准备。” 地球历2490年12月7日,扶政会议事厅。 地球族和莫尼罗,郝古拉联盟的战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莫尼罗的武器不断随着战地的改变而进行改良,异能士兵和异型怪兽组成的强大地面部队再加上郝古拉族的辅助,地球族节节败退,边界城市不住失守,战线迅速推向二号开发行星的首都城。 “奇怪的是,这次它们直冲二号开发星球首都城而去,沿途不断破坏各个研究所,它们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圣火计划’和‘启动方程式’的存在。” “这个恐怕很有可能。它们所俘获的科研人员中有一些级别相当高级,曾参与过银白之塔的整修和启动方程式的初期编写工作。它们至少嗅到了什么。” “现在战线已经推至第5要塞,距离首都城大概五百公里左右。如果这个要塞再被突破,首都城就将受到攻击。红蛇骨已经全面出动,全力协助军队守卫第五要塞。” “启动方程式的完成已经进入倒计时,提供必要启动力量的复制人也开始制造。只要我们能在莫尼罗和郝古拉突破最后防线之前将‘圣火计划’启动,胜利就属于我们。” “现在我们所有的希望就在这上面了……胜利或者失败,只有一线之隔。” 我们什么都没做成……噶尔,诺勒·尼奇,和那些人造的少年少女,都没能改变这悲惨的局面。 这个计划一旦启动,将带来什么,并不是我们所能预测的。恐怕它不但会清洗所有的非人类高级生命,也会淘汰所有弱小的人,只留下身体和求生力都无?比坚强的人类。这表示很多从事科学,医学,艺术,文案工作的人都将在这个计划中死去。人类的文明将因此而倒退。这种结果真的是好的吗? 事实上我们根本无法对此做出正确的预测。但却有一些人固执地认为这样做是好的,就像我一直认为这样做是不对的一样。 这种未来莫非是注定的吗?要么迎来一个只有人类的新世纪,要么迎来灭亡。 我试图去做些什么,改变这一切,但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拉博森·布鲁斯特注视着面前的立体战略图,无数杂念纷至沓来。 地球历2490年12月7日,红蛇骨基地,地下48层,司令官办公室。 霍依兰抬头,向天花板望去,看到了整个红蛇骨的立体投影。一种无力感和深深的疲惫沉重地向她压了下来。 死亡,永无止境的死亡。 红蛇骨的中下层战士在不停地战死。死亡名单急剧变长,生存名单却在急剧缩短。但可悲的是这些死亡没有换来任何一点希望,地球族仍然在败退当中。 这场战争的结果会变成怎样? 有一点让人觉得奇怪。莫尼罗族为什么突然孤注一掷地开始进攻我们?看它们的样子,似乎并不是为了占领二号开发星球,而是为了要在一定时间内让军队到达某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让它们做出这样的战略?又是谁在背后协助莫尼罗,让它们对蛇牙的能力了若指掌?它们究竟打算干什么? 另外,扶政会那些人的反应和态度也很奇怪。似乎早已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事情一样,丝毫没有惊讶。面对地球族的败退,他们虽然很紧张,但却并没有慌乱。似乎有把握在什么时候进行一次致命的反击。他们一定是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红蛇骨的力量已经发挥到极限了。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尽力而为。 但问题是,我们的尽力而为究竟还有多少意义?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 “我比想象中更加渺小”这个想法跨越宇宙,同时出现在拉博森·布鲁斯特和霍依兰的脑海中。 “冷凝湘的身体检查已经结束了,医生说三个小时之后她就将苏醒。”包包对面,霍依兰坐在那张床一般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面色阴郁。她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并没有认真听包包讲话。 包包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但还是继续把话说了下去:“冷凝湘的身体上除了擦伤之外,没有发现其它武器造成的伤害。我想一定是有人帮助她从莫尼罗逃了出来。” “是吗。”霍依兰随便应付了一声,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根本没有对已经汇报完毕的包包下达命令的意思。 “关于冷凝湘的报告完毕了。”包包不得不开口提醒她,“司令官,您还没说这次紧急把我们召回,是为了什么任务?” “包包。”霍依兰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酒杯,凝望着里面的绿色薄荷酒,声音也变得跟那绿色的液体一样暧昧而润滑,“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指挥官?” 包包呆了一下,随即回答:“很称职。” “但我没能保护你们。”她摇头,“如果我给你下达一个非常危险的指令,你会去执行吗?” “如果那是命令,我会执行。” 霍依兰突然笑起来。放下酒杯,抬起头来。“好。包包,准备一下,我们要去拓其斯塔。详细任务呆会儿在飞船上我再解说。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别忘了把联络器打开,等其他人到了,我会呼叫你。” “其他人?” “没错。这次任务需要所有蛇牙一起执行。对方就是如此要求的。”霍依兰做了一个手势。 “我明白了。”包包对霍依兰行礼,转身离开了司令官办公室。 12月7日,下午4:00。 包包在首都城最繁华的空中街道上随意行走着。她脚下的道路是架空的,透过路边的透明砖,可以看到下面丝带一样细长的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虽然战争来临,但首都城仍然照常运作着。除了店铺少了很多,以及人群似乎比以前稀疏了之外,其它地方还都跟以前一样,保持着首都特有的优雅和从容。 但,现在这种从容中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紧张。如果5号要塞防守不成功,那么首都城就将面临莫尼罗大军的直接攻击。这也基本上表示地球族在二号开发星球的作战全盘失败,地球族可能会被迫撤出二号开发星球。 到拓其斯塔去生活吗?好像也不是很糟的事情。总比在这里,身处战火之下要好得多。但问题是,拓其斯塔又能支撑多久?如果莫尼罗和郝古拉人想要赶尽杀绝,地球人类躲到哪儿都没有用。 包包在路边停下,仰起头来看头顶的招牌,也看着天空。一边看一边走进露天的自助咖啡厅,坐下来随便要了一杯鲜红的甜鲜果饮料。在她周围有很多客人也在默默地喝饮料,他们的表情有的沉重,有的竟然十分开心。就好像战争没有发生之前一样。 我很想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他们恐惧吗?无所谓吗?还是感觉愉快? 包包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来回转动着,终于落到了一对情侣身上。那一男一女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笑,笑完了就用一根双头吸管从一个杯子里吸淡绿色的果汁。 当我面对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莫尼罗军队时,我真的感觉恐惧,而且想到逃避。我并不畏惧死亡,但我害怕死得毫无价值,害怕死得那么无声无息,害怕自己的尸体跟其他人的尸体混在一起,害怕除了死亡名单上再增加一个名额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东西因我的死亡而改变。 ……这些牢骚只不过是随便想想而已。我知道我绝对不能逃避。为地球族而奋战到最后,是我作为一个军人的义务。 在我是一个女孩子之前,我首先是个军人。我是个军人,是个战士,是红蛇骨的精英。我可以战死,但我不可以逃避,不可以胆怯,不可以脆弱。 哎……这么一想,就突然觉得疲劳不堪。 包包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好像是在嘲笑别的什么东西。但很快,这个笑容就从她脸上隐没了。她凝望着街道的目光渐渐变得沉静。 在排山倒海的军队面前,蛇牙算什么呢?如果把我放在莫尼罗军队的包围圈里,我能支撑多久?蛇牙里的第一高手邯郸残能支撑多久?……诡诸默又能支撑多久? 默……他现在在死亡行星,不知道感觉怎么样。可能会很寂寞,但不会遭到战火的波及。 我有点想念他。也有点想念5个月前的日子。那时候一切都很好。我们虽然会受伤,会出生入死,但却感觉很愉快……只不过短短五个月,怎么就会变化这么大,这么快呢? 包包叹息着,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联络器,以声音方式打开,拨了个号码之后就贴到耳朵上。 过了一会儿,联络器那边出现一个职业化的温柔的女性声音:“你好,这里是红蛇骨基地医疗部。” “你好,我是包包。冷凝湘苏醒了吗?” “嗯,一个小时之前冷凝湘小姐就苏醒了。您想跟她交谈吗?” “如果可以的话。” “那么请稍等。” 沉寂了两三秒,那边的声音变了,变成了冷凝湘那悦耳而稍带冰冷的嗓音:“包包?” “嗨,冷凝湘。感觉怎么样?” “我醒来之后感觉就和以前身体最好的时候一样呢。”冷凝湘的声音里出现了稀薄的笑意,“自从被莫尼罗抓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感觉这么好了。能活着……真好。”她静静地,轻轻地叹息一声,接着说,“飞船坠落之后,我头脑昏昏沉沉地,没经过思考就徒步朝山下走。结果在山里迷路了。如果不是你和李伤,我一定会死在那座山上。我很感谢。” “不客气。”包包笑了笑,“你没事就好。现在……我真不想再看到熟悉的人死去了。” “包包,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冷凝湘声音中的愉悦感消失了,“这件事情很重要,出院之后我会立刻报告给霍依兰上将或别的人,但我认为你是有资格第一个知道的人。” 包包换了个姿势。微微斜着头,目光自然而然地流向了大街,停留在过往的人群中。“请说吧。我在认真听着。” “你是不是认为,就凭我一个人竟然从莫尼罗逃出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没错。所以我认为一定是有人帮了你。而且还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可问题是那个人是谁?” “的确,是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帮助了我。而且这个人你我都认识。” 在莫尼罗那边碰到了一个她和我都认识的人?这么说这个人应该是在地球族里工作的,但却到了莫尼罗……一个厉害的人……一个可以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从莫尼罗星逃出来的人…… 一瞬间,“叛徒”,“泄密者”这两个词出现在了包包的脑海中。 “等等……”包包的大脑飞速运转,眉头不自觉地紧紧皱起,直视着前方的人群。在那里有无数的面孔在徘徊,恍惚之间,似乎有一个熟悉的东西,一张熟悉的脸或是一个熟悉的眼神在人群中闪动了一下,还不等包包用目光去捕捉,它就已经消失了,“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把蛇牙的资料泄漏给莫尼罗的人吧?” “你猜中了。”冷凝湘的声音越来越沉重,“他跟我一起回来了。他跟我不一样,我想他现在一定平安离开了那座山,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 “诡诸默。” 就在包包听到这三个字的刹那,她的眼睛在人群中又一次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东西。一张熟悉的脸,一双熟悉的眼睛,一个熟悉的人。 就好像心电感应一样,对方敏感地察觉到了包包的凝视。于是他停下脚步,向包包这边看了过来。 “诡诸默……”包包喃喃地说着。 “你很惊讶吗?”冷凝湘的声音那么低沉,听上去有些模糊不清,“他把商顺也……” 包包没有接话,仍然直直地看着前方,看着那个正在慢慢地向她走来的少年。突然之间,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心底又快又慢地浮了上来。是个很模糊的意念,但却代表着她刚才心头所有疑问的答案。 这种感觉打动了包包,她的一生从未感觉到这样难以抑制的,不可解释的感动。但她却本能一般地闭上了眼睛,用尽全力压制住了这一阵感性的波动。 “包包?你还在听吗?”冷凝湘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包包睁开眼睛,发现那个少年已经在桌子前站住,双手放在口袋里,看着她。 “……在听。”包包慢慢从椅子里站起来,对着联络器平静地说,“抱歉,我……我想我要挂断了。” “这些话对你打击太大了吗?我觉得很抱歉。但我还是认为应该告诉你。” 包包用大拇指按动了“切断”键。 冷凝湘的声音消失了。 在包包放下联络器的时候,他很平静地对她笑笑。 “莫尼罗……协助莫尼罗的人是你吗?” 他慢慢点头。“我觉得很抱歉。当时我没法控制自己不说。” “就这样而已吗?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包包没有丝毫的笑意,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之间,她敏感地发觉他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她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有了改变,但却明确地感觉到了这种不同。这种感觉在她和他之间产生了一道薄薄的隔膜,也让她心底那一直蠢蠢欲动的波动平静了一些。 “这个不重要。既然这件事情结果已经无法挽回,那么我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都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包包发现周围有人开始注意他们,于是重新坐了下来。她知道对方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熙熙攘攘的地方对自己发动攻击,崩紧的手臂也就慢慢地放松了。