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煮魂》 第一张无名大火 “救命,救命啊!”山前密林之中,一条十多米长的巨蟒拔地而起,硕大的头颅像巨锤一般冲下,目标直指一位瘦骨嶙峋,身着破烂布衣的老者,茫茫大山,渺无人烟,死亡阴影下后者双腿哆嗦,发出的求救声嘶哑低落。 “救……命……”巨蟒掀起的风浪将老者吹倒在地,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后退,却是比蚂蚁还要缓慢。 眼看黑云压顶,阵阵恶臭扑面而来,老者眼中近乎绝望。 “嗖!”生死一线之际,一支长箭从头顶飞过,三角箭头闪着寒芒,像死前幻影,不那么真实。 下一瞬,巨蟒发出刺耳嘶鸣,老者放下挡在头顶的手臂望去,只见一箭入蟒眼,黑血撒长空。 “嗖嗖嗖!”又是几支长箭飞来,准确无误的扎在巨蟒面门,疼痛让其失神,晃动在空中的半截身体成了活靶子,不断有箭矢落下。 老者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巨蟒在不甘中逃离,箭矢已然追不上它的踪影。 “老丈,你没事吧?”一只大手伸来,将颤颤巍巍的老者扶起,后者惊魂未定,眼神飘忽。 “多……多谢!”片刻后,看着背着弓箭的三个壮士,老者慌忙道谢。 “唉,没带枪,要不然能留下这畜生。” “没几颗子弹了,不要轻易动枪。” 两个汉子嘀咕着,另一个拉起老汉的问道:“老丈,山深兽多,你来做甚?” “你们是猎户?” “不错,我们正是山下猎户,打猎十多年也只敢在这外围转转,您一个老人家往山里面跑什么?” “唉!”老人家掩面而泣,面带神伤,道:“我也不想啊,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家住在不远的小山村里,虽然贫困却也安逸,谁想到前一阵闹鬼,村里人死的死疯的疯,人心惶惶,苦不堪言,再想不到办法,我们整个村就要逃亡了,可这兵荒马乱的,我们又能去哪?” “是啊,如今这世道,想找个吃饭的地方,难啊!”猎户深有感触,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到这龙虎山来,可是为了寻一位老神仙?” “对对,我听说这山里有能捉鬼的活神仙,就前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神仙还没找到呢就差点没命了,小兄弟,你知道那神仙在哪吗?” 另一个猎户插道:“你是要去虚无观找黎仙人吧?” “好像就叫黎仙人,他真的是仙人吗?我们村的希望可都在他身上了。” “是不是神仙不知道,不过这黎仙人来历神秘,也的确有几分本事,要不怎么被称为仙人呢。” 接着,三个猎户讲了一个故事,神乎其神,老者听着虽似懂非懂,却也多了几分希望。 龙虎山虎啸峰,三千米高的峰顶原本有一座道院,不知何时建,不知起何名,不知何时毁,残垣断壁焚烧殆尽,唯留尘埃与空叹。 故事是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月黑风高,四野空声,虎啸峰残缺的废墟在历史的蚕食中摇摇欲坠,不知是何原因,这里从无飞鸟走兽,就连蚊虫都是绝迹。奇怪的是这个晚上虎啸峰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来客,一个七八岁的少年。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定然不是惊讶而是惊悚,因为虎啸峰虽然不高却是无路可上,连同道院一起残破的还有上山的路,如今四周绝壁,断崖千米,即便壮年男子也难以攀爬,更何况是个孩子? 少年盘坐在废墟之中,相貌**,不似年龄所相,他寸发铜肤,面容刚毅,一坐便是五个小时纹丝不动,直至三更半夜,月隐于云,少年掌拍地面飞身而起,拳打西风,脚踢黑暗,一套不知名拳法虎虎生威,不知还以为是大师演绎。 少年步伐飘忽,拳法越来越快,一拳未落一拳出,交错之间身影朦胧,在这深夜中犹如鬼魅一般。 “呼!”峰顶之上吹过一阵阴风,破碎的道院似有钟声响起,少年拳影再度增快,却是绚丽变紊乱,飘逸变沉重。 “啊!”忽然,少年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抱头扑倒在地,身体扭曲颤抖不止,陡然间,他的双目中出现一点针孔红芒,而后急速扩张,直至整个眼睛都变成鲜红之色,仔细看去,竟是两片无边火海,血一般的颜色,妖异而又美丽。 少年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两滴红色火焰从他眼角落下,瞬间将地面烧穿,而后红色火苗如涓涓细流,不断从其眼中流落,直至火漫全身,直至整个道院陷入红色世界。 鲜红色彩如地狱之火,照耀方圆百里,睡梦中的人们有不少被惊醒,以为天降灾难,跪地祈祷。 被大火掩埋的少年突然惊醒,极致的痛苦让他仰天长鸣,不断翻滚,抱着七窍流红的头颅惨叫,声传同样百里,闻着痛心,听着悲哀。 在虎啸峰后十里另一座山峰上,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看着这一幕,平静之中神色复杂,有紧张,有激动,有不安,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紧拳头,一双鹰眼盯着少年一动不动。 大火之下,少年全身通红,皮肤外翻,如同烧烤架上炽热的烤肉,冒着油气和不知名的味道,森然恐怖,难以直视。断壁残垣化作粉末,火焰之中万劫不复,就连几千年的石头地面都一层层炸裂,一层层消失消融,彻底的不存于世。 全身焦炭的少年,在生与死之间挣扎,开始还能听到哀嚎,后来只能看到口中吐出的黑烟和火苗,已然不成人样。 红光映照在中年男子脸上,干裂的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对于一个在煎熬中六识皆失的人,如果不能提供实质的帮助,那么一切呐喊加油都显得苍白。 一个小时后大火依旧,有幸见证于此的人们揉了揉眼,隐约感觉虎啸峰峰顶似乎矮了一截,是的,三千米虎啸峰在一个小时间降低了两米,被大火生生将千年不灭的岩石烧成了虚无,只是远观不那么明显。 “那到底是什么火……”很多人不禁发问。 火海中,少年一动不动,身上漆黑一片,似乎碰一下就会化作齑粉荡然无存。另一边的中年男子握紧的手微微颤抖,指甲已深入血肉。 又过了一个小时,虎啸峰再被烧掉两米,就在这时风起云涌,晴空霹雳,峰顶之上黑云汇聚,转眼间成万米旋涡横亘于天,中心直对虎啸峰,欲要将其吞噬。 紫电穿梭,雷暴如渊,宛如末日之景。也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少年突然坐起,双手抵膝,宝相**,像是入定老道。 原本看到天象一脸肃穆的中年男子浑身一紧,忧虑的眼神多了一丝惊喜激动,鼻尖嘴唇跟着颤动,如果少年看到这幕定然惊奇万分,因为这副神情在中年男子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 “一定可以成功的!” 并不是意识清醒让少年盘座而起入定,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呼唤,一种源自血液基因中的命数。 恍恍惚惚之中,少年意识漂流,进入了一个无边黑暗之地,所谓黑暗大抵不过是伸手不见五指,然这里的黑暗是感知不到存在,入眼是空,伸手像失,身体僵硬,不敢一动。 “这是哪?”少年很想问这是不是地狱,是不是自己已然身死,但不见鬼哭,不见无常,不见判君,又何能断定这是地狱。 极致浓郁的黑,极致萧瑟的静,不知是一个世界还是一个囚笼,少年感知不到周围,感知不到自己,感知都变得缓慢晦涩。 少年有些恐惧,他的双腿难以前行,他扭动关节想要转身,前路无路,归途也许,不如就此回头。 然,就在他关节作响转身之际,前方不知多远的地方一点星火蔓延,转瞬化作通天红色瀑布从天而降,流落大地蔓延四方,鲜红色的火焰河将他团团围绕,入眼之处尽是红光漫天。 火焰沸腾,碎肉挣扎,灵魂煎熬,硫磺与枯骨在其中翻滚。 “硫磺煮骨!”少年惊恐,眼神中有些慌张,呢喃道:“难道这也是梦?” 这个场景已然在梦中不知出现了多少回,分不清是真是假。 少年扭转身体想要逃离,可四周皆火海,又能何处去,这时空中响起空洞的声音,仿佛无处不在。 “子欲何去, 何不归来, 重游故土, 魂归故里。” “故土?”少年迷惘,不知何意。 “忘川忘路, 三途枯寂, 彼岸荒芜, 生死奈何。” 少年双目迷离,看到累世孤魂穿堂过,我做静观万万载。 “黄泉流觞, 轮回不止, 涅槃为引, 魂兮归兮!” 最后一字落,硫磺海沸腾卷起万丈浪花,海中鲜红色的火焰分离而出,奔涌如百川入海,汇聚而来,少年目瞪口呆,茫然看着一抹抹鲜红越来越近,直至整个世界变得炽热。 红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少年眼眶,万里热浪尽入一体。 外界,盘座的焦炭之躯忽然睁开双眼,映照炼狱火海,万鬼行路。 “涅槃归引!”中年男子看到这一幕前所未有的激动,忍不住想要冲过来。 然就在这时,头顶上万米旋涡飞速旋转,电闪雷暴,乌云如墨,一只遮天大手从旋涡中伸出,欲要结束这一切。 “谁敢动我徒儿!”中年男子暴起,手中浮沉卷动风云,宁可与天争命,也要护他周全。 大战隐于云,不知情如何,第二日黎明之时,道士从天而降,灰衣染血。 少年醒来,记忆凌乱,不知是梦是真。 那一夜虎啸峰降低五十米,百姓以为神怒,烧香三月。 第二章可有仙人 三月之后,有人胆大登山,发现原本无路可上的虎啸峰多了很多阶梯,当他小心翼翼沿着阶梯走上后,惊奇的发现山顶多了一间道院,名号:“虚无观”。 观中仅有两个道士,一老一少,从此降妖除魔,有求必应,成了远近闻名的“仙人”。 三名猎户将老者送到了山前道:“老人家,我们送您上去吧。” 老者摆了摆手,整理了下衣衫道:“不用了,求仙需诚,我还是自己上去吧。” “可是山路陡峭,您又有伤在身,如何能上?” “无妨,别看老头子年龄大了,身子骨结实着呢!” “这……”几人还想再劝,可老者面容坚定,不为所动。 “多谢几位相救,我自己上去就行了,我一定要求仙人救救我们村子,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你们。” “好吧,既然老丈坚持,那就祝您一路顺利,早些找到黎仙人。” 待猎户离去后,老头再度整理衣衫,在山下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才踏上阶梯,脚步虽慢却也稳健,只是年龄大了,走走停停,大半天才看到道观的影子。 “虚无观,终于到了!”累的半死的老丈整理了下衣服,磕了几个头,缓慢而又急切的走入了道院。 “仙人,仙人!” 院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小道士正在练拳,他身着道袍,清秀潇洒,一套拳法收发自如,年纪虽小却已然有大师风范。 “老人家,您来上香吗?”小道士看到老者后上前问道。 “我是来找仙人的,小兄弟,你知不知道仙人在哪,我找他救命啊!” “老人家您先别急,这是道观,烧香祈福可以,但仙人真的没有,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怎么没有仙人,他们都说有,小兄弟你快告诉我他在哪,人命关天那,对了,他们都叫他黎仙人!” “黎仙人!”男子眼睛一瞪,心里嘀咕道:“老家伙这名号是越来越响了,脏活累活我干,名誉他收,唉,算了,谁让他是师傅呢。” “老人家,我师傅他不在,有什么事你可以先跟我说。” “跟你个毛孩子说有什么用啊,仙人在哪?我要去找他,要不然我们村就完了。” “师傅向来神出鬼没,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不过少则三五日,多则一年半载他就会回来。” “等不及了等不及了!”老丈团团转,嘟囔着:“再迟个几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老人家到底何事,说出来兴许我能帮忙呢。” “你能帮什么忙,去了也是送死,唉,难道天要亡我们吗?”老者掩面而泣,悲伤不能自已。 小道士不知如何安慰,忽然看到老丈眉宇间有团不明气息,邪恶阴冷,似有鬼脸忽隐忽现。 “老人家,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老丈闻言动容,惊道:“你怎么知道?” “鬼气缠身,噩梦入魂,老丈可是三日前便开始夜不能寐,吃喝无味,总觉胸口有座大山。” “不错不错,全对,小兄弟,你也是仙人?” “我不是什么仙人,不过也会一些驱鬼之术,老人家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 “好吧,希望还有救。”老头将信将疑,叹息一声,“我住在离此二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子,村里不过百余人,生活简单民风淳朴,靠着打猎种植为生,清贫却也安逸。但是这一切在三天前全变了,全变了。”说起这些老者有一丝颤抖,恐惧不安,继续道:“我年龄大了习惯早起,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天刚亮就起来走走,没想到看到村里有名的懒娃竟然也在散步,要知道这家伙平时不睡到自然饿是不会起的,我就有些奇怪。” “当时他背对着我,背后插着一根狗尾巴草,懒娃平时就喜欢作怪,我当时没在意。叫了他几声他没反应,我就加快步伐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他停了下来但没有转过身,也没有说话,我听到一点淅淅索索的声音,当时也没在意,就顺手扒了一下懒娃。没想到他的身体像是纸糊的一样非常轻,稍微一用力就转了过来,逆着光我隐约看到他表情呆滞,身形摇摇欲坠,再叫都没有反应。” “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是没有反应,于是就壮着胆子去摸他的脸……”这时老丈颤抖的更加厉害,瞳孔中满是惊惧,想必那一幕给他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他伸出手颤颤巍巍比划着,用断续的声音继续道:“他的脸一碰就陷进去了,里面没有肉也没有骨头,什么都没有,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塌了下来,他就剩一张皮了!” “就剩一张皮了?”小道士也有些意外,问道:“是被剥下来的还是?” “不是,我惊吓之余赶紧叫来村民,有几个胆大的扒开衣服一看,懒娃的皮完完整整,就像是里面的血肉骨头忽然没了一样。村里人吓坏了,家家不敢再出门,可这才是噩梦刚刚开始,后面几天,每天都有人变成一层皮,我走之前已经有十多个人没了,还有几个疯了。” “竟有此事?”小道士心生疑窦,对此亦是颇为不解,“听起来的确蹊跷,像是鬼物所为,还有其它线索吗?” “狗尾巴草,每张人皮后脖子处都插着一根狗尾巴草。” “可是血红色?” “对对,的确是通体血红,和一般狗尾巴草不一样,你是怎么知道的?”老丈有些震惊,心中涌现一丝希望,忽然觉得这小道士也有几分道行。 小道士眼睛滴转,没有回答,继续问道:“那些人皮上还有什么特点,比如有没有斑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等等?” “有,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出事前很多人都听到了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虫子爬一样,但没见到虫子影子,还有就是每个人皮都有一股子酸味,比醋还酸。” 小道士闻言沉思,脑海中有了一点想法,道:“老人家,我跟您回村子看看吧,我师傅不在,真要等他回来怕是晚了。” “小兄弟你行吗?你别怪我老头子怀疑,我实在是不想再平白搭上一条人命,那会让我们村罪孽更深的。” “老人家放心吧,我已经大概猜到是什么东西作祟了,放心我能应付,我是黎仙人的徒弟,你不信我还不信黎仙人么?” “好好,那就麻烦小兄弟了,如果敌不过那邪物你就赶紧走,我不会怪你的。” “好,那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小道士回望一眼,抱拳道了个别,实则他师父并没有云游,就在院里端坐着,但并不是小道士不想让师傅出面,或者想出风头,实在是他师父现在的状态谁都叫不醒。 老丈本来内心忐忑,对于小道士的道行很是怀疑,但当其背着他风驰电掣般下山后,他的信服度立即上升,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个人,三千米高山不到十分钟就下来了,他上去可用了大半天。 “老人家,怕你身体承受不了慢了些,下了山平路我可要加快速度了。” 老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周围景物急速变幻,像是骑在野兽上一般奔驰。 临到村口小道士慢了下来,遥远望去,小山村就像是一片遗弃之地,荒凉贫瘠,一股腐气萦绕。 “霉运绕空,阴气沉底,亡村之兆。” “小师傅你说什么?”老丈这一路心提到了嗓子眼,到了村口还没缓过神来。 “村里确实不太寻常,走吧老人家,去看看情况。” 村子里家家闭门,安静的像是鬼村一般,小道士和老丈走路的声音无疑成了唯一的声响,有胆大的推开缝隙朝外看,当看到老丈之时显然有些激动。 “村长,你回来了!”第一个看到老丈的人开门跑出喊道,这一喊很多人都从家里出来汇聚而来。 “村长,你请到仙人了吗?” “对呀村长,请到仙人了吗,村里又死了几个人,仙人再不来村就没了。” 村民唧唧喳喳,说起来哭声不断,神经已然有些衰弱。 “我到了虎啸峰,可惜仙人不在家。” “什么,仙人不在?”有人立即跪地痛哭道:“这是天要亡我小山村啊!” “老天爷你怎么这样啊,难道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吗?” 村民很是失落,一个个眼神茫然,不知该怎么办。 “别急,仙人不在但是仙人的徒弟在,我把他请回来了。” “仙人徒弟?”有人抹了一把眼泪道:“在哪呢?” “二狗你是瞎么,这不就是仙人徒弟么,他叫……”老人家一时语塞,转头不好意思的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凤一。” “哦哦,不好意思,心急忘了问了,大家伙,这就是黎仙人的高徒凤一小师傅,他是来救我们的。” 第三章死亡印记 老丈原以为众人会高兴,却没想到迎来一片质疑的目光,被他叫做二狗的说道:“村长,他就是乳臭未干的孩子,能有多大本事?” “是啊村长,他二十岁都不到吧?就算是仙人徒弟又能怎么样,唉,看来我们村真的没救了,大家还是快逃吧,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对呀,还是快逃吧。” 村民群情激愤,说着就要回家收拾行李,村长大声劝道:“你们要相信小师傅,他背着我从虎啸峰到这才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他是真的有本事啊。” “怎么可能,虎啸峰到这里可是有二十多里山路啊!”准备回去的村民听到后回头问道。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这还要加上从三千米峰顶下来的时间,一共才不到半小时。” “不可能,我不信。” “就是,村长一定是为了安慰我们。” 村民窃窃私语,对于村长的话还是不信。 “你们……”老丈还想说些什么,被凤道士拦下,后者对众人抱拳道:“乡亲们,我知道凤某年幼,你们信不过我,但人命关天我也不会信口雌黄,我已经大抵猜到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只是还需要进一步查证。而且,你们就算是离开小山村也难道一劫,你们都已经被标记了。” “信口雌黄,我看你就是沽名钓誉,什么被标记了,难道我们注定了都要死么?” “没错,看你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非要装神弄鬼,就不怕遭报应么!” “滚出小山村!” “滚出小山村!” 村民这时候倒是团结,以为小道士在咒他们,恨不得将他棍棒赶出。 “如果不信你们相互看看后颈,是不是有一个针眼大小的点。” 村民将信将疑摸了摸后颈,立马有人喊道:“三哥,你后颈上有个黑点,我还以为是痣呢?” “胡说,老子那里什么时候有痣了?” “我也有!” “我也有!” 紧接着村民一个个惶恐至极,因为他们每个人后颈都发现了一个针眼大小的黑点,都在同一个位置,不仔细看还真难以发现。 “这是什么,难道真的被标记了吗?” “天啊,我不想死啊!” “怎么办,怎么办!” 凤道士很是平静道:“这种标记暂时不会有事,不过一旦你们要逃,就会被追上索命。” “那是不是待在这里就没事?” “待在这里也会死,不过是时间问题。” “小神仙,求求你救救我们,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你,求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是啊,你既然知道这标记,就一定有办法解除,求求你救救我们,我们不该怀疑你。” 呼啦啦跪倒一片,态度虔诚前所未有,凤道士赶忙扶起道:“放心吧诸位,我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一定竭尽全力助大家度过难关。” 一段小风波过后,凤道士让大家先回去,自己探查下情况。 此时临近黄昏,村子里萧瑟如秋,莫名的寒意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压抑窒息,想要逃离却又脚下迟钝,精气神不自觉的萎靡。 十八具人尸体躺在破败的土地庙前,严格来说算不得是尸体,因为躺着的是十八张人皮。 一阵阴风吹过,落日余晖将一张张面孔照的通透,白里透红,如塑料一般,谁能料到,他们曾是活生生的人。 凤道士这些年跟着师傅黎仙人降妖除魔,见识过不少场面,对此虽习以为常却也很是震撼,空洞的七窍,透亮的人皮,不知灵魂能否得到安息。 他走到一具尸体前仔细观察,一丝血肉一块骨头都没有,干干净净,从头到脚非常完整,像是工艺品,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是人皮。 极度的酸腐味刺激着感官,土地庙里残破的神像鼻子坍塌,似乎也不愿意闻到这般滋味,凤道士翻过人皮,果然每一张后颈处都插着一根半尺长的血色狗尾巴草,随风摇曳,邪异无比。 触摸之下,入手粘稠,红色液体沾在手指上,一股揪心的疼痛传来,皮肤瞬间溶解,血肉模糊,腐蚀力比之硫酸还要强盛几分,好在小道士有几分道行,搓了搓手,一点鲜红火焰从指间冒出,顷刻间黑烟蒸腾,那股子痛感烟消云散。 狗尾巴草在被拔出的一瞬化作飞灰,一阵沙沙的声响忽地从后方传来,凤道士回头一看,空无一物,只有杂草在摇摆。 重新将人皮翻过来掰开嘴皮,牙齿舌头都消失不见,夕阳照在里面,能看到喉咙之下依旧是空空如也,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味道冒出,刺鼻刺眼,令人作呕。 一点光芒从喉咙中透出,正是拔出狗尾巴草所留的小孔。 “果然是人虫尸草。”凤道士忧心忡忡,起身望了望小山村,风雨飘摇,阴霾空垂,不知道这里的百姓到底得罪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晚风徐徐,凤道士来到村长家,老人家孤苦一人,正在嚼着干粮唉声叹气,见人进来慌忙起身道:“小师傅,怎么样了?” “老丈可听说过人虫尸草?” “没有,只听过冬虫夏草,人虫尸草还是第一次听说。” “冬虫夏草,冬为虫夏为草,人虫尸草,活人为虫,死人为草。” “什么?”村长震惊,“竟还有如此之物,死人为草,那些狗尾巴草难道就是?” “不错,村里人都被种下了人虫尸草,也就是后颈那个黑点,准确的说目前还是虫卵,一旦发作,虫卵就会孵化出一条血虫,以活人为巢,食肉食骨,壮大自身,最后破茧而出,生出双翅,所留空壳则会吸收剩余养分,长成一株血尾草。” “这这……”村长身体颤抖,眼神中惊慌不已,显然被这种惊世骇俗之物吓到,一时难以接受。 实则凤道士还有一事未告知,那就是虫卵孵化后会释放一种毒素,这种毒素唯一的作用就是致人瘫痪和失语,但是感知不会麻痹,也就是说,那些人能够感觉到血肉骨骼被一点点吞食,在极度痛苦与绝望中慢慢死亡,却始终无法呼救,无法自杀。 人虫尸草,本是一种邪术,其实就是以人养虫,与采阳补阴大抵相同,孵化的虫子会飞回邪物身边,供其吞噬修炼,增长实力。 “扑通。”村长忽然跪下,祈求道:“小师傅,求求你,一定想想办法救救村里人,老头子愿意当牛做马报答你。” “村长快快请起,我既然在此,定然会全力相助,人虫尸草虽然恐怖,却并非不能对付。” “小师傅有办法去除村里人身上的标记,不,应该是虫卵吗?” “去除虫卵并不难,只是……” “只是什么小师傅但说无妨,就算拼了我的老命也一定办到。” “村长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人虫尸草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村民身上,且逐一发作,这分明就是故意让大家恐慌,我觉得这不是普通的鬼物作祟,更像是报复。” “报复?”老村长皱眉,“我们村与世无争,能跟什么人结怨,怎么会招来如此报复?” “小山村本就不大,人口不过百,按道理不会结下如此仇恨,但偏偏就是如此,所以才棘手,若是找不出幕后真凶,就算去除了虫卵也治标不治本。” “到底是谁要亡我小山村,我们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响,在这样的静谧中显得突兀离奇,凤道士和村长出门查看,发现声音来源并不远,就在百米之前。 “丑儿丑,丑儿怪,丑儿专吃百家饭。”临近时,方才听清是几个人同时在高唱着这样的儿歌,不知何意。 “丑儿疯,丑儿傻,丑儿掉进天坑洞。”如此两句重复,没有升降调,没有感**彩,就这么喊着。 此时天已大黑,满天无月无星,入眼漆黑一片,村里家家门户紧闭,在屋子里都不敢大声说话,却有这么几个人在街上如此高唱,实在让人胆寒。 一阵寒风吹过,凤道士感觉到旁边的村长牙冠打紧,身体哆嗦,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凤道士已然夜视如昼,能清楚看到老人家表情惊恐,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 唱歌的几人已然临近,总共五六个,排成一排不紧不慢的走着,整齐划一用低沉却清晰的声音喊着:“丑儿丑,丑儿怪,丑儿专吃百家饭。丑儿疯,丑儿傻,丑儿掉进天坑洞。” 这几人装束与村里人一般无二,年龄都不大,只是此时表情木讷,眼神空洞,如同僵尸一般机械行走,后颈处都插着一根血色狗尾巴草,在微光中甚是扎眼恐怖,令人不寒而栗,经过凤道士二人身旁并未停歇,继续着前行,继续着儿歌。 村长抬起的手指颤抖,脸上肌肉哆嗦,口干舌燥欲语难出。 第四章寻尸蚁群 “村长,他们便是你说的疯了的几个人吧?” “不……错。”半晌,老丈颤音回道:“只是之前他们不会这样,最多傻笑呆坐,小师傅,他们究竟怎么了,是不是被鬼怪附体了?” 说话间,见那几人走到村口又折回,步伐调子不变,似乎是要永远这么重复下去。凤道士双眼微缩仔细看去,一共六人,瞳孔如墨,脸色苍白,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像是摩擦出来的一般沙哑萧瑟,听之渗人。 “不对,这声音不是他们发出的!”凤道士紧跟而上,近距离观察六人,发现他们口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再看时口已闭合。 凤道士集中精神,在第一人再次张嘴之时,惊讶的发现一只蚂蚁正站在其下排牙齿上,前肢扛起上颚上下晃动,米粒大小的黑蚁如人一般,看到凤道士后还摇了摇触须。 “呼!”凤道士惊退一步,再看其他几人,口中都有这么一只站立的黑蚁,扛着上颚上下摆动,动作熟练整齐,儿歌声音正是从这些黑蚁口中发出。 蚂蚁在唱歌! 凤道士长出一口气,说道:“他们已经死了。” “啊?”村长不敢置信道:“他们不是疯了么?” “死了,不过是寻尸蚁在控制他们的身体。” “寻尸蚁又是什么?” “寻尸蚁是一种生在墓穴中的蚁类,比普通白蚁还要小,以尸体为食,按道理不该出现在外面才对。” “又是人虫尸草又是寻尸蚁,这究竟是怎么了?” “我猜测虫卵就是这些寻尸蚁种到村里人身上的,这么看来很大可能是鬼物作祟,人为的可能性很小,至少给了我们一个方向。” “真的是鬼?可我活了这么久,村里从来没有闹过鬼呀!” “村长,他们唱的儿歌是什么意思?丑儿是谁?” 闻此,村长眼神微凝,半晌叹了叹气道:“冤孽呀,这儿歌我确实知道,还很熟悉,甚至曾经年少不懂事也唱过。” 凤道士内心微动,猜想这可能是个关键。 “五十多年前,村里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孩子,长得奇丑无比,父母双亡,呆傻低能,靠着街坊邻居施舍度日。村民倒也没嫌弃他什么,只是他长得实在太丑了,没有人愿意跟他玩,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 “丑儿每天都在村里转悠,就像这几个疯了的人一样,但是人人见他都躲,不懂事的孩子甚至会丢石头,后来不知谁编了几句儿歌取笑他,前一句便是丑儿丑,丑儿怪,丑儿专吃百家饭,这意思也很好理解,说的就是丑儿的现实情况,后一句丑儿疯,丑儿傻,丑儿掉进天坑洞,则是说他整天疯疯傻傻不会说话,总有一天会掉进天坑里面去出不来。” “天坑是什么?” “村后五六里有一个天然的大洞,不知道多深,自古有之,传闻掉进去就再也出不来,这个名字也是一辈辈传下来的。” “不好!”说话时,凤道士的视线从没有离开过那六人,这时他忽然发现最后一人口中突然跳出一物,飞速落地朝着一户人家而去。 凤道士眼疾脚快,一缕风般追上,来不及敲门,只能跳墙而入。 “小师傅……”留下茫然的村长吓了一哆嗦赶紧跟了上去。 “啊!”就在凤道士进门一刻,房内传来一声绝望惨烈的喊叫,听声音有些熟悉。 凤道士破窗而入,正巧看到光着身子的二狗一巴掌拍在自己后颈,表情痛苦狰狞,几乎变形,一旁光着身子的二狗媳妇本就吓得魂不守舍,看到突然闯入的凤道士更是掩面大叫。 没办法,二狗刚说趁还活着多快活快活,没想到裤子还没脱就感到后颈钻入了什么东西,紧接着肌肉像是被撕咬般痛到极致,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寻尸食僵,生者不近,速退!”凤道士两指相并,皮下亮起鲜红光芒,一边吟诵一边点在二狗两侧腋下和脊椎三处,只闻一声尖鸣,一个黑点从二狗后颈飞出。 “噗!”二狗吐出一坨黑血,扭曲的面容恢复,只是明显的虚弱,伴随着身体抽搐。 “哪里走!”凤道士一跃而起两指死死将欲要逃离的黑点夹住,正是那只黑蚁,此时其张牙舞爪,锋利的牙齿刺入凤道士皮肤,想要钻进他的血肉。 “哼!”凤道士手指一晃,一道鲜红火焰迸发,瞬间将黑蚁焚化虚无。 “二狗二狗,你怎么了二狗,你醒醒啊醒醒啊!”二狗媳妇衣不遮体趴在二狗身上,三十多岁的村妇虽然长相一般,却很是有料,两坨白肉摇晃难止。 “他没事了,只是有些虚弱,休息几天就好。” “谢谢小神仙,谢谢小神仙!”村妇跪下猛地磕头,两坨大白更加晃悠,搞得凤道士不敢直视,慌忙抬头望月。 “快穿上衣服,像什么样子?”这时村长终于进来,看到村妇如此模样训斥道。 “哦哦。”村妇脸上一阵红润,显然是忘了刚才正准备办事这茬,慌忙拿被子盖住穿上衣服。 就在凤道士捏爆黑蚁那一刻,街上行走的几人突然停下,五个黑点从他们口中跳下四散而去,钻进最近的几户人家。 凤道士耳垂一动,感知到异样,一个闪身冲出门外,却只能捕捉到五个黑点消失在视线中。 “坏了!”凤道士大感不妙,两指抬起上面还残留着一丝黑蚁的气息,当即手中变幻,五张符箓凭空出现。 “锁魂追魄,五符克僵,追!”凤道士将五缕黑蚁气息引入符箓之中一把甩出,只见五符飞遁,朝着五个黑点消失的方向追去。 “啊,啊!”五间民房内同时传出前后几道惨叫,一声是黑蚁入体,另一声是符箓贴身黑蚁被逼出。 “收!”凤道士印法再变,只见五张符箓再起,被逼出想要逃离的黑蚁瞬间被追上禁锢,符箓燃烧之下黑蚁化作飞灰。 “大壮……” “黑娃……” “婆娘……” 五间房中传出痛苦急切呼唤,凤道士站在黑漆漆的大街上表情肃穆,望向黑洞般的西村口,那里似乎有东西也在望着他。 “看来那鬼物的确是以寻尸蚁种下人虫尸草卵,再以寻尸蚁控制其孵化时间,这么大费周章,看来仇恨很深那。”凤道士心中自语道。 “嘭嘭嘭嘭嘭嘭!”正想着要不要去一探究竟时,身旁传来一连串炸响,转身一看,正是那六具行走的尸体像皮球一样炸成漫天粉末,六道黑芒从碎末中飞出,直指凤道士。 “小心!”追出来的村长惊呼一声,这声惊呼让凤道士眼皮一跳动作迟滞了一分,村长给他的感觉有些非同寻常,不过当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躲避危险要紧,于是当即身形飞转,险而又险与六道黑芒擦身而过。 “砰砰砰!”黑芒射在地上惊起一大片碎石,凤道士一甩袖口,将其格挡而开。 “小师傅,你没事吧?” “没事。”凤道士看到神情紧张的村长眉头微皱,想要问些什么却还是忍了下来,说道:“他们几个暂时没事,不过危险还没有解除,六只寻尸蚁不过是九牛一毛,只是不知道那个祸端在打什么主意。” “难不成是丑儿回来寻仇么?” “对了,那个丑儿后来怎么样了?” “不见了,有人说他走丢了,有人说死了,也有人说……他掉进天坑了。” “没有找过吗?” “没有,丑儿没有亲人,村里也没人把他当做一回事,只是看好久没来讨饭才知道他不见了。” 凤道士将目光移向西村口问道:“天坑是不是在那个方向。” “不错,正是那个方向。” “丑儿丑……”这时,儿歌声再起,开始是一个声音,接着又一个,又一个,片刻功夫成千上万个声音叠在一起,纵横交错,充斥着耳膜,充斥着神经。 这声音低沉哽咽,犹如老叟吟唱,听得头皮发麻,一层接着一层,一浪接着一浪,欲要让人疯狂。 “啊!”终于,有人支撑不住抱头大哭,亦是一个又一个,村子里的门“砰砰砰!”一扇扇打开,村民抱头乱窜,有的甚至用头砸墙。