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寻众生见众生这众生》 寻医(一) "二叔,你说……商家能挺过这次大关吗?" 猫头鹰悬挂在苍木的枝桠上,空旷山林间苍树林立,”咕咕“声回荡在天边惊起一群觅食的夜鸦。 月如盘,云如纱,光是冷的银灰色。 马车内女孩掀开丝绸帷帐,探出半边脸,月光洒在脸上凸显出苍白的病态。 “别想太多,我们商家已经经营了一千多年,商家太祖曾是文帝钦佩的九幽王,若不是文帝后人无能,又岂会让那武帝离燕人夺取边关失手九幽岭,让我商氏南迁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马车内,女孩对面的男子拳头紧攥,体表的青筋凸起。 由于情绪太过高亢,体内气息紊乱,神色一凝引起一阵轻咳。 “二叔……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我只希望爷爷能够痊愈,至于其他帐……难道翻开那一页不好吗?” 女孩将帷帐全部打开,一道飞影略过她的脸庞。 这时马车颠簸了一下,似乎触到了一个石子。 女孩将头簪取下,尖锐的针尖映照出她的瞳孔,那是一汪死水般的寂静。 忽的冷风渐起,玉指间想起撕裂空气的声音,一道寒光乍现,又快速隐没入黑暗。 女孩闭上眼,脸部触到温热的东西急速冷却。 “麓宸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逃避就能逃避的,即便我们抛下过去却不能抛下我们自己,商家遭受的屈辱与诽谤,商家所死的数千名族人,商家所承受一切我们都要去承受,这是身为商家人的命运。“ 男子在心中一叹,一股悲凉油然而生:即便我们归隐避世,曾经的那些敌人也不会放任不管,一日未入土一日就不得安宁,现在我们只能进,不能退,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商麓宸似乎有些懂了有好像没懂,她抽出手帕擦拭脸颊静静的坐在那里。 车内暗了许多,烛火被风吹灭,商麓宸觉得衣物过于单薄,车内有些冷。 她一手持烛台一手捏起了火折子,那微弱的火苗刚点燃便熄灭了,再次望向车外手掌中只抓住了一小撮帷帐,其余的帷帐断了已经被风吹走了。 男子见对方情绪低落,顿时头大,眼眸一转清了清嗓子道。 “麓宸啊,此次我们去寻的医师江湖人称双面圣手,传闻那双手医死人肉白骨从未失手过,若是得他相助我们商家很有可能度过此劫。“ 商麓宸此次前来并没有做太多功课,商二爷借此转移话题。 商二爷冲着商麓宸笑了笑显得胸有成竹,不过转念又不禁皱起虎眉:”不过……据说他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做事单凭心情与喜好,他曾救过穷凶极恶的恶人,也曾不救博施济众的善人,总之并是个怪僻乖张之辈。这次我们去求他一定要放低身段,断不可触怒与他,这种人若是搭上线便是商家一大助力,反之也不能树立成敌对。“ 二叔属实是个不会聊天的人,商麓宸低浅的微笑。 见商麓宸情绪好转,商二爷心绪松动,又连声道:“那双面圣手救人有自己的规矩:三不救,其一无才无能者不救,其二垂暮之人不救,其三愚昧者不救。” 商麓宸的微笑顿时僵了一半,语气也颇显没落。 “那岂不是……” 商二爷说罢也想立马抽自己一大嘴巴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非也,非也!麓宸啊不去争取又怎么会知道结果,我们这次带的报酬是他万万不能割舍的。只要他能治好老爷子,我商家就此崛起日后多他也多了一个靠山,以上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见对方如此信誓旦旦,商麓宸也不想反驳他。 但若对方就不好或者这一切都是骗局呢? 商麓宸不敢再多想,应了声便不再多语,只是那心中徒增了一抹悲哀。 遥想当初,她可曾见过二叔他如此卑微,随即脑海涌现出挡在她前面,被一刀破了气海的身躯,无力与愧疚感愈烈,被荆棘缠绕的心脏隐隐刺痛。 …… 皎阳高挂,云层稀薄,太阳如一个喷火的熔炉,花草纤细的茎叶烧的焦黄软塌塌的倾向四方,如沙漠中性命垂危的病人。 郊外数十万亩的荒田,杂草疯长,道路泥泞,村庄如雨后的春笋连绵不绝,村民用柳树枝编成围栏将腥臭的牲畜供在起来,焦黑的身影在田地里忙作,顺着狭长的官道,红砖青瓦的阁楼如镇守疆土的兵将立在两侧,坊市上人流涌动,像是一团蚂蚁挤在一起,汗如涌泉。 拴马的马夫将泛黄的披巾摘下擦拭粘稠的汗水,宽大的手掌被马绳勒出一道深深的红杠,累了,鼻子嗅嗅远方而来的香气,一股对未来的渴望油然而生,顿时精神抖擞了许多,干枯颤抖的大手仿佛又有了气力。 顺着香气氤氲的源头寻去,十步一阁,百步一府,屋檐如挺胸鸣叫的雄鸡正相对立,楼府穿插间又似一片幽密的深林深不可测。 从外向内看看去,楼内的小厮扯着嘶哑的嗓子恭敬地招呼客人,被层层酒楼,药店,兵器铺所包围的侏儒宅府暗藏其中,隐约间,如一颗定海石柱将天河郡的脉络牢牢撑起。 宅府旁建有书阁,勾栏,琼楼玉宇,高大雄武的官兵腰佩刀剑来回巡视。 晌午,即便他们习武多年也难抵热浪,脱掉衣帽露出半个晒黑的厚实胸腔。 “恳请神医救救我那苦命的孩子。” 一位披发散辫的妇人跪在大理石的踏阶上,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七岁的男孩。 她周围是长长的官道与喧闹的楼阁,廉价脏乱的灰袍与润泽白净的大理石形成显明的对比,似乎地上的灰尘都要比她干净整洁。 玄关内,鹅卵石铺成的石路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彩,空气内弥漫着石兰、秋蓉花的清香。 