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夜雪连城》 第一章起点大隐隐于市 夜半,漫天星斗吐露银白色的光芒,月牙儿在天边拉过天鹅绒般的墨色幕布,掩住了自己羞涩的脸颊。 四只小短腿紧倒腾,胖乎乎毛茸茸的小身子软绵绵,乌黑的小鼻子探出来嗅了嗅清冷的空气,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挑,一缕灰线纵身跳上四丈高的城墙。 城头的守卫觉得眼前似乎花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仔细向四周查看了一番,见没什么动静,又照常站岗放哨了。 明和坊是宾州城内毫不起眼的一角,日常出入的都是每日里辛苦劳作的升斗小民,此刻三更的天气,几乎全部的人家都已经歇息,整个坊内一片黑压压,灯火寂灭多时。 小短腿轻飘飘紧倒腾,沿着熟悉的青石板路左弯右拐,上房顶,蹬院墙,钻狗洞,踩篱笆,大黄狗,小黑狗,大花猫,胖白鹅等等一众家养动物在不小心看到或是感觉到这抹身影后都把身子在自己的窝里伏低的不能再低,眼睛紧紧闭上,哆嗦成一团,大花猫更是来不及躲避,四肢发僵,吧嗒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直接晕了过去。 拐个弯,再穿过一条小街巷,就是陶铁匠的铁匠铺。 陶铁匠是个老实巴交的手艺人,平日里从不和人抬杠,整日里沉默寡言,手艺倒是实打实的好,锄头, 搞头,犁头,哪怕是用来生火做饭的大号铁锅,那打的都是实诚耐用,几年都用不坏的。 陶铁匠好酒,它也爱喝酒,因此他们相交五年。雪贝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和陶铁匠一起幸福地坐在细尘飞扬的屋檐下,偎依在老人身边,他喝大葫芦里的酒,在它面前放上一只青翠的琉璃盏,盏间是浓浓的一汪琥珀色,饮之唇齿留香,而他们共同仰望高天上一挂星河,皎皎明月。 想到这些,小雪贝的嘴角不禁弯起一抹快乐的笑意。 从对街墙头落下,雪贝兴冲冲往前跑,却忽然激灵灵打个冷战,小耳朵竖起,身影在半空中一折一旋,宛如鬼魅,青烟般没入最隐蔽的廊前阴影下。 不对劲呀。 雪贝的小鼻子慢慢翕动,眼睛微微眯起,四爪匍匐,身子拧成一条弧线,青烟弹过墙上的砖瓦,擦过墙边的老梨树,迂回腾挪,弯入铁匠铺后院。 真的不同。 不过一墙之隔,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飘飞,人血的味道。而墙外却未有一丝溢出。 雪贝沿着后墙根的花丛,四蹄挪动,鼻子在齐半人高的花丛里拱呀拱地开路,然后它看到了铁匠家的大狗虎子。 虎子四爪摊开,脖子不自然地扭在一旁,眼睛兀自未闭上。 雪贝心一颤,也不管是否会暴露行迹了,直接蹿起奔主屋。 天上行云飘过,一瞬间遮了星斗,遮了月牙儿。 七具尸体散落院中,周身并无伤痕,只有咽喉处喉管切开,一刀毙命。雪贝亮晶晶的大眼睛瞳孔缩了一下,这些人应该均是被人以一招持刀切入周身防御最薄弱的一点,进而刀挑咽喉。 刀是一把寻常的砍柴刀,一尺二寸长。柴刀的刀口砍入咽喉本应留下参差不齐的创面,可惜杀他们之人刀法太过精湛,咽喉处创口反而平整利落,一丝不苟。 主屋前一线身影挺立如长枪,再没有往日佝偻模样,柴刀交左手,右手运力,掐住第八人的咽喉,拇指,食指,中指向内一扣,喉骨已碎,这人的身体立时跪立于地。 跪立那人一时未死,喉间破损的气管发出漏气般的呜咽气息:“陶公望,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上穷...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铁血盟...也会把你翻出来,杀了人...你躲不掉的。”言毕右手大拇指强自捻动一下,蓬的一声,一只火红的烟花弹破笼罩在小院上空一层薄薄的光幕升入高空,似菊花绽放,映红宾州城。 看着已然气绝的这个人,那道身影颤抖了一下,眼中忽然流露出无限悲伤:“你们,为何这般逼我...” “吱吱,吱吱吱”,雪贝亮闪闪的大眼睛与这道渐渐变得佝偻瑟缩的身影四目相对...,陶公望明显楞了一下:“小狐狸,你怎么会在这?你是怎么穿过他们设下的结界的?”话尤未毕,陶公望仰天一跤栽倒,口中黑血狂喷。 “吱吱,吱吱吱吱! 吱吱吱!” “吱吱,吱吱! 吱吱吱!”不对,吱吱嚎叫一通后,雪贝小爪子一拍脑袋瓜,人有人言,兽有兽语,换错频道了。。。-----“陶老头,陶老头,爷爷...爷爷呀! 我都叫你爷爷了 你快醒过来呀! 不要死,不要死!” 雪贝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音,急得围着陶公望倒地的身体上下直转圈。 陶公望身体终于动了一下, “乖,别哭...我中的毒,毒已攻心,时间不多了...虽然我不知道你竟然会说话,但你灵性钟粹, ...能口吐人言,必非凡物。 我... 与你算来相识五年有余,皆好饮酒,也... 算得上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 ---- 老夫... 老夫想托你一事... 望你看在这忘年之交上帮忙则个...趁着... 趁着铁血盟和官府的人还没来... ” 陶公望颤抖着手探入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件像是洁白的大贝壳一样的扇形物事,材质是-------高分子聚合物纯正雪晶熔金!熔点18800摄氏度,延展率500%,屈服强度32400克纳... “帮我...帮我...找到我儿子,他在,时空...外管局.........第二监察处。” “................................” 第二章天行有常时空交汇的转换 莽林叠翠,拥着一泓潭水碧玉般无暇,清澈的水流叮当作响,波的一声,一尾大红鱼跳出水面十米高,尾鳍上沾着透明的水珠儿,一股脑都甩到雪贝翘起的小鼻子上, 雪贝身上亮起一道银色光幕, 泼向全身的水珠儿统统顺着光幕划下。 “哎---”小脸一皱,怏怏叹息一声,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吧嗒吧嗒,泪水成串冒个不停,刷刷点点落在身旁桑铁树的火红枝叶上。 雪贝的嗓子都哭哑了,陶铁匠认为自己和小狐狸是忘年之交,可以生死相托,小雪贝也是这样认为的,虽然这结交的一人一兽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才是这忘年交中的老字辈,但是彼此可没正式沟通过此事。其实嘛,雪贝要比陶铁匠年长许久许久许久许久,但是在陶铁匠身边待的有年头了,雪贝由衷觉得也许这个老者前世就是自己的祖爷呢,呆在爷爷的身旁是如此温暖,安详,还有一股淡淡的炉火味道和酒香。 那天,雪贝只来得及叼起那只洁白大贝壳,赶在官府和其他人等到来之前匆匆藏入墙角阴影,拐弯抹角地溜出陶铁匠家的院墙。 雪贝四只小爪子悬空,就这么懒洋洋趴在桑铁树虬龙般的枝桠上,大尾巴翻过来给自己盖上毛茸茸的被子,一动念,身边的空气中竟然打开一道银线,里面雪光莹然,大贝壳被它从私人天赋影界中取了出来。 须弥紫界山方圆千里,生灵众多,其中拥有天赋影界的不过五位,在这五位中,雪贝觉得自己是最可爱的一个,不过阿宝常说它是最笨的一个。 雪贝用爪子扒了扒大贝壳,鼻子嗅呀嗅,最后上牙咬,可惜大贝壳岿然不动,漫无声息。 雪贝发呆,那个时候陶铁匠中的毒已经散入五脏六腑,神仙难救,它不是言夕,没有肉白骨,活死人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名花甲老人耗尽生命中最后一丝气息。 其实老人是有心事的,在无数个寒夜里,雪贝偎依在老人身旁,一边舔着面前琉璃盏里的刘伶醉,一边听老人在喝酒的间隙断断续续絮絮叨叨地讲他的琐事。 老人有个儿子叫阿焱,妻子早逝,唯一给他留下了这一根独苗,老人讲阿焱小时候他给他买糖吃,乾元节的时候抱着他看烟花,督促他练功学刀,八岁上让他拜了自己的好友为师.....但是这个阿焱的成长历程中间似乎缺失了好大一段,老人每每到了该讲这个的时候就会沉默不语,只是眉头紧皱,扬起酒葫芦,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这个阿焱似乎是二十岁离家,从此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讯息。 -------问题是,天知道这个阿焱在什么地方,时空外管局第二监察处,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雪贝烦躁,猛一甩头,大尾巴一挑,莹白的大贝壳像是冬天在冻冰的河面上抽打的冰**一般, 甩出一道弧线,直落向清澈的水潭。 眼看着大贝壳就要落水,雪贝银练般的大尾巴陡然伸长,隔空一缠一卷,后发先至,又把它卷回了桑铁树的枝桠。 雪贝叹息一声,忽抬眼,说的却是魔族语言:“你回来啦。” “嗯。”桑铁树的枝桠上凭空多了一个身影,桀然挺立,站在枝头最细的尖端,自然而干净的味道。风吹过桑铁树的枝叶,这道身影随风而动,无波无尘,就好像千百年来一直站在这里,早已成为这方天地的一部分。 黑衣,身材修长,利落的短发,眼内开阖间电光翻转,俄顷又归于平淡,负手而立。 “怎么样啦, 绫回来了么?” “嗯, 绫的娘去了, 避风珠也拿回来了,那个卑微的人类被绫她娘一脚踩成了肉饼。” “回来就好,终于放心了,绫也太莽撞了些。”雪贝翻了个身,两只后爪牢牢勾在桑铁树的枝干上,倒立而下, 雪绒绒的小身子和蓬松松的大尾巴也随着清风在空中舒展开来。 身边的阿宝瞄了瞄放在枝桠上的大贝壳,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东西?” 雪贝的身体悬挂在风中眺望远方,视线越过潭水,深入对岸那无边无际的林海中。“是呀, 可是这东西我摆弄来摆弄去,一点头绪都没有。” “它在动。” “什么?!”雪贝圆滚滚的小身子忽地一下子抬起做了个引体向上,大眼睛看向这个新奇物件,瞳孔忽然放大。 高分子聚合物雪晶熔金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然后在它的前端,就是像贝壳的咬合面的地方,慢慢打开了一道缝隙,一片薄巧的长方形板缓缓伸出,向下倾斜出一个角度,板上覆盖着一层暗灰色物质,而且这暗灰色物质又被分割成了无数错落有致的小小区域,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光芒。 “这...... 阿宝,你觉得它会是个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个东西正在吸收光的能量,就像咱们这里的每一株植物一样,吸收天澜的光芒,依靠天澜的力量生存。” “...有道理。”雪贝又把小身子倒吊了下去,在半空中随风晃荡,“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怎么通过它找到老头的儿子呀。” 阿宝的唇抿了抿:“你就这么认真? 不过是一名卑微的人类而已,人贪婪而奸诈成性,我们紫界山与他们水火不容, 这次绫的事不也是个例子?” 雪贝的眼微微开阖:“...老头不同。 他死了,起码我要把他那个混蛋儿子抓回来按在坟前,再抽他二百个巴掌吧。” “坟么...?”阿宝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猜那天你一定是狗急跳墙一样不管不顾地先跑回来了。--- 我听说铁血盟的人与宾州官府勾结,应该是对你认识的这个人类恨之入骨,不许他入殓, 将他的尸首吊在城门上暴晒鞭打,扬言要挫骨扬灰呢。” 雪贝全身的毛忽然乍起,一夕之间,风云变色。 天空中出现大量厚重的紫云,几息之间便高屋建瓴般铺天盖地,将整个须弥紫界山重重笼罩其中。 起风了,由原本的微风变成了疾风变成了狂风最后变成了惊天动地的风暴! 林海飘摇,大片树木倾倒,白雨如银龙狂舞肆虐天地,山林间各类生灵哀嚎一片。 “雪贝!你疯了! 你这是要毁了我们紫界山么?不怕其他三个怪物找你拼命?”阿宝眼中亮起一线电光,身影在半空中一闪而没,再出现时,已在雪贝身旁,探手抓向雪贝的后颈脖软皮。 砰的一声,化为人形的阿宝的手与雪贝的小爪子碰撞在一起,半空中对了一掌,一股极为强横的气劲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千波潭水哗的一声尽数倒卷,起于空中三丈! 雪贝的身影借势向后弹出,翻飞如鬼魅,忽然间原本的雪绒绒小身子变为灰色,在空中闪了闪,一瞬间消失不见。 “这丫头,它就是个闯祸精。”阿宝手一翻一压,千波潭翻滚的波涛霎时回落,渐渐平静下来。风渐渐停了,厚重的紫色云层也开始慢慢消散,露出天空。 “嗯?!”阿宝陡然抬头,眼睛眯起,注视天空。 天空并没有因为紫云的消散而恢复原样,此刻淡灰色的天空中那互为命运双子守护彼此的天澜双星,光芒万丈的星体上各自出现了一道圆弧状的黑影, 两道黑影沿着相对的方向扩张,步步为营,一点点蚕食着光亮的星体表面,直到黑影渐渐占据各自入侵的星盘中央,原本的星盘只在最外围留下了细细一圈金红色圆环。天地暗如黄昏,大地上各色生灵在经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后仍然哀嚎不止。 “她什么时候长能耐了? ”阿宝眉峰一挑, “不对,她绝没有这般撼动天地大道的本事,难道..有人此时破开了时空之境?!” 千波潭的水面业已平静下来,但是大量的折枝残叶抱团成绺充斥其间,潭水也变得浑浊。在一团乱糟糟的枝叶漂浮物上,刚才在风暴中被从树上甩下来的洁白的大贝壳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延伸出的的薄巧小板上璀璨莹然,默默地向上喷吐出一小块缥缈虚幻的光幕,不过尺许方圆,光幕微微波动着,轻柔如水,里面却折射出浩瀚星空,数亿颗星球,遥远的星系,广袤无垠的宇宙太空。 光幕轻柔如水,大贝壳发出的幽光有规律地跳动着,向着茫茫外太空发出了一个坐标信号。 第三章斗转星移挑战极限的力量 藏蓝色的星空中,群星璀璨,静谧无声。鹰隼号悬停在XG-376920000星系的浩浩星河之中, 平静地等待着。 驾驶舱内,伍德修斯两脚伸开,以最舒服的姿势仰躺在驾驶座位上,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使劲捶了锤自己坚硬如岩石般的肩膀。 是的,坚硬如岩石般的肩膀。伍德修斯来自阿尔法星系团中蛛云星系烈焰星,烈焰星表面常年1800摄氏度上下的高温使得平均20000米深的岩浆海中几乎难以孕育出什么生命。可惜,大自然低估了生命的顽强坚韧程度以及可怕的物种选择适应性,生命还是在大自然赋予的严苛条件中诞生了,经过数十万年的演变,烈焰星上的普米人在岩浆海的表面建造了属于自己的灿烂文明。 普米人无论男女,都是肩宽背阔,膀大腰圆,成人身高2米5到3米不等,它们的身体完全是由硬度惊人的阿加石构成,从秃脑瓜顶上的头盖骨到最小的脚趾头都是如此,阿加石的身体让他们可以在岩浆里自由自在地遨游而不会发生崩坏或者熔化现象。坚硬的身体带给他们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无比恐怖的攻击力和破坏力,在烈焰星上谁惹了普米人后果将是无法承受的灾难。 伍德修斯伸手从座位边的储物柜里掏出一支上等的云顶雪茄,手指头在雪茄尖端一弹,一簇火星飞过,雪茄燃了起来,惬意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圈淡蓝色的烟雾。 云顶雪茄的产地是云熙星域银河星系太阳子系中一颗名叫地球的行星,味道极好,但是由于所在星域过于偏僻遥远,来回运输不便,价格也就水涨船高,被炒破了天。 伍德修斯通过自己特殊的渠道,拿到的是走私入境的黑货。 伍德修斯道:“应该差不多了吧?” “对的,一切准备就绪。”毛线的手指飞快地在不断弹出的透明三维立体触屏上跳跃着,给鹰隼号的主控核心--珊瑚---下达一个又一个指令。他翠绿的蛇发上所有的小蛇闻到云顶雪茄的味道都兴奋起来,每条蛇都开始翩翩起舞,小红眼睛闪闪发光。 毛线撩了撩自己额前的蛇发,看了伍德修斯一眼:“时空外管局内部诫令第295条, 执行任务时严禁在外太空探索船上吸烟,其他时候也就算了,现在我们可是跟博士这个洁癖外加书呆子在一起, 你就不怕回去后他把你吸烟这件事捅到上面去?” “放屁! 他敢! 真要那样的话,老子不揍得他妈妈都认不出来他我就不叫伍德修斯。” 毛线来自于湛蓝星域湛蓝星系的美杜莎星球,他的本名包括五个部分,每一个部分都十分冗长,追根溯源可以一直回溯到他上面第272代先祖,于是在他第一天报到时,伍德修斯看着他那满头的蛇发,灵机一动,直接命名为毛线。毛线从小就是个天才,15岁就考入了美杜莎星上闻名遐迩的西岚星际学院,一路顺风顺水地完成学业,毕业后直接调入时空外管局第一监察处辖下岚叶分局任职。 滴的一声,鹰隼号上的通讯系统里传来了博士河山的声音:“准备, 碧玺星的引力失衡值即将超出槛域,开始倒计时,30,29,28......” 所有人的神情都开始专注起来。 “......5,4,3,2,1,开始!” 藏蓝色的星空中,40光年外一颗黯淡的玉盘一般大小的星辰忽然一阵闪烁,光芒愈加内敛, 几乎要濒临熄灭的边缘,陡然间,就像硕大的水母抖开头顶上致命的头帕,强烈的的极光电弧蕴含着庞大得无以计算的能量从星核处爆发开来,霎时遮蔽万里,视线所及处一片耀眼的蓝白色光茫,什么都看不见了。 鹰隼号第一时间内为自己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重装洛希尔千梵金外壳以抵御汹涌而来的宇宙风,山呼海啸般的X射线,伽马射线,超磁能量,无孔不入的紫外线熔融物质。 星核中突然迸发出更为璀璨的光芒,这璀璨光芒在星核表面衍生出龟裂桔皮一样的纹路,然后星核瞬间破碎,毁灭虚空,更为炽烈的星际光暴快速弥散开来, 迅速延着整个XG-376920000星系扩散。 无数碎裂的星核残骸延着交错纵横的轨道,裹着炽热的高能量,呼啸着冲向星系中的群星, 噼里啪啦如狂风暴雨。 与其他星辰相撞时,激起的物质尘埃遮天蔽日,个子大的星辰被撞离运行轨道,表面千疮百孔,大气层中翻起猛烈的气暴混合着狂轰滥炸的火陨石雨; 个子小的星辰面临的就是彻底毁灭,在最后的耀眼星华中分崩离析。 在绚丽的光爆以及星核残骸的肆虐下,鹰隼号上安保系统的报警装置警铃大作,报警信号的闪光此起彼伏,毛线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疯狂地输入各种程序,试图将“珊瑚”和整个鹰隼号从崩溃边缘挽救出来。---------“撑不住了,老大!” 伍德修斯一把将通讯器从控制面板上薅下来,带出一截导线,电火花四溅:“河山! 你TM还有完没完!” “等一分钟。 电磁辐射通量的测量结果还在检测中。 就算主控模件被烧毁了, 我们还有冗余副控呢。” “我$%^&*!”这回伍德修斯和主控核心珊瑚同时爆了粗口。 当一块特别巨大的星核残骸从200万千格远处携带着令人心惊担颤,目眩神迷,几乎令人窒息的恐怖光芒和吞天裂星般的宇宙能量飓风以光速正面撞向飞船时,鹰隼号的报警系统发出最后一道预示完蛋的黑色显示光,彻底瘫痪。与此同时,河山的声音传来:“可以了,走吧。”几乎在同一时刻,毛线直接用意念给珊瑚下了指令。 嗡的一声轻响, 鹰隼号化为一线蓝光,彻底消失在了这一片世界末日的景象当中。 从鹰隼号的角度来看,它已进入四维空间。 在时间虫洞里鹰隼号犹如陷入泥潭,静止在浩瀚星空中一点,而周围的一切都在倒叙,世界末日下四散横飞的星核残骸不断自入侵的星辰身上拔起倒飞回天空,狂轰滥炸的火陨石雨携着恐怖的能量风退出星辰的表面,大星辰的运转轨道回归原位;小星辰在璀璨的光华中重新聚合。 星核残骸延着纵横交错毫无章法的轨迹回收,回溯,直至重新凝聚成碧玺星的星核,所有的宇宙能量风,X射线,伽马射线,紫外线熔融块飞速回归星核体内,就像逝去的潮汐, 龟裂桔皮般的炽烈光芒闪动,消弭,平复,最终回到爆发前的原点。 然后,逝去的时光继续奔流,奔流,回溯,直到...50万年前,碧玺星不再是步入晚年的红巨星, 而仍旧是一颗光芒稳定明亮的恒星, XG-376920000星系的骄子。 鹰隼号太空船嗡地一声轻响,蓝光乍现,仿佛捅破了一层窗户纸,回归到正常的星空之下,---50万年前的 XG-376920000星系。 无垠的太空中静谧无声, 颗颗星辰如珍珠落盘, 散在藏蓝色的幕布上,晶莹剔透, 闪烁着不同的色泽。 伍德修斯立即退出个人安全锁定装置,从座位上一下子弹起,大步流星往后舱实验室走去,没一会,后舱实验室里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伍德修斯拖着一只身高大约3米的迷你版霸王龙回来了。 