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村长急切的去安抚,却被一把甩开,老人家干着急却是毫无办法。 凤道士盯着村长眉头再皱,想了想还是先往西村口冲去。 几百米距离呼吸间就落在身后,夜风呼啸,带来一阵恶心的酸味,抬眼望去,阵眼般的绿芒到处都是,树上地下石头缝中,虎视眈眈盯着凤一,虎视眈眈盯着村子。 “这么多?”饶是已经料到,凤道士还是一阵惊讶,如此多的寻尸蚁非常少见,如今竟都集中在这个不起眼的村子外。 “丑儿丑……”一浪浪儿歌传荡,仿若死亡序曲,催命之音,寻尸蚁好食尸体,骨头血肉都不放过,它们唾液中的酸液能够融化钢铁,比人虫尸草所化之虫一点不差。 作家的话 第五章丑儿往事 夜黑荒山村,万蚁唱儿歌,画面实在太过诡异。 “啪!”一只寻尸蚁看到凤一后流下口水,滴落在下方树干,三十公分粗的树干竟被那一丝液体腐蚀断裂。 “嗡!”终于,有寻尸蚁按耐不住,身体两侧肌肉一震,伸出两张微小的翅膀,原地一个闪烁便出现在凤一眉心。 “嗯?”凤道士没料到其如此之快,惊退一步两指瞬抬,精准将飞来的寻尸蚁夹住,见其面上一张尖嘴刺入指头,却在接触到鲜血之时疯狂扭动,反被活活烫死,它估计到死也不明白,为何会有人的血比自己的酸液还要可怕。 “嗡嗡嗡!”看到同伴惨死,余下的寻尸蚁未有任何恐惧,争先恐后煽动翅膀,铺天盖地朝着凤道士压来,一路掀起酸臭阴风,吹荡道袍烈烈。 “八卦锁阴,万邪不侵!”凤道士双手结印,连续九种变幻,一道八卦圆盾在面前舒展,红黄之光交错,阴阳五行凝聚,在黑夜中绽放一片光明。 “咿呀呀呀呀呀呀……”寻尸蚁群振奋而来,悍不畏死,却没料到死是这么容易,一个个撞在八卦盾上炸开消散,粉末都不剩一丝。 “乾坤一掷,扫荡诸邪!”凤道士一鼓作气,八卦盾迎风暴涨,转眼化作几十米大小,如日出东方,光照四海,只见寻尸蚁一层又一层湮灭,死于无形之中。 儿歌声止,万籁归寂,再无半分虫鸣,村民头脑中的杂音渐小,晃了晃头茫然的看着周围。 “小神仙,小神仙,是小神仙救了我们!” “谢谢,谢谢小神仙!” 显然有人目睹了刚才的一幕,加上二狗媳妇第一个呼喊,村民们跪倒一片,感谢声此起彼伏。 “诸位快起!” “小师傅,多谢你了,要不是你,今晚我们村可就没了。”村长老泪纵横道。 “绵薄之力罢了,不过危机还没有过去,村长,你先把人集中起来,我怕有漏网之鱼。” “好好,快,挨家挨户叫人,都集中到我家里来!” 凤道士看着村长匆忙的身影压下心中的嘀咕,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寻尸蚁后向村长家走去。 村子小人好召集,加上这几晚基本没人睡得踏实,所以十几分钟的时间,村上还活着的人都集中到了村长狭窄的院子里,好在此时夏季随便找个地就能坐,要不然还真不好安顿。 虽然天热,却感觉不到丝毫热气,周围阴森刺骨,总有凉意弥漫,一群人在院子窃窃私语,人人脸上都挂着惶恐。 “吱!”木门打开,一身道袍的凤一走了进来,众人马上安静下来,倒是刚恢复过来的二狗一溜烟跑到身前跪下:“多谢小神仙,多谢小神仙,刚才我真感觉自己要死了,要不是小神仙恐怕我现在就剩下一张皮了。” “刚才我也被一只虫子咬了,幸亏有个东西把他吸出来了,我还以为是菩萨保佑,没想到是小神仙出手,谢谢,谢谢救命之恩。” “我们不该怀疑小神仙的,我向小神仙道歉,给您磕头了。” 凤道士最受不了这样,将村民扶起后道:“我所做不过是一个道士本分,不必道谢,危机还没有过去,还需要大家配合。” “小神仙你尽管吩咐,只要能活着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是啊,都听小神仙的。” “你们都有谁知道丑儿?把关于他的一切都告诉我。” 听到丑儿这个词村民色变,显然很多人都听到了刚才的儿歌,那惊悚渗人的声音依旧在不少人耳中徘徊,不过大多年轻人对这个名字茫然陌生,只有一些老者满目沧桑,努力回忆着一些片段。 “丑儿,是很多年前那个长的面目全非的丑孩子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活了六十多年,村里就他一个叫丑儿的。” “难道是他来报复了么,嫌我们当年没有照顾他?” 最先发言的老头子顿了顿道:“丑儿三岁时父母就没了,靠着街坊邻居施舍长大,之所以叫他丑儿是因为他五官扭曲,天生就像个小老儿一样,看着让人害怕。村里人都不愿意跟他玩耍,给他饭吃也是放在屋外,不让他进门,丑儿不会说话,走路都费劲,有些小孩顽皮给他编了几句儿歌,就是今晚听到的那些。” “还有这档子事?那一定是丑儿回来报仇了!”有对这往事一点不知的村民惊呼道。 “丑儿失踪的时候大概八九岁,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失踪的,他们家也没人去,只是听人说是掉天坑了。” 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跟村长所言大抵相同,听了半天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就在凤道士打算放弃时,忽然发现有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太太神情恍惚,身体颤抖,明显有些不对劲。 “老人家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 “没……没有……” “老人家不要怕,想起什么就说出来,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凤道士尽力安抚,老人家却还是不愿多说。 “王婆,村里人都快死光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还想不想活了?” “就是啊,死了这么多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村长走了过来,拍了拍王婆道:“王大妹子,你知道什么就告诉小师傅,你要相信他。” “我……”王婆嘴唇颤抖,泪眼婆娑道:“丑儿是被推下天坑的。” “什么!”这下村民炸开了锅,立马围了上来群情激愤盯着王婆。 “不关我事啊,真的不关我事,是他们,是他们把丑儿推下去的。”王婆陷入追忆,“那天我跟着哥哥去摘野菜,恰巧到了天坑附近,不知道怎么丑儿也在那,他望着天坑傻笑,我还提醒他离远点别掉下去,但他没有理我。一起去的还有村里五六个孩子,他们起哄让丑儿跳下去,还拿出吃的引诱他,丑儿不愿意,他们就……” “他们就怎么样你快说呀!” “他们就把他推了下去!”王婆失控痛苦,嘶声道:“我离得很远,真的不关我事,他们威胁我不准说出去,否则就要打死我和我哥哥。” “太过分了,竟然把一个孩子推进了天坑,怪不得他要回来复仇,造孽啊!” 村民们对于因果报复显然深信不疑,有人甚至想要把气撒在王婆身上。 “当时推丑儿下去的都有谁?”村长问道。 “王大,王二,刘三,赵富贵,孙娃,还有张宝。” “这不就是疯了的那几个人么?” “是啊,真的是疯了的那几个人,他们人呢,人呢?” “他们炸成碎片了。” “报应啊报应啊,可是死的那些呢?很多跟这几家也没关系啊,为何要迁怒他们。” 一时间原本和睦的村民乱作一锅粥,特别是推丑儿下去的那几人家属,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盯着,场面险些失控。 “大家先冷静,现在还不能断定此事与丑儿有关,先不要乱了阵脚。这样吧,我先帮大家去除身上的标记,然后再想办法解决此事。” 一听说能去掉身上的死亡标记,村民立马激动起来,争先恐后往凤道士跟前凑,一个不起眼的黑点就像利剑悬在身后,他们恨不得拿刀将其切掉。 村长整了整秩序,让大家排队一个个来,场面这才安静下来。凤道士手掌贴在一个村民后颈,心意一动,一股温热之力涌入其体内,后者只觉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血肉中抽离,随即一声痛吟,一个芝麻大小的黑点从后颈处飞出。 黑点出现在凤道士手心,这便是人虫尸草的虫卵,很不起眼却是致命邪物。 “标记没了,真的没了!”那个村民的家人上前查看,果然发现其后颈的黑点不见了,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我感觉轻松多了,谢谢小神仙,谢谢小神仙!” 村民更加激动了,排在第二位的村民立马上前,主动将后颈贴在凤道士手心,生怕他反悔一样。 如此半个小时后,所有村民身上的虫卵都被清除,大家前所未有的轻松,气氛也好了不少。 拍了拍手,凤道士说道:“一会我会在村长家画个符阵,大家今晚就待在这里,我回来之前不要出去。” “小神仙,你要去哪?不要丢下我们啊。” “我要去天坑看看,事情总要解决,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否则我走了你们还有危险。” “不能去啊,天坑下去了就上不来了,很邪门的。” “是啊,深不见底,而且听说晚上还有奇奇怪怪的声音,没人敢下天坑啊!” 听到凤一要去天坑,村民一阵相劝,让凤道士感到一阵暖意。 “没关系,不去的话此事怕难以解决,只是我不在你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出法阵。” 凤道士说完便开始忙碌,在村长家一圈布下十八道符箓,结印相合,符箓丝丝相连,合成一圈符阵,普通鬼物难以接近。 “记住,千万不能出这个院子。” “谢谢小神仙,一定要平安归来!” “平安归来!”村民又一次跪下,齐齐给凤道士磕头感谢,也祈求他能够安全回来。 “等等!”就在凤一准备离去之时,村长走了出来道:“小师傅不知道天坑在哪我带你去。” “村长,我带小神仙去吧!”有年轻人起身道。 “都不要争了,我去,我是村长听我的,一把老骨头了,没了就没了,你们听小师傅的话千万别出门。” 就这样,凤道士带着村长出了村口,黑暗笼罩的野外静的可怕,寻尸蚁经过的地方连蚊虫都不见了踪迹。 “村长,还是我背你吧。” “好,那就麻烦小师傅了。” 凤道士背起村长风驰电掣,这次比来之时快了许多,天坑本就不远,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跟前。 第六章夜探天坑 所谓天坑直径百米,黑漆漆空洞洞,白天光都透不进,更不用说晚上了。凤道士站在天坑前向下望去,不由得眉头紧皱,他目力自然与常人不同,在夜中视物如昼,但看向天坑却是一团雾气,什么都看不清楚。 “村长,天坑存在多久了?” “不清楚,应该比小山村还要久远。” “关于天坑都有什么说法?” “说法很多,有的说这地下有大墓,被盗后坍塌所致,有的说是天然形成,里面住着妖怪,还有的说是人挖的,都没法考证。不过天坑邪乎倒是真的,这些年凡是有活物掉下去,连个响动都没有就消失了。哦对了,听说曾经村里有户人家的牛掉了下去,那家男主舍不得,非要下去找牛,就拿绳子绑着身子下去了,结果再也没有上来,叫都没叫一声就没了。” “没有任何呼救?” “没有,刚下到洞里他们家人就觉得绳子一松,拉上来就剩个绳头,人一点踪迹都不见。” “有点意思。”凤道士低语,目光闪烁一时猜不出所以然。 “小师傅,要不等到白天再看看吧。”村长建议道。 “对于天坑而言白天黑夜不都是一样。” “白天阳气足,总归能克制一点邪物。” “村长也懂这些?” “活了些年头,口口相传罢了,不辨真假。” 说话间凤道士已丢出三张符箓没入地面,对村长道:“我准备下天坑一探,你待在这三角之中千万不要出去。” 既来之则下之,凤道士不想再等,准备夜探天坑,天坑坑壁湿滑,手脚难落,想要下去可不那么容易,直接跳又显得太过鲁莽,谁知道有多深。 找了一圈,发现只有一处地方不那么陡,勉强可以下去,说是不那么陡实则就是没有九十度垂直,对一般人而言跟没有路一样,但凤道士显然不是一般人。 艺高人胆大,凤道士小心翼翼爬进了天坑,从村长的角度看,他就像是忽然消失在洞口的迷雾中。 凤道士一步落下,脚还没踩稳就觉一股重力加身,身体止不住下坠,好在有些心理准备,双手迅速伸出,扣紧了坑壁上的岩石才稳住身形。 再向上看一片漆黑,洞口像是被一口盖子堵住了一般,完全透不下来一丝光线,向下看则是雾气满布,伸手瞧不见五指。 天坑内的空气异常潮湿粘稠,呼吸艰难,需要用更大的力气吸气吐气,一股股腥臭味时不时涌入口鼻,凤道士稳了稳心神,目光凝缩试图看清周围环境,但什么都看不清,气氛压抑沉重无比,让他有种想要逃离的欲望。 “叽叽叽叽……”忽然,周围乱声突起,嘈杂刺耳,毫无章法的音波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狂风骤雨一股脑挤进凤道士耳膜,就像是千百只苍蝇同时飞进脑海里嗡嗡作响,顿时让其头晕脑胀,异常烦躁。 “呵!”凤道士忍不住双手抱头,身体一下子失去支撑掉落。 “抱元守一,心神不惊!”危急时刻,凤道士赶忙运转法决,这才恢复一丝清明,双手重新抓住一块石头止住下坠之势。 诡异的声音忽然同时消失,周围变得异常安静。 “为何会有种心悸的感觉?”凤道士静立不动,那种危险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下面!”感知到异样,凤道士低头一看,不由得“嘶”了一声,一张张开的大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脚下,獠牙流光,嘴边数根黑毛飘动,呼出的气浪清晰可见,刚才若是慢半分,怕是就要掉入大嘴之中。 见猎物迟迟没有落入嘴中,大嘴上方一双拳头大小眼珠蓦然睁开,射出两道绿色精光。 “什么玩意!”凤道士吓了一跳,本能的一脚踢在墙壁上身体向上猛窜,但脚下之物如影随形,速度奇怪,眨眼追了上来。 回头一看,一个大嘴小耳,浑身黑毛,眼眶如灯,翼展三米的怪物正凝视着他,嘴边挂着灰褐色的哈喇子。 “血翼鬼蝠!”留意到怪物两翼黑毛下血红色的线条,凤道士认出这东西叫血翼鬼蝠,乃是鬼蝠的一种,双翼骨骼如血色,至阴至邪,好食活物。 关键是血翼鬼蝠一般都是人头大小,这么大的闻所未闻! 凤道士并未坐以待毙,僵持不过一秒后主动出击,身体猛地一转,脚下生风,用尽全力踢向了血翼鬼蝠面门,力道之大足以碎裂大石,但后者脸皮之厚超乎想象,凤道士的脚踢上去没激起半点波浪,未能将其击退半分,只是让脸颊上的几根黑毛晃了晃。 血翼鬼蝠双眼中的绿芒陡然冰冷,似乎没有料到这卑微的人类会率先出手,谁给他的勇气? 画面定格,空气凝固,凤道士感到一股窒息之感压来,正欲后撤之时血翼鬼蝠大口一张,吐出一坨绿色粘稠液体,速度之快犹如出弦之箭。 “嗖!”凤道士一跃而起,瞅准侧方一块突出的石头跳了上去,与那坨绿色口水擦肩而过。 “滋!”之前所立的石壁被血翼鬼蝠喷出的口水沾染,瞬间塌陷一大片。 接连失手血翼鬼蝠动了肝火,扇动双翅急速飞向凤道士,空中接连吐出数道口水利箭,后者左闪右躲狼狈不堪。 “当我怕你不成!”凤一面色一冷,少年意气风发,怎忍如此之辱,见其脚尖一点躲过一击,身形一跃竟是踩着鬼蝠翅膀跳到了其背上。 鬼蝠感受到背上的不速之客怒火中烧,身体倒转欲要将其摔落。 “没那么容易!”凤道士一把抓住鬼蝠后颈上的皮毛,身体紧紧贴上,在其飞速旋转中保持着身形稳定。 血翼鬼蝠见怎么都无法将这狗皮膏药甩掉,索性身体一横,背部狠狠朝着墙壁砸去,宁愿两败俱伤。 电光火石之间,凤道士抓住鬼蝠脖颈身体一滑,硬是从背部窜到了腹部,鬼蝠想要停下已然不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撞向墙壁。 “砰!”这一撞可是不轻,血花飞溅,墙壁被砸出一道裂痕,血翼鬼蝠发出一声惨叫,身体控制不住急速下坠。 “还不够!”趁他病要他命,凤道士见此良机,一拳接着一拳奋力击打在鬼蝠身上,无奈鬼蝠皮糙肉厚,一时效果不佳,于是凤道士一改套路,双手环绕其脖,双脚飞速在其腹部狂踢,可怜一洞霸主受此欺辱,硕大的双眼泪光呼之欲出。 “呀!”血翼鬼蝠悲愤嘶鸣,双目中凶光毕现,两翼骤然聚拢围向凤道士,大嘴张开猛地逼近,看样子是想将其困住后吞食。 “想得美!”凤道士窥见其意图,猛地一脚踩在其胸口,借力后空翻拉开距离,同时手中扔出一张符箓,准确无误丢入血翼鬼蝠口中。 “爆!”一声令出,只见血翼鬼蝠脖颈处黄光闪动,飞入的符箓爆开,瞬间黑毛乱飞,鬼蝠一声哀鸣之后头身分离,无力坠落向洞底,而凤道士已稳稳落在坑壁一片五六方大小突出的平台上。 还没来得及喘息,密集的“叽叽叽叽”声响再度响起,下方黑压压一大片,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只鬼蝠正群情激愤飞来,似是要为之前那只报仇,好在这些都是拳头大小。不然真的就没得玩了。 “别人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你们倒好,打了老的来了小的。” 凤道士一把掏出七张符箓甩出,接着单手结印口诵真诀:“黄纸书神符,朱砂镇妖魔!”,只见七张符箓首尾相接,符光连成一片,七股能量此起彼伏,惊得蝠群放慢了脚步。 “七符合一!”凤道士手中印法一变,七张符箓层层叠加,光芒急速涌动。 “去!”合一后的符箓急速飞出,黄纸上溢出的光芒让蝠群感受到危险气息想要逃离,然为时已晚,符箓落入蝠群后炸裂,宛如一个小太阳迸发出刺眼光芒,瞬间将蝠群淹没,鬼蝠一只接着一只湮灭,只有少数躲进墙壁缝隙中逃过一劫。 一番惊心动魄的对阵,凤道士深深吸了几口气,还不到放松的时候,血翼鬼蝠很可能只是开胃菜。 忽然,洞底突兀的亮起一道白光,凤道士迎光看去,赫然发现一个五官扭曲,面目黑黄的小老头正举着一根白烛看着自己。 想要看清时烛光忽灭,不到一秒又亮起,不过这时举烛的换了一个人,还是同样的丑陋,只是身形明显高大,头上挂着几根白发。 烛光一亮一灭,往复九次,一老一小两个人影交替出现,小的眼珠凸出,目光呆滞,老的眼珠凹陷,目光凶煞。 “生死明灭,轮回终止!”凤道士惊退一步,心中震惊不已,生死明灭他只从师父黎仙人那里听过,却是从未见过。 所谓生死明灭,是孤魂野鬼投胎突然中断时的异象,生死明灭,轮回终止,一旦出现此种情况,轮回路断,永世不得超生。 轮回转世,天道之法,一般不会突然中断,除非鬼魂有着强烈执念,不愿入轮回,在投胎过程中硬生生主动中断,才有一点几率触发生死明灭,使得轮回终止。传闻生死明灭痛苦异常,如炼狱一般,大部分魂魄都会当场灰飞烟灭,即便有幸存活也会伤及本源,过不了多久就会魂飞魄散。 第七章生死明灭 “到底是什么执念要中断轮回?那两个人影又是谁,小的会是丑儿吗?老的呢?”天坑重新陷入黑暗之中,一连串问题摆在面前,凤道士脑壳嗡嗡没有头绪。 “生死如灯灭,黑白弹指间,一念生,一念死,小友,所为何来?”正思考时,一道声音从下面传来,空洞森然,低沉久远,如勘破俗世的高人一般。 “既知生死易,何故易生死,小山村的事可是阁下所为?”凤道士循声望去,说话的是那个老点的僵尸。 “不错,他们该死。”老僵尸一脸愤慨,似是有极大仇怨。 “他们何罪该死?你又有何权利决定他们生死?” “我说他们该死他们就该死,你要替他们出头你也该死!” 白光一闪,黑夜降临,周围墙壁淅淅索索的声响此起彼伏,愈演愈烈,密密麻麻的寻尸蚁如芝麻一般贴满墙壁,光是视觉冲击就能吓退三军。 “执迷不悟!”凤道士全神戒备,丹田真气涌动,手中飞出一张符箓,沿着坑壁飞旋一周,借着符纸燃烧亮光,恰巧看到寻尸蚁在他左右前三方汇聚,一个个叠加在一起,汇聚成三只巨大触手。 三只触手如钻头一般飞旋而来,发出铁石摩擦一般的声音,齐刷刷压向凤道士。 凤道士连续几脚将周围散落的碎石踢出,如炮弹一般砸向三个触手。半人大小的石块只是稍微迟滞了触手的速度,然后就被无情的吞噬,粉末都不剩一点,寻尸蚁万物可食,果然名不虚传。 凤道士并未惊慌,见他双手迅速结印,指间光芒四溢,一个八卦圆盘出现在身前。 “巽风离火!”凤道士手中印法变幻,顿时风起火涌,三道火蛇从八卦中飞出,以阳克阴,欲要火烤黑蚁。蚁群见火本能的惊退,但也仅仅是一瞬,接着触手顶端喷出一道粘稠液体,与火舌针锋相对,竟是将火焰腐蚀,直至熄灭。 “乾天震雷!”凤道士手法再变,一声惊雷从天而降,与卦象合一,雷蛇奔走,势大凌厉,一阵噼里啪啦不知多少寻尸蚁被电死掉落。 墙壁上更多的寻尸蚁爬来,转眼间触手不瘦反胖,高高扬起向凤道士示威,顶端旋转内敛,形成一个旋涡口子。 “三才通天!”凤道士散去八卦圆盘,扔出三张符箓,符箓飞旋忽现忽隐,成三才通天符阵。 三道符箓所过之处带起一道绚丽弧线,符文之力令洞内空气刹那间变得炽热,寻尸蚁似乎也感受到了危机,触手前段变换成圆盘状,抵挡即将到来的攻击。 “轰轰轰!”连续三声炸响,符纸与触手圆盘撞击在一起,三张符箓光芒大盛,呈三角之势将三个触手套在其中,符文之光四溢将所有寻尸蚁笼罩在内。 “灭!”凤道士手掌一握,符文光线急速跳动,三张符箓同时炸裂,破邪之力瞬间爆发,能量冲击之下触手从头到尾节节崩碎。 “有点道行,赐你一死!”长相奇丑的老僵尸枯手挥动,一只五爪虚影突兀出现在凤一面前,将其抓在手中猛地一捏,凤道士身体瞬间变形,骨骼劈啪作响,像小鸡一般被蹂躏。 “嗡嗡嗡!”周围没有死绝的寻尸蚁再度汇聚,一个个龇牙咧嘴,想要趁热分一块血肉。 紧急之时,一团鲜红火焰从凤道士心脏中喷涌而出,融入四肢百骸,他身体瞬间变得炽热,无数火星从毛孔中飞出,老僵尸幻化的手掌接触到火星后瞬间炸裂。 老僵尸目光微凝,一点星火让他感觉到了极致的危险,问道:“那是什么?” “灭你之物!”凤道士解脱之后活动了下筋骨,接着双臂一展,无数火点喷射而出,如满天星光压向老僵尸,后者大口一张吐出一道狂风,却见火星稳如磐石,风浪根本无法将其吹散,反倒速度更快朝其逼近,挡路的寻尸蚁群成片消融,空气中唯留一片酸臭气息。 “你到底是谁!”老僵尸双臂挥舞抵挡,却根本无济于事,火点将其本就干瘪的肌肉戳出许多孔洞,若不是及时喷出一团不知名的黑雾,两个手臂可能不保。 “说,到底为何残害百姓?”凤道士袖子一甩质问道。 “呵呵呵,你以为你稳操胜券了吗?幼稚,我承认你有些手段,可这里是我的地盘!”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无知小儿。”老僵尸语罢,天坑之中阴风骤起,黑雾不知从何处来迅速占据了周围,浓雾之中似乎有东西但看不清是何物。 “砰!”注意力还在四周迷雾之时,脚下平台却是突然间倒塌,凤道士瞬间掉落,他本能的一脚踩在旁边墙壁上,想要借力翻转落地,却没想到这一脚像是踩在了胶水上一样再难拔出,整个人挂在了墙壁上。 “什么东西?”凤道士定睛一看,墙壁上布满粘稠的白色液体,像是胶水又像是唾液,极为恶心,他的脚踝便是陷在其中,紧跟着白色液体中伸出一只只苍白人手,有两只直接抓住了他的脚腕,瞬间令其一阵作呕。 四周迷雾飞速接近,已然到达头顶半寸,虽不知迷雾中有何物,但危险不言而喻。凤道士身体急速扭转,一边奋力挣脱墙壁束缚,一边双手结印,幻化出一个八卦盾挡在身前。 “砰!”几乎是在八卦盾形成一瞬,迷雾逼近,八卦盾被包裹侵蚀,眨眼间如玻璃般破碎。 “什么!”凤道士心中惊诧不已,没料到迷雾有如此威力,好在此时已经挣脱人手束缚落在洞底,否则前后受敌更加危险了。 看着逼近的迷雾,以及墙壁上诡异的人手,凤道士咽了口口水,暗道:“传闻生死明灭会让鬼魂能力大增,看来所言不虚。” “怎么样,还以为自己能走出去吗?这迷雾滋味如何?你就算是钢铁做的也要化作斎粉!” “嗯?”凤道士似是想通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多谢提醒,原本我还在纠结这迷雾中究竟隐藏着什么,原来迷雾本身就是你的攻击手段。” “知道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难逃一死!” “那可未必!”凤道士一脚扫开脚下枯骨,双掌合十,身躯一震体内一股热流窜动,两掌间迸发出鲜红光芒。 “既是迷雾,那就一刀劈开!”说话间,一把血色火焰刀从凤道士掌间伸出,刀长三尺,气息内敛,如红绸一般看不出有什么威力,然迷雾中的老僵尸看到这把刀后忍不住的颤抖,发出源自灵魂的恐惧。 “杀!”鲜红火焰刀迅速落下,带起一阵风浪,所过之处迷雾如布匹一样被撕裂,随即层层蒸发,几个呼吸不到凤道士面前一片清明,唯留一道未及消散的刀芒。 “噗!”迷雾与老僵尸心血相连,这一击让其大吐黑血,受伤颇重,气息瞬间萎靡,丑陋的脸颊更加让人作呕。 “你与丑儿是何关系?”凤道士停下攻击问道。 “丑儿?呵呵呵呵,你们就这么叫我孙子?”老僵尸嘴角溢血,声色阴冷。 “你孙子?”凤道士想到他们可能有关系,却未料到竟是爷孙。 “不然呢?当年我因为长得丑被嘲笑了一辈子,终不堪辱跳入了这天坑之中,成为了孤魂野鬼,不愿入轮回,怕来世还是没有一副好皮囊。我在这里游荡了几十年,终于鼓足勇气想要投胎之时,却看到自己的孙儿被推了下来当场惨死,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 “什么?”凤道士心中震撼,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怪不得他要报仇,怪不得他宁愿承受炼狱之痛也要终止轮回,怪不得会出现生死明灭。 “冤有头债有主,即便你心中有恨,报复了那几个人也就罢了,为何要牵连无辜?” “无辜?小山村的村民没有照顾好我孙子,对他冷嘲热讽,还编个儿歌取笑他,能叫无辜?他们,都该死。” “至少他们给了丑儿一口饭吃,没让他饿死。” “那不过是施舍罢了,不过是想要拿他寻开心,好了,跟你说了这么多也够了,接下来就让你尝尝生死明灭的真正威力!” 老僵尸气势突变,头上仅有的几根白毛乱舞,周围阴风骤起,鬼气森森,一根白烛自身后飘起,烛光一闪,白光耀天,光芒甚至从洞内传到了洞外。 “小师傅!”坐在洞口的村长看到阴冷的白光喷出天坑心中一紧,忘了凤道士的嘱托跳出了符阵外。 “明定!”老僵尸一声沉喝,白色烛光照出,凤道士眼前瞬间一片空白,世界就此静止,思维与动作都无法继续,整个人定在了原地,手指都无法拨动。 老僵尸气势节节攀升,顷刻到达顶点,强大的压迫让空气爆开。 第八章还有隐秘 “死灭!”老僵尸再度吐出二字,身上黑白光芒流动,枯手伸长数倍化作索命利爪,抓向凤道士那颗脆弱的心脏,同时四周墙壁无数只手跟着伸展,朝其身躯各处抓去。 眨眼间,凤道士全身布满手臂,干枯的手爪刺入肌肤,向着不同方向用力,大有将他大卸八块之势。凤道士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那道白光将他定在了原地。 “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何与众不同!”老僵尸的大手一瞬到了凤一身前,五指上闪动着黑白光圈,冰冷的指甲如利刃一般,毫不犹豫插入其胸口,抓住了他那颗跳动的心脏。 心脏乃是致命之处,这一击足以致命,凤道士感到血液停滞,头脑眩晕,死亡阴影急速逼近。 老僵尸嘴角上扬,似乎已经笃定胜局,他并没有急于掏出心脏,似乎还想享受一番胜利前的喜悦,但却惊奇的发现,凤道士眼中没有一丝慌乱。 “有什么不一样吗?”凤道士望着他平静的问道。 老僵尸表情一滞,一种不好的预感涌来,下意识就想收回插入凤道士胸口的手掌,但却发现完全感知不到手掌的存在,低头一看一团鲜红火焰正在手臂上蔓延,所过之处骨肉瞬间消融。 “啊!”老僵尸当机立断左手化刀将右臂齐根砍断,火焰终于止住,一切转变的太快,看着空荡荡的右臂,他目光错愣,有些难以接受。 “滚开!”击退老僵尸后,凤道士怒喝一声,一团鲜红火焰从体内喷发而出,瞬间将抓在身上的上百双手臂淹没,后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消失,眨眼间焚化成虚无,火光继续朝前直扑四周墙壁,将岩石都烧融了几分。 “你……”老僵尸声音微颤,心中惊骇还未散去。 “交代后事吧。”凤道士像是早有预料,理了理破碎的上衣道。 “哼,没了一只手,我照样能灭你!”老僵尸回过神来,表情再度凶狠起来。 “是吗?” 老僵尸还没来得及再出手,就看到右臂断裂处冒起点点火星。 “怎么可能!”在老僵尸急速放大的瞳孔中,他的整个身体瞬间被火焰覆盖,任其如何挣扎都无法扑灭。 “小师傅!”这时,一个影子“砰”的一下掉在旁边,接着便是一声惨烈苦叫,凤道士一看竟是村长。 “村长,你怎么下来了?上面有危险吗?” 村长是担心凤道士,所以跑到洞口想看看情况,不料一不小心掉了下来,腿都摔断了,他抱着腿正想说话时看到了全身燃烧的老僵尸,颤声喊道:“丑……丑爷爷……” 凤道士无奈,合着你们村叫别人一家子都要带个丑字。 “你才丑!”烧的只剩下小半个身子的老僵尸听到这话戾气暴增,不顾伤势冲着村长就来,凤道士反应迅速一脚将其踢开。 “爷爷……”这时,一个身材较小长得像小老头一样的身影出现,作势就要冲向老僵尸。 “小心!”凤道士手掌一展收回老僵尸身上的火焰,但其就剩下半个身子奄奄一息。 “爷爷……” “孙儿!”老僵尸看到丑儿鲜有的温柔,声音微弱道:“爷爷给你报不了仇了。” “我要爷爷,不要报仇。”丑儿明显不怎么会说话,抱着老僵尸艰难的开口。 “小兄弟,我领教到你的厉害了,你与寻常道士不同,有着克制我们的东西,我认栽,但我求求你放过丑儿,他是无辜的。” “生死明灭后按道理你不出三月就会魂飞魄散,你是如何熬了这么久的?”凤道士没有搭话,趁机发出了心中疑问。 “你既然知道生死明灭,就应该知道轮回路断所要承受的痛苦,当时我已然奄奄一息,近乎魂飞魄散,是丑儿让我坚持了下来,但却陷入了沉睡,醒来时便是五十年之后。生死明灭让我实力大增,于是就控制寻尸蚁前去复仇,我原本可以一次将他们全部杀死,但那样太便宜他们了,我要他们饱受恐惧而死!” “你因受不了他人嘲笑自尽,可知丑儿生前也是如此,死后好不容易看到不嫌弃自己的爷爷却只能守着冰冷的僵尸,一过就是五十年,好不容易盼着你醒来,你又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你是真的为他好吗?生死明灭赐予了你强大的能力,如果你将这些用于求生,或许会陪他久一些。” “难道让那些害我孙儿的人逍遥法外吗?” “你问问丑儿愿意报仇还是想要你陪着。” “要爷爷……不要报仇。”丑儿稚嫩的声音让人心碎。 老僵尸神色复杂,半晌道:“爷爷对不起你。” “往事已矣,对也好,错也罢,做错事的也受到了报应,你安心去吧,我会替丑儿超度,让他投胎做一个正常人。” “真的吗?不会再遭人嫌弃?” “轮回新生,放心便是。” “谢谢,谢谢。”老僵尸用尽力气作揖致谢,然后将额头顶在丑儿身上,万般不舍也只能化作离恨,身影逐渐消散,只留头顶的几缕白发飘落在地。 “爷爷……”丑儿悲痛哭喊,但他也是孤魂一个,如今没了支撑变得透明,眼看就要随他爷爷而去。 “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凤道士单手结印,闭目诵经,践行他的承诺,为丑儿超度亡魂。 三途开,彼岸现,轮回一路众生苦。 “村长,你的腿没事吧?”超度完丑儿后,凤道士扶起老人家问道。 “不打紧,小师傅,谢谢你,是你救了小山村!” “远牧牛,绕村四面禾黍稠。”凤道士看着村长,蓦然的吟出一句古诗。 村长身躯一抖,闭上眼如释重负道:“小师傅你收了我吧,主子去的那一刻我就该跟着他去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 “我本是主子家的一头牛,跟了他一辈子,不知是上天怜悯还是机缘巧合,生出了一丝灵性,竟是比老主子还要活得长久。一年前老主子,也就是小山村村长撒手人寰,可是他当了几十年村长放心不下村子,临死前还絮叨着各家各户的琐碎事。我忍不住开口跟他道别,让他安心些走,原本我还担心一头牛开口说话太过惊世骇俗,怕惊吓到主人,但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很高兴,他求我,让我替他守着村子。” “于是你就在他死后入了他的身?”凤道士之前就发现老村长有些不对劲,在夜里看东西很清楚不说,对危险的感知也异常灵敏,这可不像是一个行将就木老人家的样子,之所以一直没有戳穿,是因为其所为并没有过线。 “是啊,可惜我法力微薄,能维持着这副皮囊就已是极限,没法对抗寻尸蚁,我对不起村子,对不起老村长的嘱托。小师傅,我知道我是妖,见不得光,我只求你能好好安葬主子这副躯体。” “妖如何,人如何,修道除邪,何为邪?草菅人命,胡作非为,仗势欺人者为邪,不是所有异类都是邪,人中也有邪,妖魔鬼怪中也有善,丑儿化鬼,心中也无仇恨,杀人的是他的爷爷,回去记得让村民给丑儿修个墓,平日多去看看。” “啊?小师傅,你不收我么?” “若有作恶,定让你魂飞魄散!” “谢谢,谢谢,我只想替老主人守护村子,绝对不会胡作非为!” 凤道士点点头,带着村长出了天坑。 “村民们知道鬼物已除一定会很高兴的,小山村终于要恢复平静了。”村长很是激动,要不是腿瘸了,恨不得飞奔回去告知这个消息。 这时,凤道士心有所感,回头向天坑看了看,这一看顿时让其眉头紧皱,原本老僵尸死亡后,天坑内的迷雾已随之消散,以凤道士的本领就算看不到洞底也能看个大概,可如今往下一瞧,又是一片朦胧。 仔细观察下,凤道士发现天坑四周坑壁上竟在缓缓冒出黑气,汇聚在天坑中央越聚越多且不消散,很快就恢复到凤道士刚到天坑时的模样,完全看不清洞内情况。 “不对不对。”凤道士忽觉有些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于是将村长放到一旁后围着天坑转了起来。 “人虫尸草!”转了一圈后,凤道士目光凝缩一线,暗道:“老僵尸说他以寻尸蚁复仇,并未提到人虫尸草,我下意识以为人虫尸草就是他种下的,可若不是呢?” 凤道士心中颤动,一阵冰凉之感窜上后脊,一个恐怖的猜想浮现,盯着天坑目光再难移开。 “不行,得再去一探!”打定主意,凤道士准备再探天坑,可转了几圈竟然找不到之前下去的路了,像是凭空消失一般,这让他心中疑窦更深。 “不管了,进!”就在凤道士准备一跃而下之时,一股惊悸涌上心头,让他的脚步停留在坑口难以移动,冥冥之中有种预感,若是这只脚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 第九章打坐三年 凤道士不知不觉后背湿透,退后一步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呼!”长长出了一口气后,凤道士难以平静,“这天坑果然不简单,有大恐怖,罢了,交给老头子吧。” 他不是鲁莽之人,明知九死一生之事没必要涉险,况且目前来看也没有必要,先回小山村看看再做打算。 小山村的村民挤在村长家院子,时不时有人朝门口张望,气氛甚为紧张,哀叹之声此起彼伏,也有人一直跪地祈祷,无望之时,这也许是唯一的寄托。 “刷!”一阵风吹过,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看到凤道士背着村长出现在院内。 “村长,小神仙你们回来了!” “遇到危险了吗?” “鬼物除了吗?” 凤道士看到村民安好放下心来,道:“大家放心,鬼物已除。” “真的吗?