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包包看着他,“首都城的戒备很森严,你应该无法通过防护网才是。” “我没有通过防护网,而是在银白之塔那里通过亚空间通道直接到城里的。”他说完,好像也感觉到自己的话很难令人相信,于是又笑了,“我怎么回来的并不重要。” “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是囚犯,万一被人认出来,马上就要被逮捕的。何况现在二号开发星球完全陷入战火之中,随时都有丢命的可能性。” “我回来是为了解决一件事情。”他简单地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不可以逃避。” 不可以逃避……? 包包莫名其妙地振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视线。 “包包,不久的将来,可能就是几个小时之后,如果你感觉到了一些原因不明的异常变故,请不要犹豫,立刻想办法逃离二号开发星球,但也不到拓其斯塔,莫尼罗星,郝古拉星或地球去。” 包包微微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饱含着不解的褐色眼球。“你到底要到哪儿去?去干什么?” “我需要进入红蛇骨基地。到中央绝密区域去。” “中央绝密区域?”包包惊异地抬起头,“你……能进入中央绝密区域吗?” “我不知道,但我必须试试看。”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包包笑了笑,“所以我要走了。” “等一下!”包包跟着站起来,叫住了他。但还没有等她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她身上的联络器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次竟然是霍依兰:“包包,所有人都进入首都城了,现在大家都在赶往首都城宇宙空港,你也可以出发了。” “明白,我立刻就去。”包包合上了联络器,左手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像飞盘一样扔给了对面的少年。 他伸手接住,才发现那是他所熟悉的,有着金色红蛇骨标志的黑色通行证。 “这是服务人员的通行卡,可以让你进到地下七层。”包包站起来,把联络器放回口袋里,“我只能帮你这么多,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谢谢你。”他成分复杂地微笑着,大大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些哀愁,“只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你还可以相信我吗?”他看着自己手中的通行卡,“让我这样的人进入红蛇骨基地,你难道不会觉得……”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朋友。”包包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那天在拓其斯塔映月海的海滩上,我所说的‘喜欢’,并不是指朋友关系的那种‘喜欢’。” 他有点发呆的样子,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好像想要说什么,但却又一次被包包打断了。 “我所谓的‘喜欢’并不那么单纯。其中还包括对一个被誉为‘天才战士’的前辈的信赖和崇拜。所以我信任你,我相信你现在要去做的事情,和你过去已经做过的事情,都有你的理由。”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始终一点表情也没有。不悲哀也不激动,褐色的眼睛里只有沉静的冷漠和理智,“但也只有这一次了。下次我们再见面时,如果有命令让我杀死你,我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就这样。” “包包。”他抬起头来,“谢谢你。” 阳光在此刻照射在他的脸上。包包蓦然发现,这是她第一次在这张脸上看到如此灿烂,没有任何杂质,只是单纯的,发自内心的愉快的笑容。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像一层薄薄的雾气一样遮蔽了这张面孔。恍惚之间,她感觉到这个少年正在这耀目的日光中飞速地消失。 他不会再回来了……他离开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包包突然产生了要去拥抱他的欲望。这种欲望那么强烈,几乎要把所有的理智都从大脑中挤出去。 消失……他当然会消失。他不可能在地球族的范围内驻留太久。如果他不藏书网想再次被逮捕的话,他就必须离开,去地球,或是回到死亡行星,在一个没有人注意他的环境中继续他的生命。 消失或许是最好的。如果他留下来,他就会被杀死。被我,或是被别的蛇牙杀死。 我不想那么做。虽然我知道如果有命令下来,我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但那不是心甘情愿的。 消失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包包那只略略抬起了两三厘米的右手又放回了口袋里。 “再见了。”她转过身,又快又稳地向着向下的阶梯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第五十一章 永恒的瞬间 (诡诸默) 地球历2490年12月7日,红蛇骨基地。 我在基地里慢慢地走着。避开了一切可能会遇到人的地方,专走那些偏僻的通道。 不出所料,由于战争来临,这里早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所有的红蛇,不管是蛇牙还是蛇身,除了少数在医疗部门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奔.赴前线。一路上我没有遇到任何人。 离开这里才不过两个多月,却好像已经离开了好几年一般。竟然有一种怀念的感觉。我站在地下七层的走廊上,向上仰望,可以看到那灯火辉煌,却没有人影的星空广场。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安静而空阔的星空广场。不自觉地,几个月前这里的热闹,几个月前曾经存在在这里的人们,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袋里。闭上眼睛,我几乎可以听到他们的笑闹声。 几个月……才短短几个月,无比坚强的红蛇骨就变得如此千疮百孔。战火之中,这条蛇显出了它的脆弱。它疲惫不堪,伤痕累累,但却仍然在挣扎着,争取着生存,和那渺茫的希望。 我离开栏杆,沿着那被灯光照亮,银灰色的通道向前走去。 争取渺茫的希望,我也正是为此而回到这里的。如果你知道我在这里,如果你听到我的声音,那么就请把通往你那里的门扉向我敞开吧。 通道很快就到了尽头。那座通往机密会议厅,需要特别身份卡才能开启的电梯洞开着,好像在迎接着什么一样。 诡诸无知道我来了,他肯定也知道我的目的,但却还是为我打开了门。 他有绝对的自信,他认为我是不可能战胜他的。 我想他在这个问题上或许是对的,我的确没有战胜他的力量。但是我还是必须回到这里来。这世界上没有一种东西是绝对强大的,总有能摧毁它的东西。我希望这个东西就是我。 我必须要战胜他。只有战胜他,阻止那个荒唐至极的神裁,我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不想死。 自从走出那艘莫尼罗的飞船,看到头顶碧蓝的天空时,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喜悦。我想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再也不要经历死亡行星或莫尼罗那样的磨难,再也不要被任何人摆布,再也不要被任何心灵上的枷锁所禁锢,不再有任何负担,不再有任何羁绊,自由自在的活下去。我渴望我的生命会像那片蓝天一样,通透,美丽,充满令人感动的色彩。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中时,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那么真实。 因此,我回到了这里,带着我的希望,带着崭新的力量,带着求生时才会拥有的最大潜能,来到这里,争取我所向往的未来。 电梯快到尽头了。 地球历2490年12月7日,PM 6:00。红蛇骨基地地下44层,机密会议厅。 当我从电梯里走出的一瞬间,一股异样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个静谧又空阔的房间像以前一样,那排精致的小灯喷射着淡淡的金色光辉。拱形的天花板高高悬在头顶,乌黑如夜空。就连鞋跟跟地面撞击出的“喀喀”声都跟以前一样,那么清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扭曲了一样,给人一种莫名的,强烈的不正常感。 前方,那红蛇骨的图腾散发着光芒,似乎随时准备打开。 最后了……只要穿过这里,就可以进入中央绝密区域。是生是死,是成是败,一切都将得到答案。 我走入广场中心,深深吸了一口气,振作精神,向那红蛇骨的图腾走去。 突然之间,机密会议厅的深处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飞速向这边射来。 我向后退。一蓬细小的黑色光芒从我身前掠过,“哆哆哆”地射入地板。灯光之下,我发现那是用意念力结成的针形块。射入地板之后的两三秒之内,这些意念块纷纷消失了,只留下两排小孔,整齐得象是用尺子量出来的。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机密会议厅深处,一个人影正在渐渐脱离黑暗,朝这边走了过来。他一手提着一把长逾两米,十字架一般的巨大黑色武器,另一只手提着一把约长六十厘米,散发妖艳蓝色幽光的手枪。 是我的恶灵。 我把目光从恶灵上挪动到他脸上。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国立领服,左耳垂挂着那枚他最喜欢的紫水晶耳环,黑色的短发闪烁点点光泽,贴着苍白的脸颊自然垂下——就跟我第一次在难破船酒吧里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仍然是那种?99lib.向冰刀一样凌厉的眼神,毁灭的气息和强大的力量围绕着他,蠢蠢欲动。我能很清楚地看到他周身弥漫的斗气。从他身体里溢出的光几乎达到耀眼的程度,像有生命一样绕着他上下起伏波动。 “你仍然想要杀死我吗?”我带着一点不安问,“你明不明白诡诸无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现在杀死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曾经跟诡诸无交战过,结果惨败。”他答非所问地说,“那次的战斗让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从恐惧中挣脱出来。我知道凭我和诡诸泪的力量是不足以跟他抗衡的。所以,我需要更多,更强的力量。”他向我伸出左手,将恶灵抛给我,“我要你。” 我愣了一下,随手接住恶灵,在手上转了三圈,牢牢握住。“你在说什么?” “我还曾经想过要不要到死亡行星去找你。在银白之塔见到你的时候,我真觉得高兴。”他笑了一下,“当时我就想要把你吃掉,如果不是阿马赖亚救了你的话。” “为什么不试试看合作?”我急切地说,我感觉到他的意志已经十分坚定,几乎不是我可以扭转的,“我们两个加在一起,胜算会更大啊!” “我就是想要把我们两个的力量加起来。唯一不同的是你是指合作,而我是指把我们两个的力量同时注入到我的身体里。”他突然笑了,“我们不能合作,那样会让我们变得更弱小。我们的搭配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只会彼此牵制,最后被逐个击破。” “诡诸无真的那么强大吗?如果我们在这里战斗,只会彼此消耗力量和体力。结果一样会变得更弱。” “只要最后的胜利者是我,我就可以让自己的体能和力量恢复最佳状态。” “你曾经失败,并不代表我也会失败。我是他的弟弟,跟他继承着同样的血缘。”我看着他,尽量让目光显得诚挚,“相信我一次不行吗?” “我的身体里有着跟你们拥有同样血缘的诡诸泪的力量,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他收起了笑容,“我跟你一样,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在这个问题上,我除了我自己之外不能信任任何人。而且我曾经跟诡诸无作战,又懂得治愈,我认为我的胜算比你要大得多。反倒是你,如果你真认为我们的战斗只是无谓地浪费能量,又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把你交给我呢?只要一下子,龙就可以把你的力量和你的肉体完全吞噬。你不会感觉疼的。” “没有奋战到最后之前,我不想死。” “是吗?”他的右腿慢慢后移,摆出了备战姿势,“看来已经没有选择了。” 我感觉到极度的不愉快和愤怒。 他是对的。我们不可能合作。把力量交给他,胜算也的确比我独自一个人奋战来得大得多。现在我们所面临的是一场押上了一切的赌局,我们必须以胜算最大的方式来进行这场赌博。 可是……为什么同样渴望生存的我们要走上如此对立的局面? 真象是个玩笑。 我垂下紧绷的手臂,释放我所有的能量,让全身的战斗机能完全苏醒,几秒钟之内达到巅峰状态。意念力在我身体内部回旋,淡淡的灰蓝色光芒在我身旁环绕,巨大的气场跟邯郸残所释放的气场相抵触,互相压制着。 一瞬间,他的气场似乎产生了爆炸,强烈的气流几乎把我掀倒。一道奇异的黑色光柱撕裂了他左手的袖子,冲天而起,充斥了这昏暗的机密会议厅。 穿过黑色的光芒,我看到他毫无表情的面孔。而在他背后,那道光柱显出了它本来的形态——一条黑色的龙在空中涌动翻滚,发出异样响亮的鸣叫,几乎把我的耳朵震聋。 他的气场这么强大,正面抵抗绝对没有好处。取胜的关键或许在于利用敌人的强大力量。 我一边思考一边捕捉着邯郸残所引起的气浪,用最少的意志力把它的一部分控制住,导向我身后。同时将大量的意念力附着在恶灵上,迅速在手中形成一把灰色的剑。 “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速战速决。”邯郸残的声音穿过龙的鸣叫传来。 