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东海诀歌》 第一章双生之子 首阳山系绵延数百里,东与东海相邻,西跨东岳国、西楚国等数个国家,因东方第一缕阳光所照之处而得名,是文人骚客观日出的绝佳圣地。 东岳国境内的首阳山是整个山系中最高的一段,西面有一峡谷将山系切断,据说是盘古开天地时一斧砍下所致,属东岳国与西楚国的分界之地,地势险要,峡谷两边是悬崖,上不见顶,矗立于云雾之间,高不可攀,世人只知东面的日出绝佳美景,而西面的悬崖的日落盛景却鲜有人知晓,地处东岳国境内的悬崖略高一些,过了午时,夕阳西下,将整面悬崖笼罩在余晖之下,此景更胜过东边的日出,故得名落照崖。 落照崖虽高不可攀,但却并非荒无人烟,相反,山顶坐落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山庄,名曰落照山庄。落照山庄以铸剑名扬天下,现庄主景天武功盖世,年少时曾随东岳王慕容炎征伐天下,这东岳国如今的安定也有他一份功劳,因在战争中为保护东岳王受重伤后回山庄隐居,拒绝了东岳王的高官厚禄,东岳王亲自前往落照山庄望与其结为异姓兄弟,但这落照山庄神秘莫测,东岳王在山下寻觅数日,竟没有找到通往山顶的路,派手下从东面上山探路亦不可达,最后景天下山面见,在山下草草结拜作罢,东岳王倒也不计较,打仗那会儿天天一起风餐露宿,这又算得了什么。 十几年前,落照山庄老庄主离世,景天接任庄主之位,东岳王为表祝贺,得知义弟尚未娶妻,便将自己的妹妹慕容真儿嫁与景天为妻,慕容真儿是先皇唯一的女儿,在宫中备受尊崇,即使先皇已逝,真儿依然恩宠如初,自从下嫁与景天,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恩恩爱爱,过了两年慕容真儿诞下一子,取名景瑞,落照山庄依旧保持着神秘与平静。 又过了一年,突然一天,皇帝身边的公公李世青突然秘密造访,送来一封信和一个木箱,打破了山庄的平静,景天让人小心翼翼打开木箱,裹着一层又一层绸缎锦被,锦被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婴儿,看过信后,景天与长公主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信中详细讲述了事情原委,此婴儿为慕容炎之子,赐名摇,封广泽王,由慕容真儿代为抚养,一切按皇子待遇,但是要保密。 此子为东岳王第三子,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第四子,因为此子原本双生子,为姬妾所生,此子降生时,皇宫上空惊现异象,空雷阵阵,乌云密布却滴雨不下,有宫人称见到两只巨龙坠落。 稳婆接生时,孕妇肚大如牛,叫声凄惨,一群宫女端着盆进进出出,见惯生死的稳婆也没见过这等阵势,忽感不妙,此时也不免双手颤抖,撑开产妇的腿一看,不得了,孩子的头已经露了出来,稳婆一边熟练地将净布铺与产妇身下,一边安慰产妇:“出来了出来了,再加把劲儿,一会儿就好了。” 孩子出来了,被稳婆捧在手里,不哭不闹的,稳婆刚要报喜,看了一眼孩子,她整个人怔住了,面如死灰,只见手里的孩子是个死婴,身体蜷缩着,浑身已经发黑,一动不动,看似已经死亡多时。 “不对啊,昨日诊脉时还是健康的,这孩子看似死亡已经月余啊。”稳婆嘀咕着疑惑不解。 “还有一个。”一个宫女大声喊道。 “什么?” 稳婆把手中婴儿随手包了包递给旁边的宫女,那个宫女接过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死胎,吓得僵硬抱着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此时产妇已经昏死过去,无法再用力生产,眼看着孩子的头要出来了,稳婆着急的热锅上蚂蚁一般,握了握娘娘的手。 “再使把劲吧,还有一个呢。” 床上的人没动,稳婆立即喊宫女把准备好的催生的汤药拿来,扶起娘娘灌了进去。 门外的东岳王着急地踱着步子,里面忽然没了动静,也没人出来,也没孩子哭声,他急了,欲往里闯,被手下拦住了。 “陛下身份尊贵,还是在外面等吧,恐防有血光之灾。”身边的侍卫拦住他。 突然一声尖叫伴着孩子的哭声,慕容炎的心一下落了地。 “生了生了。”慕容炎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稳婆和宫女各抱一个孩子走出产室,稳婆手中的孩子哭的厉害,宫女手中抱着一个锦被,包裹的严实,从宫女抱着的姿势看,似乎也是个婴儿,宫女身子抖得像筛糠,见产婆面色似乎受到惊吓,也是略微发抖,慕容炎的面色由喜变阴,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禀报。 “双生子?”慕容炎尝试问出一个自己最不想的答案。 “是的陛下,并且……” 难道还有比这更槽的?慕容炎心中更加忐忑。 “并且什么?” “有一胎是死胎。”稳婆颤颤巍巍地说。 良久的沉默之后。 “娘娘如何?” “陛下赎罪,娘娘已经……” 又是良久的沉默,慕容炎缓缓站起来,却一个不稳倒了下去。 熬夜操劳国事的慕容炎经不住这个打击,待醒来时已是第二日,身边的公公李世青是慕容炎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跟随慕容炎多年,他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遣散了稳婆及在场宫女,给了封口费并派人连夜送出城,有生之年不得踏入永嘉城半步。 慕容炎起身走到婴儿床前,看着这个活下来的孩子,一出生就克死自己的哥哥和娘亲,真是天煞孤星降世啊,正想着,孩子突然睁开了眯着的眼睛,两只眼睛竟是一棕一蓝异瞳之相,慕容炎一时没站稳顿时后仰一下,李世青赶紧搀扶。 “怎么了陛下?” 李世青往婴儿看过去,显然也吓了一跳。 “快,快,把他送出宫去,要密送出宫。”慕容炎发疯一般。 “送去哪儿呢陛下。”李世青扑通一声跪下。 “我想到一人,快拿笔墨来。”李世青连滚带爬去取了笔墨纸砚。 慕容炎颤抖着写完信拿给李世青,吩咐他亲自送去。 皇帝身边的太监匆匆忙忙出宫,这种事自然瞒不过各方势力的眼线,李世青直奔首阳山,进山后便带领手下抬着木箱弃马钻进山中,眼线跟进去便不见了对方踪影。 落照山庄的入口一直是个迷,只有持特殊令牌的人经过山下守卫向上禀报,才会有人来带进去。 之后永嘉城里传出的消息便是妃子难产薨世,三皇子夭折。 慕容炎此时已经年过半百,前半生的征战带来的身体上的伤病,让他在后半生绵延子嗣这件事上力不从心,幸亏大皇子二皇子健康长大,不至于后继无人,况且现在多了一个世人所不知的四皇子。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因落照山庄很少与人有私交,也很少有外客到访,所以事情便一瞒就是十几年,但庄中之人都知道慕容摇的广泽王身份,这个是瞒不住的,一来慕容乃国姓,没人有这个胆子取这个姓来用,二来长公主一直以皇室培养君王的方式培养慕容摇,稍微伶俐点的人就不会看不出来。 此时的慕容摇已是舞匀之年,比景瑞小上一岁,景瑞还有一个妹妹,与慕容摇同岁。 西门外的悬崖边上有一棵古树,树边上立了一个秋千,一半在悬崖外,一半在悬崖内,相当凶险,此时一个穿粉色纱裙的姑娘正和一群丫鬟荡秋千,正是落照山庄小姐景阳,此时是申时,夕阳已经收敛了光芒,红彤彤挂在西边,染红了云霞,染红了山丘,染红了姑娘们的脸。 远处的慕容摇和景瑞看到此景不免有些陶醉。 “多美啊。” “是啊。” “你也觉得我妹是天下难得的美女对吧?” “……” “将来你要是娶了我妹,你可真是艳福不浅。” “……” “你怎么不说话?” 慕容摇摇了摇头,向来与景瑞话不投机,自己说的是美景,而景瑞眼中只有美女。 景瑞一回头,身边已经没有人,看着前方离去的慕容摇,便叫着“等等我”追了上去。 “我妹哪里不好,配不上你这皇家血脉不成?就算你是四皇子,广泽王殿下,每回回宫,不也得乔装成仆人才能跟去,这见不得光的天煞孤星身份,何时可以大白于天下?我还觉得我妹嫁你委屈了她。” “是是是,不能委屈你妹妹,景瑞小小年纪,整天想些风月之事可不好。”慕容摇听了景瑞的话脸色稍稍一沉,皇家血脉?有谁承认他这皇家血脉,走出这座山就必须乔装打扮,自己仿佛这皇室中的老鼠屎一般。 “我?”景瑞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们常年在这山庄之中,哪里来的姑娘。” “……” “要不……我们偷偷下山如何?” 慕容摇不置可否,其实他早就想下山看看,两个人第一次达成了共识。 次日清晨,两人便悄悄下山了,景瑞一副少爷打扮,而慕容摇则扮作小跟班儿,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永嘉城最繁华的街上,看见啥都好奇。 第二章东海采珠 突然前方一个摊位前有人大声喧闹,两人前往,发现是一个卖珍珠的摊位,摊位上挂着“以珠易米”的牌子,摊位的后方便是粮米店,看来是特意摆在这边的。 一个穿着华丽身材胖胖的公子哥儿一拳把年迈的摊主打倒在地,摊位上零星的几颗珍珠撒的满地都是,摊主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连忙跪在地上捡拾。 “现在的货色越来越差劲了,你们这些蜑民,把上好的货色囤起来想过些时日卖高价不成。”胖公子不依不饶一脚踩住摊主的手。 摊主惨叫一声,连忙求饶。 还没等围观人群反应过来,一只突然出现的脚就把胖公子踢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还向后翻了个跟头,几个家仆模样的人赶紧过去扶,扶了几下却扶不起来。 “谁?谁?是谁?”胖公子向后甩了甩发带,定睛一看,一个瘦不拉几的人站在眼前。 “哪里来的肥猪,挡了本少爷的路。”景瑞拍了拍身上的灰,双手交叉抱于胸前。 “你……你……你说什么?你……你……不想活了。” “想啊。” “给我打他。”胖公子坐在地上气得发抖。 景瑞活动了下手腕,故意弄得咔咔作响,几个家仆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向前,景瑞有些不耐烦,刚要出手,还没碰到对方,家仆便纷纷倒地,哎吆哎吆叫个不停。 “这也太假了吧。”景瑞无奈地回头望向慕容摇,早已不见了人影。 “人呢,就这样丢下我跑了?”景瑞嘟囔着,只见慕容摇从粮米店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店里的伙计,每人扛着一袋米出来,堆满了门外的一辆运粮车。 “好家伙,这是要把我的花酒钱全送人吗?” “你等着……你等着……”胖公子见状也是识趣,连滚带爬地跑了,家仆也纷纷跟上。 慕容摇扶起老汉。 “这事因何而起?”慕容摇一边帮忙捡拾散落的珍珠一边问道。 “刚才那位公子嫌弃我的珍珠成色太差,哎,硬说我是把好的藏起来想要将来抬价卖。”老汉满是裂痕的双手捧着成色确实很差的珍珠。 “我是东海边那个村子的村民,我们那里土地贫瘠,不宜耕种,全村老小以采珠为生,这采珠归朝廷管,我们是不能私自采的,”老汉顿了顿。 “这采珠需潜到深海之中,相当凶险,每次采珠都死不少人。”说到此处不免泪流满面。 “尤其是在天寒之时,采珠而死的人不计其数,而且这东海中还有海妖作祟,死了的人再也没回来过,连尸体都找不见的。” 老汉叹了口气。 “我听闻朝廷对采珠管理相当严苛,私人不得带走半粒,否责当场处死,为何……?”慕容摇看了眼摊主手中的珍珠不免疑惑,试探地问道。 “我这可不是偷来的,你们有所不知,这负责采珠的大人收珠时原本按量发放工钱,最近几个月不再发放,而是挑些成色差的珠子来代替工钱,我们惹不起他们,这些珠子便是我们村一个月全部的收入,大家伙看我年迈,采珠留下一身病,不想让我再冒险下水,所以给我这个差事。” “刚才那位公子的衣着不像是会买这种成色的人,为何他不去珠宝店里去买呢?”慕容摇问道。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几日后生辰,听闻这妃子喜好珍珠,全城的上好珍珠都被王公贵族买去巴结了,全城富家女子也纷纷效仿,连成色稍差的也都一抢而光,我这都是成色最差的,根本没人要。”老人说完已经哽咽。 “这些珍珠是多少人拿命换来的,他们一定会遭报应的。”老汉颤抖着双手。 慕容摇看了眼老汉的珍珠,形状各异,色泽暗淡,确实是极差的。 “少爷,我们有事可干了。”慕容摇拍了拍景瑞的肩膀,往前走去,刚走一步又退了回来。 “少爷,不如把这珍珠都买下来,磨碎了做成粉送给妹妹,肯定会让她更加光彩照人,米呢我已经买好了,拿来换即可,哦,别忘了给店家送米的辛苦钱。”说完便扬长而去。 “哎,哎,你别走啊,”景瑞早有买下的打算,一边说着一边抓起装珍珠的袋子。 “你的这些珍珠呢,本少爷买了,米会有人给你送回去。”说着冲运米的伙计招了招手,两个伙计赶紧拉着车过来。 “你们呢,要确保送到,不然的话,少爷我掀了你这米店,知道吗?” “知道了,公子,我们一定照做。”两个伙计赶紧点头哈腰地打包票。 景瑞说完就跑去追慕容摇。 “太多了公子,使不得。”老人望着早已远去的背影,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许久才起身跟着运粮车而去。 景瑞追上慕容摇。 “咱俩到底谁是主子谁是仆人?”景天喘着气责问道。 听到这句话,慕容摇停下脚步,转身一步一步逼近景瑞。 “是啊,景瑞,到底谁是主子谁是仆人呢?” 景瑞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问住了,尴尬一笑。 “草民不敢了,广泽王殿下。” “少爷,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慕容摇大步向前走去。 “看来我的花酒泡汤了,那些美人得多失落。” “……”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两人来到了东海边,远处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凉亭,几位官员模样的人正在打着瞌睡,两人找人借了两身渔民的衣服,乔装成采珠人的模样走凉亭前。 “我们想加入……”景瑞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 “你们水性可好。”其中一个官员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这两个少年。 “好,好,我们从小在海边长大。”景瑞回道。 慕容摇翻了个不易察觉的白眼,落照山庄是在海边吗。 “自己要小心,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回来的。”官员说道,“在这上面签下名字就可以下水了。” 一本账簿上,密密麻麻的签着名字,还有一些用红笔画了叉,这些画叉的就是死去的那些人。 两人签完名就往船边走去,当然签的是假名,每只船上有十几个人,有当差的负责往每条船上安排,慕容摇被安排在一条船上,景瑞刚要上船,被拦了下来。 “我跟他一起的。”景瑞笑嘻嘻的说。 “这条船满了,去那条。”当差的面无表情地说。 景瑞刚要说什么,看见慕容摇冲他摇了摇头,他便去了另一条船,心中多了一份不安,老感觉要出事。 船驶向远处,到达一个地方停了下来,那些采珠人便纷纷跳入海中,景瑞望了望远处慕容摇的船,没看到他人,兴许已经下海了,正想着后面有人催促着他赶紧跳,他便跳了下去,一接触海水的那一刻景瑞就后悔了,这次下山的目的明明是美人美酒,如今却要在这冷冰冰的水中,还要与海妖为伴,想想都可怕。 两人虽身处落照山庄,平日里的训练却涉及方方面面,包括这水性也是其中一项,对于自小便在山涧瀑布里穿梭打斗的两人,这不算什么,两人下水后便紧跟采珠人,但两人商量好的是借机寻找老汉所说的海妖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二月依旧寒冷刺骨,为了水中方便行动,采珠人都穿的很单薄,在水中还好,怕的是等下一上岸怕是要冻死人。 采珠人行动非常迅速,各个口里叼着把匕首,迅速寻找珠蚌,用匕首割开便取出珍珠放在腰间的布袋里并扎好口,然后迅速向上游到海面换气然后再下潜,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动作,直到没有力气了便拽身上的绳子,有人会把他拉回到船上,水中还有暗流,遇到暗流卷入其中,几个大汉都未必能拽的上来,十之八九就没命了。 慕容摇潜到深处更远的地方,绳子到头了,他便解开了绳子向更远处游去,突然一股暗流把他卷了进去,任凭武功再高,在这水中也使不上一点劲儿,憋气也已到极限,慕容摇想着这下完蛋了,怕是要永远葬在这海底了,猛的喝了几口水,转得快要吐了,眼前开始模糊,似乎看到一个人影正向自己游过来,肯定是景瑞来救我了,慕容摇想着便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一股力量拉住了自己的手,把他从旋转中拉了出来,一双柔软的唇贴上了自己的唇。 放肆,景瑞,敢对本王如此无礼。 慕容摇想要挣脱却使不上力气,一股气冲入自己体内,一股力量向上拖起自己…… 另一边景瑞口袋空空的上船,遭了一顿嫌弃,船准备返航了,景瑞望了望远处慕容摇的船,没看见他的影子,想着到岸上再去找他,看他收获如何。 船一靠岸,景瑞迫不及待地去找慕容摇,等船上的人都走光了也没看见他,他拉住负责拉绳子的人问。 “怎么少了一个人。” “少了不止一个吧,肯定被海里的海妖给吃了,骨头都不剩的。” “少了人你们不找吗?” “开什么玩笑,就一些蜑民,还要多搭上几条命去找?”一边说着一边推开挡住路的景瑞,大步离开。 景瑞冲上船想要开船去寻慕容摇,鼓捣了几下不会开,这时几个官差上船抓住他,把他押到了官爷面前,景瑞不想把事闹大,所以也没反抗。 “你小子不想活了。”官爷说道。 “今天怎么老有人问我想不想活,我看是你们不想活了,你知道海里的那人是谁吗,赶紧救人,不然你们全部都得诛九族。”景瑞用充血的眼睛怒视着那官爷。 第三章东海海妖 “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官爷不紧不慢的说道,把他押回去交给廷尉处理。 海边,慕容摇此时已经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突然出现一张脸吓了他一跳,他躺在海边的岩石上,半撑着抬起上身,头痛的厉害,他抬起左手揉了揉,定了定神,发现旁边一个姑娘大半个身子在海里,只有胸部以上露出水面。 “你醒了。”姑娘问道。 “额,”慕容摇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怎么不上来,难道不冷吗?” 姑娘没有说话,伸出左手,只见手中一只活蹦乱跳的鱼。 “你饿吗?给你吃。” “……”慕容摇看着她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只好摇了摇头。 姑娘歪了一下头,疑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两下,又伸出右手,手中一只活蹦乱跳的的虾。 “或许你喜欢吃这个。” 慕容摇再次摇了摇头。 姑娘更疑惑了,歪着脑袋,忽闪着大眼睛。 忽然她转身望向远处,似乎听到了什么,然后拿起腰间的海螺吹了两下。 “父王喊我回去了,”姑娘说道。 慕容摇看着这奇怪的举动,心里想着,有人喊吗,难道我耳朵进水了,我怎么什么也没听到。 “你可以自己离开吗,算了,不可以也得可以,我帮不了你,你听天由命吧。”说完她慢慢整个滑入水中,慕容摇见状怕她淹到赶紧伸手去拉,只见她又浮了上来,只露着个脑袋,慕容摇的手悬在空中,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把刚才吹过的海螺放到他伸出的手上。 “如果你不能自己离开,你就吹这个,我能听见,千万不要冻死饿死在这里了。”说完就遁入水中不见了。 慕容摇有些恍惚,仿佛梦中一般,过了许久那姑娘也没再浮上来,就这样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中。 与此同时,大牢内,廷尉里的各色人等及抓走景瑞的官员官差跪了一地。 “公子,奴才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出来吧。”廷尉大人说道。 “我尚年幼,不懂得大人的事,你们必须把慕……把我朋友完完整整还回来,否则我要你们通通偿命。”景瑞躺在牢房的稻草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差点说出慕容摇的名字,慕容乃国姓,万一说漏了嘴,还不知道要惹什么麻烦呢。 抓他的那几个官员早已身体抖得像筛糠一般。 “公子的朋友恐怕……,”那个官员颤颤巍巍地说道,“不过幸好公子没事,公子乃长公主独子,身份尊贵,若有闪失,奴才罪该万死啊。” “你好大的胆子,你……你……说的什么屁话,我朋友自然比我尊贵。”景瑞一屁股坐起来。 “赶紧的,看有多少水性好的,能派多少人就派多少人,给我把东海搜个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提头来见。” 说完,景瑞走出了牢房。 一刻钟后,就集齐了数百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东海出发。 东海边,慕容摇又冷又饿,他有点后悔没有收下那鱼和虾了,好歹生个火烤一烤也解决了温饱问题,如今换来一个没用的海螺,他想想就生气,把海螺扔了出去,想了想又捡了回来。 正郁闷着,听到远处熙熙攘攘来了一大帮人,还喊着什么“摇公子”,这一听其中就有景瑞的声音,慕容摇扶着石头站起来。 “我在这儿。”他边回应边往人群的方向踉跄着走去,手脚已经冻麻木了。 此时景瑞也循声看到了慕容摇,只见远处走来一个狼狈不堪的人影,身上渔民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头发也张牙舞爪的。 景瑞看到他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可怜,他跳下马,跑过去把他扶住,怕他突然摔倒,解下身上的披风罩在他身上。 “景瑞,见到你真好啊。”慕容摇咧开嘴笑了。 “唉吆喂,这可真够惨的,恐怕此生最惨不过如此了。”景瑞调侃道。 慕容摇上了马车,马车内已经点了一个炭盆,他裹紧了披风,瞬间暖和很多。 “你是怎么上来的?那深海距离海边几十公里,不可能游过来的吧?”景瑞疑惑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海边了。” “那这海螺……?那吊绳不会是你凭空变出来的吧?” “这个……这个我醒来的时候就在我手上了。”慕容摇含含糊糊的说,“哎呀,景瑞,我好饿啊。” “马上到了,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今日你大难不死,必须不醉不归。” “嗯。”慕容摇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要是真再细问,还真不知道如何说,毕竟这件事连自己都像在梦中,要不是这个海螺真真切切在自己手中,还真的当成个梦罢了。 进了永嘉城,景瑞便打发一干人等各回各府,对于今日之事不再追究不再重提。 “今日之事,既然我朋友回来了,本公子呢,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再计较了,你们呢一个个把这件事呢给吃了,就当没发生过。” 所有人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般谢恩。 “都起来吧,让别人看到我以后还怎么出来喝花酒啊,赶紧赶紧,散了,我自己驾车回去就行了。”说完夺过马夫的鞭子,一脚把他踹了下去,驾车扬长而去。 晚上,落照山庄彻夜灯火通明,全庄上下上千口人在少庄主的带领下,酣畅淋漓,庄主景天面露不悦,慕容真儿则一边跟景瑞他们饮酒,一边压着景天的火气。 “夫人,你就任他们胡闹吧。”景天无奈道,“这样胡闹下去早晚得出大事。” “呸呸呸,说什么混账话呢。他们尚不足志学之年,闹腾一下也挺好的。”说完笑着塞了一只剥好的虾在景天嘴里。 景天面露笑意。 次日,慕容摇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什么人在旁边鬼鬼祟祟,一个翻身跃起,就把来人掐住脖子抵在了墙上。 一看是景阳郡主,立马松手。 “郡主?”慕容摇惊讶道,“一大早郡主来我房间有何贵干?” “一大早?你房间?” 慕容摇抬头看了看周围,额,原来在大堂的地上睡了一夜,又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晒到了西边,已经过了晌午了。 慕容摇伸了下懒腰,准备回房换衣服,刚迈出一步就站住了,他侧身看了眼景阳郡主手中的海螺。 “郡主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 “我……” “还给我。” 慕容摇声音冷冷地,不容拒绝的口气,景阳还是第一次听到慕容摇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话,可见这个东西对他意义非凡,连忙双手递过去。 慕容摇一手夺过来,头都没抬一下就走了。 景阳郡主怔在那里,半天没缓过神儿来。 未时,西门外的古树上。 此时的慕容摇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斜躺在树杈上把玩着海螺发呆。 此时景瑞也已经醒了,依旧穿着昨日的衣衫,他悄悄靠近古树,慕容摇竟丝毫未察觉。 “喂,你不对劲儿,”景瑞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树上,“自从东海死里逃生回来,你似乎多了些心事,有了小秘密。” “哪有?” “还说没有。”景瑞反驳道,“你自从回来便时刻拿着这个海螺,精神恍惚,刚刚我还看到你对景阳凶巴巴的,你可从来不会这样的。” “你刚才也在?”慕容摇问道。 “我在凳子后面的旮旯里睡着了,应该是从凳子上掉下去的,”景瑞说完顿了一下,“你现在竟然觉查不到我的存在,还有刚才我过来,你也毫无察觉。” “我太入神了。” “不对,小摇,在东海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景瑞关切的问道。 “景瑞,你说这东海的海底会不会生活着像我们一样的人类,或者这东海之中的某个小岛上,有一个我们未知的国家?”欧阳摇望着远方。 “小摇,你中邪了,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又是怎么得到的这个海螺。” “是一个姑娘。”慕容摇陷入回忆,回忆零零散散,连自己都觉得是个梦,可那柔软的嘴唇还有这个海螺都很真实。 “一个姑娘?” “是,我在海中遇到暗流,一个姑娘救了我并且……并且把我拉上了岸,这个海螺也是她给的,她说吹这个她可以听见。” “你是说你在深海遇到一个姑娘,然后她救了你,还一个人把你拖到几十公里外的岸上,给你一个海螺?”景瑞复述了一遍。 慕容摇点点头。 景瑞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 “小摇,我们去看看医者,实在不行我们去找城中有名的方士,走,走。”景瑞说着拉着慕容摇要走。 慕容摇挣开,不再搭理他。 “慕容摇,你该不会遇到海妖了吧,会变幻莫测迷惑人的海妖?”景瑞突然想到之前卖珍珠的老汉说的话。 “那我那还有命活着回来。”慕容摇笑道。 慕容摇把海螺系于腰间,从树上一跃而下,大步朝庄中走去。 “不如改天我们再去一次东海,试试这海螺能不能把这姑娘召唤出来?”景瑞紧跟慕容摇。 “景瑞,你太臭了,你现在要过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两人走远,景阳郡主从暗处走出来,望着两人远去的的背影,表情略显落寞。 第四章海祭之夜 落照崖下方布着许多山洞,被密密麻麻的藤蔓覆盖着,不仔细看很难被发现,山洞上方便是秋千,当秋千荡到悬崖外的时候,躺在山洞里就能看见荡秋千的人,在蓝天映衬下别有一番美景。 此刻,慕容摇正躲在其中一个比较宽敞的山洞里打着盹儿。 明日便是他的生辰了,因为身世的缘故,他向来不喜过生辰。 小的时候,姑母慕容真儿为了让他没有疏离感,会为他举办盛大的生辰宴,生怕对他有所亏欠,那时候自己的生辰宴甚至比景瑞景阳的还要盛大,还要热闹,礼物还要贵重,但慕容真儿不知道的是,越是如此他感觉越是孤独,景瑞景阳的生日宴上,两人攀比着对父母撒娇,而自己的生辰宴却是自己最想逃离的地方。 再后来稍大一些的慕容摇不再事事顺从,但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反抗,寄人篱下的他最先学会的就是隐忍。 他找到了一个好地方,就是这个山洞,每到生辰这天,他便早早来这里,待上一整日,任凭上面的人四处寻找自己。 山洞里摆了一些书和杂物,都是自己平时把玩的东西,这里成了慕容摇独处的世外桃源。 其实景瑞知道这个山洞,他有一次无意中撞见慕容摇来过,后来趁他不在的时候下来打探过,而后选择了为他保守秘密。 慕容摇睁开眼睛,拿起手中的海螺看着。 “明日是我的生辰,是否心愿可以达成?”慕容摇一跃而起,抓住一根树藤,轻轻用力一跳,便稳稳地站在了悬崖上缘,趁着没有人悄悄下了山。 山下的守卫见是广泽王殿下,自动让出一条路。 “备马。” “是。” 不一会儿功夫,一只枣红色健壮的马儿被牵了过来,慕容摇拍了拍它,此马名唤绝影,是十岁生辰那年姑姑送的礼物,当年还是一匹小马,如今已经是威风凛凛的模样,慕容摇一跃而上,策马绝尘而去。 东岳乃一小国,地处蛮夷之地,在各大强国之间格外渺小,国力薄弱,物产贫乏,再加上西楚国强大,隔在东岳与各大强国之间,只要西楚不灭,东岳就可暂保太平。 之前西楚也伐过东岳,打完之后也没强占一城一池便退兵而去,在西楚眼中,东岳早已是自己的附属国了,也是这个原因才让东岳在各大强国战事频发中得以生存。 落照山庄距离东海,按照绝影的速度,快马加鞭不过一日路程,横跨整个东岳,好在慕容摇皇子身份不被人知道,不然这一人一骑一剑,在这暗影绰绰的夜里,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杀机,人们对于黑夜的恐惧往往不是因为黑暗本身,而是这隐藏在黑夜中的未知与罪恶。 次日申时,慕容摇到达海边,他下马活动了一下腰,日夜兼程让他有些疲惫,至今未眠也让他此刻很想睡觉,他望了望东海,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便找了块石头躺了下来,此时夕阳西下,橙黄色的余晖照耀着海面,别有一番风景,躺着躺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梦中,感觉有两股力量撕扯着自己,一个往左拽一个向右推,拽来推去好生难受。 “别闹,让我睡会儿。”睡意正浓的慕容摇不愿睁眼,挥手推了一下。 “快醒醒,快醒醒。” 一个好听又熟悉的女声传了过来,慕容摇一下被从梦中拉了回来,瞬间清醒了,不过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心中却暗喜。 他故意向左翻了个身,他知道她就在左边,没想到一个浪打过来,正好拍在他英俊的脸上,生疼,海水灌进了鼻腔耳朵,他猛的睁开眼睛,眼前一张美好的脸近在咫尺,女子双手托着他的头,他感觉到她的手是冰凉的,便不禁伸手覆在那双手上。 女子一惊,抽回手,他猝不及防,头摔在石头上,哎吆一声,女子连忙道歉,慕容摇觉察到自己的失礼,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鼻子有点痒,他一个激灵爬起来,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回头一看,海水已经没过了自己刚才躺的那块石头,自己浑身也早已湿透,原来她是托着自己的头不让海水淹到,心里突然泛起一阵莫名的喜悦。 “你不要命了?敢在这里睡觉,不知道晚上会涨潮吗?”女子微怒,“更何况今日乃百年难遇的血月之夜,今晚很多妖魔鬼怪都会失控的,作为一个脆弱的人族,你就不应该出门。”。 “我……”慕容摇竟然一时语塞,脆弱的人族,这是什么话,难道她不是人,难道她就是上次那个卖珍珠的老伯说的海妖。 女子望向天空,此时已入夜,月亮挂在西天,很圆。 “马上要开始了,你速速离开吧。”女子说着往岸上推他。 “什么开始了?”慕容摇整了整湿透的头发。 慕容摇望了望天,虽然有些许乌云,但是依然满天星辰,月亮很圆,看不出任何异样。 北斗指西,天下皆秋,天已经变凉了,湿衣服贴在身上,风一吹格外冷,慕容摇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哦,对了,今日是我的生辰。”慕容摇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我的生辰心愿就是再次见到你,没想到你就真的来了。” “他们来了,来不及了。”女子说着一把把慕容摇拽下水中,慕容摇被吓一跳,大叫一声,女子迅速捂住他的嘴,目视着前方的黑暗。 慕容摇看她紧张的样子,意识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也跟着注视着前方,看看谁来了,凭他的武功,有人来不可能察觉不到,可他真的没察觉到什么,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绝影,我的马。”慕容摇在黑暗中寻找绝影,他一个口哨绝影就会过来,可他现在不能出声。 只见姑娘双手在胸前比划一阵,一个巨大的泡泡便冉冉飘起来向黑暗中飘去,不一会儿,泡泡裹着绝影飘在空中回来了,停在他们上空,隐匿而去。 慕容摇有些吃惊,这姑娘会法术,到底是什么人。 突然远处亮起一行行火光,火光慢慢向这边移动着,走近些慕容摇终于看清,来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迈的银发老人,看上去已是耄耋之年,拄着一根拐杖,驼着背,步履很慢,每走一步看上去都很吃力。 紧跟他后面是四个彪形大汉抬着一个竹筏,竹筏由各种红绸鲜花装饰着,花簇中央坐着一位姑娘,模样有些稚嫩,看上去正值豆蔻年华,头上戴着头饰,身着大红色的新娘喜服,衣角在海风中摇曳着。 他们来到海边停下来,四名抬筏的大汉往前走入海中,直到没腰,筏子上的姑娘此时在月光映衬下,可以清楚看清她的脸,打扮的很美很喜庆,脸上却没有喜色,一行清泪挂在脸上。 后面的人开始在老头前面摆起供桌贡品香炉等物,旁边有人点燃三支香给老人,老头扑通一声跪下,后面密密麻麻的人通通跟着跪了一片,老头煞有介事地举着三支香,嘴里嘀嘀咕咕,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们这是……?”慕容摇小声问道。 “海祭。”姑娘小声回道。 “海祭?祭谁?”慕容摇又问。 “祭一个他们幻想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的神。”姑娘愤愤地说,“保佑他们拥有采不完的珍珠”。 “难道海妖是假的?”慕容摇问道。 姑娘没有搭话,不置可否。 “上次采珠之时,我跟船上的采珠人聊天,他们跟我说这海中有海妖,会幻化成女子模样,会唱动听的歌,会迷惑采珠人自己游进她们口中吃掉,骨头都不剩,只要遇到的无一人生还。”慕容摇说道。 “既然无一人生还,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女子反驳道,“朝廷采珠毫无节制,那些死去的人并非被海妖吃掉了,而是被他们割断绳子抛弃了”。 慕容摇有些吃惊,难道朝廷采珠隐藏着什么秘密。 远处,老头已经跪拜完毕,香插在香炉上,在旁边两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来,拿起一个铃铛一边摇一边蹒跚地跳起舞来,抬筏子的四个大汉听到铃声,把筏子放在海面上使劲一推,筏子便向着深海方向飘去。 众人再次跪拜,之后便慢慢散了去,等人群都走了,慕容摇发现有一对夫妇边抹眼泪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想必这是那女孩的亲生父母,何等狠心才会把女儿当做祭品,让她一人漂在这海上冻饿而死。 等人群散尽了,姑娘一个转身扎入海中,一条闪着银光的巨大鱼尾跃出海面,拍起的浪花溅了慕容摇一身,慕容摇被这场面吓住了,跟她见过这么多次,竟从未看到过她真实的样子。 姑娘游到筏子前,这时一条小船凭空出现,上面站着一个穿一身白衣的男子,面容清秀,一头银发垂至腰间,男子后面跟着一随从,正在划船,筏子上的女孩被安置到小船上。 不知什么时候,小船载着四人已经来到慕容摇面前,鱼尾姑娘坐在船边上,尾巴垂在海中,不时拍打一下海面。 “好久不见。”男子望着慕容摇,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很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该男子,慕容摇便浑身不适,心跳的厉害,胸口疼痛难忍,身体里面仿佛有股力量正在苏醒,想要把他撕碎一般。 第五章不解之谜 慕容摇强忍身体不适,抬头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位白衣公子,凭自己过目不忘的能力,慕容摇断定眼前这位公子是自己初次相见,以往从未见过。 “你认识我?”慕容摇问道。 “东岳四皇子慕容摇,广泽王殿下。”那位公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慕容摇略吃一惊,面上强装镇定。 “我无所不知。”白衣公子笑着说道。 “公子,也有我一份功劳。”白衣公子的随从凑过来说道,随从望向慕容摇,“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着实有趣。” “白泽兄自然功不可没,这天上地下凡是会动的哪有你不知道的。”白衣公子笑着回道。 “滕六公子过誉了。”白泽道。 这白泽看上去眉清目秀,着一身白色修身长衫,虽不华丽,但也气质非凡,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随从那么简单。 慕容摇对这两人的互相吹捧嗤之以鼻,却不动声色,心想好歹知道了这两人的名讳,不怕查不出两人身份。 慕容摇这些年寄人篱下,表面上只是简单地练习文武之能,身为皇家子弟,就算想要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于国事之外也绝无可能,这个道理从他记事起便知道了,不说别的,单就自己出生时发生的种种,背后的阴谋绝对不简单,所以近年来,慕容摇在这永嘉城内没有少做安排,甚至周边诸国,也不乏他安插的各路人马,所以只要这个人在这个世上出现了,就没有他慕容摇查不出来的。 “你们都是谁?从哪里来?”慕容摇满头大汗,左手撑在后面的石头上,右手捂着胸口,眉头紧锁,大汗淋漓。 那个被称作滕六公子的,突然迈下船,站在海面上,没看错,是站在海面上,稳稳地,他缓步走过来,每一步都荡起一圈圈涟漪,鞋子却丝毫未湿,慕容摇自认轻功了得,也会水上漂的功夫,但需要以非常快的速度,蜻蜓点水般越过水面才行,如此慢的速度依然如履平地,真是不可思议。 滕六公子继续向慕容摇走过来,每靠近一步,慕容摇就感觉体内那股力量更强大一点,越来越近,胸口疼痛难忍,慕容摇头上渗出的密密麻麻的汗珠开始往下流,滕六公子已经来到跟前,双手捧住慕容摇的脸。 “冰夷,你受苦了。” 慕容摇斜靠在岩石上,目光开始模糊,渐渐昏了过去。 次日,慕容摇醒来,发现是在自己的房间,昨天夜里的事情难道是做梦吗,他刚要起身,一个不稳摔了下去,门口的侍卫听到动静赶紧进来把他扶上床。 “殿下,您昨夜吹风,得了风寒,需静养几日。”循声望去,一个婢女端着药汤进来。 慕容摇喝下汤药,躺在床上,众人方才离去。待人都走了,慕容摇又爬了起来,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把信仔细卷好塞进一个小竹筒中。 无意间看到桌上的海螺,脑中浮现出昨日的情景,那个鱼尾姑娘,到底何人,慕容摇晃了一下神,打开竹筒,拿出字条,又添了些什么,重新卷好放进竹筒。 慕容摇看着海螺,转身找了个锦盒,将它小心放进去收好,放在了博古架上的一处暗格之中。 慕容摇看了眼窗外,差不多快要午膳了,便重新躺到床上,果然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外面传来看门侍卫和婢女的说话声,门开了,一个婢女便提着食盒进来。 “殿下,该用午膳了。”婢女说着将食盒里的饭菜摆满了一桌。 “嗯。”慕容摇下床,将小竹筒悄悄递于婢女,便坐下吃起饭来。 婢女将小竹筒收好,告退而去。 在落照山庄,长公主,庄主,景瑞景阳兄妹,自然是不必小心提防的,怕的是这落照山庄与皇帝的关系不一般,怕早已被有心人安插了眼线,只怕自己这皇子身份在宫中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 那昨日那位滕六公子对自己的身份如此熟悉,可自己这么多年经营,在朝在野遍布暗探,却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他所说的冰夷又是何人。 慕容摇吃着饭,发现今天的胃口格外好,一整桌的饭菜一会儿功夫便一扫而光。 “慕容摇,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景瑞咋咋呼呼地进来,看到慕容摇一个人吃了整桌菜,有些吃惊。 “摇弟,你今日的胃口不错啊,看来病已经好多了。”景瑞一边说着一边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嘬了起来。 景瑞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一边盯着慕容摇看。 “你昨晚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人?”景瑞问道。 “随便走了走。”慕容摇搪塞道。 “骗谁呢, 怕是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吧。”景瑞追问道。 “怎么回来的?”慕容摇一边倒茶一边问道。 “某些人啊,被人五花大绑捆在绝影的背上驮回来的,”景瑞嘲笑的口吻引得慕容摇怒视他一眼,不过景瑞并不以为然,继续说道:“不过呢。” “不过什么?”慕容摇假装不经意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景瑞站起来,绕着慕容摇转了一圈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凑到慕容摇跟前说道:“这捆你的绳子大有来头。” “哦?”终于引起了慕容摇的兴趣,“怎么个有来头?” “据我爹说,这绳子......啊,其实也不是什么绳子,是一条布条,这个布条呢神奇就神奇在,它刀砍砍不断,火烧烧不烂,是一种来自鬼市的龙绡。” “鬼市?”慕容摇心头一惊,竟然还有景瑞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事。 “这鬼市呢,据说收到邀请的才能找到入口,里面交易不用金银财宝,而是你看中了某样东西,对方可以取你身上任意的东西来交换,包括你本身,甚至有的会取人的灵魂,并且一旦你确定要了就不能反悔,任凭对方来取。”景瑞故作神秘地说道。 “哦?那么景瑞又是从何得知?”慕容摇打趣道。 “我......自然是知道的。”景瑞搪塞道,“说吧,昨天发生了什么?” 慕容摇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说遇到的海螺姑娘是条鱼?说有个滕六公子能在水上行走自如如履平地?按照景瑞的个性一定大惊小怪,闹得全山庄人尽皆知。 “哼,还不好意思,看你那衣衫不整,烂醉如泥的样子就知道了。”景瑞说着站起来朝书桌方向走去。 