太好了,得救了!” “是啊,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大家激动地热泪盈眶,死亡恐惧消除后,每个人都感觉像是捡了一条命一般。 待激动过后,凤道士郑重告诫道:“鬼物虽除,但天坑以后不能去了,切记,远离天坑!” “放心吧小神仙,以后让我去我也不去了!” “就是,以后天坑十里之内是禁区,谁也不去。” 最终,凤道士还是放心不下,在小山村外围设了阵法,可防止一般鬼物侵扰,然后才返回虎啸峰。 “老家伙,你倒是好,这一坐便是三年,一点力不出活神仙的名号却是越传越远,可怜我脏活累活干尽,还是被说成扫僧小童。”回到虎啸峰观内,凤一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一尊雕像前自言自语道。 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雕像很是与众不同,身上穿着棉布道袍,面容栩栩如生,就连胡子毛发都无比逼真,像个活人盘膝一般。 实际上,这个雕像的确是个活人,说是活人也不一定,因为他已经在这坐了三年,三年间一动未动,凤道士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此人,便是他的师父,名号道黎,人称黎仙人,三年前盘膝打坐于此,不吃不喝不动持续至今,若不是之前交代过他会醒来,凤一说不定早就将他埋了。 凤一每天都会给道黎上香,就像供奉神仙或是死人那样,然后帮他清理身上的灰尘,梳理高束的道发,他相信师傅会醒来,因为师傅总能做出一些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比如救活明明已经死了的小鸟,比如一天之内挖一口井。甚至有一次他说后山离得有些近了,经常有碎石落下,颇为烦恼,第二天就发现那山向后移了几丈,惊得他以为发生了地壳运动,虽然道黎只是笑笑也没说是自己干的,但凤一总觉得这跟他脱不了关系。在凤一眼里,道黎很神秘,神秘到无所不能,所以他一直等着,他相信道黎一定会醒来,虽然有时候他也会怀疑师傅是不是真的坐化了。 这一天,七月末,凤一像往常一样点燃三根香插在师傅身前拜了拜,等他抬起头,想要拿起鸡毛掸子帮师傅清理尘埃之时,猛然看到一双旋转的瞳孔,深邃无比,仿佛内含日月星辰,宇宙乾坤,凤一心喜,再拜身下去:“师父!” 良久,道黎那双眼恢复正常,除了些许沧桑之外与常人无异,他点了点头道:“三年了,你还在呀。” “师父哪里话,我不在还能去哪?” “呵呵,功课可有落下?” “每日练功三个时辰,画符两个时辰,打坐五个时辰,不曾有一天懈怠。”凤道士这话没有水分,十年间,他几乎每天都是这么过的,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 “修行上可还有不解?” “不解繁多,却不是师父能解答的了。” “哦?”道黎眉毛一抬,“翅膀硬了?” “师父误会了,我是感觉修行到了瓶颈,再怎么用功都很难再有大的进步。” 道黎点头,起身望向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了师父,前些天有个村子闹鬼,我去看了看,发现了一个地方很是奇怪。”当即,凤道士将天坑之事诉说一番,他始终放心不下,觉得那里有大问题。 “嗯,我知道了,我会去解决。” “师父,你知道那里?” “知道,原本对他有几分怜悯才没有动手,没想到竟做起恶来,那就留他不得。” “究竟怎么回事?”凤道士听得云里雾里。 “告诉你也无妨,天坑是被一具尸体砸出的。” “什么?”凤道士吓了一跳,实在想不出什么尸体能砸出那么大的坑,仔细回想了下在天坑中没见到过什么尸体。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只得道熊妖,被斩后尸体从高空坠落砸出了一个大坑,熊妖尸体在漫长的岁月中与大坑融为了一体,生出了一丝灵性。” “跟大坑融为了一体,这也行?” “万事万物各有各的缘法,你不能理解的多着呢。” “师父你认识那只熊妖吗?” “算是认识吧。” “吹吧你!”凤道士心里嘀咕,没敢说出来,他实在不相信道黎跟千年前的狗熊认识。 “此事你不用操心了,我会解决。”道黎转而盯着凤道士,那目光让后者一阵胆寒,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师父,没什么事的话我练功去了。” 道黎收回目光,重新望向远方,许久道:“想下山吗?” 凤一眼皮一抬,吸了一口气回道:“想,师父要带徒儿下山吗?” 道理摇头:“不,你自己去,为师还有其他事要办。” “师父为何突然让徒儿下山?” “时候到了,正如你所说,一味地苦修已经作用不大,是时候下山历练了。” “可是徒儿不在,师父下次入定谁来拂去尘埃?” “光明已现,为师不再需要入定,也当入世修行,只不过不能与你同路,等时机到了,为师自然会去找你。” 凤一沉思,想了想道:“徒儿该去何方?”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来历,那就去三秦之地吧,那里也许会有答案。” “三秦之地?”凤道士嘀咕,这个地方不就是大陕之地么,他的确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父母是谁,道黎也说不知道,每次问起都说有朝一日让他自己去寻找来路,凤一盼了很久,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 “师父还有什么交代吗?”凤一也不推脱,他知道道黎决定的事不可能会改变,既然他说了,那就是已经决定。 “道法自然,一切随缘。” “师父要去何方?” “不可说。” “何时能再见师父?” “不可知。” “下山后可能用涅槃之焰?” 自从十年前那个夜晚,经历过大痛苦之后,凤一体内便多了一种火焰,道黎取名为涅槃之焰,威力无穷,妙用无穷。 “乱世出妖孽,道士下山修行救世,遇到为祸人间之妖魔鬼怪自当助其往生,但切记涅槃之焰不示人前,其他的本领倒不局限。” 凤一再思索,又问:“处理妖魔鬼怪徒儿不怕,无非除或渡,但如何与人处?” “正己正心,不偏不倚。” “可能杀?” “当救不救为邪,当杀不杀为祸,人中有鬼,鬼中有仙,为师相信你有心中有称。” “徒儿明白了。” “去把烧火棍拿来。” 凤一一愣,不知道道黎这是何意,转身到灶台边将那根烧火棍拿了过来,这根棍子凤一打小就用它烧火,整整十余年这根棍子竟然一点也没变化,连烟尘都不占。 黑褐色的棍子,表面光滑无比,棍身弯弯曲曲只有尖端十公分笔直,五尺之长倒是顺手,不知道是何材质,入手冰凉,不管塞在火里多长时间都不会变热。 将烧火棍递给道黎,凤一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这位师傅眼神中出现波动,两只抚摸间像是缅怀着什么,良久,道黎将棍子还给凤一道:“将涅槃火全力注入其中。” 凤一一惊,一时间没有动作,涅槃火熔炼万物,威力不可控,连钢铁磐石能瞬间融化,这么一根小小的烧火棍真的能承受吗? 似是看出了凤一的疑虑,道黎难得的一笑道:“放心吧,九黎不是那么脆弱的。” “九黎?”凤一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当即不再犹豫,心神一动,握着烧火棍的右手猛然一抖,一束鲜红到极致的火焰瞬间从掌间生出,在凤一急速放大的瞳孔中,无物不燃的涅槃火竟然被其貌不扬的烧火棍吸了进去,棍子瞬间亮起火红光芒,像是苏醒的神兵利器,威压节节攀升,凤一忽然间有些握之不住,整个右臂都开始颤动。 “噔!”突然,那烧火棍竟发出一声剑吟,一下挣脱出凤一的手掌,在四周飞速盘旋起来,如同一只火龙,气势磅礴,仿佛能洞穿一切。 “来!”道黎轻声一呼,那烧火棍就像是听懂了一般,飞速飞向了他,稳稳地落在手中,棍身依然冒着腾腾火焰。 凤一眼睛瞪得老大,吞了口口水问道:“师父,这是……” 第十章道士下山 “传闻上古时期有九黎部落,其首领为蚩尤,蚩尤与黄帝大战,九黎九部为助其王,深入九幽之中,各取一根肋骨,在冥狱硫磺海中铸成一剑,名为九黎!” “师傅的意思是这就是那把硫磺骨剑九黎?”凤一走近一步仔细看了看道黎手中的棍子,摇了摇头:“师傅,这也太邪乎了吧,难道你是蚩尤后人?” 道黎斜了他一眼,道:“是真是假无从考证,你且当个故事就好,但这把剑绝非凡物,只是当年落到我手之时灵性就所剩无几,即便如此他也陪伴为师大大小小百余战,斩妖除魔无数,如今虽灵性耗尽,却依旧是一件无坚不摧的利器。” “哦?”凤一若有所思,再问道:“但现在的它明显是有灵性呀!” “不错,你的涅槃火可以点燃或者说激发它的灵性,虽然不足万分之一,但威力也是不小,而且随着你修为以及对涅槃之焰掌控力的提升,九黎剑的威力会跟着倍增,以后为师不在,就由它陪着你吧。” “真的?”凤一有些跃跃欲试,正在意淫之时道黎已经转身说了一句:“跟来。” 二人走到后山空旷之处,道黎将剑递给凤一道:“试试吧。” 道黎将剑扔出,凤一伸手去接,谁知那剑忽然变得无比沉重,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拉倒,剑落在地上,半个剑身没入地面,凤一使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将剑拔起。 道黎见此,叹息一声道:“老朋友,我有涯而你无涯,我已经无法再现你的风采,他是我的徒弟,以后希望你能帮我照顾他。” 听到这话,九黎剑发出“铮!”的一声轻响,似乎是在回应道黎,凤一忽感剑身轻了许多,一下子将其扬起,顺势向前劈斩,只见一道红色剑气呼啸而出,“砰”地一声落在一块巨石之上,十多米高的巨石瞬间分崩离析,这还不算,恐怖的是那些散开的碎石竟在空中溶解消散,化作一团尘埃。 “这……”凤一目瞪口呆,暗道自己还是低估了九黎剑的威力。 “切记,九黎剑非有急需之时不可激活,就当做一把普通的武器防身,一般情况想必也够用了。” 凤一收起九黎,沉默半晌道:“师傅,您真的要独自一人下山吗?” “徒儿,路终究是要自己走的,为师不能陪你一生,此番下山,好好照顾自己。” 凤一忽然有些心酸,自记事以来,他就没有离开过虚无观,没有离开过道黎,虽然他也渴望下山,但一想到要分别,心中非常不舍。 凤一双膝跪地,三跪九叩后道:“徒儿不在,望师傅保重身体,徒儿一去必定修身修行,不忘师傅所托。” “好,去吧,记得,吾徒所立之处当是光明所在。” “是!” 凤一紧闭双眼,努力的吸了一口气不让自己情绪太低落,再抬头时道黎已经不见踪影。 收拾心情,凤一将虚无观彻彻底底打扫了一遍,关上道门,自此下山修行。 这一年是一九二一年,民国时期,天下不那么太平。 下山的路凤一走的很慢,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在走,龙虎山方圆数数百里,虚无观处在其深处,要从观内走出深山以凤一平日的速度不过十多分钟,但这次因为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到日落之时也不过才走了一半。 深山老林,阴冷潮湿,不知名的虫叫蛙鸣和沙沙声响充斥四周,若是一般人,怕是要被吓得浑身哆嗦。 凤一一身简单道袍,也不急着赶路,慢腾腾的在黑暗中穿行,他的视力极好,即便是在这样的昏暗下依旧能够看清楚一切。忽然,凤一眼睛一缩耳朵一动,朝着前方望去,那里似乎有情况,几个呼吸后,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几个人拼命的呼喊:“救命,救命啊……” 凤一脚尖一踮飞身上树,只见前面数十米开外有两三人正在拼命奔跑,他们身后一个全身黝黑的庞然大物在追赶,凤一定睛一看,这大物竟是一只野猪,只不过比一般的野猪要大上太多,五六米高,少说也有千余斤重。 “砰砰砰!”野猪临近,所过之处像地震一般,树枝折断,地面震颤,可见其分量之重。 落在最后的那个人距离野猪仅剩数十步,若是这么下去,再有几个呼吸就要命丧黄泉,危急时刻,凤一脚踏树梢飞速逼近,凌空出脚以雷霆万钧之势踹在野猪头顶,硬生生止住了其前进的步伐。 “孽畜,安敢逞凶!”随即九黎出鞘,凤一抓住其柄掷出,剑光如流星飞过,“噗呲”一声没入野猪眉心,就像是刀入豆腐,畅通无阻,一道血花飞溅,这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地,挣扎了几下再也爬不起来。 见此场景,那三人更是双腿发抖,他们难以相信如此凶残的凶物,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消灭了,一时间惊为天人,不由得全都跪下语无伦次道:“神仙啊,多谢神仙救命,多谢神仙救命……” 凤一摸了摸鼻子,对九黎剑和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这野猪怕是已经成精,只是道行还浅,若是没有九黎剑,收拾起来颇为麻烦。 上前将几人扶起,凤道士微笑道:“老乡客气了,我并不是什么神仙,而是虚无观的道士罢了,不必如此。” 几人看清凤一的模样,比他们还要年轻不少,这才勉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三个人都瘫坐在地上,其中有一人仔细打量着凤一惊喜道:“是了是了,的确是观里的道士,我以前在深山里见过,没想到你有这么大能耐,真是多亏了你,否则我们哥几个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是啊是啊。”想起刚才的一幕三人心有余悸,另一人接道:“真是太惊险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野猪,怕是修成精了。” 攀谈了一会凤一了解到,这几人原本是进山打猎,设下埋伏想要围捕一头野猪,成功是成功了,没想到就在要收获之时引来了这头大的,一路追赶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怪了,以前没见过这么大的野猪呀。” “对呀,我们又没有进去深处,真是奇了怪了。” 冷静之后,几人对今天的遭遇很是不解,龙虎山地大物博,传闻深处有大妖,可它们捕猎的地方在外围,一般很少出现成精的野兽。 凤道士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一时没有头绪,龙虎山他太熟了,十年中,他几乎走遍了每个角落,就连最深处都去过,还曾与那几只老妖称兄道弟。他很清楚,龙虎山的妖怪凡是还能活着的,都被他师父收拾的服服帖帖,绝对不会出来作恶,这只野猪精又是怎么回事? 暂且将疑问压下,休息了会后,几人一起将野猪抬回了山脚下的村庄,为了表示感谢,他们特意取了精肉,做成美味款待凤一。 凤道士长这么大他还没开过荤,原因无他,道黎不让,不过许诺过下山之时便是开荤之日,秉持着中华民族长久以来的尊师重道,凤一一直没有破戒,即便曾经亲手烤过很多只兔子,也只是闻闻味从未动过口。此刻,面对着眼馋已久的美味,凤一再也按耐不住,在几位猎人目瞪口呆中吃下了一整只猪腿,足有百斤!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哪里还有高人风采,俨然就是一个饿死鬼样,不过也因此拉近了和猎人的关系。 “敢问真人,这野猪怎能生的如此巨大,是不是真的成精了?” “许是吧,龙虎山人杰地灵,野兽成精也正常,无需惊慌。”凤道士自然看出这野猪成精了,但为了不让他们恐慌,故意说得含糊。 “真人说的是,我们也知道山深必有妖,所以一直都在外围打猎,不敢深入,只是没想到如今外围也不安全了,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那!” 其他人面露哀色,的确,对他们而言,打猎是唯一的活路,可若是再碰上精怪,哪里对付得了,不是每次都能遇到高手搭救。 “放心吧,此事我会解决的。”既然碰到了,凤道士自然不会一走了之。 “有真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我们敬真人!” 酒足饭饱之后,凤道士揉了揉肚皮,从来没有吃这么爽快过,离别伤感一扫而空。 “野猪精。”走到院外揉了揉脑袋,还是没明白野猪精为何会出现在龙虎山外围。 “真人,没睡呢?”这时,一个猎户出来撒尿,看到凤道士后上前打招呼。 “是啊,对了,你们之前有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野猪?” “没有,从来没有,一半大小的都没见过。”谈起野猪精,猎人面露愁色,“真人,那大野猪不会是从野猪谷出来的吧?” “野猪谷?”凤道士一拍脑袋,他怎么把这个地方给忘了,野猪谷已经很靠近龙虎山最深处,离此地百里之外,他之前没往那想,如今被提醒,觉得还真有可能。 “我听说村里的老人讲,野猪谷有无数野猪,很多都成精了,没人敢去那地方,接近都不敢,不过野猪谷离这里还很远啊。” “嗯,小哥,很晚了,你早些休息吧,野猪的事就不要操心了。” “好,真人也不用太烦恼,若真是躲不过,我们就搬离这里,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第十一章绿毛僵尸 猎人进去睡觉后,凤道士出了门往野猪谷方向而去,不解决此事他无法安心离去。 深山老林,树高百米,月光透不下半分,凤道士轻车熟路在黑暗中飞奔,如猴子一般轻快,带起的风声惊醒了不少沉睡的虫鸟。 野猪谷接近龙虎山深处,距离比较远,即便他速度很快,一路没有遇到阻碍,也用了一个小时才接近。此时已是深更半夜,四野寂静无声,脚下轻微的踩踏声成为唯一的动静,夜里湿气瘴气沉降,空气粘稠,弥漫着常年阴暗潮湿导致的霉味,常人在这种地方怕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实在太过沉重压抑。 凤道士小心放慢脚步,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向前,越靠近野猪谷空气越加沉重,呼吸越来越难。 “这股气息…” “哗啦!”就在凤道士察觉到异样,刚刚停下之际,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异响,如此宁静之中显得十分突兀,足能把人吓个半死,抬头望去,几片掉落的树叶正好遮挡住视线,他察觉到一丝危险立即拔出九黎剑,随即便看到落叶后一双绿芒射来。 绿芒飞速接近,眨眼就到了眼前,一双黑色利爪探出,刺啦一声划破空气,抓向凤道士面门,九黎剑发出一声嗡鸣劈出,与利爪擦出一道花火,这才看清原是一只猫头鹰。 “这猫头鹰有问题。”一剑将猫头鹰逼退后,凤道士发现事情有些蹊跷,猫头鹰很少会主动攻击人,更主要的是,九黎剑如此锋利,却没有将猫头鹰爪子切断,只是在上面留了下痕迹,这太不正常了。 思索间,猫头鹰又飞了过来,凤道士正欲出手之时,发现头顶忽然亮起百道绿芒,紧接着便是一阵呼啦啦声响,这些绿芒飞速朝他逼近。 “这么多!”这些绿芒赫然是几十只猫头鹰,像是同时苏醒来捕捉猎物,凤道士震惊之余不忘出手,九黎剑划破空气带起一阵风浪,剑气笼罩上方数丈范围,生生将猫头鹰群冲散,冲在前面的几只直接被劈成两半。 意外的是,这些猫头鹰悍不畏死,不灭凤道士誓不罢休,即便同伴相继死亡,依旧全力冲击而来,不过终究是死物没什么头脑,费了一番周折后,凤道士将其全部击杀。 解决猫头鹰群,凤道士并未感到轻松,反倒面色愈加凝重,这还没到野猪谷,就碰到如此怪事,看来真的有问题。 猫头鹰尸体摸上去坚硬如铁,冰凉刺骨,完全不像是有生命之物,被剑气切开的地方流出黑色血液,沾在手上刺痛皮肤,腐蚀性很强,凤道士右手食指一点,猫头鹰尸体上竟冒出一串黑气,阴冷黑暗,望之心寒。 “尸气!”凤道士惊呼一声,接着又查看了其它猫头鹰,果然都发现了同样的气息。 “难道是吸入了尸气才会变成如此?”凤道士心头略沉,这些猫头鹰体内只有一丁点的尸气,就让它们变成这副模样,不知道尸气之源会是什么样,而且这尸气是人尸的气息,不禁让他好奇,什么人会死在野猪谷。 “尸变?”一个不好的猜想涌上心头,凤道士望了望近在眼前的野猪谷,顿了顿走了进去,既然来了,纵然有危险又如何? 踏入野猪谷范围,阴森压抑之感如实质笼罩四处,挪动脚步都需要勇气,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却让人身心莫名疲惫,心跳不自主加快,极为不舒服。 野猪谷方圆数十里,传闻有几千只野猪,对于凤道士而言应该算不得传闻,因为他来过,知道这是真的。 “不对劲呀。”凤一明显能感觉到,野猪谷的气氛与之前不一样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始终萦绕心头,据他所知,这里应该没有能威胁到他的存在,即便是有几只野猪成精已久,但实力都一般,妖都还称不上,那这股危机感从何而来?而且他嗅到了空气中有一丝淡薄的尸气,与猫头鹰身上的非常相似。 “什么东西!”走了千米不到,凤道士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黑影,趴在在一棵大树下一动不动,有十多米长的样子。 提着九黎剑小心翼翼走近,影子始终没有动,却是嗅到一股越来越重的恶臭味,走到跟前,一双睁得浑圆的大眼映入眼帘,十分醒目,足有半拳大小,眨都不眨一下,着实有些吓人。 凤道士不禁眉头紧缩,这双大眼毫无生气,目光移开,大眼的主子竟是一只野猪,一只生前怕是已经成精的野猪,比白天杀的那只还要大上几分,不过此时已变成了干尸,全身血迹全无,只剩干瘪的身体,那双没有闭上的大眼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绝望和恐惧,不知死前经历了什么。 “被吸**血而亡,毫无反抗之力,看来野猪谷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野猪精力大无穷,奔跑时能够撞断几米粗的树干,且皮糙肉厚,防护惊人,即便是凤道士,没有九黎剑这等利器,想要杀死也是很难,如今却被活生生吸干精血。 “难道外面那只是逃出去的?”凤一不禁想起猎人遇到的那只野猪精,仔细回忆,其眼神中好像也有一丝恐惧,难不成源头就在这? 停了几分钟思索一番后,凤道士决定继续深入,情况越来越复杂,不搞清楚他心难安。 越往里走,脚步越来越沉重,气氛越来越压抑,又相继发现了上百只野猪尸体,有大有小,不管成精没成精的都变成了干尸。 “比想象中还要糟啊。”一路没遇到活物,凤一的心越来越沉,这么多野猪成了干尸,说明邪物非同一般。 再往前,已经接近野猪谷中心位置,他停下脚步,这里的尸气已经非常浓郁,浓郁到让人后背不自觉的发凉,一股莫大的危机感笼罩心头。 稳了稳心神,凤道士忽然发现一道亮光,寻着亮光走去,一片小湖出现在视野中,十分突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奇怪,这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凤道士清楚地记得,他上次来此地是没有这个湖的。 湖面纹丝不动,连波纹都没有,湖水颜色诡异,有些太过于绿,绿到发黑,水面上漂浮着绒毛一样的苔藓,看着有些渗人。 “这种绿……”凤道士盯着湖面,想起一种说法,人死后若是怨念太重,身上很可能会长出绿毛,所以老人常讲,绿水不下,就是怕水下有尸。 就在凤道士出神之时,四周地面的草丛中有东西蠕动起来,非常轻微,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慢慢的朝他接近。 “哗哗!”就在离凤道士还有数米之时,这些蠕动的东西忽然加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到了跟前,嗖嗖的缠在他身上,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而且越收越紧,低头一看,原是一根根长满尖刺的深绿色藤蔓,此时那些尖刺已然刺入肌肤,能感觉到有东西随着进入血液,流经大脑有种眩晕之感。 “有毒!”晃了晃脑袋,凤一反应过来,刺中有毒,能够麻痹神经。 “哗啦啦!”这时,原本平静的水面冒出水花,有东西从水花中缓缓上升,几个呼吸后,一个高两米左右,身材健壮的人影出现在面前,全身**,墨绿色的皮肤甚是扎眼,上面长着很密的绿毛,一直延伸到面部,但头却是光秃秃的,看着别扭很不舒服,人影浑身弥漫着一股死气,毫无生机,显然不是活人。 “果然是尸变,看样子已经吸食了不少精血,有点麻烦。”凤道士心中掂量之际,那绿毛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吓了他一跳,这双眼是血红色,与浓绿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无比渗人。 绿毛睁开眼的一瞬“嗖!”一声逼近,眨眼出现在凤道士面前半米处,紧接着见其嘴巴张开,一对弯曲的血红色獠牙闪动着光芒,飞速咬向凤道士脖子。 “不出来还有些麻烦,出来了收拾起来就容易多了!”凤道士之前就留意到了周围有些不对劲,原本他完全可以躲开身上的藤蔓,但他并没有,就是在等潜伏的猎手出现,果然被他等到了。 “嘭!”凤道士身躯一展,捆在身上的藤蔓瞬间分崩离析,那些毒素对他而言毫无威胁,刚只不过是做戏罢了,九黎剑劈出,从绿毛腹部划到胸口,没想到这一剑像是斩在石头上一般,发出刺耳声响,只切掉了一串绒毛,并没有造成多大损伤。 “呵……”绿毛低头看了看胸口,喉咙中发出低沉的长声,有些意外到嘴边的鲜血怎么跑了,不过他显然没打算放弃,伸出十指利爪再度扑来。 “有点本事!”凤道士迎击而上,手腕转动,九黎剑发出一声剑吟,侧身横向斩出,与绿毛擦身而过瞬间落在其腹部,这次凤道士加大了力度,将其皮肤割开一道口子,绿毛体内就像是干皮一般,没有丝血流出。 绿毛眼中凶光更盛,虽然感受不到痛苦,但丝毫不影响这一剑带来的暴怒,他发出一声长啸,声音阴沉恐怖,身后的湖水跟着炸开,溅起的水花洒落四周,离奇的是这些水花落地后,地面的草瞬间开始疯涨,且相互纠缠在一起,形成一条条编藤如毒蛇一般朝凤道士汇聚而来。 “嗯?”凤道士眉头一抬,对这种手段颇感惊讶,随即一跃而起,同时身体旋转,手中之剑横扫而出。 第十二章非要灭你 “剑扫六合!”凤道士这么多年除了拳脚外就是练剑法,这些剑招还没有用九黎剑使过,这次正好看看威力。 衣袍飘动,剑气随着剑身斩过飞出,空气激荡起一片涟漪,编藤如朽木一般分崩离析,无数尖刺爆射而来,凤道士挥动衣袖抵挡,但在此时绿毛忽然到了身前,出手已是来不及,只能收剑挡在身前,巨大的力道将剑拍打在胸口,凤道士暴退数十米,五脏震颤,险些吐血。 “你这绿毛尸还有些伎俩!”揉了揉胸口,凤道士凝重起来,没预料到绿毛灵智不浅,会耍手段,对付起来比想象中要麻烦。 绿毛尸占了便宜,自然不肯放过机会,大踏步急速逼近,不给喘息机会,双爪飞速挥动带出一道道幻影,不断抓向凤道士要害。 “砰砰砰!”好在凤道士的剑也不慢,与利爪不断碰撞,擦出阵阵火光。 “呀!”绿毛尸似乎戾气很重,还没攻几下就动了肝火,一跃而起,右手五指划破空气,发出刺耳尖鸣,朝着凤道士脑袋狠狠落下,大有将其拍碎之势。 “滚!”凤道士岂是好欺负的,双手持剑自下而上挥起,在利爪还没到身前时,一剑拍打在其胸口,绿毛倒飞几十米,身上出现一个深深地凹痕。 稳住后,绿毛尸没有再轻举妄动,而是双手一张,身后绿色的湖水摇摇晃晃攀爬而出,如一条条水蛇窜入草丛之中,速度奇快,几个呼吸间就将周围百米灌溉,湖面因此降低了一米多,绿水所经之处草丛飞速生长,如群魔乱舞,凤道士眨眼间被长到十多米高的杂草重重包围,场面吓人。 “有点意思!”凤道士这次没有坐等,在感觉到异样之时便已出手,擒贼先擒王,只要搞定了绿毛怪,其他的威胁才会解除。 “镇!”一步跨出同时,手中飞出数张符箓,黄纸之上红色的符文字符泛起光芒,速度陡然增快,一瞬贴在了绿毛尸的头、胸口和后背,凤道士单手掐印,符箓上的光芒大盛,涌入绿毛尸体内。 “呼!”绿毛尸喉咙中发出沉重低吟想要挣脱,但三张符箓像三座大山将其死死压住,他用尽全力想要破开束缚,全身绿毛都绷直了,效果却是不佳。 “斩!”凤道士的剑光已然到了身前,不得不说绿毛尸的强大超乎想象,在最后一瞬他竟然强行破开了符箓之力,身形急速后退,但这一剑已然无法完全躲避,剑尖从其眉心斩落,直接将其脸从中间劈开,快要到胸口时绿毛怪拉开了距离。 看着脸上皮开肉绽的绿毛尸,凤道士大感可惜,此时已经无法追击,因为四周数丈高的杂草已织成一张大网,从四面八方涌来,若是被缠上,绿毛尸就是他的榜样。 好在绿毛怪被击退,暂时少了最主要的威胁,凤道士手挽剑花,不断将飞来的编藤斩落,这些草藤虽然诡异,但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 “休走!”待将编藤全部击溃后,凤道士无奈的发现绿毛怪竟然沉到了湖底,绿色的湖水看着就发毛,更不用说下去,再说,水下作战也不是他的强项。 “你以为不出来我就没办法了吗?”凤道士站在湖边,还在想着要不要喷点火时,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不由得眉毛一抬,只见不远处,一个个巨大的黑影正围了过来,数量奇多,大小都有,正是路上见到的那些野猪尸体。 “竟然还能操控这些东西?”凤道士自然不会认为这些野猪干尸也尸变了,可没那么容易,唯一的解释就是被绿毛以尸气操控了,如傀儡一般。 “呼呼!”野猪群围上来后同时发动,风驰电掣般扑了过来,带起一阵风尘,一个个巨大的身影变得比生前还要灵动,虽然是干尸分量也是不轻,被一只撞到估计就要小命不保。 凤道士一步踮起,踩在一只野猪头上朝前跃出,落在第二只身上后再跳到旁边一棵树上,躲过第一波冲击,冲在最前面的几只野猪刹不住车直接冲进了湖水之中,没扑腾几下就被分解成粉末,冒出一阵黑烟。 “碰!”后面的野猪转身,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子将大树撞倒,凤道士又跳到另一棵树上,但随即这棵树也被撞倒。 “再这么撞下去这片小树林都没了!”周围野猪越来越多,十多米长的就有七八十只,其他的虽然不大,但被尸气控制后力气大增,横冲直撞之下很多大树被撞倒,周围一片狼藉,凤道士已经快无树可上。 “看来还是得解决绿毛才对!”下定决心,凤道士不再犹豫,心念一动,手心中喷涌出鲜红色火焰,如绸缎一般,美丽而又致命,火焰窜入九黎剑之中,瞬间剑气冲天,爆射出一道红芒,野猪群在这一瞬全都止住身形,身躯忍不住的发抖。 涅槃之焰,对邪物有着天然的克制! “嗖!”凤道士反手一掷,九黎剑急速飞出,如一条火龙刺破虚空,身后留下一连串尾影,眨眼间便射入绿色湖水之中。 九黎剑落入之处,一层红芒以剑为中心迅速扩展,呼吸间将整个湖面覆盖,顿时,原本平静的湖水翻滚沸腾起来,冒出熊熊黑烟,湖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几个呼吸间,湖面上方已是黑气滚滚,这气息阴冷森然,花草树木接触立即凋零枯萎,就连周围温度都跟着急速下降,这当然不是普通的水汽,而是尸气,随着尸气的大量蒸发,湖水绿色变得越来越淡! “吼!”一声怒吼从湖底传来,中心位置水面忽然炸裂,一个绿影从水中飞出,全身绿毛绷直,龇牙咧嘴,怒不可遏,不正是那绿毛尸?望了一圈看到凤道士后他毫不犹豫扑了过来,就在这时,其身后一道红色跟着破水而出,以更快的速度朝他逼近,绿毛尸不得已回身,然躲避不及只能侧身,眼睁睁看着这道红光贴着自己腹部飞过。 “滋!”绿毛尸瞳孔扩张,原本以为自己皮糙肉厚,受这一剑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此时,这道从腹部贯穿到下巴的伤口却急速扩大,血红色的火焰向两边和内部燃烧,所过之处皮肉被焚烧成粉末,浓烈的尸气蒸腾而出,绿毛尸的实力急速下降。 “呵!”绿毛尸眼神中流露出恐惧,见怎么都无法将火焰扑灭,他转身一跃,又跳回了湖水之中,落点处顷刻间形成一个漩涡且越来越大,直至整个湖面都开始转动起来。 “嘭嘭嘭!”忽然,一连串的爆炸声传来,能量气浪掀起一阵狂风,凤道士身下大树一阵摇晃,跟着一道冲击波朝他袭来。 “斩!”九黎剑顺手劈下,将这股冲击劈散,然又是一连串爆炸,四面八方烟尘滚滚,无数风浪涌来。 “这么狠!”爆炸的源头正是野猪群,绿毛尸为了拖住凤道士真是下了血本,不惜让它们自爆,不过这些干尸对他而言已经没多大意义,此时保命要紧。 野猪群的自爆对凤道士的确造成了困扰,至少想要立即去追杀绿毛尸已是不可能。 脚下大树被能量风暴搅的粉碎,凤道士纵身跃起,九黎剑纵横挥斩,将一道道风浪劈开,硝烟迷雾将周围淹没,视线越来越差,朦朦胧胧中,湖中似乎有一个影子冲了出来,然后头也不回朝远处奔去,眨眼间不见踪迹。 “糟糕!”虽然看不真切,但基本能确定就是那绿毛怪,凤道士想要追击之时,又有十几只野猪爆开,阻挡住了他的脚步。 几个呼吸后,凤道士终于冲出了野猪爆炸范围,但此时绿毛尸已经完全不见踪迹。 “想跑,没那么容易!”凤道士立在原地闭上双眼,心海中火焰喷涌,一分钟睁开眼后朝着左前方奔去。 绿毛尸身中涅槃之焰,虽然拼尽全力将其熄灭,但已经留下印记,凤道士想要追踪并不难,况且此时他伤势严重,胸口腹部一大半都没了,又能跑多远。 十几分钟后,凤道士放慢脚步,他感觉到绿毛尸就在附近,小心翼翼搜寻起来。此处大树更加密集,一点光线都没有,更主要的是瘴气厚重,让夜能视物的凤道士也看不远,只能凭着感觉摸索。 “呼啦啦!”忽然,上方传来一阵异响,透过瘴气隐隐约约能看到周围一圈树枝摇晃,落叶纷纷,有什么东西冲击而下,密密麻麻一大群,凤道士立即戒备,待到其落下一半时才看清是一群怪异的怪鸟,翼展半米左右,周身漆黑,叫不上名字,看起来有些诡异。 “呼啦啦!”身后左右也传来同样声响,回头一看,一圈至少有上千只怪鸟从树上落下,如炮弹一般发起冲击,明显是抱着必死之心。 凤道士手起剑出,数道剑气呈圆弧状飞向左右,切开散落的树叶,气劲丝毫不减斩向怪鸟群,只闻“嘭嘭嘭”一连串声响,一只只怪鸟被剑气贯穿后直接炸开成一团团黑雾。 “尸气所化?”凤道士接连挥出数剑,将上百只怪鸟击溃,无一不是化作一团黑气消散,正在思索绿毛怪费此周章是不是又为了拖延时间时,脚下悄无声息冒出了一团绿水,他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第十三章养尸之人 突兀的,就在凤道士注意力全集中在上方对付怪鸟时,一双长满绿毛的手飞速从地上的绿水中伸出,抓住他的脚踝猛地往下一拉,竟是将其半个身子拉入了泥土之中。 “什么鬼!”