穿过小桥流水,哀求回响在假山中,惊醒了池中昏沉的鱼虾。 一颗常青树将暑气驱散,拥抱似的将亭子环绕,树荫下,花前蝴蝶展翅,笼中百灵啼鸣,俄然,头戴般若与弥勒各占一半的面具人将头微微抬起。 见玄关内久不闻声,妇人又言:“民妇愿付出任何代价报答,恳请神医慈悲为怀出手相救!” 妇人未等到对方回应便开始叩拜,半炷香被暑气磨灭,妇人只感到大脑撕裂般的疼痛,石阶被血液染红,那苦苦的哀求声也随着喉咙的呜咽被迫终止。 玄关外两侧的石狮高傲的扬起头,露出尖利的獠牙似是对哀求者冰冷的嘲笑。 寻医(二) 这里处于天河城坊市中心,抛去不过一成的达官显贵,九成都是平民与讨生计的雇工,下跪之人王氏便这成成人中的一员。 由于早年生得一副好皮囊,王氏早年也随着富人过了一段好日子,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夫家只是个纯粹的商人,家中没有武人,经商多年积累的财富受官家窥探,那官家为了合法剥夺财产,夫家被批下莫须有的罪状,所有财产充公。 如此不公夫家自然要讨个说法,但民不与官斗是规则,最终……王氏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王氏成了寡妇,随姿色上乘但在他人眼中依然成为一双破鞋,即便是普通人家都嫌她晦气。 王氏家中双亲早亡,家中唯一的兄长早有妾侍,在他的正妻看到王氏只剩下一张嘴没有其他价值的时候,对王氏当年的恩惠视而不见,尖酸刻薄讥讽对方:发达时不念娘家,落魄时到想起娘家了。 最终王氏不堪受辱彻底断绝亲人关系。 王氏身为一介普通女子如无叶浮萍长年流落在外,由于不堪生活重负只好冒死改嫁,经过许多人家说媒,最终勉强嫁给了一个姓王的酒鬼。 本以为找到了新家可以落叶归根,却没想到是噩梦的开始,最后的那一点生存的希望都在不断被磨灭。 血顺着眼睛滑落像是哭了一般,干燥暗黄的皮肤像是蒸干的泥土,仿佛用手请戳便会蛛网般开裂。 妇人在这跪了许久,身后早已经站了不少的人。 其中一位戴着白色头巾的老妇人不忍的叹了声气,暗沉的褶皱凝出一大大的哀字,眼前的这幅场面令这个走过七十年风雨的老妇浑身颤抖,浑浊的眸子中荡漾着怜惜与同情。 “这王氏真的太难了,她后任丈夫不仅对她不忠,还将王氏赚来的钱拿去赌博,他的亲娘被活活气死,而那王氏兄长因病逝去,其家族世代相传的祖屋也被那畜生占去,最可恨的是王氏那个丈夫不知廉耻的和别人通奸,最后还要将媳妇买去青楼,看自家儿子长得还算俊俏竟还打算要买去宫里,唉,真是丧尽天良。” 老妇人浑身颤抖几乎是哭诉出来的,因为她回首想起了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唉,可不是吗,世道不公啊,王氏那酒鬼丈夫虽说最后顶撞了邪医被杀,但他那儿子却已经被卖到了宫里,幸好遇到哪个什么……泽天军中的斩蛇将,儿子才被救下,不然这王氏如今的日子可就……唉” 同行的女子挽着老妇人附和道。 “啧啧,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一切与王氏自己也脱不了不了关系,那王氏本就是寡妇,常年流落再外只不得干什么不见人的勾当,靠那几分姿色竞对原配不忠,嫁过来也跟狐媚子似的整天勾引男人,她丈夫受不了周围的流言才整日酗酒,造成如此悲剧。” 说这话的是一位青年女子,她画着腮红与青色眼线,鼻子小巧精致,嘴巴却厚实扁平破坏了五官的平衡显得尤为突兀,发梢有着银针一般的质感,呈现出淡淡的青色。 她的目光紧紧盯住王氏低下的脸庞,那暗黄的皮肤已经被血液浸染却仍挡不住那优美的轮廓。 身旁的同伴的女子表示赞同,脸上夸张的浮现出悲人天悯的表情,而望向王氏门前的牌匾却撕破了伪装,横眉冷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不是吗!不过我觉得这王氏这么悲惨与那神医也有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她却不救他的儿子,也不是显明玩弄人家感情,让人肝肠寸断吗?” “可不是吗,这神医救权不救人,救恶不救人。刘大善人宅心仁厚为村头百姓施恩送粮,如此功德却被那神医拒之门外,而那恶人权贵逼良为娼横贯乡里,如此恶行却被那神医所救,这所谓的神医真是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小人。” “哎,那神医明明学的是济世救人的本事却把好人不当人看,把穷人不当人看,明明宅府地契一大把,就咱天河郡的郡主就吐给了他三座大宅府,有这么多钱却一个人屯着,现在兵荒马乱家村里时常招兵,家里早就揭不开过了,留如此多的财富却不行善事,难道留着造反?哼哼,等着那堆烂钱发臭吧!” “嘘,这种事情咱们这种普通人心里想想就算了,那些修士神通广大指不定今天嚼两下舌根子,明天脑袋就搬家喽。” “唉,是啊,是啊!” 熙攘的人群越聚越多,不久来往的车马遍堵住了街区,直到官府的人马出动才散去了众人。 县府一位持刀的兵爷已经在此驻留的很久,见王氏挣扎昏迷与清醒之间,心里十分不是滋味,送上一碗淡水好言相劝后未果便作罢,只得摇头离开。 他瞅了一眼镶金的牌匾:一视同仁四个金金灿灿的大字,让他浑身感到不自在,耳听路人的辞色中虽同情占据大半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不由的叹息。 他尚武多年却连个九品武官都碰不到,其实他与这跪在地上的王氏没有任何区别,若是他今天家道不幸,下场绝不会比王氏好看,而那些路人有何尝不是,只不过他们只会愚昧的耻笑。 