霸王龙全身盖满了淡青色的鳞片,两只强壮的后腿肌肉坚硬如钢板,爆发力十足,利刃般的前爪闪着烁烁寒光,大嘴张开, 嘴里居然长了至少三层交错林立的锋利獠牙,只是,此时它的右眼眶上一片淤青,都睁不开了,完好的左眼中一片惊骇之色,左爪刃上还挂着一副破碎的眼镜。 伍德修斯毫不客气,上面拳下面脚,对着迷你霸王龙一顿胖揍,边打边骂:“我$*&@%%的叫你等一分钟...,叫你在那嘚瑟...., 我们三个的小命差点就断送在碧玺星星爆中了你知不知道! 河山, 你小子活腻歪了爱去哪去哪,别**&@@的拉我和毛线垫背!” 迷你版霸王龙双爪护住脑袋, 身子团成了一个球,爪子上勾着的的眼镜也不知道飞到哪去了,一边哼哼一边强自辩解:“科学你懂不懂,做测试必须要严谨的, 电磁辐射通量衍化器的运算时间差千分之一毫秒都不行, 那会影响到超新星爆发时星核裂度渐变曲线的准确性! ” 没错, 这只迷你版霸王龙就是河山博士。河山来自湛蓝星域湛蓝星系的坎特星,坎特星球到处都是浓密的热带雨林,由于大气中氧的含量高达43%,而且常年雨量极其极其充沛 热带雨林中的各类植物,动物,昆虫等身材都变得异常高大,就以代表植物物种巴多拉树为例, 雨林中的巴多拉树一般高度为90米上下,据说在神秘的安多尔黑暗森林中有一棵巴多拉树王足足有500米高。坎特星的雨林中生活着数以百万计的各种恐龙, 有的素食,有的则吃肉, 还有的是杂食性的。 ----坎特人虽然长得与迷你版的霸王龙一般无二,但他们却建立了自己的文明,是真正的星球霸主,他们的的文明在这里有着非常久远的历史, 可以追溯到星球诞生初期。他们现在还保留着祖先的优良传统-- 放牧其他恐龙们以获取肉食,但他们却早已实现了恐龙饲养行业的高度自动化并拥有高精端机械制造工艺,最佳资源优化配置流程并且将他们的聪明才智还运用到了其他的领域中。 河山是时空外管局第一监察处的首席天文学家,其对于宇宙黑桐以及星际物质的研究在全宇宙范围内首屈一指,而这一次鹰隼号外出的任务就是协助这位科学家完成对探索编号为XG-376920000的星系的红巨星碧玺的超新星爆发研究。 伍德修斯在时空外管局是出了名的刺头,目上无尘目下空的主,哪里会把矫情的首席天文学家放在眼里,眼珠子一瞪,蒲扇版的大巴掌又要挥舞起来。 “老大,分局那边有信号要切过来。”毛线甩了甩翠绿的蛇发,冲伍德修斯使了个眼色。 伍德修斯毫不犹豫一拳敲晕河山,把他拖回后舱。 再回来时,幻影般的立体全息星际通讯界面已经在驾驶舱的中央摇曳着,波动着,柔和的淡银色光芒从顶棚蔓延到地面,款款而动,就像一池薄薄的月色。 通讯界面里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厚重的办公桌周围是延伸到天际的茫茫芝兰草原,淡紫色的芝兰草在微风下泛起阵阵轻柔的涟漪,犹如淡紫色的海洋波光粼粼。淡蓝色的天边,九日连珠,发出淡淡的莹白光芒。 办公室当然不能变幻出如此瑰丽的风景,妙就妙在四周的墙壁,天棚和底板都铺上了冰幻晶。 冰幻晶是一种颇受大众喜爱的居室装修材料,可以对某一制定环境进行高仿真拟态。而这令人心醉的草原风光模拟的就是这间办公室使用者的家乡。 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人长相很普通,略微有点谢顶,五官平常,一个头,两个胳膊,两条腿, 身形也很是平常。深灰色的制服,脚上的皮鞋光可鉴人。 这个人终于从一堆纸质文件中抬起头来:“怎么样, 碧玺星的任务完成了?” 伍德修斯耸了耸肩:“还行吧,就那么回事。” “那挺好, 回来你和毛线就可以休假了,不过——”话锋一转,“在此之前你们得接个临时任务, 这是坐标。” 通讯界面的一角迅速增加了一个更小的独立界面,里面星空变换,斗转星移,最后定格在了一颗星球以及一组模糊的定位坐标上。“总部怀疑有通缉犯的活动踪迹, 需要有人投石问路,做做前期侦查,我想来想去, 你们小组是目前最合适的。” 伍德修斯直接摇头“头儿,凭什么?这活儿应该找第二监察处吧, 什么时候咱们第一监察处成了管治安的片警了?” “你也知道,纳什尔星域的叛乱成了气候, 二处的人手几乎都去了那边配合军队展开行动, 非常时期这种事我们就要多担着了,而且--你们是离那里最近的,还在同一时间界限,只有4300光年而已,得天独厚啊。” “........鹰隼号应急安保系统已经全部毁坏, 动力推进系统和控制系统也都处于半瘫痪状态, 这样我们就将无法绕过光昙黑洞, 鹰隼号迫切需要回港大修,对吧毛线?” 毛线连忙点头,满头的小绿蛇也都扬起小巧的脑袋瓜,频频做出点头的动作。 头儿捋了捋自己的小山羊胡“好吧,那你们回来后就转入地方维和部队预备役吧, 我正好重新招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别, 去还不行么......”时空外管局的工资是地方预备役武装的二十倍,而且还有外块可拿, 伍德修斯立刻转变态度,英勇地挽救了自己和毛线的饭碗。 “嗯嗯, 博士就暂时和你们继续呆在一起直到你们返回岚月港, 你们一定要照顾好他的起居, 并且要全力支持他完成研究工作。” “没问题。”伍德修斯开始考虑是否要让河山一直昏迷下去直到返回岚月太空港。 第四章碧华如水妖临城下 宾州城外三十里。此时“天澜的彼岸之影”即将结束--这种凤毛麟角的天象奇观在元龙帝国的历代史记中还是偶有记载的,史官们给它起了这个很是神秘的名字。两道双生的剪影只还有一丝丝残留在天澜双星的星盘边缘,就好像某只贪吃的小松鼠在两颗晶莹剔透的夏威夷果上面留下了对称的两个小小牙印。天地徐徐铺开一片淡淡的金色,大地光彩重生。 在彼岸之影最后留下的淡淡光影中,高空中绽开一连串细碎的寒芒,寒芒霎时暗淡,然后高空中出现了两个人。 左边的人瞅了瞅右边的人:“似乎我们每次到一个新地方, 都会出现在高空中?” 右边的人嘴角抽了抽:“起码这次下面不是大海而是森林, 那个,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什么?” “准备降落,因为...我魔力又耗尽了...” “啊!” “啊!” 在两声刺耳的惨叫声中,自五百米高空之上,两道身影开始进行自由落体运动,准备亲吻大地。 下面郁郁葱葱的山地正不断放大,生死关头,左边的人影一把耗住右边人的腰带,气运丹田,家传轻功陡然提升到极致,一声清啸,左脚尖一点右脚背,全身气劲上提,好似四两棉花轻点水面,虽然右手上还拎着一个大活人做拖累,整个人居然真的就在半空中停了一瞬。 一瞬之后继续下落,清啸又起,自杀二人组的身形在半空再次定格,再次下落,如此四折,左边的人额上见汗,鬓边秀发湿漉漉贴在脸上,从百宝囊中甩出飞爪百炼锁,一爪勾在山头最高的一棵荻榆木上,爪头勾着树皮呲溜溜火星四溅,自树顶而下,五行锋利的爪痕深入树干,抓出深深的沟壑,终于在距离地面只有四五米的地方才止住了下落之势。 右边的人身上背包里有个魔法杖,魔法杖上有颗顶级宝石,它发出淡淡的灰色光芒,在它的光芒范围内,虽然荻榆木上枝杈众多,但两人下落的过程中所有挡路的的枝杈都变得柔软起来,变成了水一般的柔软质地, 使得两个人避免了被刮削成土豆泥的命运。 此时右边人的双脚距离地面只有四米多一点的样子,她脸色苍白,嘴唇都没有了血色。然后,吧嗒一声,她的腰带终于断了。。。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刚刚恢复过来的一丝丝魔力将空气中的水元素凝结,在地面上化为一张薄薄的水垫, 好歹把她五心朝下的身躯接了下来。 这是两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子。 双腿挂在树枝上,正费力地把飞爪百炼锁从树上起出来的女孩子身形微胖,一双月牙眼笑起来弯弯,唇如绛珠, 眉目如画,一头秀发在头上随意挽了个髻;正在树下狂吐的女孩子一头褐色的秀发齐肩长短, 黛眉轻蹙,一双绿色的眼眸里温柔如水,整个人散发着安宁而从容的气质。 两个人的衣着都非常朴素, 月牙眼的女孩子身后斜背着一个小包袱,碧绿色双眸的女孩子身后则背了一只小巧的双肩背包。 碧绿色双眸的女孩子吐够了, 终于直起腰来,打量着四周, 聆听林间的鸟鸣虫语。 找了个地方坐下,这个女孩子又将自己的背包拉到身前,在里面翻找了一下, 摸出一只洁白晶莹的大贝壳一样的物事。 母指轻轻一挑,将大贝壳旋开, 然后这个女孩子“咦”了一声,秀眉紧皱。 “怎么了,赛琪?”月牙眼的女孩子收好飞爪百炼锁,轻飘飘落地。 “我重新核对了一下我们降落后的坐标,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但是----大概二十分钟前,有一个新生成的坐标居然好死不死地出现在非加密频域, 这个坐标距离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很近, 在九万塔格尔的分辨率之下, 两个坐标几乎是重合的!” “新生成的坐标?别的什么人么?会不会是咱们认识的人?” “不,他们才不会这么白痴。 敢在非加密频域出现的坐标, 意味着.....我们要有**烦了。得抓紧时间马上行动。” 莽莽山林间,赛琪和阿盼靠着大贝壳的定位导航,在惊走了三只炫彩逐影鹿,吓跑了一只金纹莽林鼠,给五只慢吞吞的荷叶卷须赤磷豚一家让路,避过了一株吊钟食人花以及遭遇了一头烟云闪电豹并且阿盼用“菱花铁线星”打伤了它一只眼睛之后,终于在阡陌山脉的山脚下找到了通往宾州城的官道。 菱花铁线星:小巧的暗器,精铁铸成,外形就像冬日里黯然飘落的冰凌花,八棱八角均开刃, 锋利异常。使用时菱花铁线星在空中旋转起落,往往从最刁钻的角度突破对手的防御。 下午未时三刻。 宾州城们口一片动荡,人仰马翻,大人哭孩子叫,大兵不断地喝骂驱赶排队等着入城盘查的人群,这边踹了谁一脚,那边把谁的货担给掀翻了。城门慢慢闭合,千斤闸就要落下。在一片混乱之中,当时本来正要接受入城盘查的赛琪和阿盼两人当机立断,趁着盘查的兵士分神的功夫,立即见缝插针,轻悄悄地赶在城门闭合前的一瞬蹭进了宾州城的北城门。 城门一般在申时酉时之交下钥,今日突然提前闭门,着实令许多出外忙生计或是赶脚的人们措手不及。宾州城城外500米之内夜间不许有人停留,违者必以劲风弩杀之,这些人进不去城门的话,晚上就只能在城外山林里风餐露宿了,还得提防野兽的侵袭。 之所以今天城门提前下钥,甚至四门守卫的精兵都突然增加了一倍,是因为下午未时许南门里出了件怪事。 这两天打南门里进出的百姓们都有些心惊胆颤的感觉,因为城门上挂着一个死倒。从早到晚,在毒辣的双日头炙烤下,在徐徐微风的吹拂之下,在夜晚清冷的月光下,死倒都默默地黑黢黢地挂在那里。而认识死倒的街坊邻居们心里就更加不好受了,陶铁匠在宾州城里扎根十余年,平日里老实巴交,与人无怨,谁家有个马高凳短的还伸手帮一把呢,这一下被人害了性命不说,这临了临了连个囫囵尸首都不能入土为安,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呦。过往的人们连带着瞅着城门口大凉伞伞盖下歇着的劲装汉子以及他那些跟班的狗腿子也是越瞅越碍眼,别提多不舒服了。 奈何人家是什么铁血盟的人,官面上吃的溜,要不怎么能在城门口堂而皇之摆下阵仗专门看着这挂着的尸首,立威欺众呢。 今天下午,诡异的天象“天澜的彼岸之影”出现了,闹得城内人心惶惶,然而,“天澜的彼岸之影”刚刚过去不是很久,在南门外等候盘查和进行盘查的的一众军民就看到了一副奇景。 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大地与森林交界的地方刮过来一道透明的旋风,旋风速度快极,眨眼间已经纵下山岭,掠过城门前的开阔平原地带,甩尾处枝叶,野草,沙石上下翻飞,一忽儿就到了城门前。 旋风止,里面竟然出现一个十一二岁的灰衣小姑娘。小姑娘双手背负,一双晶亮亮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城头上挂着的黑黢黢的尸首。 伞盖下歇着的王展心里打了个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来的过于邪性,恐怕不是好惹的人物,一面跟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去找人,一面来到这小姑娘面前,先是一抱拳:“请问......” 小姑娘忽然一摆手,低头敛眉:“我本不想开杀戒,可是你们害了我这朋友不说,还做得如此过分。自作孽,不可活,就怨不得我心狠手辣。” 王展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头顶上已被五只涂着黑色蔻丹的指甲直直插入天灵盖。 旁边的一干军民人等都看傻了,嘴里都能塞下大个儿的鸭蛋,没一个反应过来。 就这功夫, 小姑娘化为一缕灰线,绕着王展的那些手下人以及城门口盘查的几个兵士转了一转,每个人的天灵盖上都多个五个深深的窟窿,扑通,扑通,死尸栽倒,**汩汩而流。 城上城下所有的人瞬间石化,没死的都两股战战, 愣是没人敢动一步。 城上的兵士们大脑一片空白,忽然间看见那小姑娘抬起头来嫣然一笑,跟着眼前又一花,城上挂着的陶铁匠的尸首飘然而落,被小姑娘接个正着。旋风起,像雾像雨,欲疾驰而去。这时候,城门上的守卫小队长才反应过来,嗷唠一嗓子:“放箭,射死她!”大兵们齐齐打了个冷战,猛地清醒过来,顿时百余枚劲风弩齐发,寒芒闪烁,封死小姑娘的所有退路,丝毫不顾忌会否伤及无辜。但听一声轻笑,这道透明的旋风在半空中折了几折,闪了几闪,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突破了弩箭的拦截网,眨眼间驰骋掠过城外的开阔地带,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上。 第五章人淡如菊恍若三世 天澜双星西垂,就像两颗酒红色的荷包蛋,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晚霞漫天。 城内街道上空空荡荡,临街做买做卖的铺面摊子见形势不对早就收了起来,关门上板,偶尔路上还有几个赶不及回家的过客也是步履匆匆, 看到经过的城守巡逻小队忙不迭地避在一旁,实在躲不过去了就只能愁眉苦脸打个问讯,稍不注意就被踹上一脚,挨上一鞭子。街面上回响的都是巡逻队的赤葛兽蹄声,沉闷的鲲牛皮战靴声。 赤葛兽:墨色,毛柔软而细长,长约丈二,高八尺,前胸,后背,四蹄直至脚踝,天然长有赤色鳞甲,蝎尾有毒。短途冲刺以速度见长,但是耐力较差,是军队中较常配备的坐骑。 阿盼跟着赛琪穿街过巷,谨慎地躲着所有的巡逻队,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这个地方看起来和咱们大宋朝的临安城几乎没什么不同嘛,真没想到你说的宇宙中还有这么神奇的地方!”赛琪领着阿盼东走西拐,左顾右盼盯着巡逻队的踪迹, 一面应道:“那当然啦,元龙帝国的创始三尊者最初就是从我们地球上纪元为公元八,九百年的那个时期的东亚地区穿越过来的, 他们的人一直都延袭了汉家文化的源远流长并将之发扬光大。” “等下... 我又听不懂你说的话了---咱们这是到哪了?”阿盼以手扶额。 前面是个死胡同“这...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新建了一幢屋子,没关系,我们走另一条路试试看。” “赛琪,你真的来过这里么?...” “是呀,你还不相信我么。”赛琪转回身匆匆而行,在胡同口又探出头来看了看从临近的街刚刚折过去的巡逻兵小队。 “......” 依靠女人的直觉以及突如其来的灵感还有...一丢丢运气, 赛琪和阿盼终于找对了路。 西市里的主街一角, 聚通源当铺左边是福如海酒肆的二层临街铺面, 右边是丰合米铺, 对面是绣满庭绸缎庄, 平日里这里绝对是热闹的去处,吃饭的,逛街的,买这买那的,贩夫走卒,熙熙攘攘。 今儿这个时候情况特殊,铺面都上了板子, 基本上该歇着的都歇着了。 偏偏这时候聚通源当铺的门板被人拍得笃笃有声。 “谁呀。”看店的伙计不耐烦地拨开门板上的小门伸头往外一看,瞧见两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家风尘仆仆,站在外头, 不禁眉头一皱:“打烊了,要当东西明儿再来吧。”说着就要关上小门。 “等一下,”赛琪伸手一档:“我们不当东西,是来拜访故人,请问徐荣廷在么?” “徐荣廷?不认识。”伙计可不客气,立刻就要关门。 “等下。”门里有人喝止了一声,接着小门里有个年轻的后生,十四五岁的样子,生的白净,也是往小门外看来。 “咦, 玉生阿弟,原来是你!太好了!”赛琪的眼中溢满惊喜,颇有千里故人稀的感慨。 小门后的后生愣了愣:“我不叫玉生,在下徐锦麟,乃是这聚通源当铺的少东家, 不过姑娘说的玉生确是我祖父的名讳,至于徐荣廷正是家曾祖的名讳, 不知姑娘提及家祖和家曾祖的名讳所谓何故?” ..................... 不多时,聚通源当铺的铺面门被打开了两扇,放赛琪和阿盼两个进来。内里帘子一挑,一位苍老而瘦小枯干的小老头在一个四旬左右中年汉子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小老头浑浊暗淡的眼珠看了赛琪半晌,忽然流下泪来:“赛琪姐姐,七十年别来无恙, 您还是风采依旧呀。” ..................... 内堂,打发走几个伙计,又叫徐锦麟回去好生看着账本,徐玉生这才同两位姑娘分宾主落座,相互寒暄。徐玉生的小儿子徐继兴,也就是一直搀扶着他的那个中年人,坐在了末位相陪。 赛琪看着徐玉生,依稀还记得当年那个十四五岁,白净净的少年,没跟自己说上几句话就会脸红的,如今一转眼变成了老态龙钟的模样,碧色的眸中有疑惑,有惋惜, 一忽儿又流露出淡淡一缕哀伤,一缕怅然,最终浅浅叹息一声。“玉生阿弟呀,想不到我才觉得三年不见,你已经做了人家的阿爷了。 那你父亲徐大叔...” “家父走了已经有四十年了, 那年瘟疫,倒是没躲过。 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 让把这铺子无论如何要传下去,徐家的人不能忘恩。----所以我年纪这般大了,膝下儿孙满堂,却还一直守着这铺子,哪也不搬去。不过,我倒宁可永远都不会有人再来光顾这星光连锁店。” “...其实你们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 要不,回头我跟怀远.聂说一声,这紫微星上的星光连锁店我们另外委托别人来经营, 你们也好卸下这副担子。” “不用啦,徐家五百年都这么过来了,还怕什么。祖辈传下的营生,不能因为后辈贪生怕死就推脱了责任。再说我们总不能辜负了聂大侠,你说是也不是?”徐玉生笑了笑,摇了摇头,瘦小的身子挺直了些,“来吧,咱们先用了晚饭,然后小老儿跟继兴好开了铺面跟你们淘换东西。” 夜色如墨, 新月初起。 城守府。院内今年新栽的白玉雨棠吐蕊凝香,连厅内都满是清新芳香之气,可惜此时的罗子翰却无半分心情欣赏。大厅内气氛沉重,坐着的四人都紧皱眉头,各怀心事。只不过罗子翰满面惶恐,掌心出汗,拳不住握紧又松开;齐峰慢慢啜茶,目露阴鸷之色;汪延年老神在在,往椅背上一靠,仿佛睡着了一般;俺答铁兀儿眼睛瞪得像铜铃,大斧横放膝前,目露凶光。 俺答铁兀儿终于耐不住这压抑的沉默,大口嗨了一声,向着罗子翰说道:“城守,咱怕个鸟, 所有的人手都备齐了,只要那怪物敢来,管教她自投罗网,有去无回!” “你懂个屁。”罗子翰压下心中烦躁,身子向后仰,两手相合上,拇指互相缠绕来回打转,静了一瞬,又看向旁边坐着的齐峰:“齐爷,这事上铁血盟已经折了不少人手,您看...”齐峰把茶盏放回桌上,抬了抬眼,脸色郑重:“城守放心,曼珠沙华乃是当今天下最为威猛霸道的大凶之器,她来了就走不了。----唉,想不到陶公望这厮已穷途末路,倒惹来这么个怪物半路上跳将出来。” 罗子翰感觉绷紧的神经略微放松下来,“其实她也未必就能来吧,毕竟白天闹了一场,也得了陶公望的尸首去了。”“不,她一定会来,”那边厢汪延年兀自闭目养神,不疾不徐地说道:“那个去处的妖是高傲而不肯屈服的,怎么可能不报复?不过只要她不攀扯上别个,总还降服得了。” “什么去处?怎么没听说过?”罗子翰等三人都面露疑问之色。齐峰也就罢了,毕竟是从燕都新来的外乡人,可罗子翰和俺答铁兀儿确是本地正宗的落地户,脑子里过了几遍,却怎么也想不出本地有什么去处是不寻常的。 “汪老,还请明言”罗子翰拱了拱手。 “城守,我且问你,这宾州地界可常有一些不可名状,查无踪迹的疑难案子发生?” “这....自我接管以来,本地宵小之徒作奸犯科,都是罪证凿凿,按律惩戒,这不可名状,查无踪迹的案子倒并无几桩,不过...有还是有的, 且案卷所述都莫名诡异,匪夷所思。这近几十年来,此种无头案件还比百年前出现的略多了些。” 汪延年道:“着啊,事出反常必有妖,奇诡的案件未必就不是妖魔所为,而且老夫且放断言,在宾州城附近一定有妖孽的老巢。” “哦?那会是哪里?”