凤道士双腿瞬间没入地面,像是陷入泥潭一样越来越深,眨眼就快到了腰部,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正欲动作之时双腿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皮肤像是被溶解一般,疼痛无比, 凤道士暗道不好,这泥潭中尸气太重,有极强的侵蚀之力,再不想办法怕是要栽了,紧急间心念一动,心海中涅槃之焰瞬起,融入四肢百骸,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层鲜红色火焰膜,这才隔绝了那股尸气侵蚀。 “找死!”凤道士怒了,手中九黎剑翻转,涅槃之焰疯狂涌入,长剑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愤,剑身红光跳动如血,猛地插入泥潭之中。 抓住凤道士双脚的东西感受到危机,猛地后退,然后“砰”的一声从水坑中冲出,头也不回朝远处逃去,不正是绿毛尸怪? 凤道士跟着用力跃出水坑,样子有些狼狈,裤子几乎没了,双腿上伤痕累累,好在都是皮外伤,不太严重,就是不太雅观。 道士下山,本想修行济世,增进道行,却没想到在半山路就被扒了裤子,这如何能忍? “留下吧!”毫不犹豫,在出坑的一瞬,凤道士用尽全力投出手中燃着熊熊烈焰的九黎剑,血色利刃刺穿虚空,带起一阵音爆,比离弦之箭还要快上几分,呼吸间便追上了急速逃窜的绿毛尸,从其后背狠狠插入。 “吼!”看着从前胸刺出的剑尖,以及那夺命的鲜红色火焰,绿毛尸怪发出一声惊天怒吼,吓得方圆十里野兽窒息。 凤道士跟着追来,距离不到十米时,只见绿毛尸双臂猛地一展,全身肌肉蠕动,竟将九黎剑逼出倒射回来。 虽然摆脱了九黎剑,涅槃之焰却依旧覆盖在身上,绿毛尸皮肤一块一块塌陷,身上冒起层层黑烟,不出意外就要化为灰烬,可就在此时,他忽然转身,看向凤道士的目光中充满了疯狂和怨恨,只见他双手搭在头顶,瞳孔中闪过一丝红芒,竟是硬生生将头皮撕开,然后继续朝下剥离,眨眼间将全身皮肉剥了下来! “呼!”剥下全身皮肉后绿毛尸将其一把甩开,还没落地就被附着在上面的涅槃之焰烧成灰烬,此时的他全身干红,就像没有鲜血的干肉,狰狞无比。 凤道士咽了口口水,没料到这绿毛如此决绝,生前怕也是个狠人,但现在明显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因为他感觉到面前这个存在比之前更加危险了。 正想动手之时,没想到绿毛尸率先发难,一步跨出数十米跳跃而起,凌空出拳,拳面如铁石一般,所过之处虚空凹陷,凤道士瞳孔凝缩,这一拳给他带来了压力。 “要拼命了吗?”凤道士心中平静,双手举起九黎剑,在其近身三米之时落下。 “砰!”的一声巨响,拳剑相交,一股巨力从剑身传来,凤道士倒退十多才稳住身形,那一方绿毛尸也不好受,他的僵尸之体虽然坚固,但九黎剑岂是凡物,右手上出现了一条一厘米深的伤口。 “邪物,越强就越留你不得!”凤道士深吸一口气,提剑快步逼近,终究是年轻人,血气方刚,打出了怒火就要发泄,否则道心难平。 “砰砰砰!”大战一触即发,绿毛尸灵智已开,知道跑是跑不掉了,所以用尽全力抗衡,双拳和剑光不断碰撞,即便伤痕累累也不再退缩。 “正好拿你磨剑!”凤道士越打越兴奋,拿到九黎剑还没有好好施展过,此时正是个绝佳的机会,他并没有再注入涅槃之焰,因为那样会太没有挑战性,这绿毛尸如今的状态刀枪不入,正适合他磨剑。 没有使用剑招,实际上也不用剑招,这等邪物虽不弱,但还不至于让凤道士底牌尽出,只是简单地挥剑劈砍横击,更有助于尽快熟悉九黎,希望早日与剑融为一体, “砰砰砰!”双方大开大合,动静很大,周围参天古树不是被剑锋斩断就是被拳头贯穿,幸亏是在深山老林,要不然方圆十里怕是都没法睡觉。 又是十几招过后,凤道士已稳稳占据上风,绿毛全身伤痕累累,暗红色的干肉满是口子,黑色骨骼清晰可见,有的地方眼看就要断裂。 绿毛尸越打越憋屈,开始还敢用拳头硬撼,可渐渐发现实在是扛不住,双臂好几次险些被切断,这让他又有了退缩之意。 “还想跑!”看出绿毛尸意图,凤道士毫不犹豫加大力度,一剑惊天起,落下斩妖魔,绿毛尸明知不可抵挡但毫无办法,只能以双臂硬抗,这次他即便是铜墙铁壁也到了极限,一只胳膊飞起,另一只也差不多断了一半。 就在凤道士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准备将其结果之时,绿毛尸猩红的双眼忽然落下两滴血泪,随即其身躯“轰”的一声爆开,原地炸开一个大坑,能量极速扩散,方圆数十米树木拦腰折断,三道绿芒从爆炸中心飞出,几乎是一个闪现就到了凤道士身前直接没入其身。 “坏了!”凤道士完全没料到绿毛尸会玩这招,不惜自爆来迷惑于他,这三道绿芒阴气森森,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一入体便冲进他的五脏六腑,冒出团团绿色雾气,将他体内染成一片绿色。 “尸气!”凤道士瞳孔放大,反应过来这三个绿点就是绿毛尸的本源尸气,被其入体还了得,自己岂不是要变成一具僵尸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道士下山怎这难?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诡异的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凤道士将九黎剑杵在身前,看样子摇摇欲坠,艰难的抬头看向越走越近的身影,眼中开始是疑惑,慢慢的变成震惊,若是再来一只鬼物还算合情理,可这出现的偏偏是个活人。 “原本我还在怨恨你杀了绿鬼,养了这么长时间说实话真有些舍不得,不过现在我释然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生前就比绿鬼强,想必死后炼成僵尸也不会弱!”那道身影走近到距离五六步时停了下来,这是一个皮肤白的有些不像话的男子,长得很妖异,不怎么好看,像是太监一般。 “你说这只绿毛尸是你养的?”凤道士依旧杵着剑,看起来似是强撑着一般,面色有些苍白,听到男子的话心中略显惊讶,早就听说过有些人修邪法,控邪物,没想到今日就遇到了。 “当然,费了不少心思呢,你放心,以后我也会这么养你的。” “你为什么养僵尸?”凤道士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傻,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为什么?呵呵呵。”男子轻微一笑,“乱世之中,各凭本事安身立命,就像有人有枪,有人有刀一样,你说是为了什么?” 凤道士不置可否,能养这种东西自然不是啥好人,还能指望他养僵尸来做好人好事么?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看你这样子,想必是常年与邪物为伴,阴气入体导致体虚吧?” “那又如何,补回来不就行了?”男子毫不在意回道。 “如何补?” “看你的身手也是修行之人,应该知道的吧?”男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起初听到男子养僵尸,凤道士虽然厌恶,却还没有起杀心,毕竟还不能确定他有没有以人养尸,但说到此目光一寒,质问道“采阴补阳?” 感受到凤道士目光中的不善,男子不由得心中一颤,但随即稳下心神,暗道:“我怕什么,他中了绿鬼尸气,必死无疑!”。 男子冷笑一声道:“是又如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能成为我的补品是她们的荣幸!” “你,该死!”凤道士对这种为修邪法害人之人恨之入骨,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男子,不知道已经残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我该不该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死了,看来你还挺有正义感,可惜了,等把你练成僵尸,我会让你多杀一些人的,成为一个杀人狂魔。” “你怕是没有机会了。”凤道士忽然直起身来,哪还有半分虚弱的样子,哪还有要变成僵尸的迹象,长剑抬起,杀气腾腾,他最不愿的就是杀人,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杀邪物,可有些人,比邪物还邪。 “怎么可能!”男子惊退数步,眼中震惊不已,完全没明白怎么回事,他明明看到三道尸气进入了凤道士体内,这尸气可是绿毛尸本源所在,极为浓烈,普通人沾之必死无疑,就算是高手也难以抵挡,一旦被其入体几乎无解,可眼前之人为何会没事? “他一定是装的,他五脏六腑想必已经被腐化,他不可能没事的!”男子心中安慰自己,眼中闪过一抹狠色,袖口一柄匕首落在手中,飞速朝着凤道士脖颈刺来。 不得不说男子身手还是不错的,算是个练家子,但养尸人最大的倚仗还是僵尸,没了僵尸靠自己还是嫩了点,凤道士毫不客气,一脚揣在其胸口,男子瞬间倒飞出数十米。 第十四章车站恶霸 “你真的没事?”男子狼狈倒地,暗道自己大意了,以为十拿九稳才出现,要是再等等就好了。 凤道士当然没事,有涅槃之焰护体,区区尸气能耐他何,不进入他体内还不好对付,进来了不相当于羊入虎口么? “我没事,不过你要有事了。”凤道士提剑逼近,意图不言而喻。 “你要杀我?”男子揉着胸口,心中有些慌乱。 “不然呢?” “你不是修行者么,你怎么能杀人,你应该杀邪物才对,我又不是邪物!” “可我觉得你比邪物还邪!采阴补阳,如此邪法你都敢用,还不该死?” “我……”男子惶恐,有些后悔刚才说出那番话,此刻再想辩解显得有些苍白,半晌道:“放过我,我一定改邪归正!” “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呢?” “不,你不能杀我,我不想死。” “放过你,我心难安!”凤道士没有那么迂腐,既然决定要杀就不会留手,索命剑光飞出,直直插向男子胸口。 这一剑快狠准,男子瞳孔急速放大,根本无法躲避,九黎剑“噗呲”一声没入其身,然奇怪的是竟然没有鲜血溢出,僵尸没有血也就罢了,怎么这活人也没有血? 凤道士走近一看,不由得眉头皱起,九黎剑插在一个草人身上,哪还有什么男子? “小看你了,倒是有点道行!”幻草为人,这种手法凤道士听闻过,倒是第一次见,一种很神秘的幻术,总之他不会,不过使用这种幻术本人肯定不会太远。 耳垂微动,凤道士拔起九黎剑转身急速飞奔,他听到百米外有动静,不过当他赶过来时周围一片寂静,连个鬼影都没有。 “沙沙。”凤道士脚步放慢,握着剑柄心生警惕,修炼邪法之人手段离奇,若是不小心容易着道。 “嗖!”忽然,一道破风声从背后袭来,凌冽的刀光未到身前就已刺痛肌肤,凤道士来不及转身反手一剑,剑身与刀柄擦出一道火光,待转身时,持刀的人影化作一团烟雾消散,没给他反击的机会。 凤道士刚放下剑,左侧又是一道寒光逼近,躲过后依旧只看到白烟消散,看不到人影。 接着前后左右,时不时就有一道寒光袭来,还好凤道士反应快不然早被刺破了喉咙,但人总有大意的时候,几分钟后,就在凤道士出剑格挡住右侧一道刀光之时,他的左侧突兀的出现了另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如同鬼魅,感觉到时已经到了身前半寸。 生死攸关之际,凤道士心生感应上身后仰,饶是如此也无法完全躲避,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虽是不严重,但也惊心动魄,若是晚上半分,怕是要交代在这。 占了便宜对手并未追击,依旧消散在原地,这让凤道士眉间覆上一层阴霾,摸了摸脖子的血迹,感觉到了一丝危机。 既然看不到,既然防不胜防,不如索性不看,于是凤道士单手持剑,闭目站在原地,但等了许久再未有任何攻击。 凤一并不着急,那缕若有若无的气息依旧存在,说明那人还没走,之所以还不动手,怕是在消磨他的耐心,不得不说,他再次小看了这个对手。 直至十多分钟后,就在凤道士身体微微晃动了下时,一阵阴风忽起,刺骨寒意透体,前后左右蓦然出现四道身影,四把匕首同时出手,速度之快胜过之前每一次,在男子看来,凤道士不可能注意力集中那么久,那个轻微的晃动就是信号,说明他有了一丝懈怠,所以才发动致命一击。 然下一刻,凤一身体急速向左后方倾斜,同时九黎剑反手刺出,画面就此定格,四道身影同时止住,四把匕首有三把已经刺破他的衣物,身后那一把差点就插入脖颈,但有些事一点都不能错。 “怎么可能!”这次没有白烟,一个身影实实在在出现在身后,九黎剑从其前腹部洞穿到了身后,剑尖还在滴血,其余三个方向三个草人无力的落地。 “没什么不可能的,善恶终有报,安心去吧。”凤道士一把抽出九黎剑,男子踉踉跄跄倒退,一时还没有死透。 “你怎么能杀我,你怎么能杀得了我。”男子嘴角溢血,不愿相信自己就要死了,眼神中充满悔恨和怨毒。 “比你死在你手上的人,这算很轻了。” “噗!”男子嘴角抽动,眸中闪过一抹决然,口中忽然吐出数道血箭,凤道士挥剑抵挡,却见血箭崩散,凡是沾在他身上的都瞬间没入皮肤。 “以吾之血,换汝之命,吾死汝亡!”男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诵出口诀,凤道士顿感体温极速升高,全身皮肤变得通红,体内传来咕咕声,血液像是要沸腾一般。 “血咒,你…竟然连如此邪法也会?”凤道士面容扭曲,正经历着极大的痛苦,说话断断续续。 血咒,以必死之怨融入血中,种于他人之体,一个死一个亡,同归于尽之法。 “哈哈哈,我秦涅什么不会,只可惜今日阴沟里翻船,不过就算我死也要拉上你!” “你确定能拉上我?” “不用挣扎了,一旦咒血入体,则血咒无解。 “是吗?” “你觉得…怎么可能,噗!”男子即将涣散的瞳孔中,凤道士皮肤的血红慢慢褪去,几个呼吸后恢复正常,非但没有被咒死的迹象,反倒容光焕发。 “你的血,有点脏。” “噗!秦家…不会放过你的!” “哪个秦家?”凤道士皱眉,心想难不成他说的秦家都修邪法? “你会知道的。”男子就此气绝,至死都没有闭上眼,不知道是被捅死的还是被气死的。 凤道士摇摇头,挖了个坑将男子埋了,死者已矣,没必要再曝尸荒野。至于他说的什么秦家,若是遇到了,指不定谁不放过谁,当然,事后证明,凤道士还是太年轻。 再回到野猪谷转了一圈,没再发现什么异常后,便回到了猎人家中,此时天已蒙蒙亮,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后开始打坐。 猎人们醒来后,凤道士告诉他们野猪精之事已经解决,以后可以放心打猎,但不能太过深入。谨慎起见,他在猎人家住了两日,跟着他们出去打猎烧烤,没再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后告辞离去,几位猎人自然是百般挽留,有凤道士在他们打猎胆大了很多,收获也更大,几人相处的很融洽,都很是舍不得他走,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该走的始终要走。 为了表示感谢,猎人们给他带了一大袋子肉干,凤道士倒是没有推辞,正好路途遥远,备点干粮也是应该。 这次是真的下了山,慢慢走向人多的地方,慢慢走向城市,凤一一共进城的次数不到十次,大多还是跟随着道黎办事,自己倒是没怎么逛过。虽说是年代不好,城里却还是比较热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店铺林立,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凤一虽然好奇,但对这些俗物倒不是很上心,只逛了半日就到火车站购买了前往西安城的车票。 本想一路走到大陕,但道黎让他尽快前往,说那里还有一桩急事等着他,具体什么事没有说,只言去了就知道,所以他才选择乘坐火车,反正也没坐过,正好尝尝鲜。 “三秦之地,真的能找到答案吗?”看着手中的车票,凤道士思绪繁多,对于一个只有师父不知父母,只知修行之地不知故土的人而言,他有着太多疑问和不解,但真要去追寻的时候,又在想,意义大吗? “既是修行,随遇而安吧。”良久,凤道士抛去杂念,下山之时师傅也没特殊交代,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让开点!”就在这时,后面传来骂骂咧咧声音,一个粗壮男子嫌凤道士挡道推了他一把,但没想到的是一点也没推动,这让男子略显诧异。 凤道士回头并没发作,而是退到一旁让开道路,壮汉看了他一眼,想要上前最终还是忍住了,继续推搡着往前走去。 “滚开!”许是没推动凤道士气不顺,没走两步,壮汉一脚将面前一个小女孩踢开,可怜小孩瘦小弱不禁风,被这一踢飞出好几米,落地哇哇大哭,摔得可是不轻。 “小梅,小梅!”一个妇人冲动小女孩身边,抱着她查看伤势,小女孩哭的更伤心了,紧紧抱着妇人身体颤抖,神情惊恐不已,显然是被吓倒了。 “小梅你没事吧,别吓妈妈。”妇人原是小女孩的母亲,此时也是泪眼婆娑,转向壮汉质问道:“你为什么踢我女儿,她跟你有什么仇啊,你怎么这么狠啊!” “这么大人欺负个小女孩。” “太过分了,不就是挡了他的道么!” 周围人越聚越多,对壮汉指指点点,但更多的则是目光闪躲,不愿招惹是非,很多人看到壮汉样子就立马转身走开,看样子是知道其凶名。 “嘘,你想死啊,你不知道他是谁么?他可是附近有名的地痞,火车站一带没人不知道他的恶名。” “难道他就是铁锤帮的老大锤子王?” “可不就是么,估计呀又是来收上车费的。” “什么上车费?”有人第一次来自然没听说过,问道。 “你不知道啊?在这里坐车除了要买票,还要给铁锤帮出上车费,以前都是他小弟来收,今儿他怎么来了。” “还要上车费,就没人管么?” “你傻呀,他敢在这收自然有所倚仗,这么多年了你见谁管过?” 众人长吁短叹,敢怒不敢言,这年头就是这样,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 第十五章英雄救美 “哭什么哭,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开!”锤子王环视一周,吓退一大片人,吼过之后人群刚准备离开,他又道:“都回来,顺便交下上车费,今天本大爷有空亲自来收,这是你们的荣幸。” 众人犹犹豫豫,有些人司空见惯已经准备给钱,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走了出来,身着旗袍,长相清秀,皮肤雪白娇嫩,螓首蛾眉,一双眼睛如满月明亮,凤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这么漂亮的女鬼倒是见过不少。 女子先是看了看小女孩,安慰一番后转向壮汉道:“你这人怎么跟一个小女孩过不去,真是太过分了,向她道歉!” 女子不光长得漂亮,声音也很好听,但最让众人惊叹的是胆子大。 “谢谢姑娘,我女儿没事了,你快走,不用管我们。”妇人听到旁人谈论壮汉身份后,早就不打算追究,也没法追究,她抱起小女孩想拉着女子一起走,不愿再多生事端。 “嘿嘿,哪里来的姑娘,长得这么俊!”壮汉此时两眼放光,盯着女子玲珑身段口水差点流出来。 “你……你想干什么!”女子被壮汉的目光吓到,不自觉的紧了紧衣服。 “想干什么待会你就知道了,跟爷走吧,爷带你去喝酒吃肉。”壮汉说着就上前准备拉女子。 “流氓东西,不想死就滚远点!”这时,一个男子冲了过来,身边还跟着六个保镖,护在了女孩身前。 “吆喝,想玩英雄救美?”壮汉冷笑一声。 “表妹你没事吧,放心我会替你教训他!”男子十八九岁的样子,意气风发,长得白白嫩嫩,与那女子似是认识。 “算了姑娘,他是地头蛇,斗不过的,我女儿也没事,你们快走吧。”妇人极力阻拦,男子却是更加不屑,手一挥身后之人便将壮汉围了起来。 “跪下,向我表妹道歉,否则废了你!” “哈哈哈。”壮汉大笑,“好小子,还从来没有人敢跟我这么说话,你是第一个,为了奖励你,我决定打断你的四肢,把你吊起来看看我是怎么玩你表妹的!” “放肆,打残他!”男子气急,一声令下围着壮汉的几人扑了上去。 “这下完了,这小子和这姑娘麻烦大了。” “大哥,要不要先把这些人废了?”来人走到壮汉身边问道。 “现在是谁跪下?”壮汉瞅着男子问道。 男子眼神飘忽,强自镇定下道:“可不是人多就有用的,乌合之众就算再多也是废物。” “小子,你说谁是废物呢!”壮汉旁边的小弟先怒了,提着铁锤就往男子砸去。 “砰!”没想到的是,铁锤还没抡起来,他就被一脚踢飞,出脚的正是男子带来几人中的一个。 “现在知道谁是废物了吧?”这一脚给男子带来了信心,实际上他的这几个保镖在世俗中的确算得上好手。 “哈哈,果然是乌合之众,干死他们!”男子叫嚣起来,看着自己人大杀四方,他很是神气的挺了挺胸。 “妈的,你们找死!”最先出手的男子看情况不对,扔下铁锤就往外跑出,当然不是逃跑,而是去叫人, 自始至终,壮汉都冷眼旁观,对自家兄弟被揍毫无波澜,也没有任何紧张, “表哥,算了,毕竟是别人地盘。”看着对方人越来越多,女子有些紧张。 “没事的表妹,放心吧。”男子心中也慌,但骑虎难下,只能强装镇定。 乱战持续了十几分钟,六个保镖还有三个站着,不过也是伤痕累累。 “呼!”男子舒了一口气,眼中精光迸发,指着壮汉道:“我也不跟你计较,跟我表妹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壮汉舔了舔嘴唇,活动了下筋骨,慢慢走向了还站着的三个保镖,道:“好久没亲自动手了,很多人都忘了我锤子王的手段,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三个保镖都是练家子,内行看门道,他们一眼便看出这个壮汉不简单,三人相视一眼同时出手,一拳向面门,两脚踢两侧。 壮汉向前一步,一把抓住出拳保镖的手腕猛地一拽,跟着右脚抬起前踹,只见一道人影倒飞数十米,“砰”的一声落地吐血,起都起不来。 “碰碰!”另外两人的脚面到了壮汉身前,被双手格挡而开,一个保镖凌空转身出脚揣在壮汉胸口,勉强将其击退数步。 另一个瞅准时机飞身而上,右拳狠狠轰向壮汉面门。 “比谁的拳头硬吗?”壮汉眼睛一眯,身形未稳就已出手,两拳狠狠撞在一起,相交之处飞出一道血花,保镖后退五六步,整个右臂微微颤抖。 “这……”众人只知锤子王,却基本没见他动过手,没想到其身手如此了得。 “停,此事就此打住,就这么算了吧。”男子眼看不敌,壮着胆上前道。 “哼哼。”壮汉盯着他,又看向女子道:“这女的跟我走,你可以滚了。” “我是西安城王家的人,希望给个面子。”男子有些怒意,但不敢再逞强,搬出了家世。 “王家?呵呵,没听说过,你王家就算能只手遮天,可这里却不是西安城,再不滚,就废了你!” “不,我不会跟你走的!”女子慌了,不知道有没有后悔出头。 “小美人,这可由不得你,放心,我会好好疼你的,哈哈哈哈。” “我给你钱,你放我们走!”男子拿出一包银元道。 “钱我也要,人我也要!”说话间壮汉突然出手,左右开弓将剩下的两名保镖击倒。 “男的扒光,女的带走!”壮汉下令,几个爬起来的朝着二人围去。 “不要,不要过来!”女子吓得哆嗦,眼看就要哭出来。 男子咽了咽口水,看着倒地重伤的保镖,嗓子里再也挤不出话来。 周围人早就躲得远远地,没人敢上前,更没人敢说什么,这种事司空见惯,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放了他们吧。”就在女子近乎绝望之时,一个声音响起,如救命稻草一般,但当看清说话之人模样,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近乎破灭了,因为说话之人实在平平无奇,看起来还有些清秀。 “小子,你想死吗?”壮汉已经失去了耐心,或者说迫不及待想要抱得美人归,一双牛眼瞪得浑圆。 “老大,我去灭了他!”之前第一个出手被踢飞的小子看到了机会,这个毛头小子看起来柔弱不堪,肯定挡不住他一锤子,于是毫不犹疑冲了过去。 这次他没有被踹飞,而是被拍飞了,出手的自然是凤道士。 “原来有两下子,怪不得敢英雄救美。”壮汉转过身,一脚踢起散落在地上的锤子,锤头划过一道抛物线砸了过来,被凤道士轻松侧身躲过。 “哼!”壮汉冷哼一声,一步跃近右拳甩出,带着一道风浪朝着凤道士面门砸去,力道竟是比那铁锤还要大上几分。 “砰!”凤一没有闪躲,在拳头到身前之时才出手,拳对拳,硬碰硬,一声如同石头相撞的声音响起,壮汉嘴角一跳暗道不好,身形爆退数步,眼中满是惊愣。 “倒是看走眼了。”壮汉甩了甩手,震惊之余并未退缩,双臂一振再次扑来,两拳如两个铁锤相继挥出。 “咣咣咣!”凤道士原地不动,双手迎击而上,二人拳头相接处荡起一道道气浪,像是两个猛兽在掐架一般。 越打壮汉心中越惊,他被称为锤子王,不是锤子用得好,而是双拳如锤子一般坚硬,从未遇到敌手,今日没想到这弱不禁风的毛头小子竟然比他拳头还要硬。 某一刻,许是腻了,凤道士右拳加大了一分力度,所谓加大也不过是用了两分力道,却闻一声惨叫,紧接着嘎嘣一声,壮汉右臂断裂,断骨从肉中穿出,飞起一串血花。 “你是谁!”壮汉惊恐了,本以为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太吃亏,没想到突然地就败了,还败的这么彻底。 “不好意思,出手重了。”凤道士略感自责,这样子让壮汉一阵抽搐,恨不得上来咬他几口,“就当是给你点教训,以后欺男霸女的事少做。” “这人谁呀,这么厉害!” “锤子王可是有名的无敌手,这么容易就被打残了?” 就在众人被眼前一幕震惊,议论纷纷之际,一大群人闯了进来,都是**上身,肩扛锤子。 “大哥,兄弟们到了!” “大哥,是谁伤你!” “废了他!” “你快走,不要管我们!”这时,旗袍女子突兀对凤道士的喊了一声,她虽然怕,但实在不想别人为他送命。 “表妹,他走了我们怎么办!”旁边男子不乐意了,他实在是怕了。 凤道士很意外这女子会这么说,心想其心肠不错,从帮小女孩出头到让自己走,都是善良之举。 “杀了他!”壮汉看到兄弟们到了,眸光中杀机毕现,他锤子王只有欺负人的分,哪能被人欺负。 “呼呼呼!”听到老大发话,这群人立马发动,锤声呼啸,朝着凤道士招呼上去,那架势大有将他锤成肉泥之势。 第十六章车上有鬼 凤道士实在不愿跟普通人动手,但人在江湖,人之可怕有时比邪物更甚,不是你想收手就能和平的。 乌合之众,这群地痞流氓对于凤道士而言恐怕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看似人多势众,锤子抡的起劲,实际上全是破绽。 “砰砰砰!”凤道士依旧在原地一米方圆,不同的是这次拳脚同出,没办法人太多,光出手打的太慢,他还着急赶火车,一声声闷响传荡,便见一道道身影飞出,不到三分钟,周围躺下了四五十个锤子帮的弟兄,哀嚎一片。 “这……”周围人目瞪口呆,很多人揉了揉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凤道士慢慢走向壮汉,对方腿脚不自觉后退,抿了抿口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以后不要再作恶了可以吗?”凤道士声音很轻,落在壮汉耳中却像是惊雷。 “是谁在这闹事!”这时,一大堆身穿警服的人员围了上来,手上还拿着枪,带头的是个中年人,上来就指着凤一问道:“是你伤人?” “是他们欺负人,这位公子想救我们才出的手。”女子上前,看到穿警服的似乎觉得他们就会伸张正义。 凤道士摇摇头,他虽然下山不多,但这点世故还是懂的,这些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显然都是一伙的。 “你又是谁?”中年人看到女子后也是两眼放光,随即抬手道:“好了不用说了,全都带走。” “等等。”这时,女子身旁的年轻男子走了上来,道:“我是西安城王家王天,这位朋友,我与你们吴厅长相识,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哪个吴厅长?” “警察厅姓吴的厅长还有哪个?” 中年男子眼睛滴溜,吴厅长他自然知道,只是难以确定眼前之人与吴厅长什么关系,问道:“你是西安城王家的人,王井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兄。” “你是王井的弟弟?” “不错。” 中年男子沉思片刻道:“都散了吧,一场误会。” 王天很是开心的对着她表妹笑了笑,再次得意起来,后者却是走到凤道士面前道:“谢谢。” 凤道士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便向前走去,他也只能做到如此,总不能把这些人都杀了。 女子嘟了嘟嘴,本来还想多说几句,没想到这男子如此不解风情,竟然直接走了。 “就这么放他们走吗?”人群散开后,锤子王心有不甘,问向穿警服的中年男子。 “你看他那几个保镖,都有几把刷子,他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王家再怎么势大也是在西安城,可这里是江西!” “话虽如此,可那王井如今是北平红人,得罪了很麻烦,还有那个小子,赤手空拳就解决了你们,一定不简单。” “还是第一次受这等窝囊气,呸!” “不着急,我也没说就这么算了。” “怎么说?” “他们要去西安城,正好今天去西安城的是那趟车。” “什么?那趟车还在运行?” “当然,火车本来就少,难不成废弃了?只是把那节车厢关了,不过嘛,今天看起来是要打开了。” “你是说?”锤子王想到什么没有说出来,神情中露出一丝恐惧,望着进站方向道:“可惜了那女娃子,长得是真嫩。” 快要上车时,有几个车站人员走到了凤道士和王天几人身前,说道:“几位,为表示歉意,队长特意给你们安排了个舒适的车厢,还望不要推辞。” “哈哈,那就却之不恭了,不打不相识嘛,此事就这么过去了,跟你们队长说声谢了。”王天一顿点头,对此很是满意,心想他们肯定是怕王家报复才如此。 凤道本想推辞,但总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便跟着一起上了车。 “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身手不错,有没有兴趣当我王家护卫?”落座后,王天对着凤道士问道,声音中满是傲慢,对之前的相救没有一丝感激之意。 凤道士自顾自整理东西,完全没有理会他,这让王公子很受伤,目光中闪过一丝怨毒,道:“小子,看你跟我们同一趟车,应该也是去西安城的,你恐怕还不知道我王家在西安城的地位,这么说吧,像锤子帮那种地痞,王家只手可灭!” “小子,别不识抬举,到我王家来不会亏待你的,刚才你也看到了,这江西之人都不敢不给我王家面子。” 王天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凤道士始终一字不言,整理完东西后便闭目养神。 “表哥,他刚救了我们!”女子看不下去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表哥好。 “哼。”王天很是生气,不过不敢发作,之前的场面历历在目,他可不想断胳膊断腿,只能暗自琢磨等到了西安城再出气。 女子好几次想开口跟凤道士说话,可后者一直闭着眼睛,一副生人不近的样子,让她无从开口。 一个小时后,凤道士打坐结束,从包中拿出野猪肉干咀嚼起来,女子见他醒来便一直看着他,直至凤道士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递过一块肉干道:“想尝尝吗?” “啊?”女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过肉干。 可就在这时,王天冲了过来,很嫌弃道:“表妹,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你怎么能吃呢?” 女子完全没理会,直接把肉干放到了嘴里,嚼了嚼很是满意道:“我能再吃一点吗?” 凤道士直接把袋子递给她,女子毫不客气拿了几块吃了起来。 “我叫程月,你呢?”吃了会,女子主动搭话起来。 “凤一。” “今天谢谢你了。” “没事。” 女子有些无奈,不知道该跟这木头聊什么好,想了想问道:“你也去西安城,是第一次去吗?” “是的。” “哦,那我给你介绍下西安城吧,我可熟了。” “好啊。”凤道士本来不想多说话,但他毕竟没去过西安城,先了解下情况也好。 “西安城……”程月打开话匣子说个不停,凤道士受到感染话也多了起来,二人很快熟络起来。 王公子很生气,但又拉不下面子去插话,只能坐在一边干瞪眼。 “表妹,我准备去餐车吃饭,你去吗?” “我不去了,我有肉干吃。”程月头都没回,跟凤道士聊的火热,王公子实在受不了带着保镖去了,可一出这节车厢他更生气了,因为别人莫名的都躲着他,特别是列车员,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混账,我有那么可怕吗?”王天走了好几节车厢,情况都是如此,这让他更加心生疑窦,王家公子傲慢是有点,可毕竟不蠢。 “去找人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察觉到不对劲后,王天安排保镖去调查,结果却是吓了他一大跳! “表妹,表妹快跟我走!”王天气喘吁吁跑回车厢,拉着程月就要离开。 “表哥你干什么,放开我!” “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走吧,这节车厢闹鬼!” “什么?”程月鄙视的看了一眼王天,道:“表哥,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睡会。” “是真的!”王天紧张的望了望四周很是郑重道:“这趟车死过人,还不止一个,好像是一年前,这趟车上的列车长,五名列车员还有几个乘客全部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你知道怎么死的吗?是被扔进了锅炉里,烧的只剩下残渣。” “表哥你别吓我。”程月虽不知真假,但听着吓人,不自觉看了看周围。 “我没有吓你,千真万确,死人之后这趟车就开始闹鬼,莫名其妙失踪了很多人,更主要的是这节车厢不能坐人,之前都是被封着的!” “为什么封着?” “因为死的那几个乘客就住这节车厢!” “什么!”程月一下子站了起来,抱着双臂环顾四周,脊背一阵发凉。 “快走吧表妹,现在马上入夜了,再不走就危险了,最不济先换节车厢。” “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出去发现别人都躲着我,特别是那些列车员,就跟见了瘟神一样,发现不对劲后我就找人逼问一番,这才知道这节车厢今天是特意给我们打开的,那个该死的东西,我以为他是诚心化解之前的不愉快,没想到竟是要害我们!”