此时他又想起入官时,那位拉拢着啤酒肚,整天借酒消愁的县老爷子地感叹:“世人皆以别人的不幸为乐,殊不知他们只不过是嘲笑自己罢了。” 温度不断上升,粘在墙体的油毡泛着白光如蜡般融化。 女人经过两个多时辰的长跪不起,骨头逐渐松软,关节却逐渐僵硬,唇珠干皱,嘴角开裂,似乎微弱触动变能轻松褪下表面的皮层。 她蓬糟的头发下双目逐渐丧失焦距,额头的涌出的血液早已凝固成黑色,她将七岁大小的孩子抱住,努力用脸蹭了蹭他的后脑。 她很累了仿佛呼吸便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迟钝的感官告诉她被一只手轻轻地托起,怪异的是那手却出人意料的柔腻与温暖。 “在下商家商煜前来拜见圣手前辈。” 模糊的视线中鎏金凤簪映入眼帘,柔风过后又有一缕乌长的青丝轻轻地触及到了她耳根。 “坚持住!” 宛若天籁的声音挤入空荡的意识,俄尔,沁人心扉的香气涌入鼻息。 那是……是……鸢尾香的气味。 关押意识的漆黑牢笼被一阵阵波纹冲击,牢笼外圣洁的光团高高挂起,她虽不温暖更比不上太阳般耀眼,恰恰相反还有点冰冷,不过却能逐渐吞噬了周围的黑暗。 玄关内怪人抓起一把草药,头也不抬的道:“进府上说!” 三问(一) 喉咙处好舒服? 难道神医改变主意了吗? 王氏这般想到嘴角竟不自觉地上扬,随后身体微颤,入喉清水般的东西汇入百骸,脖子处的掐痕与裸露在腿部的鞭痕瘙痒起来,似有稚虫蠕动。 轻咳一声,积攒压抑在胸口浊气便被肺部挤了出来,吞吐间,疲惫的身体竟说不出的畅快,睫毛微颤,聚焦的目光疑惑地迎上了商麓宸剪眸。 好美的姑娘呢,莫非是仙子? 这句话犹如魔咒般脱口而出。 商麓宸收回灵识后为之一顿,端起回生液的玉手也晾在了空中。 言语间似有轻薄之意,王氏顿时感到不妥,见对方冷站在当场,急忙起身跪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商麓宸摇了摇头扶她起来道:“不必言谢!” 王氏还不待松口气,便想起怀前气若游丝的儿子,眼睛一红,不由哀求道。 “仙子,恩人,您看能否救救我的孩子,我这孩子年龄尚小被宫中之人用烧红的烙铁印下奴印,眼看活不成了,求求您大慈大悲救救我儿吧,我们母子必当为您做牛做马,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眼前的这位仙子只是救了自己,王氏深知自己就无以为报了。 而那种治疗她的药剂一定是极为珍贵的宝物,再次恳求她说不好听点就是得寸进尺。 只不过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世人再怎么冷眼看她,再怎么说她恬不知耻都无所谓,因为这是她生的最后一丝希望。 商麓宸探出手搭在男孩的脉搏处,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沿百穴探去,半响回过神来摇头。 ”我无能为力!“ 话音未落,王氏的脑海便有一阵惊雷炸响,顿时世界天旋地转,两行泪珠便从眼角无声滑下。 她愣了几秒便拂去泪珠,抽泣的很小声:”多谢仙子救命。“ 她明白任何悲伤只会让眼前的恩人心生亏欠。 商麓宸于心不忍轻声道:”跟我前去,待我请那位神医出手相救。“ ”多谢,多谢。“ 王姨娘强忍放声痛哭,小声啜泣了几句抱起孩子跟上商麓宸的步伐,她明白过于的将希望托付于恩人不好,若是失败只会让恩人更加难办与自责。 商煜跨进玄关便有一个身穿蓝衫的仆童带路,在跨过一座白杉木制的拱桥,来到双面圣手面前。 仆童微微躬身示意人以带到,便持扫帚打扫院落的枫叶去了。 “久闻神医大名,这次冒昧前来拜访,在下带了许些薄礼,希望前辈不要嫌弃。” 商煜将灵物一一唤出,周围的空气时而冷冽,时而炽热,池边渐渐弥漫开一阵雾。 千叶月苓,水之圣药,每一甲子才生长出一片叶子,传闻生长于北极之岛的苓霜谷,唯有灵境之巅的修士方才能踏入。 食其叶能不惧凡火,炼丹便能改善体质修炼寒系功法。 炁煌丹炼丹地师的巅峰之作,能让人衍生出火系凡体能催凡火,聚丹火炼丹并且对火的亲密度上升,不惧凡火。 极海精粹取余极海深渊,能打造极为霸道的锐金武器——厚重且锋利。 九龙凤针传世医道圣物凡医者得九根便能向天夺命,天地不容,冥冥中从未有人集齐过九跟,传闻创造者在打造最后一根九龙凤针时被黄泉幽冥的人带走,从此了无音讯。 双面圣手旁若无人的捣着药泥,空气突然安静了。 商煜感虽觉被怠慢,却也不敢声张。 也在来的路上他不断的催眠自己不要向任何人怄气,他可是江湖传闻的医道圣手精通望闻问切。 但凡自己露出半点不耐烦对方必然能看出来,指不定哪个不经意的眼神或者是紊乱的呼吸就引人不快,就不给治了,到那时候真的哭都来不及了。 眼看再这楞站着不是个事,出言询问也不是,自己努力维持的微笑都僵了,商煜觉得这辈子笑的时间加起来都没今天笑的时间多。 就在商煜苦不堪言时,眼前的双面圣手动了指了指身前的磨撵后又自顾自捣弄起药沫来。 商煜眼前一亮,心道:有戏。 他深知人的气傲越强越难以被打动,更难谈违背原则,即便礼物在怎么珍贵也需要时间磨合自己去接受。 于是快马加鞭的操起气力开始推磨,若没有圣手的指示他连灵气都不敢使用,当然现在他的灵气也难以调动。 商麓宸牵王氏进入玄关,未闻商煜与圣手谈论了是什么,只是见他面露惊喜的去推磨甚感奇怪。 一顿礼仪后便询问可否救治一下王氏的孩子,空气突然又安静。 就在商麓宸忍不住再次询问时,双面圣手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瞥了一眼商麓宸。 声音嘶哑略带深沉的道:”你可知我的定下的规则?” “其一,无才无能者不救,其二,垂暮之人不救,其三,愚昧者不救!” 