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界王神之魔典》 魔女 清晨,阿强再次撑起船划进花网溪。如果没有意外他今天又会在花网溪中打捞出无数枯枝败叶,然后结束一天的工作。 难得的是,今日阿强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起上了船。溪水从那座高耸入云的山上流下来,形成无数条错综复杂的水路网。还好,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花网溪的数十条分支他都烂熟于心。 或许是今日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工作,满眼只有女儿的天真可爱,不知不觉中竟把船划进了一条不通的水道。此时的水面阴差阳错地起了浓雾,溪边的树木层峦叠嶂且忽隐忽现,竟一时让这个颇有经验的船夫迷失在了这好似蛛网密布的水道中。阿强忍耐着女儿的不时催促,凭着感觉,将船驱向岸边树多且偏窄的河道里,他相信这样的河道大多离岸边很近。数十分钟过去,小舟依然在乱糟糟的航路里打转,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阿强把船停在最近的岸边稍作休息。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已不知把船划到了哪里,这里的水形条件是他从未见过的。此水域岸边无木、波澜不惊、清可见底,并非花网溪。可是奇怪了,他还从未听说过自己家附近除了花网溪还有别的河流。女儿的哭声又起,眼下那还管得了那许多,阿强奋力划动着桨,朝着雾淡的地方疾驰。 “轰”的一声从船底传来,像是触了暗礁,船底出现了一个鸡蛋大小的洞,水如喷泉自上而下涌出。阿强查看过女儿和船体情况无舆后,条件反射般地看向两边的岸,方才岸边的沙土竟不知何时全都成了巨大的岩石,让船无法停靠。阿强不敢冒险,万一再碰到了暗礁,他和女儿都变落汤鸡不说,这艘小船怕是也救不回来了。他又前后望了望,河道太窄无法掉头,前方水流速度变慢了,倒有可能是岸,要不要划过去呢?可如果不是的话怎么办?阿强犹豫着,船里的水越来越多,变得愈发沉重难划,女儿还在拼了命地往外舀。看来,即使前方是礁石他也只能放手一试了,如果前方是岸,只要速度够快,船就能冲上去。就这么计划着,阿强把重物全都抛掉,并把捞上来腐烂枝叶也重新倒入河中,咬紧牙关,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向着他认为是岸的前方划去。 可是,岸从来都只在身后。 把船划到最快的阿强发现,前方是一个漆黑的山洞!好在水流速度明显变慢,加上女儿的不懈努力,船不但没有沉默,反而还越划越轻松了。女儿在水流中寻得了一块轻木将破口大致塞住,阿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承认刚才他怕了,经过这次的教训,他要考虑以后是否再也不带女儿出来工作了。 洞内晶石嶙峋,泛着点点彩光,加上只有一条水道,父女俩不一会儿便从另一边洞口驶出。眼前的景色他们又是从未得见,高大的哨塔建筑立在不远处的岸上,风格好不怪异,上面似乎还有位女子。不安的情绪立刻让阿强本能地把船停下,并把女儿赶去了岸边。她小声地叮嘱女儿,千万不要出声。这时,吓人的一幕出现了,那女子似乎发现了他,朝他这边看过来。还不等阿强反应过来,另一名女子如光影般的速度一下出现在了他的船头,吓得阿强往后猛退了一步,却又撞到后面出现的另一个人。这二人穿着白色斗篷带着巨大兜帽,从她们凹凸有致的身形来看,应为女性。还不等阿强解释自己是怎么误打误撞闯进开始时,她们掀开兜帽露出脸来,话到嘴边的船夫顿住了。她们的头发亮丽却不古怪,似绿叶大的眼睛里散发着秀美之色,像被精巧设计过的五官精致艳丽过岸边怒放的花朵,见到这般盛世美颜,即使是最浪漫的诗人也要小心翼翼地下笔了,加之那白如凝脂的玉肤,令阿强忽略了她们的话语,并不时忍不住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游移。 这时,二女突然一人抓着他的一只手臂,忽地带着他跳到岸边,接着另一个女人出现了。只见二人弯腰点头,和新来的穿大氅的女子说着难以听懂的语言,后者似乎是她们的上司。 很快,领头的女子用阿强平日说的语言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这个地方啊,今天本来就雾大……”阿强解释着,语速加快,不时前后弯直着身子,跺着脚,左右手掌心还向上互相拍打着,以显示自己的无辜。 三人又嘀咕开了,阿强突然看到远处女儿在向这边望着。他非常担心女儿突然出现,若这三人要对自己不利,女儿也危险了。于是他赶紧提高音量对着天空喊道:“我就说吧你这笨鸟!叫你别吭声别吭声赶紧躲开!你看我现在怎么办!划错船闯进别人地盘啦这次!我还有命回去吗?”他的眼眶湿润,情绪激动,而领头的女人似乎一眼看穿了他。那女人纤细的胳膊一挥,周围“刷刷”地又出现了十来人,应该也都是女子。她们小声交流后以阿强看不见的速度瞬间飞跳出去,阿强明白,她们是去找自己女儿了。领头的女人没有走,她抽出短剑,放下兜帽,整张脸都呈现在了阿强面前。而阿强这一眼,看得却是如此贪婪,他盯着她的眼睛,璀璨闪耀如日月星辰,猛然竟然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这个世界,忘了女儿,也忘了船。人间走一遭至今也有四五十载,他竟从未见过有如此美丽之女子,一切好似浑然天成。