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没发现这里有些诡异吗?” 仔细一看这节车厢确实诡异,这个季节火车这种密闭空间一般会很热,窗子应该打开才对,但这节车厢却是非常封闭,不光不开窗还拉着厚厚的窗帘,一点光线都不透,但即便如此也感觉不到闷热,反倒有些阴冷,着实不正常。 “凤先生,要不你跟我们一起换个车厢吧?”程月毕竟是姑娘,听到这些心生畏惧很正常。 “表妹,你管他干啥,他不是很厉害么,就让他待这吧。” “怕是来不及了。”凤道士耳垂一动,车厢两侧传来沉闷声响。 门被关了! 第十七章桃花源记 “混蛋,你们干什么,开门啊,开门!”王天跑到一侧车厢门使劲拍打,却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快来推开!”王天招呼几个保镖对着铁门一顿搞,折腾了十几分钟无济于事。 “混蛋,混蛋啊,到了西安城我要杀了你们!”王天气急败坏,指着凤道士道:“你不是厉害吗?快来把这门弄开。” 凤道士本不想理会,即便有鬼物他有何所惧,但想了想还是过去了,如果真的有鬼,打起来他不好照顾这几个人,还不如让他们离开。 可仔细观察一番后,凤道士摇了摇头,道:“如果强行破开,火车就会脱轨。” “什么?怎么可能,你是不是不愿意?”王天一时气急抓住凤一衣领,后者目光一冷,吓得他赶紧放开。 凤道士回到座位,他没有说谎,两侧车门都经过特殊加工,厚了许多,若是用蛮力破开,火车很可能脱轨,后果难以预料。 “都是你,非要问那么多,不耽搁那点时间说不定就出去了!”王天气呼呼对着程月吼了一句,心中后悔不该回来叫她。 “我……”程月被他吓了一跳,表情有些委屈。 “早一点就能出去吗?既然他们故意把我们安排到这,怕是早就做好了打算,早一点晚一点结果都一样。”凤道士看不下去说了句。 王天正想说话,车厢中所有的灯光忽然同时关闭,黑暗中头顶上有东西“哗哗哗”垂落,就在身前一尺处。 “鬼啊!”王天被吓的后退撞在车厢上,抬头看到掉落之物时眼神中更是惊恐万分,立即将头埋进了被子中瑟瑟发抖。 程月比他还害怕,一下子闭着眼睛抱上了面前的凤道士,凤道士人生中第一次被女人抱住,淡淡的清香涌入口鼻,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几个保镖稍微好点,但也面色惶恐,脚步后移。 凤一神色凝重,事情似乎越来越不简单,抬眼看去,一排画布横挂在车厢走廊中间,有几十幅之多,每幅上画的内容都不一样,有四大天王,门神,夜叉,还有纹路奇特的符文,凡间出现的驱魔鬼神几乎都有,色彩浓艳,极为逼真,特别是那一双双猩红大眼,不知是什么材料图绘,散发着微弱光芒。 “程姑娘,没事的,只是一些画罢了。”凤道士双手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出言安慰。 程月微微睁开眼一看,再次吓了一跳,这次抱的更紧了。 “真的只是画,不信我摘下来给你看看。” “不要!”谁知这时王天喊了一句制止住了凤道士,吞了口口水略带哽咽道:“这些一定是用来镇压恶鬼的,不能摘,不能摘。” “真的有鬼吗?”程月这时勉强缓了过来,放开凤道士低着头,依旧不敢看四周。 “放心吧,我会捉鬼。” “真的?可是会捉鬼的一般不都是头发花白的世外高人,或者没有头发的和尚吗?” 程月这一句话让凤道士不知该如何回答,的确,像他这般年龄,说会捉鬼,怕是没几个人会信。 “对了,这车既然有问题为何不停运?”凤道士这点有些不解,若是如王天所言,这辆火车出事后还有人莫名其妙消失,为何还要运行。 “我大抵知道原因,俗话说车轮一响黄金万两,如今火车本来就少,停运一辆损失太大。” “那也比丢人命强啊。” “人命,人命值几个钱?”王天忍不住插话,“只要有钱赚,谁还会在乎几条人命。” 程月叹息一声,王天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事实如此,凤道士久居山上,对这些的确了解不深。 “老大,真要把他们封在里面吗,不会出事吧?”另一节车厢,几个列车工作人员聚在一起,在中间的是他们的列车长。 “能出什么事,无非就是受点惊吓罢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记住,今天的事谁也不要说出去!”列车长转身离去,他可是收了好处,不干白不干,反正鬼物之事谁说得清楚。 “是。”几人怜悯的望了望凤道士他们所在的车厢,对他们而言,那里是个禁区。 “哐当哐当……”安静下来后,蒸汽火车的声响震动着每个人的心灵,车内的气氛沉闷,压抑无比,画布随着车身摇晃,一双双眼睛目不斜视,从哪看都像是在盯着自己。 王天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想要睡却怎么也睡不着。程月则是坐在凤道士对面,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大腿中间,不知为何自从面前男子说会捉鬼后,她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不过依旧有些紧张。 夜越来越深,空气越来越冷,画卷上的四大天王虽然看着慎人,但要说能震慑恶鬼,怕是痴人说梦。 “哐当哐当……呜……。”耳朵里重复着这样的声响,慢慢地,程月感觉到这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不知不觉间她躺在了狭窄的铺位上,脑袋昏昏沉沉。 凤道士目光凝缩,注意到王天和他的几个保镖也是如此,当即学着样子缓缓倒了下去。 恍恍惚惚中,程月耳中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女孩阅读的声音,其内容正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声音清澈干净,透漏着向往,既是在朗诵也是在想象,听到这样的声音仿佛被带入了那片世外桃源,宁静美丽,让人心境空灵。 慢慢的,程月陷入一种模糊状态中,她看到自己站在黑暗之中,在正前方有一点光亮,那光亮之中像是有另一个世界,桃花盛开,芬芳怡人,她不由得想要走到那光亮中,进入那个令人陶醉的世界。 终于她走近了,看到光亮中一个无比巨大的桃树下,一个女子捧着一本书,此时正在向她招手。 “桃花树,桃花酒,桃花源里桃花醉,来吧,跟我一起生活在世外桃源里吧。” 这声音充满诱惑,让人忍不住憧憬,程月微笑着向前奔去。 现实车厢之中,程月忽然坐起来走向窗口,撕下画卷,揭开窗帘,而后在一片刺眼的光亮中消失不见,窗帘回落,车内复归平静,一切就像是没发生一般,但程月是真的不见了。 “果然是鬼物!”凤一冷哼一声起身拉开窗帘,同样迎来一道白光,一步跨出场景突变,他出现在列车车顶,神奇的是,周围不是黑暗夜空,而是一片绚丽仙境。 “这是世外桃源吗?”凤道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实在是太美了。 绿色的列车穿行在红色的世界里,两边是一望无际的桃林,一层又一层延伸到无穷远,桃林中每一棵桃树都有百米高,一丈粗,花开满树,香气四溢,桃枝自由伸展向四处,交织成一片烂漫春光,景色之美世间未有,仿佛是一个梦幻国度。 凤一即便知道这不是真实,也被这景象吸引,桃之世界,犹如仙境。 一个女子飘然从世界的中央飞落,犹如九天仙女,似真似幻,身旁花雨相随,身后裙摆飞扬,她微微一笑,与那桃花融为一体,美的不可方物。 “公子,这番世外桃源,可美?”仙女浮在空中,与凤道士相隔十余米,声如莺啼,撩人心弦。 “美。” “奴家可美?” “美。” “那公子可愿与奴家在此共度余生?” 仙女面带桃花,巧目盼兮,任这世间男子,又有何人不动心。 “我很奇怪。”凤道士注意力倒是没怎么停留在女子身上,更多的是身旁美景,火车前行,穿梭在桃花纷落之中,让人心旷神怡。 “公子奇怪什么?” “鬼物不都喜欢营造阴森恐怖吓人的场面么,你为何别具一格,搞这么个世外桃源,不得不说,确实美。” 仙女颦颦一笑,“公子说笑了,哪来的鬼物?” “女鬼我见过不少,像你这么好看的的确不多,但这不意味着我就喜欢跟你说鬼话。” “公子真会开玩笑,难道是嫌奴家不好看吗?还是嫌奴家不解风情?”女子飘然而至,一瞬便到了凤一身前,如玉一般的双手轻抚着凤一的脸颊,轻轻一笑百媚生,略带楚楚可怜道:“公子难道不愿与我在这桃林中双宿双飞吗?” 即便是周围桃花香气怡人,也难掩女子身上那股特殊的体香,花不醉人人醉人,即便凤一,都有种飘飘之感。但他并未有任何心动,很平静道:“景色再美,终究是幻,美人再美,终究枯骨!”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是吗?”女子玉手慢慢深入凤道士衣领,温热之感让他身心痒痒。 “再风流终究是鬼,还是活着比较好。”凤道士一把扣住女子的皓腕,“你说呢?” “哼!”闻此,女子立即后退数十步,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十指指甲瞬间伸展如利刃,道:“反正都要死,你却偏偏选择最痛苦的那一种!” “我不觉得我会死。” “试试看!”只一瞬,周围出现无数个女子身影,前前后后将凤一包围,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接着万影齐动,无数指甲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 女子诡异的笑响彻四周,一个又一个影子飞来,长甲如剑直指咽喉等要害,凤一身体摆动如风,每一次总能够巧妙躲过攻击,任她攻击疾风骤雨,都无法伤其分毫,二人的这般打斗在这桃源世界倒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 第十八章林家小姐 “若你只有这点本事,那就结束吧!”凤一担心程月安全,没有心思再玩下去,当即右手向前一抓,一把从万千虚影中将女子真身抓住,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向前摔出。 “砰砰砰……”女子在车厢上滚动十几米,长发披散,嘴角流血,仙气瞬间消散,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臭男人,这么粗鲁,我要吃了你!”女子双臂一震,周围凭空燃起浓浓火焰,空气温度急剧上升,火焰跳动在桃花之间,将一切焚烧成虚无。女子的身体竟跟着燃烧起来,开始是衣物成灰,露出洁白的肌肤和傲人的身材,接着她的皮肤开始溃烂,如同一整块肉被高温燃烧一般,一点点的萎缩,一快快的掉落。那副绝美的容颜上,双眼被烧成窟窿,鼻子塌陷,嘴巴变形,几个呼吸间,女子全身只剩下漆黑的骨骼。 桃源世界陷入一片火海,六个身着同样制服的男子莫名出现在火海边缘,他们身体发抖,惊恐万分,在绝望中被生生投入火中,他们挣扎,他们哀嚎,但丝毫逃脱不了,身上的衣物皮肉开始燃烧,火焰烟尘随着他们哀嚎进入他们的口鼻,他们剧烈的咆哮,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整个过程骇人无比。 原本的仙女成了一副黑漆漆的骸骨,看着周围的一幕幕惨剧,她一直在笑,笑的快意变态,笑的像大仇得报,那笑声极具穿透力,让人心灵震颤,不寒而栗。 “杀,杀,杀!”连续三个杀字从骸骨口中传出,即便看不到眼神,凤一也能感受到这女子对这六个人的仇恨,联想到之前王天所说一年前列车长和五名乘务人员被投入锅炉中的事情,一个念头闪现在脑海,这六个在炭火中被活活烧死的人难道就是一年前那个列车长和乘务员? “臭男人,跟他们一起下地狱吧!”女子枯骨狂吼一声,四周火焰呼啸,化作一个个狰狞的鬼脸朝着凤一撕咬而来,那鬼脸面目全非,依稀可以看到血肉被灼烧腐烂的模样,恐怖异常。 “在我面前玩火,你还太嫩了点。”凤一轻轻伸出一根手指,一点鲜红火苗从手指尖冒出,轻轻一弹,火苗以极慢的速度飞向空中。就在这时,那些扑面而来的恶鬼像是见到阎王一般飞速后退,女子骸骨也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身体不自主的哆嗦起来,当火苗进入到铺天盖地的火海中时,火海竟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消散,哪里还有世外桃源,哪里还有烈火焚烧,周围复归真实,漆黑的夜晚,荒凉的山野,还有蒸汽火车轰鸣的声响。 唯一还存在的就是那个漆黑的女鬼骸骨,此时她跪伏在车顶,骸骨中渐渐生出血肉,转眼又变成那个仙女,模样清纯可人,嘴角挂着一丝鲜血,这女子不复之前的凶厉,有的只是楚楚可怜和瑟瑟发抖。 涅槃之焰,轮回之火,诸邪退避,这还是凤道士留手,否则女鬼早就灰飞烟灭,不过即便如此,这女鬼败的是不是也太快了?还有那些画面,似乎是故意给他看的。 凤一走过去搀扶起女鬼,帮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女鬼失魂落魄,眼神中满是惊恐,嘴角颤抖着不停地说着不要,凤一能够感受到她极度的无助、绝望,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凤一曾跟随道黎遇鬼无数,在他涅槃之焰中魂飞魄散的也不在少数,鬼者,生灵死后魂之所在,大多投入往生轮回,但也有些死前执念太深化作厉鬼,行凶作恶或是报仇雪恨都常有之,有些无恶不作,有些虽手段残忍却是积恨太深。 一指点在女鬼额头,凤一口诵咒语:“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追魂索忆,现!” 一点金光在指尖凝聚,凤一闭上眼,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出现,这是道黎所传“追魂索忆大法”,能够获取鬼怪心中的执念。 画面中首先出现的是一个典雅大气的小院,院中种满了桃花,一个小女孩坐在桃树下,手捧着一本古籍,口中正在诵读着一片古文,正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这声音赫然与在火车上听到的一模一样,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轻抚着小女孩的额头很是亲昵,小女孩天真可爱,带着向往的目光问道:“父亲,这世上真的有桃花源吗?” “呵呵。”中年男子轻笑道:“有的,这世上奇妙的地方多得是,等桃儿你以后长大了可以到处去看看,说不定你也能找到自己的桃花源。” 小女孩对父亲的话一知半解,但还是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再次充满了憧憬。 画面一转,立马换做了另一幅景象,相对于之前的温馨甜蜜,这副景象简直就是惨绝人寰,饶是凤一心性淡定,也不由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那一刻提刀杀人。 那是在一节车厢中,六个男子凶神恶煞的围着一个花季少女,少女旁边绑着一个中年男子,嘴里被塞的布条,他剧烈的挣扎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济于事,反倒被人在脸上狠狠的踹了几脚,奄奄一息。 六个男子淫笑着,有人裤子都脱了,少女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外衣已经被撕去,她神情恍惚精神崩溃,双手紧紧捂住胸口,不停的摇着头。 “老实点,不把哥几个陪好,小心把你父亲丢到锅炉里去!” 听着男子的威胁,少女泪水直流,屈辱悲愤绝望,只想要快点结束生命,一旁被绑起来的父亲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呜呜呜……”的发出闷吼,双眼通红,恨不得将这几个男子活活吞掉,这似乎更加助长了这几个人变态的兽性,他们肆意的淫笑着,一个个都脱光了衣服准备进行畜生的行径。 “啪!”一个男子好不客气的一巴掌甩在少女脸上,而后用力一扯将其胸衣撕掉,剩下的几个人也围了上来,在惨无人性的**中发泄着自己的兽性。 凤一实在不忍再看下去,也大抵明白了因果,因为画面中那女子与这女鬼一模一样,手指挥动,画面消散,看着眼前的女鬼心中百般不是滋味,良久问了句:“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女鬼目光一颤,闪过一点光亮随即又复归沉寂,“刚才那是什么火?” “轮回之火。” “轮回之火,我宁愿不入轮回,我只想报仇,我只想杀了那个贱人!” 凤一不解道:“你要杀的人不是都杀了吗?” “呵呵呵。”女鬼哭笑,平复了一会缓缓说道:“不,还有一个,还有一个罪魁祸首,不杀她我心难安。” “说说吧,怎么回事。” “我本名林欣桃,是咸阳城林家的独女,我父亲林青昊是个商人,为人正直,在城中颇有美名,我从小最喜欢的就是父亲给我讲桃花源的故事,短短的一篇《桃花源记》,父亲总能讲出许多里面没有的故事,我一直向往着去寻找这片桃园,在里面生活一辈子。” “两年前,我16岁的时候,父亲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就是桃花源所在的那个武陵山,在那里我虽然没有找到真正的桃花源,却找到了一棵无比美丽的桃树,一树可比一林,我太喜欢这颗桃树了,一有空就会到树下静坐读书或者抚琴,直至那一天我遇到了他,一个和我见过的都不一样的男子,有着内敛成熟的气质,层出不穷的手段,而且他也非常热爱桃花,经常到桃花树下冥想,之后我们经常在那里相遇,我慢慢发现自己爱上了他。” “后来有一天,我爹告诉我,那颗桃树是两大木族咒木族和蛊木族共尊的圣树,而那个男子正是咒木族的少祭祀符行,他还有一个未婚妻是蛊木族的圣女窝媱,他们的结合是命中注定,是不允许任何人破坏的。” “那一天我失魂落魄,哭了很久很久,我想要去问他但却没有勇气,所以只能将这一切向桃树诉说,谁知这些话碰巧被他听到,他告诉我他并不喜欢窝媱,他也爱上了我,但是这是族中的决定,他一时也没有办法,他让我等他,等他成为了大祭司,那时候他就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我太高兴了,与他相约愿以此生相待,但我的父亲深知木族的可怕,他怕我遭到不测于是想要带我回家,我开始不愿意,但父亲答应可以不逼我嫁人,等符行成为大祭司后可以到咸阳城来提亲。” 第十九章是鬼是妖 “我把这事告诉了符行,他也是让我先回去等他,留在那里会很危险,那天我在桃花树下把自己给了他,告诉他我会永远等他。而他折下了一朵桃花,插在了我的发间,那一天,我好幸福。” “呵呵呵呵……”女鬼似笑非笑的扬了扬嘴角继续道:“他亲自把我送上火车,向我承诺会来提亲,因为父亲生意原因我们没有先回咸阳城,而是去了江西,却在那里遇到了蛊木族的少祭祀窝媱。” 听到这里,凤一微皱眉头问道:“你的死和她有关?” “不错,一定是她,她让我不要抱有任何幻想,她说符行是属于她的,谁也抢不走,虽然知道她是强大的蛊苗圣女,但我还是理直气壮地顶撞了她,她很生气却没有当场发怒,而是让我好自为之。” “后来等我们再次坐上火车准备回家之时,那六个畜生像是发疯一样将我和父亲囚禁了起来,他们用父亲作威胁一遍又一遍的**我,我想死,我想死你知道吗?可是我不能,我若一死他们就要将父亲扔进锅炉,我只能承受,承受这六个畜生猪狗一样的行径。” “那六个畜生肆意在我身上发泄,我不知道昏死过去了多少次,可恨的是,他们发泄完后竟然食言,当着我的面真的将我父亲扔进了锅炉,我永远也忘记不了父亲在炉火中挣扎的样子,那一刻我彻底的疯了,只想将这几个畜生碎尸万段。” “可是我那时连手指都动不了,只能在绝望愤恨中留下血泪,而这时我清晰的听到其中一人说:‘记得下辈子不要抢不该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更不要奢求不该属于你的人’,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一切都是窝媱那个贱人指使的,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那一瞬站起来直直跳入了火焰之中。” “我不甘啊,我恨啊,我发下毒誓要化作厉鬼将窝媱和这些畜生全部杀死,许是老天开眼我真的成了鬼,于是第一时间先找到这六个畜生,将他们的肉一刀刀割掉,将他们的十指一根根切下,将他们一个一个投入到锅炉中,哈哈哈哈……你知道吗,我好喜欢他们看着自己的同伴在火海中挣扎的样子,真是太痛快了。” 虽然也能理解林欣桃的恨意,但听到那六人如此下场之时,凤一不由得浑身一凉,有种秋风萧瑟之感,不知如何评价,也唯有一句报应不爽吧。 “那些消失的人呢?” “都死了,除了刚才那个之外都被我吸干了。” 这时女鬼单手一挥,身后出现一个昏倒在地的女子,生命无碍只是面色苍白,在她身后整整齐齐排列着四十八具尸骸。 本来有着万般同情,但当看到这些尸骸时,凤一右拳紧攥,恨不得立刻将这女鬼烧成灰烬,女鬼似是也看出了他的愤怒,道:“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我也知道我犯下了滔天罪恶,但我不甘。” “你不甘他们就甘吗?四十八条人命,今日若不是我出现,又要再多一条,你可曾想过他们也有家人,也有爱人,也有父亲!” 女鬼嘴巴微张,一时语塞,目光中浮现挣扎,半晌道:“她是蛊木族圣女,我在她面前如同蝼蚁一般,即使我化作厉鬼也不是对手,但我一定要杀了她,于是就潜伏在这趟车上,寻找年轻女子吸取阴气修炼,想要有朝一日前去报仇。这个贱人害我这么惨,凭什么还活着!” “你很惨,我很同情,但他们比你还惨,无缘无故都不知道为何惨死。” “已经做了我无话可说,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若是到了武陵山,能替我讨个公道。” 凤一没有说话,而是走过去将程月抱了起来,这时女鬼林欣桃眼中闪过一缕精芒,手指微微动深呼了一口气,待到凤一一晃将程月送回车内后再次出现在车顶时,又恢复了那副恨意滔天而又楚楚可怜的模样。 等了半天,见凤一没有动作,林欣桃望着他问道:“你不杀我吗?” 凤一双手后负,嘴角漏出意味深长的笑,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那朵桃花呢?” 林欣桃听到这句话后神色明显一紧,不过很快恢复,面带疑问道:“丢了,命都没了何况一朵花,你问这个做什么?” “丢了?”凤一踱了几步道:“桃花成妖,修炼的不容易吧?” 女鬼有意无意后退了半步,有些不解问道:“不知法师这是何意?” “还要装吗?”凤一伸出手指,鲜红色的火焰再次跳动,道:“再不老实,管你是妖是鬼立马让你魂飞魄散!” 女鬼眸光中映照出那朵火光,眼神中满是恐惧,后退了数步道:“你怎么知道的?” 凤一玩弄着火苗轻笑一声:“你可能对鬼不大了解,不是有怨有恨就能化作厉鬼的,还需要天时地利,比如极阴之地,比如煞气汇聚,火车上怎么样也不像是阴气聚集之地吧,即便林欣桃有再强的执念也不具备成为厉鬼的条件,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几率比较小。” “你也说了不是不可能。” “还有一点,你应该清楚,对于蛊木族而言,折磨人的方法绝对不会是这样,作为圣女,我相信她有更多的手段能让林欣桃活的更痛苦或者死的更凄惨。我虽然没有见过木族,却也知道那是一个高傲的民族,绝不屑于用这种方法报复一个情敌,更何况还是一个普通人。” “这些无非就是你的猜测,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吧?” “真凭实据?”凤一收回指尖的火苗,冷笑道:“你还真是不死心那,鬼的修炼绝对不会是采阴补阴,而是阴阳转换,吸取男子阳气壮大己身,你是欺我年少不懂这些么?倒是妖修炼方法多样,有采阴一法,七七四十九,再差一步你就能凝聚人形了吧?” 这下女鬼是彻底的有些慌张,惊道:“你连七七化形之术都知道?” “自然知道,植物修炼比动物要难上许多,想要化形成人更是不易,有一种邪法,便是你说的七七化形,吸取七七四十九名少女元阴凝聚阴身,一个能够容纳妖魂的阴身,虽不是真正的化形,却也是有血有肉,与一般人无异,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就等不及,四十九条人命,你就不怕遭天谴吗?”凤一眸光清冷,摇摇头继续道:“其实没有这些我也知道你是妖,你莫不是以为这副鬼魂皮囊是真,我就嗅不到潜藏的那股妖气?” “哈哈哈,知道又能如何,本想留你一命,谁知道你这么不识好歹,既如此,就埋在桃花树下,化作养料吧!” “你跟林欣桃到底有什么冤仇,她死了你还不愿放过她,连魂魄都要占据?”凤道士之前施展追魂索忆之法看到的画面不可能有假,那就说明林欣桃和他父亲的故事都是真的,但背后原因怕是没那么简单。 “等你死了,我也让你化作厉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大言不惭。”凤一道袍一甩丝毫不惧道:“若不是惧于我这涅槃火,恐怕你早就动手了吧,来吧,让我看看你有何本领。” “哼!”女鬼,应该说是女妖冷哼一声,瞬时身体升空,整个人气势陡变,长发飞舞,目光凌厉,身后一颗参天桃树浮现,女妖手指一挥,桃树枝上万千桃花散落,凝聚成两条长鞭朝着凤一抽来。 聚花成鞭,绝美之中透着绝杀,抽过空气发出阵阵音爆,可见力道之大,凤道士脚下生风,左避右闪,花鞭抽打在火车上,铁皮车顶瞬间出现两个凹痕,整列车跟着摇晃险些脱轨,车内的人都被惊醒,恐慌开始蔓延。 “怎么回事?” “有东西在攻击火车?” “难道真的有鬼!” “看你能躲多久!”女妖神情冷漠,双手交错,身后桃枝伸展,爆射出无数三寸枝条,如同箭雨落下。 “小道尔!”凤一眉头微皱,心想得尽快解决,不然火车真脱轨了可就麻烦了,九黎剑破鞘而出,三丈剑气冲天而起,一出手便是全力,凌厉剑气搅碎虚空,无论是花鞭还是桃枝都瞬间碎成渣渣,没有一个落在火车上。 “臭道士倒真有几分能耐,我就不信杀不了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 “区区桃妖怎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女妖十指一握,身后大树剧烈晃动,花雨漫天倾泻,汇聚成十多条长鞭,如一群蟒蛇冲击而来,铺天盖地,威势浩大,凤道士为了不让火车再受攻击,持剑迎击而上,于空中左劈右砍,涅槃之意涌入,剑气覆盖身前数丈,将长鞭阻隔在外。 “怎么,怕翻车吗?我偏要它翻!”说话间,女妖双臂一展,数条花鞭从两侧飞向火车,还未击中掀起的风浪就已让火车摇晃。 “找死!”凤道士怒意冲天,俯身出剑,一刀红色剑光贴着车顶飞出,在花鞭近乎要砸到火车时将其拦腰斩断。 “去!”出剑同时,数张符箓飞出,眨眼间掠过女妖贴在其身后桃树之上,摇晃的树干瞬间静止。 第二十章爱恨交错 第二十章 爱恨交错 女妖眉目凝缩,一声仰天长啸,身后桃树急速缩小,连带着几张符箓一起进入她的身体,桃树入体后一瞬间,女妖完全变了个样子,之前她用林欣桃的外貌,清纯之中透着几分仙气,此时的模样则是妖娆中多了一份妩媚,一张俏脸白里透红,皮肤细嫩如水,身材增之一分嫌多减之一分嫌少,甚至有一番“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栏露华浓”的意境,这应该才是她原本的模样,凤一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桃之仙女如何是那般的残忍。 凤一暂时停手,问道:“修炼不易,你为何这么做?”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女妖也暂时停下,用略带伤感的语调说道:“当我刚开灵智之时,便听到他在我身旁吟诵这首诗,他是我第一眼看到的人,也是我心之所托,我不允许任何人把他抢走!” “你说的他是谁,难道是那个咒木族少祭祀?” “不错。” “谁抢了他,林欣桃?” “不错,就是那个贱人。”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如此残忍吧?” “残忍?哈哈哈……”女妖似笑非笑道:“什么叫残忍?一个女人在你面前勾引你爱的男人算不算残忍,你知道那一刻我的心有多痛吗?” 凤一沉默,几个呼吸后摇摇头道:“我不懂情,但你又怎知他们不是真爱?” “他只能爱我!” 凤道士摇摇头,不知该如何评价。 “杀了你再吸了那个女娃,我就可以拥有一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驱壳,我就不信凭我这等容貌还不能将自己的男人抢回来!” “可惜你杀不了我,我虽不懂情,却也要为那些枉死的人讨个公道,今日必要杀你。” “多说无益,手下见真章吧!” 女妖手中瞬间出现一把桃花剑,再无虚招而是直接提剑突刺,女子看似柔弱,这一剑出却是雷霆之势,比之刚才的花鞭要强大太多,剑意所在,桃香相随,那是桃花剑的剑气,无处不在,诡异危险。凤一手持九黎剑,重剑无锋,厚重的气息将桃香震散,令其无法近身。桃花剑轻佻随意,女妖出剑角度极为刁钻,身影在虚空中不断变换,一剑入后脑,转眼间又是一剑直指心脏,速度之快即便是凤一招架起来也有些费力。 “砰砰砰……”两剑不停相撞,在夜空中擦出无数火花,木质桃花剑在九黎剑下竟不落下风,任凭列车呼啸,二人一时间打的难舍难分。 “桃花陈醉!”纠缠一番之后,女妖剑斩虚空,一道剑光犹如千年陈酿泼洒,呈半弧形朝着凤一斩来,剑光之中隐隐有酒香传来,闻之微微有些迷醉。 “嗯?”凤一一瞬间清醒过来,这剑中酒香能让人精神恍惚,如同真正的饮酒一般,清醒时剑光已到身前,九黎横空,在最后一瞬虽挡住了剑气,却无法卸去其力道,凤道士被击退数十步,差点掉进两列车厢连接处。 “追妖!”脚尖一点跃前几步,凤一手中九黎剑脱手而出,穿透虚空直刺妖女,速度之快犹如流星,闪烁间到了妖女眉心,逼得她步步后退,即便侧身也无法躲过追踪,剑像是长了眼睛紧紧跟着她。 “滚回去!”女妖见躲不过怒喝一声,桃木剑猛然劈出,“轰”的一声两剑再次相撞发出巨大声响,女妖倒退数步稳定身形,九黎剑倒飞回到了凤一手中。 剑一入手,凤一丝毫没有停留,持剑再度攻来,九黎剑之厚重霸道被发挥的淋漓尽致,虽速度上不如女妖那般随心所欲,但力道却是大了十倍不止,女妖以剑硬抗很快就落了下风,被剑气几次震伤,口中溢出鲜血。 “哼!”女妖神情愈加凝重,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她之所以假冒林欣桃,就是感觉面前之人对自己有威胁,真正动手的话没有把握,想来个金蝉脱壳,没想到却被识破,此时真打起来才知差距比想象中还大,且对方还没有用出那令她灵魂颤抖的火焰。 溃败是迟早之事,女妖目光流转一圈后,决定走为上,无数桃花从其手中飞出,却不是攻向凤一,而是一片片全部落在了那些尸骸之中。一瞬间,这四十八具尸骸竟然全部站了起来,“嘎嘣嘎嘣”的活动着干瘪的躯体,而后便是一窝蜂朝着凤一围来,女妖则是趁此机会竟转身化作一串花雨逃离。 “跑得掉吗?”凤一对此并不慌张,看着围攻而来的尸骸摇摇头道:“送你们往生吧。”随即一圈鲜红色的火焰将这四十八具尸骸包裹,在他们还保持着跳跃或是出拳或是龇牙咧嘴的姿势时,一瞬间化作尘埃,随风而散,往生极乐。 凤一单手持剑,身形一跃跳下火车,踏着山地一步数十米向着女妖追去,几个呼吸间,女妖的身影就出现在前方,九黎剑破空而出,一剑将花雨穿透。 “臭道士我跟你拼了!”女妖自知无法再逃,转身怒目相视,气势忽然暴涨,衣衫爆开,发丝飞扬,身躯急速变大,背后伸出无数根枝条,整个化作一个树女。 枝条延伸,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一瞬间如乌云盖下,将凤一团团包裹,一圈又一圈欲要将其活活勒死,女妖拼尽全力收紧枝条,凤一被挤压的变形,难以呼吸。 “死吧!”女妖怒吼,桃花剑再次举起,妖气全部注入其中,惊天剑芒劈来,几乎是在凤一刚刚被束缚住这道剑光就到了跟前。 危急时刻,一圈红色火星在层层枝条中闪现,随即“嘭”得一声,围困住凤一的所有桃枝分崩离析,化作尘埃消散,一道血色剑气从尘埃中飞出,将桃木剑击溃后威势不减,一瞬间刺入了女妖体内。 “噗!”女妖被这一剑重创,吐出一道鲜血落在地上,苦笑着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果然是报应不爽,只是这一切来得比我想象中要早。” 凤道士不想再浪费时间,否则赶不上火车了,所以刚才那一剑融入了涅槃之意,威力极大,女妖几乎魂飞魄散,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你是那朵桃花?” “不错。” “你到底为何要害林欣桃?” “我说过了。” “就因为你喜欢的人喜欢她,所以你就控制那些人**了她,把她父亲丢进火海,让她化作厉鬼,之后依旧利用她,你到底是有多恨她?” 女妖不语,身在局中,哪能清醒,闭了闭眼道:“林欣桃真的是自己跳进锅炉的,她死后阴魂不散跟我没关系,是她自己执念太深,如你所说,火车上这种阳气充足之地产生阴魂概率很小,但的的确确发生了,那六个人也是她所杀。她死后我本想离去,可我离化形还早,我怕有人再抢走符行,我必须尽早拥有躯体,这样就能把他抓在手里,于是就想到了吸取元阴凝聚阴身,至于控制林欣桃的阴魂,纯属一时兴起。” “桃花成妖,上天待你算是不薄,你却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凤道士稳了稳情绪,道:“那你为何还要嫁祸给窝媱?” “当时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危险不想硬拼,就想以林欣桃的故事骗得你同情,然后假死金蝉脱壳,没想到被你识破了,至于嫁祸窝媱,也是一时之意,想给她制造点麻烦罢了,我本来也不想放过她的,因为她与符行的婚事是真的。” “你怎么确定我会为了林欣桃去找窝媱算账?” “我不确定,但总归有希望不是吗?你是修行中人,遇到这么凄惨的事,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但更不会因为你几句话就信以为真,因爱生恨我能理解,可林欣桃又做错了什么,你如此对她实在是太过惨绝人寰。”凤道士心中还有个更大的疑问,如果那颗桃树真是木族圣树,那即便是少祭祀,怕是也不敢在树下跟女子做那般事吧?