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发问。 “不知道。 我鸿胪寺行者散人中寻了几千年也还没找到呢。 所以我跟城守你建议,最好连夜修书到江宁府里,从沐北大营多派些援兵来罢。” “....唉,书信我已派人用镝铃鸢送走,只是远水不解近渴,先得过了眼前这一关才好说。”这下罗子翰又心神不宁起来。 镝铃鸢:体型纤细,红嘴细羽,棕褐色,尾分五绺,日翔千里,夜飞八百,军队中用来送急信的飞禽。如果送信途中遇到敌人,会自燃。同时它的雏鸟也会因为心灵感应而大叫三声,声如枭鸣,从而令己方知晓信息未送达。 赛琪和阿盼晚餐吃的是喷喷香的紫玉粟米粥,小青葱蘸酱配蕉芷豆腐,还有一小碟熏肉。快吃完的时候,徐玉生告诉了她们下午从城北门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灰色衣服的小姑娘一转眼杀了十几个人?还是用指甲插破了人的脑壳?”阿盼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那,她还是人么...?” “谁知道呢?这世上未知之事颇多,就这几十年,咱们这里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也着实发生了几件喽,这不,前两天从沂水那里也传过来一件怪事,说是城外小贤庄上有个闲汉讨了个美貌的婆娘,结果一天早上起来,有人看到他家的房子塌了,两口子人都不见了,房子前面五六米远的地方有一只脚印大得能装起来一个正常身量的人,那里面躺着的却是一堆人肉泥!这种脚印形成的足迹一直延伸了近百米又消失不见了,你说怪也不怪。” 赛琪放下了饭碗,觉得胃里蠢蠢欲动,似乎刚吃下去的东西要反呕出来:“额,玉生阿弟,咱们这就到你店里去吧,我这次也有带过来些好货色给你看。” 徐玉生的小儿子徐继兴正是星光连锁店的下一任掌柜,他生得一团和气的面容,自小跟着老父历练,在生意场上打点,如今早已是聚通源当铺挑大梁的当家。一行人来到徐玉生的卧室,徐继兴将自己老父的篁竹床搬开,掀开下面的青石板,自怀中掏出一大串栖霞石的钥匙,挑出其中一把,打开万花攒心锁。 走下二十几级石阶,星光连锁店展现的是与地上的当铺截然不同的世界。 近四百平的空间,高度足有五米,棚顶上雕的是一条张牙舞爪的盘龙,栩栩如生,虬劲有力,就好像随时择人而噬一般,龙驱之上每一片鳞片之上都镶着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映得满室生光,绚烂芳华。地面是一整块的幽云石,产自幽落星域索娅星盖内加尔的忘川,蓝得纯净,无暇,宛如一湖浅浅的迷梦。这方空间之内,高大的架子摆放的错落有致,分层,分科,分类,上面陈列着大大小小几百个储物箱,储物箱的质地很像地球上出现过的一种叫做玻璃的物质,但是这材质的表面都翻涌着淡淡的云雾状涡流,千般变幻,偏偏不让你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每个储物箱所在的架子上都贴着透明的标签。 一个青铜色细长铁疙瘩挥动着细瘦的手臂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敦实实地扑腾过来,还抬手给徐玉生敬了个礼,嘴里发出嘟嘟的声音:“家仆四横随时等待为主人服务。” “哎呀,”阿盼吓得微微退了一步,然后又唰一下子凑近了这个铁疙瘩,眨着长长的眼睫毛上下打量,“这位大叔长得好奇怪呀!” “它是个机器人,还是上个行星时代从星际战队中淘汰下来的老型号,”赛琪一边搭话一边直接跟着徐玉生父子走到门口不远处一张宽大的檀木桌前,把自己背上的的小背包放下来,“不过能保存的这么好,看来怀远.聂在这里应该是留下了一大批能源晶给它补充能量。” “机器人?星际战队?什么玩意?赛琪,你又开始说我听不懂的话了啦。”阿盼眨了眨眼睛,开开心心地拽着四横的细胳膊一起过来,当然,四横是以两行克金履带为脚自己扑腾过来的。 旁边站着的徐继兴温和地笑了笑:“小姑娘莫急,你看的越多,了解的就越多,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一切的缘由的。” 赛琪开始在自己的小背包夹层里翻找东西,指尖刷过小背包夹层的边缘,散出水蓝色光芒,直接打开了封印着的结界空间。赛琪左挑右拣,仔细思量,首先拿出来两个小罐子,质地就像晶莹剔透的羊脂玉,“艾克亚沙香水,风靡西海五叠星群四万八千小行星带,左边的是天星花的味道,柔柔甜甜不失高雅,除了星锁行星带上面的人品味特殊,是西海各族少女心中的最爱。”轻轻把左边小罐的盖子旋开一点,一缕馨香飘散,就像清晨夕颜花上凝结的清新晨露,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更加明媚起来。 “右边的正是迎合星锁行星带上种族的品味,奇臭无比,就像,额,茅坑里的味道...需要我旋开这个盖子么?” “不要!”在场所有人连着四横在内同时大喊一声。徐玉生仔细看了看两个小罐子:“赛琪姐姐,左边这一罐我可以卖给宫里的娘娘,或者是官家千金贵女;至于右边这一罐,怕是不大好销售,还是请收回吧。” “好,我急等着用钱,卖出一罐是一罐。” 第二件东西是---------一辆永久牌自行车,还附赠了一个迷你的车胎充气管子。----“这东西还是来自于我们地球呢,不过是在你们迁来紫微星一千多年后才被制作出来。 不用畜力就可以行走的车子,左右运转如意,轮毂上包了橡胶,减震防滑,乘坐起来更加舒适。” “这一件我收了。”徐玉生颔首。 “霜华迷迭晶,可以瞬间隐身,但一刻钟后立即失效。” “01雷速LR气象探测无人机,实时监控气象风云变幻,改良后的动力系统可以靠能源晶运转。” “中速粒子Mv-5能量枪,时空外管局特勤侦查中队的标准配枪,自动红外锁定,自动精神信息波动锁定,命中任何活体目标后其身体组织结构在30毫秒内全部分解为原子和带电离子。” ...... 赛琪前前后后卖出去八九件东西,阿盼感觉眼花缭乱。 徐继兴指挥机器人四横将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入架子上的储物柜,有些地方过高,快接近顶棚了,这时四横就像雨后春笋一般,套筒状结构的身体一节节拔出长高,蟹钳大手灵巧地拨开储物柜上的机关,另一只手上的吸盘将东西吸住放入储物柜再妥妥地松开放好。 徐玉生接着问:“那么,赛琪姐姐,您这次都需要些什么呢?” 赛琪想了想,“嗯,那辆小型载人星际空间探测器还在么?我想要它,但是暂时还是先放在你这里为好。剩下的就帮我换成元龙帝国的元龙柬和通宝吧。” 第六章折雨狂沙战 清冷的夜,厚重而凝实。 听雨悄悄打开更漏的盖子,看了看漏箭的刻度。 三更了呢,揉了揉白日里干活弄得有些酸痛的手腕,听雨又钻回到自己的铺盖里。旁边的小荷睁着眼睛望房梁,怎么也睡不着,细看上去身子还有些微微发抖呢。满屋子的丫头基本上都睡熟了,只有听雨和小荷轻声说起了悄悄话。 “你怎么还没睡呀?” “我,我有点害怕。听雨姐,你说那些姑娘婶子们传的是真的么?真有妖怪来咱们宾州城了?前院里的兵说是成批成批地调来了,这妖怪晚上要是真来了咱们城守府,该怎么办呀?” “满屋子的丫头就偏你胆小,你看珠翠她们哪个不是照常睡觉。----冤有头,债有主,就是妖怪真来了,要找也是去前厅找老爷和燕都来的齐大爷他们,你个小妮子操什么心。” “姐,她们说妖怪来了就走不了,铁定会被乱刃分尸。 那个曼珠沙华真有这么厉害么?” “嗯,应该是吧,我听说呀,这曼珠沙华用的可是石漆...” 小荷听得一哆嗦,屋内似乎旋起一小缕幽冷的风,梁上一线细灰飘飘洒洒落在屋角,屋顶上的瓦当似乎轻轻动了下,又似乎没有。 清冷的夜色里,雪贝慢慢仰起头,灵巧的小鼻子皱了皱,仰望那一线新月,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刷过院墙那里月桂树的摇曳枝影,杳无声息。 心语划过心田--曼珠沙华,我倒要看看能奈我何。 诺大的前厅院子里空空荡荡, 花叶婆娑,间或虫鸣三两声。实则人手都在暗处埋伏着,不露一丝声息,外松内紧。 雪贝暗暗摇头,这些人从人类的角度来看也算是一把好手了,训练有素,懂伪装,会掩藏气息,不过--------跟须弥紫界山的生灵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虫鸣声停了一瞬,又复如常。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空中划过一条灰线,在夜幕的掩护下,起落转折,尾巴尖甚至差一点就拂到暗中埋伏的人的后脖梗,贴着后墙根,小爪子勾着房檐上的瓦当一借力平趴在了屋顶。 快到极限!完完全全地欺骗人类的视觉! 雪贝就像长在屋顶上的一片阴影,无声无息沿着蜿蜒的房梁曲线向上游动,停下来,默无声息地用自己的利爪抠下屋顶上四块黑色的陶面瓦,轻轻掩在一旁,又以几乎微不可查的动作挖穿瓦下半尺厚的青泥,无声无息不动声色,泥土未有一星半点散落在外,了无崩挂之处。伸爪轻抹,屋面板被轻轻掀起一块,透过椽子之间的缝隙,向下看去。 屋内七八个人或站或立,有个穿着青色员外敞,长相精干的人正背着手,颇为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个人她还认识,以前远远扫到过几眼,正是宾州城的官老爷罗子翰;厅里上垂手的位置上坐着个三十七八岁的汉子,眉分八彩,鼻直口方,虽然表情凝重,倒也沉稳得很,他背后站着三人,一人背剑,一人持刀,一人赤手空拳,看眼眸都是精亮,下盘沉稳,俱都是练家子;下垂手的位置上歇着个老丈,寥寥几根还看得过眼的白头发勉强挽了个髻,眼狭长,眼角眉梢皱纹堆累,穿着宽松的丝绸衣裳,身后却有两名侍卫,各自披甲佩刀,确是军中行伍出身。 屋中主事的四人,只有俺答铁兀儿不在。 却听罗子翰对那三十多岁的汉子说道:“齐爷, 其实本官心里有件事情弄不明白,不知能否讨教一二。 就是这陶铁匠不过是本城一个无关紧要的碌碌小民,怎会劳动铁血盟千里追杀?” 齐峰不置可否:“明和坊那次,他一人连杀了我铁血盟追风堂八名好手,难道城守真的以为他只是一介碌碌小民?” “这,难不成他以前在江湖上有些名号,又与铁血盟结下了什么梁子?” “嘿嘿,这梁子结的可大了,若非是他,我铁血盟的老盟主怎会身故?我们又怎会为先皇所忌,丢了在穹南古羽十八连洞的好处?二十二年前所发生的那件事情实在太过诡异...不提也罢,倒要小心不相干的人知道多了惹祸上身。----似陶公望这等人死了倒是他的便宜,我家盟主和整个珈蓝阁恨不得剜其心,啖其肉,将之寸寸凌迟,若是今次尸体不失,总要曝晒百日,挫骨扬灰方才解恨。” “齐爷说的是,这等奸佞之徒冒犯了铁血盟,就该这般。”罗子翰打了个哈哈,无意间抬头瞟了眼屋顶。 “.....”罗子翰瞳孔猛然一缩,在屋顶的椽子间看到了两只正明刷亮的眼睛,寒光熠熠!心下大喊要糟,已经来了!待要出声提醒,已经来不及了。 木屑翻飞,一痕灰影一闪而没,爪间黑色寒芒狂闪,插向屋内齐峰的天灵盖! 变起肘腋,齐峰来不及多想,仗着多年苦功,腰眼使劲,金刚铁板桥,生生向后避开一尺,利爪擦过脸颊,在脸颊上留下一行血痕,鲜血溅落。哪知道利爪顺势下落,一挑一抹,扣住齐峰的一只脚,在脚后大筋上一划。 但听一声惨叫。 快,太快了,一个照面瞬息完成,干脆利落,挑了齐峰一条脚筋! 雪贝回身欲再攻,迎面里一把刀兜头盖脸削向脑袋,斜刺里一剑点如秋水刺向后心,如影随形,动作也是极快,确是齐峰身后使刀的和使剑的同时出手。那赤手空拳的一把拦腰抱起齐峰,毫不停留扑向厅外。 与此同时,大厅里汪延年以及两个侍卫更不停留,直接拍碎窗户蹿入院落。 罗子翰不敢稍待,一回身跌入屋子角落,那里有一盏青莲烛台,罗子翰到那盏座之前,双手发力,就要发动机括。 就这功夫,听得身后吱吱一声兽吼,雪贝的身影在刀光剑影间一团一展,宛若一挂流水,绕过三尺剑锋,冰凉凉的小鼻子几乎紧贴大刀劈斩的弧线,电射转到刀客背后,长爪力挫而下,使刀的不敢怠慢,脚下生风向前纵出,可惜慢了一息,这妖物的速度已至化境,等闲人比不过她,身子已起在空中,后颈确是一凉,利爪透骨而出,鲜血顺着透骨处喷溅三尺之外。 雪贝身在空中直扑剑客面门,爪划向双眼,剑客头一偏,剑如游龙,剑花灿灿若星,顷刻间数剑攻向雪贝要害。雪贝爪影翻飞,半空里劈下每锋剑刃,锵锵锵火星乱灿。最后铮然一声,剑客三尺青锋剑断!同时雪贝长尾忽然后甩。 赤手空拳的横抱齐峰已经扑到了门口,只待一步踏出便可与外面接应的人会合,哪知道横空里一条长尾毛茸茸忽然甩将过来,拦腰缠住齐峰,竟一股脑将他拽了过去!啊!使拳的翻手猛拍,待要去抢, 那尾巴却一翻一弹,凭空快了数倍,直将齐峰抡了过去。使拳的待要上前再抢,一搭眼瞧见城守罗子翰正站在青莲烛台前,双手已然扣住烛台底座。来不及了!不由得嗨了一声,青筋暴跳,猛地脚一跺,凌空蹿出大厅。 这齐峰右脚脚筋已被挑断,痛得他浑身哆嗦,冷汗直冒,偏偏在节骨眼上被长长尾巴重又甩回厅内,当真心如死灰,却也实在不甘心这么折了性命,一咬牙,自怀中抽出匕首,拼了命去斩那长尾。 人算不如天算,长尾如丝,柔韧且绵软,匕首却难削断分毫! 使剑的霜寒剑一断,暗叫不好,不退反进,扬掌拍向怪物面门。这个时候他不能退,只要转身一跑,只能是被单方面屠杀,不如迎上去或可换得同归于尽。岂料怪物身形如梦如幻,青烟般避过掌影,身子穿插而过,直扑青莲烛台下的罗子翰!身后长尾飘摇,直将卷着的齐峰堪堪送到剑客掌下。剑客招式用老,但听啪的一声响,将这位贵为铁血盟追风堂副堂主的齐爷打碎天灵盖,立毙掌下。 罗子翰站在青莲烛台盏座之前,正要转动机括,听得身后动静不对,猛回头,看见一双利爪几乎近在眼前,不由得惊呼一声,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他们计划十分周详,怎料还是出了这等变故。 斧刃破空,奔若惊雷。斗大板斧脱手而出打着旋儿,凌空斩。 雪贝毛茸茸的小身子在半空中忽然倒退三尺,滴溜溜一转。劲风扑面,斧刃的青色寒芒呼啸而过,劈开一层气浪,擦着长尾上卷着的齐爷的尸身,轰隆一声,将后墙劈开一个大洞,穿墙而过。 罗子翰这回是拼了老命了,双手抓住青莲烛台的底座死命一转,嘎巴数声,机括响。 罗子翰身后靠着的那面墙陡然一转,将罗子翰一推转进了墙内。 扔出板斧的俺答铁兀儿在门外大喝一声:“起弩!” 门外,每扇窗外,蹿起了大量的弓箭手,暗中埋伏的人马终于动了,装备的无一不是顶级劲风弩。 劲风弩带动点点寒芒,有如蝗虫过境,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来。 雪贝吱吱吼叫,身子化成一片模糊的光影,有如一线青烟,转眼间或用爪挡或闪躲,狠狠拍飞了数十支弩箭,实在躲不过了,大尾巴卷着齐峰的尸首当了挡箭牌,不一会齐峰的尸首便被扎成了刺猬。 同样被穿成刺猬的还有剑客,军令如山,他既来不及撤出埋伏圈,也不会有人心慈手软,对他网开一面,只能屈死。 锋利的劲风弩交叉错落,将厅内每面墙轰开道道裂缝,墙皮灰尘簌簌直落,雪贝换劲,小爪子轻轻在地面一挑,准备腾空而起。 地面微一受力,青砖塌陷,接着轰隆一声,整个地面尽数陷落。陷坑下全铺着半尺长的狼牙钉。雪贝不得借力,落入陷坑。 所有弓弩手立刻压上,弩箭将整个陷坑覆盖。与弓弩手一起的还有八个身穿偃月犀甲的人,全身上下都被偃月犀甲裹在里面,连头面口鼻都被偃月犀甲头盔遮盖,八个人八个方位,参差错落,与弓弩手一起。每人身后却背着一个硕大圆筒,筒上面又从肩头伸出一根长管,成年人拳头粗细,管最前端有个细嘴,又自圆筒下部延伸出一些细管子与肩头上的长管相连,这个硕大圆筒还配备有一个手柄握在每个人手里。 有埋伏的军士拿过烧红的烙铁引燃细嘴上的引信,八人身体微弯,手柄同时一压,顿时八道蘑菇云状火焰从长管内激射而出,足有十余米远近,在空中轰开蜿蜒的业火血路,交叉成网,齐齐砸入陷坑之内。 石漆被引燃而形成的火焰,水浇不灭,黏密浓稠,如附骨之蠹,只要沾上一点,凭你本事通天,也无法摆脱。红莲业火,只为彼岸花开,曼珠沙华由此得名。 曼珠沙华足足燃了数十息,陷坑内一片焦黑,弩箭和坑底的狼牙钉融化而成的铁水横流,烫得坑壁的土石嗤嗤直响。 这个怪物无论如何都必死无疑。 哪知道,坑内忽然长啸叠起,滔滔绵延不绝! 转眼间,九天之上,无数紫色云层翻涌,张牙舞爪,盘旋起落,乌压压似乎要压断滨州城的城墙。疾风起,狂风呜咽,乱石拍空,沙尘狂吼,瞬间暴雨如注,借着狂风之势摧枯拉朽,城中大小建筑均在天翻地覆中战栗。 城守府前院议事厅。坑内陡然强光爆闪,气浪狂飙四溢。一道透明的光弧闪过,轰隆一声响,整个议事厅四分五裂。 所有埋伏的人都被掀飞,砖石瓦块木椽房梁在半空里横冲直撞,砸得兵士们鼻塌骨陷,口吐鲜血喷撒,砸死者七八,砸伤者怎么也有几十了。 院中稍远处还有百余名的城防精锐围着,见此情景众人心底一凛。 议事厅的残垣之中青白色的风刃交织勾连,形成了一颗青白色的风球,无数风刃在其中翻飞隐没,尖利的风啸声几乎震破鼓膜。风球冉冉升起,曼珠沙华的业火烈焰绕着风球蜿蜒游动,不时露出獠牙,想要啃破风球的外皮,可惜连一丝丝印记都难留不。 风球内是一身雪白的皮毛,紫目如电,利爪森然,尾如长绸,眉心道纹殷红如血,摊开空灵花的纹路。 “你们找死。”冷森森的声音淡淡吐出。长啸声起,长尾勾旋,身周凝聚的无数风刃一震一抖,缠着外面拼命向内钻挤的红莲烈焰,啪拉一声爆散开来。 风刃在空中带出音爆的声音。 数息之后,地面上没有站着的人了,包括曼珠沙华的八位掌控者。他们背后的长筒在风刃业火的双重袭击下均已爆炸,绽开绚烂炎华,连累身边兵士死无全尸;偃月犀甲是避火宝甲,就是曼珠沙华的红莲业火也能阻挡住,但是架不住风刃把你打成了筛子,业火顺着撕开的缝隙往皮肉里钻,直至骨骼,内脏。 俺答铁兀儿早在房倒屋塌的那一刻莫过身就跑,罗子翰早已通过墙内密道到了后宅藏将起来。铁血盟甚至连着鸿胪寺带来的人几乎全灭。 雪贝身形缓缓落下,天空中亦有风停雨散的迹象,漫天星光丝丝缕缕透过云层的缝隙扩散开来。 残骸的角落里有人悄无声息开了一枪。 FN57,延迟式后座,非刚性闭锁,隐蔽式**击发,复合结构的套筒,枪管上配了***,采用SS190弹药,出膛速度为916m/s。性能极为优秀的---------****,第一行星时代的产物。 没来由感到一股极强的寒意顺着后脊梁一直延伸到四肢百骸,小耳朵紧紧贴着头,雪贝的身体瞬间达到了自出生十二万年来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消失于无形之中,人眼捕捉不到,即便是低,中等魔族也几乎抓不到什么踪迹。 FN57失去了怪物的行踪,持有者只在一处瓦砾之上找到几点纯白晶莹的血,援兵四处搜寻,出了这个院子,纯白晶莹的血纷纷点点,每隔七八十米总有痕迹,已经出了城守府偏院的侧墙。 “快,”汪延年面色严峻,“通知城守大人,全城戒严,搜到杀无赦,死要见尸!” 第七章三途归一破晓之前 狂风暴雨好不容易消停下来,阿盼起身,没有吵到另一边床铺上睡得甜甜美美的赛琪,出门到天井。 夜空如洗,淡淡的星光闪烁,被风雨洗濯后的天地溢满清新的味道。天际微白,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吧。 阿盼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微微闭上双眼,前尘往事拽着记忆的风筝线扑面而来。跟赛琪遇见的那天本来是她和太多人的必死之日,黄土飞扬,差一点便要埋了她,让她随着大多数人毁灭。奇特的缘法,她遇见了赛琪,被她带到了南宋,被她带到了各种奇妙的地方,经历了各种奇怪的朝代,最后她被带到了宇宙这里,四海漂流。 他们管这叫穿越,时空旅行,随便叫什么好了,她不在乎。虽然过去很可能无法改变,但是她和赛琪有着共同的目标:找到回家的路。 阿盼微微叹了口气,反正也睡不着,不如练会功? 前面街上时不时传来微微的嘈杂声,这一夜,又是风又是雨的,快天亮了也不消停,宾州城的守城人马都不换班休息么? 拐角有个房间传过来一声微弱的抽泣,阿盼转过头盯着那里,那边顺着短短的回廊过去应该是柴房吧,天还没亮,柴房里有人抽泣? 阿盼推开柴房的门,吱呀一声,淡淡的星光顺着半开的门透了进来,但是不亮,在地上形成一小片若隐若现的光斑。钩月斜挑,月光不比星光明亮的夜里,从窗外透进来的光都是淡淡的,朦朦胧胧。 一堆一堆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并无异常。一角的空地上摆着一只方方正正的小凳,小凳上是一卷厚实的布条,布条上沾满了一种洁白晶莹的东西,黑暗中竟然隐隐发光。 有点反常。 阿盼仔仔细细看了看布条,又把柴房里的一切上下左右全都看了一遍,微风荡荡,什么都没有。除了方方正正的小凳上一卷厚实实的发光的布条,什么都没有。 阿盼往回走,关上柴房的门,心事飘呀飘的仿佛又飞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遥远的时代,终是撅了噘嘴,有点惆怅,小声嘟囔了一句:“时光之环,真的会在那个叫时空外管局的衙门手中?” “你知道时空外管局?告诉我它在那里。”声音响起。 