这下他突然明白了,真正的美女不止让人动容,还会直击灵魂,如烙铁的热流直接贴在眼珠子上一样令人窒息,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美女的容貌,任何一丝欲望在此时都显得愚蠢和多余。 如醉进美梦里一样,阿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全然不知那把短刀直接刺进了他的胸膛,当利刃带着丝丝红色从他体内抽出时,他仿佛才意识到一些什么似的。女子的刀从阿强眼前晃过,一切依旧那么快,可他这次看清楚了,她拿刀的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上面用很古老的字体写着一个字“雷”。好像春风飞过一样,阿强觉得自己悠然地飞了起来,又重重地摔在地上,滚了几圈。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慢慢跪下,再趴下,如同断了的枯枝一般失去生机。他眨了眨眼,世界慢慢变成了红色。 突然另一个女子出现,半跪在头领面前,拔出短刀,双手捧过头顶。她眼圈红润,下巴颤抖,阿强看到她的嘴在动,好像又突然间读懂了她们的语言,“雷瑶大人,属下办事不利,愧对圣女,愧对魔王。”说完她闭上眼睛,泪水像花朵里满溢的晨露,从脸颊缓缓滑落。 雷瑶……她叫雷瑶啊…… 雷瑶转过脸,禁闭双目,深吸了一口气又轻叹了出来。阿强看到了她的尖耳朵,果然,人世间哪有这般模样。 跪下的女子眉心忽然一皱,把刀举起,顺势戳进了自己的心口,颤了两下,随即倒地,如初夏还在绽放花朵的妙木被不小心折断般。 看到这一幕的阿强感觉心就像自己的脖子一样痛,他眼前的一切也由红色变成黑色。逐渐地,他的双眼紧紧闭上了…… 姐弟 “圣女,前面是就是伊瑟都了。”穿着纯白色披风的女子把头靠向轿厢窗口,轻轻说。 “嗯。”轿里一个好似未成年的女童轻声答应。紧接着她从里面递出一个精致的卷轴,“火速送往厄尔索德郡。” 她,便是地魔界的魔族圣女,炎歌。 “是,圣女。”接过卷轴的女子正要出发,又被圣女喊住了。 “慢着,风莲。”圣女掀开帘子探出脸来,竟是个娇小可爱的**。“找一个得力的人送去吧,你也好久没见风祺了是吗?” “是。”还没说完这个字,风莲的脸上便露出笑容。 圣女放下帘子,想着刚才说过的话。是啊,她们是亲姐妹,相见自应感到高兴,可是炎彧呢?他是自己的亲弟弟,虽然同父异母,可为何从来都不觉得他亲呢?难道是因为炎彧那纯净的魔族血统?自己是个仙魔混血,在母体内就被决定了无论是身型还是地位都要屈居人下,更糟糕的是,她还是个女儿身。在这悲惨又不见天日的地魔界里,即使十个魔族女性无辜地死去,也没有一个魔族男性断了束头发让人惋惜。作为一个杂种,虽然是先王留下的杂种,她或许应该在先王死后被贵族排挤,无以谋生,在费比尔郡的大海边捡一搜被废弃的小船出海捕鱼,了却余生,亦或是在库德金郡的集市里偷些零钱填饱肚子。不过还好有神的眷顾,凭借着过人的坚韧和强大的力量,正值青年的她便功力突破了七重缠。接下来飞升界王,扫荡魔界指日可待。眼下,血统纯正的弟弟炎彧虽尊为魔族之王,但她作为圣女稳居西伊瑟郡的千蝶圣殿,是真正的大权在握。 可是,即便如此她为何还是不喜欢炎彧?或许是他背后的那把剑?那是先王留下来的宽刃剑,曾被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雄性魔族背在背上,他秉承着魔族之志,却不知那绚丽的剑身多么幼稚可笑。拿着一把可怜的,镀了赤金而颜色滑稽的剑,活了一千多年功力却还未触及五重缠的先王,居然梦想着能洗刷地魔界的耻辱,重返天界与身为界王的天机灵仙分庭抗礼,凭什么?可怜的魔族士兵大多数为女性,悬殊的性别比例使得她们除了要担起为丈夫繁衍子嗣的重任,还要随时随地为魔族的安危捐躯。要知道她们中的绝大多数穷其一生都无法使功力达到一重缠,即便是魔族战士中的佼佼者,魔族男性,和天界的仙族战士相比也弱得可怜,唯有魔人混血那强大的战力或多或少能和他们匹敌。可是,在这地魔界内,已近千年没传出过有谁制造魔人的消息。这样的地魔界拿什么和天界一较高下?还有,不知是哪一任愚蠢的魔王,还开始实施了“魔族子民皆为魔王的仆从”、“魔族子民随时随地都要做好为魔王牺牲自己的准备”、“未婚魔族女性皆应为魔王繁衍子嗣而感到光荣”这类荒谬至极的律令,越来越让魔族王权至上,所以一旦有昏庸残暴的家伙为王,整个魔族将命运难测。当年,就在先王进行着自己那些无聊幻想的时候,整个魔族还尚且不能在地魔界里站稳脚跟,太多的东西都还没被知道,海中的威胁有多大?深渊魔会不会破界而出?傲慢的贵族越来越难以领导,魔族的士兵问题、平民问题、繁育问题、性别问题,这一切不稳定因素甚至都还没被认识透彻,自诩不凡的魔族还在倡导男尊女卑。圣女恨这所有畸形的魔族产物,就如同恨那柄剑的剑身曾三番五次地抽打着自己瘦小的脊背一样。如今继承这把魔陨剑的炎彧一定如昔日的父王般,想法单一和刚愎自用,并且发自内心地歧视和嫌弃她这个血管里留着一半仙族血液的瘦小女孩。 “呼……”圣女轻轻吐了口气,像是在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但不忿的嘴唇还是摆出了说“可悲”二字的嘴型。 这时车队停了下来,另一个身穿白披风的女子缓缓靠近,半跪了下来,“拜见圣女。” 圣女从轿辗中走出,轻轻打开自己的伞,微笑着对着来者道,“辛苦你了风祺。” 风祺站了起来,冲着站在圣女轿辗一侧的风莲微微躬身点头问候道,“长姐。”一年未见,姐姐看起来疲惫了不少,定是事务繁忙所致,毕竟伺候在圣女左右,凡事马虎不得。