但桃妖和林桃欣所言应该不会有假,他总觉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 “我对不起林欣桃,她执于桃花,爱于桃花,迷上了桃花下那个男子,她是个简单善良的女子……” “唉……” “如果有机会去武陵山,帮我把这把剑交给符行,替我说声对不起。” “以前师傅总说女人是老虎,情字最伤人,我本身就没见过几个女的所以并不了解,现在看来师傅说的没错。” 女妖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道:“不,情是很美好的,只是我执念成魔,以为他是我的,只属于我,若我不执着,至少现在还可以每天看到他。能每天看他在桃花下冥想,默默地守护着他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林欣桃,更不知道他为何要在我面前跟她那样,那一刻我只知道心很痛!” 语罢,树影朦胧,桃花消散,朵朵红晕散落成泥,出于土归于土,自此世间少了一棵桃妖,留下的只有一把桃花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第二十一章烟消云散 女妖消散后,原地又出现一道身影,正是化作鬼魂的林欣桃,此刻的她眼神空洞,神情萧条,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良久,凤一问道:“你都知道了吧。” 林欣桃苦涩一笑,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父亲死了,我也死了,我好后悔,我为什么要喜欢桃花,我为什么要去武陵!” “苦了你了。”对于林欣桃的遭遇,凤道士不知该说什么好,能感受得到,她的确是个单纯的女孩,一生爱桃,却最终毁于桃。 “都是命,只是害了父亲。”林欣桃眸光如死灰,对这世间,对任何,都没有留恋,“法师,不要去木族可以吗?”。 “为何?”凤道士眉头一皱,不知她是何意。 “我生前太傻了,傻到被人利用还觉得甜蜜,谢谢你让我解脱,谢谢,记得,不要去……”话还没有说完,林欣桃的魂魄就蓦然消散,生前被辱,死后被折腾,她早已脆弱不堪。 凤道士站立良久,莫名的有些伤感,他不知道林欣桃最后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隐约觉得,这女子怕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怜。 桃源崩散,桃花纷落,一场红白烟雨,散尽一世浮凉,一条路,两行树,车轮前行,误入武陵世外。 人亡魂去,旧事流觞,半生贪嗔痴恋,化作两行清泪,一只妖,两个人,本无交集,奈何爱恨成伤。 急速奔跑半个多小时后,凤道士终于追上了火车,回到车厢站在窗前,他扯掉了画卷,打开了窗子,正好透进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程月迷迷糊糊醒来,身上各处莫名的酸痛,揉了揉眼,目光中些许迷茫,坐在凤道士旁边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世外桃源,有个很美的女子在那里读《桃花源记》。” “是吗?应该很美吧。” “的确很美,不过我总觉得那不是一个梦。” “不是梦还能是什么,别多想了,可能是精神压力大没睡好。” “我还梦到有人抱着我。” 凤道士哑言,昨晚的确是他抱着程月回到车厢了,可这没法解释呀,总不能说我从女鬼那救了你? “我还活着啊,哈哈,我还活着,没有鬼,没有鬼!”这时,王天突然惊醒,看了看自己看了看周围,确定自己还活着后非常激动,昨晚他莫名其妙就睡过去了,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天大亮时,两侧的车门开了,看到车内几人相安无事,列车员嘴巴张的浑圆,像是见了鬼一样。 “妈的,敢把我们关在里面,给我打!”王天一晚上的憋屈在这一刻爆发了,那几个保镖自然也憋屈,上去就是一顿猛揍,列车员哪是这些人的对手,几十秒不到都倒在地上断胳膊断腿,**不止。 “走,找列车长去!”废了这几人王天不肯罢休,带着他的保镖一路打到了车头,见到列车员就揍,吓得一车人直哆嗦。 “你们想干什么……”终于,列车长出现在面前,见到王天等人后浑身一紧,知道无法善了,此时也只能强装。 “干什么?你个王八羔子,说,为什么让我们去那节车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就是一节普通车厢,特意清空了给你们用。” “是吗,那昨夜为何把我们关起来?” 列车长眼角跳动,略有结巴道:“没有要故意关你们,天黑我们都会把车厢门关起来,防止有小偷流窜。” “呵呵,你当我傻吗?”王天嘴角上扬,一挥手,几个保镖将列车长围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想请列车长给我们换个车厢罢了。” “这……” “有难度?” “没难度,这就给你们换。” 王天目光中露出一抹精光,带着列车长回到了车厢中,道:“表妹,我们换个车厢吧。” 程月看了眼凤一,问道:“凤一哥哥跟我们一起吧。” 凤道士被这一声哥哥叫的有些意外,心想有个妹妹也不错,想了想点了点头,反正鬼物已除。 王天罕见的没有反对,而是扬了扬下巴,两个保镖会意,朝着另一侧门走去。 “我已经将隔壁车厢清空了,几位就换到那里吧。”列车长目光阴沉,却也是无可奈何,他手底下那些人,根本不是对手。 “多谢列车长了,哦对了,明早才能到西安城吧,也就是说我们还得在火车上再住一晚。” “是啊。”列车长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不对劲,急忙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既然列车长说那节车厢没问题,那就在里面住一晚吧。” “不不,我不要!”列车长面露惊恐,作势就要逃,但还没走两步就被王天的保镖推进了车厢中,随即关上了车门。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把我扔在这啊!”列车长用尽全力拍打车门,甚至跪了下来。 “怕什么,不就是节普通车厢么?放心,明早就放你出来。”王天转了转脖子,大笑着转身离去,留下两个保镖看门。 列车长惊恐过后奔向另一侧车门,却发现有两人早已守在了那边。 “表哥,你这么做不好吧?毕竟我们没什么事。”程月眉头微蹙,不是很认同王天的做法。 “表妹你也说了我们都没事,他一个大男人怕什么,不就是待上一晚么。” 凤道士摇摇头,心想这王天报复心真强,不过他没有理会,一来鬼物已除,二来昨日若是没有他,程月怕是就危险了,该给列车长点惩罚。 “凤一哥哥,昨晚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程月向凤道士要了点猪肉干,嚼着嚼着忽然问道。 “我睡着了。” 程月一脸的不信,但也没什么办法证实,只能作罢。 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天,很快又到了晚上,这节车厢果然不同,虽然热了点,但明显能感觉到有了人气,没那么阴森。 另一节车厢,列车长脊柱发凉,冷汗直流,望着四周残留的神魔画像,他牙关打颤,瘫坐在地上。 “别找我,别找我……” 鬼知道他这一晚是怎么度过的,每一秒都是煎熬,睁着眼睛害怕,闭着眼睛更害怕,总感觉车厢中还有别的东西看着他。 列车长心中极度的后悔,自己为何要掺和这档子事,可时光毕竟不能倒流。 第二日一早,当王天兴奋的打开门想看看列车长怎么样时,对方却是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奄奄一息。 “不会吧,难不成真有鬼?”王天一时不敢接近,看了看旁边的保镖道:“你去看看。” 保镖壮了壮胆子走上前看了看道:“还活着,不过好像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 “少爷你看看就知道了。” 王天抿了抿口水上前一看,吓得后退两步,只见那列车长面部肌肉紧绷,两眼睁开满是惊恐,身体哆嗦不止,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凤道士听到动静进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人眉头一皱,当即双手按在其太阳穴,揉捏一会后列车长身上肌肉这才缓缓放松,整个人像泄了气一样昏倒过去。 “凤一哥哥,他这是怎么了?” “被吓的。”凤道士说着看了眼王天,后者目光闪躲,有些心虚。 “我也没想到他会吓成这样,我们不都没事么?” 凤道士也没想到,他一直关注着这边,没有丝毫异样,可以肯定没有邪物作祟,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列车长心理压力太大,恐惧了一晚,才变成这样。 “他不会有事吧?”程月略有担忧问道。 “不会有大问题,缓缓就好了。” “只怕是会留下阴影。” “哼,自作孽!”王天冷哼一声离去,他说这话也没错,又能怪得了谁。 再过半天,火车呼啸之中西安城已近在咫尺,下了车,看着古朴大气,底蕴浓郁的古老都市,即便是第一次来,凤一也有种回归之感,仿佛这里才是根。 “大中国一半的历史都在这里,要不要我带凤一哥哥在西安好好逛逛?” “不用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好吧,对了凤一哥哥,你是要去哪,有住的地方吗?” “游历罢了,到处走走,暂时还没有住的地方。” “哦,那要不你住我家吧,我家就在西街,正好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王天这时忍不住插道:“表妹,你这么带一个大男人回去多不好。” “表哥!”程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继续道:“别听他的,我们家可没那么规矩。” 凤一微笑,没有理会王天,回道:“不用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谢谢你的好意,有机会我会去找你的。” “好吧,那你记得有空一定要来找我,西街程府,很容易找到的。” “好。” “喂,小子,你真不考虑来我王家当个护卫?价钱随便你开。” 凤道士直接无视了王天,朝着火车站外走去,这让后者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 第二十二章城上古玩 漫步在街头,一股厚重的历史沧桑感涌上心头,凤道士望着偌大的古城,嘀咕道:“老家伙,我到了,你在哪呢?这里真的能找到答案吗?” “伙计,外地来的吧?”正思索时,一声呼喝传来,十来个光着膀子的男子围了上来。 “的确是外地来的,有何指教?” “指教嘛倒是有,外地来的不懂规矩可是会死的很快,这样吧,你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孝敬我,再跪下来磕几个头,爷我就教教你在西安城怎么做人,咋样?” 凤道士揉了揉眉心,遇到这些不开眼的人他总会觉得头疼。 “快点,大爷我耐心有限。” “你们不打劫我,我就不打你们,各自安好,如何?” “什么?”围着他的人大多笑了,“我没听错吧,你还要打我们,真是不知死活呀!” 说着四五个拳头招呼了过来,沙包大的拳头在常人看来或许有些威胁,但在凤道士眼里就像小孩子打架,身形一晃躲开后右脚抬起,没看清他是怎么出脚的,五六人就已经飞出三四米远,剩下的几个瞪大眼睛挥起的拳头停在空中,放下也不是,打出去也不是。 凤道士转身离去,街头恶霸混混哪里都是,不怎么稀奇,他也没必要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大哥,追吗?” “追你妈呀,你是榆木脑袋吗?走,回去叫人,我就不信了,一个外地土包子,在咱们的地盘上还能翻天不成。” 继续走了一段,凤道士登上了城墙,西安城的城墙明朝修建,保存的算是完整,城墙上有十多米宽,踏步而行,依稀能够感受到那个年代的豪迈。 到了安定门附近,两侧出现了很多摆地摊的,摊位并不大,但却琳琅满目,青铜陶器,古书古玩样样尽有。 在凤道士不远处,两男一女并肩而行,引来了不少目光,女的身材高挑,皮肤如雪,穿着一件法式连衣裙,一双大长腿七分裸露在外,十分醒目,对于保守的古城人来讲,还是比较少见,两个男子一个穿着西式燕尾服,目光凌人,有种高高在上之感,另一个穿着灰色长袍,年龄不大看起来却很老成。 西装男停下脚步,扫视一圈眉头微皱道:“落天,这地方比起你们那可是差远了。” “怕没几样真货吧?”女子翘着兰花指动了动鼻尖,对于周围侵略性的目光习以为常,但眸光中依旧透着厌恶。 他们并没有压低声音,很多摊主都听到了他们的话,当即有人面色不善,不过两人并不在意。 “钱先生,米小姐,你们可不要小瞧这个地方,也不要小瞧这些人,这里的东西固然不全是真,但也不全是假,有些新鲜货怕是连我们那都没有,就看眼光如何,不瞒二位,很多人,包括我,都会经常在此地捡漏。” “是吗?这么一说我倒是感兴趣了,露一手?”西装男背着手,扬了扬下巴。 “听说落少是那位的徒弟,我也想见识一番呢。”女子微微一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献丑了。”灰袍男子转过身,眼角闪过一丝阴冷,不过转瞬即逝,走向了一个摊位。 “这位爷,随便瞧瞧。”摊主见来了生意,目光艰难的从女子腿上移开。 “这个怎么卖?”摊位上的东西不多,总共几十样,以瓷器为主,落少看了一遍拿起了一个一尺多高的大瓶子。 “这位爷好眼力,这可是明朝初年的东西,你看这青花,纹路清晰,布局巧妙,再看这釉里红,色彩浓郁,烧制的恰到好处。” 落少似笑非笑盯着摊主,后者眼神飘忽,顿了顿道:“老规矩,只交金银,不易纸票,就给一千银元吧。” 西安城古玩市场,只以金银交易,不用纸币,眼前摊主显然不知落天身份,因为这规矩实际上就是他师傅那些人定的。 “釉里红烧的有些过了,应该是为了保青花,但这青花也不够好,蓝调低,色泽暗,不少地方发黑,算个半废品,你要一千银元,呵呵。”落少摇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这位爷是行家,既然是行家我就不多说了,这件东西绝对不是废品,只是年代久了,没保存好,这样吧,就收一半吧,五百银元,不能再低了。” “五十。” 摊主对这个价格显然不满意,摇摇头正想拿回瓶子时,看到落少右手正摩挲着瓶身上方的侧耳,眼角一缩手也跟着缩了回来,叹息一声,道:“这位爷,不带这么压价的,这样吧,一百银元,真的不能再低了。” 落少放下瓶子,作势就要离开,摊主又叹息一声道:“给你了爷,就当交个朋友,下次再来。” 落少没有说话,放下钱拿起瓶子,摊主嘴角却是漏出一抹微笑,暗道:“傻子,还真以为自己懂”。 “五十银元虽然不多,但像这样的瓶子买上百八十个怕是绰绰有余,落少,呵呵,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西装男扫了眼瓶子,神情中满是轻蔑。 “钱先生此话怎讲?”落少摸了摸手中瓶子,目光很是淡定。 “经过我手的古玩瓷器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件,恕我直言,假的。” “米小姐觉得呢?”落少转向女子问道。 “我可不懂这些,不过我相信钱大哥不会无的放矢。” 西装男点点头道:“当然,不得不说,这青花釉里红的瓶子做的很逼真,如果没有耳,我都以为是真的了。” “这有什么讲究?”女子接过瓶子,摸了摸两个白色侧耳,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工艺是明朝洪武年间的工艺,但那个时候的这种瓶子没有有耳的,而且这耳明显是近代之物,材质都不一样,作假也得懂点常识,不然就是闹笑话了。” “是这样吗?”女子故作疑问道。 落少看了看二人,又转身看了看摊主,摊主立马警觉,道:“售出之物概不退换。” “退?呵呵。”落少面无表情,拿回瓶子轻轻一折,竟是将一侧耳朵掰了下来,跟着又将另一个掰了下来。 “哈哈哈,你以为没了耳朵就成真的了吗?” 西装男大笑,嘲讽之意明显,却没发现摊主面色僵硬,眼睛一动不动瞅着瓶子。 “看清楚了吗?” 摊主长长出了口气,道:“这位爷厉害。” 西装男和女子感到不对劲面色沉了下来,问道:“怎么回事?” “钱先生见多识广,落某佩服,明洪武年前的青花釉里红瓶子的确没见过有耳的,乍一看,这东西的确不怎么真,但是,二位且看这里。” 落少指着瓶身侧耳折下的地方,只见那里光滑平顺,没有丝毫断裂痕迹,继续道:“钱先生和老板都因这对耳觉得这东西是假,殊不知这耳是后人故意为之。” “不错,这耳是贴上去的。”摊主肠子都快悔青了,五十银元就卖了个宝贝,越想越心痛,这东西价值至少好几千。 “这是为何?”女子追问。 “许是为了以假乱真,许是为了不引人注目,许是原主人觉得有耳好看吧。”落少笑了笑,眸光深处划过一丝得意,道:“这个瓶子就送给米小姐了,当个花瓶也不错。” “如此就多谢落少了。” “不愧是他的徒弟,我对我们之间的合作越来越有信心了。”西装男并不尴尬,他本就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看的准不准并不影响什么。 “封古闻今,不会让二位失望。” “但愿如此,走,继续看看。” 落少走到另一个摊位,再次以五十银元的价格买了一个青铜觥,锈迹斑斑,色泽暗淡,看不出有什么独特。 “这东西。”西装男这次仔细看了看,最终还是摇摇头道:“看这铭文应该是西周的,可西周铭文一般都是刻上去的,线条不应该这么粗才对。” “钱先生博学,一眼就看到了症结,这件青铜觥真假的关键点就在铭文,这铭文看起来的确有问题,但,这东西是真的。” “难不成这铭文跟那瓶耳一样,也是后加的?”女子眉毛一抬问道。 “不,这铭文也是真的。” “不可能,这铭文线条太粗了,不可能是西周之物。”西装男笃信自己的判断。 “钱先生所言有理,西周青铜器内部铭文刻画笔锋犀利,不会这么厚,但不要忘了,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落少,你就别卖关子了。”女子被勾起了兴趣,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那我就直说了,青铜觥,乃是酒器,酒器自然是用来盛酒的,酒一般不会有腐蚀性,可若是盛了上千年呢?”落少将青铜觥递给西装男道:“你闻闻。” 西装男闻了好几遍,又用手在青铜觥里面刮了刮,眉头渐渐皱成了川子,女子好奇之下拿过去也闻了闻,道:“有股很淡的酒味,不仔细闻的话发现不了。” “说明这件青铜觥出土前很可能一直盛着酒,酒对青铜器腐蚀性很小,但也经不住时间,上千年如积月累下来,总会产生影响,下面的铭文就是因此才变得肉了一些,钱先生可以用小刀刮刮,应该就能看到本来面目。” 第二十三章封古闻今 “名师出高徒,不错。”西装男不吝赞扬,语气依旧傲慢,就像是在夸一个后辈。 落少眸光微缩,眨了眨眼收起那一丝波澜道:“好酒与豪杰,好器赠好汉,这青铜觥就送给钱先生了,还望不要推辞。” “好一个豪杰好汉,那我就不客气了,今天就到这吧,有机会真想见见你师父。” “他老人家经常往北平跑,会有机会的。” 几人正想离去之时,落少眼角余光扫到了一物,表情立即凝重下来,道:“等等。” 他走到一个摊位前,拿起一个陶罐,陶罐三寸高,造型奇特,瓶身有四耳,都是恶鬼模样,甚是有些吓人。 “怎么卖?” 摊主看了看落少,眼底深处划过精光,面不改色道:“说实话,这件陶器很特别,少见得紧,给五百银元吧。” 落少眉毛一跳,陶器一般价格不高,五百银元叫价算是天价了。 “一百。”落少本不想还价,但有些规矩还是得守,一百银元买个陶罐,已经不低了。 “给你了。”摊主也没二话,直接就收了钱。 “落天,你别跟我说这也是个宝贝?”西装男看着陶罐直摇头。 “我也看不出这陶罐哪里好。”女子跟道。 “陶器价值的确不高,这一件说实话我也没把握它就一定好,感觉不一般罢了。” “怎么个不一般法?” “可以肯定,这个罐的年代应该是在春秋战国时期,但那个时代的陶器却没有这个造型,你们看此罐的罐口。” 从上看去,陶罐罐口极细,只有不到一指,与粗犷的罐体不成正比,很不协调。 “这个口也太小了点,如果用来装东西的话很麻烦。” “确实如此,你们再看这四个恶鬼耳,造型极为逼真,望之生畏,我觉得这是一件祭祀用品,而且不是一般的祭祀用品,很可能与巫有关。” “巫?”西装男和女子面带不解。 “一种古老的东西,存不存在还是另说,我也只是偶然看过一些东西才知道,所以才对这陶罐感兴趣。” 在落天说出这话时,卖给他罐子的摊主微微抬了抬头。 这时,凤道士优哉游哉走到了跟前,虽然这些古玩对他而言并无吸引力,但开开眼界总归是没错的,即便他曾跟随道黎进过很多古墓,很多东西却还是没见过。 “兄台,这个罐子可否转让给我?”凤道士看到落天手中的罐子表情凝重,特别是那四个恶鬼耳,让他心生警觉。 “你出多少钱?”落天并没立马拒绝,饶有兴致问道。 “我没有钱。”凤道士摇摇头,回答的很是认真,他真的没有钱,买完火车票就剩一点点了,根本买不起这个罐子。 “没钱还想买古董,用你们这的话说,是不是叫二愣子?”西装男子说完大笑起来,看凤道士像看傻子一样。 “最多不超过百年,算不得古董。” 凤道士这句话炸开了锅,落天冷笑一声,道:“你是在质疑我?” “落天,看来这小子不服你呀。” “小子,你说这陶罐不过百年?”落天目光直视凤道士,把百年两个字咬的很重,他买这个罐子虽然不在意其年份,但他不能容忍别人质疑他的眼光,特别是在西装男和女子面前。 凤道士点点头,目光始终落在陶罐上。 “你知道他是谁吗?”西装男问道。 凤道士正想摇头时,身后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眨眼间五六十个手拿长刀的壮汉就围了上来。 “不知落少在此,打扰了。”领头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脸上有一条疤痕,看起来很是狰狞。 “西华山的?” “西华山渭水堂霸虎,听说有人打了我兄弟,我来看看是何方神圣这么大胆。”霸虎说着目光看向凤道士,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凶光。 “呵呵,得罪的人倒是不少,先等会,我还有事要问他。” “落少请便。”霸虎退到一旁,不过并未离开,一圈人把凤道士围的严严实实。 “我落天鉴古无数,虽然也曾打眼,但还从来没有在一个小小陶器上栽过跟头,这个罐,我说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你不服?” “不过百年。” “哈哈哈。”霸虎一阵大笑,面带讥讽道:“以为自己有两下子就了不得了,真是不自量力,你可知落少是何身份?他可知他在这西安城古玩界是何地位?” 周围围了很多人,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有人认出落天身份,表情立马凝重起来。 “原来是封古闻今的落少,怪不得,怪不得。” “听说他是古老的弟子,不过早已出师,有小天眼之称。” “小天眼落天,凡是从土里出来的,没有他不认得的。” “这小子一看就是个愣头青,竟然敢跟落少叫板,这个陶罐一看就是秦朝之前的东西,绝对不会有错。” “没错,虽然样子有点特别,但年代不会有假。” “快给落少道歉!” “无知无畏!” 落天目光阴沉,回想了下以前没见过这个人,猜想是不是故意来捣乱的。 对于周围人的不屑和冷嘲热讽,凤道士置若罔闻,抬头看向落天道:“你可知这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落天皱眉,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当即将罐子翻转,使劲晃了晃,什么都没有倒出来。 “你觉得里面还能装什么?” “你拿着它可能会死。” “你说什么?” “之所以你认为它年代久远,是因为里面装是那个年代的东西,那东西,会要你的命。” 落天眯了眯眼,目光不由得转向陶罐,心里泛起了嘀咕,干他们这行的,也不算是没有见过邪乎事。 “落少。”霸虎上前一步,晃了晃手中的大刀道:“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影响心情,不如交给我,教教他西安城的规矩。” “钱先生,米小姐,我们走吧,一会怕是要见血。”落天满目阴霾,看了一眼凤道士转身离开,西装男和女子笑了笑跟了上去。 “小子,你想怎么死?” 凤道士没有追上去,心道好人难做,转头看着霸虎问道:“封古闻今是什么?” 霸虎鼻尖抽动,很奇怪凤道士还有闲心问这个,“你好像一点都不怕?” “害怕你们就不出手了?” “当然不会,不过你跪下求我的话我会出手轻点。”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嚣张?” “怎么,不服气?” “有点看不惯罢了。” “看来你还挺有正义感,希望一会你还能这么想。”霸虎大手一挥,周围十多把刀瞬间砍向凤道士。 凤一身体九十度后仰,躲过一波刀锋,脚步后移出手,抓住一人手腕后夺下长刀,随后以左脚为圆心斜着身子旋转一周。 “砰砰砰砰!”夺下的长刀刀背向外,环斩而出,所过之处摧枯拉朽,金属切割声不绝于耳,同样的刀在凤道士手中犹如加持了神力,将一圈刀刃尽数砍断。 众人被凤道士的气势逼退数步,再看到手中只剩一半的断刀目瞪口呆,完全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今天就给你们点教训,不为我,为那些被你们欺负的人。”凤道士说完扔下手中长刀,跨步上前一脚飞出,将数人踢出五六米开外。 “妈了个巴子,给老子砍死他!”霸虎脸上的疤痕跳动,倒还有几分狠劲,拿着刀就冲了上去,老大都上了,小马仔自然没法再退,几十人大呼小叫的跟上。 霸虎双手持刀跳起,用尽全身力气,刀口刺啦一声划破空气竖劈而下,直逼凤道士脑门,后者侧身轻松躲过,右拳挥出与霸虎腹部来了个亲密接触,只闻一声脆响,霸虎倒飞而出,撞在身后几人身上,将他们一起撞倒在地。 “噗!”霸虎喷出一口血雾,生命无忧但是肋骨不知断了几根,怕是要躺上几个月。 “砰砰砰!”凤道士没有停下,转身跃起出脚,将身后三人踢飞后一步向前,双拳挥出又将两人击倒,随后左右开弓,灵动飘逸,一拳一个,一脚好几个,如虎入羊群,势不可挡,几分钟后还能站着的不到一手之数。 “你……是谁?”霸虎缓了缓,眼神中有了一丝恐慌。 “我是谁都不该被你们欺负,今天算是给你个教训,以后不要仗势欺人。” 凤道士说完转身离去,众人让开一条道,没有一人敢拦,没走几步他又折了回来,吓得霸虎连连后退,声音微颤道:“你想干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封古闻今是什么?” “封古闻今,也叫封古闻今楼,是西安城最大的古玩市场。” “为何叫封古闻今?” “封存古往,只闻今来,这是流行的说法,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听旁人讲,封古闻今楼有数不尽的古玩,各朝各代都有,每一样都价值连城,一楼之内封存着五千年过往,到那看一遍,就相当于看了华夏五千年历史。” 第二十四章夜半鼓声 “封存古往,只闻今来,有点意思,真有这么厉害?” 霸虎擦了擦嘴角血迹,表情少有的凝重,道:“很厉害,别说西安城,整个大西北凡是跟古玩沾边的,没有不知道封古闻今楼的。” “那个落少是什么人?” “封古闻今楼有古往今来四兄妹,名气很大,各领风骚,算是封古闻今楼的支柱。老大闻人古,人称古老,古玩界的泰山北斗,真正的大师,落天便是他的弟子,人送外号小天眼,也是很有名气,不过比起他师父还差的很远,古老可是真正的天眼,他看过的东西,没有人敢质疑。” “还有三个呢?” “老三闻人今,也是个奇人,外号乱古今,他伪造的古董听说只有古老能够分辨得出,老四闻人来是个女的,封古闻今楼明面上的掌柜,号称闻味知何人,凡是进过店的她都能记住,她可是人精一个,与很多大家族交好,也是四人中唯一一个跟外界接触比较多,大家比较熟悉的。” “还有一个呢?” 霸虎沉默,半晌道:“老二闻人往,很神秘,他的事我不清楚,也没几个人清楚。” 凤道士点点头,他感觉得到霸虎在提起闻人往时很忌惮,显然不想多说什么,他也没有逼问。 忽然,凤道士想到什么往一旁看去,那里正是卖给落天陶罐的摊位,不过此时早已空空如也。 “封古闻今楼在哪?” “东街。” “西华山又是什么?” 霸虎表情凝固,抬了抬眼皮道:“西安城最大的帮派。” “哦,好自为之。” 凤道士转身离开,虽还是放心不下那个罐子,不过此事急不得,他现在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还有个问题迫在眉睫,那就是找份营生,凤一大法师再厉害也得吃饭睡觉,世俗之事哪能离开得了钱财。就比如刚才那个陶罐,如果他有钱说不定就能买下来,就不用废那么多周章,可惜他没有。 想了半天,他也没想明白干什么能赚钱,索性先搁置,找个窝再说。转了一圈,凤一在土门外找了家小农院居住,三进的院子不算大却安静,有十几间屋子,当然,他只租了其中一间。小院地处偏远所以费用不高,适合他现在的情况。 房东是古朴纯真的西安人,非常客气热情,房间虽然简单却也干净,凤一对此还是比较满意。房东蹲在墙角抽烟带,旁边明明有凳子就是不坐,对于这种独特的行为方式凤道士很是不解,一路看到很多人喜欢蹲在墙边,或是吃饭,或是聊天,很纳闷,为啥不坐着?难道这样更舒服? “老板,你为什么蹲着而不是坐着?”凤一忍不住好奇问道。 “好娃里,窝坐着阿达有蹲着嘹么,咱这人揍爱蹲着,舒坦。” “哦……哦……”凤一仔细揣摩着房东话里的意思,似懂非懂,大概能明白意思。 房东是本地人,生活了几十年,对西安城情况比较熟悉,凤道士跟他聊了个把小时,大抵了解了一些事情。 西安有四大家族,分别是北街王家,南街宋家,东街李家还有就是西街程家,四大家族声名赫赫,有着极大的权势和影响力。其中王家与军方关系密切,也最为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王天就是王府的公子哥之一,从小娇生惯养,性格极为霸道,估计家里也知道他爱惹事,所以随身带着几个保镖。宋家主政,家中好几个大官,大陕之地官场都得给他们家面子。程家则是富商,凡是西北一带赚钱的买卖大多有程家的影子,程月便是程家独女,凤道士没想到没到西安城就跟两大家族人打了交道,说不上是不是天意。 李家有些神秘,传言很多,有的说他们是李唐后人,有的说他们是李淳风的后代,李家不从商不从政也与军方无关,他们的营生主要是改风水测吉凶,西安凡是有头有脸的家族都请他们看过风水或算过吉凶,传的神乎其神。也有人说李家是干的是发丘中郎将的行当,毕竟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陕西黄土埋皇上,这一代古墓多的难以想象,若真有这方面本事,那还真是数不尽的珍宝。 四大家族闻名遐迩,活跃在面上,西安城几乎无人不知,算是大街小巷饭后谈资,所以房东说的比较多,但他毕竟只是个底层的小房主,了解的并不深,大多是道听途说。至于封古闻今楼还有其他低调的存在,房东知道的不多,凤道士对这些其实并不感兴趣,但聊天吹水,人们往往都喜欢说些厉害的人或事,就默默听着,多了解些也没错,等这些说的差不多了,后面聊得更多的就是风土人情。 傍晚,凤道士准备出去吃点东西,天已经快黑,但西安城是个大城市,想来夜生活应该挺丰富。可令凤道士没想到的是,出门后大街上空空如也,走了一大段路,别说饭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这让他心生疑窦,难不成西安城的人晚上都不出门? 终于,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急匆匆奔跑,凤道士上去拦住问道:“老乡,这街上怎么这么早就没人了?” “你是第一天来西安吧,赶紧回去,最近西安闹鬼哩!” “闹鬼?”这下凤一倒是来了兴趣,正愁没个营生,这不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么,应该说就有鬼递枕头。 “年轻娃我跟你说,克里马擦走,回去把门关紧,听到啥声音都不要出来。”那人不愿多说匆忙离去,更加让凤一心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克里马擦?”凤道士揉揉脑袋,半天没理解这四个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沿着街道继续转悠,凤一眉头皱的越来越重,空荡荡的街道凉风习习,与这个季节应有的炎热完全不符,月隐于云,星光不显,一片萧条之感。 难道真是闹鬼?多厉害的鬼,能让全城都这么紧张?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座城门前,抬头一看三个古字龙飞凤舞:“安定门”,凤道士哭笑,丝丝寒意入体,阵阵凉风吹袭,这哪里还能安定? 这时,凤一转头看到城门一侧有个算命摊,挂着旗子上书:“算天”,正在嘀咕谁这么大口气竟敢说能算天之时,蓦然发现那摊位上竟然还有人,一个老者,鹤发童颜,颇有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凤一暗道:“连天黑了都算不到还枉言算天,这老头真是有意思。” 这话他并未说出口,只是心中嘀咕,却未料到这时那老者竟然开口了,说道:“年轻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天黑了?” 这下凤一炸毛了,本以为自己在世俗人眼中已经算是高人了,没想到今天遇到更高的了,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问道:“老人家,既然你知道天黑了,为何还要在此,别人都回家了说是有鬼,难道你就不怕吗?” “人有冤家鬼有冤头,我又不招惹他怕什么?” 凤一越发觉得这老者不同寻常,再加上其说话不带方言,沟通很愉快,于是很诚恳的问道:“真的闹鬼吗?” “是与不是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算命的,算得了天意算不了鬼怪,你感兴趣我倒是可以把这事跟你说说。” “还望指教。” 老者沉默片刻,问道:“你可知西安有一座鼓楼?” “听说过,晨钟暮鼓,西安城有一个鼓楼还有一个钟楼。” “问题就出在鼓楼之上,鼓楼建造于明朝洪武年间,用来击鼓报时,以前这鼓声每天都会响起,不过大清朝亡了之后就没有人再去敲鼓了,可谁知就在二十多天前的一个夜里,鼓楼的鼓声忽然响了。” 