阿盼回头,向上看,看到一个十一二岁小姑娘双手双脚扣着回廊顶上的主梁,挂着平铺在那里,也回头看着她, 白衣飘飘,白发飘飘,额头一道细细的金纹盘旋而起,绽开空灵绚丽的纹路。 月牙眼眨了眨,阿盼注意到 小姑娘的一只脚并没有像其他手脚一样用劲紧紧扣住主梁,只是微微接触着挂住,这只脚的上面,小腿那里,缠着厚厚实实的布条,隐隐约约,细细的莹光闪烁。 -------------------------- 赛琪揉了揉眉心,看着阿盼领来的小丫头。小丫头一袭白色的衣裙,眉儿弯弯,眼如秋水,虽然身量未足,长大了倒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看面相乖巧可爱,惹人怜惜。但是常言道人不可貌相,这双眼,光芒流转,有点让人看不破的味道。这,明明就是个白发魔女啊。 走路一瘸一拐的,腿间裹着细密的布条,还受伤了。那是......血? 徐玉生也没说话,脑袋有些疼。这一宿老头子几乎没回过自己卧室。暴风雨肆虐的时候,所有人都聚集在客厅里了,真的是提心吊胆呀,惦记家里,老徐家的女眷孩子就在宾州城宅子里呢。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风雨来的不正常,似乎就是贴着城守府那边头顶上震荡开来的,那边是一切狂风骤雨的核心。 总算是要过去了,刚打发了伙计回府里看一眼去,主事的都不在家,别真出了什么事。这脑袋才刚着枕头没一会,赛琪带来的小姑娘就站在院子里喊着有点事情要商量。 赛琪开口:“你,不是人,对吧?” “恩,我不是。”小姑娘很坦然。 旁边徐氏父子脸色都变了变,虽然都有猜测,但是真确认了,还是难掩惊色。 阿盼猛地扭头看了看小姑娘,接着一下子跳到了一边,眼睛瞪圆了,啥,不是人?那她是个啥?自己难道又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赛琪抿了抿嘴唇,“...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天要亮了,我们就不留你了,请自便。”绝不能跟她搅在一起,各走各路为好。 “告诉我时空外管局在哪里,我马上就走。” 屋内除了阿盼,其他三人眼光一凝。 赛琪眉一挑,“你怎么知道时空外管局的?”徐氏父子心都没来由一跳,他们开星光连锁店,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涉嫌特级走私,出了事,会灭九族,就怕时空外管局还有比灭九族更惨烈万倍的手段。 “我怎么知道的你们别管,告诉我时空外管局在哪里就好。另外,时空外管局里有没有个叫陶焱的人?” “原来是找人呀,嗯,有没有叫陶焱的我不知道,但是时空外管局总部辖下三十多万个分部吧,分布在诸天一百二十多万个星域里,上下时间跨度500多万年,而且他们从没有停止探索宇宙,一旦开发出新的星域,便会有新的分部诞生。所以你要泛泛地找人的话,恕我无能为力。” “......”小丫头咬着下嘴唇不说话了。半晌抬头:“需要打破时空之境?那,最近的分部离这里有多远?” 赛琪仔细看这小丫头,还真想去呀,你长这么大出去过外面么,你要怎么出去,难道你能做到武破虚空?算了,看着小丫头好认真的样子,让她知道自己有做不到的事情也算是一种心境上的磨炼吧。 “我看看,大概有...”赛琪随手从背包中拿出大贝壳,准备搜索一下确切的数据。 耳边刮起一缕微风,下一刻大贝壳到了小丫头手中。太快了! 快到赛琪没反应过来,来不及施放魔法;徐家父子都是一愣,也没反应过来;阿盼脚尖轻点,猛地向前疾飘三尺,但小丫头已经得手,还是没来得及。 赛琪站起身,手一抬,指尖绽开水蓝色的光芒:“还给我。” 欺负我不能拿你怎么样么?真要碰在一起,结果不一定吧。 小丫头不答,晶亮亮大眼睛看着大贝壳,“跟我手里的那个是一样的呢,这到底是什么?” 赛琪的眼中碧色温柔如水,脑子里却电光石火一般转了一转,一下子抓住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那个出现在非加密频域的定位信号,不会是你发的吧?” 霸王龙河山觉得自己活得太憋屈了,生活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所有优雅体面的生活方式被伍德修斯巨大的拳头破坏的一塌糊涂。他现在没有一丝丝身为首席天文学家的感觉了,他觉得自己就是蛮荒星域里被抓过来随处贩卖的奴隶,劳工。伍德修斯把所有的脏活,重活,累活,危险活都一股脑压到了他的头上,从穿着防护服爬到鹰隼号外壁更换星能电池板,修复重装洛希尔千梵金外壳;测试,更换,连接各种传感器的对应线路;调试动力系统, 控制系统,重力加载系统,发动机冷却自循环系统,空气净化系统,到测试赛雨尔星核能源晶模板的性能,打扫船舱内部卫生,清洗每一餐的碗碟,给主控珊瑚唱摇篮曲,等等等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稍有不从,伍德修斯毫不客气,一顿老拳打到他服为止。 他不是没想过联系岚月分局甚至直接告状到时空外管局总部,可是他在XG-376920000星系碧玺星星爆中的表现实在是太糟糕了,现在不仅飞船上仅有的两个生物伍德修斯和毛线看不上他,就连非生物--------船上的主控中枢珊瑚和它的替补,副控中枢芊芊都巴不得他倒霉。他想联系外界,珊瑚和芊芊不给他权限,他是门都没有。本来船上还有若干个机器人可以负责维修零部件,进行生活方面的管理比如清洁,厨艺等等的,现在珊瑚一声令下,机器人都歇工了,就指着欺负他呢。 此时的鹰隼号早已远离了星际中那一抹绚烂的星际物质流光带以及它所围绕着的那一片空旷的虚无,x射线和γ射线的辐射值已经降到了正常范围内。 安全绕过光昙黑洞,飞船在广袤的星空下挑过一线银光,消失在天际。目标:龙征星系紫微星。 赛琪小心翼翼的解开小丫头腿上缠着的一层层布条,眉尖轻蹙:“枪伤?怎么弄的?” “这种暗器的名字叫枪?我当时在城守府那里刚刚使用了离风之刃,附近应该没有活人了才对,想不到有一条泥鳅居然逃过去了,还用暗器打伤了我。......我当时大意了,他又偷袭,不然怎么伤得到我?人类果然狡诈无比,心都是黑的。......受了伤真的疼,人类随意伤我,不止狡诈,还凶残。”说到这,小丫头眼圈红了。 周围所有人都无语,......你说人类狡诈凶残,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人,不,魔,弹指间杀了一大群人,怕也是凶残成性吧。 赛琪转过头看向徐玉生:“玉生呀,咱们最近有**了?” 小老头仔细思索:“近几十年来倒是没有,不过徐家五百年来确是卖出过两把枪,都是卖给了帝国皇室,现在应该还收藏在皇室宝库之中,祖上跟当时购买之人有过约定,只为收藏,不得现世,所以被带来滨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赛琪凝思不语。那,就有些麻烦了,无论如何,真得尽快离开此地。 赛琪道:“小丫头,我现在先帮你把腿里面的子弹取出来,以你不是人的体质,恢复的应该会很快,然后你马上带着我们去拿你手里的那个溯星仪,就是这个像贝壳一样的东西。----能自动在非加密频域发射定位信号的溯星仪,太危险了,要是时空外管局派人长期驻扎在这里,这以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咱们的人还要不要过来了。---玉生呀,咱们星光连锁店里还有医用麻醉剂么?实在不行,青凝散也可以。这回先记账吧,回头我再付钱。” “......赛琪姐姐,青凝散是迷幻类药物,食之上瘾,属于毒品,对于手术麻醉,好像没什么作用吧?” “那凡是能麻醉的,找出来一些就行。对了,还需要一些医用纱线。” 事实证明,进化历史长河里前后纵横数百万年的高科技结晶,对于紫微星上的远古稀有类物种----小丫头来说,好像没什么作用.... 星光连锁店库存唯一的一根注射器针头最后都弯了,小丫头看起来细嫩的皮肤皮都没破一点,更别提什么静脉注射了;又找来了第二行星时代出产的探索微型钻头,专门为一些星球上皮肤坚硬程度强得离谱的种族设计的,装上能源晶,足足钻了半炷香的时间,没有用......这就是传说中的钢筋铁骨么? 那当初挨枪子的时候,这把枪的威力得多大才能把子弹打进去。最后赛琪一咬牙,把麻醉剂直接洒在了伤口上。 赛琪指尖淡淡的水蓝色光华飞扬,淡蓝色的小水滴在空中显现,穿成一线,舒展着摇曳着形成了一把薄薄的水质柳叶刀;水元素再现,飘舞联结,又形成了一把小小的流水镊子。赛琪手指一弹,柳叶刀轻盈飞舞,开始切割小丫头伤口上的碎肉,幻水成柔,涓涓流动,同时也为伤口进行消毒。 聚水成刀,居然没切动....赛琪眉心一挑,手指叠换成诀,身后的小背包系绳滑落,一柄一尺长的短杖飞到空中,上面的魔法石灰色光芒凝聚成手指粗细,啵地一声,冲进水质柳叶刀里,柳叶刀蓝意大盛。 这回如运笔力透纸背,再无阻滞。刀入伤口,飞快剔除周边的碎肉腐肉,发光的莹白血液不住滴答而下,落入下面的铜盆。终于弹头露出,流水镊子轻轻一挑,弹头掉落铜盆。 刀和镊子消失,脉脉流水幻化成细细一根针,穿起纱线,魔法石上灰色光芒重聚,霎时针挑蓝光,不大一会干脆利落地将伤口缝合,又牢牢打了个结。 小丫头额角一层透汗,贝齿紧咬,身躯颤抖,大眼睛里泪光莹然,偏偏努力着不肯掉下来。她没有告诉大家麻醉剂其实对她没起作用,估计说了也没用,看旁边老头子的样子,就知道这些麻醉剂应该是他全部的存货了。 外面徐继兴挑帘而入:“爹,咱们派出去回府打探的伙计回来了,说是巡逻营的人刚开始都往城东一带搜查,好像没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现在开始全城挨家挨户地搜了,他回来的时候看着再过一条街就到我们这里了。” 所有人都还没说话,小丫头眼皮一耷拉:“他们要找的是我,我刚从城守府出来的时候,没时间包扎伤口,血迹一直延伸到城东,后来我拿了一户人家的布匹包扎伤口,才跑来城西。----我这就走,不会连累你们。” 赛琪一把按住她的肩头:“走?要走一起走,找不到那个出问题的溯星仪,所有人迟早都会被你害死。阿盼,你照顾她,我们立刻跑路。玉生,这里还有柴房所有的痕迹消除,没有问题吧?” 老爷子微微一笑:“徐家做了这么多年,这点事还打理不干净? 只是.....此去一别,怕是没有相见之日了.....”说着叹息一声。 赛琪久久不语,眼角也有泪光。少年相识的朋友,想不到不经意间韶华易逝,再见时一为红颜,一为白头。今日再去..... -------这边厢阿盼看着小丫头,大气地一挥手:“来,我背着你,希望你不要太重哦。 你最好也换件衣服,白衣白发太扎眼啦。” “不要太重,换件衣服?嗯,那好办。”小丫头身形蓦然虚幻起来,一缕青烟般消散,原地出现了一只小小的兽,灰色,绒绵绵的小身子,毛茸茸的大尾巴,眼睛闪闪亮,冰凉凉的小鼻子。下一刻,小兽直接跳上阿盼的肩头,围着她的脖子盘成一圈,小嘴巴咬住了自己的大尾巴:“这样可以了么?这是我的第一重化身状态。” “额.....”阿盼有点发蒙:“小狐狸么?” “不是狐狸,我是肃潇。” “肃潇是什么?没听说过。” “肃潇就是肃潇,你比我还笨。” “你才笨,早知道你能变成这样,我们根本就不用耗费时间给你治伤,直接抱着你就能跑路了。” “那不能怨我呀,如果我维持本相,腿太细,腿里面的东西咯着,完全走不了路,行动不便,我还怎么跑?” “.....” “喂,你可以叫我名字,雪贝。” “好,我是阿盼,她是赛琪。” ...... “你可真奇怪,明明给你包扎了那么多布,你变小了,布居然也变小了,没变成大号裹脚布。” “我才不是你,早晚变成裹小脚的老太婆。” “你,想打架是不是?” “就你?谁怕谁啊。” “我掐死你!” “吱吱,你比暴雪霜雾兽都可怕,救命啊!” 赛琪回首看着一人一兽两个丫头相处融洽的样子,不由得会心一笑,生离死别的伤感冲淡了几分。“...那么,玉生阿弟,我们后会有期.....珍重。” “珍重.....”老头子的眼角湿润,拱手施礼。 阿盼眼睛乌溜溜,向这边看来:“赛琪,城中守卫这么严,我们怎么出城呀?” “用老办法吧。” 第八章钟灵毓秀星空,雨和闪电 鹰隼号的重装洛希尔千梵金外壳以及舱面背板已经全部收起,透明的元冰彩之外就是藏蓝深邃的星空。 两颗炽热的光球镶嵌在虚空之中,彼此相隔不远,几乎同等大小,淡金色的霞光照亮了这方宇宙。在这两颗炽热光球的外围,不太远的地方,悬浮着一颗水蓝色的星球,淡紫色的雾蔼在其表面云蒸霞蔚,还有一颗表面坑坑洼洼的半大卫星环绕着它进行公转。 不对劲。河山用爪子扶了扶架在自己血盆大口上的眼镜,明黄色的竖瞳转动起来。 双星体系在宇宙中很常见,通常是两颗恒星相依相伴,互相绕着彼此进行公转,维持体系的动态守恒。两颗恒星的个头可以一大一小,也可以是质量体积几乎差不多大小的恒星。偶尔,双星体系中也会出现行星相伴,绝大部分这种情况下的行星都是围绕着其中一颗恒星进行公转,但是如果两颗恒星彼此间距离比较近,质量又差不多,也会出现一颗行星围绕着两颗恒星进行公转的例子,就像眼前的龙征星系。 驾驶舱的中央,三维立体透光显示屏柔光潋滟,仿佛一道虚无缥缈的门户,徐徐飘动着,将驾驶舱的空间分割开来。主控电脑珊瑚整理的数据在屏幕上繁忙穿梭。紫微星的轨道运转方向恰好与天澜双星相互绕转的方向相反,这很好,恰好维持了这个双星体系的动态平衡。如果紫微星的运转方向与天澜双星相互绕转的方向相一致的话,那反而麻烦了,因为紫薇星承受的引力场强度波动周期会变长,较长的周期将会减弱稳定的效果并最终导致体系彻底失衡。 那糟糕的结果就是要么紫微星被天澜双星吞噬掉,要么被排斥飞离天澜体系,成为宇宙中游弋的孤星。 只是,事情就是TM的不对劲呀。 行星围绕着两颗恒星进行大外围轨道公转,要想维持体系平衡而不是崩塌掉,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行星与双星体系中心的距离至少是两颗恒星彼此间距离的八倍左右, 行星的公转周期要达到两颗恒星相互绕转周期的31.6倍,这个时候对于行星来说,两颗恒星可以直接被看成一颗质量等同于它们之和的大恒星了。另一种是行星与双星体系中心的距离是两颗恒星彼此间距离的两倍左右,而行星的公转周期达到两颗恒星相互绕转周期的大约2.77倍,这个时候体系也能维持长期稳定。可是现在这星空中的紫微星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天澜双星所散发出的光芒和热量在宇宙诸天的恒星中不算太高,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薄弱,而紫微就处于最得天独厚的那个点上,吸收最为合适的光照,拥有最为宜人适合生物生存的温度,距离天澜双星的距离刚刚好,双星之间距离的五倍,这TM的简直是用直尺比划着量出来的!至于公转周期,除非珊瑚自己的脑子进水了,反正最新的分析结果是紫微的公转周期和天澜双星相互绕转的周期差不多。 太TM诡异了!紫微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除非......河山感到不安,有一股潜移默化的危机感正从他的后脊梁一点一点冒出来。 元冰彩:硬度极佳的星际暗物质合金,高抗光辐射,磁辐射,宇宙射线辐射,音波辐射。透光率100%,耐极高温,极低温,星际淬变阻抗100%,普遍应用的宇宙飞船建造材质。 鹰隼号现在贴着紫微星的外围做环绕飞行,下面是一副奇异而隽美的画卷。 紫微星上淡紫色的流云舒卷,如鹅毛般轻软,透过云隙,黛青色的苍茫大地地势起伏,山川秀丽,江河如带,逶迤汇入浩瀚的海洋。海洋的面积占了整个星球大约90%,蔚蓝的海域辽阔,深远,海水涌动处浪涛如银线,静谧处宛若连绵无垠的深蓝色镜面,接天无际。连高天上的紫色流云在海面上空也分外厚重,不复轻盈,或抱拢成堆,或平铺直叙,更有几处汹涌堆叠,成就声势浩大的涡旋,其间道道紫色闪电盘旋。 鹰隼号飞过换日线,天地没入夜色之中,下方是清一色的海洋,没有陆地的身影。 咦?! 所有人的瞳孔都放大了,面现不可思议之色。 换日线的这一边天地如墨,似乎一切杳然沉寂,但就在这海天之间有光四散。北极一处有光直入云霄,状若青莲,袅袅婷婷抖开云丝一样的光辉;靠南一处荧光朦胧,飘飘摇摇散开百里方圆,俨然是座山的模样。 可是根据飞船反馈回来的勘测数据,那里就是实至名归的大海,与周边区域更无半点差异。 伍德修斯摇了摇头,妈的,哪个年月好奇心不害死几条人命,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去想,跟任务无关的事情最好靠边站。“毛线,别愣着,看一下咱们那个倒霉的坐标出现在什么地方?” 毛线头上的一条小蛇轻柔地触了触凭空弹出来的一个小小光屏,“不在这一边,我们刚才飞过了,在换日线另一边,最初看过的那片大陆的东南角。” “嗯,一会再飞到那里告诉我一声,老子下去看看。” 河山凝望着外面夜空里的一南一北两处光华若有所思,其实有的时候勘测得来的东西也未必真实,根据空间流转理论,在某种条件下......世界也许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 从当铺后门出来,赛琪和阿盼在巷道里快速奔跑着,雪贝乖巧地绕在阿盼的脖子上,一点声音都不发出。遇到来势汹汹的城防巡逻队,两个人就尽量紧贴在墙根,给士兵们让路,赤葛兽的鼻息几乎喷到她们的脸上,眼中露出迟疑之色,但最终还是继续前进了。在城里搜查封锁的军队人数太多了,到处一片混乱,踹门声,嚎叫声,谩骂声此起彼伏,在清晨的薄薄雾色中,宾州城的所有百姓迎来了近似于被抄家的一天。 赛琪和阿盼不敢耽搁,穿街过巷往城墙那边跑。霜华迷迭晶的喷雾隐藏了她们所有的行迹和气息,绝对隐身,但是效果只有15分钟,除了卖给徐家的那一瓶,赛琪的存货也不多了,还要支撑到她们和雪贝出城后穿过开阔地带到达三里地之外的森林边缘才可以。 所以分秒必争。 在街上,她们与一队城防军队插肩而过,雪贝的小身子忽然绷紧了,小爪子勾破了阿盼衣领上的布料。赤葛兽队伍疾驰而过,井然有序,盔甲鲜明,后面紧跟着的是步兵。淡淡飘荡的尘埃里,有个脑门上没有多少根头发的老头穿着丝绸的衣裳端坐在一匹赤葛兽上众星拱月般被围在当中,满面严肃。 搞暗算的小泥鳅。 阿盼察觉到脖子上雪贝的异常,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雪贝柔软的皮毛。 雪贝绷紧的小身子渐渐松弛下来,瞟了眼已经驰出十几丈远的汪延年,没有吭声。 离城墙还有几十米远近了,再往前走,已经没有任何的建筑可以遮挡身形,但是城上城下的防守明显比往日严了许多,一拨一拨的巡逻队时不时穿梭而过,面向城里的城墙上居然也安排了弓箭手哨卡。 赛琪给大家喷了另外一瓶霜华迷迭晶喷雾,打手势示意继续前进。九天上,雷动,接着一滴雨滴落入前面的黄土之中。 赛琪停了下来,抬眼看了看高天之上,要下雨了。 回过头去,来路上一小队巡逻队有条不紊地按着既定巡逻路线,正在接近中。 霎时仿佛冷汗浸透衣衫,赛琪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发白。 旁边的阿盼拉了拉她的袖子,眼露疑问之意。 赛琪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动,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待会速度一定要快,出了城之后不惜一切代价地跑,一直跑进森林里才可以。” 轰隆隆一阵沉闷的雷声响过,雨滴密集起来,绵绵的秋雨片刻间打湿了大地。 城墙下按部就班巡逻,彼此就要插肩而过的两支城守小队几乎同时勒住了胯下赤葛兽,发现了一个无法解释的现象。 漫天大雨之下,雨幕中出现了一个大约两米见方快速移动的“真空”地带,边缘闪着淡淡的灰色荧光,每一滴雨到了这“真空”地带的顶端都会漂移开来,下面的土地也都在这“真空”地带移出之后才继续被雨淋。 带队的小队长愣了三秒,陡然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敌袭!”带动胯下赤葛兽,长枪带起一股劲风,直接挑入这个“真空”地带。 “真空”地带一分为二,其中一个迅速失去光芒,雨水浸透之下,一个身影滴溜溜一转,回手间一线寒星闪烁,直扑小队长的双眼;另一个灰光大盛,向前一冲,不管不顾直接贴到了城墙之下。 小队长头一偏,直接躲过暗器,枪花一挑,去势不减,径直刺向刚刚暴露行迹的身影后心。哪知道躲过的那暗器在空中回旋了一个角度,直奔脑后而来。猝不及防之下躲闪不及,嗡的一声,菱花铁线星顺着甲页的缝隙钉入肩头。右肩力道一卸,一枪走偏。 与此同时,贴在城墙上发灰光的“真空”地带里有人大喊一声:“快走,闭气。” 暴露行迹的身影滴溜溜乱转,在随后刺来的数杆长枪之中参差起落,身形凌空飞舞,霎时与发灰光的“真空”地带汇合,再次消失不见,灰光迅速蔓延,“真空”地带一下子渗入城墙里面去了。紧跟其后的几杆长枪同时发力,枪尖寒光闪烁,却感觉是刺入了流水之中,才觉诧异,倏忽之间城墙再次凝实,厚砖夯实严丝合缝的墙壁足有八米厚,生生将长枪牢牢嵌在其中,想要拔出来得费一番力气。 