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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魄》


 第一章小镇

小镇背山环水，乡间土路不算四通八达，但伴随两边绿树如荫，倒也算是一处风景绝佳地。小溪沿着小镇，经过每家每户门前，载着妇女们浣洗衣服的欢声笑语，向远处的山外流去。有顽皮的孩子在水中嘘嘘玩耍，自是叮嘱几句莫往深处去，小心水鬼之类的。
小镇名唤慈溪，镇民风淳朴，夜不拾遗。镇长叫秦天，身长八尺有余，家财万贯，是名副其实的有钱有权。
“小青啊，少爷快回来了吧.”放下手中的《默识》，端起小青刚刚盏好的天龙山香茗，轻轻闻一闻，不错，不枉费这二两黄金一钱的价。
“老爷，我估计少爷快了，之前不是有来信说就这两天了嘛。”小青弯着腰，在近处跟秦天答道，伸手向远处的丫鬟们摆摆，丫鬟们便相继告退。秦天撇了眼神神秘秘的小青，装模作样的打开《默识》，脑袋都快被书包裹在里面，不可谓不用心。
小青走到近前，准备在秦天面前汇报时，又向四处张望打量了片刻。
秦天有些不耐烦，晃晃手中的《默识》。半带炫耀的解释道：“这东西可是仙界的宝物，名叫遮天书，打开后即可包裹一方小天地，外面声音听得到，里面声音传不出去，你就把心好好的放兜里吧。”秦天喝了口茶，舔舔舌头，啧啧嘴，将茶叶吐回杯中。慢悠悠的仿佛是自问自答道：“当年秃顶老道主动上门，请求带阿奴去大都求学，我当时以为老道不怀好意，但老道坚持，还说可以在院子里帮忙，当初本着便宜苦力不要白不要，后来发现这老道挺有学问的，就让阿奴跟着学习，再然后，发现他秉性不错，便让阿奴跟着外出求学，掐指算算，应该也有三年了，是吧。”
“老爷说的是，”小青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又慢慢解开缠绕在上面的牛筋绳，虽然绕的很紧，手法用的是江湖上刘某堂的海派专用，这种绑法将绳子和物件死死绕在一起，除非砍断绳子，不然没有海派解法是不可能打开的。
小青颤颤巍巍的抖开布，布内是一块玉，通体碧玉，绿到心底，翠意逼人，握在手中仿佛有一股子暖流，细细体味，却仍是一块寒玉。
接过小青递来的宝玉，仔细摩挲着，拿起茶准备咂摸两口，又重重放在桌上，一声轻叹后，对小青说道：“你且退下吧，容我好好琢磨一番。”
见小青缓缓退下不见踪迹后，秦天内心喃喃道：当初那老道长说三年后有一计可解救陷入逆境的秦族，唉，也不知道这一赌是否值，外人看起来秦族团结一心，家财万贯，又有谁知道我们的难处呢。”
穿过四个凉亭，绕过两座花园，来到外门，再乘小轿过二里地，翻过一座山，下轿拿出昨夜不知哪座院小小寻欢的肚兜擦擦汗，又发觉不对，急急忙忙放进怀里。
远处的小厮看了，急急忙忙跑过来：“青爷，欢大爷早在里面等着了，这边请。”
这小青也顾不上满头大汗，赶忙跟着小厮往里走去，又是穿过各具特色的庭院，经过层层询查，总算是到了内院，院子里站着个身着古朴长袍的男人，眼神阴鸷，所以心理活动不在脸上表现出来。
小青见了，立马弯腰道：“大爷。”
大爷鼻子里嗯一声，便算应答了，“进来吧。”
两人进入屋里，转个弯来到书房，屋内清静淡雅，就是不太整洁，书桌上，躺椅上，稍稍矮些的书柜上，放的都是书边翻卷的书以及各色各样的图纸，图纸也是各种颜色在上面。
大爷不出声，小青自然也不敢出声，须臾，从书桌上钻出一个头，秃头，瘦冷，第一给人感觉就是这个人难以靠近，生性冷淡，对己对人都是严格要求。
“呵呵，小青来了，快，找个地方坐下，”边说着，边从书桌后绕出来，手上拿着个烟斗，往外吞吐着蓝烟。