这也是她这个做妹妹的永远不及姐姐的地方,姐姐始终那么冷静沉稳,而自己虽已成年且身手了得,却一直都是个意气用事的孩子。 风莲微笑着看端详着妹妹,自从她们同时加入白袍宣誓效忠圣女炎歌,姐妹两人聚少离多。自己身为圣女助手,天上的、地下的、海里的、城里的,一样都不敢轻慢,时常没有机会陪同圣女来伊瑟都。如今天族在城外的动作越来越强明目张胆,甚至公然驻军;厄尔索德郡第十年拖欠税款,远离王都和西伊瑟郡的他们一直在筹谋自立门户;魔族和海族的联盟已不像往日那般牢固,魔族海民出海时常常得不到应有的护卫;还有就是库德金郡的外城贸易区,近日那里出现的人员更加复杂了,有报告说在集市看到了浑身放着光辉的星座守护者。看来日后见到妹妹的机会更少了,其实就连这一次得以相见,也是一半要感谢碰巧的公务,另一半则是拜圣女的恩赐。 “魔卵怎么样?”这似乎是圣女每次见到风祺的第一个问题。 “回圣女,只增加了五十枚。” “是魔王殿下的任务完成得不够?”圣女的语气里带着不悦。 风祺答道:“是的,昨晚已经相当不耐烦,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碰那些人类女孩了。还说要把魔卵都孵出来杀掉……” “好了,走吧……”圣女打断风祺,回到轿里,魔王让她不省心的地方太多,她听够了。 圣女的队伍在魔王和众贵族的居所一隅宫前停了下来,这庞大的魔族皇宫辉煌壮丽一如往日。魔族先辈兵败从天界逃窜至此,见这里景色特异,斑斓夺目,便安居下来。地魔界木材稀缺,他们就用这里特有的晶石建立起了绚丽伟岸的一隅宫,为的是提醒后世,地魔界再美,居住在这里终究是偏安一隅。 将近万年过去,魔族逐渐适应了地魔界的生活,然而由于生存环境的突变,大批魔族先后死去,幸存下来的为了适应地底封闭复杂的环境,逐渐的,他们的排泄几乎停止了,同样他们对食物的需求也慢慢变少;他们的眼睛变得更大,也更善于搜集地下微亮的光芒,或许在人类看来,魔族都有着一双双明澈的眸子,可只有魔族知道,进化带来的是痛苦与无奈;地魔界动物资源丰富,魔族变成了善于杀戮的种族;他们喜食一种当地的块茎,碰巧正是这种块茎让他们不至于在不见天日的地魔界里身高退化,但或许常年生长在幽深地底的植物并不适合本属于天界的他们,同样的块茎,如下了诅咒般让魔族的生育率变得极低,且男少女多;为了应对繁衍的重大危机,魔族对床笫之欢变得欲壑难填,并且实施了一夫多妻制;地底魔物繁多,为了保障幼年期魔族的安全,甚至于他们的生殖方式都变成了卵生。比鬣蜥蛋稍大的魔卵从母体产出后会逐渐长大,百年后方能孵化,胚胎在卵内非常安全,没有父亲或母亲的召唤,他们根本不会出来,但如果五百年后还未被孵出,胚胎则会夭亡。近千年来,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孵化时间变得可控,然而魔族似乎是个极认血统的种族,没有父亲或母亲的召唤,魔卵仍只会是烂石一块。和平的日子一过就是一万年,魔族似乎开始觉得,所谓魔族就应该生活在地魔界,他们种起了草药,开起了矿石,还在林界附近做起了买卖。善于偏安一隅的他们看起来去全然忘记了先辈的教诲。 雷瑶这时披着白色披风,带领着迎接队伍,早已半跪在前门大路边迎接。她抬头看向车队,风家两姐妹一如既往的高贵冷艳和目中无人,她们站在圣女的两侧,其一成为手中伞以防雨污沾染垂髫,其二化作知更鸟监视报告傀儡魔王,深得信任的同时却也忘记了自己身为魔族子民应全心全意效忠魔王的义务。车中麻姑自封圣女,殿上线偶郁不得志,父亲这才狠下心让她们三姐妹各司一主,以求在这逐渐动荡的魔界内留下一丝生的希望,可是作为魔族一员,她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随时愿为魔王献出自己的生命,这也是为何自己从来都得不到圣女真正的信任的原因。 “人类受体怎么样?”圣女的声音从轿内传出。 “回圣女,她们身体健康,状态良好。”雷瑶回禀圣女的时候赶紧把头低下。 “拜魔教呢?” “教众有所增多,以后受体的数量或明显增加。”雷瑶非常担心有人闯入拜魔教本部的消息被圣女获知,要命的是其中一个逃跑了到现在还没抓到。当她正在犹豫是否主动上报圣女请罪时,圣女已从轿内走了出来看着她,那耐人寻味的眼神中似乎有什么想说又故意不说的话,想要如实坦白的雷瑶吓得一下子又把话塞回了肚子里。然而圣女却没再说什么,径直朝宫内走去,一众人赶紧跟着,雷瑶也站了起来,默默跟上队伍,走在风家两姐妹的后面。 魔王坐在大殿前的石梯上,双肘抵着膝盖,双手十指交叉放在嘴前,看着圣女一行来到台阶下。魔王炎彧慢慢站起来,盯着下面同样站着的圣女,然后走了下来,走到圣女跟前,随行的护卫和白袍分分跪下行礼。魔王突然半跪了下来,脸几乎贴到了圣女脸上,跪下的她几乎和圣女一样高,他水平直视着圣女的眼睛,有一肚子的话想跟这个强势的大姐说。周围的魔族士兵和官员看到魔王下跪,连忙双膝跪地,额头紧紧贴着一隅宫的晶石地板。 “圣女大人,”魔王出声了,“我受够了,不想玩了。” 圣女愣了一下,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生气的炎彧,但她似乎也所准备,她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微笑道,“玩够了就不玩了吧,”她拍拍魔王的肩膀接着说,“殿下,你是魔族之王,而我只是臣下,父王临走时嘱咐我要好生照看和辅佐你,安排你亲近异性也是我这个圣女的责任。我知道即使对魔王来说,这世间也有太多的无奈之举,我也一样,明明寄生在这矮小的身躯内,魔界上下事无巨细却要亲力亲为,多少次我也想说一句‘我受够了’啊。当然,今时今日你贵为魔王,无须再理会我这个做姐姐的说的话,可是永远别忘了……” 炎彧想要起身辩驳什么,被圣女猛拍了一下肩膀,只得继续半跪着。 