城上城下乱了起来,但有将领出面呼喝,不消一会,纷乱平息,宾州城的城防反应机制快速调整过来。 赛琪和阿盼手拉手冲出城墙,在城外开阔地带发了疯一样向前跑,脚下的地势平坦,略有一点坑坑洼洼,丝毫不会影响她们的速度,可是赛琪知道,她们还是太慢了,这次弄不好要没命。 按照赛琪的原计划,在霜华迷迭晶的掩护下,她们可以不被任何人察觉到达城下,然后赛琪借助背包里魔法杖的魔力,将一小片城墙化为水一样的质地,只要穿城而过,到达三里地外的森林里就可以了。 可是,霜华迷迭晶有一个最大的弱点:怕水。遇到水立刻失效。 而紫微星与自己的老家地球气候条件十分类似,会下雨的。 本来赛琪是水系魔法师,天上下点雨,隔绝雨水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要命的是由于自身魔力与魔法杖是相依相生的关系,也拥有了魔法杖的属性,TM的运用魔力隔绝雨水是要发光的,灰色的光芒。这样无论隔绝雨水与否,她们都会变成最显眼的存在,移动中的靶子...... 旁边阿盼已经将自己的速度提到了最快,几乎是托着赛琪的身体在跑,但是这个速度,恐怕不够。 身后,忽然劲风怒号,气浪交叠,道道寒光飞翔在空中,城上开始发射弩箭了。 赛琪捏指成诀,背后背包里魔法杖灰色光芒闪烁,空气中水元素迅速集结,呼的一声一堵水墙矗立半空之中。 弩箭射入水墙之中,劲势骤减,不过弩箭乃是机括发射,力道沉,射程远,非一般弓箭可比,虽然稍减了势头,仍是透水而出。水墙顷刻间被射得如筛子一般,哗啦一声在空中溃散。 赛琪不敢怠慢,连续指尖作诀,调动魔法杖的魔力,形成一堵又一堵水墙。 弩箭穿过层层水墙,最终有力竭的就停在了水墙之内,但是城上不断发射弩箭,新的弩箭不断补充,水墙也不断碎裂,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 同时城门开启,一小队骑兵持长枪,队伍呈扇形排开,兜着屁股撵了出来。 赤葛兽平原短途冲刺的速度堪称骑乘兽中的翘楚,阿盼带着赛琪全力加速,左躲右闪,凭着自己听风辩位的功夫和灵敏的身手在弩箭勾连的箭网中硬生生冲开一条蜿蜒细路,几乎就要脱离了弩箭的射程,但是身后的骑兵小队距离她们也越来越近了,两条腿的到底跑不过四条腿,更何况还有拖累和阻碍。 气爆声破空,一箭挂定呼啸的气浪,直指赛琪后心,不是城头射出的弩箭,而是后面的骑兵小队中有人用了震天弓,力道强横。 半空中劲风旋舞,淡青色的风刃与破空长箭对撞,啪的一声,长箭粉碎。 雪贝绕在阿盼的颈上,小爪子上青色光芒消散。小脑袋瓜越过阿盼的肩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小队,再看看旁边赛琪苍白的脸色,听着阿盼带着赛琪奔跑中传来的喘息声,不禁轻哼了一声。 合着你俩本事也不是太强,不过胆色倒也不错。 可惜祖辈传下来有规矩,肃潇绝不能成为任何生灵的坐骑,不然的话虽然有一条腿受伤了,甩后面这群人还是跟玩一样。 可是两个人类看着已到极限,真被追上了绝没好果子吃,人家到底也是帮自己治了伤。 要不自己帮一下忙,把后面这群人...... 忽然雪贝的小鼻子动了动,大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看来不用自己帮忙了。 天上突然间打了个大雷,震得大地都颤了三颤。烟雨蒙蒙的天空里,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闪电,游动如龙,驰骋天际,枝杈明灭中,呼啦一下子延伸到宾州城的箭楼上,将箭楼砸塌了一小半。 天地间气场微微震动,似乎充满了静电的味道。云层翻覆之间,天空中陡然出现了数千条闪电,张牙舞爪,彼此交结,层层堆叠,将天上地下照成了绚烂的立体剪影画。这时,天空似乎再也承受不了闪电的威压,一角崩塌,无数闪电汇聚成河流,狂泻而下,将追击城外的骑兵小队砸在了里边。 数息之后,闪电慢慢消散,地上留下了一个数十米深的焦黑的大坑,其间电光隐隐,再无他物。 骑兵小队全员被屠,连灰都没留下。 赛琪一下子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不断喘息着。阿盼回身,看着数百米外的焦黑大坑,也是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身边的空气幻灭了一下,多了一人,黑衣,短发,身上的气息与周围每一颗石子,每每一缕空气,每一块土壤融为一体,锋刃内敛,不拘形迹,不落窠臼。 雪贝吱吱欢叫一声,小爪子紧倒腾,从阿盼的身上跳下来,顺着那人的衣袍不一会就攀上那人的肩头,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你终于来找我了。” 阿宝轻轻拍了拍雪贝的头,墨色的眼瞳犹自望着宾州城的方向:“怎么伤的?” “他,”雪贝抬起一只小爪子,隔着两里地的距离分毫不差的指着城头上大个子将领旁边观战的汪延年,“穿绸缎衣服那个。” 城头上汪延年心里打了个突,没来由地危机感大增。昨日忙了一夜,把宾州城几乎翻了个底朝上,也没有找到怪物的踪迹,今天早上城墙这边反而乱了起来,就怕是怪物已经跑出城了,这才到了城头。 眼瞅着这凭空出现的怪人肩头上趴着一只小兽,影影绰绰看起来很像昨夜大闹城守府的那只怪物,心中难免有了怯意,一抖袖子抬腿就要先下城去。 脑后的空气忽然震颤起来,一缕细细的闪电凭空生成,像一条银蛇一般从汪延年后脑钻入,自前额透出,一股烧烤**的特殊香气散出,死尸栽倒。城头一阵慌乱。 城外阿宝放下手指,声音不大,淡漠从容,但他的声音却如惊雷般响彻整个宾州城:“你们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我须弥紫界山的人都敢伤。只此一次,若有再犯,有如此坑。休怪我背了当初的誓约,屠你全城,鸡犬不留。” 全城上下鸦雀无声,眼睁睁看着城外这人回过头慢慢离开,肩膀上坐着一头小兽,后面跟着先前逃命的那两人。 许久,雷音消散,电光隐没。 ---------------- 鹰隼号。伍德修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腰和背,腾地站起身形:“河山,走,跟我下去看看。” 河山一哆嗦:“这个,舰长,我就是个搞科研的,细胳膊细腿的,肩不能担手不能抬,.....下去了怕给添乱, 你看......” “啥! 就你还肩不能担手不能抬? 坎特人到了你这辈机能退化了?少给我废话,去不去,不去我直接把你顺着舱门撇出去。”伍德修斯大手一抡,照着河山的脑瓜顶扇了一下。 河山下意识双爪抱头,脸色比苦瓜还要苦上几分:“......去,能不去么,老大您去哪我都跟着......” 四周传来一阵咯咯轻笑,第三行星时代的高科技文明让电脑控制器这些家伙也拥有了表达喜怒哀乐的机会,珊瑚和芊芊看他吃瘪,开心的不得了。 毛线甩了甩满头翠绿的小蛇,手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其中一条蛇的小脑袋瓜:“老大,要不把空气调节头盔带过去?毕竟下面这颗星的大气成分同烈焰星没法比。” “用不着,这点事在咱们局野外生存训练中早就不当一盘菜了。”伍德修斯一摆手。 河山哀怨地看着毛线,下面的大气成分也不适合我呀,和坎特星比氧气含量足足少了二分之一,我还从没参加过什么野外生存训练呢,靠,人比人,气死人。 探索一号顺利滑出鹰隼号的底舱,延着紫微星的自转方向拉开一个顺畅的弧度,弹射而下,接近紫微星的大气层。 伍德修斯嘴上叼着云顶雪茄,一边观察着三维透光显示屏上的各种数据,一边习惯性地喷云吐雾,就好像每天早上上班前要洗个澡一样淡定;河山则一脸紧张,冷汗直冒,屁股后面属于霸王龙的长尾不安地甩来甩去,完全没有第一次探索新世界的兴奋感。 很快,伍德修斯掐灭了雪茄烟,淡定被赶得无影无踪,眼睛也瞪圆了:“我¥%!这是什么情况?这个该死的坐标怎么是在这里!” 坐标指示地点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并且不是一般的大海。元龙大陆的东南角毫无疑问与海洋接壤,可是在这里海水中出现了一个方圆达数百里的巨型旋涡,就像巨大的绞肉机一样,浊浪滔天,暗流汹涌,海水浓稠,灰暗而沉重。 这里是,叠刃旋涡。 第九章祸起萧墙暗月无声 阿盼嘴撅起多高,恨不得把走在前面的这个黑衣男人碎尸万段。切,是个妖怪就了不起了么,他那是什么眼神,看见你了,就像没看见一样,似乎你与周围的山川草木并无差别。不,是你比山川草木的等级还要低上一等,就是这么不待见你。阿盼停了下来,脚一跺:“赛琪,我们走,不跟着这块石头了!” 走在前面的阿宝回过头来,眼中无波无澜,一副你爱跟不跟的样子,无所谓。赛琪还没答话,坐在阿宝肩头上的雪贝小鼻子一耸,大尾巴摇了摇:“不行,不能走,你们走了我上哪找时空外管局和陶焱去。走也行,先告诉我最近的时空外管局分号在哪。” “我们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偏不告诉你,你能怎么样。”阿盼根本不买账。 赛琪伸手拉了下阿盼的衣袖,温婉地笑了笑,“两位请放心,我们暂时不会离开。我们也需要看看你们得到的那件溯星仪,此事对于我们也是事关重大。” 阿盼噘着嘴不说话了,雪贝开心地朝她扮了个鬼脸。一行四人继续前进。 森林开始变得浓密起来,雨停了。薄雾中山岭险峻,虎啸猿啼,可惜叫了一半受到惊吓戛然而止,周围山坡丛林之中,树木起伏跌宕,树下厚厚的落叶堆上窸窸窣窣的声音远去,却是大小动物无一例外都逃了。跑不掉的植物精怪们开始装聋作哑,仿佛自己就是没有知觉的寻常树木小草小花。 无他,过境的四个生物中有两个惹不起,那是杀生灵如草芥一样的恐怖存在。 阿宝走在头里,不动声色传音给雪贝:“你确定要把这两个人类带回须弥紫界山?” “她们也算是救了我,答应过把那东西给她们看看的,我说话算数。” “呵,早知道就不帮你放回桑铁树上了,直接带出来也省了麻烦。不过,她们太弱,到了地方恐怕走不了多远,会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这次我护着她们,也算是还了这份恩情吧。” “嗯,那就这样吧。” 后面,赛琪和阿盼在说悄悄话,“咱们不能耽搁太久,解决了溯星仪的问题,马上动身向北,希望这次的迹象是正确的,那丫头滑溜得紧。” 阿盼道:“就是,真不明白,她躲我们干嘛,带她回去不好么?” “唉。”赛琪叹息一声:“----还有咱们要找的东西...” 话音止住,因为前面的阿宝已经转过身来,再往前走就撞上了。 阿盼眉一挑,把赛琪挡在身后,双手一叉腰:“干嘛?” 雪贝翻了个白眼。 阿宝也不多说,从袖口拿出一个黑色的铃铛。铃铛漆黑如子夜,上面却缀满了微小的星辰一般星光缕缕,自成乾坤。 “这是守魂星罗罩,须弥紫界山,入口数千年来不为外人所知,不能因为你们坏了规矩,想进我须弥紫界山,先被我收进来。” 阿盼心里直嘀咕,什么意思?这个小铃铛是要装我们两个大活人么? “我才...” “阿盼。”赛琪一摆手,看了看这守魂星罗罩:“请问这东西...” “里面自成一界,可守护任何生灵的身体和魂魄,死了千百年,魂魄也不会溢散,遇到合适的机缘就可以复活。” “那,如果进去了,不得你的准许,是不是永远都无法走出?” 阿宝的唇角带了一丝笑意,“当然,我说不行,大罗金仙也打不开。怎么样,敢进去么?” 赛琪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展颜一笑:“好,我们进去。” 黑色的铃铛叮咚一声清响,赛琪和阿盼化为两道银光,被收入铃铛。 阿宝将铃铛收入袖口,带着肩头上的雪贝一闪而逝。 伍德修斯盯着船舱外有自己巴掌般大小的漩涡,再看看显示屏面板上穿行不息的各种数据,眼睛眯了起来。MD,这是开的哪门子星际玩笑,下面就是紫微星的全自动狂狼型洗衣机,绵延数百公里的超大尺寸,这要真下去了,别是回不来了吧。 先靠近看看吧,万一有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探索一号下降的速度不算太快,依次穿过了紫微星的外大气层,电离层,平流层,就像一颗发出淡淡光芒的流星,钻入到对流层的云雾中。 云团就像淡紫色的棉花糖,浓淡有致,进入其中,四周朦朦胧胧有若仙境。 ----异变突起! 空气震颤起来,奇异的光漫过周围的空间,四周的云雾被......一点点扭曲了? 就像一张淡紫色的纸慢慢被揉出了细小的褶皱,泛起淡淡的涟漪。刹那间,云深处某一点,云雾的碎片蓬地一声四散,一柄血红色的长剑以鬼魅般的速度风驰电掣,狂风暴雨一般狠狠穿透探索一号的舱壁!剑尖上寒气透骨,零下270摄氏度的极冻冰雾迅速延着探索一号破损的舱壁内外蔓延,所过之处空气都被冻结。飞船动力系统立即熄火,飞船像块石头一样坠落下去,剑刃上一条微弱的暗金色的闪电游走,进入船舱后,迅速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千千万,转眼间在飞船内部结成庞大的闪电群落,见缝就钻,麻痹摧毁飞船内部各种系统。 我%&*!伍德修斯眼睛都红了,在天翻地覆中匆忙应对,大手左右开弓紧划拉,以普米人从未达到过的双手灵巧度连拉带拽一通狂按,迅速开启了飞船危急遮蔽系统。在千分之一毫秒内,包围着探索一号的核心区域,一层柔和的光幕生成合拢,严丝合缝,极冻冰雾和暗金闪电网的入侵被阻挡在外,甚至一接触到这层光幕,冰雾和闪电顿时消失。 暗夜死光帘幕!中和一切物质! 此时的探索一号距离下面的绞肉机----叠刃漩涡只有8千米之遥。 飞船仍然在高速坠落中,船体与空气摩擦,剧烈燃烧起来。 空间再次剧烈波动,云雾像破碎的镜片一样哗啦啦从空中掉落,伍德修斯狂吼一声,瞳孔紧缩,这不可能! 空间翘曲之处,淡淡的虚影凝实,这竟然是一艘该死的小型星际驱逐舰。 星际驱逐舰上炮台光芒爆闪,一枚淡淡的光球飘飘悠悠飞了出来,只一闪,已经来到探索一号近前。 伍德修斯不敢怠慢,疯狂按下手头一个按钮。 银白色的甲胄瞬间分别包裹了伍德修斯和博士河山的全身,驾驶座位顶部打开,两人被弹射到半空中。 淡淡的光球一下子黏到探索一号的舱壁上,迅速膨胀起来,几乎将探索一号完全吞噬。 与此同时,星际驱逐舰,穿透探索一号舱壁的血红色长剑,船舱内的极冻冰雾和暗金色闪电网统统如云烟般消失。 光球内部,所有的一切瞬间消融,物质和反物质毁灭彼此的过程产生了一个小型的黑洞,几乎撑破光球薄薄的外壁,数以万亿吨的能量物质在其间反复碾压嘶吼,终于没能冲破束缚,为黑洞所吞噬。这一刻,黑洞吞噬的刺目光芒盖过了天澜双星的光亮。 河山弹射到半空中,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回事?谁TM闲着没事干想着用星际驱逐舰来谋杀两个搞科研的了?不会是搞错了吧...正想着,没被光球包裹上的探索一号舱尾一角某根斜梁打着旋划过抛物线从天而降,轻轻擦着河山的尾巴尖落了下去。 河山穿着的甲胄上自主导航飞行器一下子失控,河山跟着坠落下去。 下面是叠刃漩涡中心地带那黑洞洞的中空。 虚空之中忽然传来“咦”的一声,一只大手闪电般从高空探入,直追河山坠落的身影。只是,大手手指上暗金色闪电滋滋作响,这恐怕不是要救人,而是要把人电成渣滓的节奏。 伍德修斯此时一阵迷茫,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咱只是想就近观察一下而已,实在不行着个陆什么的,这是招谁惹谁了?眼前这阵势,他要是下去救河山,这是哥俩一块去找阎王爷报到吧,真省心,都不用费二遍事了...... 大手赶在河山进入漩涡之前,后发先至,几乎就要捞到倒霉的霸王龙的身体了,但是河山的身影模糊了一下,就此消失。 我#¥&*!高空中爆了粗口:“@##* MD!看走眼了,他身上居然也有时光之环的印记,这回前功尽弃,怎么办?” 虚空中传来另一声叹息:“回去吧。” 黑洞逐渐消饵,包裹着它的光球渐渐消散。伍德修斯也不敢在原地久留,靠着自主导航飞行器,火速逃离现场。 ------------------- 叠刃漩涡的海面上,水声隆隆,浓重的海水顺着漩涡的边缘缓缓沉降,方圆数百里的海水搅动着,蠕动着,雾气朦胧。 在漩涡的核心地带上空,凭空出现了一道人影,肩膀上坐着一只小小的兽。 “阿宝,刚才空中出现的那几道气息,我怎么觉得很熟,不会是那几个家伙吧。”雪贝抬起自己的小爪子,挠了挠尖耳朵,“而且,暗金色闪电,那不是你......” “雪贝,我们先回去,这事得找飞潭他们碰个面,恐怕要有事发生了。” “哦,那就回去吧。-------真是的,在咱们地盘撒野,真以为没人知道他是哪个,过两天就到他家门口堵门去!” 阿宝拍了拍雪贝的小脑袋瓜,下一刻人影消失在漩涡中央。 高天之上,两道黑色的剪影沿着相对的方向一点一点蚕食着天澜双星的星盘,黑影渐渐侵袭到中央,只在最外围留下了细细一圈金红色圆环。一阵诡异的风吹起,仅仅相隔两天,“天澜的彼岸之影”再次降临。 --------------------- 星空中,鹰隼号。 毛线精神高度集中,半点不敢分心,竭力维持各个系统的正常运转,不能发生任何意外,决不能。否则就玩完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本来老大带着河山下去顶多个把小时就能回来,自己留守大本营,一切按部就班就行。 可是这都是什么鬼,到底发生了什么? 探索一号居然被人攻击,更可怕的是不到五分钟,被人摧枯拉朽一样给报销了。事情发生的太TM快了,前脚刚收到探索一号的求援信号,后脚探索一号居然被反物质能量炮给端了!紫微星不是延续的第一行星时代的远古文明么?什么时候发展出这东西了!还有别告诉我穿透探索一号舱壁的武器是TM¥%一把剑,作为星际探索小型飞船,探索一号的舱壁无论是坚固程度还是抗打击程度亦或是刚性韧性耐热耐寒属性,那都是经过一系列测试论证的,质量测试报告书上面绝对是AAAAA级存在,被一把远古时代的武器给穿了个透心凉,说出去谁信呀,说白了就是行星星爆的冲击波也不一定能把探索一号怎么样呢。 毛线闭了闭眼,把额前缠绕打绺的蛇发甩到脑后,露出宽脑门。 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 老大逃了,但是和鹰隼号失去联系了。河山失踪了,所以和鹰隼号也失去了联系。更糟糕的是,现在鹰隼号跟岚月分局总部甚至时空外管局总部都联系不上了,现在他们彻底搁浅在紫微星。自己现在就是鹰隼号上的一把手,什么事都得自己做决定。 例如,眼下的恶劣形势。 毛线严重怀疑自己跟外界联系不上跟龙征星系的变异星象有关系,虽然自己没什么根据,但是他有一种直觉。 龙征星系拥有两颗相依相伴的恒星---天澜双星,还有一颗水蓝色的行星紫微绕着它们俩公转。没错,无论是望向鹰隼号的舱外还是审视各种渠道传输回来的探测数据,这都是显而易见的。 可是,谁能告诉他,现在天空中出现的另外两颗星星是怎么回事? 就在几分钟以前,几乎就在探索一号出事的那个时候,静谧的星空整个颤抖了一下,然后在紫微与天澜双星之间,不声不响地出现了两颗暗星,黑暗而神秘。天澜的光芒明明照到了星体表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光,就像是被暗星直接吞到了肚子里。 紧接着一系列的变化接踵而来,几乎让毛线措手不及。 星空中密密麻麻的星空碎片出现,体积都很小,大的有小方桌那么大,小的只有乒乓球大小,这么小的个子很难被星际空间探测仪全部捕捉到,尘埃扫雷变向舵轮已经全力发动,喷射高量子激光束360度无死角粉碎,但还是有漏网之鱼拍到鹰隼号的舱壁上,短时间还没事,但是时间长了,即便是重装洛希尔千梵金也会被碎片上附着的星际物质慢慢侵蚀,哪怕产生一个最微小的裂隙,飞船上装配的所有洛希尔千梵金都将彻底报废。 还有能源问题,飞船的能源晶储备即使频繁跨越时间限域也足够用50年的,但是这两颗暗星出现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动力系统能源晶消耗量瞬间增加了十倍,也就是说,再这么下去,他们只有5年的储备量了,现在同船的两个家伙都不在,如果不能短时间内找到,再加上回程途中的花费以及绕过光昙黑洞必需的重磅消耗,搞不好他们谁也无法活着回到岚月太空港给飞船大修了。 啊,因为暗星的出现,天澜双星开始刮起能量风了,大量的高温高速低密度粒子流不断袭扰鹰隼号,在这种情况下,珊瑚想要收到紫微星上反馈回来的光谱图像都要花费不少力气,更别说联系外界。 除此之外,紫微星上的大气阻力,天澜双星传过来的光压,天澜和紫微那颗孤独的卫星造成的摄动都给这艘飞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好吧,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可最要命的是,双恒星天澜对鹰隼号的引力变大了,它们正在竭尽所能把鹰隼号拉过去。他不确定暗星是否也加大了引力参与其中,但是看了眼新生成的数据--MD还真是这么回事。 