慕容摇突然想到什么,赶忙起身去拦他,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景瑞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作了一半的画,一个美人坐在船头,顾盼生姿,下半身垂在海中,赫然是一条巨大的鱼尾。 “这......这......”景瑞瞠目结舌。 “谁让你进我书房的。”慕容摇收起画怒斥道。 “这画挺有意思,”景瑞嬉笑着,“我以为阿摇向来不屑这些怪力乱神之事。” 慕容摇不置可否,自顾地整理着画卷,昨夜之前自己是不信的,可是昨夜的事之后,没有理由说服自己不信。 “不过你这幅画跟父亲描述的一种怪物挺像的,叫什么来着?”景瑞一边踱着步一边右手轻敲脑袋,“哦,对了,叫泉客,就捆你的那龙绡,据说就是这泉客化水而织成,因其用法力织成,所以普通的凡间兵器根本砍不断它,而且它是水做的,所以火也烧不坏它。” 泉客,慕容摇心里默念了一下,难道这世间真的妖魔鬼怪共生。 正思索着,有侍卫来报。 “广泽王殿下,长公主有请。” “嗯。”慕容摇回道,侍卫行礼退出门外。 慕容摇与景瑞走出房间,侍卫前面引路,两人跟后,穿过长廊拐入花园,花园深处有一湖,湖中央有个凉亭,凉亭与岸边由木桥连接,长公主一身青衣端坐于庭中,一婢女正在旁边煮茶,桌上摆满糕点。 “来了。”长公主没有回头,慕容摇和景瑞走上前行礼。 “姑母。” “母亲。” “坐吧,刚烹好的茶,来。”长公主声音温婉,招呼二人坐下。 “母亲大人,”景瑞上前撒娇,拿起桌上的糕点边往嘴里送。 “没有规矩。”长公主轻捶他一下,“摇儿,过来。” 长公主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锦盒交给慕容摇,慕容摇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份地契和一些衣物配饰。 “这是你父王送你的生辰礼物,你已到元服冠礼之年,但当前内忧外患,无法昭告天下,所以你的父皇希望你先建府,其他事宜以后商讨。”长公主平静地说道,“当年为保你性命不得不出此下策,你要体谅。” 慕容摇双拳紧握,眼里神情复杂。 “什么,阿摇要搬去永嘉城里住吗?那我们岂不是见一面都要跨越这整个东岳,不行,我看这宅子大不大,我必须搬去跟阿摇一起住。”景瑞一把夺过地契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睁大眼睛,这个宅子好生眼熟。 “景瑞,不可胡说。”长公主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茶水溅了出来。 第六章海螺姑娘 东海边,慕容摇站立于岩石之上,还风吹着他的衣衫咧咧作响。他此刻心中五味杂陈,对于搬去永嘉城一直是慕容摇希望的,这样一来更便于查十五年前的往事,二来这永嘉城临近东海,心中还有众多未解疑团未解。 但是那座永嘉城里数一数二的的宅子,不能悬挂“广泽王府”四个字,自己也不能以慕容为姓,虽已习惯,但每每需要改名换姓,还是心中有些不悦。 “广泽王殿下似乎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 慕容摇低头望去,海螺姑娘正双手趴在岩石上,头枕在手上歪着头看自己,慕容摇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你怕我?”海螺姑娘见他如此反应略显不悦,“我可是救你两次的救命恩人呢。” 泉客,慕容摇脑中浮现这两个字,故作镇定的望向远方:“不怕。” 姑娘向上一跃,一个转身,稳稳坐在石头上,银色的尾巴在阳光下闪着磷光,她甩着尾巴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形成一条小小的彩虹。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摇犹豫着问道。 “东歌。”姑娘说道,“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吧,既然广泽王殿下不知如何开口问,不如小的就干脆全招了,如何?” 慕容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仿佛被人看穿了心思。 “从哪讲起呢,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东歌歪着头说道,“不行,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我也不知道啊。” 慕容摇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 “那我就从我知道的说起吧,”东歌说道,“我呢,出生在这东海海底,海底有个归墟国,这归墟国里的人呢都长得跟我一样,啊,不,也有男人,就像我的父皇,啊,也不对,我们不算人,我们是鲛人,也叫泉客。” 慕容摇正听着,突然发现没有了声音,就低头看一眼,“怎么不讲了?” “讲完了。”东歌回头仰望着他,姣好的脸庞在阳光映照下,连睫毛都镀上了光辉。 “......”慕容摇无语。 “我就知道这些了。”东歌认真回道,“还有什么,你问吧,我能回答的肯定回答。” “那个海螺......?” “那个海螺有两只,一只在我这儿,一只在我父王那儿。”东歌说道,“吹的时候听不到声音,但是父皇施过法术,不管多远,遇到危险只要吹响,父皇定会带兵来救我。” “哦。”慕容摇听到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伸手去腰间,摸了几下没摸到,突然想到放进了盒子里,下次记得还给她好了,心里想着。 “听闻你们族类可以化水为绡,可抵刀枪,入火不焚?”慕容摇问道。 “哎哎哎,我可不会啊,”东歌惆怅地撅起嘴,“我大概是个最笨的鲛人了,其他的鲛人一生下来就会织绡,眼泪是珍珠,可我啥也行,你要不要看我哭给你看。” “呃,算了。”慕容摇觉得好笑。 “我每次看你们人类采珠,一不小心就被海里的猛兽给吃了,被暗流卷走了,为什么还要乐此不疲的采珠呢?”东歌问道,“这东西也不能吃不能喝的。” 这是一个慕容摇回答不了的问题,也不知从哪里刮起的奢靡之风,人啊,就是喜欢跟风攀比。 “那个被当做祭品的姑娘怎么样了?”慕容摇问道。 “被那个装摸做样的六公子带走了。”东歌回道。 “那个六公子和那个随从是谁?你怎么认识他们的?”慕容摇问道。 “我不认识他们啊,那天第一次见。”东歌说着,“不过,他有法术,绝非凡人。” “哦。”慕容摇想起了他走在海面上的情景,绝非凡人可以做到。 “那个随从说,你身体里有两个灵魂,是不是真的?”东歌好奇地问道。 “没有。”慕容摇回道。 “但那天我确实感觉到你体内有两股力量。” “那应该是我练功不到家,无法控制体内的内力,两股气流相冲罢了。” “哦。”东歌看了看天,阳光已经卸去了刺眼的光芒,慢慢西沉,“我该回去了。”说着一跃便飞跃到海中,向远处游去,是不是跃出水面,很美,看的慕容摇有点发呆。 慕容摇回到府中,除了门牌依旧空空如也,园子已经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慕容摇走进院子,这院子原属前任宰相仇庸所有,当今皇后仇淑莲正是仇庸的表妹,至于为什么几年前仇庸突然在家中身亡,一直是个悬案。 在慕容摇看来,是真的悬案,还是有人不希望破案还是未解之谜。 “殿......公子,”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都安排好了吗?”慕容摇问道。 “一切都安排好了,除了总管其他都换成了自己人。”来人说道。 “好,注意他的动静,查出他是谁的人,先不要处置。”慕容摇说道。 “是。” “把我房里的婢女撤掉,从今往后,只你一人进我房间。”慕容摇说道。 “属下遵命。”来人说完,便退到一边。 慕容摇继续往里走,走到房间门口,后面的人连忙过来推开门。 “还有,书房那边弄好了吗?”慕容摇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问道。 “已经弄好了,工匠都是用的自己人。” “嗯,书房也不许任何人进,平日里也派人守好了,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慕容摇说道。 “遵命。” “征尘,你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慕容摇拍了拍征尘的肩膀。 征尘行了个礼便退下了,征尘看上去跟慕容摇一般大,少年俊朗,习得一身武功,对慕容摇忠心不二。 征尘幼年时,正逢西楚大举进犯东岳,地处边境的村落全部遭殃,同样年幼的慕容摇,跟随景天押送兵器,途经此地时,看到坐在尸体中央正在哭的征尘,慕容摇把自己的那份干粮和银两给了征尘,那时候征尘还不叫征尘,并把身上的玉佩也给了他,让他带着去永嘉城找柳先生,征尘一路上干粮被抢,银两被夺,可他硬是拼命保住玉佩,凭着毅力走了一个多月找到柳先生,后跟随柳先生习字学武,转眼两个少年都长大成人了,征尘也成为慕容摇身边的贴身侍卫。 慕容摇走进房内关上门,要查十几年的事,说不定可以从这个宅子开始查,从仇庸的死开始查。 窗外,征尘并未走远,远远看到慕容摇房间灯熄了,方从暗处走出来,一跃飞上屋顶,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府邸,他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来,双手将剑抱于胸前,便闭目养神。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墙上,快步沿墙飞奔至屋角便一跃而上,此时征尘也睁开眼睛抽出剑挡住来人,征尘发现对方并未带兵器,挡住他剑的竟是一罐美酒,来人抬起头邪魅一笑。 “征尘,本公子不是让你去休息吗?”是慕容摇。 “属下习惯了屋顶休息,在屋里反倒无法安睡”,征尘连忙收回剑。 “征尘可曾饮过酒?”慕容摇递了一罐过来。 “不曾。”征尘接过酒。 “本王也......”,慕容摇把酒打开:“不如征尘陪本王尝一尝这神仙水的味道如何?” “公子,怕是在下不胜酒力,万一......”征尘担忧道。 “没事,本公子目前只是个公子,又是奉命而来,有谁会蠢到这个时候来生事端。”慕容摇说完饮了一口,被呛到咳嗽不止。 征尘拍着他的背,慕容摇举起酒瓶碰了一下征尘手里的酒瓶,两人相视一笑,喝了起来。 次日,慕容摇醒来发现征尘正酣睡,便小心翼翼跳下屋顶,并交代侍卫不要叫醒他,征尘常年保持警惕,精神过于紧绷,慕容摇希望他可以偶尔放下警戒,好好休息一回。 房内,慕容摇让侍卫备好洗澡水,便躺在澡盆中闭目养神,过了好一会儿,水开始凉了,慕容摇喊侍卫过来加热水。 有人提了一桶热水进来,慢慢一勺一勺加入桶中,加水的动作过于轻柔,不像个男子所为,慕容摇睁开眼,看到一头白发,正是滕六公子。 慕容摇飞身而起裹上亵衣,露出结实的胸膛。 “你怎么进来的?”慕容摇怒斥道。 “我想去的地方没人可以拦住。”六公子整理了一下两鬓的白发。 “你来干什么?”慕容摇转身开始穿衣。 “冰夷已经把我忘了,”六公子语气里带着哀伤,“当年我们两人在北溟之地,是何等的快活。” “北溟?笑话,本王从未离开过东岳,何谈北溟这种人迹罕至的冰雪之地。”慕容摇穿好衣衫走出来。 “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忘记了之前的身份,没关系,我会带你回来的。”六公子说完便凭空消失了。 正在慕容摇惊诧之时,征尘摇着头进来。 “殿......公子”,征尘行了个礼。 “征尘可还好,”慕容摇笑着问,然后拿出一瓶酒,倒了两杯,把其中一杯递给征尘,然后手拿另一杯上去碰了个响儿。 “还喝?”征尘睁大眼睛。 “这叫还魂酒,夜里宿醉,次日饮一杯还魂酒便可生龙活虎,征尘不妨试试。”慕容摇说着一口闷了下去。 征尘也跟着慢慢喝了下去,喝完晃了晃头,没有什么感觉。 “征尘,你可听过归墟?”慕容摇问道。 “不知,是什么东西吗?”征尘问道。 “是个地方,永远去不了的地方。”慕容摇回道。 第七章关于泉客 落照山庄。 此时慕容摇正在书房内看书,门外一阵喧闹,景阳郡主走进书房。 “听闻哥哥要搬走?”景阳一进门就大声问道。 征尘后面跟着进来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站在原地微低着头。 慕容摇没有抬头,自顾自的看着书,没有看景阳一眼。 征尘见状也识趣地退到门外,继续值守。 “郡主来我这里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要搬走了?” “是的,皇命难违。”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这样我就很难见到哥哥了,会很想哥哥的。”景阳说着便整个人撒娇粘了上来,双手抱着慕容摇的胳膊,头靠在他肩头。 慕容摇浑身不自在,挣脱出来踱步到书架那边假装找书。 “偶尔还是可以见到的。”慕容摇说道。 “咦,这是什么?”景阳看到书桌旁边地上放着一个陶瓷画缸,里面有一副尚未装裱的画,便拿出打开看,只见一位女子,散着头发,着一身素衣,低垂着眼帘,美若天仙,再往下打开却看到一条鱼尾,景阳吓一跳,啊的一声把画丢在了地上。 “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慕容摇突然发怒,大声呵斥道。 惊魂未定的景阳被他这一吼,更加委屈,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慕容摇自顾小心翼翼捡起画,检查有没有损坏,全然没有看到景阳泪流满面。 景阳见状,哭着跑了出去。 景瑞听说慕容摇回来了,就兴冲冲跑来找他,正好与跑出去的景阳撞了个满怀。 景瑞见景阳哭的如此伤心,微微低下身子,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怎么了这是?是不是慕容摇他欺负你了?”景瑞一副要找慕容摇算账的口气。 “不要你管。”景阳推开他抹着眼泪儿跑了。 景瑞进到屋内,见到慕容摇正在抚平弄皱了的画,仔细一看是那副没画完的半人半鱼的美女图,不屑的哼了一声。 “我当是什么事,就为了一副没画完的画,就把我们景阳气哭成那样。” 景瑞说着走到慕容摇身边,再一次看了那副画。 “你说你,一个根本不存在,臆想出来的美女,把你迷成这样,上次还不让我看,这次连我那如花似玉的妹妹,也被你因一幅画弄哭。” “你不懂。”慕容摇并不打算跟他继续讨论这幅画的问题。 “呵呵,笑话,我不懂?”景瑞笑道,“论女人,我可是比你这不近女色的禁欲之徒强多了。” “你也就是嘴上能说会道的,你又碰过几个女人,整日里一副阅女无数的样子,其实还是个处子之身吧?”慕容摇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 景瑞一阵脸红脖子粗,一时无言以对。 “那也比你臆想这不存在的怪物强。”景瑞说着就把手指向那画中女子。 慕容摇连忙拍掉他伸过来的魔抓。 “你怎么知道她不存在。”慕容摇说的很小声,还是被景瑞听了个一清二楚。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她是活生生存在的一个人?”景瑞吃惊地下巴要掉了。 “难道这是父亲说的那个传说中的……”景瑞想到父亲曾说在一本古籍中见过泉客的画,正是人身鱼尾,父亲有收集古籍的习惯,至于他看过,定已藏于这藏书阁之中。 “跟我走。”景瑞过来拉住慕容摇就往外走。 “去哪里?”慕容摇挣开他的手。 “藏书阁。”景瑞走着,“这幅画似曾相识,得去查一下。” 两人来到藏书阁,藏书阁很大,内有书籍数万册,尤以古籍最多,庄主景天虽一武夫,但自小喜好读各国古籍,于是便爱上了收集,只要看中,无论价格一律收为己有,也是因此对各国了解透彻,所以在用兵打仗之时能迅速判断当地的人文风貌,从而出谋划策,擅以计谋取胜。 从小开始,景天便督促景瑞与慕容摇在此处读习各类典籍,不限门类,甚至读画本都不会阻拦,于是两人最多的时间便是泡在这藏书阁中。 数万册书中找出连书名都不祥的书是何等不易,两个人一找便是两个时辰,慕容摇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他放下书,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 “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本书啊?这都找了大半天了,也没找到志怪类的书啊。”慕容摇看着比任何时候都认真的景瑞。 景瑞这孩子,虽说表面上吊儿郎当的样子,实际上比谁都认真,比谁都较真,对问题一定要追根问底才行。 “或许我爹把它放在别的地方了?”景瑞说道,“不如我们去问问我爹如何?” “还是算了,我现在要去吃点东西了,我快要饿死了。”慕容摇说着往外走,刚走两步一本书啪叽自己掉了下来,砸在他面前,他四周望了下,没有人。 “你应该来问我的?”一个声音响起,慕容摇猛抬头,见是六公子。 “你怎么来这儿的?”慕容摇压低声音惊问道。 “我说过我想去的地方无人能拦。”六公子边说边走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慕容摇转身看了看景瑞,他还在认真翻书,似乎对这边的事毫无所知。 “我也说过,我无所不知。”六公子走过去挡住他的视线,“你不用担心,没有人看得见我,除了你。” “为什么?”慕容摇问。 “我想让谁看见我,谁就能看见我,我想让谁看不见我他就看不见。”六公子说话很是嚣张。 慕容摇不愿再与他聊下去,打开手中的书翻了起来,果然翻到有人鱼图的一页,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景瑞跟前。 “找到了。”慕容摇说道。 “是吗?给我看看。”景瑞丢下手中的书快步上前。 两人翻看两页,不觉吃惊,书中所描述的泉客是一种利用美色和美妙的歌声迷惑人类,并让他们心甘情愿被吃掉的海妖,竟与之前卖珍珠的老头说的一样,她们落泪为珠,化水为绡,虽然厉害却一生无法离开大海。 正在惊诧中的慕容摇听到六公子哈哈大笑,便瞪了他一眼。 “尽信书不如无书,写这书的人说不定根本没见过鲛人,”六公子说道,“你怎么不来问我呢,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景瑞在旁边,慕容摇不能搭话,于是他拍了拍景瑞的肩膀说,“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景瑞拿着书一边看一边被慕容摇拉着离开,剩下六公子站在原地,略显落寞。 慕容摇再回头看时,已经没有人影了,此刻慕容摇竟然很想听他讲一讲鲛人的来历。 凉亭内,景瑞依然看的入迷,婢女端来饭菜,已经过了午膳时间,两位少主来的匆忙,所以膳房只来得及准备些简单饭菜,说是简单饭菜对于普通人来说已是非常丰盛。 “哎哎哎,这书上说这鲛人是炼制灯油的上好原料,所炼灯油置于墓中,可千年不灭。”景瑞说道。 “先吃饭吧景瑞,尽信书不如无书。”慕容摇说道。 “就看着玩嘛,就当画本看了,这种瞎扯的故事有人信才怪。”景瑞把书置于一边,摩拳擦掌开始吃饭。 这时,景阳路过,看到两人这时才吃饭,就跑了过来。 “你们两个怎么现在才吃。”景阳坐下来,随手拿起书翻看起来,脸上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她也看到了刚才景瑞看到的部分,再看里面的插图,竟然与慕容摇所画神似。 “你好些了吗?”景瑞看她还没消肿的眼睛问道。 “早好了。”景阳瞥了一眼慕容摇,他正吃得香,毫无歉意。 “广泽王殿下桃花还挺旺,就是不知道是桃花运还是桃花劫。”六公子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慕容摇左边的位子上。 慕容摇听了这话,把筷子往石桌上一拍,啪的一声,吓了兄妹两人一跳,景阳见他如此,以为是冲自己发火,气鼓鼓地站起来看着他,拿起桌上的书就走了。 “哥,这本书借我看两天。” “哎哎哎,我还没看完呢。”景瑞端着饭碗望着景阳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看慕容摇。 六公子在旁边幸灾乐祸看好戏,慕容摇看他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起身怒气冲冲而去。 剩下景瑞一人端着饭碗,不知如何是好。 “莫名其妙。”景瑞望望左边再望望右边,嘟囔着继续吃饭。 慕容摇来到自己房间,征尘原本立在门外,见慕容摇神情不对,便跟进来给他换了一杯热茶。 六公子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慕容摇跟征尘说,“你先出去吧,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征尘退了出去。 六公子端起慕容摇的茶喝了起来,慕容摇心中一阵嫌弃。 “你说你知道鲛人的过往?”慕容摇先开了口。 “知道。”六公子回道。 “你到底是人是鬼?”慕容摇问道。 “都不是。”六公子回道,“我是神。” 慕容摇翻了个白眼。 “那鲛人是从何而来?”慕容摇问道。 “那要从女娲补天说起。”六公子喝了一口茶。 慕容摇一听直接站起来走向书房。 “哎,你怎么总不信我呢,冰夷,以前的你对我可是言听计从的。”六公子无奈地追到书房。 第八章冰夷苏醒 “六公子总把我误认成冰夷,这冰夷又是谁,与你有何渊源?”慕容摇抬起头看着六公子。 “冰夷他……”六公子欲言又止。 “不便言说不说便是,本王只是随便问问。”慕容摇整理着书桌。 “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天机不可泄露。”六公子面露难色,“殿下这是收拾东西准备搬去王府吗?哎,那王府连个门牌匾都没有,看上去甚是可怜。” 慕容摇手上的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整理,心里却陷入沉思,以什么名义常住京城好呢。 “你觉得庚辰这个名字怎么样?”六公子问道。 慕容摇不置可否,当他不存在,也不搭话,也不看他。 “其实你不用担心,很快刻有‘广泽王府’四个字的牌匾自然会有人送到你府上。”