商麓宸凝视对方的面具想要窥探那藏于面具之下的神情。 “那好告诉我你们要救谁!” “商家现任的九幽王,我的爷爷!” “那除此之外还让我救谁?“ “这位母亲的孩子?” “你可知她跪在这里了多久?” 不等对方回答,双面圣手便替她回答道:“三个半时辰!” “你可知我为何不救她?” 商麓宸面漏疑色,迟疑道:“你觉得她无财无能。” “因为我不能救她!” “若是因为财的关系,我愿意替她出财!” 王氏:“恩人……“ 她无法拒绝这个好意。 ”哦,你替她出财,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有何可救?你先前探查他的体内时没有发现他主八脉均有裂痕,肝与肾脏皆受损衰竭吗?一个废人的命有何可救,你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救了他你不会获得任何好处。“ “人命关天岂能用金钱衡量,或许他永远无法归还这份恩情,但那有如何,做事单凭问心无愧罢了!“ “好一个问心无愧,那我问你可否用你拿来的灵物来换这个人的命呢?” 商麓宸剪目一凝一股无名之火烧起:”圣手大人何须为难两个女子,以圣手大人的伟能救两个重伤之人亦不是手到擒来,届时我商家愿在九幽殿中立碑,在大楚八方建祠堂歌颂大人的威名。“ 磨撵药膏中的商煜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汹涌的寒意,他下意识地想到他那表侄女修炼的太乙阴经,由于商麓宸的性格问题只要情绪出现大的波动,太乙阴经变回主动运行八脉护主。 商煜急忙前来拉住商麓宸小声道:“丫头,你爷爷的病神医前辈自有定夺,破戒救人必先感其诚心,若我们诚心相请未必得不到前辈的帮助。” 对方之人听罢,语气中多了一股玩味。 “哦,我从未说要帮过你们,你为何如此笃定?” 商煜脸色一僵,恭敬地赔笑道。 “前辈不是令在下前去推撵,难道这不是前辈对在下诚信的考验?” “哈哈,前方所指可不仅仅是磨撵还有玄关,我让你自行离开而已,你带的东西远不如半圣的命值钱。” 商煜听闻再也绷不住僵硬的微笑,嘴角抽搐几下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的感觉,深感无奈。 商麓宸的瞳眸由星空般的墨色逐渐化为湛蓝的星海,似有两只玄鸟在内部遨游。 “莫要激动,既然人命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那便是无价的,既然是无价的便用任何东西换取都是合理的,我问你这天下有几个人能救他有几个人肯救他,你一定确定我付出的代价会比你小吗?” 见商麓宸沉默,双面圣手又道:”你愿意用那些物品去换你爷爷的命却不愿意换那个孩子的命说明你爷爷的命重于那个孩子,你说生命无法用金钱衡量?” 王氏见状跪下对商麓宸说:“恩人不必为难,若我的孩子没救也与恩人无关,恩人救我性命已是再造之恩!” 双面圣手目光移向王氏,语气冷淡。 “人不可太过贪婪,需知天下未有十全十美之事,我是神医不是神祇不能满足每个人的夙愿。即便你在可怜那又如何?那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世间规则也不是我定下的。” 商麓宸没法接受,皱着眉又道。 ”圣手大人医术天下一冠,传闻散修云梦君气府破裂便是被您所救,以他当日的伤势称您起死回生医白骨也不足为过。“ “但是我的医术在高也没有救人的直接理由,若是天下疾苦都来寻我,那我纵有千万手也不可能招架的住,所以救人必须要三不。” 商麓宸目聚如电,黛眉微皱,灵气大绽将池水瞬间冻结。 在场的所有人脚下都凝固出数个玄冰锥,雾气弥漫,屋檐窗台寒霜点点,而商麓宸的脚下竟浮现出一朵六瓣冰莲。 商煜暗叫一声不好,太乙阴经第三层六瓣冰莲这是商麓宸目前掌握的最强的手段,每一瓣花瓣都储存着浓郁的极阴之力,其威能足以将江面百里冰封。 在此之前这个双面圣手到底怎么得罪她了,他很少见到这个乖侄女这样暴怒。 “姑娘为何动怒?” “你身为医者享誉着圣医的尊名却辱没,曲解它。“ "哦,何出此言,愿听其详!" 商煜暗道:完了! “大楚太医鹤家尚在时,鹤太医鹤苍生鹤老曾言,医者怀救世之心,对于患者应一视同仁。可你贪慕荣利对无才无能者放任不管,唯利是图对垂暮之人放任不管,狂妄自大对所谓的“愚昧”之人放任不管,你的三不救便是医界之耻,有辱你的师门。” 商麓宸内心冷哼觉得对方虚伪无比,这么有意刁难显然就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 他商家又不是给不起,所以大可不必舔着脸奉承他。 双面圣手拍了拍手赞扬道:”精彩,好一个正气凌然的小姑娘,太乙阴经的修行者果然与众不同。“ 商煜破开脚下的冰锥,连同将王氏护住,神色茫然: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对麓宸的试探吗?不对,总感觉那里不对。 那恶鬼与神佛面具下的表情似乎充满着戏谑。 商麓宸因为无法读出对方的表情,一头雾水。 “勇气可嘉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没有阿谀奉承的老实孩子,我喜欢。不过……“ 双面圣手话音一转,变得极为冷漠。 “太乙阴经如果出了愣头青的传承者话,或许太乙阴经这门功法到这一代就要失传了。” 商麓宸冷冷盯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来回应你的话,人间疾苦,莫能相助!” “这是什么理由?