我毫无预兆地突然解开对身后气流的封锁。骤然获得自由的强风把我像风筝一样吹了起来,直冲向前方,邯郸残所在的地方。 我们之间的距离对于这种速度来说实在太短了,他还来不及躲避,我已到他面前,意念之剑的剑峰也已碰到他额前的发梢。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手臂好像被电击中了一样,一阵痉挛。意念之剑在距离他皮肤只有一两厘米的地方忽然凝住,再也无法向前半分。 我还没有想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强大的气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一直冲入我的怀里,带着我一直向会议厅另外一端落去。 邯郸残的龙闪电一般追击而来。周围的空气一瞬间都被它吸引过去,我在气流中失去了自控,被吸向那闪烁着点点黑光,像无底深渊一样的巨口。 我大声吼叫起来,用我的意念力在龙和我之间形成一大片坚固的反弹光壁,将反弹面向着我。光壁形成的同时,我也正好接触到光壁上。立刻像个球一样被弹了出去,一直落到会议厅另一端,贴着墙稳稳落地。 天空中那条黑龙几秒钟之内就摆脱了我的光壁,又一次朝我俯冲下来。 我的脚才刚刚接触地面,立刻迅速向旁边躲开,让它在我头顶上空快速飞过,留下一声刺耳的咆哮,和一大片浓墨般的黑色光雾。 我没有停留,在黑雾中跳了起来。 不出所料,邯郸残的龙击弩果然在这一刻穿破黑雾急刺而来,堪堪贴着我的鞋底擦过。 他真的想杀了我。 我挥动恶灵,带着下坠时的体重,将剑刺向邯郸残所在的位置。他却不慌不忙地用被意念力保护着的右手推开我的剑,身体旋转,左手龙击弩抽向我的腰部。 我顺着他推剑的力量改变方向,贴着他的身体旋转着落下,避开龙击弩,恶灵从他身后斩向他的腰。就在我以为我一定会击中他的瞬间,他的身体却突然拔地而起,鸟一般向远处掠去。黑雾也在此刻消散得干干净净。 我追了上去,抬起恶灵,瞄准他即将落下的地方,开了枪。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子弹离开恶灵的一瞬间,速度突然变得无比缓慢。被子弹穿过的空气竟然像水一样荡起了可以用肉眼看到的波纹。 就在这一片波纹中,什么都没击中的子弹凭空爆炸了。 那一边,邯郸残早已经安然落地。 我收住脚步,惊讶地看着那枚子弹爆炸之后仍然留在空中,正在缓缓下降的颗粒。 “这是怎么回事?” “诡诸无的力量已经弥漫开来。”他平静地从远处看着我,“时间和空间都产生了扭曲。你我全身都充满意念力,所以不被这种扭曲影响。恶灵和龙击弩都可以跟你我产生共鸣,同样处在不受影响的状态。但,子弹却没有被意念力保护。时间已经不多了。只要最终方程式一完成,我们的命运就将被注定。” 他的双手在胸前合拢,慢慢闭上眼睛,嘴唇无声地动起来,好像低声吟唱着什么。 我看着他的姿势,突然感觉好像有些熟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渐渐复苏…… 他的指缝里开始有蓝色的光芒溢出。他仍然保持着那不闻不问的状态,似乎根本不担心我会趁机攻击他。 等等!这个姿势……是……姐姐的绝招之一! 糟糕了! 我发疯一般地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扑向他,同时放出了我在这一瞬间可能集结的所有意念力,狂风一般卷向他。四面的墙壁和脚下的地面都因为这力量的滑过而纷纷破裂,但——仍然是晚了。 邯郸残互握的双手突然分开,向前伸展。蓝色的光从他手心中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一切,在我们头顶形成一片苍穹般的光幕。 邯郸残的身体被我的力量完完全全击中,向后面飞去,撞上了会议厅的墙壁。 墙壁的倒塌声中,我头顶的光幕分解成无数无比锋利的力量块,流星雨一般坠落下来。穿过我所放出的抵挡光壁,也穿过我的躯体,带着我的鲜血深深射入了地面。 这就是姐姐的力量?我的抵挡光壁在这种力量之下竟然像纸一样脆弱。多么可怕。被邯郸残应用起来都有如此大的威力,如果是姐姐自己使用…… 就连拥有这种力量的姐姐,都因无法对抗诡诸无而最终选择了死亡。 我又能做什么? 我慢慢张开眼睛,眼球像被撕裂一样剧痛。我的身体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手脚多处被贯穿。不过,幸好我在最后那一刹那用意念力强化了要害部分,并没有受到致命伤。而我身下平整的地面也被这场“暴雨”打出了无数的小孔。 “你还活着,真是个奇迹。”一双熟悉的鞋子出现在我视线之内。我赶忙在他一脚踢过来之前抓住了跌落在我身旁的恶灵,“你比我想象中强大。连‘透碎雨’都没能解决你。” 他的声音那么冷。 我从地上弹起来,向远处落去。也就在我离开原地的一瞬间,邯郸残的手也从空中落下,带着黑色的光将那块染了我的鲜血的地板轰了个粉碎。 可恶! 落地之前,我将意念力重新凝结,灌注全身,麻痹所有的神经,封住了伤口,避免失血过多造成晕厥。尽管如此,落地时我还是摇晃了一下,险些跪倒。 糟糕,我腿部伤得比想象中严重。这样看来恶灵的力量全匹配功能不能用了。它以60公斤左右的全匹配状态重量压到我的肩膀上,我会被它压得跑不动。 为什么到这种时候我总会感觉如此无助,似乎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无法真正的帮助我?我恼火地想着。 邯郸残没有追击,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我,好像在研究什么,又好像是单纯地走神了。 他的脸上多了一道伤口,血污染红他的右脸颊。全身被尘土和血弄得脏兮兮的,腹部,胸口,腿和手臂上有三四条比较大的伤口,龙击弩也出现了裂痕。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也如此狼狈。 “有必要再打下去吗?”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沙哑。 “除了诡诸无之外,你是第一个把我打成这样的人。”他右手抱着左臂。但那张脸,那双眼睛,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一般,仍然那么冷淡,“不过,我们不会同归于尽的。” 说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他的身影像魔术一般从原地消失了。 我向旁边闪开,躲过他的攻击。右手砸向他的鼻梁。 他侧了一下身体,龙击弩夹带着一道光和虎虎的风声,从我胳膊上滑过,剖开了我肩头的衣服跟血肉,切向我的脸,似乎打算一下子把我的脑袋切成两半。 我低声吼叫,左手的意念力瞬间放出,刀片一样刺向他的腹部,而我自己则借着这个力量向后退去。如果估计没有差错,这一下就可以退出他的攻击范围了。 但就在这一瞬间,龙击弩上的薄光突然膨胀成一个巨大球体,轰然炸裂。强大的气流携带着锋利的意念刃喷薄而出,刹那间将我吞噬。 我的耳旁全是风声。全身的神经虽然都已经被麻痹,但却仍然感觉到一阵阵的剧痛。我知道我身上一定又多了很多伤口,搞不好已经像渔网一样密密麻麻,体无完肤。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感觉到自己已经从强光中脱离,从半空中落在地上。 一道暗暗的黑光从头顶投射下来,我不用看都知道,邯郸残已经将他的龙凝聚好,只准备最后一击了。 可是……他还不动手,在等什么呢? 我睁开眼睛,向前方望去。 他左手抱着自己的腰,龙击弩撑在地上,血从他指缝里滴滴嗒嗒地落到地板上。看样子刚才我的攻击还是让他负伤了,但这并不表示他的力量有所减退。在天花板上盘旋着的龙,那双碧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似乎将我当成美味的食物,蠢蠢欲动。 然而在我身边,一些黑色的气息正在从地板上蒸腾而上,随着龙所散发的气息的起伏而起伏,蔓延,渐渐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将我困在其中。 我明白他在等什么了。他仍然担心我有能力闪避,所以他要等到这些黑色气息所组成的防护网完全形成,确保我无法避开这致命一击。 可恶……可恶的家伙…… 我慢慢握紧拳头,一直犹豫不决的心情也在此刻坚定了下来。我遥望着他的眼睛,低声说:“拥有我姐姐的生命对你来说是一种悲哀,一种无可选择的束缚,是吧?如果我说,此时的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你会不会相信?” “这个世界上你不想伤害的人只有你自己。”他淡淡地说。 黑色的龙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咆哮,带着一身黑色的,不规则的光芒盘旋飞下。地面上的黑色气息仿佛感受到它的号召一般,陡然间膨胀开来,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防护网。 我在这一片巨响中静静坐着,声音像水一样流畅毫无停滞地滑了出来:“我在这里,在这无限的光辉之下呼唤着自身的力量。诡异的圣灵不再沉默,不蒙我喜悦者,将因伤害我尊贵的躯体而遭到死亡的惩戒。” 空中突然无中生有地出现了一片深蓝色的光亮,划破黑暗,如流星一般向这边急速陨落。 在龙完全吞吃我之前,诅咒一定可以杀死他。只要他一死,这条龙自然也就会消散了。 我慢慢合上眼睛。但就在此刻,意料之外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在强大的诅咒进入他的能力范围之后,他突然挥起右手,带着一片黑色光芒,从侧面撞击诅咒之光,迫使它改变方向,从他身前滑了过去。 我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竟然能……这样操纵诅咒? “你很惊讶吗?”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也曾经想不通,你给我那枚戒指为什么能抵挡诅咒的力量..?但当我跟你在诺亚方舟里产生共鸣之后,我突然想到,或许那枚戒指的奥妙就在于这种共鸣——它拥有着跟你一样的波调。当诅咒感应到这种波调时,则自动认定此人不可攻击。但附着在戒指上的力量实在太薄弱了,薄弱到了让佩戴的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因此在承受诅咒撞击时会粉碎。我现在虽然是在尽力模仿你的力量波调,但显然没有完全模仿正确。只是通过相似的波调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它。否则这力量也不会一直朝我攻击了。”他说着,向后退了一步,那黑色的光膜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弧形,又一次把折回来的诅咒之力挡了开去。“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你一死,诅咒也就会消失了。”他的唇边浮起一个浅浅的,充满冷酷的微笑,“永别了。” 一片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如海潮一般撞下来,遮蔽了我的视线。我什么都无法看到,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失去重量。 “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像精神体脱离了肉体,互相融合……很温暖。像回归母体了一样。”邯郸残的脸在逆光中变得模糊,依稀似乎是在微笑。 “别对我说谎,默。” 怎么会……这样呢?这是我的错误吗?是我暗示了他应该如何击败我?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片无尽的黑暗,我知道我已经被龙吞下去了,如果我再这样发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彻底蒸发,什么东西都不留下来。可是我的脑袋却好像被凝固了一样,无法运作。震天动地的鸣叫声和地板的纷纷爆裂中,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像一面正在敲响的诡异的鼓。也就在这个时候,爆炸般的疼痛在身体内海啸一般毫无预兆地涌起,席卷整个身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疼,甚至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疼,整个身体似乎要被撕碎,每一寸肌肤都在分裂,无限制的分裂。五脏六腑消失于无形,全身血液被全部抽干,空虚感在身体中无可阻止地蔓延开来。 就这样……就这样被杀死? 愤恨,恼怒,懊悔,不甘……充满了我的脑袋。在这一片黑暗中,我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在这一瞬间,我感到全身灼热。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脱离了出去,疼痛,疲劳,体重,都在一刹那间消失。我好像突然失去了自己的躯体,只剩下无比强大的力量和意志仍然存在着。 “你从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别人的。”他嘲讽地说,“我了解你。” 耀目的兰灰色光芒照进了我的眼睛,周围的黑暗陡然被撕裂,我看到了会议厅,也看到了站在远处,仍然被诅咒纠缠得无法脱身的邯郸残。 “我们的价值观很像。”他淡淡地说,“但我不想死在任何人手下。我不像你,把‘战死’看成神圣的,荣誉的,从而对其怀有一种尊崇。我讨厌死。管他多么绚烂,多么有美感的死亡,我都不喜欢。我讨厌死,也讨厌难过地活着。” 杀死他……杀死他!机会也许只有这么一次! 这个念头仿佛刺痛了我的神经。 我像箭一样穿过了蓝色光幕,穿过了残留的黑雾,向他扑去。伤口中淋漓的血在空中划下了一道鲜红的弧线。恶灵在我手中化成一把纤细而锋利的长武器,从我身上溢出的光芒水一样流入枪体表面的花纹中,与恶灵融为一体,随着我的呼吸而一明一暗。 邯郸残身体回转,用自身的力量形成一道弧壁,从他背后撞来的诅咒之力沿着这道弧壁擦过,向我撞来。而他自己则顺着这股力量鸟一般向一旁飘去,用龙击弩截住了那回归的黑色巨龙。 我没有躲避,任凭身体和诅咒之力在空中相撞。那强烈的深蓝色光芒卷住了我,瞬间舆恶灵同化。 刹那间,光芒大炽。 与巨龙合而为一的龙击弩散发出的黑色光芒,和恶灵上的灰蓝色光芒将整个空间分为两半。互相交错的耀目光辉之中,强大的力量澎湃而起。我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正在隆隆震动,似乎随时都可能崩溃。 