当然恒星和暗星不止在拉扯鹰隼号,它们也在拉扯紫微,只不过紫微的质量比较大,这样的拉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是搁在鹰隼号这,它就需要不断修正自己的运行轨道,耗费更多的能源晶,否则就会漂流向光芒万丈的天澜,坠毁在其中之一的怀抱。 事情有点不妙。 -------------- 二十分钟后,毛线忧心忡忡的情绪得以缓和,两颗暗星沿着相反的轨道方向缓慢掠过天澜双星的表面,最后相互重合,而从这一瞬间开始,它们又诡异地消失了! 所有的测量指数开始缓慢回复,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星空碎片也大幅减少了,曾经的各种隐忧看来要没有问题了? 珊瑚将透光显示屏上的一行数据着重提亮了,毛线的脑袋瓜子几乎要挨到了显示屏表面,所有的小蛇都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示屏上的各种数据,小身子有规律地一摆一摆。 最后毛线来到舱壁边缘,隔着元冰彩光滑冰凉的表面向外眺望,然后他由衷感慨了一声。 #¥%! 暗星重影交界的地方并没有完全消失,还有一抹黑暗深邃的月影正隔空凝视着整片星域。 第十章黄雀在后初入江湖 伍德修斯长出了一口气。他飞了差不多一百公里,穿越漩涡上面的蒙蒙雾气,总算岸边在望。 还好宇航飞行服上的自主导航飞行器没有发生意外故障,自动导航地形系统帮助他在最近的海岸安全登陆,但是飞行服的储备能源量却也几乎消耗了一半,如果没有能源晶补充,要不了多久他就要赤手空拳闯天下了。 海浪拍岸,涛声飒飒,白沙滩的尽头是密密叠叠的丛林。一上岸,伍德修斯就将白色的宇航飞行服折叠收了起来,最终这套设备缩成了一个不起眼的银环,戴在了伍德修斯的手腕上。他立刻调整银环的频率,紧急呼叫鹰隼号。 没有回应,没有信号。 伍德修斯抬头仰望天边的暗月,难道会和这个东西有关? 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此刻还是白天,天澜的彼岸之影完结,金色的阳光重新璀璨起来。在这一片明媚的世界中,天边那一抹淡淡深邃的暗被衬托得如此鲜明。 他不再停留,一头钻入丛林之中。联系不上鹰隼号,在海滩上呆着不是明智的选择,他需要补充资源。在他服役的过去几年里,时空外管局为了下属各部能够迅速高效完成任务,对辖下探员进行了各种千奇百怪,品类繁多的技能培训,其中就包括模拟不同星态气候的野外生存适应性训练,所以尽管他来自岩浆炼狱之国--烈焰星,但是几天内以氮气和氧气为主要成分的紫微星大气还奈何不了他,当然,长此以往,他也会慢慢行动迟缓,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最终心跳骤停,进入假死状态。毕竟,烈焰星上的大气成分更多是以为一氧化碳为主的。 这次出来,他身上带的储备兵丸不多,为了在这个该死的星球上生存下去,他还得见机行事,看看以后是否需要自己找吃的。 兵丸:浓缩的食物精华,各家星际军用食物加工厂应用了这项技术,将来自各个星球的主要食物不断熔炼提纯,再浓缩到极致,结果大概十个巨大饭桶的量被浓缩成了一颗巧克力豆大小的丸子,当然,口味那是真糟糕,而且你要小心不能吃错了,试想如果一位地球居民误食了阿塔拉星巨型蜣螂族的兵丸......咳,蜣螂是屎壳郎的学名。 伍德修斯在丛林中披荆斩棘,有条不紊地前进。事实上在前进的路上他先后遭遇了一棵食人绞杀兰,一只黄金褚云虎,一条碧磷蚺,奈何伍德修斯火力十足,而且天赋破坏力无穷,连武器都没用,一拳出去,炽热的风夹带着烈焰火墙,先把拦路者烧了个稀巴烂,然后大拳头抡起,一下子把藤呀虎呀小蛇呀轰飞了。至于会不会引发森林大火,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的脑海里不时闪过探索一号被爆毁的那一幕,感觉毫无头绪。不论是血红巨剑,还是巨大的暗金闪电手掌都是他闻所未闻的;星际驱逐舰倒是常见,问题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驱逐舰还是太诡异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突然出现,探索一号上的函光感应定位系统什么都没提前捕捉到,哪怕只是提前那么一丢丢时间。河山这家伙,他不确定是死了还是活着,最后一刻由于被巨手挡住了视线,他没看到,但是那时候虚空中传来的声音里是如此不甘,还有愤懑,所以河山没准还有一线生机?他最好别死,否则自己麻烦大了。平时随便欺负欺负首席天文学家,以他的资历还有暗藏的背景,出不了什么大篓子,可是把一个好好的大活龙给弄死了,也许要上军事法庭了。 看看吧,总要想办法再回漩涡那地方一趟,希望很渺小,那也得去,仔细查一下,死马当活马医吧。 可惜外管局驻紫微星当地的的办事处所在地还要往北,无法通讯联系的情况下,远水解不了近渴,有和没有差不多。 天澜双星的最后一缕金边在丛林里最高的树尖上留恋了一下下,黑夜迅速开始占据主场。 怒雨森林属于阡陌山脉的一个支脉,毗邻叠刃海,离宾州地界很近,却不属于宾州管辖,而是廉州治下。虽然也是阡陌山脉范围,也不知是翻错了哪本黄历,此地的毒虫猛兽倒比其他地方凶悍了不少。不过相对的,进山狩猎得到的猎物成色也极为优质,所以还是有本领高超的猎人在此定居下来,数百年的发展,零星的三两户人家已经俨然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大镇店--怒雨镇,就在怒雨森林的山脚处。这地界皮货药材买卖倒也兴隆,廉州也派了个七八十人的治安队在此常驻。 夜风清寒,明月好似一只小小的船挂在天空,暗月却似一张细细的弓弦,在星空下显露出身影,同夜空相比,它黑得更为纯粹,幽暗。环绕怒雨镇的硬木栅墙处,巡逻小队前脚刚走不久,一道三米高的黑影有如捕食的猎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近木栅。手腕上银环向前喷出一道朦朦胧胧的暗影,切割木栅如切豆腐,很快一块3米长2米宽的木板被无声无息地切割开来,黑影闪身进去,又把木板原处立好,一边正好稍微搭在木栅墙的缺口处,黑暗中乍一看也看不出来这地方被切出了一个豁口。 王二嫂利利索索地把晚饭装进食盒,还带了一小壶温好的黄酒,急急忙忙给丈夫送过去。她今天做晚饭有点晚了,不知道自家男人会不会摆张臭脸给自己看。主要是白天的时候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球,强光刺痛了双眼,盖过了天澜的光亮,...好像还隐约看到了一只巨大的手掌,还有血红的一道强光和金色的闪电,跟着天澜双日头又被遮了,跟两天前一样,日食。不,还是不一样,天上突然出现了一颗暗黑的月亮,鬼影一样,不管白天晚上都冻结在那里,以前天上是没有这东西的啊。这一切都让她心神不宁,镇子里也搅得人心惶惶,各种谣言满天飞,镇尾算卦的崔半仙到处嚷嚷天道就要破灭了。呸,搞得她心不在焉光害怕了,干起活来也是打不起精神,这不,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麻利,晚饭这会才准备齐全。 打发自家的娃子先吃了饭,王二嫂拎着食盒往前面的铺面走。王家老二在这怒雨镇开的也是铁匠铺面,左右与人打的都是打猎用的弓箭刀斧,生计倒也维持得下去。 王二嫂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意外看见丈夫打铁的工作间侧墙上平白无故多开了一扇门,不禁怔了一怔。仔细再看看,这哪里是开了一扇门,分明是被人砸毁了一堵墙。再一打眼,发现自家王老二翻倒在一旁,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着,唯独打铁的炉子上,红火火的炉火烧的通红,滋滋直响,有块又高又壮的大石头大大咧咧坐在火炉上,脚丫子还晃晃悠悠,双眼微眯,一脸享受的样子,手里拿着准备锻造的烧红的铁坯子,大嘴一张,咯嘣咯嘣嚼的这个脆生。 唉呀妈呀。 五秒钟后,一声撕心裂肺能吓死阎王爷的尖叫声响彻夜空。 伍德修斯三两口把剩下的铁坯子胡乱塞进肚中,没理会那妇人,大步流星从破开的墙洞那里钻出来,一拳直接又把院墙砸塌了,蹿到街上。心里这个不舒坦,我把你们家咋了,不就是进来吃两口东西么,犯得上跟抄家一样挨宰的腔调?这星球上有云有雨,空气中充满水分,好不容易找到富含热量的东西吃一点,还被搅和了。 话说王二嫂这一嗓子那真是石破天惊,整个怒雨镇一大半的人哗啦都往出事的地方跑,把冲到街上的伍德修斯堵了个正着。看着周围围上来的一圈圈的人类,手里拿着猎叉钢刀,长枪长棍,白蜡杆子擀面杖--咳,别笑,真有人直接从自家面板上薅着擀面杖出来的,伍德修斯大吼一声:“闪开!挡我者死!” 围上来的人群都是一愣,这说的是什么玩意?嘟噜嘟噜的,还挺有节奏感,这是....妖怪吧?石妖,对!人群中有人带头:“杀了他!”哗啦一下子,人们各操家伙往上招呼。 伍德修斯这个郁闷,跟你们说了闪开还往前上,欺负我不敢往死里揍你们么,你们喊的是什么,我也听不懂。万物语言翻译器被他落在鹰隼号上了,以前从来不屑于带这个东西,今天倒是有点后悔了。 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军人的本能让他的身体和拳头比大脑先采取行动,拳头抡开,脚下生风,指哪打哪,七十二路近身格斗术使开,不大一会围攻的人被打飞出去一大片,摔胳膊断腿的到在那直哼哼,包括二十多个治安队员和几匹赤葛兽, 而且赤葛兽被打飞的时候已经被被拳风中燃烧的火焰给烤熟了。 伍德修斯揉了揉手腕,傲立当场,小样的,还有没有?不服再来! 耳畔风起衣袂的声音回荡,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飞身而来,右手扬起,直奔伍德修斯的头颅,伍德修斯哼了一声举手一拳轰过去,要把这个不长眼的家伙手爪子给敲碎,哪料得青年手腕子一翻,避过刚猛的拳风,直接把一张纸贴到了伍德修斯的脑门上。 伍德修斯全身顿了一下,表情凝固,带着惊讶,无法相信,我要揍死你的种种精彩表情咕咚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再也动不了一丝一毫。 贴在脑门上的纸是明黄色,上面用红红的朱砂笔画了九曲十八弯的繁复纹路,他从来没想过这是一道符,定身符。 二十多岁的青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回头冲着不远处喊到:“师叔,我捡到大鱼了,回头卖到西川,要不卖海市,我就能去醉红楼天天看若兮了!” 不远处一老糟头子一蹦多高:“滚一边去,你一个子儿都别想动,这可是我在不贰赌坊翻盘的棺材本!” 第十一章虫起鸟落紫界风云 河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林深峻壑,古木参天,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婉转鸟鸣,或嘈杂或急促或悠扬,在岭上的山林间啾啾相和。 霸王龙眯缝着眼睛,上次被伍德修斯打了之后换上了备用眼镜,现在又没影了。这地方TM的视野真好,极目眺望,四周的的莽莽森林密密压压地勾勒出重重山峦的险峻,奇丽,桀骜不驯。山岭之间雾霭缭绕,忽浓忽淡,古树青藤,清泉流水飞瀑,时不时野兽的吼叫隔山相应,此长彼消。 他所在的地方还属于外围地带,因为越过无数的险峻山峰,在目光无穷远处他还能看到一座更为伟岸的巨山,上面部分的山体隐没在高天上的紫色流云之中,似乎把天都遮断了一半。紫色流云之下,紫红色的山岩嶙峋刚劲,倒是并没有被太多的植被覆盖。岩缝之中纵横交错长着苍松翠柏,为这巨山略微蒙上些青黛的颜色。一条条山脉支脉从主峰毫无章法地延伸开来,徐徐没入莽莽森林之中。 此处风景甚好,河山却无半分兴致去欣赏。.........如果你也被吊在两山之间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上,也会没有兴致的。两座幽深的山峦几乎并排而立,山峦之间却织了一张银线大网,银丝细密皎洁,编织出紧实瑰丽的花纹。每根银丝都有成年男子手腕粗细,在山顶猎猎罡风的吹动下不紧不慢地摇曳着。 河山吊在整张蛛网的上面部分,他向下看去,细密大网之间东一处西一处,还困着十几个生灵,不是猛禽就是猛兽,体长十几米到三十几米不等,獠牙利爪,闪着森人寒光,甚至还看到了巨型螳螂和飞蛾。这些生灵大部分都在垂死挣扎,或是巨翅翻腾,或是四肢踢踹,也有些使完了气力,萎靡不动。 倏忽间,一道巨型暗影自旁边山上森林之中一跃而起,八只长脚轻盈地落在银色大网之上,踏着高雅的舞步,向网中被困住的最近一个生灵款款而去。 这只蜘蛛通体翠绿中夹杂着鹅黄色的斑纹,身上长满了密茸茸的细毛,纤细的腰肢后面拖着一个纺锤状的身体,八只眼睛灿灿若星,举着一柄锋利如刀的细长口器,缓缓向猎物靠近。 网颤动的更厉害了,大网上所有的生灵都开始拼尽全力挣扎起来,凄厉哀嚎。蜘蛛有条不紊地来到一只长的像狮类的猛兽身边,温柔地举起自己的口器,一下子深深刺入颅脑。...... 仅仅过了十几秒,这只兽就被吸得只剩下了一张皮,连骨架都被蜘蛛口器中分泌出的酶给溶解成汁液,吸收了。 山风吹来,一张皮自蛛网上的空隙中吹落下来,落入下方山林之中。 蜘蛛不再停留,抬起八只曼妙的长腿,向第二个猎物走去。 几分钟后,河山抬眼看着蜘蛛那八只晶亮的大眼睛,再看看它那剃刀般锋利的细长口器对着自己的脑瓜顶比比划划,终于毫不迟疑地大声嚎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眼看着难逃覆灭的厄运,那蜘蛛却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旁边跳开,快若电闪。几乎在同一时刻,一线残影死死咬住蜘蛛闪躲的痕迹,半空中残影与蜘蛛短兵相接,铿铿铿几响,蜘蛛喋血败下阵来,浓绿色的血液不断飘洒在山崖与树木之间。蜘蛛八只长腿断了四只,口器居然被断去了一半! 半空中一只十五米长短的黑色大鸟一声清啼,骄傲地振翅向上飞去,橘红色的巨大鸟喙微张,一仰脖,将蜘蛛的一条腿和半截口器咽了下去,然后一个盘旋,箭矢一样冲了下来。蜘蛛吓得吱吱一声叫,更不停留,以最快速度向密林深处逃去。那鸟儿就像一架高速歼敌轰炸机,轰地将蛛网撞了个稀巴烂,而河山也莫名其妙地正好挂在了鸟身上。 脚下是万丈深渊,河山的胆子本来就不大,而且挂在鸟身上多不保险呀,于是河山拼命将两只前爪深深插入鸟的皮肉之中,大嘴一张,一口咬住了鸟的脖子,两条后腿死命向上蹬,要翻到鸟背上。 自己的尾巴从清醒过来后就没有知觉,河山甚至还顾不上去瞅一眼尾巴还在不在,不过潜意识里还是命令自己那失联的尾巴左右甩甩,给自己的身体助助力。 那鸟儿可经不起这般折腾,脖子和侧面的身体全面吃痛,被咬住了喉咙还有点恶心反胃,当下在空中跟头把式一样折起了跟头,就想甩掉身上这个臭虫。河山只觉得天旋地转,上下无根,在极度恐惧之下越发咬紧了鸟儿的脖子,勒得鸟儿好悬断了气, 霸王龙的爪子也几乎扣到了鸟的骨头。 鸟儿在脖子被咬断之前,终于想出了办法,对着一边山头密密匝匝的树冠树枝,将霸王龙博士像个破抹布一样拖了过去,博士的大嘴终于松开了。爪子陷在鸟儿的皮肉之中出不来,鸟儿擦着边闪电般翅膀一扇一没,博士的爪子最后嗑在了一截横伸出来的粗壮树枝上,带下来足足有一斤鸟儿的肉,博士这才从鸟儿身边掉落下去。 嘤嘤嘤,有橘红色鸟嘴的大鸟身上血肉模糊,哭着飞远了。 博士第二次从昏迷之中醒来,居然还是被树枝架在了半空,浑身上下疼得要命,动也不能动。眼前是一只金毛巨猿灿烂的笑脸.... 这猿小心翼翼地将河山从树枝中间解了出来,一下子扛在肩膀上,攀附着树枝树杈,如履平地,噌蹭向前。沿途有好几十只金毛巨猿陆续跟它会合,有的用宽大的芭蕉叶包着成堆的水果,有得也是肩上扛着捕来的猎物,其中更有五只共同扛着一条粗若虬松的垂死巨蟒在林木之间来去如风,最终百来只族群成员汇成一条金色的河流,向须弥紫界山的主峰前进。 -------------------- 千波潭畔,火红的桑铁树下。 阿盼的身影如风中飘舞的精灵,一拳一式,举手投足颇具大家风范。出掌,肘击,发力,扫腿,身法灵动,下盘沉稳如石,掌指之间风声迭起,并无丝毫绷挂之处。忽地最后一式收起,衣袂飞扬,卓卓而立。 半空中一只拥有橘红色鸟喙的大鸟大哭着歪歪斜斜地地飞过,浑身鲜血淋淋。阿盼抬头看了眼,眉头一皱,这是怎么了? 青芒爆闪,轰鸣如雷,风刃当胸而过。大鸟的哀鸣戛然而止,从空中一头栽入潭中,水浪翻涌之际,潭中突然游出成百上千条大红鱼,围着大鸟的尸体,挥动自己的细碎钢牙,你一口我一口,数息之间将大鸟啃成了一副洁白的骨架沉没潭底。 “聒噪。擅闯领地,昏了头吧!正好把你喂给鱼鱼。” 穿着素净白衣的小姑娘一边念叨着,一边仔仔细细地在坟包上放好一枚枚光滑的鹅卵石,跟着跪在坟前默默拜了几拜。 这是陶公望的坟,雪贝把老人的尸身安葬在了千波潭边,离桑铁树不是很远的地方。 阿盼看了眼坟前的小小人儿,又看了看潭水中成群结队的大红鱼,果断决定不去打扰她。这丫头是个狠茬子,起码在须弥紫界山的地界,还是少招惹她为妙。阿盼跳跳蹦蹦走到赛琪的旁边,看她摆弄手里的大贝壳。 赛琪坐在桑铁树下陷入沉思。面前两台溯星仪平摊在掌心,左手中这台是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右手中的则是陶公望留给雪贝,自行发射定位信号的那台。此时两台溯星仪都是毫无声息,只有操作界面上一团朦胧的雾气翻卷回荡,不断变幻。 全都接收不到信号源了?怎么会这样?难道是...... 赛琪抬头看向明净的天空中那一弯深邃的暗月,眼中涌起浓浓的不安。 阿盼也抬头望月,半晌说了一句:“青天白日,乾坤朗朗之下出现邪魅吞天之象,不是什么好征兆哦。” 雪贝从酒坛中倒了一碗酒,缓缓洒在坟前。“爷爷,我第一次去你那里偷酒喝,连着翻倒了酒窖里二十多个酒坛子,你气得抓起扫帚跟虎子撵得我满院子乱跑,之后你想了各种办法来抓我,不让我碰你那些宝贝酒坛,可惜我每次都得逞了。后来你抓得也累了,反而大大方方请我一起喝酒,那一次我都被吓到了,就是离你远远的看着你,怎么都不靠过去。再后来我看你也没有要抓我的意思了,而且又爱听你自言自语地絮絮叨叨,一点一点也就喜欢黏在你身边听你讲故事了......咱们这五年过得多快活呀,我一直听你一边喝酒一边讲故事该有多好,为什么要有坏人来杀你,.....我把坏人都杀了又怎么样,你再也不会回来跟雪贝一起喝酒了....十二万年光阴漫长,能舒舒服服在一起喝酒的知己又少了一个....”雪贝垂下头,眼泪一颗一颗落进坟前的黑土之中,哭得有些哽咽。 肩头上被人温柔地拍了拍,跟着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雪贝缩在阿宝的怀抱中,泪水继续吧嗒吧嗒掉下来,湿了阿宝的衣襟。 ------ 一行四人直接赶往须弥紫界山主峰,当然,不熟悉本地地形,本事按照妖魔的水准属于中下的某两人再次被收进了星光缭绕的守魂星罗罩中。 一缕电光纵横天地,扶摇直上刺破苍穹。电光之上黑衣男子负手而立,肩膀上一只灰色的小兽毛发随风而动,眼神微眯。男子视线迅速掠过下方的苍茫老林,身形再一展直入九天之巅。紫色的云层之上,弥紫界山主峰山顶皑皑白雪,冰川绵延,碎琼叠玉。一线飞瀑湍湍而下,至半空中水雾荡漾开来,化为无数细小的冰晶,在天澜光芒的照耀下凝出一道淡淡的虹桥,堪堪搭在悬崖边一座古朴的木屋之上。 木屋极为高大,造型简单实用,建筑手法大开大阖,一番光明磊落的意境。 大门外,一个身影哈哈大笑,大步迎了出来,另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却隐在门廊下一小片暗影之中并未出来,一眼扫去,几乎没给人留下什么印象。 出来的大汉平地身高超过三米,生得肩宽背厚,长手长脚,手臂之上肌肉盘结,青筋暴跳。卧蚕眉斜飞入鬓,一双铜铃大眼开阖间精光四射,颌下钢髯如针。 阿宝唇角上扬,大踏步走了过去,一拳击出,与大汉醋钵大小的拳头砰地一声撞在了一起,整个山峰震了一震,山顶白雪簌簌而落,撒下一大片雪雾,漫空飞扬,又在木屋上方十米处被一顶看不见的穹盖阻在外面。 两人身形微晃,各自退了半步。 大汉哈哈一笑,又锤了下阿宝的肩膀,开口时声如洪钟,“老三,你能耐又长了一截啊,再这么下去,做哥哥的就要输给你了。” “你又何必过谦,八荒伏魔金身修为已入化境,遇强则更强,放眼天地间没有几人能胜你。” 两人并肩入内,大汉又看了一眼阿宝肩头上的雪贝:“老五的伤可好了些?” 雪贝晃了晃自己的小爪子,毛茸茸的尾巴摇了摇:“我的皮肉瓷实着呢,刚拆了绷带,都好啦。” “那就好,用得着哥哥的话,帮你把宾州城给灭了哈哈。” 行至门廊前,阿宝和坐在他肩头上的雪贝同时抱拳施礼:“二哥。” 阴影中的人影嗯了一声,一晃消失,再一晃已经在大厅中落座。 此人就像一滴水墨,无声无息融入环境之中,让人丝毫提不起注意力, 明明在那里,却无法觉察。