如此荒谬!” “我问你,如果你是我你遇到一个淫**女、作奸犯科、杀人无数,图财害命,背弃宗门,弑父屠母的人渣你会怎么办?” “自然是替天行道!” “可你曾扬言一视同仁心怀救世之心。” ”这种不配称之为人。“ "可我会救他!" 商麓宸含怒道:”听闻杀人无数的恶贼”人鬼楼“便是你救的。“ 见对方无动于衷,怒气随即化为讥讽:”反倒是对大善人刘慈见死不救。“ 双面圣手声音愈发悠远与平淡。 “那你可只那”人鬼楼“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人我虽然救了,但是却没有完全回复他的经脉,人体主八脉被封全身被裹得像个粽子一样躺在地上。被人你一拳我一脚的活生生打死,死的地方……大概就处在你站的那个位置,灵境的修士被凡人打死,真是有趣。” 迎上商麓宸愕然的表情,双面圣手满意偏过头去,自顾自的换了种草药,而正对着商麓宸的半张面具由般若变成了弥勒。 “医者只救你命不保你的修为,冤有头债有主,就像你说的作恶太多不需要我也有你替我替天行道,好坏是世人所定的,医者眼中只有生死。” 神医唤来仆童沏了一壶茶,于三个杯子全部斟满后轻抿了一口。 “在给你讲一个故事,曾经有个小乞丐带着老乞丐上门求医,与此同时还有个带着老母亲上门寻医的贫苦人家。哦,或许你这种侠士还不了解:贫苦人家就是刚好能吃饱饭的那种人。他们两同时想我求医,两人的亲人都快死了。” “你可知我最后救了谁!” 商麓宸冷声道:”你谁也没救,两人皆是无才无能者又是垂暮之人。“ ”你错了我救了那个老乞丐。“ 商麓宸望向沏茶的仆童,转念便想询问真伪,不料却被仆童打断。 “大人的确救了我的爷爷!“ ”无才无能者是什么是真的没有钱吗?那位小乞丐只有一枚铜板,而那个贫苦人家却有有屋有田你明白了吗?小乞丐用了全部家当换老乞丐的命,而那个贫苦人家的青年三十了,明明有能力养活自己,却自始至终没有提及过银两,一上午只会在我面前求情撒泼,用道义威胁我!“ “你知道为什么我救老乞丐吗?因为另一个青年想的太理所应当了,想凭借贫穷富贵差距,凭借医者的德行,凭借他‘感人’的孝心,理直气壮的接受治疗,正是这种理所应当害了自己的母亲。” “那个青年才是乞讨者,小乞丐不是。于是我花了八个时辰救了老乞丐 ,青年母亲错过就诊时间死掉了就这么简单。” 双面圣手在轻饮一口茶水,语气始终平淡。 “可那也是一条生命,生命与个人荣辱相比前者不更加重要吗?” “生命吗?医者见得太多了,起初我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把人从阎罗那里抢回了来,尽力过后听命由天,生死为伴,我早已看透了。” “那你为何要救一个垂暮的长者呢?” "我问你灵境能活多久?" “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年!” “那些垂暮之人就是想让我替他们去夺那一百二十岁以下的生机,生命的长短由天道决定,由自己决定。不管他归谁决定,反正不归我决定。“ “医者不触生命的延续。退一万步讲,即便我替对方延续生命那也不是生命只是躯壳,你的意志不能驱动你的身躯也就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刘大善人刘慈便是这样的人,他前半辈子赚的钱来路不明损了功德,戾气缠身后有禅师指点他去积累阴德,没想到爱慕虚荣惯了弄得人尽皆知,阳徳存了不少但寿命没加几天,最后求我续命,你觉得我会帮他吗?” "呵,愚昧者便是看不清现实的人,医者不是侠者,不会也不能够劫富济贫,亦不会也不能惩奸除恶,追求长生是你们修士的道,追求权力是官臣的道,追求外物增加道行那是炼丹师的道,医者的道追寻的是生死。" 商麓宸低头陷入沉思,但内心还是十分抗拒。 “就算你说的都是事实,我也根本无法认同。” 双面圣手轻笑一声,挥手送客。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需要认同,离开时就像你刚来那般两袖清风便可。” ”木胤送客!“ 三问(二) 商麓宸愣在原地,忽的仆童停下手中的事物做出指引的手势。 "这边请!" 商麓宸一阵木然。 见势不妙,商煜前来贴在她耳边低声道:“今日触了他的眉头,待次日再前来拜访,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莫在惹得对方厌烦了。” 商煜心道 :平日里这丫头灵慧聪颖,博览群书,可人情世故方面却只通圣贤意,不晓人间情。 平日在府上泛泛而谈也就罢了,因为无人敢教,更无人敢触及眉头。 现在商家早已不是那个如日中天的大楚第一世家了,虎落平阳,龙游浅水自然是没有什么话语权。 唉,这丫头初来驾到直言不讳难免惹人不快,不过幸亏我这侄女性情至深又靓绝尘寰难遭人讨厌,否则换个大男人指不定早就被轰出大门止步玄关之外了。 “这边请!” 见对方不作答,仆童再次指引道。 “哈哈,神医莫怪,我这侄女从小娇生惯养,自然是无法理解神医胸怀天下,救世济人的伟岸,若神医今日不便医治那在下改日登门拜访,在下这就带着我这个不成器的侄女离开。” 商煜说完,便伸手拉对方欲要离开,没走半步后便停住了,只见商麓宸纹丝不动,九头牛都拉不走的那种。 商煜暗叫不好,显然这死丫头跟对方杠上了! 商煜现在非常绝望,他气海被破体内的灵气十不存一,现在即便他使出吃奶的劲也拉不动对方,这样下去求人之事估计要泡汤了。 “死丫头,你忘了你来的目的了吗,现在家族处于危难之际快给我收了你的小性子,若是你爷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商家不仅会在世俗全完失利,而且本家也会受到无数的皇室名门打压,到时候生死亦不由我们做主。” “麓宸现在还有一点未明?” 