我听到了自己的怒吼,我听到了不知来自何处的巨响。在这一片响声中,我挥起恶灵,切碎光幕,扫向那消瘦而又苍白的少年。 他没有躲避,挥动龙击弩,迎了上来。 两者相交的一瞬间。 恶灵的蓝光在我面前滑过,穿过龙击弩,穿过附着与其上的力量,切入了邯郸残的躯体。就像穿过一片水雾一样,如此轻巧,如此自如,如此……不可思议。 黑色立领中国服,黑色的短发闪烁点点光泽,将阴影投在苍白的脸颊上。紫水晶三角形耳环在他脸旁摇晃。细长的黑灰色含着淡淡的嘲讽,凝视着我。 温热的血沿着恶灵一直滑下,一直滑下,渗入我冰冷的手指。邯郸残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慢慢向前倒下,跟他的血液一样沿着恶灵向我滑过来,最终轻轻撞在我的肩膀上。 “好久不见了,默。”他用那悦耳的沙哑声音说着,“欢迎你回来。” “这结局还算不错……”他在我耳旁发出一声淡淡的,冰冷的轻笑,“默,你……” 被切断,飞了出去的龙击弩不知在什么地方跌落了,“呛啷”的一声响,盖住了他最后的轻柔语声。 我张开双臂,抱住了他被恶灵贯穿的温热躯体,却好像只是抱住了一个不可捉摸的,正在崩溃的梦。 周围的黑色光芒散开了,化作点点光尘,缓缓坠落。落在他身上,也落在我身上,转眼间熄灭。 我怀中的他,轻得像一只死去的蝴蝶。 “欢迎你回来。” 第五十二章 霍依兰的决定 地球历12月9日,二号开发星球,银白之塔中央。 屏幕的光照亮了阿马赖亚·兰多的脸,也照亮了他脸上无比震惊的表情。 诡诸无……他竟然做了这样的修改?把力量的最大破坏点放在二号开发星球……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难道不怕自己也死掉?还是说,他以为取代了我的‘最高支配者’的身份,就可以在神裁中活下去? 阿马赖亚的目光转向另外一个屏幕。 不可理解的想法……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阿马赖亚站起来,向银白之塔的出口走去。 地球历12月9日,二号开发星球首都城,红蛇骨基地,中央绝密区域。 一片黑暗中,皮欧拉里克飞速的运作着。微弱的运算声在此刻听起来却如此响亮。 “今天是12月9日,最终启动方程式预计本日内完成。” “刚才那一战……真是惊天动地啊……连这里都感觉到了……” “力量储蓄达到70%……持续收集中……” “皮欧拉里克……一切怎么会如此顺利呢……顺利得让我都感觉到惊讶……我的弟弟,邯郸残……阿马赖亚……扶政会……所有人都在按照我所预计的那样行动着……为什么自命不凡的人类……那么容易被欲望所操纵……被‘生存’这两个字欺骗呢……” 黑暗中,一只惨白的手不知道从何处伸了出来,像一朵盛开在夜里的兰花。轻轻拢住皮欧拉里克的触角,无比温柔地抚摸着。 “我们马上就要看到了……这个由我们一手缔造的未来……一个真正没有邪恶,充满阳光与希望的伊甸园……前所未有的喜悦……你能体会这种心情吗……” 皮欧拉里克没有做出回答。 “呵呵……对不起,你是无法体会这种人类才有的心情的……你永远都那么平静……平静而睿智……帮助着我……” “您是我的一切。” “谢谢……皮欧拉里克……” 地球历12月9日,拓其斯塔首都城,中央科研区,会客厅。 这个会客厅远不如红蛇骨的机密会议厅庞大气派,装修上也比较保守,但坐在这里,却比在红蛇骨机密会议厅里坐着感觉要更加舒适一些。 包包坐在霍依兰身边,仰起头来四面看了看。 大概是颜色问题吧。这里的灯光比红蛇骨那里要明亮,色彩也是以可以令人安定的淡蓝色和白色为主。不愧是科学院,什么都考虑到了。 包包看看坐在自己周围的同伴。低头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的子晚美儿和桃子;一脸紧张的戚蕴;沉默不语的李伤;大家都没有笑容。 我们这些人持枪配剑的,穿着红蛇骨这种乌黑的制服坐在这里,感觉有点格格不入呢……不,格格不入的不是我们的形象,而是我们的心情。 包包的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雷神的枪套。 真是一次冒险的赌注啊……但是我相信霍依兰司令官。她是我这一生最钦佩的女人,也是我唯一认可的领袖。高韶韵相比之下逊色太多。 一生……?我最近好像常常在心中想到这个词呢。思考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思考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期待自己给自己的一十八年生命来做一个完全的评价。 包包脸上不经意地浮出一个微笑。 或许,我下意识里已经认为自己死亡的日子不远了。 会议厅的门打开了。机械声打断了包包的思绪。 拉博森·布鲁斯特走了进来,门随即在他身后关上,将外面的世界和内里完全隔绝。 在座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霍依兰上将。好久不见了。”拉博森走到桌子前,跟霍依兰握手,“没想到你会亲自来。前线的战斗怎么办?” “已经交给高韶韵少将了。拉博森先生。我把红蛇骨的蛇牙全部带来了,现在只等你的吩咐。” “全部?”拉博森环顾四周,发现果然如此,“这太大张旗鼓了吧?我记得扶政会发出的命令只是要求两三个蛇牙而已。这次的任务不过是在一定时间内运送一样东西,用不着这么多人,更用不着霍依兰上将你亲自来。” “我知道。这样做是我的意思。”霍依兰秀美无伦的眼睛眯成一线,“因为我要在这里获得一个答案,以及一些扶政会一直隐瞒着,不让我知道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包包和李伤已经各自离开自己的座位,退到门口。一个靠着门框,另一个仿佛不经意似的挡住了呼叫器。另外三个人虽仍坐着,手却在桌子的遮盖下握住了武器。 拉博森看了看这些少年的脸色,微微一笑。 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以霍依兰的智力,早晚会发觉这件事情。但问题是,现在虽然阻 6b62." >止这个计划还不算晚,但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就算圣火计划不启动,人类也将面临灭族的危险,外星人绝望中的孤注一掷,将意外地给予地球族以重创。.99lib? 如果我有勇气早些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情况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现在已经无法知道了。 拉博森不慌不忙地走到桌前,坐下来,跟霍依兰面对面。“霍依兰,你发现了什么?” “不多,但也足够了。”霍依兰的身体向前倾着,手肘撑在桌子边缘,“红蛇骨中央绝密区域里,皮欧拉里克正在日以继夜地处理着什么庞大的程序。以补充蛇牙战士为理由,中央科学院开始了生产由DNA还原复制人的作业,但生产人数却与我们所需求的不符。还有,战争现在如此紧张,扶政会的表现却胸有成竹,一切战略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同样,莫尼罗的战略也似乎是在抢时间。当时间到了之后,扶政会做什么?抬出最后的‘圣火计划’?” 拉博森吃了一惊。“你知道‘圣火计划’?” “嗯。有一个人曾经告诉过我。”霍依兰放慢语速,一字一字地说,“我曾经相信过他的话,但我现在认为他在说谎。或者说起码是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拉博森沉默不语,暗中思考告诉霍依兰这个计划的人究竟会是谁。 “二号开发星球和拓其斯塔的银白之塔也开始了不安的躁动。红蛇骨的战士一靠近那里,就会产生极其剧烈的生理反应。其中等级比较高的战士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到集结在银白之塔周围的力量波。‘圣火计划’的理论,我没有看过,但只要稍有联想力的人就应该会想到,这种不正常的反应或许就是‘圣火计划’启动的先兆。”霍依兰做出一幅困惑的表情,“我不太明白。我记得那个人说过的话是这样的‘通过银白之塔,引发一个星球的最大力量。然后通过某 4e2a." >个操作系统来启动和支配这力量,释放出大约比弗洛耶41号炸弹要强几千倍的破坏力,一举消灭莫尼罗和郝古拉’。可是,我们这里也有银白之塔不是吗?一旦启动起来,我们的星球防御力好像也不足以抵挡‘超过比弗洛耶41号炸弹要强几千倍的破坏力’。”她停了一下,接着说,“当我事后想到这个问题,询问告诉我‘真相’的那个人时,他很有把握地告诉我,我们有力量完全支配这种破坏力,保护我们的星球不受伤害。但同时又没有否认‘诺亚方舟’的存在是为了在‘意外’的情况下保护VIP的人身安全。” “怎么,诺亚方舟的用途你也知道了?”拉博森失笑。 霍依兰也笑了笑。“问题是,这种‘意外’的概率究竟有多少?万一意外发生,又将会造成什么结果?” “仅仅就这些线索,你就可以到这里来吗?” “还有诺勒·尼奇。”霍依兰突然说,“九月份的时候,诡诸默和李伤在从执行任务归来的路上落入一个叫做诺勒·尼奇的人的研究所,并且发生了战斗。这个人也是已经过世的噶尔博士的好友。” “我记得那场战斗的汇报。”拉博森平静地说,“战斗之后虽然只找到了他身体的一些碎片,但却已经被认定是死亡了,不是吗?” “10月22日,我们在拓其斯塔2号城市,郊外的废弃工厂里找到这个已经被‘确认死亡’的人了。”霍依兰淡淡笑着,“我们在那个废弃工厂里发现了生产流水线,大量的人造DNA,一个曾经被诡诸默杀死的女孩子,以及一个——绝密的通讯频道。” 拉博森的?身体抖了一下。 “我们用红蛇骨的技术暗中将那些DNA模拟还原,其结果让人震惊——还原而成的复制人竟然就是曾经多次与红蛇交战,自称是‘噶尔博士的养子养女’的少年们。这一点包包,戚蕴和李伤都可以证明。”霍依兰的目光渐渐变得锋利,“而后不久,我们又根据那个绝密频道进行了追踪。其结果……找到的就是位于拓其斯塔的拉博森·布鲁斯特先生的宅第。” 一片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拉博森身上。而拉博森则默默凝视着霍依兰。 过了很久,霍依兰轻声打破了安静:“拉博森先生,您一直在背后和诺勒·尼奇合作,指挥那些少年的行动,与红蛇骨为敌,干扰我们的任务。虽然我不太明白您真正的想法,..但红蛇骨所接受的命令都是扶政会下达的。干扰红蛇骨的任务,不就是等于干扰扶政会吗?老实说,扶政会下达给红蛇骨的很多任务,连我都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义所在。比如说要让红蛇骨的人运送一些所谓的特殊装置给郝古拉以及莫尼罗人……对不起,这些特殊装置其实是在莫尼罗以及郝古拉组装而成的银白之塔的一部分,对吧?” 拉博森点点头。 “在8月31日所运送的那个‘特殊装置’是我们最后一次接到类似的命令。也就是在那次,红蛇骨跟诺勒·尼奇的少年发生了最严重的冲突。想到这一点之后,我做了个大胆的假设,拉博森先生,您阻挠红蛇骨,试图阻止银白之塔在莫尼罗河郝古拉完全建成,其根本原因或许就是因为您是暗中反对‘圣火计划’的。”停了一下,她继续说,“我有一点不理解,为什么在诡诸默和李伤降落到诺勒·尼奇的科研所的时候,又发生了第二次战斗?而且据李伤的汇报来看,当时诺勒·尼奇的行动并不是想要捕捉或囚禁他们,而是想要杀死他们。但那个时候就算杀死他们两个,对于事情也不会有任何帮助了,不是吗?” 拉博森默默抚摸着自己双手的指关节,垂下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咳嗽一下,抬起头来,问:“诺勒……他现在怎么样了?” “很抱歉。”霍依兰摇摇头,“他自杀了。死之前曾经试图销毁所有证据,但没成功。” 拉博森的目光震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原状。“霍依兰,我也有一点不理解的地方。你为什么要冒险这样跟我进行对话?你难道不怕事后你将会被判刑?就算不会被判刑,你的职位也必定会被撤销。” “如果那样,我就说我发现了拉博森先生的秘密,所以才进行这样一次会谈,目的是要让你承认暗中与诺勒·尼奇合作的事实。” “这是你不害怕的原因,而不是你这样行动的理由。” “如果圣火计划启动,就代表这场战争要结束了,对吧?”霍依兰向后靠去,抱着自己的胸,“我认为,我不会是在可以进入诺亚方舟避难的名单之列。同样,红蛇骨的所有人都不会。而就像我刚才所说,所谓的‘意外’,发生概率究竟是多少,我们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说,扶政会有可能是借助这圣火计划,想要一举消灭红蛇骨?” 霍依兰默认。“事实上他们现在就已经开始试图消灭红蛇骨了。看看作战计划书就可以很清楚地发现,他们有意将红蛇骨的任务难度提高,千方百计地消磨红蛇骨的力量。” 拉博森不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圣火计划启动之后,就算我仍然活着,红蛇骨的战士也没有死光,在战争中消耗的兵力也已经足以让红蛇骨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这时候扶政会自然而然就会下令解散红蛇骨,我的职位照样还是不保,而且搞不好还会因为曾经接触了太多东西而被清除掉也说不定。同样,红蛇骨一解散,剩下的红蛇战士就失去了存在意义,而单纯成了一些拥有奇特力量,搞不好会危害社会安定的群落。到时候他们的死亡恐怕也是难以避免。” “我早料到了。”拉博森突然说,“像你这样的人,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 霍依兰侧了一下头。 “你的猜测全盘正确。”拉博森慢慢地说,“圣火计划,是一个清除所有异种生命体,以及将星球环境进行一次性彻底改善的计划。如果计划启动,所有拥有银白之塔的星球都将进入清洗状态。圣火将从二号开发星球开始燃烧,续而蔓延到其它四个星球。届时,作为增副装置的‘诺亚方舟’将成为唯一一个不受干扰的地带。也就是说,所有红蛇骨的战士,莫尼罗人,郝古拉人,都将死亡。只留下纯种的人类。” 霍依兰静静地等候她说下去。 “而要启动这个计划,光有‘启动方程式’是不够的。还需要——强大的异常力量。拥有这种力量的有三个人,诡诸无,邯郸残,以及诡诸默。他们三个人缺一不可。” “这就是您为什么要杀死诡诸默的原因?” “没错。但当蛇牙DNA的采集方案开始实施之后,我就放弃了。既然诡诸默的复制人随时都可以出现,那我们就算杀死了诡诸默本人,也没有意义了。”拉博森呼一口气,“事实上,今天要让你们来负责运送的,正是诡诸默和邯郸残的复制人。当你们将他们运送到中央绝密区域的时候,估计启动方程式也已经运算完成了,并且通过扶政会暗中制造的秘密渠道直接传送给皮欧拉里克,然后,圣火计划就将启动了。” “这么说,方程式到现在还没有完成?” “没错,但也差不多了。