听到这,凤道士忽然感到凉飕飕的,难不成是鬼敲鼓? “之后每天夜里,鼓声都会响起,声音虽然不大,但只要在西安城,哪怕你把耳朵堵住,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壮着胆子上去查看,结果一去不复返。” “这么玄乎?” “玄乎的多着呢,你听。” “咚!”这时,一声厚重的鼓声传来,凤道士只觉脑海嗡嗡,头重脚轻,那声音不停地在耳畔回荡,让他昏昏沉沉,意识迷离,有种想要寻声而去的冲动。 体内涅槃之焰猛然喷发,凤道士一个激灵惊醒,四下一看,他已经远离算命摊数十步,面朝着城中央方向,可他明明记得自己并没有想要往那边走。 凤道士惊出一身冷汗,转身回到算命摊前,再看那老者泰然自若,鼓声对他像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迷人心智?” “不错,你刚才如果不醒来,就会被引去鼓楼。” “然后呢?” “然后就不知道了,每天都有人被引上去,但从来没有人下来过。” “嘶!”凤道士望了眼城中央的方向,那里便是鼓楼所在,不由得心情沉重,暗道:“老头子说西安城还有事等着我,难不成就是这事?” 他感觉好像被坑了。 “没人管么?” “有,冯大帅扔了几个**上去,结果一个没爆全成了哑弹,又用机枪扫射,结果子弹全倒射回来,也有些道士和尚去做过法,结果全都吐血重伤。” 第二十五章罐中何物 冯大帅此人凤一听房东讲过,大陕督军,也是无人不知,这年头手里有枪的话语权很大,所以冯大帅可谓是这里的土皇帝,虽说如此,这人评价还是不错,治军有方,不胡作非为,各方人士对其较为支持。 “邪乎,看来那东西不一般。” “自然不一般,我看小兄弟有几分本事,可以去试试。” “老先生真看得起我,那鼓声对老先生您好像没什么影响?” “的确没影响。” “没了?”凤道士等了半天没下文,老先生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心有不甘继续问道:“老先生没上去过?” “不感兴趣,对了,李家倒是有人上去并且下来过,不过下来后就昏迷了。” “四大家族的李家?” “是,上去的是李家二小姐,现在还没醒,如果三天内还不醒,怕是就危险了。” “李家二小姐?”凤道士虽然没什么大男子主义,但的确没怎么见过厉害的女子,特别是这么胆大的。 “她可不是一般女子,可惜得罪了不该得罪的。” “鼓楼上的?” “不是。” “不是?” “另一个更可怕的存在。” “邪物?” “邪不邪得看怎么定义,那丫头拿了别人的东西,结下了因果,以后麻烦还多着呢,当然,这一关得先过去。本来还没那么快发作,但她上了鼓楼,鼓楼上的东西虽然没有那个存在可怕,但也不容小觑。” “这李二小姐倒是挺能折腾。” “下得了墓葬,捉得了鬼魅,关键是长得还不错,你有没有兴趣?” “老先生真会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你能救她。” 凤道士愣神了,看老者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开玩笑,这可让他纳闷了,他对这个李家二小姐一无所知,完全不认识的人,更不清楚她目前的情况,怎么就能救? 老者摆了摆面前的挂签,道:“我说了我是一个算命的,总归是能算出点东西,我知道今天会来一个人,一个能解决鼓楼之事的人,一个能帮到李二小姐的人。” “老先生你越说越玄乎了,我是个道士,下山修行,遇到鼓楼这等邪乎事自然会去看看,至于能不能解决不好说,但李二小姐之事,你凭何断定我能帮到?” “因为你跟她有缘。” “这也行?难不成你还给我算了姻缘?” “不止,我还算了你的前程。” “如何?” “九死一生。” “老先生,我有点害怕了。” “怕不怕都得走不是吗?” “就没有什么忠告?” “生于火,毁于火,至于能不能涅槃,就看你的造化了。” 凤道士心神一紧,气吸到一半停了下来,涅槃之焰,他最大的秘密,除了道黎没有人知道,眼前这老头是真能算出来,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我不懂老先生的意思。” “不重要,下山修行,缘法随天。” “受教了,李家我会去,鼓楼我也会去,您还有什么交代吗?” 凤一表面平静内心却是震撼不已,这老者给他的感觉太神秘了,神秘到让他感到惶恐。 老者递出一物给凤一,道:“这块玉佩送你。” 玉佩古朴大气,入手冰凉,有股沧桑久远之感,一看就是老物件,上雕一个形似虎的动物,凤一看着有些熟悉,想了想恍然大悟道:“狴犴”,狱门或官衙正堂两侧都有其像,乃是龙生九子之老七。 “为何给我?” “它与你有关。” “什么?”凤道士一时没明白过来,目光从玉佩上移向算命摊,却惊然的发现,老头子不见了,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九死一生?与我有关?”凤道士摩挲着手中玉佩,回想着之前的对话,心绪难以安宁,若老头是个神棍也倒罢了,但偏偏不像,非但不像,还颇为神秘,说话又只说一半,吊足了他的胃口。 “嗯?”正愣神时,凤道士忽然心生感应,目光朝着左前方望去。 在凤道士和算命先生神侃之时,东街一个大宅院内,凤道士今天见过的落天正站在一个女子旁边,这女子三十岁左右,气质优雅,风韵独特,有种不一般的美。 “怎么样?”女子手捧青瓷盖碗,饮了一口香茗问道。 “还算顺利,不过价格压得很低。” 女子望着茶杯里的水,目光凝固,不知在想什么,半晌道:“老祖宗的东西,这么做到底该是不该。” “您多虑了,周边的墓被拿枪的挖了个遍,里面的东西不还是倒腾到了国外,也只有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 “你说的不无道理,别看现在封古闻今楼名气大,别人都给个面子,一旦乱了,第一个被抄家的就是我们,这些东西守不住的,早点脱手也好,只是……” “时势所趋,没办法,再晚点怕是就难出手了。” “好好谈谈,即便要出手,也不是非通过他们,让他们最好收起那份傲慢,这里是西安城,不是北平。” “是。” 二人聊了会后,落天回到房间,走到桌子前停了下来,上面摆着一个陶罐,正是在城墙上买的那个。 “他要的就是这种东西吗?”落天抚摸着瓶子上的恶鬼耳,心中有些忐忑,他买这种东西并不是因为多珍贵,而是有人让他买,不单是这个陶罐,而是所有类似之物。 “这到底是什么?”落天凝神注视着瓶口,手指慢慢的爬了上去,食指快伸进去时停顿下来,他忽然觉得眼前朦胧起来,余光瞥见那几只恶鬼耳像是在动。 落天心悸,全身汗毛炸了起来,他想动,却发现整个身子僵在了那里,只有眼珠还能转,其他部位都控制不了。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房间中的烛光灭了,落天后背发凉,额角冷汗如雨。 “咣咣。”黑暗中,他听到瓶子在晃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时,身体被一股力道猛地拉向前方,食指不偏不倚插入了瓶口之中,随即一股刺痛感传来,揪心的痛,想叫却叫不出来。 “汩汩。”瓶口,细微的液体流动声回荡,落天嘴唇发抖,心头发怵,他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正迅速流失,那罐子中,有东西插入了他的手指,正在吸取他的血液。 “不,不!”落天感觉头脑越来越重,眼皮越来越沉,与死亡的距离正在拉近,他怕了,慌神了,然而他毫无办法。 “救……救……”他极力想要呼救,发出的声音却如蚊蝇,一点都传不出去。 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走到了落天房门前,感觉到一丝异样后,他的瞳孔中闪过一抹腥红,一把推开了房门。 “额啊!”却也在这一瞬,房间中传来一声阴沉不甘的痛吟,听起来极为惊悚,完全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 男子一挥手,房间内的灯光亮了起来,只见落天虚脱般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面色苍白,六神无主,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男子看了看桌上的陶罐,眸光缩了缩,几指点在落天身上,后者大声咳嗽了几下后缓过神来,慢慢的爬了起来。 “怎么回事?” 落天抓起桌上的茶壶一阵猛灌,擦了擦嘴道:“我差点死了。” “我跟你说过,遇到这种东西不要探究,交给我,你为什么不听?” 落天精神恍惚,手不小心触碰到陶罐后立马缩回来,后退拉开距离,心有余悸道:“我今天看到这东西,跟你要的类似,就买来准备给你,刚才我的确是好奇心重了点,没想到差点被它吸干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该问的别问,后来呢,你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我本来以为我要死了,可突然瓶子上闪过一圈红光,里面传来一声尖叫,我就被弹开了,然后你就进来了。” “红光?”男子拿起陶罐,一声清脆的裂声传出,罐身上忽然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 “嘶!”男子手上忽然传来痛感,他下意识松开了陶罐,发现手心与陶罐贴合的地方冒出丝丝黑气,皮肤已被严重灼伤,血肉模糊。 陶罐掉落,四只恶鬼耳在掉落途中化作青烟消散,罐子落在地上四分五裂,一股浓厚的黑雾从中喷发,一瞬将两人淹没,黑雾中充斥着邪恶阴森气息,落天本就脆弱的神经止不住颤抖,扶着的桌子跟着摇晃。 “散!”男子大袖一挥,风浪骤起,黑烟眨眼间消散,他立即低头看去,目光中开始震惊,然后惊喜,最后愤怒。 落天也看向地面,却被吓得爬在了桌子上。 “血叟!” 碎裂的陶罐中间,一个婴儿大小的人形生物躺在那,皮肤干瘪,肤色如墨,额头很尖,没有眉毛,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一直睁着,眸光中充满怨毒、邪恶和凶狠,望之胆寒,极为渗人,与之对视灵魂都会止不住颤抖,那是种源自本能的恐惧。往下看,其身子瘦的像个猴,一双手微微摆动着,手上只有三根手指,纤细如爪。 第二十六章鬼眼无相 就在男子注意力全在那双眼睛上时,人形生物的嘴忽然张开,一根血红色针管一般粗细的东西飞出,速度快如闪电,男子心跳加快,血液急速流动,身体本能的感到恐慌,但他面色丝毫未变,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尽在掌握。 意想不到的是,那东西在离男子眉心半寸之时停了下来,随即无力的垂落下去。 “嘭”的一声轻响,地上的怪物全身炸裂,化作粉末消散,一股腐朽恶臭气息随之飘荡,闻着窒息。 男子始终淡定,但眼底明显不甘,他压制着怒意,盯着地面半晌,道:“怎么回事?” 落天心惊胆慑,感到一股无形压力,吞了吞口水道:“我不知道。” 男子面色阴沉,眸光中隐隐有腥红闪动。 “刚才那是什么?” “你想知道?” 落天愣了愣,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男子平复一番,眸光恢复了古井无波,道:“人老了之后身体会退化,骨骼肌肉收缩,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没等落天回答,他继续道:“人将死之前,生气退,死气生,到了一定阶段,人就会死,死后一切消散,回归天地。” “那岂不是生气越来越少,死气越来越多?” “天地有大造化,生死轮回,生生不息。”男子摇摇头,不愿再多做解释,道:“人老后身体虽然会退化,但不会退化的太严重,但如果强行吊着一口气不让他死,那么他的身体就会继续退化,直至如婴儿一般。” “为什么?”落天忍不住问了句,他不明白为何要吊着一口气不让人死,为何要让其退化成婴儿。 “退化成婴儿不是目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死气,对某些存在来说死气可是好东西。” 落天摇摇头,表示对这些一无所知。 让他意外的是,男子竟然解释了起来,道:“人老了体内的生气虽然会转换成死气,但这种转换并不彻底,因为生气不足一半人就死了,这就导致死气不够纯粹。而如果吊着一口气一直不让死,生气就会继续转换,直至彻底转换成死气,这还不够,等本身的生气完全消失后,还要再输入生气继续让其转换,直至这种转换成为一种本能。” “无休止的转换中,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会彻底退化,退化到没有人形,退化到肌体连婴儿都不如,他们有个名字,叫做血叟,半人半鬼的存在,没有生机,只剩本能的吞噬和转换,只要有生气,血叟便可以提供无穷无尽的死气,这便是它们存在的意义。” 落天咽了口口水,回想起之前手指插入陶罐后,有一根东西插了进来,穿过指头深入到了血管之中,随即血液如流水般逝去,问道:“刚才那个就是血叟吗?它吸血,是为了转为死气?” “血叟口中,有一根很细的血管,是舌头退化而成,叫做断命引,吸你血的便是那物,当然,它不止能吸血,还能**气神。你运气好,那只血叟沉睡太久,如若不然,它能在一个呼吸内吸干你的所有!” 落天想到什么,问道:“它在那陶罐中沉睡了两千多年?” “那个罐子没那么多久,最多百年,之前应该是封存在别的东西里,你可还记得卖你罐子的人是谁?” “不可能,那个罐子明明就是战国前后的?”落天一时激动,忘了眼前是谁,看到对方冰冷的眼神后赶忙道:“我只是奇怪,不应该才是。” 落天好歹是古老的徒弟,对自己的专业水平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一个陶罐年代都看不准,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哼,别以为学了点东西就不得了了,自以为是,即便是你师父,也不敢说什么都懂。血叟的诞生在战国时期,培养之法在战国之后就已失传,所以残存的血叟没有意外都是战国的,这东西气息太强,凡是接触的东西都会染上那个时代的气息,你能看走眼再正常不过。” “是我盲目自信了,对了,我现在想起来,卖我陶罐的那个人以前没见过,面孔有些陌生,好像不是这边的人。”落天额角流汗,眼前这位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 男子双手后负,眉头抬了抬不知在想什么,道:“发现他告诉我,还有,做好你的事,不要有别的心思,跟你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你,这世上有些死法,会很痛苦。” 落天心神颤动,赶忙弯腰道:“您放心,我一定按您的吩咐行事!” 这时男子忽然向前,一把抓住落天,单手结印在其后颈处连续点了九下,一个奇怪的黑色纹路在落天后颈处一闪而逝,后者感觉到一丝灼热,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身体,他自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根本不敢反抗。 “不要担心,一个印记罢了,它会在你遇到阴邪之物时提醒你,就不会错过了。” 落天点了点头,他还能说啥,只能默默地接受,男子走后他不由得想起了白天那个没钱还要买他陶罐的人。 安定门前,本还沉寂在算命老先莫名之语中的凤道士,忽然察觉到一丝别样气息,朝着一个方向疾行而去。 某个偏僻的角落里,一个身着黑袍之人盘坐在地,在他身旁,立着一根三米长的竹竿,竹竿上一条暗红相间的幡垂落,幡上刻画着一幅幅图案,仔细看去,竟与那个陶罐恶鬼耳的样子有些相似,不过更加深沉隐晦。 夜有凉风,奇怪的是,风能吹动黑袍人的衣服却吹不动幡,在它周围,有一层黑雾围绕,能让气流回避,蚊虫飞蛾接近,会瞬间被那黑雾吞噬,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很快,凤道士来到了黑袍人身后,看到那柄幡时眸光凝缩,想到一些零星记载,心情不由沉重起来。 “是你动了手脚?”这时,盘坐的黑袍人说话了,声音沙哑低沉,像铁石摩擦。 “你是说那个陶罐?” “不错。” 凤道士点点头,的确是他弹了一缕涅槃之意进去,不然落天怕是要嗝屁了。 “为何多事?” “虽然不知道陶罐内究竟是何物,但那股邪恶阴冷的气息不会有错,你就是卖陶罐的摊主吧,本来还在怀疑你知不知情,看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也不想知道,既然坏了我的事,就付出代价吧!” “嗡嗡嗡!”黑袍人刚说完,那杆竹幡陡然转动起来,顷刻间阴风四起,幡上那几只恶鬼张开嘴,吐出一圈圈黑雾,眨眼间将凤道士淹没。 四周黑雾越来越浓,伸手不见五指,目光难破半寸,忽然,黑暗中一杆竹幡冒着血光冲天而起,悬浮在凤道士身前三丈处。 “桀桀!”迷雾中传来阴邪声响,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有东西。 “汩汩!”幡上,恶鬼的眼睛变成血红色,滴滴血泪在眼眶中转动,一股久远荒凉的气息传开,恍然间,恶鬼从幡中挣脱出来,一只又一只,仿佛没有穷尽,血泪不停地滴落发出“滴答”声响,地面被染红,甚至能闻到腥味。 “呼!”恶鬼挣脱出来后冲出,如鬼魅一般速度极快,眨眼间,凤道士面前全是鬼影,每一个气息都异常强大,让他有种无力对抗,无法对抗之感。 凤道士想要出手,却不知如何出手,他的意识里浮现了放弃之意。 凤道士闭上眼,似是真的要放弃。 “破!”然而下一瞬,凤道士双眼蓦然睁开,瞳孔中烈焰燃烧,如一盏烛火撑破黑暗,已到睫毛前的恶鬼轰然炸裂,跟着周围一切都开始消散。 凤道士站在那,面前一个黑袍人,他旁边立着一杆竹幡,与之前一模一样。 “倒是有点本事,这么轻易就破了鬼眼无相,怪不得敢多管闲事。”面具之下黑袍面色凝重,这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鬼眼无相?不简单,破不了就是真,破得了就是假,早就听说巫术神秘莫测,果然是有些道道。”凤道士没有半分恭维之意,刚才他能破幻象,纯粹是因为涅槃之焰的缘故,可以说取了巧,他明显能感觉到,如果破不了,那看到的一切就都是真的,可能真的会死。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连巫术都认得出。” “我很好奇那罐子里是什么?你把它卖出去意欲何为?” “一个小玩意罢了,已经被你弄没了,多说无益。” “鼓楼上的事也是你搞得?” 黑袍人摇摇头,凤道士眉头微蹙,是的话还好说,如果不是就有些麻烦了,西安城这趟水有点深,牛鬼蛇神太多了。 “今天的事到此结束,以后互不干涉如何?”沉默良久,黑袍人开口,竟是要讲和。 “我对巫术不了解,与巫有关的记载也很模糊,你们行事速来诡秘,我想知道你要干什么?” “杀几个人罢了。” “什么人?” “进过那个地方的人。” “什么地方?” “知道了也得死。”黑跑人忽然起来转身,他脸上带着一个鬼面面具,看不清其表情,但能清晰感觉到说这句话时的森冷杀意。 第二十七章剑好人差 凤道士盯着黑袍戴的鬼脸面具,面具上透着一股阴邪气息,让他很不舒服,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你确定要插手?” “明知道你要杀人,还是以这种手段杀,我没法说服自己置身事外。” “那就去死!”说话间黑袍人大手一挥,旁边那杆竹幡飞起,如一条黑龙盘旋一周俯冲而下,凤道士当即色变,感觉像是在面对一座大山,庞大的压力让他窒息, “呼呼!”竹幡未至,狂风先起,凤道士衣袍猎猎,不敢有任何轻视,抽出九黎剑当空一斩,剑刃落在了竹幡顶部。 “砰!”的一声撞击声后,一道身影倒飞而出,正是凤道士,此时其手臂发麻,内心颤动,饶是料到这家伙不简单,也没想到厉害到这般程度。 竹幡飞回黑袍人身旁,上面留下一个一寸长的口子。 “剑不错,可惜人太差。”这一击让黑袍更加有恃无恐,手一挥竹幡再度飞出,在半路幡身分裂成三个,一模一样,威势何止比之前大了三倍,看样子是想一击致命。 “一剑惊天!”凤道士有四剑,这是第一剑,一剑惊天,有何所惧? 三丈剑气从天而降,切割黑夜,泯灭邪恶,带着一股浩荡之意轰向三道幡影,竹幡不甘示弱,发出嗡鸣速度陡增,与剑气轰然撞击在一起。 “轰!”撞击之处荡开一股巨大的气浪,空气泛起涟漪,一道道白光冲破黑暗消散在远处。 “倒是有些小瞧你了!”黑袍人两指绕动,竹幡绕着凤道士盘旋,每转一圈就多出一道幡影,直到凤道士周围完全被覆盖,随后一道道幡影从四面八方冲击而来,如同箭雨,密不透风。 “剑扫六合!”凤道士浑然无惧,双手持剑凌空出击,速度极快,仿佛有六道身影在同时出剑,一瞬六剑,剑气轰击在幡影上,竹幡剧烈晃动,发出呼呼声响,下一瞬,一圈幡影同时消散。 凤道士单手持剑,警惕的望着四方不敢松懈,因为所有的幡都不见了,不见危险意味着危险无处不在,忽然,他感心神跳动,立即飞身后退,刚退后便见一点黑光蓦然刺出,就在他刚才所立位置,差一点就扎进了眉心。 黑光之后,赫然便是那杆竹幡,如枪一般寒光凛凛,见没有突袭成功,幡身急速旋转,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追着他而来。 凤道士盯着竹幡头,恍然间感到一阵眩晕,竹竿上的幡面上,一个黑色的影子盘旋而出,随着幡面旋转,身形不断扭曲变换。 影子越来越清晰,但依旧不知是何物,只觉跟画在幡上的恶鬼有几分相似,人形青面,指爪张扬,自带一股阴风,一双暗红眼中仿佛有着无穷戾气和邪恶,凤道士继续后退没有出手,巫的手段太过离奇,他一时分辨不出眼前是真是假。 凤道士已经退了几十米,竹幡离他越来越近,忽然,那恶鬼一把抓住竹幡猛地向前一掷,竹幡速度力道陡然大增,“刺啦”一声穿透空气,直指凤道士脑袋。 强烈的压迫感让凤道士呼吸停滞,也在这一瞬他幡然明悟,管它真真假假,破了不就完了? 涅槃之意涌入,九黎剑上冒起一丝青烟,涅槃之意,乃是涅槃之焰的一缕气息,不到万不得已,凤道士不想暴露涅槃之焰,当然,即便是一缕气息,也足够强。 “嗡!”剑气嗡鸣,黑色剑身刺出,剑尖与竹幡顶部撞击在一起,针尖对麦芒,相接之处爆出一道道火花,能量呈圆形波浪冲击向四方。 刚一接触,凤道士便觉一股巨力袭来,身体连连后退,持剑的手也开始回缩,几乎要抵挡不住竹幡的压迫,他面色不变,手心一转,九黎剑上那缕青烟凝聚到剑尖,陡然间形势逆转,竹幡竟是一阵颤动,力道急速减弱,凤道士趁机猛地出手,竹幡“砰”的一声被撞飞,顶部留下一个很深的剑痕。 “滚!”竹幡退却后,九黎剑剑势不减,向前方顺劈而下,剑气带着一缕别样气息急速飞出,眨眼没入恶鬼体内,后者顷刻间四分五裂。 竹幡落下,黑袍人没有再继续进攻,鬼脸面具下,他的神情略显震动,看了看幡面,心道:“什么东西,竟能让你感到害怕?” 凤道士提剑拉近距离,他心中亦是凝重,刚才虽然有惊无险,但稍不注意怕就是危机重重,这杆幡实在是太过诡异,且还不知道这黑袍有没有别的手段。 “你身上有能克制这幡的东西?” “你这幡不错。”凤道士答非所问,没必要跟他解释太多。 “还有更不错的,你要不要见识下?”黑袍声音渐冷,杀心更重。 “毁了这宝贝你可别心疼。” “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凤道士没有开玩笑,他是真想毁掉这个幡,这东西绝对是个邪恶之物,不会是正常手段搞出来的。 黑袍人屈指一点,一滴血液飞入竹幡之中,霎时间阴雾四起,幡中传出鬼泣之音,如夜猫悲鸣,像弃儿低啜,听得人头皮发麻。 “好好享受吧。”黑袍人大手一挥,竹幡原地转动,幡面飞出迎风暴涨,眨眼间覆盖八面,将凤道士困在十方左右的方寸天地里。 凤道士四下望去,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口倒扣的锅里,那幡将四张遮了个严严实实。 黑袍人不见了踪迹,竹幡不见了踪迹,周围虚空泛着波纹,一丝丝黑雾萦绕,凤道士感受不到西安城的气息,自己像是被隔绝在了世外。 忽然,上方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逐渐增大,一抹腥红映入眼帘,凤道士抬头一看,竟是下起了血雨。 一滴粘稠之物落在脸上,血腥味涌入口鼻,他用手擦了擦,果然是血,暗红之色,还有些许温度。 雨声越来越大,凤道士全身被淋湿,血液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流落,渗入肌肤,钻进耳孔,有些难以分辨是他的血还是天上落的血,浓烈的味道让呼吸变成一种煎熬。 地上的血水越积越多,几个呼吸间没过了脚踝,凤道士就那么站在血雨中,平静的面容下是几乎要爆发的怒意,他清晰地感受到,这些血不是虚幻,而是实实在在存在,实实在在的人血。 这得杀多少人,才能聚集这么多血! “呜呜呜呜。”片刻后,血雨之中传来呜咽之声,一片片阴影如乌云一般在头顶盘旋,吐着低沉邪异的音节,方圆之内像是坠入无边地狱,阴冷森然,压抑惊悚。 那些阴影盯着凤道士,流出贪婪的口水,混在血色雨幕之中,让腥味多了一丝恶臭。 从外面看去,凤道士所处的地方一片黑暗,只有一片幡飘扬在空中,其余的画面一点也显化不出。 黑袍男子站在旁边,闭着眼面色平静,后负的右手两指不停绕动,不知在操控什么,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所带鬼脸面具上的线条,竟在慢慢蠕动,极为邪异,让人不寒而栗。 “桀桀。”身处在腥风血雨中的凤道士,察觉到周围一股阴森气息逼近,有种被毒蛇锁定之感,应该说,比毒蛇还要危险,像是有东西在渴望他的鲜血,在窥视他的生命。 凤道士想动,想要一剑劈开这肮脏的一切,却惊然发现动不了了,那些落在身上的血水开始结痂,密密麻麻,布满全身,顷刻间形成了一个血壳,上面有着奇异的纹路,将他禁锢在内。 凤道士极力挣扎,几乎就要挣脱,但这时,血壳上的纹路泛起幽光,破碎之势瞬间反转,反倒越收越紧,且随着血雨继续,血壳越来越厚,越来越坚固。 血壳之下,一条条狰狞的血虫浮现,如蚂蟥一般,朝着他的血肉中钻去,一时间,凤道士感觉到体内钻进了无数只虫子,那些虫子撕咬他的肉体,吞噬他的血液,奇痒无比,痛苦难耐。 头皮里,皮肤下,一只只血虫不停攀爬。 凤道士受不了了,不是受不了痛苦,而是受不了这种膈应到极致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作呕! “轰!”一瞬间,他的体内涅槃之焰喷发,鲜红色的火焰涌入血液,涌入四肢百骸,涌入皮肤,所有的血虫几乎同时被焚烧成虚无。 一声轻响过后,血壳崩碎,一股无比灼热气息冲向四面八方,血雨蒸干,空气震荡,飞到近处的阴影被逼退,方寸世界震荡不止。 “噗!”黑袍人吐出一口鲜血,他睁开眼看向竹幡,只见幡面飘摇,上面的黑雾越来越淡,黑袍后负的双手立即伸到前面,十指变换间,幡面如潮水起伏。 那方黑暗里,凤道士持剑而立,血雨已逝,阴森未止,一片片阴影飘荡在周围,虎视眈眈,视他如食物。 “桀桀。”下一瞬,阴影扭曲变换,化作一只只厉鬼扑下,它们或是张着血盆大口,或是伸出三尺利爪,或是直接化作一道幽光,铺天盖地,声势逼人。 第二十八章死气缠身 “用那绿毛僵尸磨了磨刀锋,今日就再用这些鬼东西磨一磨剑气!”凤道士未等阴影逼近,一步跃出主动出击,剑气如风,纵横交错,不停轰击在袭来的厉鬼身上。 “刺刺!”九黎剑剑重气广,势大力沉,每一次挥动都会带起一阵风浪,厉鬼触之不死即伤,但重剑有好处也有不足,最大的不足就是速度不够快,而恰恰这些鬼魅灵巧无比,前后左右无孔不入,十几个呼吸间,凤道士背后腿上挂了好几道彩。 他还有诸多手段,但并没有急于用出,既然练剑,有一点损伤再正常不过,比起以前在山上练功可轻松多了。 “桀桀.”有几个鬼影突然消失,凤道士心生警惕,转身就是一剑劈落,果然与几只利爪碰撞在一起,击退之后他立即躬身剑向后刺,剑口直直插入了一只鬼魅口中. 步步危机,身上挂彩增多,但凤道士丝毫不乱,一点一点磨砺着剑气。 “嗤嗤嗤!”不断对抗之中,九黎剑用的越来越得心应手,凤道士手挽剑花,越挥越快,剑气覆盖范围越来越广,慢慢的那些鬼影已经无法接近他。 “嗯?”黑袍男子察觉到不对劲,双手印法急速变换,幡上刻画的鬼影双目变得腥红。 凤道士正打的起劲,忽然一股磅礴黑雾倾泻而下,那些鬼影被黑雾覆盖后,身上的阴冷气息节节攀升,一双双腥红血眼浮现,狞恶渗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再度冲来,威势大了好几倍。 “玩不起是不是?”凤道士眯了眯眼,手腕一转,剑鸣不止。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无义,下一刻,涅槃之意疯狂涌入九黎剑中,剑身颤抖,青烟如墨。 凤道士飞身而起一剑平削,剑气成圆弧扩散,鬼影刚被加强自然无惧,一个个有恃无恐冲了过来,甚至与剑气硬刚,但结果是,剑气所过,摧枯拉朽,一只只鬼影如纸糊的一样被分割成两半。 如果说那些鬼影是打了鸡血,那凤道士就是开了挂。 十几个呼吸后,黑袍再度吐了一口血,他吐出的血被鬼脸面具吸收后,上面的线条蠕动加快了一分,不过没那么明显。 “嗤嗤嗤!”九黎剑挥舞的越来越潇洒,涅槃之意加持下,剑气更加凌厉霸道,一只只鬼影被劈散,哀鸣此起彼伏,凤道士打的酣畅淋漓,片刻之后,周围已然空空如也。 竹幡上,鬼影腥红的双目有些暗淡。 “我非要你死!”黑袍怒了,实实在在的怒了,他不明白一个小年轻怎么就这么难对付,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后手。 凤道士此时没有妄动,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被封住的四周,他眉头皱了皱,呢喃道:“真的?假的?” 血雨、血虫、鬼影,之前出现的那些画面,在脑海中越来越淡,淡到让人怀疑是否真的出现过。 他有些分不清了,刚才的一幕幕在经历时绝对真实,但过了之后又觉得不对劲,好像只是一场虚幻。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凤道士对竹幡越发好奇。 沉思之时,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不是没有声音的安静,而是万古荒凉的死寂。 凤道士警觉的抬眼望去,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缕缕灰蒙蒙的气息,有些已经附着到身上,有些已经随着呼吸进入身体。 “嘶!”凤道士赫然发现,他的皮肤沾染上这股气息后先是发白,然后慢慢的出现了皱纹,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这方世界起雾了,很浓的雾,浓到比黑暗还黑,雾气沾染到身上,凤道士的头发开始变白,身体开始佝偻,甚至心跳都开始变慢,他感觉自己几个呼吸间耗尽了一生之力,即将寿终正寝。 “死气!”凤道士意识到了这雾气为何物,死气,能够吞噬生机的死气,能够让他一瞬老去的死气。 “还有什么遗言吗?你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迷雾中,传来沙哑的声音,虽不见人,也能分辨出是那黑袍。 “咳咳。”凤道士虚弱的咳嗽了两声,开口连声音都变了,问道:“这么浓厚纯粹的死气,怕是在乱葬岗都难以寻到。” “当然,你可知这些死气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 “听过血叟吗?” 凤道士脑海中回忆起一些记载,皱眉道:“吊死命,断轮回,血叟出,生机消?” “还是低估你了,这几句话都知道。” 凤道士面色渐冷,他以前看过血叟的有关记载,请教道黎时,得到的便是这几句话,道黎还有四句注解:“吊将死之命,断来生轮回,养血叟之躯,猎他人生机。” 凤道士原本将信将疑,因为实在太过耸人听闻,没想到真的存在。 “血叟培养之法不是早已失传?” “的确失传了,不过这世间还残留着一些血叟。” “那个陶罐中便是?” “不错,可惜被你毁了。” “这些死气就是血叟吸取活人生机所化?” “自然,要不怎能如此纯粹?” 凤道士压制着怒意,继续问道:“你还有血叟吧?” “想见识下?” “的确想。” “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是吗?” 此时,凤道士周围的雾气如同实质,快要液化一般,浓到极致,他的身体也苍老到了极致,奄奄一息,如同过百之人,按道理,他应该要死了。 “你怎么还不死?”黑袍意识到不对劲,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我身体壮,这点死气不够,多来点。” “如你所愿!”黑袍不相信凤道士还能翻盘,死气入体,消磨生机,是对生命本源的剥夺,除非他有重生之能,否则必然会身死道消。 下一刻,凤道士周围雾气急速朝他靠拢,在他头顶形成一个漩涡,疯狂的涌入他的身体,他的头发更加雪白,皮肤更加褶皱,声音更加微弱,看起来真的快要死了。 “这杆幡叫什么?” “不知道。” “之前我经历的是真是假?” “你觉得呢?” “你还有多少血叟?” “关你什么事?” “这么多死气,要杀多少人?”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不能问?” “你该死了。” “我还不想死。” “为何?” “因为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知道答案我死不瞑目。” “你是不是在耍我?” “好奇心重也有错吗?” “啊!”黑袍要疯了,他素来是一个沉稳之人,没想到今日被一个毛头小子逼得发狂,他双手再度结印,更多的死气从幡中落下,不弄死凤道士他今晚觉都睡不好。 这时,凤道士忽然不说话了,黑袍嘴角斜过一抹弧度,以为他顶不住了。 生机消逝,机能退化,力不从心,这是凤道士被死气侵蚀后的状态,这种状态还在不断加重,他不是没有压力,相反,压力很大,除了心脏,他几乎感受不到其它器官。 凤一并没有急于反抗,而是继续让死气压榨自己的生机,他虽然拥有涅槃之焰,却只能发挥一丝威能,这种压榨后的反弹,或许能让他对涅槃之焰的掌控增强一分。 凤道士气息越来越弱,但始终没有完全消失,黑袍面色深沉,继续控制着死气灌入,半柱香后,死气旋涡已有减弱趋势,黑袍手一抖,惊然发现竹幡中的死气已经不足一成,这可是能轻易灭杀上万人的死气,如今却杀不死一个毛头小子,这让他怎么都不能接受。 事实摆在眼前,不能接受也得接受,黑袍心一横,决定孤注一掷,将剩下的死气全部逼出,他已经感觉到凤道士快不行了,不能前功尽弃。 