圣女继续道,“你是王,是我魔族的首领”,说到这里圣女走向殿内,魔王不情愿地跟了进去。 圣女挥挥手,示意其余人等殿外等候,随即,她的脸也阴沉下来,“地底的入口找到了,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她的话中没有要停顿的意思,炎彧吸了一口气想要插话也失败了。她接着说“我知道你会说是深渊魔,就像天界的仙族说起我们无非是恶魔罢了,可事实真的如此吗?深渊中不乏有神灵级别的魔物,他们能轻易地杀死你我。”她一下子把声音压得极低,“你以为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秘密制造的这三十几万魔人大军为的是什么?眼看我们的目标就差一半了你跟我说你不想玩了?简直混账!身为魔王岂能一切由着你想要的来?” 炎彧再也按捺不住,于然起身吼道,“有什么是按照我想要的来了?这将近百年里,我每晚都要完成任务一般和这些人类受体交媾!每晚!除了身心俱疲我还有什么?” “你还想要什么?”圣女也吼了起来,“身心俱疲?魔族的男人在床上会觉得累?在你即位前不也和侍女们夜夜笙歌吗?还有火家的千金!你自己的师妹!到了今天你也不打算给人家个什么名分!只是突然想她的时候跑去幽会,她年纪比你还小,现在却为了你和人类女孩产卵而替你指挥千军万马!替你站岗守夜!你活了两百年到现在一颗魔卵都没有,还口口声声受够了?” 魔王也压低了声音,“宫殿下的三十余万枚都是我的卵,没有我的召唤他们孵不出来。” “那些是战士,你需要能继承王位的子嗣。”在魔族的大是大非面前,圣女也不得不只认纯正的血统。 而这貌似成了几天姐弟俩对峙的转折点。 “今天既然说起了,我就坦言了,”炎彧稍加停顿,“不亲政,不纳王妃。” 不纳王妃意味着没有继承者,而魔王亲政则是她不可触碰的禁区,圣女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生气地问道,“亲政?就你说的那些个可笑的改革吗?你拿什么亲政?军队听贵族的,贵族听你的吗?你即位近百年,他们来朝拜过几次?” 这也触碰了炎彧的禁区,他怒吼道,“因为他们都去西伊瑟郡了!” 除了先王的动辄打骂,圣女从未受过如此冒犯,她看到了,那怒火中烧的嘴脸,和先王一模一样!“炎彧!”圣女怒喝一声,一转身幽冥伞瞬间撑开,那是她令人闻风丧胆的武器。魔王炎彧虽功力还未突破六重缠,倒也毫不示弱,马上把手扶在了剑柄上。 殿外候着的白袍、侍卫和官员们立刻警觉了起来,直到听到魔王的魔陨之剑出鞘声音。反应速度最快的是风祺,她微微躬身,用力一窜便冲进大殿,风莲用尽了力量伸手拉她,却没来得及。风莲脊背一凉,知道这下妹妹闯祸了,没办法,她也跟了进去。石阶之下另一魔族女子也反应敏捷,那就是从刚才起一直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雷家大姐,雷诗,魔王的副手。她一个箭步冲上台阶按住了正欲动身的雷瑶,轻轻的摇头。 风祺一下抽出短剑,站在圣女背后,关切地问道,“圣女?” 随后进来的风莲见状赶紧跪下劝道,“圣女息怒,殿下息怒。圣女息怒,殿下息怒……” 此时,其他几名动作稍慢的白袍也冲进了大殿,和风祺一样,拔出短剑站在了圣女背后。魔王轻蔑地冷笑了一下,用严厉的语气问,“怎么?白袍造反?还是圣女大人要取我的王位啊?” 殿外,身为侍卫伍长的雷家小妹雷玥在大姐雷诗的安排下,“恰巧”巡逻至大殿后门,听到魔王在内喊“白袍造反”,灵敏的她直接带人从后门闯了进来,并大喊“护驾”。此时殿外正门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众侍卫仿佛在迷雾中听到了有人指明方向一般,全都迅速冲进大殿。她们不敢抽出武器,全都笔直地站在魔王前方,面对着圣女,准备随时用身体挡住圣女的武器。官员们也全都挤了进来,纷纷双膝跪地,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圣女马上意识到这里不是她的千蝶圣殿,而自己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圣女,加上白袍的错误举动,令她进退两难。今日之事本可以只是他们姐弟之间的个人矛盾,可白袍在魔王面前公然亮出武器维护于她,被魔王说成造反丝毫不为过。可以确定的是,魔王今日情绪实在难以控制,而且此时情况对自己极为不利。她虚张声势地问,“怎么?我就不能以姐姐的身份教训你两句吗?” 魔王一脸不屑,不慌不忙地反问,“哦?那你身后的白袍也要跟着教训我吗?” 跪在圣女身旁的风莲已然泪水纵横,她正想说什么,圣女抢过了话茬,“整个魔族都是你的,她们都是你忠实的仆从。”这句话让风祺幡然醒悟,她赶紧扔下短刀双膝跪地。 魔王笑了出来,“好一个忠实的奴仆啊!”魔王朝着风祺摆了摆手,“过来风祺,我的奴仆。” 风祺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而魔王似乎找到了最狠毒的也最让圣女下不了台的报复方式,他笑着抚摸着风祺的脸道,“风祺,你的魔王想看魔族女人自裁,去,捡起你的刀,刺进自己的心脏。” 风祺哭着看向圣女,而圣女死死瞪着魔王炎彧一言不发。魔王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补充说道,“死前要发自内心地说‘为了魔王’,去吧,证明圣女的话说得是对的。” 在场所有魔族成员都无话可说,在过去的交锋中炎彧从没胜过,但是今天,圣女一败涂地,大家似乎觉得魔王今日起便能亲掌王权了。 