我离开时,他们预计将在三个小时之后完成。现在……”他看看手表,“只剩一个小时不到了。” 霍依兰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她站起来。 当她的目光依次与在四周伫立的少年相对时,他们都看到她眼中闪烁的光芒。 那一种铁一般的决心所散发出的光。“异种不是一种动物或一种科技产物,而是人类的一种。跟那些普通的,纯种的人类一样,都有资格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对不对?” 包包,李伤,桃子,戚蕴,子晚美儿互相凝视。 “但是,现在竟然有这么一群家伙想要剥夺这一权力。我们难道不应该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去争取本该属于我们自己的权利吗?” 没有人说话,但他们都明白了霍依兰的意思。 片刻的沉思之后,包包,李伤,桃子缓慢地站了起来。戚蕴和子晚美儿却犹豫不决。 霍依兰看看他们,说:“没关系,不赞同的人也不勉强。” “不,我要一起去。”子晚美儿撑着桌子边缘站起来,“虽然这事有点超过我的理解范围,但我们除了是战友之外,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想跟大家同生共死。” 戚蕴犹豫不决的目光震动了一下,瞬间坚定。 他也站了起来。 霍依兰愉快地笑起来。“来,别耽误了。或许我们还来得及。” “你们考虑清楚。”拉博森也站起来,“现在就算阻止最终方程式的完成,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果这个计划无法实施,在莫尼罗和郝古拉的攻击下人类也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总之,大错已经铸成了。” “如果是那样,就让我们这些异种跟纯种人类一起奋战到最后吧!”包包笑着拉开了门。 没错……这不是是否有意义,或者是对谁有好处的问题。既然不管怎么做都会死,那为什么不去破坏方程式,把那些高高在上的纯种人类拉下来,拉到跟我们平等的高度,一起面对战火的考验呢? 我们都是杂种,被纯种人类轻视,被纯种人类利用。但……我们可以在最后关头毁掉纯种人类的阴谋。 第五十三章 为生存而战的少年们 一个空旷的椭圆形黑色房间。房间四周那上百个浸泡着“木乃伊”的圆柱形水缸散发着飘忽不定的幽光,四周的墙壁都在随着幽光轻微摇动。偶尔会有一线比较强烈的光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漏出来,转瞬即逝。 房间的尽头,庞大的皮欧拉里克正在发出响亮的运作声。那个眼睛般突出的绿色圆屏幕上演示着无比繁杂的文件和数据。而在它上端,皮欧拉里克的四条触角互相交织在一起,托着一个白色的光球。光球之中,两个太阳一般的眼睛熠熠生辉。 “我一直在等你……弟弟……你终于来了。” 我站在房间中央,抬起头,让光球的白色光芒照亮我的眼睛。血液在我身后滴成一条断断续续的线,又在我脚下聚集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可怕……我能感觉到,从那个光球中泄漏出来的力量。仅仅是站在这里,就感觉到自己仿佛正在大海深处,被看不到的海水压迫,几乎无法呼吸。 “……你看上去好像很糟糕……”他的声音中出现了笑意,“跟邯郸残的战斗,让你感觉到痛苦吗?……你是否在因此而怨恨我,认为如果我把你挡在外面……你就不必承受如此的痛苦?” 这就是……诡诸无的声音吗? 空洞又断续,捉摸不定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是由嘴和喉咙发出的声音,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中的。 “诡诸无……我不明白。”我低声说,“你为什么要把门打开,放我进来?如果你把我挡在外面,你就可以在这里安心地完成你的‘神裁计划’了,不是吗?”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你……更别提照顾你了……所以我希望……最起码能亲手给你一个结束……一个跟其他人都不同的结局……” 这也能算是理由吗?像他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会做出这样毫无意义的举动吗?还是说有另外的什么原因? 我想不通。 但是这也不重要了。 我放开紧握的左手。霎时间,一道细长的灰色光芒闪电般从我的手掌中脱离,射向被皮欧拉里克捧着的光球。 光球没有躲避,也没有做出防御,像靶子一样一动不动,任凭光箭深深射入球体中心,被光球的光线吞没。 怎么,竟然击中了?……不,不可能这么容易。 我呆了半秒钟,随即一跃而起,手持恶灵,劈向球体中央。 皮欧拉里克本来纠结在一起的触角突然散开,从四个方向齐齐向我刺来。 我大吃一惊,立刻横过恶灵,从正面挡住其中两个触角,顺便借着冲撞的力量向后翻跃,落回原处。 “你变弱了……看来刚才跟邯郸残的那一战……的确消耗了你不少的体力……” 光球在皮欧拉里克的怀抱中开始旋转,我所放出的光箭也夹在其中,越转越快,越转越稀薄,最终像烟花一样爆开。 点点散落的光芒中,一个惨白的影子显露出来。他穿着无比宽大的白袍,坐在半空中,微微上下起伏着。袍角几乎碰触到地面。一头闪闪发光的乌黑长发水一般沿着他的身躯倾泻而下,越显得他皮肤苍白如冰雪。 这就是……诡诸无?历代以来最强的异能者? 他在向我微笑。他的身体好像在发光。一种阳光一般圣洁的光。 我慢慢后退一步,紧握恶灵的手不自觉地略略放松了。 他……很像我,也很像阿马赖亚。除了皮肤和头发之外,五官跟我一模一样,但那双黄金眼眸中凝聚的某种东西,却把我们区分开来,成为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我无法弄明白那双眼睛中所蕴藏的究竟是什么。当我对着那双眼睛凝视的时候,“神”这个词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头脑中。我不由自主地感觉到畏惧,想后退,想逃避,但却动也不能动一下。 “原来是你,”我费力地说,“那次我偷偷进入中央绝密区域,在水缸上看到的倒影是你?” “没错……而且……那次我也是像今天这样,暗中帮你打开了所有通道……不然你以为你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呢?” “还有……我返回红蛇骨之后的第一个夜晚,在梦中看到的,也是你吗?” 皮欧拉里克的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所有的数据都不见了,只留下一行字体巨大的短信息:“拓其斯塔中央科学院邮件:最终启动方程式第244号碎片,接收与组装同步进行中……请稍候……” “你所恐惧的神裁就将开始了……只要这块碎片组装完成……一切就都将走向结局……”他笑的更加愉悦,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皮欧拉里克,“……时间有限……施展全力吧……如果你因为恐惧而丧失战意……那就太无聊了……” 无聊……?什么叫做无聊?他把这场战斗看作游戏吗? 一阵莫名的愤怒让我全身都变得炽热起来。我抬起恶灵,瞄准他,用力一斩。 附着在恶灵上的力量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斩向他的侧面。而我也在此刻跳起来,手持恶灵从..另一个方向发动了攻击。 他不闪也不避,双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安宁地笑着。 灰色的光芒吞噬他的身影的同时,恶灵也切中了他的身体。 没有血,也没有伤口。恶灵就好像砍中一团空气一样,不着力地从他的身躯中滑过了。 他……莫非是…… 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我自己所放出的力量也同样穿过他而撞入我怀中,融回我体内。虽然没有伤到我,但相撞时的力量却把我冲得向后飞去。 我像沙袋一样笨拙地落了地,膝盖跟地板撞出“扑通”的一声闷响。本来略有消减的疼痛因用力过度而卷土重来,一时让我全身酸软,几乎无法站起来。 “你,”我咳嗽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糟糕,我竟然会忘了,你根本不是实体。” “没错……”他缓慢而优雅地抬起手来指了一下右边的墙壁,“我的身体在那里……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个由力量组成的精神体罢了……因此物理攻击是无法伤害我的……” 精神体……脱离了肉体的精神体……? 一个模糊不定的想法从我的脑袋中浮现出来。 “刚才我的意念攻击也没有击中你……”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血从指缝里滴滴嗒嗒地落到地板上。 “其实是击中了……只是没有造成伤害。”他好像小孩子一样快活地笑起来,“那是‘分解’能力啊……我一次性分解了意念刃90%以上的强度……当意念刃的强度低于10%的时候,就无法伤害我了。我可以任它穿过我……当然,我只是对意念刃接触我的那一部分发动能力……至于碰不到我的部分,就随它去了……” 他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竟然能这样精确地发动能力,只消解意念刃与他身体接触的那一部分?看来他不光是力量强大,就连异能的技巧都不知道比我强了几百倍。 但,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误,我还是有希望击败他的。 “诡诸无,你有办法让自己在神裁之中活下来,对吧?”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贴着身体的手却在暗暗凝聚着力量,“可是,神裁计划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毁灭一切让你感觉有快感吗?等一切都结束,你打算对那些残存下来的生命做什么?继续毁灭他们?” “不……我不是为了毁灭才这么做的……”他突然不再说了,默默摇头。笑容从他脸上隐去了。一片淡淡的哀愁取而代之,“你看,我的肉体变得像木乃伊一样……我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到用自己的手去触摸物体的感觉了……但我不能回到肉体里……它已经无法承受我的力量……如果我勉强回归,只会让它爆炸而已……我像个幽灵一样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老去……但我并不是为了毁灭才承受这些的……” 他不再看我,茫然地将目光投向皮欧拉里克,悠悠叹息。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现在或许就是最佳时机! 我将全身的力量瞬间放出,海潮一般铺天盖地地向他扑去,完全封住了他的活动范围,也遮蔽了他的视线。而我自己则在这种力量的掩护下扑向右边墙壁中,那半死不活的躯体。 他虽然已经脱离了肉体,但并不一定代表他的生命也跟这具肉体分开了。如果我此刻杀死他的肉体,或许他也会跟着一起死亡也说不定。 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了。 恶灵在我手中舞出道道光华,连续不断地飞向那保存着诡诸无躯体的水罐。 水缸不会躲避,看上去也丝毫没有被力量保护的样子。而无现在被我的力量包围,他要发动分解能力将这么强大的力量分化,怎样也需要个两三秒钟。 这两三秒钟,足够我击碎二三十个普通的水缸了。 突然之间,有什么东西穿过海潮一般的力量,朝这边袭来,飞速卷住了水缸。意念刃的方向此刻已经来不及改变,一个接一个撞在被保护起来的水缸上,纷纷粉碎。 是皮欧拉里克的三道触角!可恶!为什么中央电脑皮欧拉里克竟然会帮着诡诸无作战! 我大吼起来,挥动恶灵,狠狠刺向皮欧拉里克触角的缝隙。 “不可以……!” 皮欧拉里克剩余的那条触角此刻突然从侧面斜插过来,挡住了恶灵。 但恶灵的锋利却远远超出了它的坚硬程度。清脆的一声钢铁破裂声之后,恶灵穿过触角,刺入水缸。霎时间,水缸中的溶液从触角的缝隙中喷薄泻出。 一秒钟的沉寂。 成功了吗? 房间尽头,那包围着诡诸无的力量突然崩溃了。像雪崩一样,自上而下急速崩塌。强大的气流从缺口中扑出,卷住了我。 我的身躯在气流的漩涡中旋转,身体就好像要被撕裂了一样,扭曲地疼痛。无数道细长的伤口纷纷迸裂,血液雨水般四面飞溅。 地球历12月9日,拓其斯塔首都城,中央科研所。 中央科研所大概从未面临过如此局面吧。 当蛇牙们走入中央科研所中心研究室的时候,所看到的并不是研究师,而是一大群荷枪实弹,严阵以待的国家特种部队。 研究室内所有的显示屏都已经一片乌黑,只有中央电脑仍然开启着,显示着一行刺目的红色字体:“资料传送剩余10%。” 在这行字下面,简·宁抱着手臂站立着。“我听说霍依兰带来的人数超过要求时,就知道要出问题了。怎么,霍依兰没跟你们一起来吗?” “这件事情跟霍依兰司令官无关,是我们自己的意思。”李伤说,“她现在被我们囚禁在某个地方。” 看来我的预感还是对了,没让霍依兰司令官跟着一起来,的确是个正确抉择。 李伤心里默默地想。 看样子,他们不是打算把我们杀死,就是打算全部逮捕。总之是不会轻易让我们逃走。一场战斗在所难免。 包包环顾周围,粗略估计了一下人数,大约在五十人左右。装备完善,看起来是专门为了对付蛇牙而经过特别调配的。其中有一些人配备的是可以发射麻痹弹的特殊枪支。一旦被击中,不仅异能会被封锁,连肉体也会变得无法行动。 还剩10%。按照这个速度,大概我们还有两三分钟可以行动。另外……我记得蛇牙成员的基因也保存在这个中央研究室里。只是详细位置不知道。 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包包悄悄打开眼镜上的“心电对话”系统,将她所想的行动计划发送给其他的同伴。 没有回答。事实上也不需要回答。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按照包包说的去行动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别反抗,不要增加无谓的伤亡。”简·宁谨慎地靠着中央电脑站着,似乎随时准备躲到那后面避免遭到战斗波及,“将武器抛出来。” 几秒钟的沉寂之后,少年们很不情愿地抬起握枪的手,将枪抛了出来。 那些特种兵的目光中出现了一刹那的放松。 就是现在! 站在最前bbr>.99lib?面的包包和子晚美儿在最后一刻用小指挂住枪,轻轻一钩,将枪转回自己手里,毫不犹豫地瞄准远处的中央电脑,扣动扳机。 那些特种兵大吃一惊,动作整齐地启动枪支,猛烈的火力疯狂向站在包围网中的少年们袭去。 