见对方不在多言,商麓宸边退后一步将王氏的孩子抱起:“当日小乞丐用一枚铜钱救了老乞丐的性命,而这位母亲却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自己儿子的生命,敢问圣手大人为何不救,这位母亲除了这个孩子之外已经一无所有!” 双面圣手停下了手中的东西再次望向她,通过善、恶两面的面具淡淡道:“你去问她为何现在能站在这里!” 商麓宸大为不解,王氏上前一步跪倒在地低着头泣声道:“那日我丈夫将我买入青窑,将我儿送入宫中。我被丈夫抓住难以脱身,想到我儿将来难为人伦的悲惨命运,于是恶从胆边生拿起剪刀刺入对方的眼睛,他因痛脱手,我逃了出来。” 王氏轻捂口鼻,脏乱的头发将脸部全部遮住,昨日的梦魇涌上心头,尹红的血液将视线模糊。 “可我实在是太过饥饿没跑多远便难以前进,我丈夫追着血迹前来,手持砍刀叫喊着欲卸掉我一条腿让我无法逃跑,路人虽看我可怜却害怕我丈夫报复于是没有人敢报官,我只能拼命的跑于是就跑到了神医的府前。” “我实在没力气了遍只能用力大喊救命,这时仆童前来询问我是否是来寻医的?情急之下只得回答是,便被扶入大殿,见到神医后还未等神医询问,丈夫便追来要人。'' “正在治疗的神医被呵声打断,那位被病人的亲属十分愤怒,一刀将他杀死,血溅当场。” 王氏眼神中既透着一层恐惧也透着一层解脱,当时热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咸腥的味道盈满了大厅即便时隔一天也并未散尽。 “侠士听闻我的遭遇自愿将我儿救回,而我当时也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醒来便发现被神医所救,只是我那苦命的儿却被烙下的奴印生死不知。” 说到这里难免泣不成声,儿子是她全部世界中的最后一块净土也是她内心最后的一块柔软。 王氏脸庞显得惨白无比,极力的遮掩情绪压抑不住深入骨髓的绝望,因为太过激动血液加速流淌,粗糙的皮肤上又多了几道血痕。 商麓宸眼见这一切,百感交集却无可奈何。 不合时宜的冷漠声传到她的耳边,刺耳不堪,令她徒生烦躁。 “所以我救了她的命,换句话说在没有等同的价值交换下,她的命已经是我的了,所以她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给我了!” 愤恨过后商麓宸却不禁打了个寒颤,想到对方那句只管生死不管善恶的条件,或许人命在对方眼里就是衡量价值与利益的参照而已。 “视人如草芥……难道这就是为医之道吗?” 商麓宸的音调明显弱了许多。 “若我视人平等会怎么样,若是所有人都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别人的性命又会怎么样?” “患者无分贵贱,爱人胜于爱己。” "错,医者也会被累死,很多人也会被拖累死,快死的人得不到救治,圣人也得不到救治。” “怎么会,明明……” “对我而言:先前讲的一视同仁救的是命,现在的区别对待救的是利。一个将才能救一城之人,一个侠士却只能救一束之人。" “而以命换命更是可笑,在这世上所谓的大忠大义之辈难道还少吗,单以孝而论,这座城内一天会有多少人前来以命换命?世人皆不自爱又何谈爱人,若漠视自己生命的价值他又何尝有多大的价值呢?“ “可……” “小姑娘…你还不明白吗,你所想的都是浮梦的泡影轻轻一触即破,但求其理你连我都改变不了还想该改变这个世界吗?若你想救这个孩子便留下你的灵物,若不想,离开便是,我想那位母亲不会阻挡你的。” 王氏挤出一丝微笑,眼神澄澈,但悲伤却如同雪崩般将众人掩埋。 “恩人不必介怀,如果这是我儿的命,那我认了!” 商麓宸顺着她的目光游走,那少年背后被烙铁印上的奴子格外的刺眼,暗紫色血液使焦炭的皮肉鼓起,一个个水泡如蟾背后的毒腺。 空气中似乎压抑着实质的悲哀。 我与这王氏又有何区别呢,若是爷爷除了以外或许我的下场还不如眼前这个普通的女人。 想到这里商麓宸嫣然一笑,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虽然美的惊心动魄,顾盼之间却少了许些灵动。 “麓宸受教了,敢问圣手前辈我命值多少钱呢?“ 往事(一)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 圆月高挂在天边,垂于银河,繁星点点。 商麓宸坐于窗前,月华指路,清风为伴,目力所及之处,火树银花,锣鼓喧天,一公里之外的闹市被绯红浸染,分散开来的灯笼似化作莲子,聚拢的楼阁高锁似化作红莲,今日便是天河郡三年一办的灯会。 她就这么望着窗外的熙攘,背影如一座清幽的孤坟。 就在几个时辰前她将自己变成了客观的数字供金银所衡量。 “哦,你想用你的命去换你爷爷的命?” “麓宸别开玩笑了,老爷子的事也不急于一时。” “可!” “多谢!” “这绝对不可能,不要再说胡话了!傻丫头啊你知道为什么二叔拼了命也要护你周全么?因为你是我们商家的希望,同时也是我的亲侄女,你这样我该如何去向九泉之下的三弟交代。” 商煜脸上堆满的笑意黯然全无,他暴怒的吼叫着,恶狼般凶狠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双面圣手,如同护仔的雄狮。 他不明白那个什么混蛋神医到底对商麓宸说了什么,他只知道无论是谁,胆敢打她侄女的主意的人,脑袋都会被他一一砍下。 自己再怎么卑微都无所谓,因为他已是废人。 但这侄女是他最后的底线。 商煜直立其腰,尽管背后狰狞的剑痕隐隐刺痛,但他依然拥有刀心,举手投足间仿佛气海修复金府重聚,山岳般厚重刀势将双面圣手包围。 