六公子望着窗外的美景说道,“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庚辰。” 说完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慕容摇望着他消失的地方思忖良久,庚辰,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慕容摇站起来走到博古架前,打开暗格取出锦盒打开看了看,随即合上放在收拾好的东西里,与那副人鱼图放于一处。 慕容摇走到门口,对门外的征尘交代几句,征尘便带着侍卫远去了,慕容摇也出门,向着大堂方向走去,他要去向庄主和长公主辞别。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闪进了屋内,不一会儿便离开了。 不久后,征尘回来了,后面跟着两个侍卫抬着一个木箱,进屋后将慕容摇收拾好的东西小心装箱。 慕容摇穿过长廊,走到后面的正室,庄主正坐在大堂擦着他的战刀,见慕容摇过来连忙放下刀。 “广泽王殿下,”景天行礼道。 慕容摇忙扶起他,“庄主不必行礼,我是来辞行的。” “嗯,已经听说了,既然是皇命自不可违,只是……”景天欲言又止。 “我知道庄主忧心什么,我心里有分寸,庄主不必担心,我会以庚辰的名字先在永嘉城安顿下来。”慕容摇说道。 “只怕没那么容易,这京城数一数二的宅子里突然住进了一个无名无权的人,各路势力怎么会放任不管。”景天说道“我只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怕是有人想借此事转移什么视线。” “我会见机行事。”慕容摇说道。 “嗯,也只能如此。”景天说道,“哦,殿下稍等一下。” 景天说着便回了里屋,不一会儿功夫,手里抱着一个梨花木盒子出来,放在桌上小心打开,里面是一把略显陈旧的剑,剑柄镶有上好的绿松石,剑长约两尺,刃宽一寸有余,剑身上刻满奇怪的符文,由于嗜血无数,符文的凹陷处已经呈紫红色,不时闪着幽幽的光。 但不知为什么,慕容摇见到这把剑第一眼开始,心口烦闷,内力失控,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似乎还看到此剑发出一道幽幽的光,冲自己直刺过来,靠近的一刹那又消失了。 “此剑名唤‘勼浅’,是我十几年前在北溟极寒之地遇到一名奇怪的少年所赠,此剑有灵性,会寻找自己的主人,显然我不是,你被送来那夜,此剑躁动不安,想必跟你有些渊源,不如送你当做自己的佩剑吧,也算做生辰礼物,从此以后摇儿要自立门户,难免也会涉足国事,一定要万万小心才好。”景天双手捧着剑递给慕容摇。 慕容摇弯身双手接过,仔细端详起来。 “姑丈去过北溟之地?”慕容摇问道。 “嗯,漫天飞雪,荒无人烟,整个北溟都是白茫茫一片。”景天说道。 慕容摇还想问什么,但自己此刻痛苦难忍,想要先回去调息一番,于是没有问。 “别忘了去跟长公主道个别,她自从接到皇命就郁郁寡欢,想是舍不得你走。”景天说道。 “是,姑丈。”慕容摇抱着梨花木剑匣走出来,向凉亭走去。 此刻慕容真儿正在湖心凉亭喂鱼,左手端着鱼食盒,右手捻起鱼食,温柔的撒向湖中,湖中的鱼儿便瞬间乱作一团互相抢食。 慕容摇远远看着,画面真美啊,慕容摇走过去,喊了一声姑母,慕容真儿喂完最后一点鱼食,转身把鱼食盒交给婢女,便走到慕容摇身边,拉着他的手坐下来。 慕容摇把剑匣放到一边。 “摇儿手如此冰凉,不会是生病了吧,若是的话不妨多在山庄住几日,等病好了再走也不迟。”慕容真儿说道。 “姑母,我没事。”慕容摇说道。 “我可怜的摇儿,一转眼就已经十五岁了,到了自己建府的年龄。”慕容真儿爱怜的望着慕容摇,“当年你的母亲因生下双生子被说成不详,摇儿这些年背负了太多,以后也会因此事频频被人诟病,处事要比别人更加小心才好,切记不可去祭拜你的母亲,这可是皇宫乃至整个永嘉城的大忌。” 慕容摇双拳紧握,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保持平静,自己将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十五年没见过面的父皇,自己心里恨他,却也知道他作为一国之君,有太多无奈。 慕容真儿命婢女取来很大的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衣服鞋袜,一年四季的都有,每季好几套。 “姑母,摇儿又不是不回来了,带这么多衣服作甚。”慕容摇笑着说道,“我会常回来的,这里可是我长大的地方,对了,姑母,我的房间可不能让给别人哦,免得我回来的时候还得去跟景瑞挤一张床,两个大男人……” “我怎么了,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好,嫌弃起我来了。”身后突然传来景瑞的声音。 “景瑞,我不是嫌弃你,我是觉得两个男人睡一张床不太好。”慕容摇嬉笑着,心想气氛总算缓和了,他不喜那种沉重的气氛。 “那倒是。”景瑞说道。 “咦,这不是父亲的宝贝吗?”景瑞看到了那个剑匣,“我问父亲要过好几回他都不给,竟然送给了你。” “这个……”慕容摇不知该如何接,“你家是铸剑的,你想要什么剑没有,还有你家那兵器库,庄主收集的各种名剑还不够你用吗?” “也是,你也得有个趁手的兵器,不然以后遇到麻烦,还得我出手相助。”景瑞说道。 慕容摇嗤之以鼻,论武功,慕容摇绝对在景瑞之上,只是景瑞自尊心重,所以每回比试都是慕容摇让着他。 “好了,瑞儿,让摇儿去收拾一下吧,他还要日夜赶路呢。”慕容真儿说道。 两人起身拜别,走回慕容摇所住之处,征尘已经将东西收拾完毕,他看见慕容摇,跑过来接过包裹,慕容摇自己拿着剑匣,侍卫们抬着几个箱子便朝山下走去,慕容摇回头看了看落照山庄。 景瑞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又不是不会回来了,再说我还可以去看你,这永嘉城里那么热闹,我一定去找你喝花酒。” 慕容摇笑了一下。 角落里,景阳看着这一切,脸上浮现出哀伤的神情,她没有出来送他,就这样看着他越走越远。 山下马车已经在等,众人把箱子装车,慕容摇抱着剑匣进了马车,一行人便往永嘉城方向而去。 经过日夜兼程,终于进到永嘉城地界,慕容摇看着人困马乏的众人,招呼征尘休息一下,找地方让众人吃饱喝足再回府。 永嘉城上好的酒楼应属群荟楼,众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从楼上可以纵观永嘉城。 “征尘,今日大皇子可有来?”慕容摇小声问道。 “刚才已经问过了,来了,就在隔壁包房,还让小二去众芳苑接了璇儿姑娘。。”征尘小声回道。 大皇子慕容衡,当今皇后仇氏独子,好风月,喜饮酒,擅赌博,而且还对五石散情有独钟,尽管如此也非一无是处,毕竟是皇室中人。 在宫中,他是个勤奋好学,文武韬略出众的未来储君不二人选,善于跟百官攀关系,再借助母亲一族在朝中盘根错节的人脉,想不出头都难。 一旦出了宫,就原形毕露,但他却不知道,这群荟楼却是慕容摇的私产,慕容摇的私产遍及这永嘉城,所以这些年虽人在远离京城的落照山庄,其实眼线遍布永嘉,大小事情都逃不过慕容摇的耳朵。 “注意他的动向,此人并不像他表面上那么好对付。”慕容摇说道。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重新上路回了王府。 夜里,数日奔波的慕容摇早早便命征尘备了洗澡水,便躺在浴盆之中闭目养神。 六公子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这回他没去捉弄慕容摇,而是走到剑匣旁边,轻轻打开,抚摸着那把剑,剑突然发出冰蓝色的光,通体变成透明的冰蓝色,犹如冰雕成的一般,一条冰蓝色的龙的影子绕着剑盘旋飞舞,突然那条龙直冲慕容摇而去,速度快如闪电,慕容摇有所察觉,刚睁开眼睛准备抵挡,已经来不及了,那条龙进入慕容摇的身体不见了,慕容摇蓝色的那只眼睛闪了一下,目光变得有点邪性。 第九章召人以瑗 慕容摇如同变了个人一般,从浴桶中走出来,走到铜镜前,看着自己,看了很久,摸摸自己的脸,摸摸自己的额头。 “冰夷,是你吗?”六公子走到他身后,慕容摇从镜子里看着他。 “六公子,”冰夷说道,“是我。” “你还活着,太好了,”六公子说道。 “我真的还活着吗?”冰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等哪天我们回去北溟,我会为你重塑肉身的,不用担心。”六公子抚摸着他的脸。 “为什么不是现在?”冰夷说道。 “还不是时候,你与庚辰共用一个身体,不过他已经不记得他是庚辰了,”六公子说道。 “为什么会这样?”冰夷问。 “你忘了?”六公子说道。 “我现在知道这个肉体所有的记忆,但是我自己的好像记不全了。”冰夷说道。 “你跟庚辰是前世的冤家,你们斗了几天几夜难分胜负,你们短短几天的争斗在凡间就是几年,引得天气变换无常,八紘九野之水泛滥,民不聊生,天帝大怒,罚庚辰下凡渡劫,庚辰下凡之时,你突然闯入,跟他一起坠入了凡间,成了双生子,但是遭人毒害,庚辰投的胎活了下来,你成了死胎,你的灵魄侵入了庚辰所投之胎中,所以你们成了二重身,一荣俱荣,一焚俱焚。”六公子说道,“此时这件事已被天帝所知,定会派人取你性命,你必须跟庚辰在一起,保护好他,他们便拿你没办法,待庚辰渡劫结束之时我会带你回北溟,重塑你的肉身。” “重塑肉身?”冰夷疑惑道。 “你原本是我无聊时堆得一条雪龙,没想到你吸收日月精华,再加上北溟乃盘古葬身之处,灵力充沛,你竟然修练成一只冰龙,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叫冰夷。”六公子回道。 “那你又是谁?”冰夷问道。 “我?”六公子说道”:我呢,是滕六,人称六公子,乃天界司雪之神,雪神。”六公子回道。 “……”冰夷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整个人倒了下去,六公子摇了摇头,把他扶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看着他,许久后才离开。 次日,慕容摇起床,感觉浑身疼,喊了一声征尘,很快就有人进来帮他梳洗换好衣服,把旧的衣服拿出去清洗去了。 他走出门外,活动了一下手脚和脖子,命征尘把勼浅拿来,便带着征尘往后面花园走去。 这个院子实在大,后花园连着湖,湖里可泛舟,后花园种着各种奇花异草,湖中一群锦鲤养的膘肥体壮,悠闲地游来游去,穿过后花园和小湖,再后面竖着高墙,内有一宽阔的练武场,可容上千人同时操练,可见此前这院子里,养了不少家兵,一介文官,私养家兵,可获谋逆重罪。 “这仇庸的案子有什么进展?”慕容摇问道。 “从偷调出的卷宗看,仇庸是被毒死的,全府上下一个没留,”征尘回道。 “像仇庸这种树敌无数,处处提防的谨慎之人,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毒死。”慕容摇疑惑道。 “此毒来自百濮,无色无味,银针也验不出,并且食后半个时辰才毒发,仇庸向来有以人试毒的习惯,可见下毒之人对仇庸相当熟悉。”征尘道。 “一定是仇庸手里有什么把柄,”慕容摇道,“派人暗中搜查这宅子,一定有什么暗室之类的。” “是。”征尘应道。 慕容摇拔出勼浅,剑身发出冷冷的寒光,让人望而却步,他挥舞了几下,轻轻松松便把旁边一个练功的柱子劈成两半,慕容摇不觉一惊。 “好厉害的剑。”征尘赞叹道。 “总觉得这把剑有些诡异,又说不上哪里诡异。”慕容摇皱着眉头端详着勼浅。 “剑出鞘的那一刻,感觉一股冷风袭来。”征尘道 “来,我们比试一番如何?”慕容摇做出比试的姿势,不容征尘拒绝,已挥剑直刺过来,征尘侧身躲开,抽出剑抵挡,慕容摇一个转身勼浅便架在了征尘的脖子上。 征尘认输,慕容摇在速度上远远胜过征尘,就算在这江湖上也无人能及,当然除了六公子这类会奇门异术的。 有侍卫来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说是有人秘密送来的,也没说谁送的。 慕容摇打开锦盒,里面是一跟树枝,底下放着一块雕龙玉佩,再下面是一副画。 征尘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礼物,心里直犯嘀咕。 而慕容摇却已明白了几分,他迈步往书房走去,征尘紧跟其后。 书房里,慕容摇将这三样东西一一摆在桌子上,他已经明白了送礼之人是谁,这是一场不容拒绝的邀约,只是邀约之人的心思难以揣摩,令慕容摇有些心里没底。 征尘站在旁边端详着这三样东西,一头雾水。 “公子,这是何意?”征尘问道。 “有人邀请我们去做客。”慕容摇望着窗外。 “谁邀请?”征尘继续问。 “当今皇上。”慕容摇说出这三个字不免有些心往下一沉。 “啊,公子是怎么看出来的?”征尘问。 “这玉佩叫做瑗,召人以瑗,是皇帝召见臣子的信物,这树枝是皇宫外西侧一座叫做落架山的山上独有的树种,这幅画说的是明日午时三刻。”慕容摇指给征尘看,在慕容摇眼中,征尘更像是与自己命运相似的兄弟,所以给人以兄长的感觉。 “哦。”征尘恍然大悟,顿时对慕容摇的崇拜又增加了一分。 “可是这个时候召见我一个没名没份没官职的素人是为何?” 慕容摇揣摩不出其中用意,可是一想到马上要见到这个,自己恨了十五年的未见过面的父皇,慕容摇的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以至于整天都心事重重,到了晚上竟然辗转反侧,失眠了。 次日,慕容摇早早便起了床,熟悉一番后亲自挑选衣物配饰,不得不说,长公主的眼光真不错,衣服从布料到做工完全凸显了慕容摇的英俊挺拔,即使昨夜一夜未眠,面色微黄眼圈微黑,依然被衣服衬托的精神奕奕。 走出门外,征尘已经牵着绝影站在门口,慕容摇翻身上马,征尘也上了另一匹马,两人绝尘而去。 珞珈山下,两人一前一后下马,慕容摇把缰绳交到征尘手上,整座珞珈山都被御林军包围着。 “在这里等我,我一人上去。”慕容摇说着便开始爬山。 在落照山庄爬山爬惯了的慕容摇,自然不把这百尺高的小山放在眼里,不一会儿功夫便已到山顶,山顶有个凉亭,有个挺拔的身影背对着慕容摇,正在看远处的风景,远处是永嘉城最繁华的地方,他的旁边站着一个随从,正是公公李世青,不远处还有个穿白色斗篷的人,整个人埋在斗篷里,背对着慕容摇,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世青看着这个当年自己亲手送到落照山庄的小娃娃如今已长成一表人才的少年,不免悄悄落下泪来。 “皇上,广泽王到了。”李世青声音很轻。 那人转过身来看着慕容摇,虽已到知天命的年纪,但依然龙威燕颔,神采依旧。 “草民拜见皇上。”慕容摇跪下来行礼。 “哼,草民?”慕容炎冷哼一声,“你这是责怪朕吗?” “不敢。”慕容摇伏在地上,慕容炎看不到他的表情。 “起来吧。”慕容炎压住怒气,坐下来倒了一杯茶,“过来坐。” 慕容摇站着没动。 “朕让你坐你便坐下,”慕容炎抬头看着他,这股子倔脾气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李世青走过来给他扶了一下凳子,又给他到了一杯茶,慕容摇犹豫了一下便坐了下去。 慕容炎看着这个从小到大不在身边的儿子,心里有了一丝丝愧疚。 “不必拘谨,朕这次找你来,一是想看看你,二是有件差事要交给你。”慕容炎喝了一口茶。 “朕会昭告天下,恢复你的四皇子身份,免得你下次在朕面前还自称草民。”皇帝白了他一眼,“还要追封你的母亲,让她安葬皇陵吧。” 慕容摇没说话,听到提到母亲,抬起头看了看慕容炎,长公主说母亲是整个永嘉城的忌讳,现在是唱的哪一出呢? 慕容炎见他不说话,完全理解他这十五年来所受的委屈。 “朕想让你负责修建皇陵,由你的二哥慕容竑帮你。”慕容炎作为皇帝,讲话有一种不容反抗的口气,“竑儿常年在外带兵打仗,你可以跟他好好锻炼一番。” 慕容竑的名号对于慕容摇来说并不陌生,对于整个东岳都不陌生,少年便跟随将军出征,短短几年时间,已经军功卓著,勇冠三军。 慕容摇自始至终没有说话,这时远处那个白色斗篷的人转身走来,慕容摇看到来人,惊讶不已。 “是你?” “参见广泽王殿下。”来人摘下斗篷,漏出一头白发。 “你们认识?”慕容炎惊讶道。 “微臣有幸,有一次偶然遇到广泽王殿下救了一位差点溺水的姑娘。”六公子嬉笑着冲慕容摇眨眨眼。 “啊,原来如此,看来国师对朕的四皇子赞赏有加啊。”慕容炎说道。 “四皇子好善乐施,微臣实属敬仰。”六公子答道。 “嗯,朕累了,就先到此吧。”皇帝说完站起来往山下走,李世青和六公子也跟上。 慕容摇久久坐在那里没动,一向能言善辩,绝不处于下风的慕容摇,今天竟然没说几句话,修建皇陵这等大事也这么随意地交给一个刚回京都的人,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第十章修建皇陵 慕容摇下山,征尘递过缰绳,慕容摇翻身上马,与征尘一同返回王府。 王府门口,慕容摇没有立即下马,他骑在马上望着王府大门,征尘下马,马夫过来把马牵走,征尘立于一侧,这大门气势恢宏,依然可见往日的繁荣,如今门上的旧牌匾已经摘下,空空荡荡的。 “圣旨到!”正在慕容摇发呆之时,身后传来李世青的声音。 慕容摇缓缓下马,征尘接过缰绳交给马夫,马夫一路小跑消失在拐角,慕容摇掀起前襟跪下接旨,众人跟随其后纷纷下跪。 李世青走上前来,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咨尔慕容摇,朕之四子, 淑妃苏氏所出, 由长公主慕容真儿代为抚养, 醇谨夙称,恪勤贞固, 恩宠涣号,礼洽懿亲, 今恢复尔广泽王身份, 望尔秉承圣训,笃行不怠。 钦此!” “儿臣接旨!”慕容摇叩谢,双手接旨。 李世青双手奉上圣旨,借势轻轻拍了拍慕容摇的左手,面带笑容,和蔼慈善。 面对这个当年自己亲手送出宫去的孩子,李世青心里即心疼他的身世,又欣慰在长公主那里,这孩子可以培养的这么好。 “皇上还亲自为你的王府题了牌匾,让老奴给你送来。” 李世青招了招手,几个皇宫侍卫便抬着一块盖着红绸的牌匾,架梯而上,三两下便把刻有‘广泽王府’四个字的牌匾,挂在了王府的门上,然后退下,动作干脆利落。 慕容摇手捧圣旨,看着这牌匾,心中五味杂陈。 “四殿下,老奴先回宫复命了,过两日,陛下会给殿下安排差事,望殿下好生准备一番。”李世青说完,便带着皇宫侍卫们走了。 书房里,慕容摇立于书桌前,桌上摆放着圣旨,征尘立在一侧也不敢言语,也不敢动,怕弄出动静惊扰了殿下,可慕容摇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一炷香时间了,征尘实在忍不住了。 “殿下,这圣旨有什么问题吗?”征尘问道。 慕容摇回过神来,看了征尘一眼,又看着圣旨,用手摸了下淑妃二字,便把圣旨卷了起来,递给征尘。 “没有问题,收起来吧。” 又过了两日,修建皇陵的手谕便送到了广泽王府,二殿下慕容竑负责修建,四殿下慕容摇协助二殿下。 皇陵的位置是个机密,所有去建皇陵的人是有去无回的,所以慕容摇选择不带一兵一卒独自前往,征尘负责看护四王府,拔除眼线。 “殿下,真的不需要微臣同去吗?”征尘问道。 “不必,这去的人恐怕除了我和二殿下,其他人怕是有去无回了。” “微臣不怕死。”征尘道。 慕容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但不可枉死。” 慕容摇拍了拍绝影的脑袋,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一路上,被拉去建皇陵的能工巧匠,不得不抱着赴死的心态,哭哭唧唧,满脸绝望,慕容摇看着这场景第一次感觉到皇权的可怕。 慕容竑骑马立于通往皇陵唯一的路上,等着素未谋面的四弟的到来,远远看到慕容摇一人一骑而来,心中不免有些惊讶,之前听闻四皇子民间长大,想来必定是个一无是处的庸庸之辈,走近一看竟是英姿飒爽的翩翩少年。 “二哥,”慕容摇下马行礼。 慕容竑也下马上前扶起,顺势拍了拍他的臂膀,没想到虽然年幼,面容消瘦,却孔武有力,可见是练过一些功夫的。 慕容竑手搭上慕容摇的肩膀,搂着他进到皇陵内部,只见皇陵靠山而建,把山挖了个大窟窿,中间用石柱撑顶,工匠们正在叮叮当当敲打着石头,皇陵的中央放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两个巨大的琉璃瓶一大一小套在一起,两瓶中间灌满了水,上面盖一个巨大的灯芯,这竟然是一盏巨大的灯。 慕容摇不喜看这些,人死如灯灭,为了安放死人竟要耗费如此的人力物力,还要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跟着慕容竑走了一会儿,心中感觉压抑,便借故独自来到外面,看着方圆几里的荒凉,竟有点伤感。 “哎,我现在该叫你庚辰还是冰夷呢?”慕容摇一惊,回头望去,六公子正站在他身后。 “不必哀伤,人各有命,当初女娲抟土造人之时,也仅仅是想供这世间妖魔鬼怪食用罢了,何曾想这人类偏偏把妖魔鬼怪给赶跑到深山老林里了。”六公子感叹道。 慕容摇依旧不语,只是这样站着望着远方。 看他这个样子,六公子悄悄施了个法,勼浅躁动起来,一下脱壳而出,那条冰蓝色的龙再度出现,直冲慕容摇而来,慕容摇瞬间被击中。 “冰夷?”六公子问道。 “即将有个棘手的任务,他不行,只能你来完成了,”六公子道。“这是你助庚辰完成渡劫最好的方法,他渡劫完成之日便是你重生之时。” “什么任务?”冰夷问。 “稍后便知。”六公子说完消失了。 远处,慕容竑走过来。 “四弟,原来你在这儿。”慕容竑来到旁边。 “二哥。”冰夷伪装慕容摇的声音。 “过两日我们出海,你明日到海边与我会合,二哥带你见识一下我们是怎么捕鱼的。”慕容竑说道。 “出海捕鱼?不修皇陵了吗?” “到时你便知道了,对了,那边给你安排了营帐,我看你没带下属,我这边派几个人给你。”慕容竑说完就回了皇陵不远处的营帐内。 “现在,你要去找景阳,要回他偷你的海螺,出海时带上它。”六公子突然出现。 “……”冰夷听得一头雾水,刚要开口问便被六公子止住了。 “不必多问,照做就行。”六公子说道。 冰夷便没再问下去,骑上马往落照山庄而去。 落照山庄。 景阳正坐在秋千上百无聊赖地打着盹儿,身后一阵脚步声,还没等她回头看清是谁,来人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景阳一惊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滑便摔下悬崖,被一人一把拉住,一只鞋滑落下去。 她定下神来一看,来人竟是日思夜想的慕容摇。 “摇哥哥。”她心花怒放,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冰夷一使劲便把她拉了上来。 “把我的海螺还给我。”冰夷还没等她站稳,便猛抓住她肩膀怒斥道。 “哎呀,放开我,你弄疼我了。”景阳挣开。 “你拿走了我的海螺,还给我,”冰夷道。 “你要海螺干什么?”景阳问道,“你是要去见那画中的人是不是?” “什么画中人,我要去捕鱼用。”冰夷说道。 景阳感觉今天的慕容摇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反正今天的他很凶很没涵养,完全不像他。 “那你带我一起去,”景阳撒娇道。 “不行。”冰夷道。 “那我没见过海螺?”景阳赌气转过身。 “好,带你去,现在就走,快去拿。”冰夷说道。 日夜兼程,冰夷带着景阳出现在了东海边,此时正是凌晨,天还没亮,月亮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 冰夷找了块平滑的石头躺下眯一会儿,景阳被海风吹得有点冷得发抖,挨着慕容摇坐下。 就这样一个多时辰之后,几艘全副武装的战船出现在海上,它们朝这边驶来。 冰夷惊诧地看着,不是打鱼吗,怎么不是渔船而是战船。 船靠岸,慕容竑下船来,看到慕容摇和景阳。 “这不是景阳郡主嘛,都长这么大了。”慕容竑看到景阳也来了,有点惊讶。 “二哥,我来看你啊,你常年在外,景阳想要见一面难得很呀。”景阳嘴甜甜的说道。 “四弟,你怎么把景阳带来了,出了事看你怎么向长公主交代。”慕容竑对慕容摇说道。 “二哥,你别怪他,是我非要跟来的。”景阳说道。 “你呀,太任性了,你知道今天多危险吗?一会儿自己小心点儿。”慕容竑严肃的敲了下景阳的头。 景阳吃痛,噘着嘴。 “不就打个鱼嘛,有什么危险的,再说了不是有二哥和四哥保护我呢。”两人说着便上了船,众人也跟着上船。 “二哥,今天不是捕鱼吗?怎么用的战船?”冰夷问道。 “今日的鱼特别难捕,必须用战船才行。”慕容竑站在船头望着远方,嘴角的笑很邪魅。 “哦。”冰夷似乎明白了六公子让他来的目的,跟他关系也不大,懒得多管闲事,况且还能助自己早日完成渡劫,恢复肉身。 第十一章灭族之恨 东海,夕阳西下,余晖洒满整片海域。 远处,几只巨大的船出现在海面上,靠近些才发现,这是几只装备精良的战船。 住在东海周边的村民,没事干的都聚拢在岸边,期待发生点什么。 东歌正在归墟不远处的鳌仙君处玩耍,鳌仙君是奉命守护蓬莱仙山的一只万年龟,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没离开过这里半步。今日忽然见几只巨型的战船,出现在海上,便饶有兴趣地看起来。 东歌看到领头的那只船上,站在船头的三个人,一个披盔戴甲,一个雍容华贵披着斗篷,还有一位女子,美丽娇羞地贴在旁边雍容华贵的男子身上,这男子好生眼熟,再看他腰间挂着的海螺,竟很像自己送给那位广泽王的那只。 等船靠的再近些,东歌终于看清了,正是广泽王殿下,旁边的女子时不时跟他说着话,他也偶尔回应一下,过了一会儿女子仿佛迷了眼睛,他便低下身子给她吹,还把斗篷解下来给她披上。 东歌看着这一切,用手使劲锤了一下鳌仙君的背。 “哎吆,我的老骨头,要被敲碎了。”鳌仙君叫道。 船停了下来,船上的侍卫们一阵忙活,船两侧开了许多小窗,探出密密麻麻的箭头,粗的如手腕一般,细的如箸一般。 “这是要干什么?”东歌疑惑着,想来东海近几年出现的船,无非是要么采珠,要么打鱼,要么求取仙药。 只见船头的男子摘下腰间的海螺,放到嘴巴吹了起来,旁边的女子兴奋地手舞足蹈。 “不好,这是要引我父皇出来吗?可是引我父皇干什么呢?”东歌疑惑着沉入海底,向归墟游去。 东歌远远看到父皇母后已经带着鲛人们向上而去,东歌喊着,但是太远了他们听不到。 她在后面奋力追赶,依然赶不上,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船上的人认真盯着水里的动静,突然平静的水面下伸出两只手,把正在探头看情况的一个侍卫拖下水。 “放箭,”慕容竑下令,“抓活的”。 嗖嗖嗖的箭便射了出去,箭的末端拴着铁链,刚才被拉下水的侍卫,连同拖他下水的鲛人被穿在同一把箭上,侍卫们把鲛人拖上船扔进早已准备好的深水池中,一只两只……,很快就装了大半,有的鲛人被一箭穿心,瞬间便化作一团泡沫,消失不见。 鲛人王和王后出水应战,一个挥舞着三叉戟,一个甩着长鞭,船上不停有侍卫落水,慕容竑见状 命令最大的弓箭伺候,一只手臂般粗的箭拖着铁链直冲鲛人王而去。 正在此时,东歌浮出水面,大声地喊着父皇母后,没有人听到,她游到船底,试图破坏这船,但是这是战船,玄铁为架制作而成,凭她用尽方法也无能为力,她的双手指甲损坏,嘴里也开始流血。 箭从鲛人王的腹部贯穿而入,又从背部贯出,巨大的力量竟然扯得战船使劲晃了一下,冰夷一时没站稳脑袋磕在了船沿上,顿时倒地,眼花缭乱,海螺跌碎在甲板上,勼浅晃动了几下便归于暗淡。 鲛人王吐出一口献血。 “卑鄙,竟然在海中下了蛊,”鲛人王怒视着慕容竑,“我还以为身为东岳战功赫赫的兵马大将军,会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没想到竟也惯用九苗那腌臜下作的手段”。 “以人的力量抵抗你们鲛人的力量,本身就不公平,我总得想个办法,拉平我们之间的差距不是?”慕容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景阳赶紧过去扶起慕容摇,慕容摇一看是她一把甩开,转身扶着船沿呕吐,这时他看到下面怒视着他的东歌,景阳过来帮他拍背,他立即站起来拉着景阳远离船沿,说没事了,慕容摇此刻还仿佛做梦一般,自己怎么会在海上。 慕容摇晃了晃眩晕的头,他眼前浮现东歌刚才的眼神,绝望中掺杂了仇恨,海水从她头发上脸上往下流,看不出有没有哭,紧抿的嘴唇和起伏的胸脯表明着她的怒气。 另一只箭射穿了鲛人王后,她的鞭子掉入海中,她被拖着拽到船上,就这样几只大船满载而归,慕容摇围着船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东歌,顿时输了一口气,还好她没被抓住。 “他说你在海中下了蛊?”慕容摇眉头紧皱。 “是啊,”慕容竑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不然这么能抓住他们呢,如果没有下蛊,我们就是他们现在的下场。” “是我们侵犯了别人的领地,你们打仗不都是要师出有名吗?”慕容摇说道,“二哥,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抓他们。” “这皇陵之中需要一盏长明灯,需要很多很多的灯油,能燃千年万年那种,除了鲛人,还有什么还能做到让灯油千年不灭。”慕容竑杀红了眼,一脸杀戮后的满足。 “为建这皇陵,到底要死多少人?”慕容摇锤了一下船沿,很疼,他咬牙忍着,“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这鲛人所炼灯油千年不灭的。” “不知是谁派人送给我一本书,”慕容竑说着从怀中取出那本书,“我还得感谢他呢,让我白白捡了一个大功,这可比打仗容易多了。”慕容摇注意到书的侧边沾了油渍,上次景瑞吃饭时不小心弄到的。 慕容摇转头看向景阳,景阳局促不安地抠着手指,不敢抬头看他。 东歌回到归墟宫,还有一些年迈的和一些幼年的鲛人幸免于难,她看到照顾自己长大的花婆婆,游过去抱住她痛哭不止。 花婆婆拍着她的背。 “歌儿,事到如今,鲛人族守护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了,”花婆婆扶起她,帮她擦掉眼泪,转身进到王后的寝宫,打开床头的一个暗格,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来是一丸丹药。 “其实你不是鲛人族,你不会织绡,眼泪不会化珠,也学不会鲛人的法术,不是因为你天资差,而是因为你不是鲛人。”花婆婆说道。 “几千年前,神界那场毁灭性的大战之后,女娲补天,那时她已怀有身孕,伏羲受重伤抱着七弦琴坠入东海,女娲随后也跳入东海,可她这时候已经要分娩了,”花婆婆顿了一下。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你就是那个孩子,女娲的后人,她化泡沫为鲛人,只为世世代代守护着你,今日鲛人族遭遇如此大难,是不是她在告诉我们,我们的使命完成了呢。”花婆婆说完拿起那粒丹药给东歌,“吃下去,你就会现出你的真身,你就可以进入归墟去见你的父亲母亲了。” 东歌满脸不敢相信,花婆婆将药递到她嘴边,让她吞了下去,一股热量直冲腹部,一阵剧痛,尾部的鳞片一片一片像雪花一样开始脱落,血流了出来,然后竟然长出了新的鳞片,不一会儿功夫鱼尾变成了蛇尾。 东歌疼的满头大汗,躺在地上微睁着眼睛。 “去吧,去归墟里面,你的父母等了你几千年了。”花婆婆摆摆手做了个让她去的手势。 东歌向归墟游去,这归墟相传是伏羲大战中受伤落入东海砸出一个大坑,从此水源源不断流进去不知流向何处,总之永远填不满。东歌一靠近归墟就被吸了进去,旋转着旋转着坠落了很久也没有落地。 东海岸边,一排排身着铠甲手持镗戟的将士列阵以待,一排排玄铁打造的囚车森森的发着青光,大船靠岸,两个侍卫下船巴川固定好,其他侍卫把鲛人一只只拉出来塞进囚车,岸边的村民看到鲛人的样子分分后退,有大胆的还凑前去看。 船一靠岸,慕容摇便愤然下船,向侍卫要了一匹马,便独自往永嘉城方向去了,任凭景阳在后面喊他追他,他就这样绝尘而去。 慕容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恭喜大将军,又立下大功,”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人小跑过来迎慕容竑,一脸谄媚地笑,“这次收获颇丰,为何末将看广泽王殿下似有不悦。” 慕容竑并不想搭理他,狠狠瞪了一眼,来人立马闭嘴。其实他也不明白慕容摇到底想什么,一开始的时候非常配合,海螺还是他吹的,为何后来变脸变得那么快。 “果然还是个孩子,就这臭脾气,短时间内成不了气候。”慕容竑心里想。 一侍卫过来禀报已经装车完毕,众人在慕容竑的带领下,向着皇陵出发了。 广泽王府。 慕容摇骑马至门外,下马便气哄哄地进了王府,门口的守卫立即上前把马牵走,他走至书房,坐在桌前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招呼征尘进来,耳语了些什么,征尘便带着几个侍卫出了门。 慕容摇稍微消了消气,走到书房最里面,打开那个从落照山庄带来尚未开封的箱子,拿出那个锦盒,打开,里面空空如也,慕容摇生气地摔在地上,锦盒碎成两半,在地上打着转儿。 第十二章归墟之谜 黑暗,无尽的黑暗,寒冷,刺骨的寒冷,东歌在这寒冷的黑暗中一直坠落,睁不开眼睛,身体也已被冻得麻木了,动也动不了。已经不知坠落了许久,脑袋昏昏沉沉的,过了一会儿,突感周围亮了起来,也渐渐暖和起来,她微睁开眼睛,周围是五彩石的石壁,闪着五彩的光,底下依然是深不见底,又过了一会儿,周围慢慢变得空旷起来,隐约可以听到水声。 慢慢的,东歌稳稳落在地上,她努力撑着用尾巴站起来却失败了,歪来歪去最终跌坐在地上,她还不适应现在的自己。 她环顾四周,这是一个蛮大的洞府,中央有一个水潭,水潭上水气缭绕,水潭的中央放着一块平整的五彩石,散发着五彩炫光,照亮了整个洞府,五彩石上放着一个石桌,石桌上放着一把精美的琴,琴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光泽,绝非凡品。 琴的后面,靠近墙的位置,立着一尊石像,人身蛇尾,栩栩如生,东歌看了一下石像的下半身,跟自己现在一般模样,东歌心想,那便是女娲了。 石像满眼柔情,面带笑容,正在看向某处,顺着石像的目光望去,正是那把琴,它仿佛在听某人弹琴。 突然,石桌上的琴自己响了起来,一首悠扬的曲子,琴音清越温粹,犹如微风拂面,饶人心弦,水面在琴音中荡起层层涟漪。东歌闭上眼睛,沉醉在这琴声里。 这时候,石像竟然动了,只见它摆动着尾巴走过来,竟慢慢地变成一个美丽的女子,尾巴也变成了双腿,东歌惊诧不已,再看向那把七弦琴,此刻一个着一身白衣的男子也逐渐显现,他的手轻抚琴弦,那女子随着琴声舞动起来,好美的画面,男子时不时地望向女子,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女子也笑着回应。 东歌犹如进入幻境一般,周边场景突变,高山峻岭间,一男一女的背影依偎在一起,凤凰从头顶飞过,发出悦耳的鸣叫,女子手中玩着泥巴,腹部微隆,似有身孕。男子眺望着远处,目光所落之处,正是凤凰所栖之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高耸入云,绿荫如盖,男子一跃而起,瞬间便已稳稳站在树梢,风吹起他的衣衫,吹动树叶,吹动树干,凤凰惊起,在空中盘旋,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听,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挥,整棵梧桐从地上一尺处断裂,男子一惊,只见断裂之处竟流出红色的血,凤凰在空中发出一声悲鸣,盘旋着,许久不肯离去。 男子略施法术,一块上好的桐木便落在他手上,他飞回女子身边坐下,拿给她看,并放在耳边敲了几下,满意地笑了。 过了许久,男子用那块桐木制成了一把七弦琴,梧桐做面,杉木为底,冰蚕丝做弦,正是归墟中石桌上那把,男子将琴置于膝上,试弹了起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凤凰依旧在他们上空盘旋着,悲鸣着...... 许久之后,天色大变,飞沙走石,山崩地裂,男子一手扶琴一手搂住女子,渐渐隐匿于尘雾之中。 天地间传来打打杀杀声,鸟兽四处逃窜,天塌地陷,八竑九野之水泛滥,执琴男子受重伤坠入东海,连同那把七弦琴,掀起了巨大的海浪,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一直旋转一直旋转,看似想要吞没周围的一切。 东歌一惊,难道这就是鲛人一族守护了几千年的归墟? 正在东歌半疑之时,山上正在炼五彩石补天的女子,几乎耗尽灵力终于把天补好,她使出最后的力气越入东海的漩涡之中,腹中剧痛,女子强忍着。 海底被砸出了一个巨坑,深不见底,水流夹着石块等卷入其中,女子此时产下一名女婴,人身蛇尾,如她一般,她爱抚着,亲吻了婴儿的脸颊,面带伤心之色,她耗尽最后的灵力,施法化泡沫为鲛人,又将婴儿隐作鲛人模样。 几个鲛人跪在她面前,双手接下婴儿,还有一个锦盒,女子此时已虚弱地伏在地上,她用尽力气跃入漩涡之中。 此时还在吃惊的东歌又回到了归墟,刚才像做了一个梦一般,捂着头晃了晃,她低头却发现自己的尾巴变成了双腿,她伸手摸了摸,有感觉,是自己的腿。 突然周围开始晃动,石头散落下来,石像也在晃动中碎成一块一块,那把琴中闪出一道蓝光,碎裂的石像中闪出一道红光。 百花楼,永嘉城里有名的风月场所。 此时六公子正坐在靠窗的位子饮着茶,旁边的小二嫌弃地帮他斟茶,一边斟一边嘀咕着,来这百花楼里一不喝酒二不听曲三不找女人的主儿还是头一回见。 突然,六公子准备送入口中的香茗顿在了空中,六公子眉头一皱,表情由放荡不羁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女娲之灵,伏羲之灵。”六公子自言自语道,“双灵竟同时显现。” 眼前一花,小二定睛一看,刚才还坐在这的奇怪公子瞬间便没了人影儿,只见顿在空中的茶杯突然掉落,他赶紧去接,却没接住,砸了个稀巴烂。 “又要赔银子了。”小二沮丧地说道。 “不会的。”伴随着说话声,空中落下一锭银子。 小二吃惊地张着嘴半天合不上,环顾四周没有人影儿,他顾不上拣银子,朝着那个碎了的茶杯放心磕起头来。 “谢谢神仙,谢谢神仙……”此时小二早已吓得词穷,只从嘴里冒出这四个字。 东歌看见这一红一蓝的东西交织着在空中旋转,瞬间消失在七弦琴中,七弦琴发出重重的一声响便朝东歌飘来,她接住七弦琴,轻轻抚摸着,她当然知道刚才的幻境里的一男一女就是自己的双亲,而这把琴就是他们留给自己的遗物。 周边的晃动依然没停,不停有石块落下来,看来这归墟马上要塌了,要赶紧找到出去的路,东歌环视四周,连进来的路都消失了,此刻这里就是一个封闭的石室。 她坐下来,尝试着弹了一下琴,没学过音律的她竟然无师自通刚才的曲子,她闭上眼睛,让自己忽视周边的一切,努力静心弹琴,音律似乎有一种力量,正在推动着周边的一切,突然一声巨大的开门声响起,石像原来位置的后方,瀑布般水流的后面开了一扇门,东歌抱着琴站起来,晃了两下差点没站稳,她还没适应有腿的感觉。 她走进石门,门的后面,水迅速向两边让开一条路,看不到尽头,她光脚慢慢踩上去,一步两步…… 走了许久,来到一处陌生的海边。 楚国边境,首阳山以北,东海边。 此时正是秦国攻打楚国之时,秦兵强大,楚军节节败退,已经退到海边,楚军大将逯渊正在大帐中看着布防图,突听外面一阵骚乱。 他走出大帐,却见海水朝两边翻滚,中间竟让出一条通往海底的路,两边的海水几丈高,却不曾淹到岸边来,正在惊讶这场面,突见一女子抱着一面琴,光脚朝岸边走来。 士兵们以为妖女现世,纷纷举着戟作防御状,逯渊站在远处观察着动静。 只见女子一上岸,水便退了下去,女子身子一软倒在沙滩上,众人慢慢举着戟上前查看,逯渊也走上前来看了看,就一普通女子,并不是妖女,长相俊美,似有十几岁年纪。 东歌醒来时,自己是被捆绑在根柱子上,周边围着很多看热闹的士兵,见东歌醒来,其中一人赶紧去报告将军,不大一会儿,逯渊便朝这边走来。 他端详了好一会儿,东歌也盯着他。 “你为何会从海中走出来?你是人是妖?”逯渊虽强装镇定,还是保持着三尺开外的距离。 “她是圣女。”没等东歌说什么,逯渊便听到身后有人回答。 他回头看去,只见一全身白衣的清秀男子正骑着一匹马而来,走近了他也没下马,高高在上的俯瞰着众人。 “原来是奉常大人,大人怎会到这脏乱的军营中来。”逯渊行了个礼道。 “有圣女降临楚国,我作为奉常,岂有不来迎接之礼。”白衣男子下马来到东歌面前。 东歌抬头看他,竟是那日船上六公子的小跟班白泽,何时竟成了楚国的奉常,他朝东歌眨了下左眼,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旋即有换做严肃脸转身面试向逯渊。 “恭喜将军了。”白泽行了个礼。 “何喜之有?”逯渊想到连日吃败仗,眼看就要顶不住了,这个时候来道喜堪比耻笑。 “圣女降临将军军营,想必未来之战必可大获全胜,将军可要立下大功了。”白泽说着走上前解开东歌的绳子。 “王上要召见圣女,我就先带她走了。”白泽说着便把东歌扶上马,自己也一跃而上,绝尘而去。 “唉……”逯渊还想说什么,马却已走远,“这个奉常大人竟然可以一人一骑这么短时间就赶到这边,真是活见鬼了。” 第十三章梧凤之鸣 东歌坐在马上,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哀鸣,她转头看向后面的天空,那只在东海上空嘶鸣了几千年的凤凰,此刻却正跟在他们身后。 正惊诧着,突然感觉到一双眼睛盯着她,她一垂眼,正对上白泽的目光,赶紧转过身来。 “你可知我是谁?”白泽问道。 “不知。”东歌摇了摇头。 “那你可知那只凤凰为何总跟着你?”白泽又问道。 “不知。”东歌再次摇摇头。 “因为你抢了她的爱人。”白泽笑着说道。 “她的爱人?”东歌疑惑地问道。 白泽没说话,努了努嘴看向那把琴。 “你是说,这把琴是她的爱人?”东歌不解。 “你应该看到过这把琴制作的过程吧。”白泽说道。 “你怎么知道?”东歌问。 “这世间还有我白泽大人不知道的事情吗。”他自大地说道。 “……” “这琴啊,所用的那棵梧桐树已在那里生长了千年,已经修炼出了精魄,是木之精,名曰彭侯,正是那凤凰相守千年的爱人,没想到被你那父皇一下就砍了,还把彭侯封印在了这琴里。”白泽说道。 “啊……”东歌抚了抚琴,又看向那盘旋着悲鸣的凤凰,突然很想帮帮他们。 “你可别干蠢事啊。”白泽知道她所想,“现在这琴中拥有女娲之灵和伏羲之灵,这双灵现世,必会招来麻烦。” 楚国都城郢都。 一只凤凰出现在楚国上空,立马就引起了全城轰动,大家纷纷走上街头,东歌所过之处纷纷跪了一大片,白泽故意让马走慢一点,凤凰跟在他们上空盘旋着,就这样浩浩荡荡的人群跟在马后面三步一磕头来到皇宫门外。 站在皇宫最高的楼宇之上的楚王,清清楚楚看到了这一切,白泽眼神越过层层楼宇看向楚王,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一会儿不必说话,只管往前走,我会送你去找他。”白泽伏在东歌耳边低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是圣女,不再是东歌,彻底忘掉东歌这个名字。” “那我现在叫什么?”东歌问道。 “这个不用急,很快你就会拥有一个名字了。”白泽说道,“现在抬头看向凤凰,向她招招手。” 东歌抬头,看见那只盘旋着的凤凰,伸出右手招了一下,那只凤凰便俯冲下来,落在地上变成了一个女子,跪拜在圣女面前。 楚王带领众大臣出门迎接,白泽下马,扶着圣女下来,凤凰跟在后面,圣女把手中的琴交给凤凰,向楚王行了个礼,众大臣也急忙跟着行礼,凤凰小心地捧着琴。 楚王让出一条路,让圣女走在前面,东歌也不谦让,直接大步向前走去。 “王上,圣女现,必有麒麟之才现,唯有此人可解楚国此时之困。”白泽站在楚王旁边,望着圣女的背影。 “喔,那奉常大人可算出这麒麟之才在何方?”楚王脸上现出悦色,数月以来,饱受秦国战争之苦的楚国,此时已到了危难时刻,每日的战报让他夜夜难眠。 “微臣还需圣女相助方可算出。”白泽说道,“请王上莫急。” “莫急莫急,这眼看就要打到郢都来了,这秦国虎狼之师,我大楚又急缺将才,怎么能不急。”楚王哀叹着说道。 东歌作为圣女,被安排在了天机楼,这天机楼正是白泽的所在,共有九层,是这皇宫中最高的所在之一,非常气派,里面布置着很多祭祀观星象的东西。 东歌走进房间,走向窗前推开窗,望向远处。凤凰在后面进来,她把琴小心翼翼的放在桌案上,用手轻轻抚着它。 突然,窗户外一个脑袋倒挂着垂了下来,把正在凝神的东歌吓得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听说你是圣女,”那个脑袋一个翻身便进了房间,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娃娃,“也不怎么样嘛,连我这样的小孩你都怕成这样。” 