早就准备好的戚蕴,李伤和桃子张开各自的领域,将子晚美儿和包包一同保护起来,替他们顶住了所有子弹。 一时之间,爆炸声不绝于耳。各式各样的子弹在光壁上纷纷炸裂。 穿过层层火光,包包和子晚美儿看到了远处的中央电脑——它完好无损。 “怎么可能!”包包叫起来,又一次射出了两枚子弹。 这次她们都看清楚了,子弹在进入中央电脑四周直径约5米左右的范围内之后,好像碰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在空中炸裂了。 “是防护罩!”子晚美儿轻声说,“我们早应该想到的。” “传送剩余3%。” 传送好像速度加快了。我们必须要马上收拾掉这台电脑。可是,怎么才能击碎防护罩呢?我们现在根本不清楚防护罩的型号和强度。难道要把整个实验所都毁掉吗? “或许我们会有办法。”戚蕴从后面转到前面,“包包,美儿,桃子,你们三个女生负责干扰周围的特种兵,我和李伤来试试看。”他不等三个女生做出任何回答,就跟李伤一起冲出了领域的保护,箭一般地冲向中央电脑。 “传送剩余2%……” 桃子大叫一声,全身力量一口气放出。数十个能量弹从她身上脱离而出,毫无规则地向着四面八方飞去。凡是稍与能量弹接触的东西,无不尽皆粉碎。 面对如此惊人的攻击方式,特种兵们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不得不躲避,队形一下子就溃散了。包包和子晚美儿逮住机会左右开弓,向因为躲避能量弹而从防爆盾牌下脱离出来的特种兵发起第二波攻击。 一时之间,场面乱成一团。 李伤和戚蕴冲到中央电脑前,两个人同时把凝聚着分解能力的拳头砸上了防护罩。 “彭”一声闷响。防护罩以跟他们拳头所接触的地方为中心,直径三十厘米的范围之内变了颜色,从完全透明变成了紫色的半透明状态。 在这个状态下,防护罩的厚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了——粗略估计,大约在一米左右。在戚蕴和李伤的分解能力下,防护罩不断地在变薄。 70厘米,60厘米,50厘米…… “传送剩余1%……” 不行,来不及了。 戚蕴急中生智,提高声音,大声叫嚷:“桃子,帮个忙!” 桃子立刻领会,双手一挥,满天飞舞的能量弹全部改变了方向,流星一般纷纷坠向李伤和戚蕴所在的地方,准确无误地从他们之间穿过,击中了那三十厘米的凹陷。 一声接一声的爆炸响声,已经无法分辨究竟是能量弹跟防护罩相撞的声音,还是包包子晚美儿她们跟特种兵战斗所发出的声音。 七十个能量弹的密集攻击下,防护罩的缺口越来越大,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一丝只有三指宽的裂缝。 但这已经足够了。 李伤和戚蕴大吼着,将手中的已经达到最大匹配度的枪支顶进那个裂缝,开了枪。 神啊!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的话,请在此刻保佑我们吧! 强大的异常力量脱离手枪,没入电脑内部,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闪光。 “传送剩余:0%。传送完……” 巨大的爆炸吞没了一切。熊熊火焰中,那黑灰色的高级显示屏四分五裂。但在防护罩的保护下,爆炸的范围得到了控制。所有在场的人都没有受到波及。 但这已经没有意义了。传送已经完成,一切都晚了。 包包,子晚美儿,桃子,戚蕴,李伤,都在这一瞬间呆若木鸡。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拓其斯塔首都城,中央科研区,会客厅。 霍依兰默默垂下头,艳丽的脸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怎么了?”拉博森问。 “失败了。最终启动方程式已经传送完毕。”霍依兰摘下眼镜,用力捏着。 “怎么,红蛇骨的战士竟然会对付不了一帮手无寸铁的科研师?”拉博森丝毫没有嘲讽的意思,满脸都是惊讶。 “简·宁事先发觉了我们将要采取的行动,预先布置了特种兵部队和防护罩。”霍依兰下意识地将冰凉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试图平定自己一片混乱的思绪。 拉博森有些同情地看着她。他知道自己帮不了她什么。 令人窒息的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感觉却像是好几个世纪。 霍依兰自从转到红蛇骨当司令官以来,从未面临过如此局面。一切都似乎已注定了将走向毁灭,却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突然之间,拉博森身上有什么东西发出刺耳的电子声。 霍依兰全身一震,越来越混乱的思维一时中断了。 拉博森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私人的联络器,用影像方式打开开关。 “拉博森。你还好吗?”一道微弱的光从联络器上放射出来,闪烁一下,形成一个立体半身影像。 影像中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一双血红的眼睛看上去有几分吓人。 看到这个影像,霍依兰和拉博森同时大吃一惊。 “诡诸默!”霍依兰扶着桌子跳起来。 “不,这个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阿马赖亚·兰多!”拉博森简单地解释之后,把目光重新投向那个影像,“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的?” “用银白之塔调查中央网络,很容易就找到了。”阿马赖亚笑起来,但立刻就收住了,“拉博森,你现在在哪儿?有人跟你在一起吗?” “拓其斯塔中央科研区。霍依兰上将也在这里。”拉博森看了霍依兰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依兰上将……是红蛇骨地最高负责人,对不对?只有你们两个真是太好了。”阿马赖亚突然靠近了屏幕,“拉博森,在我失踪以前,我们的关系一直不错,对吧?你现在肯不肯相信我一次?” “你到底想干什么?”拉博森耐性再好,也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我要你离开那里。离开拓其斯塔,现在,马上找到一艘你所能找到的宇宙飞船,不要去地球,二号开发星球,莫尼罗或者郝古拉中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停留在宇宙中,静静地等着事情结束。听懂了吗?” 这算什么意思?拿我开心吗? 拉博森皱起眉头。但影像中阿马赖亚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的话。”阿马赖亚退了回去,“最终方程式已经完成,并且传送到皮欧拉里克那里了,对吧?” “你怎么知道?” “从我这里能感觉得到,皮欧拉里克那里的力量已经灌输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最终方程式的完成,所有条件都已经达到,神裁……啊,不,应该是圣火计划,就要开始了。” “力量灌输得差不多了?怎么可能!诡诸默和邯郸残的复制人还没有制造完成呢!” “他们本人已经到了红蛇骨的中央绝密区域里去了。” “你……你说什么?”拉博森无法相信阿马赖亚的话,但却也同样无法相信他是在说谎。 “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就去找间谍卫星,看看银白之塔的状况,相信就会明白了。”阿马赖亚也有点生气地说。 拉博森想了一下,问:“你在哪儿?” “我在二号开发星球。”阿马赖亚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情形,“恐怕没有时间跟你多说了。如果这件事情之后我还能活着见到你,我会愿意把事情的原委详详细细地告诉你。但现在,我要走了。” “你要干什么?”拉博森忍不住问。 “我也要避难了。”阿马赖亚笑了一下,“再见了。希望你记得我刚才所说的话。” 阿马赖亚的影像消失了。 霍依兰和拉博森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拓其斯塔首都城,中央科研所。 剩余的特种兵人数大概在30左右。房间的门有七扇,除了一扇明显是通往休息室的之外,其它几扇门都不知道是通往何处的。 包包碰了碰身旁的子晚美儿。“美儿……” 子晚美儿伸手打了个手势,示意包包别说话。 包包有点不解地向她看去,发现她全身僵直,紧握双拳,瞳孔收缩得如同针眼。 这是异能者全神贯注发挥某一项能力时的表现。可是,她在干什么呢? “抵抗已经没有意义了。”简·宁大声说,“首都防护部队已经在朝这边进发,你们以为你们还能支撑多久?” “支撑到最后一刻。”桃子冷冰冰地说,“阿彻为了地球族奋战到生命终结,我们所有人也都曾无数次出生入死,可地球族,你们这些人,却如此对待我们,给我们设定如此悲惨的结局。”她慢慢仰起头,“现在是我们为自己奋战的时候了。” 戚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李伤慢慢抚摸着双子星,包包将雷神在手之间飞速旋转,子晚美儿也沉默不语。他们的眼睛中都明确的表现出了他们的意向和无比坚定的战斗意识。 看来霍依兰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简·宁默默想着。 那天在中央绝密区域的时候,我就知道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了。她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呢?如果她不这么做,我会想办法安排她进入诺亚方舟的。但现在,她却选择了跟这些杂种一起同生共死。 “左边第二扇。”子晚美儿专用的紫色字体突然出现在包包的眼睛片上,“左边第二扇门后面有问题。很可能复制人的基因就保存在那里。简·宁心里正在暗暗防着我们朝那里突击。” “你怎么知道的?” 子晚美儿莞尔一笑,指指自己的眼睛。“你忘了吗?我是心灵理疗处的名医啊。这一点点读心术还是懂的。” 包包也笑起来。“确实,太久没在心灵理疗处看到你了。” “以后恐怕也不会有机会看到了。” 包包笑着摇头。笑容之中蕴藏着几分悲凉,几分无可奈何,又有几分嘲讽。 好像有谁在暗中下了命令一般,五个少年的身影拔地而起,风一般灵bbr>巧地自特种兵头顶掠过,冲向左边第二扇门。 地球历12月9日。 希望拉博森和霍依兰能相信我所说的话,那是唯一能避免卷入这场灾祸的方法。 阿马赖亚看着虚拟的城市立体图,无声地叹息起来。 繁华的都市,欣欣向荣的二号开发星球……这幅景致再也看不到了。如果让扶政会那帮家伙知道无所做的事情,知道诡诸无对银白之塔做出的改变,他们不知道会怎么想? 真是有点讽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着银白之塔的天花板。 只要呆在这里,可以让我顺利的躲过“神裁计划”。大概诡诸无也不会想到,在最危险的地方,竟然会有这么一处避难所吧。 第五十四章 神的悲哀 (诡诸默) 地球历2490年12月9日,二号开发星球,红蛇骨基地地下59层,中央绝密区域。 不行了……我没有力量再站起来了…… 我跪坐在地上,抱着伤口急剧喘息着。被血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了远处苍白的诡诸无。 他浮在空中,双手抚摸着皮欧拉里克触角上被我刺穿的地方,金黄色的眼眸眯成一线。另外一边,水缸的缺口已经被一层薄薄的白光封住,里面的溶液虽然流失了一些,但大部分还是被保存下来了。只是浸泡在溶液中的躯体肚腹部分出现了一个贯穿性的伤口,稀薄的血液给黄绿溶液增加了一丝丝刺眼的红色。 刚才那一下竟然刺中了。可是为什么,诡诸无却好像丝毫没有受到伤害一样?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我就得到了答案——水缸里躯体的伤口处,模糊成一片的软组织在缓缓蠕动,像软体动物一样,努力向彼此靠拢。它们一旦互相接触,立刻就融为一体,再难看出伤口的痕迹。 这是重生能力。虽然我以前没有亲眼看过重生的过程,但我知道,现在我所看到的就是跟我所拥有的一样,但却更为迅速的重生。 原来如此……难怪姐姐和邯郸残都没有试图通过摧毁肉体的方式来战胜诡诸无。他们不是没想到,而是做不到…… 我慢慢闭上眼睛,心脏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彭”的一声,只留下一片空明。 “……你是第一个伤害皮欧拉里克的人……”那惨白的影子慢慢向我滑来,在我前方不远处的上空停住,“应该也是最后一个了……” 诡诸无身后,皮欧拉里克发出一声短促的信号:“拓其斯塔中央科学院邮件:最终启动方程式第244号碎片,组装剩余:3%。” “我们的游戏……结束了……”空中那白色的影子缓缓抬起手,瞄准了我,“是处决失败者的时候了……” 霎时间,整个地下空间都动摇起来。强烈如太阳一般的光芒从他的手中射出,直刺我的咽喉。 我……才不要! “我在这里,在这无限的光辉之下呼唤着自身的力量。诡异的圣灵不再沉默,不蒙我喜悦者,将因伤害我尊贵的躯体而遭到死亡的惩戒!” 我的身躯一瞬间失去所有感触。无比强大的力量从我身上冲出,汹涌澎湃,海浪一样迎上无所散发出来的光。 两道光接触的一瞬间,无狭长而锋利的光突然改变形态,水一般沿着我力量的边缘开始蔓延,形成一片跟我一样宽广而厚实的力量之壁,朝我这边推过来。在他的压迫之下,我的力量之壁步步后退。 不要……如果这道墙壁推到我面前,一定会把我碾得粉身碎骨。 “最终启动方程式第244号碎片,组装剩余:2%。” 我不要这么死! 我曾经毫不畏惧死亡,我曾经蔑视生命的意义,但,我现在却渴望着活下去,用我的身体,用我的心去体会我曾经错过的一切。 我绝对不要在这个时候死去! “最终启动方程式第244号碎片,组装剩余:1%。” 力量之壁完全崩溃了。诡诸无的力量冲上我的身体,把我带离了地面。 我听到自己的惨叫,如此尖锐,仿佛要撕裂我的喉咙。 极度疼痛之中,我将自己的所残存的力量全部放了出来,以自己为核心向四周炸裂。 腐蚀着我的力量被炸开了。我带着一身鲜血从空中落下,像一头折翼的鸟,重重撞在皮欧拉里克的显示屏上,又从那里滑到了漆黑而光滑的地面上。 我的血在屏幕上留下了一道污渍。而在血污之下,我看到了一行细小的字:“力量灌输98%。” 力量灌输98%……?也就是说力量还没有灌输完毕?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无不是说,只要最终方程式完成,一切就会走到结局吗? “你还真是强壮……”诡诸无笑着,又一次挥出手。这次他的力量比上次弱多了,集中成一个弧形的意念刃,朝我拦腰切来。这并不表示他的意念力已经消耗得接近零,而是他刻意控制了力量的大小。 