刀气盘踞成势化作气浪,石桌的边缘浮现出细小的裂痕。 对方手上的药草也被斩成了两半,随风飘落。 “商煜你的气海破裂,气府散去,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的商二爷吗?” 商二爷颓然一颤,手上的鲸鲨之差一指之距便可将眼前的这个混蛋砍成两半。 然而他却听下,击溃他的不是嘲笑而是接下来的一段话。 杀了我,恐怕那商厉臣活不过五年! 就是这句话死死的掐住商煜的咽喉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得不收回鲸鲨。 “亥时前来二楼卧房!” 双面圣手没有去看商煜,可商煜却感受对他无能为力的嘲笑。 手上的鲸鲨再也无法控制,怒喝一声,鹰眉冷峻,剑拔弩张,刀背翻转,刀气纵横,这次出手不留余地。 他不敢相信不冲动后的结果。 忽的天空飘来一朵雪花,落入商煜的鼻尖。 商煜只感觉天寒地冻,心冷神灰。 这片天温度突然降了好几度,鸟虫散去,蝉鸣终止,天地间一片寂静。 他目光移向天际,身体微颤。 他不敢再去看面前的那个混蛋,他怕冷静过后再次暴怒,控制不住自我一刀结果了对方。 商煜背后之人幽怨的长叹一声,此时天空落下了更多的雪花,似鹅绒纷扬而落,这天地已是一片凄凉。 鲸鲨收回刀鞘,商煜的腰背再也无法挺直,刀势已破,他内心仅存的幻灭也消失殆尽。 绷紧的皱纹耷拉开,余辉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明明不过四十此刻他却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石破天惊的刀气在空中停滞,被冰封坠落。 双面圣手轻轻一弹,瞬间分崩离析,落在地面上碎成无数个细小冰晶,眼光下折射出晶莹光华,似红颜的泪珠。 商麓宸背过身,声音说不出的平静。 “东西归你救下那个孩子。” “可!“ 数个楼阁之上烟火被抛向高空,鲜艳夺目的色彩点亮了夜空,映照在商麓宸的瞳孔处如绯雨般涓涓细流,然又急速流泻消失在桥下与黝黯的河水随波逐流。 商麓宸收回目光,万千思绪随着烟火最后的绽放便停止了,她面向一面铜镜。 铜镜里的女子冰肌玉肤,轻盈曼妙,颔首低眉,曲意逢迎。 她身穿纱罗制的花间裙,裙上细条嵌有白莲,镂金的珠宝与钗子佩戴其身,裙腰提到玉胸部甚至末腋下,肌理细腻与白绫相得益彰,只是神情却如此的悲伤。 万家灯火开始熄灭,桌旁,灯芯也燃到了尽头,商麓宸关好窗柩独坐桌前静等时间的流逝。 长夜漫漫,何日开午晴? 房间之门被推开,月光洒入过道,一个人影静静地立在那里。 “没想到你真会来,我以为你会反悔呢?” 双面圣手点起沉香,将窗柩上的帘子拉下。 “怎么不说话,你不想在争取些什么吗?” 他走到桌边饮了一口对方沏好的茶。 茶味很苦,不过他却很喜欢这种味道。 “你以为我让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见对方比木头还要木讷便收起平淡的语气,沉沉道。 商麓宸就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神色淡然,如一尊白净无瑕的雕像。 “还是不说吗?不想从我这里知道点什么吗?比如我是谁?接下来想干什么,又或者如何救你的爷爷!” “如何救我爷爷?” 商麓宸顺着他的话轻声道。 透过面具传来愚弄地笑声,双面圣手撑在桌子上,手掌请托起脸颊。 “终于肯开口了,若不是你散发着的沉香与白天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相同,我还以为有人将你掉包了呢?” 面对对方的轻浮,商麓宸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平淡。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互相交换三个情报如何?不会让你为难的。” “你想要知道什么?” “第一,七年前商家身为四大世家之首,势力何其的强大,为何仅仅三天便失手了九幽岭!” 商麓宸收回打量对方的目光,神色飘忽,罕见的陷入某种桎梏。 商麓宸不语,双面圣手也不语,氛围由先前的焦灼慢慢变为平静。 “因为商家出现了叛徒,并且大楚默许对方占领九幽岭。当日禹帝派使者召九幽王进宫,随后墨家与赫连家相继派尊者联合武帝的铁骑进攻九幽岭,最后商家叛徒里应外合卸掉了脉阵,破坏了阵图,导致九幽岭三天便失手了。” 双面圣手似乎在思索什么半响没有回应。 “原来是遭人背叛真是不幸的遭遇。” 双面圣手似乎是自我感叹,也似乎是在说给谁听。 “第二,大楚曾经的大皇子楚世权现在在哪,商家九幽王与渊系一脉向来较好,想必会知道点内情吧。” “没想到如今这个世界上还有挂念四皇子的人。“ 商麓宸内感一股诧异,现在四皇子三个字在帝都已经成了某种禁忌之言。 不过这丝诧异也很快消散,商麓宸对这双面圣手的来历也产生了一丝好奇。 ”如果商家消息准确的话……轩辕剑冢。“ “什么!” 双面圣手语调微变语气却愈发森然,面具一半的般若在昏暗的灯火下狰狞恐怖。 “为什么?” “因为很多原因。” “可楚世权乃大楚皇太子,并且身负五爪金龙之命数。” “命运无常,人间无道。” 双面圣手收取森然的声音,轻叹一声语气变得玩味。 “传闻你商家与渊系世交,为何不扶持本应上位的四皇子,转而扶持那个楚禹呢!” 商麓宸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神色终于有些动容。 “直呼禹帝之名是大不敬,今后切莫让人抓住把柄,横死街头。” “怎么?刚才我如何辱你你都受着,现在我不过提了个楚禹,你就要与我翻脸。