可是,圣女的地位哪有这般容易被撼动,魔王也深知这点。在风祺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正要走过去捡起短刀的时候,魔王沉重的手臂突然“嘭”的一声搭在了她的肩上,大笑起来。 风祺吓得一动不动,魔王说道,“开个玩笑,我怎么舍得嘛风祺,见你的第一面我就想让你为我产卵了。”说着,她的手指从风祺沾满泪水的面颊划过,“改天吧,找个本王心情好的晚上,你来陪我。我可是很信任你的,就像我的姐姐信任我一样,是吗圣女大人?”魔王笑着看向圣女。 另一边的圣女脸色难看之极,众目睽睽之下,魔王既把话说到这份上,她只能哑巴吃黄莲般。 魔王顺势对着大家说,“姐弟嘛,一家人,难免生出口角,刚才圣女教我政改方案,我怎么都学不会,这下好了,更乱了。哎……你们都退下吧,且等我研习透彻,马上下发政令改革我族政体!”众人沉默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直有所耳闻却不见踪影的政改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提出,王公大臣们根本无法给出提议。 此时雷诗突然笑道,“我魔族的圣女和魔王姐弟情深,当真一段佳话啊!”所有的官员都不敢出头,只能赶紧拍手叫好。 一场风波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吗? 当侍卫和官僚们退去,圣女似乎有所迟疑,她看出了今日的局是专门为她设的。这时,之前提到的火家千金火铁子见缝插针似的突然窜进大殿,半跪下来向圣女和魔王行礼。圣女苦笑着摇摇头,对着雷诗说,“雷瑶若有你一半的缜密就好了。”说着便离开了大殿,雷诗赶忙半跪下来。 火铁子看到圣女走了,猛一个飞扑,一头扎进在炎彧怀里。在炎彧面前,她总是俏皮地像个小孩。虽然自己远在库德金郡和炎彧山河相隔,但她的心依然隔着古铜色的肌肤时刻为炎彧跳动。她永远记得炎彧第一次吻她的时候,热浪习习的朗姿郡寸草不生、万物荒芜,可是有他的地方整个世界全都在苏醒,是野花压满枝头般的鲜亮。那些滴在精致的锁骨和丰满的胸脯上的汗水分外晶莹耀眼,戴在左臂上火家的臂环也磨得炎彧右脸出了血,和他背上刚被指甲划出的划痕一样,青涩里带着一抹嫣红。从那时起,强壮帅气又年轻有志的炎彧就是她向往的烈日骄阳,也是她白日梦里的所有渴望与幻想。 魔王也一把搂过火铁子,闻着她火红色秀发间的香味,开朗地笑着。 看到众人散尽的大殿里多了个火铁子,雷玥也赶紧跑了进来,嫉妒和羞涩的她不敢之声,只站在长姐的背后注视着魔王。对于魔王炎彧的爱,她的可不比火铁子将军的少。 风雷 圣女炎歌还在弟弟的叛逆中气恼,她不明白一向消极辅政的雷诗为何突然出奇谋,令魔族皆知毫无前途的炎彧扳回一城。难道这只是巧合?亦或许这只是压抑太久的炎彧突然爆发了?心烦意乱的她久久不得平静。 “禀圣女,雷诗求见。”风莲半跪在门口。从一隅宫回来后,她一直魂不守舍,心里始终在回想魔王说过的话,放心不下在伊瑟都里看管魔卵和陪伴魔王左右的妹妹风祺。 “让她进来吧。” “拜见圣女。”雷诗心里约摸着圣女此时应该消气了。 “原来是我魔族第一谋士雷诗啊。”圣女的嘴角微微扬起。 “魔王即位前我是他的侍女,您知道的,现在依然是。”雷诗不卑不亢,她知道,听到她接下来要讲的话,圣女一定不会再把注意力放在难为她上。“比起这个,臣女今日有事呈报。” “哦?” “这是魔王殿下命我转呈圣女殿下的政改令,请您过目。”说着,雷诗把昭文双手呈给风莲。 “什么?”圣女看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还真以为自己能改得了这魔族上万年的规矩了?” “圣女息怒。”不等圣女有反应,雷诗就抢先一步接上了话,“这政改未必是坏事。” 圣女表情陷入了疑惑,这是什么意思?眼前这个雷家大小姐让她琢磨不透。 雷诗出身尊贵,自幼在一隅宫长大。温柔且冷静、细心且大胆的她被派到还是世子的炎彧身旁侍奉,后因她精通权谋诡谲而闻名于地魔界。在此期间发生过什么无人知晓,只是偶而听伊瑟都回来的细作禀报,才大概了解到雷诗的心路历程。年少时的她其实并不心甘情愿地陪伴炎彧,年轻世子的轻狂与幼稚在她这个曾经的皇族血脉看来十分靠不住。有传言道她是魔王的第一个女人,魔王利用自己身份,在雷诗不情愿的情况下强势占有了她,也有人说雷诗两百多岁了却从未倾心于哪家公子,依旧守身如玉的她是个不婚的魔族异类。但不管怎样,雷诗和魔王有异心不是什么新鲜事。她甚至经常埋怨父亲,觉得是父亲偏心,才把追随圣女的机会给了二妹雷瑶。而雷氏三姐妹完全可以像同为昔日皇族的风氏那般,只效忠于圣女炎歌。毕竟三王共治的时代早就过去了,现在的雷氏家族光彩不复往日。他们的领地逐渐被兼并,药田慢慢被变卖或霸占,整个大家族分崩离析,现在的他们甚至连贵族都算不上。对雷家来说是这样,对风家来说也是。如果伺候在圣女身边,最起码自己不用把雷氏的未来托付给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叛逆大男孩,也不用和亲生妹妹雷诗分别加入两个不合的阵营,而最让她心疼的小妹雷玥更不需要没日没夜地为一隅宫站岗放哨。 身为魔王的副手,雷诗一直以来不为魔王献一计,这是众所周知的。今日她不请自来,到底是何居心,圣女也不得而知。于是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就不是坏事了?” “如您所知,圣女殿下,我们尊敬的魔王并不是治理国家的那块料。”雷诗看向圣女炎歌,继续道:“您不妨详细阅读一下政改令。