我下意识地举起恶灵,用残存在它体内的力量发出最后一道意念刃,与无的力量在空中相撞,两者同时消失了。 看着烟花一般坠落的光点,我才突然发觉我可能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 带着极度的恐惧,我回头向皮欧拉里克那里看去。 那一行小小的字体变成了:“力量灌输99%。”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了。呆呆地看着屏幕,全身几近虚脱。 难道……难道,他故意不马上杀掉我,为的就是……? 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 一个惊人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央炸了出来。我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看来你终于是发现了……”无微笑向我曲伸手指。 恶灵立刻从我手里脱离,向半空中飞去,被那双惨白而修长的手接住了。“……还差1%,这把枪或许正好吧……” 恶灵在他手里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最后变成了一道光环,“彭”的一声炸裂了。 枪体里所残余的力量从金属碎片中落下,在空气中消失。 “力量灌输100%,力量灌输完毕!最终启动方程式第244号碎片,组装剩余:0%。组装完毕!……意外信息:银白之塔产生屏障,产生原因不明。屏障消除作业正在展开,请稍候。” “阿马赖亚在捣蛋呢……不过这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预计‘神裁’将在五分钟后全面启动。” 我僵硬而呆滞地抬起头,看着他。“你一直在引诱我进行战斗,不断的发出力量?” “……当然了。如果我真的想杀死你,十秒钟就可以解决问题。藏书网”他开心的笑起来,“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个绝密区域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吸引器……你在此地战斗所发出的力量,都会被立即吸收……传送给皮欧拉里克,成为启动‘神裁计划’的‘钥匙’……” “那我和邯郸残在外边的战斗……” “当然也一样吸引进来了……”他微笑着,“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好骗……如此聪明的邯郸残,跟我拥有相同基因的你,绝顶天才的阿马赖亚……都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启动这个计划所需要的力量庞大得超出人类的理解范围……你们怎么会相信,凭一个独立的生命,就可以拥有和驾驭这么可怕的力量呢?……你和邯郸残都为了阻止我用自身的力量启动‘神裁计划’而来到这里……互相残杀,遍体鳞伤……但事实上却是帮助我填补了剩下50%的空缺,无意中在协助我完成‘神裁计划’……你们是这样,扶政会的人也是这样……高等生命体为什么这么容易被欲望欺骗呢?” 我看着他,全身感觉到一种无比的虚弱。 “我不会再攻击你了……但你也不会活下去了……”他缓缓从空中降下,“我在对‘神裁计划’进行最后更改的时候,把‘力量集中点’放在了二号开发星球,你知道会导致什么结果吗?” 我没有回答他。 “会让二号开发星球爆炸的……什么都不会留下来……”他落了地,拖着那瀑布一样的长发,缓缓向我这边走来,“本来这个过度富饶的二号开发星球就是三大种族战争的起源……只要这个星球消失,三大种族也就失去了战斗的理由……而三大种族目前所在的星球也将在‘神裁计划’中得到清洗,生态环境恢复到最佳……想必在神裁之后,三大种族会忙于恢复在神裁计划中所受的创伤,不会有闲工夫发动战争……这样也就可以维持百年以上的和平吧……” “你……发疯了。” “或许吧……但我只是……想好好守护这个世界。”诡诸无在我面前站住,慢慢跪下来,跪坐在我面前。他长长的头发落到了我的腿上,“我比任何人都热爱这个世界……每当我看到一个城市沐浴着朝阳渐渐苏醒过来时,我都感到无比欣慰……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没有回答。 他慢慢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颊。 他的手很冷。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他还是固执地用两只手捧住了我的脸。“很多人都不理解我……包括制造了我的阿马赖亚……但我不希望你不理解我……你是我的弟弟,是跟我最相像的人。” 蓦地,一个温暖而散发着光芒的意识从我的脑海深处浮现出来。我的其它思想都被这强大的意识挤走了。一片空白的脑海中,一些破碎的意识和画面渐渐出现,互相重叠。 人类对于异能者的歧视;战争时期偏远地区人类自相蚕食的惨剧;下流酒吧里,被蹂躏的女人;欺诈、杀人、抢劫……贩卖内脏的团伙在深夜的街头将无辜路人开膛剖腹,夺走内脏;为了吸毒不择手段的人;专门袭击孕妇的变态狂,夺走她们的胎儿…… 我如此热爱着这个人类社会,热爱着所有的生命。所以我无法忍受这些生命同时存在时所必然引起的战争、屠杀、愚昧和贫穷,乃至于平民之间的互相伤害,互相欺骗,种种犯罪,种种暴行……我恐惧这些,我不能接受。 我曾经想过要以一个蛇牙的身份去守护这充满美丽的世界,但后来却发现一个蛇牙的力量竟然是如此薄弱。一个蛇牙的力量,不能保护很多人,也无法完全清除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罪恶,黑暗和人与人之间的伤害。 当时的红蛇骨还没有成为正式的间谍机构。因此我们常常要协助警方工作。我必须接触到这些令人恐惧的事情,不能回避。有的时候,我也要跟那些凶手一样,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 我曾经想过,要离开红蛇骨,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普通的日子,享受普通的生活。但后来我放弃这个想法了。 我常常觉得很矛盾。我是红蛇骨最强的战士,人人都.99lib?把我视为拥有强大力量的神祗,但我却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残缺。 但就在我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阿马赖亚出现了,他带来了“神裁计划”。我想那就是我想要的。 我没有勇气当一个普通人,没有勇气像普通人一样接受残缺和生命中不可避免的痛苦。同样,我也不想改变自己来适应这个世界,所以——我选择了改变这个世界来适应我。 这或许是不正常的,病态的想法。但是我相信我所渴望的世界,是大多数人类都会渴望.t>的世界。如果这个愿望能实现,在短暂的疼痛之后,人类会迎来一个充满希望的开始。 神裁计划之后,这个世界将会是一个完美的天地。虽然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我希望人们能在这段时间内明白完美的可贵,不要轻易再次破坏它。 这就是我的愿望。仅此而已。 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双太阳一般的眼眸。 “这是……你的意识?” 他慢慢点头。 “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虽然我知道你会痛恨我……但我希望让你知道我这样做的理由……”他的手从我的脸上滑到我的手臂上,身体朝我倾斜过来,缓缓靠在我肩膀上,用力抱紧了我,“……对不起……弟弟……” “你……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一条退路,可以躲过神裁计划,对吧?”我冷冷地问。 他微微点头。“我的确有办法让自己活下来……” “究竟是什么方法?取代阿马赖亚的位置,把自己设定成‘最高设计师’?” “那不可能……所谓的‘神裁计划’是针对所有人的一次审判……不论谁都躲不过……”诡诸无放开了我,从我怀中飘了起来,渐渐升高,“仅凭身份是不行的……” “前三十秒,倒计时开始。” 诡诸无对皮欧拉里克看了一眼,挥起手,做了一个手势。 一个暗淡的圆形图腾浮现在地板上,越来越亮,光芒渐渐升起,变成一道光柱。而另外一边,存放他肉体的水缸下下方,也出现了一个同样的图腾。 这是传送通道!而且不是普通的传送通道……而是类似于“圣光”的非常规通道。 “倒数十五秒。” 诡诸无微笑着,看看我,看了看皮欧拉里克。 “……对不起……再见了。” 他惨白的身躯滑向那道光柱。 此刻,皮欧拉里克突然发出了一连串急躁的机械运作声,触角不安地扭动起来。 诡诸无明显地停了一下,但却仍然没有回头。 他跟光柱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一切都结束了…… “前十秒……9、8……” 皮欧拉里克的触角突然从我头上掠过,急速抽向诡诸无的背影。 他回身,躲开皮欧拉里克的攻击。但那三条触角却顺着他的躲避改变方向,栏在他和光柱之间。 “皮欧拉里克……你留不住我的……”诡诸无不再理会它,像穿过一层水幕一样穿过了皮欧拉里克的触角,扑向那闪烁的光柱。 皮欧拉里克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对话框,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培养水槽传送系统强制关闭。程序更改中。生命维持系统关闭,溶液浓度上升100%,增加300%酸液,水压MAX,注入分解液……” “皮欧拉里克!”诡诸无骤然停住,大吼着转过身,全力抛出一个巨大无比的镰风。 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水槽下方的图腾消失了。水槽中的躯体在过浓的溶液中扭曲着,四肢分离。强力的分解液迅速腐蚀着他的躯体,重生能力都无法抵挡如此迅速的腐蚀。 皮欧拉里克没有用触角进行防御,反而用触角卷住了诡诸无透明的身体,任凭那道镰风摧毁了自己坚硬的外壳。 “2、1、0!神裁启动。” 皮欧拉里克硕大的屏幕一瞬间变得漆黑,所有数据都隐藏起来,只留下一个血红的,刺眼的句子:“我们同生共死。” “皮欧……拉里克……!” 诡诸无全身在空中蜷缩起来,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他身体上所散发的光在飞速增强,越来越耀眼,越来越灿烂。很快地,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太阳一般的光球,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雪亮。 当这个光球的光芒达到顶峰时,一声柔和的爆炸声从光球内部传出来。 顿时,光芒四散。光球分裂成无数金色光尘,宛若星辰一般,急速弹上高空,而后缓缓坠落。 在这光尘之雨中,我看到了那件失去依附的雪白袍子正在从空中落下,空荡荡的,好像一片云彩。 他死了……彻底死了。 真可笑……可笑透了。 我低着头,低声笑起来,越笑越响亮。在我的笑声中,刺耳的电子声跟着响起:“不明震动发生,强制传送开始。” 我却好像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光柱消失了,地下空间重归黑暗。 我扶着墙壁,缓慢而艰难的站了起来,一步又一步,在剧烈的地震中向绝密区域的出口走去。 机密会议厅已经开始崩塌了。一块又一块大大小小的建筑材料从楼上落下来,重重砸在地板上,激起一片尘埃。脚下的地板也开始龟裂,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一些闪耀的白光在地底涌动。 邯郸残清秀的,被血和尘土弄脏的脸上毫无表情。 我注视着他,心里丝毫没有任何仇恨,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空虚。 我们如此奋斗,甚至互相伤害,为的是什么呢?就是为了换来这样一个结局吗? 我抱着他冰冷的身体,抚摸着他的脸和头发。一滴灼热的眼泪烫伤了我的眼睛,流出来,滴落在他脸上。 多久了……多久我未曾哭过了? 一场没有胜利者的结局。究竟是我的错,诡诸无的错,命运的错,或是大家都有错,才让结局变成了这样? “我觉得很后悔。残。” 我慢慢闭上眼睛,想再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地震越来越强烈了。一瞬间,机密会议厅的地板四分五裂。地底的光芒陡然升起,刹那间席卷了一切。 如果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我们会怎么做呢?残,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第五十五章 新世纪的天空 7年后。 地球历2497年,12月24日。拓其斯塔首都城,阳光之柱空中广场,最高层。 广场下几层简直是人山人海。人人又唱又闹,把本来就一团乱的场面弄得更加乱七八糟。 包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人群中挤上电梯的。可怜的电梯由于乘坐的人太多而拥挤不堪,从外面看,就好像是个暴饮暴食的人的肚子一样,朝外面鼓着。 如果天天都照这样,准有一天要出事。 包包肚子里暗暗骂着。 好不容易电梯到了尽头,她赶紧跨出电梯,呼了一口气。最高层相对来说比较空阔,人也比较少,空气很好。头顶的黄昏天空似乎距离这里并不太远,踮起脚来,跳一跳就能碰到。 “包包!这边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包包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一头粉红色头发的女子正在朝她奋力招手。 “桃子!”包包叫了一声,立刻加快脚步,从一桌又一桌的客人中间穿过,来到了广场深处,预定的桌子那里。 两个人围着半透明的红色白边桌子坐着,看到包包过来,一起发出欢迎的叫声。 “圣诞快乐!”坐在左边的霍依兰朝她举起手中的杯子,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戴上圣诞帽,那一头淡金色的长发松松地束着,“呵,包包,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包包笑着坐下来,“我本来以为局长大人你今天会没有空呢。” “怎么可能,公安局可不像红蛇骨。”霍依兰优雅地眨眨眼睛藏书网。7年岁月好像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仍然是那么美得耀眼。