东歌也不吭声,凤凰把她扶起来,正在此时,白泽走了进来。 “这里好生热闹啊。”白泽说道,“殿下还是这么爱胡闹。” “白泽哥哥。”被称殿下的小孩立马换了笑脸迎了上去,“白泽哥哥,你上次给我讲的青丘九尾白狐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殿下,你怎么到我这天机楼来了。”白泽说道。 “我听说你带回个圣女,这圣女从海中走出来的,还跟着一只凤凰神鸟,我想看看这是不是真的。”殿下说着瞟了东歌一眼,“不过如此”。 “殿下不可对圣女无理。”白泽说道,“殿下此刻应该在娄大人的书房读书才是。” “我……”殿下语塞,“你可别告诉我的父王,我现在就去。”说着便飞身出窗外。 白泽见他不见了踪影,右手一挥,门窗紧闭。 “这是楚王之子荷丘鸢,这楚王荷丘扬有个不齿于人的毛病,”白泽凑上前低声说道,“断子绝孙。”说完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见东歌毫无反应,就止住笑咳嗽了两声。 自从东歌从东海走出来的那一刻,白泽就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在东海的朝阳和夕阳中起舞跳跃的小人鱼了,笑容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脸上。 东岳,广泽王府。 “殿下,王上召您入宫。”慕容摇正在继续那副未完成的画,征尘进来报。 “嗯。”慕容摇不紧不慢地等墨汁晾干,又仔细地卷起来放入一个精致的竹筒之中,盖上盖子收进了密室。 做完这一切后,才出门骑马直奔皇宫而去。 宫门外有人过来帮广泽王牵马,李世青早已等在门口,慕容摇跟着他往里走。 “李公公,这么急召见,有何事?”慕容摇问道。 “老奴不知。”李世青回道。 “哦。”慕容摇便不再问。 “殿下不必过于拘谨,今日许是家宴,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嫔妃都来了。”李世青说道。 “哦。”慕容摇心里明了几分,这是一个认亲宴。 进到大殿,李世青便退守在门外,慕容摇独自进去,此时的大殿里已经坐满了人,慕容炎坐在上上面,旁边坐着皇后,再往外侧是几位嫔妃,下面坐着皇长子慕容卓,二皇子慕容竑,以及几个公主,她们看上去年纪尚小,慕容摇不曾认识。 “儿臣拜见父皇,皇后娘娘。”慕容摇撩起衣服下跪行礼。 “摇儿,起来吧。”慕容摇招手示意他起来。 皇后在旁边仔细打量着他,再看看自己的儿子慕容卓,此时的慕容卓正眯着眼打瞌睡。 慕容摇走到那个为他留出的位子前坐下。 “今日是家宴,主要是把摇儿请来跟大家熟识一番,摇儿自幼跟随长公主长大,如今回了宫中,兄弟之间互相帮持一下。”慕容炎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扫过各位皇子。 “父皇放心,我一定会帮持四弟的。”慕容衡晃着一脸肥肉,看见皇后的脸色,声调慢慢降低许多。 慕容摇看向皇后,心想着这个女人,跟仇庸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 家宴开始了,推杯换盏,歌舞升平,慕容摇向来不喜欢这种虚伪的场合,无耐此刻自己却不能借故离开,只好坐在那里暗中观察每个人。 慕容竑坐在慕容摇旁边,他举杯过来跟慕容摇喝。 “四弟可曾饮过酒?”慕容竑端着酒杯问道。 “不曾。”慕容摇也举起酒杯,“让二哥见笑了。” “哎,这有什么见笑的,四弟尚幼,不过现在也到了可以喝酒,可以风流的年纪了,哈哈哈。” 慕容摇低头抿着嘴,不知如何回,这其实是他第二次喝酒,不胜酒力,很快便“醉“了,趴在桌上假装睡着了。其实出门前,征尘便送来一碗难以下咽的汤药让他喝下,此药名曰枳椇子,据说可以解酒之用。 宴罢,慕容竑自告奋勇送慕容摇回府,便带他上了自己的马车,马车一路狂奔,慕容摇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对于自己走的路闭着眼都能走,现在这条显然不是回广泽王府的路,而是皇陵的方向。 刚到皇陵外面,已经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叫声,几日未来,慕容摇也不知里面发生什么。 门被打开,慕容摇被两个壮汉扛进去扔在地上,疼的他差点没忍住,一股烧焦肉的味道传来,慕容摇微睁开眼环视一周,墓室的中央多了一个黑色的巨型铁柱,铁柱下面是环形凹槽,凹槽向外有个缺口,联通着一条直直的凹槽,顺着望去,不远处是一个坑,大小与巨型琉璃灯一般。 此时,几个衣衫褴褛的修墓人正忙着烧火,铁柱中间是空的,一层层的摆着火炭架子,他们把火炭丢进去,铁柱变成红色,几个士兵拖来几个鲛人,把他们锁在铁柱上,鲛人们发出惨叫,身上开始冒烟,渐渐叫声变得微弱,一股金黄色液体汇集在凹槽里,顺着凹槽流入坑中,在鲛人奄奄一息之时,士兵过去他们放下来,抗到一边的水牢里,里面有几个已经奄奄一息的鲛人。 第十四章波怪诡谲 慕容摇被眼前的残忍景象惊到了,慕容竑正坐在下属为他准备的雕花椅上悠闲地喝着茶,周边刺鼻的焦味让慕容摇一阵恶心,他咳嗽着假装刚醒来。 “什么味?”慕容摇假装醉意正浓,“怎么有烤肉的味道?” “四弟,你醒了,”慕容竑把茶杯递给旁边的人,站起来走到慕容摇身边,一把把他扶了起来。 慕容摇假装摇晃了一下,右手掐了下自己的脑袋。 “二哥,我这是在哪儿啊?我头怎么这么痛?” 这时,一只鲛人甩了下尾巴,把一个正拉着他的士兵拍在了慕容竑身前,慕容竑眉头一皱,右手一甩,一只暗器直中鲛人眉心。 慕容摇看着鲛人在面前倒下,他的眉心位置竟慢慢长出了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那东西像树根一样迅速蔓延了鲛人的全身,然后迅速渗进了鲛人的身体里,鲛人的身体此刻已经变成一具干尸,从他的嘴中长出一个豆芽状的东西,然后鲛人迅速化作一团泡沫消失在空中,泡沫中一个黑色的拇指大小的怪异甲虫掉在了地上,迅速爬走消失在了角落里。 慕容摇掩饰着自己惊讶的表情,假装用手揉着太阳穴。 “二哥,我第一次喝酒,好像喝得有点多,竟然出现了幻觉,我就先回去了。”慕容摇说着摇摇晃晃往外走,走了两步趴在了地上。 慕容竑看着他的样子,就招手让两个手下扶起他,送他回广泽王府。 广泽王府门外,征尘正着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见远处一马车驶来,立马迎上去看是不是广泽王,只见慕容摇满脸通红,酒气熏天地被扶了出来,征尘立马架住他向来人道声谢便扶着广泽王进了府内,门一关,慕容摇立马起来恢复往日风采。 “我今日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慕容摇问道。 “已经查过了,当年仇庸府中死掉的所有人的尸体全都不翼而飞,当年只是以衣冠下葬,可在这京都之中想要无声无息处理掉几百具尸体是不可能的。”征尘道。 “包括仇庸?”慕容摇顿住脚步。 “包括仇庸。”征尘肯定道。 “这事的确蹊跷,我今日也遇到一蹊跷事,尸体也同样在我眼前消失不见,不知是不是与仇庸的死有什么联系。”慕容摇皱着眉头,不禁想到了今日在皇陵中见到的诡异的事情。 “殿下今日可能遇到危险?”征尘紧张地问道。 “不曾,倒是……”慕容摇欲言又止,“征尘,打探一下二皇子近几年到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尤其是有没有见过什么外族怪异的人。” “是。”征尘双手抱剑置于胸前行了个礼。 “一定要注意安全,此人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慕容摇想起今日的种种,仍不寒而栗。 “是。”征尘回道。 “恐怕这永嘉城里即将不太平了。”慕容摇说着叹了口气,回了自己房间。 次日,东岳皇宫内。 侍女正在给皇后梳妆打扮,梳头的小侍女不小心弄疼了她,她转身一个巴掌把小侍女打懵在地,小侍女顾不得疼,立马伏在地上求饶。 “皇后娘娘,亓官大人到了。”门外的侍女来报。 “请他在外稍后。”皇后继续在梳妆台前坐下来,侍女退出房外。 “你还在等什么?”皇后望着地上跪着的小侍女喊道。 小侍女颤抖着爬行到皇后身后,手里攥着的木梳已经浸湿了汗水,她偷偷在衣服上蹭了蹭,便开始小心翼翼地梳头。 椒房殿大堂内,此刻皇后正坐在主位上,下面两边各摆了几把雕花椅,这里平时是各位妃子来给皇后请安的地方,一个身穿铠甲的人走进来,身前的佩剑撞击着铠甲,发出“哐叽哐叽”的声音,引得皇后皱了皱眉。 “微臣亓官昶拜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皇后喝着茶并没有抬头看他,“亓官大人,在宫里几年了。” “微臣未到弱冠之年便跟随陛下了,现在想来有二十几年了。”亓官昶抬头应道。 “二十几年,”皇后重复了一下,“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可见陛下对亓官将军的器重,听闻你有个儿子,年方几何了?” “回娘娘,犬子已到志学之年。”亓官昶心里狐疑,不知这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来年纪与景阳那孩子相仿。”皇后说道。 亓官昶心里一惊,长公主之女景阳郡主?难道这皇后…… “呃……”亓官昶语塞。 “可以找点差事磨炼一番了。”皇后说道,“我这边倒是有个好差事,不知大人看上看不上。” “娘娘说是好差事自然是难得的机遇。”亓官昶心里暗骂。 “那大人想必是同意了,我还没说什么差事呢。”皇后抬头看了下亓官昶的反应,继续说道,“不必紧张,只是最近觉得衡儿有些懈怠,想要给他寻个伴读,听闻大人之子能文能武,你呢,又是这宫廷的中郎将,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娘娘谬赞了,犬子不过是个读过些书,又跟着微臣习了些武而已。”亓官昶回道,心中不知皇后有何用意。 “那就这么定了,这样衡儿外出我也放心,有个人可以护着他。”娘娘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是,娘娘。”亓官昶行了个礼。 “陛下最近很少到各个嫔妃处,我这边可是已经听到了各个妃子的抱怨,敢问亓官将军,最近陛下都在忙什么呢?”皇后呷了一口茶。 “陛下的行踪,微臣不敢妄议。”亓官将军回道。 “想必陛下厌了这宫中的旧人,是时候选些新人了。”皇后脸上现出些许落寞。 “……”亓官昶不知如何接话,好歹最后皇后借故累了放他回去。 广泽王府内。 用过晚膳后,慕容摇舒舒服服沐浴一番,便只裹一身亵衣躺在床上,眼前又浮现昨晚皇陵中的一幕。 “你为什么总是不来问我呢?”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伴随着这声音周边的气温也降了几分,慕容摇扯过被子盖上。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慕容摇问道。 “当然,你可是我的一部分呢?”六公子也躺到他的一边。 “哎,”慕容摇一跃而起,两个大男人躺在一起,总觉得怪怪的。 “不过昨晚那个我也没见过,但我有个朋友肯定知道。”六公子胳膊撑着头侧身躺着。 “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无所不知吗。”慕容摇走到书桌前。 “哎,这个嘛……”六公子挠了挠头,“你也知道我是雪神嘛,在这北溟呢,我是什么也不担心的,但是这越往南呢,气候越暖,这气候越暖呢,我就灵力越低,所以现在我都要隔三差五回趟北溟,要是去了南溟,恐怕我要化作一团雾气随风而去了。” “那你的那个朋友在哪?”慕容摇虽觉得六公子有些难缠,但是毕竟是有些能耐的,这事恐怕得需要他帮忙才成。 “没有人知道。”六公子摇了摇头。 “那你等于白说。”慕容摇有些微怒。 “不过,我这朋友有个嗜好,”六公子说道。 慕容摇懒得搭话。 “他嗜酒如命,尤其是我那北溟梅花酿的故人归,”六公子说道。 “你这名字取得倒是随意。”慕容摇取笑道。 “这花可是我为你而栽,这酒也是为你而酿,这名也是为你而取。”六公子面带惆怅,“没想到你没回来,反倒这酒味引来了太章,隔三差五偷我的酒喝。” “冰夷……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慕容摇犹豫地问道。 “那是自然,他说几千年来唯一一个愿意陪我留在北溟的人。”六公子说道。 “那你……最近……可曾见过他?”慕容摇又问。 “见过,不过他已经忘记从前了。”六公子黯然神伤。 慕容摇见状顿觉自己失礼,忙岔开这个问题。 “你那’故人归’可还有?”慕容摇问道。 “两日后,百花楼,一个人来。”六公子说完边挥手边消失了。 “喂,百花楼?”慕容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来自北溟的冷冰冰的雪神,竟然贪恋人间美色,慕容摇摇了摇头,重新躺回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两日后,百花楼。 慕容摇走近时,便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过来把他往里面拉,他躲避不开,眉头紧锁,倒退着不肯踏入,抬头却见六公子正坐在靠街的二楼,边喝酒边看戏般看着他。 慕容摇一咬牙,硬是绕过几个姑娘便上了二楼,此时只有六公子一人,眼前一壶百花酿一碟花生米。 “你的’故人归’呢?”慕容摇问道。 六公子伸出右手不紧不慢地在桌子上挥了几下,两坛酒便出现在了桌上,酒香四溢,果然不同凡响。 “你那朋友……” 还没等慕容摇说完,突然狂风大作,眯眼的功夫慕容摇的身边便多了一个人,他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也满是洞,鞋子露着一只大拇指,一坐下便伸手去拿’故人归’。 第十五章南溟九菌 六公子也不看他,自顾自的喝着小酒,欣赏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 来人的手刚碰到’故人归’的一瞬间,酒便变成了冰雕一般,冻在桌子上扣都扣不下来,来人脸一沉,忽的刮起一阵风就不见了人影。 慕容摇发丝被风吹乱,他整理了下发丝,脸上出奇的平静,他向来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也许与他的身世有关,不喜热闹,喜欢独自待着,以前在落照山庄,也只有征尘跟随左右,连景瑞也是要避开的,景瑞太吵。 那人走了之后,桌上的酒又变回了原来模样,六公子打开盖,酒开始散发出让人无法抗拒的醇香。 那人忽的又回来了,带起一阵狂风,掀了楼下姑娘的裙角,冲散了抱在一起的男女,撞撒了小二端着的百花酿,引起一阵抱怨,却不知是谁所为。 来人鼻子如同狗鼻子一般,嗅啊嗅啊凑到’故人归’跟前,六公子又将盖子盖上。 “想喝吗?”六公子一脸坏笑地问。 “想想想……”来人连忙点头。 “我这兄弟有问题请教太章兄,你回答一个喝一口。”六公子说道拍了拍慕容摇的肩膀,慕容摇本能的躲了一下。 慕容摇看着这个叫做太章的人,啊,不,神的朋友八成也是神,这个人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能知道什么事情呢。 六公子看出慕容摇内心所想,这种事瞒不过神仙。 “你可别小看他,他可是这天界负责丈量天地的神仙,这天上地下可没人比他走过的路多了,自东极至西垂,从北溟至南溟,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见过的诡谲之事数不胜数,是这世上知道最多的人。”六公子说道。 “那我呢?” 六公子刚说完,一个妖媚的男声便传了过来,只见一个身穿白衣,手拿折扇,面容英俊的公子便站在了六公子身后。 六公子没有回头,吃了一颗花生米笑了笑,慕容摇循声望去,发现竟是那晚东海之上说自己有两个灵魂的人,心里想着,自己为什么来这里,这简直是把所有疯疯傻傻的神仙集齐了,他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小二,好酒好菜的上来,”公子找了个空位子坐下,“哦,对了,找几个绝色美女过来。” “白泽兄不是去楚国当什么奉常大人了吗,今日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此处啊?”六公子问道。 “我还不是为了帮某人早日寻回旧日所爱,才去当什么奉常大人,今日某人竟如此对我。”白泽不满地撒娇,慕容摇胃里一阵翻腾。 “你俩能不能别吵了,有问题快问,别耽误我喝酒。”对面坐着的太章捧着故人归坐立不安。 “吆,这不是太章兄吗?”白泽故作惊讶道。 “在问什么问题,我也来听听呗。”白泽道。 这时,饭菜也陆续上来,老鸨子带着几个歪瓜裂枣上来,白泽一一给撵了下去。 “看来白泽兄看不上这凡间货色。”六公子打趣道。 “滕兄见笑了,”白泽说道,“近日见到一绝色女子,顿觉这天上地上的花儿都失了颜色。” “喔?”六公子自然知道说的是谁。 “还问不问?”太章有些发怒了。 “问问问……”六公子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故人归,便用眼色示意慕容摇。 慕容摇详细讲述了那晚所看到的情形,太章听完一声不吭。” “你倒是答啊。”六公子见他发呆踢了他一脚。 “滕六兄,你别踢我啊?”太章不满道。 “难不成你也不知道?”六公子问道。 “谁说我不知道?”太章白了滕六一眼。 太章拿起酒杯呷了一口故人归,啾的一声,声音之大引起周边客人回头张望,这场面让慕容摇恨不得不认识他们。 “你说的这个吧,跟我在南溟看到的很像,”太章说,“在南溟之中有个小国,名曰九菌,这九菌呢不过是个小岛,小到一个人躺下来,两头还能碰到海水。” “一个人都装不下,怎么还会被称作国呢。”慕容摇疑惑道。 太章又呷了一口酒,这次声音更大,喝完还伴随一声拖长的“啊……”。 “这国家的人呢,我见过,有几百人。”太章说道。 “你方才说一个人都躺不来,怎么能有几百人呢。”慕容摇看着太章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这九菌国是个小人国,这国家的人差不多我们的拇指大。”太章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自己的拇指。 “这世上竟真的有小人国。”慕容摇惊到,“他们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九菌国之所以叫九菌国,是因为国内盛产菌蕈,这菌蕈有的没毒,有的呢有巨毒,我曾在岛上看到虫类的尸体,上面爬满了菌丝,但这种事定有蹊跷。”太章说道,“菌蕈在虫类身上生长倒是常见,但这菌蕈攻击人类鸟兽从未听闻,况且是这借助女娲灵力而生的鲛人呢”。 “可这尸体是瞬间消失的一点儿不剩,连痕迹都没有,你又是怎么看见这虫类尸体的呢?”慕容摇觉得这或许是太章为了骗酒喝而编的故事。 “谁说尸体会消失,还一点儿不剩。”太章摇了摇头,“这世间就没有这等奇术,除非他是神仙妖魔之类的。”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鲛人乃是女娲用海中泡沫所化,鲛人死亡之时便化回泡沫,与这九菌无关。”白泽说道,“不过殿下说的那个黑色甲虫,听起来很像百濮之地的一种秘术。” “百濮之地?一会儿一个九菌,一会儿一个百濮,这都是什么地方,本王竟从未听闻。”慕容摇仍无法相信。 “中原各国向来在中原及以北地域征伐,很少入到南部,南部数百里都是幽深的森林,人称夺命森林,充满毒虫猛兽,还有瘴气等无法逾越的险境,殿下自然是不知道,但是你身边有人去过。”六公子说道。 “谁?”慕容摇问道。 “二皇子。”太章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一会儿功夫酒已下去半瓶多,他接着六公子的话说道。 “二皇子年少时随军打仗,战败时他带着几百残兵向南逃走,被敌军追入森林之中不知所踪。前后几千名士兵深入森林找了两个月,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又找了一个多月,依然有去无回,东岳王无奈,便下令不再寻找,就这样失踪了三个多月的二皇子,在你的父王正准备发丧之时,却独自一人从那森林里走了出来,并一路乞讨回永嘉城,到永嘉城的时候还被当成乞丐拦在了宫外,凭借身上玉佩方证明自己身份,这三个多月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慕容摇当年虽然尚幼,但是毕竟在长公主身边长大,对于宫廷里的事还是能听到一二,慕容竑当年被当成少年英雄,皇帝还因此封官进爵,甚至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自己身上的金丝软甲赐给了他。 “一个人独自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生活了三个月?”慕容摇疑惑道。 “不,不是一个人。”白泽说道,“太章兄对丈量九州了若指掌,但对于这世间蠃鳞毛羽介之事还是我最擅长。” “什么?”慕容摇问道,“不是一个人?” “呃……不知道那个算不算人。”白泽皱着眉思忖了一下。 “难道这森林里有什么东西?”慕容摇不觉后背有些发凉。 “这故事说来就话长了,这要从百濮和九菌之间的纠葛说起。”白泽说道。 “有什么纠葛?”慕容摇问道。 “这九菌国的由来有段故事。”白泽脸上布上一层乌云,他倒了一杯百花酿,喝了一口又吐了,又倒了一杯故人归喝了下去。 六公子看他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些事早就该放下了,这都已经过了千年。”六公子说道。 “过了千年就能放下吗?那滕兄为何不放下?”白泽说着瞟了慕容摇一眼。 慕容摇此刻不知他们是何意,只关心这九菌和百濮之间的往事,但听话里意思,这九菌似乎与白泽有关,也不便追问,等他心情缓和一些再说不迟。 “这九菌国的王原本是这夺命森林里的一个小菌蕈,在这荒无人烟的夺命森林里苦修五百年化作人形。”白泽一改他往日的不羁之态。 “一天呢,他在这森林边缘闲逛,遇到了一个姑娘,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类,他悄悄跟着她,姑娘正背着一个篓子,拿着小铲子寻着什么。”白泽说道。 “采菌蕈?不会把这五百年的菌蕈给采回去吃了吧?”太章睁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白泽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原来这姑娘正在采药,菌蕈也不知道什么是药,也帮不上忙,就跟着,姑娘似乎发现身后有动静,拿出随身的弓弩转身便射出一箭,菌蕈猝不及防被射飞倒退几米倒在地上,姑娘见射中的是人忙上前查看,只见一个年轻公子双手捂在腹部中箭的位置,姑娘怎么掰都掰不开他的手,菌蕈忍不住笑出声来,姑娘发现中箭是假便起身离开。”白泽顿了顿,吃了两口又喝了一杯。 “全是废话,这样讲下去你要讲到哪一年?”六公子抱怨道。 第十六章百濮秘术 白泽也不理会他,完全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 “这女子名字叫阿献。”白泽讲这句的时候格外温柔,眼里似乎开始湿润,“她原本也不叫这个名字”。 六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举起酒杯敬他一杯。 慕容摇见此情形,发觉此处似乎有难以释怀的过往,也没追问,他此刻只想知道慕容竑所使用的诡异招数到底有什么秘密。 正在此时,楼下一个声音传来,慕容摇转身循声望去。 “阿摇,阿摇,嗨,好你个死阿摇,平日里装的一副谦谦君子模样,没想到一离开落照山庄,便原形毕露,在这百花楼里快活,你等着。”景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楼下,嘴里骂骂咧咧就往里面闯,被一群姑娘簇拥着拦住,他嫌弃的躲开她们便上了楼。 慕容摇转过身来一看,三人已不见了踪影,只有桌上的故人归还剩半瓶。 景瑞一上来便坐下,看了看左右。 “怎么就你一个人?” “本来就我一人,你还想见谁?”。 “骗谁呢?”景瑞看了看桌上的四个杯子,“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也不叫姑娘只干喝酒?” 慕容摇没有说话,掏出银子放在桌上便走下楼去,景瑞追了下去。 “哎哎,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呢?我还没吃饭呢,我们那么久没见,你难道不想我吗。”景瑞抱怨道。 “你怎么来了?”慕容摇问道。 “我来找你啊,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景瑞说道,“那日你跟随二殿下打渔怎么没带上我,你知道景阳整日跟我炫耀。”景瑞说道。 “景阳说什么了?”慕容摇问道。 “就那本书里的和你画上的那个……摇弟,你该不会是……?”景瑞试探地问道。 慕容摇没问也没答,只是自顾往王府走去,他显然还在为景瑞打断了自己刚才的酒宴而生气,而景瑞却一路叽叽喳喳,对此一无所知。 “你该不会是爱上一条海妖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惨了,你灭了她全族,她还对你的底细了如指掌,你就不怕她来找你复仇吗?” 景瑞低头说着,猛的撞在了慕容摇背上,慕容摇听到这些话顿在了原地,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问题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总有些事情连自己都不记得。 景瑞见他站着不动,便绕到他前面,“你怎么了?” “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我似乎……病了。”慕容摇跟他解释不清,干脆编了个理由。 “病了?病了还去那种地方?”景瑞说道,“慕容摇,你可开始变坏了,我这做哥哥的,可要在你府上住上几日,好好管教管教你。” 一进王府慕容摇便喊道:“来人,给景公子安排最好的厢房。” “哎哎,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跟你住一屋就行。”景瑞拉着慕容摇的袖子,征尘在旁边憋着笑。 慕容摇把他甩开,便回了自己房间,并关上了门,景瑞尴尬地回头冲征尘苦笑一下,便跟着征尘回了自己房间。 深夜,永嘉城里闪过一丝白色的身影,在屋顶跳来跳去消失在了王府里,连征尘都毫无察觉。 慕容摇房内,此刻一个白色身影来到慕容摇身后,慕容摇察觉,突然转身出手,对方灵活的躲来躲去,一个转身竟把慕容摇抵在墙上动弹不得。 慕容摇定睛一看,竟是白泽,便推开他的手整理了衣冠。 “你怎么进来的?”慕容摇说出口便知是句废话。 “我以为你会很想见我。”白泽又恢复那种妖里妖气的口吻,“按理说,你们凡间的帝王一脉都是很想见到我的呢,可为何你偏偏对我爱答不理呢?” 慕容摇没有说话,翻开书桌上一本古籍,上面赫然写着白泽的由来。 白泽挑了一下眉,“我就知道我没看走眼,我从未看走眼过。” “今日你所讲的那个……”慕容摇问道。 “我今日来便是为了此事。”白泽说道。 “嘘”,慕容摇示意,他走上前熄灭了所有的灯。 本来打算来找慕容摇的景瑞见他房内漆黑一片,想是已经睡下,便无趣地返回自己房间。 “委屈白兄了,今日我这府上来了个难缠的公子。”慕容摇说道。 白泽一挥手,一道结界便笼罩了整个房间,瞬间房内的灯全部点燃。 “放心吧,现在就算你大喊大叫都没人听见。”白泽说着找了个舒服的躺椅躺了下来。 “白日讲到一半儿,实在难受就来给你讲完。”白泽说道。 “那个夺命森林里到底有何怪物?”慕容摇问道。 “她不是怪物,她就是白日里讲的那个采药的姑娘。”白泽说道。 “那个叫阿献的姑娘?这姑娘似乎与白兄有何渊源?”慕容摇问道。 “这姑娘不是凡人,也不是你口中的怪物。”白泽看着慕容摇,“你也认识她,只不过你现在都不记得了。” 慕容摇听的糊涂,自己十五年来从未踏出东岳半步,更何况这百濮之地远在千里之外,自己何曾认识这姑娘。 “算了,前世的事情将来自有定数。”白泽换了个姿势,双手交叉枕到脑后,望着屋顶出神。 “这百濮之地有着千年传下来的秘术,百濮之人擅于用毒解毒,但这秘术只传族长,每代族长上任之时会选定一人来做他的神使。”白泽讲到百濮,眼睛里现出怒气。 “这百濮秘术本是百濮人用于自保之术,直到数十年前来了一个名叫骆秋的人,被选做了族长,开始让这一切变得邪气十足,骆秋在一次山火中救了烧伤的阿献,于是选阿献做他的神使,从那天开始,他便把阿献当做其中一味药引,用她来炼制百濮秘术。”白泽闭上眼睛,半天没说话。 “这阿献并非凡人,按理说不会有事,为何她会被当做药引而不反抗呢?”慕容摇问道。 “这骆秋并非等闲之辈,况且阿献她当年经过一场大战,她灵力耗尽无法控制自己的元灵,惹了大祸,她便被当成妖怪人人喊打躲入深山,山火便从那时候开始频发。” “神仙也如此冷漠,就没人肯帮她?”慕容摇不觉为这女子愤愤不平。 白泽望向慕容摇,“有,但他也受了重伤,还遇到了巫支祁这个恶魔,自身难保。” 慕容摇认真地听着:“后来呢?”。 “阿献没有灵力,如同凡人,整日被当做药引,与毒虫为伴,以毒药为食,再加上体内难以控制的元灵受到各种毒的侵扰,更加难以控制,很快便变得如同怪物一般。”白泽讲道。 “那个化作人形的菌蕈呢?”慕容摇问道。 “自初次见过之后,他便倾心于阿献,阿献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阿亭,因为她说他长得像山顶的那个亭子。后来很久阿献都没出现,阿亭日日在森林边缘等她,再见她的时候是像个怪物一样的阿献浑身燃烧着火焰燃尽了整个百濮,燃尽了整片森林,我赶到的时候,阿献已经不见了踪影,我甚至感受不到她的元灵,阿亭在那场大火中被我带走去了南溟,但是阿献我却再也没找到她。”白泽说道,“直到你的二哥误闯森林,你二哥很可能见过阿献,甚至我怀疑阿献现在就在这永嘉城里,只是我感觉不到她。” “什么?”慕容摇惊道,“慕容竑到底有什么阴谋?” “他未必是主导一切的那个,他之所以逃跑时冒险进入人迹罕至的夺命森林,说不定是有某种力量的指引。”白泽说道。 “难道这百濮当年大火之后,还有什么活着的东西留了下来?”慕容摇大胆猜测道。 “这件事接下来就要你自己去查了,庚辰。”白泽笑着说道。 慕容摇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心里一惊,这庚辰到底是谁,与自己有何渊源,还有冰夷,现在又多了一个阿献。 “那么九菌又是怎么回事?”慕容摇问道。 白泽没有说话,伸出右手,一个小人从袖子里钻出来,伸个懒腰站在掌心。 “这是……阿亭?……他为何变成这么小的?”慕容摇问道。 “他当年初化作人形,灵力尚浅,再加上一场大火,我只保住了他一丝元灵,所以他现在不记得阿献,也不记得发生什么。”白泽叹了口气,“他本可以逃走的,但他为了救阿献,可他不知道阿献身上的火不会烧伤她自己,却会烧伤他。” 白泽一挥手,阿亭便有回到袖中。 “我该走了,你要多多保重,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白泽道了个别,便朝门口走去,门没开他便凭空消失在了门口。 只剩下慕容摇站在那里,望着门口陷入沉思。 次日,景瑞早早便来到慕容摇门口,见慕容摇出来,便缠着他要他带自己去皇陵见识一下海妖。 “我就看一眼嘛,看完我就回来。”景瑞作为一个哥哥竟没有一副哥哥的样子,想来他也才十六岁的年纪。 “回来?怕是永远回不来了。”慕容摇立马变得很严肃,直接拒绝了他,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哎,人生又添一桩憾事。”景瑞一脸失望。 第十七章夜探红楼 慕容摇也不理他,侍女已经准备好早膳,两人坐下,慕容摇自顾吃早膳。 “你不会平时就这么一个人吃饭吧?”景瑞可怜兮兮地表情看着他。 “是。”慕容摇回道。 “也太可怜了,我觉得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让你的父皇给你选一门亲事了。”景瑞一脸认真的说道。 “……” “你该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吧,难道你还有龙阳之癖。”景瑞侧开身子远离他。 慕容摇白了他一眼,匆匆用完早膳,便叫上征尘回了书房,只留下景瑞一人在后面喊着。 “到底要不要带我去皇陵啊?喂……喂……” 书房内。 “上次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慕容摇问征尘。 “属下派人日夜跟着二殿下,他府中也安插了密探,二殿下今日只在皇陵和王府之间来往,从未去过他处。”征尘说道,“不过有个地方比较奇怪,二王府内有个红楼,一直以来都是荒废的,可是最近一段时间,这个红楼被重整修整了一番,还有二殿下最近采办的东西里,竟然多了很多有毒的药材和毒虫毒蛇,这些东西一运进王府就不知所踪,密探都查不到。” 慕容摇皱着眉背着手望着窗外,思忖了半晌。 “说来奇怪,近日二殿下选了一些年轻美貌的女子进府,”征尘突然想起来,“二殿下向来是不近女色之人,他要这些美女有何用。” “加派人手,继续盯着他。红楼里面的秘密,我们应该亲自去打探一番了。”慕容摇面色逐渐阴沉下来,一双异瞳看上去格外凶狠。 西楚,天机楼。 东歌站在窗前,把玩着一块五彩石,这是她在归墟坍塌之时,由于过分慌张,随手抓住的一块石头,没想到竟带了出来,她把石头放在太阳下,闪着五彩的光。 她突然发现这块石头里有东西,一个小小的墨绿色的东西,看上去像某种植物的果实。 “你的命也真够大的,看样子在这海底的时间不比我短,还好你被融进了这五彩石,不然早就化作海底的污泥了。”东歌对着石头说道。 “看什么呢?”白泽出现在身后。 东歌转身迅速将手藏到身后。 “你回来了,这几天去了何处?”东歌随口问道。 “我去看了个朋友。”白泽说道。 “你在这凡间还有朋友?”东歌嘲笑道。 “我感觉这屋里藏了人。”白泽鼻子嗅了嗅,“是个女人。” “哼。”东歌冷哼一声。 “唉……劫数已到,好自为之。”白泽说了一通不着边际的话便离开了。 永嘉城。 子时刚过,灯火通明的红楼早已陷入黑暗,两个黑影略过墙头,一闪进了二王府,直奔红楼而去,两人轻功了得。 红楼一共四层,除了一层,上面三层每层有九个房间,一共30多个房间,还不算是否有地下室、暗室之类的。 两人进入红楼,里面漆黑一片,根本无法探明方向,更不用说要搜什么东西,突然从一个角落传来微微的动静,两人顿时警觉起来。 突然角落里一个人形的火球突然出现,把周围照的亮如白昼,这个火球迈着优雅的步子向他们靠近,此刻他们却怎么也动不了,等火球走近了,才看清火焰中隐隐约约是个女人的脸,长相俊美无比,眼睛里却露出杀气,身上捆着铁链,铁链穿过她的两侧锁骨下缘,穿透她的身体。 热,非常热,火球走近两人,右手一挥,两人的黑色遮面巾便瞬间化作灰烬落在地上消失不见,慕容摇俊美的脸露了出来。 热的让人难受,慕容摇体内顿觉两股真气失控,仿佛要挣脱自己的身体,他额上冒出冷汗,几乎站立不住。 “殿下。”征尘赶紧过来扶住,“你怎么了,殿下?” “原来是老朋友。”那个火球般的女人说道,声音空灵,犹如来自另一个世界,不太真实。 女人身上的火渐渐消失,周边的灯亮了,她盯着慕容摇异瞳的眼睛,笑道:“原来是个桃花眼,难怪我闻到两个熟人的气息,雪神这个老家伙,给自己造个**烦出来。” 慕容摇听的云里雾里,听到雪神抬头看了看她。 “你认识六公子。” “六公子?哈哈哈,这个老家伙可真能装。”女人笑道。 “那你认识白泽吗?”慕容摇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女子止住笑,脸上露出悲伤的情绪:“你见过他?”。 “你是阿献?”慕容摇心里已经确定她的身份。 “他在哪里?”女子问道。 “他一直在找你,你出什么事了?他说他感受不到你的存在?”慕容摇问道。 “我的元灵被封印了。”女子说着走了两步,铁链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在这黑暗里格外刺耳。 “你怎么会在这二王府,慕容竑想用你来做什么?你需要我怎么帮你吗?”慕容摇问道。 “现在的你帮不了我。”她说着掀开自己的衣袖,两只胳臂布满了刀痕。 “这是……?”慕容摇看的触目惊心,新旧疤痕层层叠叠,还有新的伤口外翻着。 慕容摇走到墙角栓铁链的位置,挥起勼浅砍了下去,铁链丝毫未动,平日里削铁如泥的勼浅都砍不动这铁链。 “被白费功夫了,这是千年玄铁所制,上面有盘古之血,还有封印加持,这世上没人开得了。”阿献说道。 “你的元灵是怎么被封印的,慕容竑区区一个凡人,怎么能做到这些。”慕容摇疑惑道。 “他已不是慕容竑了,你的二哥慕容竑已经死在那片夺命森林里了。”阿献说道。 “那他是谁?”慕容摇惊道。 这时门外一阵响动。 “有人来了,你们先躲到里面去。”阿献手一挥,一面墙打开了,里面传出一群女孩子的哭声,阿献把他俩塞进最里面,随手从外面抓了一个女孩子出来,石墙缓缓合上。 慕容摇和征尘窝在墙角,外面一层一层抱着头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子,她们张着嘴叫着,个个都被拔了舌头。 外面传来女孩子凄厉的哭声,里面的女孩子们也开始哭。 “好吃吗?多吃点,这样我可以取你更多的血,哈哈哈哈。”外面传来慕容竑的声音。 这些女孩子竟然是阿献的食物,慕容摇胃里一阵恶心,外面的女孩子很快便没了声响。接着是阿献凄惨的叫声传来,慕容摇清楚外面发生什么,他闭上眼睛,心里一阵难受。 很快外面没了声响,石墙开了一条缝,慕容摇和征尘钻出来,眼前的一幕令两人一阵作呕,一个女孩子死不瞑目的尸体,眼睛瞪得大大的,脖子已经被撕咬的血肉模糊,阿献靠墙坐着,胸前浸了一大片红色的血,这是她刚才撕咬猎物时留下的,她的胳膊上又多了一条伤疤,她脸色苍白的靠在墙上,双手垂在地上,没有一丝力气。 “快……走……”阿献艰难吐出两个字,两人悄悄离开红楼,出了王府。 广泽王府。 慕容摇换下夜行衣,征尘也早已换了平日的穿着,他打了一盆水端进来,慕容摇洗了把脸,看着水盆里晃动的自己的脸,一种无力感顿时布满全身,许久,他起身,眼神变得犀利,握紧的拳头由于用力有些发白。 “他不是慕容竑的话,到底是谁,来这永嘉城有什么目的?” 慕容摇疑惑不解,一个疑问没解决又来一个,他只是想查明母亲的真正死因而已,为何如今竟牵扯到千里之外百濮,万里之外的九菌。 “……”征尘见过大场面的人也不免对今晚的所见惊若惘闻。 “仇庸的尸体有眉目了吗?”慕容摇问道。 “没有,已经翻遍了这永嘉城,还是找不到”征尘说道,”就差一个地方没搜了。” “哪里?”慕容摇抬头问道。 “皇宫。”征尘说道。 慕容摇顿悟,是啊,怎么没想到呢,可是怎么才能想办法进皇宫查看一番呢。 “有个人或许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征尘说道。 “谁?”慕容摇问道。 “六公子。”征尘说出一个让慕容摇大失所望的名字。 “一个疯疯癫癫的散仙,现在又不知去了何处,要他帮忙,简直……”慕容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好。 “阿嚏。”六公子正在北溟自己没有门的家里打坐,突觉有人在骂他,“这天还没亮,谁他娘的小兔崽子说梦话也骂我,我招谁惹谁了。” “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慕容摇伸了个懒腰,这一夜折腾的够呛,他便和衣而卧。 征尘退出门外也找个地方去稍稍打个盹儿。 天刚亮,景瑞的叫声便由远及近,慕容摇刚睡得正香,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惊醒,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一场烦躁的翻了个身继续睡。 “起来了起来了。”景瑞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慕容摇气不过,翻身下床,抽出勼浅夺门而出,景瑞反应也快,连着几个后空翻轻松躲过,慕容摇趁他没站定又连出几招,景瑞见他来势汹汹应付几下,慕容摇一个海底捞月便把剑驾到了景瑞脖子上。 “扰人清梦者,杀之。”慕容摇眼睛瞪着景瑞。 “清梦?我看是春梦吧。”景瑞拍开他的剑,一脸不屑。 第十八章两国联姻 东岳,皇宫。 “陛下突然召集各位臣子到底所谓何事?” “不知啊。” 大殿上,众臣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大皇子慕容衡一拽一拽的走上大殿,各位大人行礼,慕容衡也一一回礼,在众人眼中,这仇氏虽然没了仇庸,但在宫中经营多年,势力早已遍及皇宫内外,甚至包括个个世家大族,也都或多或少有点姻亲关系,这慕容衡办事,虽事事都入不得眼,却是这未来储君的不二人选。 二皇子慕容竑从远处走来,不再是穿盔带甲的装扮,一身朝服缓缓而来,但目光间露出的英姿勃发之气不免让人生畏,此人凶狠毒辣,常年征战在外,对待自己手下也是极其凶狠严苛,手下冤魂无数,戾气甚重,尤其是最近几年,越发显得有些阴邪。 四皇子慕容摇,在民间长大的他自然比不过大哥二哥,各位大臣也都不把他放眼里,况且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长得松松垮垮瘦不拉几,远不如两位哥哥的健壮。 慕容摇向各位大臣行礼问好,各大臣应付着,慕容摇一路行至慕容竑身边,向大哥二哥打了声招呼,慕容竑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虽然众人不看好四皇子,但二皇子却每次都格外重视他。 不一会儿,李公公来了喊道。 “陛下驾到。” 慕容炎换换走到王座坐下,下面众人行礼参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竑儿,皇陵修建如何?”慕容摇问道。 “禀父皇,儿臣连日来昼夜赶工,已经初见成效。”慕容竑说道。 慕容摇心里嗤之以鼻,看了一眼慕容竑,日夜赶工?昨夜的事情历历在目。 “摇儿可有帮到你。”慕容炎又问。 “四弟出了不少主意,对儿臣帮助很大。”慕容竑看了慕容摇一眼,笑着说道,“而且四弟对于采办长明灯油立下大功,没有他,儿臣恐怕会让父皇失望。”。 “喔,那就好,你们兄弟和睦,父皇很是欣慰。”慕容炎笑着说道。 “今日,急召大家进宫,是因为前方战事告急,西楚如今咄咄逼人,已经攻下我们数个城池,我们一介小国,如何与他百万雄师抗衡?”慕容炎停下看在场的反应,下面一阵讨论。 “西楚不是正在抵御秦国吗,怎么会有空来打我们小小东岳。”一个大臣问道。 “说来奇怪,本来西楚败局已定,但却突然反败为胜,那个大将军叫什么……哦……逯渊,这个逯渊原本就一小将军,没想到突然带领几千人便破了秦军五万大军,相当了得。”另一个大臣说道。 “听闻,这西楚军正走投无路的时候,天降圣女,抱一把琴,一弹琴数万秦军便死的死伤的伤,很是厉害。”旁边一个大臣说道。 “这也太玄乎了。” “是啊。” “是啊。”众人附和。 慕容炎听着他们讨论也不打断,等他们讨论完了,慕容炎说道。 “看来大家都有耳闻,我就不多说了,如今西楚派来使者,要与我国结为姻亲,这夺走的城池作为嫁妆归还我国,各位有何高见。”慕容炎说道。 “两国联姻乃大事,要好好斟酌才是。”大臣说的。 “听闻这西楚王早些年在战场上受过伤,不曾有子嗣,如何联姻。”另个大臣说道。 “是啊。” “是啊。”众人附和道。 “西楚王已收圣女为义女,需从三位皇子中选出一位出类拔萃,能配得上圣女的来结姻亲。”一个白衣少年走上堂来,众人循声望去,慕容摇也回头看,不免吃了一惊,不过上次就听闻白泽去西楚当了奉常,也就不足为奇了。 “西楚使臣白泽拜见东岳王。”白泽行礼道。 “快快请起。”慕容炎说道。 “谢陛下。”白泽起身,看了慕容摇一眼算是打过招呼。 “使臣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慕容炎道。 “为两国邦交而来,微臣不辛苦,只是微臣本次前来,须贵国选定和亲之人选,我好回去复命才是。”白泽说着扫了三位皇子一眼。 “西楚愿与我这小国联姻,是我东岳之福,不知贵国可有青睐之人?”慕容炎试探道。 “三位皇子个个文韬武略不凡,一时难以决断,只是,我国圣女嫁与你国,不能受委屈了不是。”白泽说道。 “那是自然,听闻圣女甚是厉害,哪个皇子能娶到该奇女子,自是福分匪浅,也是东岳之福。”慕容炎说道。 “微臣近日夜观星象,这东方有麒麟之才现世,经过连日推算,这麒麟之才就在东岳皇宫内,不知贵国近日可有什么异象?”白泽说道。 “关于这个异象,须国师方可解答一二,请稍等。”慕容炎说完让旁边的人去喊国师。 此时六公子正在北溟打盹儿,忽觉事情不妙,便嗖的一下不见了。 “不知贵国是看中了我国哪个皇子?”滕六猝不及防出现在殿内,而去喊他的人刚出门便退了回来,“不妨直接点”。 “我国圣女以公主身份嫁与贵国,怎么说也得是这正妃之位,不好做个侧妃,这大皇子二皇子已有婚配,只要这四皇子……”白泽还没说完,便被慕容炎打断。 “摇儿年纪尚轻,况且他才刚回宫,对宫里的规矩尚不熟悉,还需要历练一番才行。”慕容炎说道。 “唉,此话差矣,四皇子已自己建府自立,偌大一个家业没有女主人怎么行,这四皇子自小跟随长公主,这宫里的规矩自是通的,况且十五岁已经不小了,该成家立室了。”白泽回道。 “国师意下如何?”慕容炎问道。 “父皇,儿臣现在还不是娶妻的时候,男儿当以家国为重,待儿臣有一番成就时再娶不迟。”天降姻缘,慕容摇眼看着众人讨论自己的婚事,竟无人问及他的意见,突然急了。 “唉,四皇子,这可是天定的姻缘,麒麟才子配佳人,天作之合。”白泽说道。 “你怎知我是麒麟才子,万一我就是个草包呢。”慕容摇不明白白泽这唱的哪一出,开始往自己床上塞人,到底有何目的。 “圣女前几日总是做梦,梦见一只长着羊角的神兽拿着一本书,到处寻找一个长着桃花眼的少年。”说完他看了慕容摇的眼睛一眼,笑了,“此神兽便是寻找人间明君的白泽,白泽现,明君现。” 慕容摇听到这个名字一惊,白泽,白泽,自己怎么没想到,难怪他什么都知道,感情他就是那个无妖不识的白泽。 这场和亲经过两天的争论,最后还是定了下来,大皇子和二皇子很是不开心,不是因为没娶到圣女,而是因为白泽说的慕容摇便是麒麟才子,慕容摇才是未来明君。 椒房殿内,大皇子正拉着脸在皇后旁边,无精打采地吃着桌上的茶点。 “衡儿,还在为刚才大殿上的事生气吗?”皇后伸手抹去大皇子嘴角的残渣。 “母后,那西楚使臣竟然说慕容摇是未来明君。”慕容衡说道。 “他一个西楚使臣,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吧,这西楚王无所出,只有个义子,将来若是义子继位,谁会服他,必会生乱,”皇后说着站起来,走到一角喂了下鹦鹉,这是一只玄凤鹦鹉,“他现在选个义女,嫁与他国,是在为他的义子筹谋。” “母后,那大事不妙,将来这慕容摇有了西楚的扶持,那太子之位不就是他的了。”慕容衡惊道。 “那就别让她嫁过来。”皇后悠悠说道。 “大局已定,父皇都同意了。”慕容衡泄气说道。 “谁能保证她一路平安地嫁过来呢?”皇后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万一出点事,不但不能修两国之好,还会引火上身。” “母后的意思是……?”慕容衡问道。 皇后没有接话。 “亓官家的公子可在你府上?”皇后问道。 “亓官尧?”慕容衡抬头,“在,这小子每日除了看书习武不做他事,书呆子一个。” “那就好,把他看住了,将来有用。”皇后说道。 广泽王府。 慕容摇一进门便脱下沉重的官服,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坐下来,征尘奉茶进来,慕容摇呷了一口。 “将王府重新修整一番,尤其是钟粹阁。”慕容摇面无表情地吩咐。 “是。”征尘笑着回道。 “你笑什么?”慕容摇不满地说道。 “殿下要成亲了,这冷冷清清的王府终于要热闹起来了,属下……”征尘说到这里突然打住。 “说下去。”慕容摇又喝了一口茶。 “属下也不用再为殿下更衣了。”征尘说道。 慕容摇一口茶喷在了征尘脸上,接着一阵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一切如常。”慕容摇扔下四个字便出门而去。 征尘擦了一把脸,紧跟其后。 二王府。 慕容竑此刻正在沐浴,这是一个偌大的室内浴池,慕容竑靠在一边,有两个侍女不停地加着热水,以保证水温,慕容竑的手边放着酒壶酒杯,此刻他正闭目养神,身上的疤痕触目惊心,可见这么多年在战场拼杀不易。 第十九章十里红妆 这时,一个窈窕的身影走进来,边走边脱了衣衫,走进浴池,用手轻抚慕容竑的伤疤。 “红楼里那个可怕的女人,你要留她到什么时候?”娇滴滴的声音问道。 “对我没用的时候。”慕容竑抓住她乱动的手甩到一边,此刻他的心情很是烦躁,他起身出浴随手扯过衣服胡乱套上便走开了。 西楚国,天机楼。 东歌手上拿着一个圣旨,也不知道白泽用了什么办法,说服楚王,东歌手上的是圣旨,西楚王收她做义女,封灵月公主,赐名千攸,随皇姓,与东岳国四皇子慕容摇择日完婚。 东歌的双手紧握圣旨,盯着那个名字,手指关节泛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呢,送你一件礼物,一件嫁妆。”白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东歌听到有人来了,便收起圣旨放于桌上。 “礼物和嫁妆有何区别?礼物是别人让我转交的,嫁妆是我为你特意准备的。”白泽说完手一挥,左手上多了一个精美的木盒。 “打开看看。”白泽交到东歌手上。 东歌接过置于桌上,轻轻打开,一下怔住了,里面放着一套泛旧的红色喜服,东歌眼里的泪忍了很久以后,终于啪嗒啪嗒落下来,落在喜服上,仿佛绽出一朵朵美丽的花朵,她拭掉眼泪,轻轻抚摸着。 “这礼物我很喜欢。”东歌抬起泪眼看着白泽,第一次认真看他,一向觉得他特别不靠谱,这一次却击中了东歌的软肋。 “有些旧了。”白泽撇着嘴嫌弃道。 东歌此时说不出话,哽咽在喉,母后自她来到身边,便开始精心织这套喜服,直到最后都没有完成,裙摆上的花还缺了一点,她还想着亲自给她穿上,想着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会嫁给哪个臭小子,现如今……。 白泽咳嗽一声,想打破这气氛。 “我还有个嫁妆要送给你,不过块头儿有点大,还需灵月公主移驾前往。”白泽逗趣说着,伸出左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东歌收好喜服,便跟随白泽前往,两人两骑。 章华台,一座举国营之,数年乃成的华丽宫殿,数百年前,不知多少美女死在这座宫殿里,仅仅因为当时的楚王好细腰,举国上下节食者趋之若鹜,不论男女,饿死者不胜枚举,东歌想不明白,盛世之中把自己活活饿死的人,在死亡的那一刻有没有后悔过。 如今的章华台经过战乱的洗礼,已经破败不堪,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盛景,只剩秦楼楚馆的故事流传至今。东歌跟随白泽进到章华台内部,大殿中央放着一个用布盖着的巨大方形箱子,白泽上前掀开红布,东歌吓了一跳,没想到是个活物。 东岳,广泽王府。 众人正喜气洋洋地装饰着王府,整个王府焕然一新,在这喜气洋洋的人群里,唯有一人面有不悦之色,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红绸飘扬,红灯笼沙沙作响,一时竟不知该去哪里清净一会儿,他走至后院独自一人练起箭来。 练了一会儿,顿觉无聊至极,又穿过一重重红色的海洋回到书房,看到立在画桶里的那副画,便拿了出来,画已经完成了八成,里面的姑娘栩栩如生,如今自己要成亲了,这画想必也不用再画下去了,便卷了起来放回画桶,回到桌前随手拿起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西楚,皇宫内。 东歌,不,现在应该叫荷丘千攸,荷丘千攸正端坐在梳妆镜前,凤凰在她身后为她梳妆。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为她梳妆的凤凰,她还不知道凤凰的名字,想她与自己的娘亲应该一般大,也不便直接询问名讳。 “你与我娘亲年纪相仿,不如以后我喊你姑姑如何?”千攸问道。 “嗯。”凤凰虽然恨她的父皇,但是这姑娘自小便没见过自己父亲,一出生便失去父母,论命苦,她的命才是真的苦,变数逼着人长大,逼着人变成连自己都不喜欢的那种人。 “姑姑。”千攸转身抱住凤凰,凤凰眼泪在眼里打转,千攸也流泪了,两人就这样抱着,相依为命。 几个时辰以后,一队人马已经列队在皇宫内,楚王衣冠整齐,携宫中嫔妃等人立在殿前,白泽立于楚王一侧,看着凤冠霞帔,穿戴整齐的千攸,隔着头巾,千攸隐约可以看见他们,她向众人行了个礼,其实这个礼在千攸心里是给白泽的。 礼毕,千攸在凤凰搀扶下上了车,凤凰也进到车内,坐在千攸身边。 一队人马上路了,浩浩荡荡,十里红妆,为了显示诚意,楚王相当阔绰,跟在队尾的是白泽送她的嫁妆,此刻这个奇怪的嫁妆正用红布整个罩住,外面拴着铁链,还加了封印。 楚国境内一切顺利,马上快到边境了,此处无落脚之地,车队只好日夜兼程,天快亮的时候,车队出境从落照崖下方的峡谷中经过,自此处开始,领头的侍卫让大家加强守卫,车内,千攸着那身显旧的喜服,腿上放着那把七弦琴,用一个布包裹着。 广泽王府。 慕容摇算着日子,估计不出一日,车队应该到了,明日一早便要派迎亲队前往保护才行,他飞鸽传书给景瑞,让他在必经之路上留意。 这个时候,想要借他制造东岳与西楚矛盾的人不在少数,他心里自然明白,尤其是白泽在大殿之上,说自己是未来明君这句话刺痛了很多人的心。 果然不出慕容摇所料,大约申时,车队出峡谷不远,便遇到了黑衣人的伏击,数支箭从天而降,侍卫们边挥刀挡开射来的箭,边后退至新娘的车旁保护,但是箭越来越多,侍卫们纷纷倒地。 一支箭直冲车门而去,眼看就要射破车门贯入其中,一只手瞬间抓住箭,反手丢进远处的灌木丛中,“啊”的一声一个黑衣人倒地,顺着斜坡滚了出来没了气息,来人正是景瑞,景瑞认真起来的样子,完全不似吊儿郎当时的他,一番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他的属下边挥刀躲开箭边往前逼近,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黑衣人面前,三下五除二消灭了一波。 “留活口。”景瑞喊道。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一听,互相对视一眼便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他娘的。”景瑞生气地踹了一下领头自尽的那个人。 正在此时,又一支箭朝新娘的车射了过来,景瑞正在忙着检查尸体有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没顾得上,挥刀向前为时已晚。 此时,车队最后面的车子突然开始震动,越来越猛烈,瞬间便炸了开来,一个红色的身影绝地而起,一双白色的翅膀突然煽动,瞬间飞沙走石,景瑞运功定住方后退了几步,颤颤巍巍停下,他的下属被吹的连滚好几个跟,抓住身边的树木石头方才停下。 过了一会儿,风停了,灰尘也散了一些,景瑞再看新娘的车,只见一个女子扶着另一个身着喜服蒙着盖头的女子下车,景瑞刚要上前行礼。 那个长着白色翅膀的红色身影便驮起新娘,向广泽王府方向飞去。 凤凰走至景瑞身旁,行个礼。 “嫁妆就麻烦这位公子了,麻烦送至广泽王府。” 说完没等景瑞说话,便化作一只凤凰飞上天空,跟随而去。 景瑞刚要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张着嘴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使劲给了自己一巴掌,疼。 广泽王府。 慕容摇昧爽夙兴,正其衣冠,刚上马准备带人前去迎接,忽见空中有两只大鸟飞过,一前一后,在空中盘旋几圈后落了下来,两只瞬间化作人形,其中一长着白色翅膀的少年背上背着新娘,慢慢下蹲放下,收起翅膀 ,另一个姑娘上前扶住新娘。 少年见慕容摇一身平时装扮,便不屑的冷哼一声,慕容摇看到少年的眼睛有些异样,便盯得久了些,忽觉失礼便移开了视线,就像别人看自己眼睛时一样,少年的眼睛似乎有两个瞳仁,而且一会儿重合一会儿分开,甚是诡异。 此时尚早,宾客未到,慕容摇只好命师爷安排他处暂时休息,并派征尘安排其他花轿,等吉时到了,就可以开始,慕容摇回房换好喜服,手中依然握着勼浅。 慕容摇身穿喜服,将勼浅交与征尘保管,便独自前往皇宫行拜礼。 皇宫内,皇帝皇后早早便衣冠整齐,坐于殿前,慕容摇上前行叩拜礼,之后礼部派官员陪同慕容摇回新娘处接新娘回广泽王府,为了显示皇家颜面,慕容摇早已按礼部要求将新娘安置于西边一处别院,这样迎亲队伍可以穿过永嘉城最繁荣的街道。 慕容摇面无表情坐在马上,身后跟着官员和花轿,喜乐奏响,空中有凤凰神鸟飞过,街道两边挤满了围观的群众,他们听闻皇子娶的并非凡人,都前来一睹风采,盼望着皇子成婚能带给自己喜气。 荷丘千攸抱着琴坐在轿中,同样面无喜色,她在想如何借故度过今晚。 到了广泽王府,凤凰落地化作人形,此时她也换了一身红衣,另个红色身影盘旋几圈后便落在了屋顶,他斜躺下来晒起了太阳。 第二十章萧史弄玉 屋内传出拜堂的声音,此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屋顶,是白泽。 “重明兄,你不去凑凑热闹吗?”白泽递过一壶百花酿。 重明闻到酒味,瞬间便起身接过。 “郎无情妾无意的婚礼,不看也罢。”重明说完一仰头喝下一口百花酿。 “什么都瞒不过重明兄?”白泽也喝了一口百花酿。 屋内,拜堂完毕,众人嚷嚷着入洞房,慕容摇拦腰抱起新娘,便往钟粹阁的方向走去,众人在后面哄笑着跟着要去看,被征尘拦下喝酒,于是众人扫兴地摆摆手,便开始坐下推杯换盏。 慕容摇抱着荷丘千攸,这个女人真轻啊,有景瑞那小子的一半差不多,当年练武之时,他与景瑞经常互相拿对方负重蹲马步。 荷丘千攸撑着身子,努力与他隔开距离,他感觉到她的用意,故意抱的更紧一些。 回到钟粹阁,慕容摇一脚踢开门,进去后又用脚把门关上,把千攸往床上一丢,千攸被摔疼,“哎吆”一声,便往床里面缩了缩,靠在墙上,双手护在胸前,做防御状。 慕容摇看她的样子,哼笑一声,便到桌前自己倒了杯茶水喝,桌上放着掀盖头的喜称,还有合卺酒,慕容摇看了一眼,并没有拿起来,他并不打算接下来的一切,只需要在外人面前做足戏就好了。 “好你个慕容摇,老子辛辛苦苦给你拉嫁妆来,你倒好,大白天就迫不及待入洞房,你还有良心……呜……呜……”景瑞在外面叫嚣着,还没骂完就被什么人堵住了嘴巴拖走了。 慕容摇听外面没了动静,便整理下衣冠出门而去。千攸隔着盖头看到他出了门,便舒了一口气,她掀开盖头看了看,确定没人,便走下床来看着这个房间,房间的布置非常雅致,她把桌上的喜称拿起来敲了敲,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便丢回原处,又看见一根红绳拴着两个酒杯,便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啊,好辣好辣。”千攸吐着舌头,她没喝过酒,自然不知酒的滋味,看到桌上有杯茶,便拿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顿时缓和了许多,而那杯茶,正是慕容摇喝过的那杯。 慕容摇来到外面,众人正在喝酒,景瑞眼尖,一眼就看见他。 “哎,新郎来了,真是够快的。”一边说着一边坏笑,众人哄笑,慕容摇拿起一杯酒给他灌下去,堵住他的嘴,然后便加入酒宴之中。 入夜,酒席依然没散。 钟粹阁,门口两个侍卫左手放在剑柄上,时刻留意四周。 一个黑影出现在钟粹阁门外一丈开外,两个侍卫迅速做出拔剑的姿势,只见那个黑影瞬间化作一缕青烟袅袅上升,被风一吹,向钟粹阁方向消散。 钟粹阁内,千攸保持坐着的姿势,头上盖着盖头,眯着眼打盹,一缕青烟飘进来,化作身着黑衣的少年,少年脸上有个红色的奇怪印记,少年走近千攸,千攸感觉到有人,睁开眼睛,从盖头下缘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缓缓而来,突然黑衣少年拔出一把短剑,狠狠刺向千攸腹部。 对方力气很大,千攸吃痛,弯腰双手捂住腹部,对方拔剑,却怎么拔也拔不出,只好作罢,千攸隔着盖头望着对方,身子一歪跌倒在地,打翻了床边的脚凳,里面的动静引起外面守卫的注意,两人冲进来,少年立即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其中一人赶紧去找广泽王,另一人扶起千攸,千悠突然站起身,手里翻看着那把短剑,侍卫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被剑刺中竟毫发无伤,连衣服都完好无损。 广泽王赶来,看到这场景,也不免一惊,千攸将短剑交给他,便坐回床上。 “可有看清刺客模样?”慕容摇问侍卫。 “只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黑影,再仔细看时便不见了,可是门窗并没有打开过,属下无能,刺客如何进到屋内,属下不知。”侍卫回道。 “你不必责怪他们,这个刺客会幻术,我亲眼看见他化作青烟不见了。”千攸解围道。 慕容摇没再问下去,临走前看了她的腹部一眼,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千攸抚了抚自己略旧的喜服。 “母后,是你吗?是你在保护我,对不对?”说着眼泪又模糊了眼睛,“我知道你还没死,父皇也没死,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的。” 慕容摇将短剑交给征尘,让他去查清这件事。 千攸就这样坐了一夜,从外面的喧闹到后来的安静,再也没人走进这个房间,凤凰姑姑跟她说过,女孩子要矜持,没揭盖头前不能乱动,不能自己揭开,不能睡觉,天亮了,依然没人来帮她揭盖头。 天亮的时候,她腰痛的厉害,这时凤凰姑姑走进来,帮她揭开盖头,见她憔悴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她拉住姑姑的手,“他没来不正好吗,他若来了,我反倒不知如何应付。” 凤凰抚了抚她的头,帮她卸下沉重的凤冠霞帔,便扶她上床,给她盖上被子。 “你先睡会儿,我在外面帮你看着,有人来我会来叫你。”凤凰说着便退出门外,支走了侍卫,便独自坐在台阶上。 重明在空中飞过,看到这边的凤凰便落了下来,他知道发生了什么,自然不用问,就这样坐在旁边斜靠着门前的柱子,望着那一片小小的天空。 “昨晚,永嘉城里出事了。”征尘一早便匆匆忙忙来到书房。 “出了什么事,如此慌张?”慕容摇问道。 征尘伏在他耳朵上耳语了几句,慕容摇便拿起勼浅与征尘离开了王府。 永嘉城的大街上,几具恐怖的尸体散落各处,廷尉大人正在命人把这些尸体摆放到一处,他看见慕容摇连忙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想必怕之前的事情招来麻烦,慕容摇挥挥手让他起来。 慕容摇看这些尸体,从穿着都是些街上的平民,这些尸首各个面露恐惧,浑身的血液被吸干,变成了一具具干尸。 有临街的住户称昨天夜里,窗外突然灯火通明,有人开窗看到一个浑身着火的人形怪物,拖着铁链走在街上,见人就杀,铁链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格外刺耳。 慕容摇与征尘对视一眼,明白了怎么回事,慕容摇望了一眼红楼的方向,不明白慕容竑是拿什么威胁那女子为他做事的,此时的慕容竑到底是什么人,或许,不是人。 次日,永嘉城里开始传言四起,四王妃是妖,她引来了各种可怕的妖怪,是不祥之人,她一来,永嘉城便遭了殃,要求处死四王妃的呼声越来越高,一直被朝廷压了下去。 慕容摇依旧每日进进出出做着自己的事,晚上依然独自睡在书房,似乎成亲这件事,从未发生在他身上一般,刺客一事也是差无头绪,只好搁置。 荷丘千攸原本想跟踪慕容摇,查明鲛人族被灭族的原因,查明父皇母后在哪里,她断定他们没死,她依稀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但如今的阵势,她连这王府的门都出不了。 因为此事闹得太大,她还被禁足一般关在这钟粹阁,就这样过了半年多,她连慕容摇的面都见不上,愁闷不已。 一日,她实在无聊,便让侍卫给她拿来一个大个儿的花盆,她把那颗有种子的五彩石种进了盆里,把它放在二楼窗台,每日浇水,再后来每日对着它讲话,对着它弹琴。 这天慕容摇路过墙外,听到有人在弹琴,曲子哀怨充满恨意,听得让人心碎,他便驻足听了一会儿,想着这西楚公主已经嫁进王府半载有余,两人竟从未见过面,心里略感愧疚,不是愧疚冷落了她,而是愧疚他让一个女子,成为了权势的牺牲品。 次日他便命征尘送去上好的布料、首饰、点心等等,凡是之前景阳喜欢的玩意儿,他通通搜集了一些派人送到钟粹阁,以弥补自己的愧疚。 千攸显然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她依旧对着那个空空的花盆说话弹琴。 近日,慕容摇烦闷之时,总是假装不经意路过墙外,有一次他故意带了支萧假装路过墙外,又听见哀怨的琴声,他便吹起箫附和着,慕容摇吹的是一首欢乐的调子,与那哀怨的琴声融合,不免平和了许多。 “好一对‘萧史弄玉’啊。”白泽在远处感叹道。 “未必。”重明大煞风景。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窗户咚的一声被关上。慕容摇停止吹箫,眉头微皱,“这女人,好不识抬举。” 说着便离开回了书房,征尘见他怒气冲冲地回来,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跟在后面。 慕容摇把萧往桌上一丢,气不打一处来。 重明幸灾乐祸,白泽无奈地摇摇头。 消停了没多久,永嘉城里又出事了,这次出事的是百花楼,一夜之间,百花楼连同里面的姑娘嫖客老鸨等等数十人都葬身火海,一同遭殃的还有这周围大大小小十几个铺子,里面不乏慕容摇的私产,他还是小小心痛了一下。 慕容摇与征尘进到灰烬中查看,只见被烧焦的尸体竟慢慢布满了白色的菌丝,慢慢的慢慢的便布满了整个尸体,征尘大惊失色,慕容摇却很淡定,他知道这事又是慕容竑搞的鬼。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