虽然每条都是以维护皇族,特别是维护魔王的利益为前提,但是您觉得最终利益会落到魔王手里吗?” 圣女想了片刻:“你的意思是……” “没错,殿下。重新优化和分配各郡的军官和军力就是集权,所以各郡的集权就是皇族的集权,皇族的集权就是圣女殿下的集权啊。” “起来说。”圣女清楚地知道,这场政改很可能就是炎彧的一场过家家。集权后炎彧更加难以调动地方兵力,这无疑加强了她对整个地魔界的掌控。看来飞升界王近在眼前了,可是如何任命敌方军管仍然是个大问题。 “殿下,政改原文并没有说明要任命谁。魔王想要的无非是政改而已,明天他要出巡就让他去,但是这具体的细节圣女殿下您更具慧眼,而且于情于理也该由您做主,毕竟,同意政改的实施殿下您可是做出了很大让步。”雷诗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像是露出不容怀疑的坚定。 “各郡的势力分散且难以管理,有贵族管的,有藩军,甚至还有雇佣兵,找几个让他们都服帖的官员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炎歌的内心开始犹豫,她不太确定,雷诗这是要背叛主子,倒向自己这边?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且不妨听她说下去。 “殿下何不放军权给各郡的郡王呢?” “万万不可!”圣女心里想过无数个可选之人,但她就怕雷诗会说把军权交给各郡的郡王。圣女希望雷诗能提出可靠的人选,她希望雷诗能效命于自己,她需要雷诗这样的谋士。 “殿下是担心他们拥兵自重,特别是库德金郡,这个卑职想过。”雷诗泰然自若的表情像是成竹在胸,“可是,您看各郡。库德金郡的老金铛曾和先王同袍,与老酒鬼布兰波共称‘三魔’,他怎会服从魔王管理?地魔界守备军是您麾下的战士,金铛那老家伙不敢造次,而且库德金郡一旦内乱,城外就是天界的仙族驻军,率先被灭掉的就是他金家。所以金铛会,也只会选择站在殿下您这一边。” “所以你鼓励魔王违逆我,通过我们姐弟俩不顾颜面的争吵令百官让步,从而让谁都难以说起的政改被提上日程,这样我和魔王便可自取所需。”雷诗的妙计无懈可击,不愧是地魔界女谋士,年纪尚不大的她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可那其它三郡……” “殿下英明,我认为政改里魔王殿下在乎的是改或不改,是成败问题,而您在乎的应是怎么改,是得失问题。朗姿郡您没必要在意,郡王火莫邪是魔王的老师,火铁子的父亲,您无论如何笼络不住他,不如卖他个人情,军权足以让他在该沉默的时候把嘴闭紧。厄尔索德郡您也不用在意,那里天高皇帝远,哪位殿下的话土灰瀑郡王都不会买账,可即便如此,您届时也坐拥白袍、库德金郡和魔族守备军这三支强大的武装力量,如能再拿下费比尔郡,魔王殿下凭什么再敢违逆于您呢?” 圣女微笑地看着雷诗,这万年一遇的奇女子终究还是被收于自己的麾下,传言是真的,雷诗的确有意投诚。可是圣女自己也清楚,雷诗心里的小道道百转千回,不可轻信于她。自己肯坐在这里听她讲话,还不是因为求贤若渴。雷诗这女子将来必能大成,若有她辅佐,魔族的长治久安定能实现,甚至有朝一日能和仙族匹敌。 她说的很对,要拿下费比尔郡。可那里从未设立过郡王,也没有军队,那个郡是地魔界天堑,七海巨浪千尺之高,又有魔族世代盟友海族驻守,并不需要魔族的兵力,毕竟谁也没有指望魔族能出现一位强大到可以统领海族的人物。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将来如果成为界王,海族的臣服是自己必须经历的一关,那么提前在费比尔驻军加强与那群鱼人的联系似乎是越早实施越好的。 圣女慢慢走下台阶,来到雷诗的身边,抬起头试探地说:“难怪先王总是对雷氏家族赞赏有加,他说雷家不愧是曾经的皇族,他们身体里流淌的尽是智慧的血液。” 雷瑶赶忙跪下,惶恐地说道:“三王时代属下从未得见,是否是真事仍需考究,属下只知道魔王年幼无知,魔族的未来要靠圣女殿下的带领方能重见天日。” “明天殿下要出巡,你就陪他好好实施这份政改令吧。”圣女炎歌不等说完就笑了起来。 “禀圣女,雷瑶求见。”风莲再次在殿外通报。 “臣女告退。”雷诗觉得不便让妹妹知道自己来见圣女,随即弯腰行礼,从偏门缓缓退出了大殿。 对于雷诗来说,三王共治的时代确实过于遥远,那是魔族刚在地魔界安定下来的前一千多年里,魔族的首领火氏一族为了维稳,决定与当时声名显赫的风雷两大家族的族长共同治理魔族,火、风、雷三族皆为皇族,那也是无数前辈都津津乐道的一个光明时代。后来厄尔索德郡依仗地理优势,宣布独立。三王御驾亲征,虽平定了叛乱,然而此时,朗姿郡的炎氏一族却趁虚而入,占领了一隅宫。最终,经过艰苦卓绝的争斗,火族被赶去了朗姿郡世代为奴,风雷两家也逐渐没落。 近万年过去了,雷诗深知时代早已改变,雷氏复辟无望,所以她只是立志要重振雷氏家族的荣威。父亲和娘娘们从未在她们姐妹三个面前提及过此事,就连祖辈和曾祖辈也都能恪守魔族的勤王传统,一代又一代的魔族子民早已习惯了被炎氏一族统治的地魔界。 作为魔族女性,雷诗明白自己的使命,也为能侍奉魔王而颇为骄傲。那时的炎彧还是世子,他武力超凡,聪明好学,但却不懂世事险恶,虽锋芒毕露却又常常鼠目寸光。后来火铁子受了重伤,炎彧终日昏昏沉沉、唉声叹气,每天有那么一点时间却只顾着埋头钻研魔法草药,雷诗只得苦口婆心地劝说炎彧。她知道朝野上下的尔虞我诈,因此便更需要隐忍,不但自己忍,还要劝年轻的炎彧一起忍。可当时年轻气盛的炎彧那肯听说?雷诗把一切分析得井井有条,炎彧立马表示不屑一顾,每每二人意见不和,炎彧都会发脾气责罚雷诗,而有苦难言的雷家大小姐经常深感无力。