竹幡飘动的越来越慢,直至某一刻缓缓落下,那方,凤道士出现在视野中,头顶的漩涡还未彻底散去,此时的他头发全白,肌肤全皱,身形比之前矮小了一半,在他身上,已然感受不到任何生机。 “终于死了。”黑袍看着随风飘摇的竹幡,心在滴血,这么久的努力,就这样白白葬送,他恨不得把凤道士拉过来鞭尸。 “死了也不能放过你!”黑袍越想越气,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抄起竹幡就扔向了凤道士,虽然死气没了,但这幡毕竟不凡,打中了怕是要碎尸。 这时,凤道士的手指忽然动了,右臂慢慢抬了起来,摇摇晃晃,抬的很艰难,甚至有些颤抖,但就在竹幡接近的一瞬,速度陡然增快。 “怎么可能!”在黑袍惊愕的目光中,竹幡被一只布满皱纹的手稳稳抓住,再难寸进。 静,空气静的可怕,黑袍越来越重的呼吸清晰可闻。 “嗤!”竹幡被抓住的地方,一点红光闪耀,在漆黑之中刺眼突兀,一刹那后,红光蔓延,整个竹幡被鲜红掩盖,燃起了血红色的烈焰。 竹竿颤动,幡面扭曲,一声声哀嚎传出,如老者坠井,如死前悲鸣,如恶犬寿终,闻者同伤,但又不寒而栗,那声音既是痛吟,也是解脱。 熊熊黑烟蒸腾而出,不再有任何阴邪之感,只是单纯的灰烬,这火,彻底的将竹幡燃烧净化。 幡面扩张,恶鬼咆哮,极力想要挣脱,但一切都是徒劳。 第二十九章奇人阎三 “不!”黑袍目眦欲裂,鬼脸面具上黑光极速流转,邪恶阴沉气息大涨,他疯狂的扑了过来,想要做最后的抢救。 “呼!”凤道士一口浊气喷出,心脏内涅槃之焰如火山喷发,霸道的冲入身体各处,死气尽退,生气重生,压榨到极致的反弹,一瞬间生死易转。 “轰!”鲜红的火焰涌出体外,凤道士浑身浴火,白发变黑,褶皱消除,佝偻的身形开始挺直,一股澎湃的生命力迸发,比之前还要强盛几分。 黑袍此时到了身前,他奋不顾身探手去抓烈焰中的竹幡,凤道士没有阻止。 他如愿以偿的抓住了,本以为能够抢救出一点残骸,但下一刻,他面色大变,恨不得赶紧将竹幡甩掉,因为那火焰顺着他的手蔓延上来,他无法形容那种痛苦,可能也没什么痛苦,因为火焰所过之处一切皆无,他的手小臂眨眼就消失不见。 鲜红火焰让他陷入深深的恐惧,他慌了,感受到死亡逼近,这才想起连那杆幡都抵挡不了的火焰,他的肉体凭什么去抵挡? “噗!”危急关头,黑袍毅然决然咬断了舌头,一口心血喷在了面具上,鬼脸吸收了这口血后竟是发出了一声低吟,上面的纹路急速扭转,一股黑烟从面具中飞出,覆盖在了蔓延到右臂根处的火焰上。 “嗯?”凤道士目光落在那鬼脸面具上,不知是不是幻觉,那面具竟然在对着他笑,笑的极为邪异,让人身心难受,非常不舒服。 面具喷出的黑烟竟然将涅槃之焰扑灭,黑袍右臂尽失,但终究是保住了性命。 “断臂之仇,毁幡之恨,我定会让你百倍偿还!”黑袍舌断依旧能言,只是声音变调,听着都痛,他急速后退,眨眼拉开了百米距离。 “想跑?”凤道士岂能让他逃,提剑就冲了过去,可却发现追不上黑袍,对方少了一臂还能跑这么快,让他很诧异,不过转瞬想明白了,毕竟人家腿没事。 “去!”人追不上,剑总可以吧,凤道士当机立断,一把将九黎剑扔出,剑影速度比他快了几倍,眨眼就没入了黑袍之中。 是真的没入了黑袍之中,因为只剩黑袍,人没了。 “手段真多。”凤道士提起剑,手一抖,挂在上面的黑袍甩了出去。 “竹幡已经够邪乎了,但那面具好像……”凤道士持剑而立,心中忧愁,忽觉身体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全身光溜溜一丝不挂,刚才涅槃之焰喷发的太过凶猛,没控制得住把衣服烧没了。 还好是夜里,还好鼓楼闹鬼没人,不然可就糗大了,凤道士灰不溜秋又将黑袍捡了回来,顾不得上面的阴暗气息,套在身上往回奔去。 回到住的地方,开门声惊动了房东,后者躲在被窝里身躯一颤,把被子捂得更紧了。 洗漱一番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凤道士盯着那件破洞黑袍,思绪多了起来,这才刚到西安城第一天,就遇到这么多离奇事,装着血叟的陶罐,神秘莫测的算命先生,不知来路的黑袍人,诡异邪气的面具,还有闹鬼的鼓楼,昏迷的李二小姐,想想跟做梦一样。 还好有收获,被死气压榨之后,他对涅槃之焰的掌控强了三分,威力大了许多,修行有进,就不怕麻烦增多。 第二天一早,凤一刚推开门,便见一个人站在门前,正是房东大爷,看到他跟见了鬼一样,面露恐惧。 “你你你……”房东结结巴巴问道:“你昨晚从外面回来的?” “是啊。” “你没听到鼓声?” “听到了。” “你没事?” “您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房东松了一口气,道:“怪我,没跟你交代清楚,最近啊西安城闹鬼,你晚上千万不要出去。” “您是说鼓楼?” “看来你知道了,小心点,不是闹着玩的,好多人都没了。” “我会注意的。”凤道士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您知道安定门那的算命先生吗?” “你是说阎三爷?当然知道,西安城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的,你昨晚出去就是在他那,怪不得没事。” 凤道士不置可否,把房东迎进屋,倒上茶水道:“您能跟我说说他吗?” “阎三爷是个神人呐,虽然不会说话,但那算卦可是算的奇准。” “他不会说话?”凤道士纳闷了,昨晚那算命先生可是没少说话呀,难不成不是一个人? “反正没人见过他说话,每次算的结果都是写在纸上。” “会不会说的不是一个人,还有别的算命先生吗?” “你是白天遇到的还是晚上遇到的?” “晚上。” “那就不会错了,绝对是阎三爷,自从鼓楼闹鬼后,西安城就只有三个地方晚上敢开门。” “哪三个地方?” “第一个是冯大帅的将军府,听说那里阳气冲天,鬼怪根本靠进不了;第二个是李府,就是四大家族之一的李家,要说也怪,这李家的门是从来不关,当然,也没人敢随便进,神秘着呢,听说他们家会法术;第三个就是阎三爷的算命摊,每天不管有没有生意都会摆到深夜,鼓楼的事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这也不奇怪,阎三爷是个奇人,本事大着呢。” “这算命先生这么厉害?” “小伙子你别不信,你知道外人叫阎三爷什么吗?阎神仙,当之无愧的神仙,算什么都准,没有他算不对的东西。安定门那以前有很多算命的,自从阎三爷来了,其他的都跑了。” “为何?” “算不过呗,阎三爷在那谁还找别人算?” “有那么准?” “当然,我也找他算过。” “能讲讲吗?” 房东沉默,面色有些不好看,过了会道:“讲讲就讲讲吧,我和我婆娘成家几十年,一直没有孩子,看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药都没用,不甘心呐,就找阎三爷算了算。” “我鲁莽了,这事您可以不说。”听到这凤道士暗暗自责,自己是太心急了,这事牵扯到了别人隐私,打探有些不合适。 “没什么,都看开了,一直憋着也不舒服,说说也好。”房东顿了顿继续道:“找阎三爷的时候我已年过半百,早就放弃了,找他是因为想不通为什么,我这辈子没造过什么孽呀。” 房东苦笑者喝了口茶,面容有些憔悴。 “阎三爷算过后,说我和老婆子身体都没事,这我更纳闷了,身体没事怎么会要不了孩子?他解释,是因为我老伴年轻的时候配过阴婚。” “活人配阴婚?”凤道士皱眉,阴婚也叫冥婚,一般是死人配死人,这还能理解,毕竟都死了,到那边有个伴也好,但活人配死人可就有些惊悚了,这可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而是要有完整仪式,跟真正结婚一样,迎娶,拜堂,还要同睡一晚。 试想,一个大活人被一具尸体迎娶,还要跟尸体拜堂同睡,该有多恐怖。 活人配阴婚,对活人极为不吉,损阳气损寿命损运道。 “我当时不信,还骂了阎三爷,气呼呼回了家,没忍住把这事告诉了老伴。”房东叹了叹气,摇了摇头道:“我老伴听说后立马就哭了,哭了大半天,后来她告诉我,她的确被配过阴婚,是她那老爹,为了几两碎银害了她,她害怕,怕我嫌弃她,就一直没有告诉我,我怎么会嫌弃她,我虽然想要孩子,可在我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 “您能这么想令人佩服,她也是个苦命人。” “是啊,我不该去找阎三爷的。”房东抹了抹泪花,道:“都过去了,现在只想跟她安度晚年。” “她现在身体还好吗?” “身子弱,容易病,一直没怎么出门。” “我能看看吗?”凤道士解释道:“您别误会,我是个道士,会一点东西,或许能帮到她。” 房东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好,跟我来吧,你也别勉强,大半辈子都过去了,没事的,我可以照顾她。” 房东带着凤道士到了后院,走进了一个包的挺严实的房间,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老头子,有客人来了吗?” “是啊,有个小伙子要看看你。” “我有啥好看的。” “怎么不好看,在我心里呀,你最好看了。” 房东把凤一迎了进来,里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半躺在床上,看起来比房东苍老许多。 “小伙子是外地人吧,在这住的还习惯吗?”老太太很慈祥,说话很柔。 “是啊大娘,外地来的。” “这小伙子是个大夫,说要给你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不用麻烦了。” “你就让他瞧瞧嘛,又不碍事。” “好,都听你的。” 凤道士上前,给老太太把了脉,心中大抵了然,老太太之所以身体不好,应该是因为活人配阴婚导致身体有损,容易沾染阴气,常年累月下来入体很深,这才容易生病。 老太太看凤道士皱眉,以为他没有办法,为了不让他为难,道:“小伙子,我没事的,你有心了。” “已经好了很多了。”房东从床上枕头下拿出一张符箓,递给凤道士道:“阎三爷大义,我骂了他他非但没有生气,还送了这张符,也是因为这张符,老婆子身体好了许多,以前身子骨更弱。” 第三十章一碗清粥 凤道士接过符箓,看了看上面的纹路,心中震动,他也会画符,画的还很不错,但这张符给他的感觉不一般,虽然只是一张很常见的“辟邪符”,但笔锋一气呵成,符文之力稳固,比一般的“辟邪符”好几倍不止,就算让他来画也画不了这么好。 “阎三爷真是越来越神秘了。”凤道士暗道一声,把符纸还给了房东,道:“我有办法可以让大娘身体好起来,您愿意试试吗?” “什么?”老太太没多大反应,房东却很激动,道:“你真有办法?” 凤道士点点头,阎三爷的符的确不凡,有它在老太太不会再沾染阴邪,但之前进入体内的却没法清除,导致其身体一直好不了。 “好好,那就麻烦了,花多少钱我都愿意。”虽然心里没报太大希望,但他愿意尝试。 “不花钱,家里厨房在哪,我去煮一碗粥。” “跟我来。”房东不解,但也没有多问,把凤道士引到了厨房。 凤道士并未避讳,轻车熟路煮了碗稀粥,什么也没加,看的房东不明所以。 “这碗粥您给大娘服下,以后每天我都会煮碗粥给她,以大娘的情况,三天后应该就有效果。” “这……”房东着实不信,凤道士煮粥的过程他可是全看了的,除了手法熟练点,比他熬的香点,好像没别的了,这能治病? “您放心,有效果的。”凤道士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我这粥里有一丝涅槃之意,不但能增加香味,入体后还能清理阴邪之气,对老太太是极好的,没见效前,说什么都是徒劳。 “好,老婆子也喜欢喝粥。”房东接过碗,将信将疑端走了。 “老头子,你就别为难别人了,我这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病。”房间内,老太太满脸心疼,为了她,这老头子是操碎了心。 “我知道,总得试试,来,这是他煮的粥,比我煮的好吃多了,你尝尝。”房东吹了吹勺子里的粥,慢慢喂到老太太嘴边。 “嗯,是不错。”老太太笑了笑,道:“不过呀,我还是喜欢你熬得粥。” “换换口味也好。” 一碗粥,房东喂的很慢,足足半个小时才喂完,他给老太太擦了擦嘴道:“吃了睡会,晚点我再给你熬点汤。” “老头子,你扶我出去走走吧。” “啊?” “我就是突然觉得有了点精神,想去晒晒太阳。” “好,好!”房东很激动,老太太可是许久没出门了。 在院子里走了走,老太太躺在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房东看到她的脸上似乎有了一点红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凤道士在二楼看到老两口,没有上前打扰,这种画面他以前没有见过,很朴实,很温暖。 一个多小时后,老太太晒够了太阳回房休息,房东急匆匆过来,满脸歉意道:“实在是对不住,老婆子精神好不容易好了点,把你给忘了。” “没关系,是我叨扰您了,我熬的粥大娘喝的习惯吗?” “习惯,可比我熬的好喝多了。”房东明显高兴了许多,不过还没有把老太太精神好点与那碗粥联系在一起,道:“继续刚才的话题,别人我不知道,我说的可以用命担保,绝无半句虚假,阎三爷是真的厉害,老婆子的事我都不知道,他却一算便知,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哪有那么多巧合,我相信您,阎三爷是个奇人。”凤道士确实信了,且不说算的准不准,单那张符,就已经让他震惊了,没见过哪个算命的画符画的这么好。 “街上有关阎三爷的传闻多着呢,当然,不一定全真,你可以打听打听。” “找他算命的人是不是很多?” “多,每天都排着长队,要不是鼓楼的事,晚上还有很多人,不过阎三爷脾气怪,不是你想算就能算的,得他愿意。” 凤道士点点头,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如果无节制怕是没有好下场。 “怎么样才能让他愿意算?” “没有标准,无论贫富老幼,都得看他心情,他指谁就给谁算,不指再求给再多东西都没用。” “那不是会有麻烦?” “麻烦自然是有,阎三爷不给算的时候难免有人不愿意,但阎三爷岂是怕麻烦的人。”房东放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问道:“你可听说过百万耗子闹王家?” 凤道士摇摇头。 “昨个跟你说那北街王家,家大势大,行事很是霸道,在西安城颇有微词,但大家伙都是敢怒不敢言,他们家跟军方有关系,惹不起。一年前,王家想请阎三爷算卦,阎三爷不去,结果他们把三爷给绑了,绑回去阎三爷还是不给算,他们就给关了起来,你猜后来怎么着,” “怎么着?” “就在阎三爷被关那天夜里,无数只耗子半夜冲进了王家,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据说有百万多只,那晚怕是西安城所有的耗子都跑进了王府,见什么啃什么,王家几乎全塌了,唯独就剩下关阎三爷那间房没事,没把王家人给吓死。” “耗子?这也太邪乎了。” “自然是邪乎,但这事千真万确,不信你去王家看看,那房子都是新建的,西安城很多人都知道,但你千万别在王家人面前提起,小心他们揍你。” “那些耗子是阎三爷招去的?” “这可不好说,但肯定跟阎三爷有关,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解决的,总之王家客客气气把阎三爷送了出来,自此之后再没打扰过。” 凤道士跟房东聊了许久,有关阎三爷的奇事不少,但有关他这个人的却不多,说了半天,还是不知其是何来路。 出门吃了碗豆腐脑,凤道士决定去安定门看看,阎三爷的事哽在心里,不弄明白实在难受。 他走到安定门时,算命摊前已经排了好长的队,但摊位上却不见阎三爷人。 “老乡,你们都是在等着算命?”凤道士找了头发花白的大爷攀谈起来。 “当然啦,小伙子你也是?” “不是,我是听说安定门有个活神仙算命很准,特意来看看。” “你不知道阎三爷?” “听说过,不是很清楚,我刚来西安城不久,活神仙说的就是他?” “那可不,西安城敢能被称为活神仙的只有阎三爷了。” “算的真有那么准?” “不准能有这么多人?” “倒是,我听说想找他算命可不容易。” “是啊,我都在这一个多月了,三爷还没指我,唉!”大爷哀叹,但神色中并无怨气。 “阎三爷也是西安人?” 大爷摇摇头,道:“不清楚,怕是没几个人清楚,阎三爷神秘着呢,除了摆摊算命,从不跟旁人接触。” “您找他算什么?” “算姻缘呀。” 凤道士差点忍不住笑了,大爷这岁数,精神头虽然不错,但该白的地方都白了,不知道还行不行。 “王老汉,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想着二度春,害不害臊?” “他哪知道害臊,在村里天天给寡妇挑水,干的可起劲了。” “你也别找三爷算什么姻缘了,我看你跟那刘寡妇就挺有缘,一起过得了。” “去去去。”面对众人调侃,大爷并不生气,道:“你们懂啥。” 其实大爷心里苦啊,他是喜欢那刘寡妇,可别人毕竟没有他脸皮厚,碍于世俗眼光一直不答应,他想请阎三爷算命,实际上就是想求一句话,只要阎三爷说他们俩有缘,那谁还敢说闲话? “不对呀,按时间来说阎三爷应该要上摊了呀。” “是啊,阎三爷可从来没有迟到过。” “再等等吧。” 一个小时后,阎三爷还是没有出现,大家伙着急了。 “你们有谁知道阎三爷住哪吗?” 人群面面相觑,都是摇摇头。 “阎三爷每天来上摊,都是突然出现,没人知道他从哪来,深夜收摊也是突然就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往哪去。” “三爷太神秘了。” “怪了,昨天还在呢。” “会不会是那鼓声?” 此话一出,人群静了,如今的西安城几乎是谈鼓色变,还好那鼓声白天不会出现,否则都没法生活了。 “不可能,那声音二十多天前就出现了,阎三爷天天晚上都在,不是一直没事?” “是啊,三爷不怕那鼓声。” “那是怎么回事,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呀。” “兴许三爷今天有事呢。” 再过一个小时,阎三爷还是没有出现,人群逐渐散去,凤道士也没有再等,他有个猜测,三爷,怕是不会出现了。 想了想,他准备先去一趟李家,看看李二小姐情况是否是真。 第三十一章声闻于天 去李家的路上正好路过鼓楼,凤道士驻足,既然遇上了,不妨先看看。 之前,鼓楼周围西安城最繁华的地带,商贾林立,人声鼎沸,人流量很大,如今却是冷冷清清,即便是白天也没人敢接近。 几十个士兵荷枪实弹守在附近,算是**和军方的面子工程,出了这档子事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当然,晚上不用守,也没人敢守。 凤道士遥望着那座古老楼阁,明太祖时期的歇山式建筑,经历了五百多年风风雨雨,依旧挺拔沉稳,充满着古老气息。 鼓楼有上下两层,重檐三层,屋面覆盖着灰瓦,没有其它装饰,简单之中尽显雄浑**,顶部匾书上有四个字:“声闻于天”。 “鹤鸣于九,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他山之石,可以为错。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声闻于天”原指幽幽沼泽仙鹤唳,鸣声响亮上云天,在这里,则是用来描述那面闻名天下的“闻天鼓”,此鼓传闻是以一头神虎之皮所制,摆在鼓楼之上已有五百多年,“云从龙风从虎”,虎皮闻天鼓一响,声音直上云天,震彻妖魔,鬼怪退避,有着镇邪之意。 讽刺的是,如今这闻天鼓,变成了催命鼓。 站岗的士兵无精打采,离鼓楼远远的,每次到这值守,他们都心惊胆战。 还好他们站的远,凤道士绕到了鼓楼前没被看到,但他没打算现在就上去。 七月天,正午时分,周围阴冷潮湿,完全没有这个季节的感觉。 “有古怪。”凤道士看了一番百思不解,鼓楼上有种不寻常的气息,不是鬼气,也不是妖气,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气息,隐晦,庞大,阴暗,渗人,让他有种危机感。 走了一圈,他最终把目光落在了那面“闻天鼓”上,很大,比他见过最大的鼓还要大几倍,非常显眼。 鼓面斑驳,依稀能看到常年敲打的痕迹,不知道是否真的是神虎所制,这么多年了始终残而不破。 看着看着,凤一耳内忽然响起一阵异响,“咚……咚……咚……”,节奏很慢,声音低沉,像是重锤缓敲鼓。 渐渐地,凤一完全沉寂在这鼓声之中,眼中的鼓楼慢慢消失,紧接着周围的一切也跟着消散,他出现在一片山林之中,周围参天巨木环绕。 “这是?”四下望去,陌生而又熟悉,像是又回到了龙虎山,但很显然,这里不是。 “吼!”这时,一声震彻天地的吼声传来,万千惊鸟远飞,凤道士心神颤动,有种惊悸之感,这一声吼,竟是让他感到恐惧。 天空中出现一个无比巨大的虎头,足有百丈,纯白之色,双眼如渊俯视而下,不怒自威,如王者降临。 凤道士稳了稳心神,声音平静道:“会说话吗?” 虎头黑洞般的眼球动了动,似乎没料到这凡人在他的威严下还能如此淡定,也没料到竟然问他会说话吗。 这是在讽刺他吗? “你身上有种东西让我感到熟悉。”虎头并没有张嘴,但清晰地传出了声音,无法形容的语调,高高在上,如雷一般震耳发聩。 “什么东西?” “忘了。” 凤道士不明所以,什么叫忘了? “残缺了太多记忆,想不起来了。” 凤道士没再纠结,问道:“这是哪?” “意念空间。” “真还是假?” “可以为真也可以为假,你在这死了也许真的就死了。” “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需要吗?”虎头语气毫无波澜,却透漏着无比强大的自信,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需要吗?需要暗示你吗?弄死你不是很简单吗? “呵呵。”凤道士轻笑,没有争辩,道:“你不是妖?” “我早已超脱了妖。” 凤道士皱眉,不太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对方显然没打算解释。 “怪不得气息不对,我可以走了吗?”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留下做什么?” “陪我说说话,这里太寂寞了。” “你在这多久了?” “记不清了,五六百年了吧。” 凤道士眸光一闪,这个时间不正是鼓楼存在的时间么,也差不多是闻天鼓存在的时间,问道:“传闻闻天鼓是用神虎之皮所制,不会就是你的吧?” 这句话一出,天际风云忽变,晴空一声霹雳,血色雷暴凝聚,一股极强的压力从天而降,压得凤道士神经发颤,意识恍惚。 “轰隆隆!”雷暴连动,风卷残云,无形的威压越来越大,凤道士身体开始颤抖,脊背开始弯曲,他忽然有种无力之感,潜意识觉得自己很渺小,如蝼蚁一般,轻易就会被碾压,在这股浩荡的天威下,任何反抗都没有意义,只有认命,只有屈服。 “不好!”就在一双膝盖将要跪下之际,凤道士猛然惊醒,晃了晃脑袋挺身直视云天,暗道这虎头果然是深不可测,一怒之威差点让自己心境崩塌。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么强的存在,是谁扒了他的皮做成了鼓,被敲打了五百多年。 “轰轰!”两道惊雷落在凤道士两旁,炸出两个十多米深的大坑,尘土飞起,扑了他一脸灰。 “残魂而已,也敢猖狂!”凤道士怒了,少年意气,岂能受如此欺辱。 谁料这一句话出,天空再度响起惊雷,一股震天之怒倾泻而下,空气波动,虚空炸响,凤道士感到一座山压在了身上,身体立马弯了下去。 他挣扎,拼尽全力想要直起身板,但刚刚起来一点又被压下,这次不是心境崩塌,是真的抵抗不了,实力差距太过悬殊。 “出!”紧急关头,凤道士想要唤醒涅槃之焰,但却发现没有反应。 “完了,这意念空间不会用不了涅槃之焰吧?”凤道士慌了,最大的底牌用不出来,自身实力无法对抗,难不成真要等死?他可一点也不怀疑虎头说的那句“在这死了也许真的就死了。” “不对不对。”凤道士意识到什么,暗道:“如果这里的死亡意味着真正的死亡,那就是说这里也是真,既然这里是真,涅槃之焰为何不能为真?” 想明白这点后,凤一意识沉入心海,看到一缕若隐若现的鲜红光芒,在虚与实之间闪烁不定。 “真真假假,你当做真便是真,你当作假便是假!”似是在回应这句话,外界鼓楼下,凤道士身上一道红光飞出,眨眼没入闻天鼓内,意念空间内那缕鲜红光芒逐渐凝实起来。 “出!”凤道士大喜,用尽全身气力,一声怒喝,顿时火焰如潮水般喷涌而出,血红之色直入天际,将雷云冲开一道口子。 “涅槃之焰!”雷隐云散,虎头消失,一只十多丈长的白虎漫步虚空,口中一字一顿吐出四个字。 “你认识?”凤道士已经感觉不到压力,于是收回涅槃之焰,只留了一缕在指尖,他心中激动,白虎兴许知道这火的来历。 “就是它让我感到熟悉,但我只能想起它的名字,其它都是空白。” 凤道士刚刚燃起的希望破灭了,不免有些失落。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白虎沉默,过了会道:“不记得了。” 这句凤道士没信,白虎似乎不愿提往事,他转而问道:“鼓楼之事是你搞出来的?” 白虎摇摇头。 “不是?”凤道士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难不成还有别的存在?感受一番啥都没有,问道:“虎兄,你别吓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一只鸡。” “一只鸡?什么鸡?”凤道士纳闷,好端端的提鸡干什么。 “一只恩将仇报的鸡。” “比你还厉害?” “以前他是我小弟。” 凤道士挠了挠头,跟这哥们说话实在太累,索性直接道:“虎兄,我们也别拐弯抹角了,你就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兴许我还能帮帮你。” “你帮我?”白虎语气中很是不屑,但很快想到什么面容凝重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有根之种 白虎似是陷入了回忆,过了好一阵道:“我与他以前被封在一个地方,很多年前我从那里出来了,而他一直留在那,他怪我当初没有带他一起出来。” “什么地方?” “忘了。”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不久前。” “晚上的鼓声是他搞出来的?” “并非刻意为之,他与我当初一样,出来后受伤很重,所以他想吞噬我恢复实力,想要吞噬我就得先破开闻天鼓的封印,那声音便是在破封时诱发的。” “为何都是晚上?” “封印夜间比较弱。” “鼓声为何会引诱人前来?” “闻天鼓凡人敲凡人听不会有影响,若是其它力量引动,会产生不可预效果,” “原来如此。”凤道士点点头,回想昨夜他听到鼓声时的感觉,其中蕴含的力量并不纯粹,想来就是因为并非刻意所致,“被引来的人呢?” “被他吃了。” “吃了?” “虽然并非他有意引来,但毕竟来了,岂会放过。” “就像你刚才想留下我一样?” 老虎无视了这个问题,道:“再过一两日,这封印就破了。” “然后呢?” “我目前的状态斗不过他。” “然后呢?” “然后我会被吞噬。” “然后呢?” 白虎没再回答,盯着凤道士目光忽然凌厉道:“我要你帮我。” “凭什么?”平心而论凤道士是不想掺和这事的,白虎即便是残魂,也不可能小觑,刚才他就差点没了,他的对手自然更加强大。 “你为何而来?” “路过,当然,即便不路过我也会来。” “为那鼓声?” “是。” “你斗不过他的,十个你也斗不过,如果他吞了我恢复几分实力,一千个你也斗不过,涅槃之焰虽然厉害,但你太弱,那火根本近不了他身。” 凤道士皱眉,他并不怀疑这话,只是觉得这的确是个难题。 “这世上不乏高人,我斗不过不代表没人斗得过,不是吗?” “的确如此,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助我,我并不是求你,而是隐约觉得,我没做完的事,跟你的火有关,而你,也想知道它的来历,我们可以合作。” 凤道士沉默了,他不到二十岁,一直以为涅槃之焰是他天生自带,那就是说涅槃之焰的存在也不超过二十年,但眼前这家伙,在这里封了五六百年竟然认得这火,着实有些奇怪,看来很多事,或许远远超出他的认知。 他不想跟危险分子合作,但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相信你。” “你可以在我体内留下一缕涅槃之焰。” “什么?”凤道士以为自己听错了。 “留一缕火焰在我魂内,若你察觉到我有威胁,心念一动我便会魂飞魄散。” “你这么放心我?” “这是唯一的办法。” 凤道士眼睛转了转,点了点头。 “开始吧。” “好。”凤道士右手抬起,食指上蹿出一束血色火焰,看了看白虎道:“怎么弄?” “你不会?” “那个。。。没这么干过。”凤道士老脸微红,他对涅槃之焰的掌控只是皮毛,把火弄出来可以,但怎么种到白虎魂内不清楚。 “我教你,你不怕我留后门吗?” “我还是有点分辨力的。” 白虎思考一会,道:“你试着将这束火焰压缩成一枚种子。” “怎么压缩?” “藏威,隐藏威能,将它变成一粒火种。” 凤道士盯着手指,心念一动,上面的火焰晃了晃,慢慢的在缩小。 “有戏!”眼看有效果,凤道士继续控制火焰收缩,很快就缩到了之前一半大小。 “可以了吗?” “徒有其型,远远不够,何为种子?引而不发,不破土不知为何物。” 凤道士仔细体味了一番这句话,然后再度开始尝试。 在他的控制下,手指上的火焰再度缩小,但威势依旧不减,他停下来思索片刻,随后心神一动,火焰开始旋转,逐渐朝内凝缩。 凤道士完全沉寂其中,火焰旋转速度增快,像个小风火轮。 白虎眼中流过一缕诧异,对凤道士这般悟性颇为欣赏,不过嘴角却扬起一抹弧度,意味深长。 火焰转着转着缓缓朝内凝缩,以中心为核,颜色越来越深,直至化作一颗半指头大小,椭圆形的暗红色珠子。 凤道士手指一弹,珠子落在掌心,竟有一丝冰凉之感。 “可以了吧?”他掂了掂珠子颇为得意。 白虎不语,凤道士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突然,“嘭”的一声,他手中的珠子炸了,一团暗红色火焰夹杂着黑烟喷出,像**一般,爆发惊人,速度极快,瞬间将他淹没。 “咳咳。”好大一会,烟尘散去,凤道士蓬头垢面出现在视野中,涅槃之焰虽然伤不了他,但那黑烟却是扑了他一脸。 “怎么回事?” “没那么容易,不过方向没错,多练练吧。” 凤道士点了点头,心道自己太着急了,于是放慢速度再来了一次,这次凝结出的珠子颜色更深,完全看不出涅槃之焰的影子,他想应该是成功了。 然而,“嘭!” 又炸了,凤道士脸上又多了一层黑灰。 “我就不信了!” 继续尝试,继续“嘭!” 再尝试,再“嘭!” 直至几十次后,凤道士凝结出的珠子,几乎到了他能做到的极致,米粒大小,漆黑如墨,摔地上都没反应。 “这次总行了吧?” “嘭!” 凤道士气喘吁吁,控制涅槃之焰极为消耗心神体力,他已经是筋疲力尽。 “虎兄,你是不是漏了什么,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是不对劲。”白虎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对劲你不早说?” “刚想起来。” 凤道士怎么看他都不像刚想起来的样子,抹了把额头的黑烟,恨不得上去跟他干一架,可想想可能干不过就放弃了,长长出了口气道:“虎兄,我觉得你很没有诚意呀。” “待久了有点无聊罢了。” “无聊?”凤道士跳了起来,这个理由简直让他无法反驳。 “虎兄,你无聊也不能拿我消遣呀!” 白虎摇摇头,道:“对你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 “你对涅槃之焰的掌控太粗,不够精细,以后照刚才的方法多练练。” “我觉得已经练到了瓶颈。” “可以压缩更多的火焰,等哪天你能将方圆百米涅槃火凝缩成米粒大小,就差不多了。” “啊?”凤道士想了想好像很有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忆起刚才的画面,恍然道:“那不得把我炸上天?” “你就非得炸自己?” “对呀!”凤道士一拍脑袋,感觉打开了一个新世界,道:“我为什么非得炸自己呢,就不能炸别人吗?” “不是那么简单的。” “的确。”凤道士知道不简单,这其中还有很多问题,比如别人不会给你时间让你凝聚种子,“一步步来吧,你说的没错,我的控火之术太粗了,方才一番尝试,的确有很多感悟,言归正传,为何都炸了?” “无根之种,自然会炸。” “那怎么才算有根?” “涅槃之焰在哪,根就在那,在那凝缩种子,然后释放出来。” “这么简单?” “如果你刚才没有成功,就不简单了。” 凤道士点点头,暗想自己是不是错怪白虎了。 他意识沉寂心中,在那里,有一片鲜红色的火焰海,仿佛无穷无尽,看不到边际。 一束火光从火海中飘出,悬浮在半空,凤道士按照刚才的方法,很快将其凝缩成一粒种子,与之前不一样的是,这颗种子是透明的,没有颜色,平平无奇,就像是不存在一般。 “这才是真正的‘种子’吧?”凤道士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引而不发。 心念一动,种子出现在手心中,这次果然没有炸,静静躺在那。 凤道士眼睛转了转,不知在想什么,白虎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趁早放弃用它炸人的想法。” “为何?”凤道士感觉刚刚燃起的希望被浇了一盆冷水。 “有根之种,只有种下才有用,而且只能种于魂中,你想要炸人,只能在无根之种上下功夫。” “好吧。”凤道士也不失落,至少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道:“怎么把它种在你魂中?” 白虎眼睛一闭,眉心处缓缓张开一个口子,隐约可以看到其中灰蒙蒙一片。 凤道士心领神会,将透明种子弹了进去。 “你感受一番。”白虎睁开眼,口子已经闭合。 凤道士能感知到那枚种子的存在,他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自己只要心思一动,这颗种子就会像**一样爆开。 “吼!”忽然,白虎一声大吼,声音中带着巨大痛苦,面部跟着扭曲起来。 还好只持续了一瞬,白虎恢复后眼底深处有一丝恐惧,怒视凤道士道:“你干什么!” “失误失误,我只是试了试,没想到这么严重。”凤道士刚才,只是控制那粒种子放出了点青烟,结果就这样了,他也没想到威力这么大。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