这个禹帝手段不小,今日所见还真是养了一群忠犬呢?” 商麓宸明眸乍寒,玄鸟惊舞,体内的寒气濒临爆发的边缘。 “我商家不可辱。” “那你商家蒙受渊帝圣恩,你父母皆受渊帝恩赐,四皇子曾认九幽王为师。如此,说出刚才那些话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商麓宸心意难平,眼神中流露出悲伤。 “我换种说辞在问你一遍,你商家为何要替禹帝尽忠?” “新帝立位自然是众望所归。” 商麓宸倔强的望着他,眸中玄鸟散去。 “那楚禹将大楚四分五裂,将领土分别赠与五皇,又将九幽岭送予武帝燕离人,这……就是你们的众望所归?” 双面神医似乎没听懂对方隐意,继续咄咄逼问。 “众望所归,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面对对方的质问,商麓宸内心有亏率先败下阵来,语气怅然。 她何尝不是对禹帝不满呢? “七年前渊帝踏入冥渊了无音讯后,轩辕剑冢现世,与此同时七十二魔窟重临人间,百鬼夜行。也在同一时间中土大地通天塔降世。” “为了夺取机缘,各大势力陷入混战。五行名门、诸子百家、世家宗门、佛家道家、民间宗派、各大财阀、灵兽、妖族甚至天命族都参与进来,在无数机缘与通天福地下你知道大楚未亡是有多么的艰难吗?” 说到这里,商麓宸不禁白齿轻哚,语速加快。 “你知道旦旦我商家世俗死了多少人吗?我告诉你灵境之下的人全死了。那五行名门虽如今让大楚四分五裂,但当初是五大名门的太上长老举全族之力撑起乾坤九耀图将大楚的九域十三洲罩起,才免得七十二魔窟中的魑魅魍魉生灵涂炭。” “当年渊帝失踪帝印消失,代表帝权的帝王剑消失,大楚急需一个皇室之人来带领大楚度过难关。” “渊帝之子楚世权虽天赋异禀且身具五爪金龙之气运,但年龄尚小修为尚浅难担重任,为求度过难关只能派命观星师与天相师逆天改命将其龙气传给楚瀚禹。” “为此两人一聋一瞎,相继折了三十年的寿命。” 商麓宸声音有些颤抖,说到最后愈发无力。 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心怀愧疚。 “而禹帝夺去龙气后依旧觉得楚世权会对他的帝位造成威胁,所以就将他放逐到了轩辕剑冢对吗?” 双面圣手在饮一杯苦茶,等待她的下文。 “那是后来之事,各大势力损失惨重顾不应暇,禹帝以试炼为由,将四皇子放逐轩辕剑冢,而国难之际不能在生变,故此时便只能暂且一方,而我商家在修整之际曾隐晦尚书才遭此劫难,沦落至今。” “落井下石之辈,有怎堪帝权?”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当然,你们四大世家底蕴虽不在帝都,但族长好歹是朝廷一品官员,不匡扶正室就罢了,现在还给禹帝尽忠,你们难道还配做大楚的开国功臣吗?“ “哼,我们四大世家效忠的是大楚,是一个帝国!不是渊帝,不是禹帝不是任何一个单独的人!当年大楚由于处在风暴的中心日渐微室,北武帝日渐崛起于是仅仅用两年便将两域与三洲割去,于此同时北方灵矿与洞天福地在天地大劫中被发掘起来吸引了无数的势力北牵,无数的宗门,宗族就此崛起。” “可即便如此魔窟中的妖魔的势力也远胜过万族,最后天命族的神祇为保护万族将东荒的魔窟封印到十二个,如此才控制住局面,大楚才得以存亡。” ”这么说我错怪你们了,可据我所知商家之劫与你商家自身也脱不了干系吧,你不想解释解释吗?” “你的问题已经够多了,轮到我问你了吧?” “今日好像你应经将你的命卖给我了,就算我不回答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商麓宸有些恼怒,一时间却又哑口无言。 “好吧,看在我信守承诺的品格上让你问三个问题又如何?”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大楚的国事如此关系,你与楚世权是什么关系?” “这算作一个问题呢,还是三个问题呢? ”你刚才问我的也不止三个问题,难道你不敢答吗?“ “算了,早晚你都会知道的,即便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 “其一,我是谁并不重要,不过等一会你就可以看到我的真貌了!” “其二,我对大楚国事一点都不关心。“ ”其三,楚世权是我的一个故人。” “你接下来想要干什么?与商家有什么关系?” “本来想借助商家找一个人,保护一个人的,现在变了找两个人,保护一个人,杀一个人!” 听到杀一个人结合着对方对禹帝的愤恨商麓宸立马想到一个极为危险的词。 “你想谋反?我告诉这趟混水商家不会掺和,也绝不会助你,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见对方态度激烈,神情坚定,双面圣手却不以为然,不急不慢的答道。 “别急着拒绝我的好意,禹帝继位商家的日子不好过吧,一辈子忠于皇室却被皇室背叛,这种滋味不好受吧?如果四皇子回来的话,匡扶正室总没错吧!” 商麓宸沉默了她没有任何反驳对方的观点,此前长辈与先生的教导只教会了她忠君爱国,至于其它负面的东西她一直告诫自己守住本心,即便代价难以接受! “若我说的都是对的,那匡扶正室让四皇子继位有何过错!” 见对方有所动摇,双面圣手从戒指中唤出一杯清茶,推给她,淡淡道。 商麓宸没有立即接下,接下便是入伙这其中的利弊她担待不起。 “这个我没有资格答应你,如果你真能救回四皇子那再谈条件也不迟。” “就等你这句话,商家未来的顶尖人物自然有资格答应。”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