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未动过转而投效别处的念头,这和父亲的命令无关,不管多难这都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气节。炎彧不懂勾心斗角,可是她懂得啊,只要坚持下去,炎彧定能成为一位前无古人的魔王。 雷诗唯一的一次不敬发生在魔王刚即位时,炎彧喝多了亲手研制的百香兽骨酒,在一隅宫屋顶飞檐走壁,不小心触发了机关,引来了半个城的守军。被送回寝殿时已是晚上,不管雷诗说什么他都沉默以对,当雷诗累得跪下来央求他不要荒废剑术,保持低调,专注笼络人心时,炎彧却只是打着酒嗝说,他杀了炎歌的那一天,就是三王共治重新来临的那一天,不过没有风家。雷诗听到这话心中一半感动,一半气恼。不过忍无可忍的她终于还是对着自暴自弃的魔王吼了出来,而魔王炎彧也吓了他一跳,酒全醒了,只能尴尬地质问雷诗自己为何要相信她?本来就不怎么善于言谈的雷诗并不知道为自己辩解,只是任凭豆大的泪珠和满心委屈一同溢出,她咬着嘴唇胀红了整张脸,将自己的连衣裙脱了下来,一丝不挂地走近炎彧又重新跪了下来,用最直接的坦诚向炎彧宣誓忠诚。或许除了把自己连人带心全部交给炎彧,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这家伙回头了。魔王本可借着酒劲一下把她扔上自己的睡榻,可他并没有。他愣了好久,夺门而出,翌日清晨才回来,耷拉着肿痛的双臂一头扎进雷诗的怀里,累得睡着了。他挥了一夜的剑。雷诗坚信,炎彧绝对不是个流连石榴裙底的昏君,而是个一腔热血无处宣泄的帅才,是值得将整个家族托付的魔族之未来。 自此,雷诗将自己隐藏了起来,她不断教魔王如何一面谨言慎行,在新旧贵族中左右逢源,一面在白袍成员的面前假装任性耍横,以降低圣女的戒心。一隅宫内也慢慢开始有传言,炎彧是个幼稚的傻瓜,他的女谋士并不想搭理他。 一晃一百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快要水到渠成了,雷诗觉得她这只低调的山雀,现在就要变成火凤凰,照亮整个雷氏家族了。不过今天,雷诗真的很累,她从未讲过这么多话。此时的她一面思索着哪里还有纰漏,一面马不停蹄地赶回一隅宫,那里还有很多话等着她说。 魔王密信已经送出,炎彧还躺在一隅宫自己的寝殿内思索着雷诗的计策,他没有信心面对和父亲并称三魔的金铛和布兰波。金铛居功自傲且独霸一方,他凭什么在未来的争端中倒向自己?还有那个老酒鬼布兰波,先王的执行者,父亲曾经最忠实的拥趸,在那个一身酒气的醉鬼眼里,自己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即使是雷诗,也恐难应付此二人,而且她怎么就敢断定圣女一定会封布兰波为费比尔郡郡王? 他伸手摸了摸火铁子的一头红发,她正轻伏在自己的胸口上酣眠着,自己的大氅盖在二人的腰间至膝盖。从暗下决心听取雷诗的谏言,韬光养晦吸收部众之日开始,炎彧未曾彻底放弃炼药与魔法。如今药术对他而言已经可以融会贯通了,他炼制的多种魔药和药酒甚至声名远扬至天界,可他不管怎么努力,消疤药膏还是疗效甚微。 “禀殿下,雷玥求见。”殿外侍女的声音传来,还回味在魔王的疼爱中的火铁子却依然安心地睡着。 炎彧不想打扰累了的火铁子,自己出发后她还得赶回去,所以只是轻声说:“招她进来。” “拜见魔王殿下。”雷玥跪在塌前,不时地用余光注视着上面只搭了块遮羞布的魔王和火铁子,脸微微泛起红光,其实她也想成为炎彧的枕边人。但她明白,自己在等待一个正确的时刻让魔王欣赏自己,这个时刻就在眼前。 “相信你长姐雷诗已经把该做的交代给你了,”炎彧摆了摆手,“过来。” 雷玥的脸更红了,一方面,他怕魔王意犹未尽,此时要占有她,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方式,更何况自己是来汇报任务的。另一方面,她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火铁子将军美不胜收的五官和身体,她难以想象,此等惊艳的美女放在任何时代都会令魔王荒废朝政,对她百依百顺。可火铁子将军竟可以为了魔王炎彧而背井离乡,在随时可能爆发战争的库德金郡边境指挥部队。 炎彧小声道:“隔墙有耳,小声说。” 雷诗松了一口气,悄悄靠近魔王,“按照指示,守城军内摸得清底细的士兵,只有千余候选。能达到您要求战力的士兵只有不到一百,七成为男性。依照长姐的叮嘱,属下已将新的守卫条例分发下去了。” 雷诗在圣女来之前就交待小妹雷玥,魔王殿下可能要出巡,彻查伊瑟郡所有守城军的底细,选出背景干净且靠得住的,留守城中,此外还要从这些士兵中选出战斗力在雷玥自己或风家二姐妹之上的,并系统地进行全方位的加强训练,特别是在情报侦查和渗透作战方面一定要不遗余力地培养。选中的组建起来转为新的守城军,后由魔王殿下命名。其余没选中的一律组成卫队随魔王出行。一定要严格执行,亲力亲为,确保万无一失。 雷玥不明白长姐的用意,士兵们走进军营就是为了效忠魔王,为此他们愿意随时献出生命,可为何到了考验他们的时候,最优秀的要留守,而那些世家子弟和有细作嫌疑的散兵却能跟着魔王浩浩荡荡地外出迅游? “守卫我的军队里只有一成是符合要求的?”炎彧叹了口气,“何其可悲。” 火铁子听到魔王的叹息声睁开了眼,尴尬地看着二人,雷玥不和自己共侍一夫,让她看到自己的身体着实难为情,所以她动也不敢动一下。炎彧也察觉到了,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示意火铁子从自己的身上下来。