如果你有幸能抓住机会仔细瞧他一眼,便会发现此人五短身材,面貌奇丑无比,满头满脸的疙瘩套着疙瘩,一对竖瞳之中寒光吞吐,古意沧桑。 分宾主落座。 钢髯大汉飞潭四下里看了看:“老四呢,不是早就来了?又跑哪骚包去了?” “呦,我才走片刻,哥哥们就这般想我了。” 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后边门板开合,自外面走进来一个俊俏的小少年,眉儿弯弯,瞳如点漆,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粉白色的长袍如弱柳扶风,身形袅袅婷婷,手上还拿着一柄墨玉般的折扇。 雪贝无来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开口毫不客气扫面子:“滚一边去,死人妖,收起你那一套蛊惑人的玩意。” 小少年被噎了一下,轻咳一声,“死雪贝,嘴巴还是这么叼。”说话间依旧袅袅婷婷走过来,就像受了气的小媳妇,微低螓首娇柔落座。 雪贝牙痒痒,很不得上去踹两脚。 第十二章玄机百变莫测的前路 窗外细雪纷纷,云海宕宕,屋内气氛却有几分凝重。“老三,这次是你召集大家的,你先说。”飞潭目光扫过众人,一抬手,五只酒碗出现在各人桌边,碗里盛着却是东荒烈酒“千里烟云雪”。 阿宝点了点头,“众位,今日午前咱们头顶上方的那场争斗相信都看到了?” 小少年言夕排行第四,这会儿点了点头,自兜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将瓜子皮扔了脚边满地:“一看就挺熟,出手的那柄剑,有点像极北斗魔宫的寒光,不过他闭关一百五十多年了,以他的伤势,没个五百年出不来。难道斗魔老祖又收了什么后起之秀?还有那暗金闪电,怎么看怎么像......”言夕停了停, 抬头看了眼阿宝,“咳......有点像是你。-----不过这修为比你差了一截,你千年前的修为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不是,三哥呀,今儿出手那个不会真是你吧?” “睁眼说瞎话。”雪贝从阿宝肩膀上跳到桌上,吸溜吸溜将一碗“千里烟云雪”喝个底朝上,“我们两个一起从宾州回来的,在结界入口处刚好看到那场偷袭。那人本事还行,行事却有些毛躁,跟阿宝是两个风格。” 阿宝眉峰动了动,“不是我。但是不知为何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冥冥中我与那人有着某种联系。” 言夕摇了摇头,“要不咱们谁先去斗魔宫探个风声?别的暂且先不提,这件事情委实奇怪。试想咱们须弥紫界山从成山以来数十万年,一众生灵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惹了我们就不用在这世上混了。而今这伙人来去都不到须弥紫界山报号一声,反而视我们为无物,这吃生米的不知道是哪家,胆子都如此肥了。” 阿宝沉吟,“他们的气息,事先竟无半点波动可以锁定,来得突然,消失的更快。就像是------原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忽然间在这个世界闪现了一下。” 这个特点像是... 阿宝和飞潭眼神交错,两人脑中同时灵光一闪,“穿越时空之境!” 言夕眼神滴溜溜一转 ,容貌丑陋无比的暗刃沉默不语,雪贝眼神凝了一瞬,小爪子拍了拍脑袋瓜,慢条斯理地梳理起耳边的毛。 飞潭眼神眯了眯,“以前人族那三个老家伙曾经说过,时空之境不要轻易打开,否则必有大祸患。” “得了吧,哥你可别被那三个老神棍给忽悠了,不打开时空之境,他们仨是怎么蹦过来的?而且三千多年了,时空之境打开的时候还少了?可也没见出什么事儿。”言夕继续嗑瓜子。 雪贝清了清嗓子,“是呀,没什么事儿,那你给我解释解释外面天上那是什么。” ...... 言夕语塞,有心说可没证据表明天上那抹暗戳戳的影子一定就是打开时空之境的结果,但是心里暗自思量了下,么的,不敢保证,谁知道呢。 飞潭仰头喝干一碗烈酒,手掌一翻,桌上所有空了的酒碗重新又满了:“老三,老五,听你们这意思,对这黑月亮是知道点什么?” “只是猜测。最近穿越时空之境的外来者我们遇到了两个。” 阿宝手腕一抖,守魂星罗罩清响如晨钟,缕缕星光抖落,两个身影由小变大,稳稳站在地面之上。 阿盼向四周一看,周围几个人看她和赛琪的眼神仔细看来各不相同,阿宝是看低等生物的那种;雪贝的眼中不置可否,兴致缺缺;嗑瓜子的小少年那样子是在看------一道餐前零食小吃? 大个子长毛怪那绝对是看烤肉的眼神,更可怕的是旁边还有一道让人总是提不起精神去看清的影子,那眼神恐怕是要生吞活剥,看生鱼片呢吧。 这是,把她们当食物看待了么.... 赛琪轻轻咳了一声,上前施礼,“各位有礼了。我们两个来自地球,时空旅行者,这次办事途中路遇险境,承蒙搭救,不胜感激。” 言夕悠悠叹了一口气:“众位哥哥,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穿越时空之境了,我不管,他们有什么劳什子物件我一定要拿到手,凭什么这些人轻而易举就能打开时空之境,我们却要苦苦修炼到合一境才能武破虚空。” 飞潭哈哈一笑,“兄弟呀,修炼自有修炼的妙处,层次到了,虚空之上任我遨游,想去哪里只在一念之间,可比这些小爬虫要自在多了。自身实力强大,又岂是外物能比?” ...... 少女二人组无语,小爬虫......在人地盘之上,先随你怎么说,不与你计较。 阿宝开口:“人类,把你们对暗月的推测再说一遍。” 赛琪心中暗叹,她们也有自己的要紧事,当初本不想说出来,怕沾惹上麻烦,只是紫微星上生灵众多,终究不忍。 “众位,我所知有限,只能算是一种推测。浩瀚星空中本无暗月,如果出现了的话,只能是天澜蚀或者月蚀,就是有东西遮住了天澜的光芒。而这遮挡的东西,通常会是天上的另一颗星辰。不过现在这种突然出现的暗月,恕我直言,这遮挡的东西恐怕是不一般。我曾经在忘川的拉合尔神庙......就是一座寺庙里读到过一篇谒语,暗月突现,有很大可能会渐渐衍变成满月,而满月之日,必是天崩地裂之时。众星伏诛,苍生授首,天道遭劫,屠灭三界。 一片静默。 忽然之间,言夕噗嗤笑了出来,笑得直不起腰来:“唉我去,哥,你上哪找来这么个小骗子,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这要拉到蝾螈族那帮二愣子面前,保证一骗一个准,哈哈哈。” 雪贝炸毛,眼睛眯起,嘴边露出寒光闪闪的犬牙:“死人妖,你再说一遍试试。” 阿宝不置可否,“来之前我去了丹霞子那里,他说土壤中的灵性正在一点点枯竭,到明年春天他再也不会有子嗣繁衍出来。” “切,老幺蛾子的话也能信。”言夕嘟囔着。 “老四,丹霞子为妖博学敦厚,跟泥土更是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飞潭敲了敲桌子,正待说话,忽然耳朵动了动:“我族人过来了。” 说着向外喊了一嗓子:“进来。” 声音有若擎空之矢,飘飘洒洒倒落群峰之间。 等了不大一会, 一只走路颤巍巍的白毛苍猿领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的金毛小弟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往地板上放下各色贡品,又跪下虔诚朝拜,末了这才起身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那老猴子未曾说话,开口先笑,露出前面几颗大门牙:“王,闻知您老五位小聚,特令孩儿们备了些时令小菜,新鲜蔬果,以备不时之需。” “好!收下了。有劳长老。”飞潭一摆手,一众猿猴赶紧退了下去。 阿盼在旁边拿眼看过去,额头青筋跳了几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当真是应有尽有。 二十几米长的扑天雕,八九米长的斑纹鳄,十余米长的水缸粗细绿鳞大蟒蛇.....两米长的胡萝卜,人头大小的绛红朱果.....铺天盖地堆起了一座小山。 正愣神间,只见食物小山的中央一阵抖动,跟着一只覆满青色鳞片的前爪从扑天雕翅膀的缝隙中探了出来,左右扒拉,奋力开路,最终一颗鲜血淋漓的恐龙头颅钻了出来,长长出了一口气。 快憋死我了。恐龙头颅眯缝着眼睛看看四周,“这是哪里?.....你们是谁呀?” 赛琪回过头来,看着恐龙头颅,不觉往前走了几步,仔细审视那张恐龙脸。 恐龙与赛琪四目相对。 赛琪忽然笑了起来,“星际通用语,坎特人。.....你是,河山博士?” 恐龙的眼睛忽然睁大,像见了活吊死鬼一样:“你.....赛西莉亚. 德. 凯拉. 贝尔迪南。” ----------- 河山老实不客气,坐在食物小山的山头,伸手抓起来一颗人头大小的朱果,张嘴便咬。 饿坏了。上一餐还是在鹰隼号上吃的七分熟海格兽排,配上一杯淡蓝色绯影香槟。 周围五只大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食物”毫无形象地大吃大喝,此时天澜夕照,淡红色光芒撒落在木屋的地板上,就像冬日炉边暖暖的火光,这光芒也照在河山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他不知道,在妖怪们的眼中此时的他看起来很像鲜嫩可口的小羊排... 阿盼走到赛琪旁边,用胳膊碰了碰赛琪,悄声问道:“这怪物谁呀,你认识?” “算认识吧,我在玫瑰女子学院的时候在星魂网上听过他的课。河山博士,时空外管局首席天文学家,他提出的的空间漂移理论很有名。” “.....赛琪,你这么说话我听不懂。” 赛琪回过神来,莞尔一笑:“就是,他是我以前就读的私塾里德高望重的先生。” “看着有点像龙,龙先生?呸,这明明是只野兽,哪里又长得像先生了。还德高望重,切。”..... 飞潭重重一拍桌子,吓得河山手里吃剩的半颗澄玉石榴王吧嗒一声掉了下去。 飞潭看了看赛琪:“人类,这是你的朋友?” “他.....”赛琪嘴角抽了抽,“是我曾经的师傅,如今的死敌。” 河山晃了晃脑袋,看了赛琪一眼。说实在的,他当年在玫瑰女子学院担任客座教授的时候,教过的那一届学生起码有两千人,对赛琪其实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奈何以培养高雅仕女著称的玫瑰女子学院那一届出了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上了诸天通缉榜的人物,排名第九,他想不记住她的全名和全息影像的样貌都难。 赛琪接着道:“众位,此人见多识广,对于天象的研究颇有独到之处,不如让我问他两句,关于暗月,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飞潭点头,“嗯,那你问他。” 赛琪与河山再次眼对眼。 两人交谈,用的是星际通用语。 “博士,您这副样子真的是惨不忍睹。” “这能怨我么,探索飞船失事,遭受重武器袭击,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不知道是谁闲的没事干,等着偷袭我们...-------真没想到是你在这,看来定位信号还挺靠谱。” “我也是出来办事,发现了这个意料之外的定位信号。不过现在咱们都有麻烦了,我这边溯星仪处于盲区状态,根本找不到信号源,您那边呢,能联系上其他人么?” 河山抬起爪子,给赛琪看了一下套在上面的一只破损的的银环:“整套装备都坏了,根本联系不上外面。” ...... “我这边东西倒是没坏,但是没有信号的话,我怀疑是星魂网络受到某种干扰被屏蔽了,至于干扰源,我有点怀疑是那玩意。” 赛琪伸手指向窗外。 这是河山自昏迷以来第一次有时间好好凝视天空。看见暗月,河山愣了一会,一翻身从食物小山上爬下来,走到窗边仰望苍穹。 “嵌套空间。”河山喃喃自语,“这回可糟糕透顶。” 河山小声嘟囔了一阵,无外乎是在问候这次派他出来的时空外管局某高层祖宗十八代,回过身来:“丫头,你手头还有什么资源没有,赶紧使出来,我们尽快离开紫微星,汇合鹰隼号,好吧再把伍德修斯找着,赶紧跑。” ...... “具体怎么回事您能不能说一下?” “这个龙征星系,紫微星是沿着偏心率很小的椭圆轨道绕着双恒星系统运行的,但是大体上紫微到双恒星中心的距离保持在双星彼此之间距离的五倍左右。这个距离很不妙,稍微远一些或者近一些那才稳定可靠,紫微星正好卡在“死亡距离”的范围内”,根据天体能量守恒定律,在这个距离上紫微星早就应该内崩了,根本不会存在,但是它偏偏就在这里,没有完蛋。我以前就怀疑过,现在基本能确定了。龙征星系不止有看上去的两颗恒星和一个行星这么简单,它还存在着一个暗界。 暗界与明界套在一起,就像蝴蝶展开的双翅,两个空间融合的交汇点不出意外就在紫微星的旁边,那里,暗月出现的地方。 我推测这暗界应该是几亿年前死去的星系的虚影,绝大部分都处于另一个维度上,这个星系死亡之后应该是几乎就在原位诞生出了龙征星系。根据我的估计,这个死星系至少会有一颗恒星,一到两颗行星甚至更多。明界与暗界之间莫名形成了一个时空奇点,衍生成了小型的时空虫洞,暗界行星的力量透过这个虫洞在明界施加影响,也就是万有引力。紫微星在这股引力和天澜双星的共同作用下才停留在它现在的位置上,没有脱离龙征星系飘荡在茫茫宇宙中。 但是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也就是说,缥缈无迹的时空虫洞可能由于某种诱因具象化了,它的力量不断增强,已经能把一部分暗界物质拉到明界形成暗月,这种转变一旦开始几乎不可逆转,会一点点不断增强,不止暗月会变成满月,也许不久的将来,天上还会出现一颗更大的暗日,也就是死星系中的恒星。” “那最终的结果.....” “不可预料,但是一定会死的很惨。或者紫微星裂成碎片,被暗界行星或者天澜双星吞噬;或者紫微星被暗日强行拉入暗界,物质虚化,成为暗界的影子。” 赛琪沉默,最终还是转过身去,将情况言简意赅地告知给其他六人,顺便普及了一下天体物理学的基本知识。 阿盼的下巴几乎掉到了地面上,什么意思?这是...出来随便逛一圈就碰到了世界末日?真的假的? 众人谁都没有先开口,阿宝不动声色,暗刃眸色微沉,言夕一脸不信,飞潭若有所思,雪贝目光宁静。 过了一会,飞潭淡淡地道:“如果你们所言属实,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它?” 赛琪用星际通用语转述给河山,河山思考了一下:“暗月一旦出现,整个过程不可逆转,全宇宙中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这一天体演化进程。-----除非... 时光可以倒流,提前找出时空虫洞爆发的诱因,改变它或者消除它。” 赛琪的手指动了一动,但是什么也没说。 飞潭点了点头,潇洒一笑,“多大点事,我去趟八宝飞云峰,人类那三个老家伙对回溯时光有一套,肯定能做些手脚。” “我去趟冥海,有些事情终究要了断。” 阿宝拿起桌上酒碗一饮而尽。 小少年言夕继续把瓜子剥开:“那我就去斗魔宫了,没准寒光这家伙真知道点什么呢。” 雪贝看着阿宝,叹了口气:“我跟着赛琪她们去燕都,查查是谁害了爷爷,反正谁做的就不要怪我下手没轻没重。” 一直悄然的暗刃身影消失在空气之中,风中传过来一句话:“我,去穹南,天上出现的那艘巨船,我以前见过。” 飞潭声如洪钟:“好,那咱们以半月为期,半月之后,无论事情办得如何,须弥紫界山奔雷瀑下,此处不见不散。” -------- 河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是要散会的意思?别啊,那我怎么办?忙不迭凑到赛琪旁边,打定主意用尽一切手段也要让这丫头吐点好材料出来,起码要把自己破损的自主导航飞行器先修好,冷不防被一只小爪子拍在后脑最脆弱的地方,爪子虽小,手劲却极为霸道,博士眼睛一翻,带着一串小星星倒了下去。 雪贝看看赛琪和阿盼,赛琪摇了摇头,那意思我来去孑然一身,跟他并不是一路,不方便带着他。 雪贝拽着衣襟攀回到阿宝的肩头,阿宝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先交给丹霞子吧,起码不会被吃掉。” PS:更新的不够勤快 但是俺一定不会弃坑。 第十三章南途北路失枪,赌鬼 浮云万缕。天上强劲的气流波动不时带起一阵阵猛烈的大风,吹得那一条素白的裘帛猎猎作响。在大风的吹拂下,裘帛飞得依然四平八稳,在上面单独隔开的空间内也只能感受到微熏的风而已。若从地面望去,你却看不到这条帛,因为速度太快,肉眼能看到的只有一线银光飞荡在天边。 那是肃潇的长尾幻化而成。 裘帛之上,有四,五个人并肩走的宽度,阿盼头枕着自己的小包裹闭目养神。赛琪拿出羽毛笔,墨水瓶放在旁边,低着头写日记。稍微靠后面一点,雪贝四爪伸开,把自己软绵绵的小身子搁在肚皮上面,静静地想心事。三个人起了个大早,雪贝把赛琪和阿盼封入自己的天赋影界,就从须弥紫界山靠近沂水的千湘山界门处飞了出来。 雪贝思绪纷飞。她跟阿宝,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是毗邻领地里诞生的两只幼崽,十二万年来一同成长,一同修炼,一同面临险境;打架一起,挨揍一起,漫长的光阴流转,其间分分合合甚至还有反目成仇的时候。到后来各自独当一面,各有各的行事准则,然而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担心他。 从阿宝打算去冥海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要去干嘛。她其实也想跟着,两个人一起就是打得天翻地覆死也死得舒坦,但是她懂得,这件事情她不能去,即使那是生死劫。每只妖魔一生之中总有需要独自面对的东西。 那等他回来了,也许应该收敛一些以往的臭脾气,有些事情,过去的太久,也已经淡了。时光如流水般匆匆而过,到如今才终于发现,真的不想失去这个人。 雪贝闭上了眼睛。 她才不管什么世界末日,飞潭他们压根也没怎么相信这个说法,只是有些端倪,该查还是要查的。如果最后发现是真的,那就拼上自己一世修为,跟天道斗上一斗,真斗不过了,死则死矣,不悔。 现在,她只想安安心心地等阿宝回来。 当然,在他回来之前的这一段时间里,她还有些事情要做,例如,找出追杀陶公望的主谋。 这件事情她一定要知道来龙去脉,在宾州能杀的只是小喽啰而已,她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铁血盟不离不弃地追杀陶公望二十二年仍不放手,杀了人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这个仇结的可是太深。 脚下黛青色的大地山川迅速向后退去,前方地平线处一线巍峨的山岭迎面扑来。赛琪放下羽毛笔,将墨水瓶收入背包,心神合一感受了一会,随手从背包里面拿出一条红色线方格子手帕。解开手帕,里面是一片隐隐发光的淡蓝色陶瓷瓷片。赛琪用手握住这瓷片,轻声念起咒语,瓷片发出的光芒强烈起来,腾空半尺,尖锐的那一端笔直指向前方。赛琪顺着瓷片指引的方向看向那茫茫山岭,轻声自语:“就是那里。” 脚下大地的景色倏忽一变,平原之上隐隐可见一条长河如苍蓝色玉带一般横亘其间,长河的对岸,峻岭之前,一座巨城拔地而起,占据了一整个小山包以及周围的广袤土地。 燕都。 阿盼此时也睁开了眼睛,爬起身来饶有兴趣地向下看,但见下方河里商船如织,船埠上一片繁忙景象,三座长桥从不同方向横跨这条蜿蜒大河两岸延伸到三个城门前,桥上是密密匝匝的人群,南来北往穿行不息。城墙厚实宽广,将城内大大小小的建筑包围其中。内外两道城墙将整个燕都分为内外两城,外城大致从河边到小山山脚,延延展展将内城的小山包裹在其中。内城的山顶之上,朱墙黄瓦,殿堂高立,应该是皇宫所在。 阿盼赞叹:“好繁华的地方啊!赛琪,我们是要去那里么?” “不是,我们还要继续向北,应该是那边。” 赛琪看着淡蓝色的陶瓷碎片仍然指向巨城之后的脉脉群山。不出意外,应该是最靠近城池的那一座。 裘帛带起的银光霍然止步,雪贝小爪子打了个响指,半空中三人的身影连带着裘帛隐没。 雪贝看了一眼前方的山岭,“如果你们想要去的地方是人类帝国的皇陵所在地,我不好直接飞过去。” 皇陵?? 雪贝点头,“燕都城背后那一座山,是人类的皇陵所在。里面除了骨头沫子,小猫小狗几只上不得台面,不过有个老家伙还要给几分颜色,起码不好在他眼皮子底下飞过去。” 阿盼看看赛琪,又瞅了瞅飘在空中指路的那一小块瓷片:“不会吧,她去了那里?还真能躲..会不会是瓷片弄错了?” “瓷片是她现在身体的一部分,心血意志相连,靠近肯定会有感应的。看来得想办法进一下这座山了,还得尽快,如果她又跑到别的时空就前功尽弃。” 赛琪仔细想了一下:“雪贝姑娘,我们先去燕都城吧。” ----- 燕都城外,嘉陵河水宽广深远,弯出柔缓的弧度,几乎将整个燕都城半环绕在其中。