包包刚一坐下就发现了,四周好多男人都在偷偷用眼角看着霍依兰,“比起以前,我现在觉得轻松极了。” “只有局长你觉得轻松而已。”桃子双手托着下巴,悠悠叹息。她那一头粉红色的头发还是像数年前一样柔软蓬松,但发型却已经成熟了许多。少女的纯真却并没因为时光流逝而消失,仍然可以毫不费力地从她身上找到当年那种极富感染性的欢乐痕迹,“霍依兰当了局长之后,头一件事情就是整顿精神,一整顿就是整整7年。有空闲就搞什么训练大会,午休时间全用在健身房里锻炼耐力,早上不经过一番马拉松长跑就进不了办公室……” “桃子,你有意见是不是?”霍依兰笑着横瞄了她一眼,“你想跟你今年的年终奖金说再见吗?” “我才不稀罕呢!”桃子放声欢笑,“那么一点点工资,塞牙缝都不够。” “桃子还在管刑事吗?”包包好奇地看着她身边的两个女人,“你早就应该坐办公室了吧?” “嗯,现在已经是部长了。不过我还是喜欢到外边跑来跑去,亲自调查案件。”桃子伸了个懒腰,“这样很有成就感,渐渐也就能感觉到自己责任重大。我觉得这个职业很适合我。”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刚想说出来,却又停住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吐吐舌头,将说话的意图掩盖了过去。 “哟,你们来的可真早。”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们视线之内。他跟她们一样,穿着圣诞节的大袍子,戴着圣诞帽。但对于他这么高大的身材来说,这种打扮好像有点滑稽,“我以为我会是第一个来的呢。嗨,圣诞快乐。” “戚蕴!”桃子叫了一声,随即做出夸张的表情,左顾右盼,“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那个新婚的老婆呢?” “她……”他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美儿现在的心理诊所生意忙得要死,今天下午又去给一个名流的太太做心理治疗,恐怕……” “恐怕已经到了。”一只手轻轻放在包包的肩膀上,“包包,好久不见。” 包包回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美儿那张美丽的笑脸。7年过去了,她也从一个娇艳的少女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她今天穿着红色连衣裙,围着白色的围巾,手里提着一只>白色的小装饰包。这身打扮充满少女味道,跟她那从容不迫的成熟气质一点都不相配。想来她今天也是抱了纵情狂欢的念头,想要来好好让自己轻松一下,所以才这么打扮的吧。 “圣诞快乐!”美儿在包包身旁坐下来,“包包,李伤呢?” “什么啊,”包包立刻笑着抗议,“他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 美儿还来不及回答,广场上播放的音乐突然提高了音量,低柔缓慢的曲调变得快速而欢乐,一时之间掩盖了所有人的语声。 “自助餐开始了。我们去拿吃的吧。”霍依兰站起来,“待会儿见。” 桃子和戚蕴都分头去拿自己喜欢的食物了,包包和美儿却极有默契地同时走到摆放烧烤食品的长桌那里,从那一排排的方形盘子寻找自己喜欢的食物。 广场下面,整个城市已经完全被暮色笼罩。街灯陆续亮了起来,整个城市一片灯火辉煌。 “又是新的一年了。”包包低声说,“戚蕴现在在做什么?” “经营宠物店兼宠物医院。全球一千家分店,全心全意为宠物服务。”美儿放下叉子,掠掠头发,笑了,“他已经忙得快疯了。” 包包也笑起来。“当初的蛇牙竟然会做宠物店老板,真让人难以想象。” “是啊,一切变化都让人难以想象。”美儿把目光投向远方的城市边缘,“你现在过的好吗?仍然在做电脑程式?” “嗯,电脑程式员,兼美术设计,兼作曲。星期天去一家武术馆教女孩子学武术。”包包给自己叉了一块金黄色的汉堡肉,“我发现我能做的工作竟然那么多。每天打开新闻频道,都会被那一屏幕一屏幕,密密麻麻的求职信息吓一跳。” “因为人口暴减嘛。现在困难的不是找不到职业,而是太多的职业空着没人做。”美儿柔声说,出手如风,趁旁边一个男性叉子落下的一瞬间抢走了那块红色的虾肉,“现在的世界比我们那个时候要好了。莫尼罗和郝古拉跟地球族签了和平条约,三大种族都埋头忙着进行再建设。没了战争,也没了种族歧视。” “确实。”包包点点头。 “你知道吗?作为活下来的人,我常常会觉得非常有罪恶感。”美儿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顺手拿了一个奶油杯,“你不觉的命运竟然是如此地奇怪,不可捉摸吗?最强,最自负的人死了,我们这些人却活下来了。” 包包知道她在说什么,因此她没有答话。 “拉博森先生的工作真是干得不错。”美儿改变了话题,藏书网“我现在认为他是一个最称职的总统,我们应该感谢他。” 包包仍然没有回答。谈话就这么不自然地中断了。 那次二号开发星球的爆炸造成的后果真是惊人。当时,三大种族大部分的军事机器都集中在二号开发星球。灾难一发生,它们,地球族的军队,还有地球族前往诺亚方舟避难的领导人,都随着星球一起灰飞烟灭了,几乎等于三个种族同时解除了武装。莫尼罗和郝古拉族的星球也受到重创,大批的人死亡。那个莫尼罗王子逃过一劫,灾难一结束立刻登基为王。郝古拉换了领导人,地球族则选了拉博森先生来做总统。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拉博森先生和霍依兰当机立断,让我们在最后一刻登上飞船,我们就都要完蛋了。也多亏了他们,我们这些人才能过着普通而安宁的生活。 这种毁灭性的结局带来的后果是,大量无辜生命的死亡换来了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开始。 我不喜欢这种做法。我想总应该有什么途径或方法,能比较温和地解决所有问题。虽然我想不出来,但我想一定有这么一个方法的。 这种结局对于无辜的人来说毕竟太残酷了。 “包包?”美儿的手碰了碰包包的胳膊,“我要回座位去了。要不要我帮你把东西拿回去?” “好吧,拜托你了。”包包把手里的盘子递给美儿,“我再去拿一杯饮料。” “那么,待会儿见。” 包包看着美儿窈窕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化了。 虚假。 虚假的快乐。虚假的平静。 我们聚在一起,谈论所有的事情,但却只对那三个字绝口不提。 红蛇骨。 我们不敢去谈论它,不敢去回想它。但却永远也忘不了它。 我们从那个残酷而严格的环境中挣脱出来,再没有杀戮的义务和权力。我们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人类,过普普通通的生活。我们有了所热爱的职业,有了所热爱的人与事物,我们不再满腹诡计,开始学会如何与人沟通,并从中感觉到了快乐。这时我们才终于发现,或者说是终于理解,我们以前所做的事情是多么的罪孽深重。 这种平静的生活软化了我们的心。此刻的我们没有了那时候的勇气,我们再也不能像少年时一样,对满手的鲜血摆出一脸冷笑,淡淡地对自己的罪行表示承认,甚至赞许。 所以我们逃避了。不再去回想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不再去回想在红蛇骨里度过的日子。虽然明知道这一切不会因为我们的逃避而变得不存在,但我们还是一味地逃避着。欢笑着站在阳光下,背对黑暗的过去,再也不多看一眼。 只有霍依兰不一样。我不知道她是否做错过什么,但我知道,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以勇敢的面对一切。 令人敬佩的女人。 包包在人群中缓慢地行走着。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朦胧起来,好像一片恍惚的梦境。 我始终有些弄不明白。最后一次见到邯郸残是在5号要塞的夜晚。那次突袭没什么了不起的,无人死亡,只有三四个人受了伤。可邯郸残却就这么无缘无故地失踪了,以后再也没见到他。 还有诡诸默也是一样。最后见面时,他说他要去解决“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件“不可以逃避”的事情。当时我不明白他所说的事情是什么。但现在想来,他大约也是为了阻止二号星球的爆炸吧。 诡诸默。 包包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她感觉到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难言的感觉如水波一样自心底层层荡开,渐渐占据了整个心灵。 诡诸默……二号开发星球爆炸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如果他真的去了红蛇骨基地,我想他不可能在最后关头找到宇宙飞船…… 我知道他多半已经死了。但我还是无法想象他死亡的样子。我知道他曾经经历过无数 7684." >的战斗,而且还能从死亡行星那样的地方越狱出逃……像这样一个人,不会那么简单就死了。 我宁愿相信他还活着。在某个地方,高高兴兴地活着。 包包对自己笑了笑。 真是些无聊的念头。我什么时候才能接受现实呢? 她在放饮料的长桌子旁站住,俯视那些装着鲜艳溶液的杯子,仔细挑选自己想喝的饮料。 非常突然地,她的目光停住了。停在一个透明的杯子上。 那杯亮绿色的溶液和杯子的弧壁都在反射着一个人的面孔。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的影子,像幽灵一样轻轻覆盖在那晶莹的平面上,随着溶液的摇晃而轻微扭曲。 多么……多么熟悉的面孔。 包包缓缓抬起头来,顺着杯子的反射朝自己身边看去。 那个少年站在那里。一头乌黑的头发,一双略微下垂的鲜红眼睛,如女孩子一般小巧的嘴巴带着笑意,似乎也在为该喝什么饮料而发愁。 是他……怎么可能……会是他…… 包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这一瞬间,她身边的人群与吵杂声似乎都彻底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了她和这个少年。 她全身的肌肉都不知不觉地绷紧了,僵硬的如同木石。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少年的面孔。 少年好像终于感觉到了包包的凝视,缓缓把头转过来,歉意地笑了笑。 “我挡住你了吗?对不起。”他随手拿起一个杯子,从包包身边擦过,朝旁边走了开去。 这个声音……连声音都如此……熟悉! 他竟然还活着! “等一等!”包包叫起来,绷紧的身体突然放松,身体原地一转,闪电般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少年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差点落地。看着包包,他又笑了笑。但笑容中却多了几分不解。 包包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她轻声叫出了他的名字:“诡诸默?” “嗯?”少年侧了一下脑袋。 “诡诸默?”她又叫了他一遍,“不是你吗?” “嗯?”少年更疑惑了,“你在找人吗?” “不。”包包摇摇头,缓缓将手指放松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阿马赖亚。”少年又笑了。这次并不是礼节的笑容,而是那种因为觉得滑稽所以才发出的笑,“我叫阿马赖亚·兰多。” 不是他……我弄错了。这不是他。这个少年只有十五六岁,他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二十多了。 她心中的狂潮渐渐地平息了下去。 “你跟那个大科学家同名呢。”她的手终于完全离开了他的胳膊。 “是啊,同名呢。”少年笑着看着她,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发现一些什么。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沉默中互相注视。 片刻之后,少年轻轻把自己的杯子递到了包包的手里。 “再见。”他最后笑了笑,转身朝广场另一端走去。 “再见。”包包握着那个杯子,凝视着少年的背影,直到他完全被人群淹没。 真奇妙……多像一场幻觉。 包包仰面向天,吐了一口气。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不可能还活着。就算他现在仍然活着,也还是个囚犯。他如果在地球族的势力范围内出现,立刻就会被当成越狱逃犯通缉。 就算他还活着,我也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包包将手中的杯子放回了桌子上。就在她手指离开杯子的同时,她口袋里的通讯器响了。 她掏出通讯器,在耳旁打开。几乎是立刻,李伤的声音就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 “包包?你见到霍依兰他们了吗?”李伤的声音早已不再像少年时那么纤细。然而恍惚之间,此刻包包听到的却好像仍是7年前那温柔的少年的声音,眼前又仿佛出现了李伤少年时的笑容。 久违的笑容。 “圣诞晚会热闹吗?” “热闹得不得了。”包包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那个少年消失的方向,“我刚刚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奇怪?谁啊?” “回头再告诉你。”包包微微一笑,“新书发表会顺利吗?” “当然很顺利了。我抽空连新年去映月海的票都买到了。不过听说这次新年旅游会……” 我无法忘记从前的一切。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包包一边点着头,一边不时地“嗯”着,表示她听到了李伤的话。 她缓步穿越人群,朝座位那里走去。 我想,美儿所说的“罪恶感”,我多多少少是理解一些的。但应该如何消除它,我却想不出办法。 或许根本没有办法。也不应该有办法。这种心上的创伤,或许就是对我们过去的惩罚。 我们所应当背负的惩罚。 这时,表明舞会开始的烟火带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升上天空,一下子炸裂开来。散城一大片七彩的光点,在空中有规律地旋转着下坠,将整个阳光之柱空中广场都笼罩起来。 “好漂亮。”包包看着头顶的天空,笑起来,“圣诞快乐,李伤。” (全书完)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