火铁子赶紧爬到了床榻上用毯子遮住身体,而炎彧随手拿起了一件衣服披上,拔出巨剑在沙盘上用看起来龙飞凤舞的魔族字体缓缓画出两个字——肃律。 西伊瑟郡的千蝶宫里,圣女听完雷瑶的汇报,想起了今日之事。费比尔郡的郡王,还真伤脑筋。她招来风莲,问道:“你觉得雷诗可信吗?” “属下以为雷诗投诚的可能性很大,但是……” “但是不得不提防,可是她真是说进了我的心坎里,这就是我一直都想要的。不过我也不傻,这也有可能又是那位谋士的一条妙计,让壮大的金铛制衡魔族守备军,同时又有朗姿郡火家的支持,炎彧真可以为所欲为了。”圣女炎歌想了想继续道:“费比尔郡的军队官员任命和归属确实是重中之重,我自有人选来制衡金铛的变节。” “请圣女殿下指示。” “你去把老酒鬼找来!”不等风莲应声,圣女又喊住了她,“慢着,备车,我亲自去!” 视线回到一隅宫内,将近八千多守卫被召集了起来。魔王即将走访各郡,亲自颁发政改令,他们被选中,将与魔王随行。 “炎彧哥哥,这队伍是不是太大了?”火铁子疑惑道:“魔王出巡应安全为上,带领不足百人的精兵队伍即可,为何……这有七八千士兵了吧?伊瑟都守军几乎倾巢而出,这也太招摇了。” 队伍前的雷诗还在做着临行前的动员,高台上炎彧向远处即将留守的新任守城军指挥雷玥使了个眼神,雷玥轻轻点头,然后转身默默离开。炎彧的嘴角微微翘起,对火铁子说:“等着看惊雷能让这团火烧多高吧,铁子。”他温柔地抚摸着火铁子大腿外侧上一道明显的疤痕,这道疤是炎彧心中的痛。他曾奋力拼杀,还是没能制服水乌那头凶兽,被击飞的他失去平衡,水乌的毒刺向他飞来,火铁子飞身上去一脚将其踹开,可环形的毒刺回旋着又转了回来,刺进了火铁子的右大腿外侧。 炎彧寻遍地魔界良药,总算保住了火铁子的命,和右腿,但是,那吹弹可破的古铜色肌肤上自此多了一条又宽又长的疤痕。炎彧深感自己无能,他发现剑术保护不了心爱的女人,于是发下毒誓定要彻底掌握魔族法术和药术精髓。而火铁子则哭了很久,她害怕这条丑陋的疤痕总有一天会让炎彧心生厌恶。可最近,她发现那条疤似乎淡化了一点。她深信炎彧哥哥的话,只要坚持涂抹他研制的药膏,这条疤痕总会慢慢消失的。每次见面炎彧哥哥都会细心地亲自为她上药,然后轻抚她全身,那就是他们缠绵的开始。 费比尔郡的海族已经接到了魔王的密信。身披金色海蓝色相间铠甲的海族之王海尔法刚刚结束朝拜,回到宫殿。他放下沉重的三叉戟,换上灰色的轻便常服,束起披散的头发,披上红色斗篷,看起了呈递上来的魔族信件。随后,他吩咐侍卫道:“集合百官,他要来了。还有水刃其他成员,劳烦他们先来一趟,苏恩也要来了。” “我看到了苏恩了。”还没等侍卫离开,水刃的一名成员已经来了。“他在海沟区的海面上吞吐海水。” “浪尖舞,请坐,我这就去更衣。” 被唤作浪尖舞的是水刃的一员,身穿镶着金边的银色战甲,左肩上硕大的魔鬼头装饰环绕着整个肩部。他的头发被束得很高,整张脸都藏在和战甲同色的头盔后面,身子挺拔,双臂孔武有力,腰间缠着墨绿色的粗绳,下面穿着紫色的宽松衬裤,武器则是穿过腰带的两把细长弯刀。 水刃是海族里的一个独立组织,在行动上不归任何人领导,成员世袭罔替。水刃的唯一任务是铲除海中大患,海中霸主苏恩,除此之外,地魔界内的一切事物盖不关心,甚至有朝一日,如若海族与外族发生战争,水刃也不必参战。海尔法是水刃的一员,代号海之精魄,水刃除了他其余四名成员只有代号,没有名字。虽然水刃其他成员皆可不通报直接步入海族之王的宫殿,但毕竟尊卑有别,所以即使海王海尔法说了请坐,浪尖舞自己在殿内也不能坐下,除非海尔法也穿上水刃战甲,因为那将代表他们是同袍,而非上下级。 良久,海尔法换上了金边蓝色战甲从后殿出来,他系着红色短腰带,穿着红色衬裤,身披红蓝相间的斗篷,格外显眼。他右手擎着长戟,走路虎虎生风。浪尖舞缓缓坐了下来,紧接着,其他三名水刃成员也都到齐了。 “鸥鸟、水魅影、波涛至尊,三位请入座。”海尔法的声音从面容狰狞的头盔后飘出。 “听说苏恩的颜色和以往不同了?”五人中唯一一位女性水魅影开口说话了。她身着有红色条纹的黑色紧身网衣,给人无限的遐想,巨大的腰带是红色与黑色缠绕起来的蝴蝶结,黑面罩红头绳,俨然一副女刺客的打扮。可是当人们看到她的武器时就知道,那可不是什么刺客的武器。她手上拿的正是地魔界凶兽水乌的毒刺所改造的环形刀,就是那头炎彧、火铁子和无数魔族士兵都无法战胜的凶兽。水魅影几十年前在海边遭遇了水乌,虽然没有打得过它,但她扯下了水乌的环形毒刺,这件事想必炎彧和火铁子还不知道。 “根据情报推测这次苏恩应该不会上岸。”鸥鸟开腔了,他是个浑身银色轻甲,黑色紧身衬衣的高大男子。和其余成员不同的是,鸥鸟的盔甲上没有腰带,背后背着一把血红色会发光的窄刀,把他坐的椅子背都照成了红色。 “很难说,总之我们五个可以去试探一下。”海尔法给出了建议。 “海之精魄说得对,但是要提防有诈,可以边打边退。”鸥鸟赞成海尔法。 “浪尖舞赞成。” “水魅影也赞成。”五位成员中无人反对。 “好那就指定作战计划然后出发吧。回来后我可是还有渔业和种植业的事情要解决的。”海尔法说道。 五人随即走出宫殿,向七海深处出发。全程一言不发的人便是水刃的波涛至尊。他带着恶鬼头面具,身披样式简单却沉重的灰色的铠甲,腰间系着三条鲨鱼形状的宽腰带,整个人垂头丧气,含胸驼背,步伐沉重。他似乎永远是一言不发,拿着刀该斩就斩该停就停,即使是水刃成员意见不和需要他投最后一票来表决时,得到的答复也往往只是用刀指一下。说起他的刀,那是一把随时被拖在地上发出噪音的,大得夸张的大刀。有传言称那把刀是活物,碰到喜欢的灵魂,上面的锯齿就会变成牙齿,直接吃掉猎物。 水刃五人组坐在战船上,海尔法召唤出了一条飞蛇,游在最前面。远处,七海又掀起了可怕的巨浪。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