此刻南门外的镇熹桥上,人来人往,桥下船只络绎不绝,贩卖贩卖,各自奔忙。 赛琪,阿盼和变成灰衣小姑娘的雪贝跟着人群向城门口走动。 阿盼问:“赛琪,我看这里很繁华,为什么宾州的徐老爷不把星光连锁店开在这里呀?” “这个我也不知道,徐家是商贾世家,燕都肯定会有他们家的产业,想来星光连锁店干的是非法走私,东西根本见不得光,燕都是天子脚下,这里往来交易也不太方便吧。” “好吧,那我们到了燕都还是要住在徐老爷那里么?” “这次就不了,徐家五百年来压着全族的性命打下基业不容易,一点点小事别去麻烦人家了。咱们现在手里有元龙笺和通宝,自己打尖住店也绰绰有余。” 两个女孩子说着话,雪贝在旁边默不作声,一双眼滴溜溜乱转,看着四周情况。赶车进京的客商,桥边卖茶叶蛋的老头,抱着小儿看河岸风景的农妇,挑着摊子上路的小手艺人,押镖的镖师队伍,外地进京的达官显贵,桥下往来的各色船只...... 陡然间,人群从后面开始乱,有大喊声隐隐传来:“闪开!”回头一看,桥上各色人群赶忙推车牵牛,担着担子麻利利闪到一边,一家的挑子不及走脱,满满一筐南果梨被疾驰的汗血金鳌兽一蹄子踏落,满地的梨子骨碌碌滚倒,翻下桥面大半。 八匹汗血金鳌风驰电掣一般越过桥头,鞍上八人皆为青衣蓝带,乌黑的走兽朝天靴,宽檐斗笠,背背长刀。 汗血金鳌疾驰而过的瞬间,赛琪和雪贝同时注意到领头之人肩头青色大氅翻飞,后腰间的蓝带上却别着一件尺许长的黑黝黝物件,上面装着***。 赛琪和雪贝同时皱眉。赛琪暗想:银叶千梵金--高强塔希尔工程塑料复合结构,20发的弹匣,小口径,半自动档。这把枪不错啊,有点像上上个行星时代FN系列的衍生版。 雪贝对这个物件嗤之以鼻,她在这个物件上感受到了一个人残留的气息。宾州城里搞暗算的泥鳅。那个脑袋光光的老头儿就是用这玩意伤了她的腿么?这是那老头的东西。 宾州与燕都相隔数千里,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件自己叫不出名字的暗器是怎么到的燕都? 雪贝忽然手指一动,一缕风刃敲入最后一骑汗血金鳌的后腿膝弯处,但听一声爆吼,汗血金鳌后腿一瘸,轰隆隆摔倒尘埃。鞍上之人反应甚快,左脚迅速离蹬,半空中一个翻身,干净利落落于地面,单手撑地。 阿盼扭头看了雪贝一眼,没说话。 前面几人纷纷止住坐骑前冲之势,向后看来。领头之人金鳌兽盘旋,赶至最后一骑身边,面露不悦之色:“怎么回事?” “回统领,应该是金鳌兽失蹄,无大碍。”摔下之人赶紧施礼。 领头之人点头:“既如此,莫要耽搁,速回鸿胪寺。” 八匹汗血金鳌重新整顿,再次向城门疾驰而去,摔下之人最后扫了一眼人群,心里颇有疑虑,但最终没说什么,翻身上了金鳌兽。最末的那匹金鳌兽跑起来有点一瘸一拐,勉强跟得上队伍。 雪贝遥望着这一行人,心中寻思:鸿胪寺,记得似乎是人类帝国的一个衙门口?那,宾州城的暗算老匹夫跟他们什么关系?难道是一伙的?如果是一伙的,鸿胪寺跟铁血盟的人能在城守府一起议事,似乎两家关联不浅呀。 城门口。赛琪拉开背包,从里面翻出三张官凭路引,递给城门兵士,顺利过关。 进得城来,阿盼不禁问道:“你怎么有这么多官凭路引呀?在宾州的时候就看你一下子掏出来两张,现在又一下子拿出来三张。” 赛琪笑了起来:“这东西我包里有五十多张呢,算起来还是五百多年前怀远.聂从通州那里搞到的,这次都带着了。谁让这元龙帝国五百年来官凭路引的样式一层不变,造假都省事得很。” “......” 燕都南门为永定门,进来便是文昌街,两旁商铺林立,富庶喧嚣,岂是宾州小城坊市可比。虽然高天之上天澜之侧莫名多了一弯深沉的月,只要不影响凡人的生计,大体上芸芸众生还不会管它是圆是扁,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三人跟着人群走在大街上,左瞧右逛,一会儿在面人摊上捏了几个面人,一会又翻看路边铺子里的珠花首饰,丝绸锦缎,看看杂耍班子木偶戏,更随手买了两个笑哈哈的瓷娃娃,阿盼这边也寻思着要到手艺精湛的铁匠铺子将菱花铁线星和其他暗器都补充一些。 面对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阿盼由衷感慨:“人好多呀,比大宋朝的临安城都热闹,这一比起来,就是我家邯郸那里也要黯然失色。” “人多?”不怎么说话的小姑娘雪贝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如果我说,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其中至少有一成是妖,你信么?” 汗血金鳌兽:坐骑之中的翘楚,原为紫微大陆野生品种,驰骋于琼珠草原,长于速度,耐力极佳。全身淡金红色鳞甲,蹄下生利爪,可藏于蹄中。长约丈四,高九尺,阔口獠牙,双层眼睑。移民到达紫微大陆后,逐渐驯服了这一物种。 ------ 罗甸离海不远,是南部广平府的首府。此刻不过初秋,郊外小山上的七叶堇树林刚开始被染成鹅黄,林间秋风飒飒,好一派恬静风光。 然后这份恬淡的气氛被一道破锣般的大嗓门给搅了,“少废话,不跑了!我老人家要下去,早上大肉包子没吃够,现在饿了,打牙祭去。” “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你这是手指头痒了,要找地方撅在里头开赌去。门儿都没有。若兮小心肝还在倚门等我回去,眼泪飞呀飞的,小爷我可不能在路上耽搁。” 轰隆,从天而降一块金色的板砖,擦着先跳下来的小年轻的头皮,挂定风声,咔嚓把地面砸出来一个大坑。“跟谁称爷呢!没大没小,等我打断你的腿!被若兮那小娘们迷了心窍吧,还眼泪飞呀飞倚着门框等你,啊呸。那就是个窑姐,头牌那也是个窑姐,这会指不定在哪个有钱大户的怀里唱曲儿呢。” 树林上空啪叽落下来一个巨大的酒葫芦,注意,是壶嘴朝下,大头朝上直着下来的,离地两寸稳稳停住。巨大的葫芦屁股上蹦下来一个糟老头子,收起板砖,把葫芦变小挂回腰间,头也不回往树林外走去。 小年轻摸摸脑袋,满脸委屈,跟吃了五十个死苍蝇似的,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师叔,你这么说我太伤心了,若兮对我那可是痴心一片。那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赌一下就走。您老可悠着点,咱们的盘缠不多了。” ...... 罗甸的悠二悠赌坊里,糟老头子谭长海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脸色却是越来越紫,沮丧得要去死。 输了,又输了!要当裤子了! 小年轻缩在后面用手直捅师叔的腰眼子,那意思:行了啊,知道你逢赌必输,败家败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了,再过会,咱俩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对面的庄家大手啪地一声按在桌上:“喂,还押不押?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我,我....” 谭长海鼓了半天劲,真想潇洒地拍钱,大吼一声:“废话,老子要押大!” 可惜,没钱了,怂了。 周围赌钱的泼皮一阵哄笑。 谭长海面皮由紫变白再转青,陡然长嚎一声:“都别吵吵,押,干嘛不押,要押就押把大的!我当了它!” 一抖手自腰间拿出乾坤袋,向下一倒,银光闪烁中一个诺大的石头人咚地一声大头朝下砸了出来,脑门顶上还贴着一道符,那是倒霉的伍德修斯。 人群哗啦啦一闪,这什么玩意? 小年轻名叫骆通天,这会都要哭了,一把拉住老头子,哭天抹泪:“师叔,这可是我后半生幸福的保障,不能当!” 谭长海当没听见,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再押一把。 这庄家仔细看了看地上的石头人:“胸口在动弹,带活气的?” “那是,异常强悍的妖怪,功夫盖世,我们爷俩同他大战了九天九夜才降服了它,那打的才叫一个天崩地裂,天澜素问无辉,海水倒流。这仗干得叫一个痛快” 谭长海是吹大气不打草稿的料。 这是个妖怪呀,平常可见不着。周围人等一个个来了精神,好奇地往上凑,摸摸胳膊踹踹腿,还有人直接捏住了伍德修斯宽宽的大鼻子。 伍德修斯眼睛要喷出火来,行,我要是能动了,就把你们活活掐死。 庄家抱着肩膀寻思了一番,“不行。这玩意个儿太大,又不知道值几个钱,没法作价。押不得。” 谭长海一听急了,待要拉着庄家的脖领子理论,庄家却一摆手:“别忙,你要是真想赌把大的,我给你指个明路,去我这里的角力场,赢了的话翻个本不算难。” 谭长海眼珠子转了转,吧嗒吧嗒滋味,嘿嘿嘿奸笑了两声,伸手把满脸焦急之色的骆通天扒拉到一边,把伍德修斯重新收进乾坤袋,抬腿就往外走,“既然如此,派个人给我带路,道爷我翻本去也。” 斗之初章修罗场 谭长海和骆通天跟着个刀疤脸汉子进了悠二悠赌坊的后院,左拐右拐,在靠墙跟的柴火垛下,刀疤脸汉子循着一道毫不起眼的缝隙一揭,一米多高的柴火垛中被掀开了一扇暗门,三人顺着下方的暗道就撂下去了,那汉子点燃了松油火把头前带路,三转两转不大功夫就从角力场的小偏门进去了。 如果说元龙帝国对于聚众赌钱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隔段时间各州府会来个整风运动,各个赌坊随便孝敬孝敬也能顺顺当当过去;那对于生死相搏的赌斗厮杀那可是毫不含糊,抓到一起定会从重判处,最轻也是发配到极北之地充军,而且祸及三族。不过这个行当利润大呀,元龙帝国几百年来没什么大的战事,百姓安居富庶,藏富于民的一个巨大副作用就是发财的土包子多了,有钱没地方花就爱找新奇的刺激。看看血刺呼啦的杀戮已经成为富人圈里风行不衰的时尚。大到黑帮大佬左右一块地盘的得失,小到某财主张三和某财主李四争夺一只卷毛巴儿狗的所有权,都喜欢先用赌斗这样的方式试个深浅。巨大的市场利益导致不少人铤而走险,甚至官私勾结,就为挣这份红利钱。朝廷屡禁不止。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拉起这一摊子买卖的,最起码你后台要硬,舍得往里砸钱投资,自己脑袋还得灵光点,黑白两道都左右逢源才好。至于赌斗本身,可以是单对单,双对双,团战对团战,人对兽,兽对兽,手段花样翻新,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每一场的胜利均以对手的死亡而出线。不管你是用什么手段,一招毙命还是慢慢虐杀,对手死了你才能赢。每一场比赛会有不同的要求限制,或者规定只能赤手空拳,或者规定是某种兵刃,更有赌斗的客人在赌斗过程中随时提出要求需要己方斗士依次摘除敌对方斗士的某样器官等等等等。 这么血腥残忍的角斗哪会有人心甘情愿地参加,奈何无论什么样的国家除了富人之外总有生活在最底层的穷人,一旦被逼的走投无路,为了自己或者家人能活,哪怕其实也没几天活头,而且死得痛苦一文不值,也只能咬咬牙在卖身契上按了这个手印。再还有监牢里囚犯,甭管你重罪轻罪,当官的心黑,看你这里没什么油水可捞,你消失了他又能想法遮掩过去,直接就把你送到角力场,你愿不愿意也得在这拼一拼,什么?不愿意?那更省事,直接把你投喂给角力场的动物活活生吃了。 怎不见,多少个角力场开盘的夜晚,下半夜总有抖抖索索的阴影隐藏在城中的下水道里,对着刚扔下来残缺尸首大快朵颐,吃不了还能打包带走。是的,角力场唯一需要发愁的是参与赌斗的“生料”有时候不足,至于“死料”,角力场都有他们独有的毁尸灭迹渠道。 今儿正是角力场开盘的日子。谭长海爷俩进来的时候,角力场里刚刚斗完一盘,那场中银灰色的人熊站立而起,足有四米开外,长吼如潮,瓦蓝瓦蓝的双眼里全是嗜血,贪婪的锋芒,两只足有三十年生的老树粗细的前掌里鲜血淋漓都是扯碎的内脏,人的,鲜血顺着爪刃滴答而下在沙地上晕湿了一小片黑色的痕迹,旁边,被掏空内脏碎成两截的尸首在粘稠的血泊里卧着。空气中,微微有些血腥味,但随即被通风井排了出去。 周围的散座上,几个陪酒陪笑千娇百媚的丽姬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场所,也忍不住脸色苍白,拼命忍住了胃里的东西不吐出来。角力场的散座规模也不算大,堪堪围着场子三四排坐席而已,此刻座无虚席。黄梨木的镂空桌案, 上面摆满了美酒佳肴,稀罕瓜果甜点;黄梨木的太师椅上面铺着松软的皮毛再倚着一只金夏锦楚绣的小靠枕。高矮胖廋的人群或者交头接耳,或者翘着二郎腿独自品茶,更有隔座大声谈笑的两伙人谈意甚欢。除了陪酒的姑娘们,往来伺候的小厮们,那座位上的正主都是脸上戴了各种风格的面具。 散座的后面还有二层的包厢,不过朝向角力场的一面都拢了柳絮纱,看不出里面的动静。若是里面有人在看赌斗,那也是招惹不起的大人物,或是富甲一方的巨贾。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滴溜溜一声笛响,那场中咆哮的人熊陡然呆了一下,接着就像被催眠了一般,摇晃晃一步步向退场通道走去,其间眼中闪过狂烈的挣扎之色,浑身每块肌肉都在颤抖,终是敌不过笛音的摆布,乖乖回后台的笼子里去了。 这边厢才有人上来赶紧把场地收拾干净,把零碎的肉块囫囵捡走,将地上的血打扫打扫,重新铺上一层细沙。 骆通天看看那人熊的背影,又四下里扫了一圈,靠近谭长海的耳根子直嘀咕:“师叔,咱就这么进来了,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咱爷俩不能人财两空,陷这儿吧?” “怕什么,富贵险中求,我就不信咱翻不了这本儿,再说了,真有不对,当你师叔我是吃素的?大不了,----风紧撤户,论逃命的本事,你师叔我自称天下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 骆通天一缩脖子,不说话了,行,那可你造吧。 刀疤脸带着这爷俩进了后面,找着管事的,跟管事的低声把这事说了个明白,管事的哦了一声,向这边上一眼下一眼把谭长海爷俩瞧了个仔细。谭长海哼了一声,恨不得把鼻孔翘到天上,那意思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子呀。管事的皮笑肉不笑,点了点头:“行啊,那就这么办吧。不过按照规矩,不能空手下注,你们这边看看那什么押下来吧。” “我......” 谭长海眉毛跳了三跳,又回到老问题了,这回伍德修斯得下场子给他赢钱,不能给押台面上了,那押什么好呢?自己的裤子? 咳咳,谭长海在乾坤袋里摸了半天,最后一咬牙,把金色的板砖给掏出来了,这玩意材料是正宗的狼影钻,元龙大陆上最为坚硬,最为稀珍的顶级铸造材料,价值连城。当然,在谭长海眼里它可是自己修炼多年的随身法宝之一,别看拿是拿出来了,真想从他手里讹走这东西,老头子能把你一片片撕了。 反正谭长海如意算盘打得山响:真要输了,一推二六五,用上千里遁光术穿越一切物质障碍,带着傻小子马上跑,反正谁也追不到。 那管事的看着金色的板砖满眼放光,刚要伸手去拿,谭长海一把把板砖又揣回怀里,脸色一沉,那意思你干嘛,明抢不成? 管事的讪讪收回手,“既押了东西,就该明面放着,收回去做甚?不合规矩吧。” “规矩你个鸟,我不愿意,你待如何?再啰嗦,道爷我可不赌了。通天,走,今儿赌的不痛快,咱找地方喝酒去。” “别,”管事的赶紧手一拦,“当我没说,那道长这边就先准备准备吧。”这领着他俩来的刀疤脸可是把情况跟他说了,这两位十有八九应该是驱魔人,这样的人一般都是有真本事的,自己这边的人就算能吊住人家的踪迹,不论明里暗里,还真没本事把宝物抢过来,倒不如卖他个乖,光明正大地赢了他,看他还说什么。 没有金刚钻,揽不来瓷器活。角力场是有撒手锏专门应对吃不准的阵仗的。 那边场子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庄家这边管事的自去安排,谭长海爷俩在后面靠近上场的门那里,也把伍德修斯从乾坤袋里抖罗了出来,大头朝下,脸先着的地...... 咕咚一声,伍德修斯又摔了个七荤八素,心里早把抓他这俩人的祖宗长辈们问候了个遍,又被谭长海伸手把脸扭过来,那恨不得自己和毛线一样变成美杜莎星的人,用修罗子夜瞳把丫的变成赛菲尔广场的雕塑。 赛菲尔广场:岚月太空港凯旋门前的宏大广场,是湛蓝星域百战军军魂和荣誉的象征。在第三行星时代伊始,来自橙耀星的联盟军总司令文纳.克里斯奇正是在赛菲尔广场的点将台上宣读了“反抗独立宣言”,带领湛蓝星域126颗生命星球联军拉开了反对腐朽没落的第二行星时代亚速王朝的独立战争的序幕,战争胜利后联军正式更名为百战军。 赛菲尔广场的雕塑是罪大恶极的****或者战争罪犯被百战议廷审判后所执行的最残忍刑罚之一。大体上就是把被判罪的罪人用特殊方法封入石雕之中,保留其眼耳口鼻不被封死,然后使其跪在赛菲尔广场的赎罪台之上,任由星空奇迹雷霆之锤一次次将之碎成齑粉。雷霆之锤会保留被击打物体那最初一瞬的生命状态,所以被击打物体碎成齑粉,物质会完成重组进行复原,以供雷霆之锤再次击碎。就这样循环往复,生生不竭,作为永恒的耻辱柱被来此参观的游客以及来来往往经过这里的人们所围观并永远记住。 面对伍德修斯的怒火,谭长海一脸淡定,慢吞吞从自己衣袖里又划拉出一个小玩意,举到伍德修斯得面前。这是一枚细细的银环,银环上镂空雕刻着复杂的铭文图案。 伍德修斯立马安静下来,大眼珠子不断在银环和谭长海的脸上转来转去,眼中犹疑不定。 Ciao,那是自己的自主导航飞行器,不止如此,他的战略物资储备,地质勘探资料,各种线路和系统维修工具都在里面,自己的全套装备。 这老小子什么时候顺走的?靠,被抓小辫子了,没这玩意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星球寸步难行,更别提恢复和鹰隼号的联系了。 谭长海笑着露出两片大黄牙:“我说,石怪呀,你说我老人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抓到你(他自动忽略了伍德修斯是被骆通天用符定住的这个事实,其实里外里根本没他什么事儿。),这一路上供你吃供你喝(其实这一路上伍德修斯被放在乾坤袋里就没被拎出来过,吃喝?恐怕吸的是乾坤袋口漏进来的西北风吧......),你不得想着回报我一下?” “??????”伍德修斯眨巴着大眼睛,你说的啥玩意,没听懂。我只会星际通用语和烈焰星卡鲁林路语,可惜这两样看来你都不会呀。 谭长海说了半天,最后也眨巴眨巴自己的小眼睛,也明白了,靠!听不懂我说的话呀,我勒个去!这是从哪个草窠里蹦出来的,连汉语都不会。 最后没办法,谭长海扳住伍德修斯的头,让他看看圆环,再把他的头扭向角力场那边,如此反复做了几遍,那意思,你明白了么? 角力场里,那只银灰色人熊又回到场上了,此刻正长声咆哮,不断逡巡。庄家那边的主持人正站在圈住场地的陨铁笼前可着劲地调动气氛,卖力撺掇,把这下一场比赛鼓吹得天花乱坠,形势一片大好。 真别说,观看的人群兴奋头还真被激起来了,都不唠嗑了,一个个瞪大眼睛,鼓着腮帮子,就等着看好戏了,眼睛直放光。当然,押的钱不论谁输谁赢,足够庄家赚的盆满钵满了。 谭长海这边在反复演练了几次后,老头子撇了撇嘴,拉长声音连比带说:“你--去那边---把那头熊撂倒----这个---银色手环-----我-----还给你,听懂没?” 伍德修斯沉思了一会,眨巴了一下眼睛。 “好,通天,把符给他拿开!” 小年轻凑上前来,伸手一掀,把定身符拿下来了。 伍德修斯晃了一下头,活动一下手腕子脚腕子,慢慢爬起身来,站定。 下一秒,伍德修斯抬起醋钵大小的拳头,毫不迟疑往谭长海的脸上抡了过去。谭长海二话不说倒退,这边骆通天脚底一动,正好卡在那个点手腕子穿过重重拳影,啪一下子又把定身符拍到伍德修斯脑门上了。 咕咚,又倒了。伍德修斯这个气呀,眼睁睁看着谭长海嘿嘿冷笑,伸手把自己的银环放地上,从怀里拉出那块价值连城的板砖,作势要往银环上砸。 “唔唔唔唔唔唔”伍德修斯这下子急了,眉毛眼睛一齐动,那意思,别,别砸呀,这可是精密仪器,砸坏了自己可没能耐鼓捣出第二份,那就真完犊子了。 三分钟后谭长海笑嘻嘻站在伍德修斯前面,伍德修斯揉揉手腕子,活动了一下全身的肌肉,哼了一声,不看谭长海了,大步流星进了被陨铁笼从上到下360度包围的角力场地。 那人熊估计也是第一次看到长得这么奇怪的怪物,稍稍楞了一下,但马上棕色眼珠子里起红线,疯狂咆哮一声,四肢一纵,凌空扑了过来。 伍德修斯直接迎面出拳,准备用上自己拳中的火焰力量来个硬碰硬,顺便把对方变烧烤,偏偏这节骨眼,后面滴溜溜笛声一响,人熊的动作整个变形,噗嗤一声摔倒在地,浑身抽搐起来,然后,眼中带着浓重的不甘,自个又爬了起来,调个个儿,出陨铁笼子回后面了。 伍德修斯发愣,这咋了?回了?还带临场换将地? 但听后面脚镣哗啦啦直响,把人熊换下去的新对手一步一步走进陨铁笼里,仔细打量伍德修斯。 从这个新对手一登场,人群顿时鼓噪起来,有人惊叫:“杀人狂!杀人狂!”后面包厢里有人伸手把柳絮纱挑了起来,一脚蹬着棂檐,俯身往下看。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