“哎，欢大爷，不用了，我站着就行了。”小青说着，便低下头，身子微微侧一旁。旁边的大爷往远处走了两步。
“哼哼，”欢大爷哼两声，将烟雾吐在小青脸上，呛的小青不敢咳嗽，只能将腰弯的更低，大爷瞥了眼小青，走到窗前，沉默不语。
“啊”小青发出惨烈的叫声，短暂而又响亮，短暂是因为烟雾很快散去，而小青连渣都没剩下，从头到尾，只有空气中漂浮的烟雾诉说着一切。响亮则是因为痛苦爆发的迅速而又集中。
大爷看了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感慨欢大爷的实力看起来又上一层了，怕是到了炼骨小圆满，心中更添敬畏。
“就按以前一样对外宣称吧。白管事，你先去忙吧。”
白管事一言不语，作揖告退。
走出庭院半里地，白管事重重的舒了半口气，假装因为年纪大了，敲敲背，实际上右手暗中捏个火印，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衣服烘干，借着吹来的一阵微风，白管事总算是缓过来这口气，毕竟欢大爷凶名在外，曾有传言欢大爷练功都是用小孩心脏最精华的心汁灌顶，还有传说欢大爷至今未娶，是因为年轻时受过伤，后来治好但还有隐患，新婚之夜大发杀戮，屠尽所有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
当然，这些都是传言，跟着欢大爷这些年，福利不错，逢年过节发的丹药也不少，品质也属上等，想白管事一个内院人员，非重要的供奉，拿这些赏赐确实欣喜。
但白管事只是普通人，无法修炼，所以这些东西也只是让白管事平日里多些保健食品，身体素质强于常人罢了，多余的丹药也是给自己的小侄子拿去服用了。
白管事家中育有一女，年方十五，不算天资过人，倒也有些聪慧，再过两年应该可以加入风山门，自己身上没希望了，就将希望寄予孩子身上，这大概是全天下父母的共同点。
风山门虽不属于华丰帝国最顶尖的宗派势力，但在枫州也足以算是地头蛇，用词不算文雅，但也从一方面说明了风山门的实力不凡，毕竟枫州现在大大小小势力叫的上名的有上百个，虽然枫州连年华丰比武不是倒一就是倒二，但矮个里挑高个，风山门也满足大多数平民的要求。
主要原因别的山派要的入门费贵，要求高，而风山门则是来者不拒，虽说可能会招收一些不良之莠，但总的来说，哪家哪户还没点资质稍微差点的，就像桃源仙境，谁能保证没有差些的人选，所谓强者都是由弱者承托的，要人人都是宁修境，那四年一次的大选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人追求的长生道还有什么道理。人活一世，可能修不到长生桥，但终归要求一个道理，活一个明明白白，八尺男儿，整日浑浑噩噩，烂醉街头，没有半点理想和追求，成何体统。
白管事拎着之前从独臂屠夫赵老四那买的五花肉，看也不看睡在林家酒铺门口的乞丐，笑着径直走出酒铺，此刻自己的女儿还正在家里等着呢。



 第二章少年

白管事不急不忙的走进家门，庭院中正有个少年在习武，穿着朴素，浓眉大眼，一招一式耍的那个虎虎生威，在空气中隐隐出现了拳速太快而导致的空气挤压，倘若打在人身上，有多严重后果完全可以想象。
少年耳朵微微一动，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停下手中正欲打出的拳法，却由于掌握不够熟练，原本应该收回的飞身踢变成了平沙秋雁落地趴。
“哈哈哈，哈哈哈哈”。
门轩传来一阵悦耳的银铃声，一个小姑凉正跨过门槛，看到白管事，满脸笑容的向白管事跑去，还边跑边笑着喊道:“爹，爹爹”。
“萱儿，来，让爹看看。”白管事顺势牵过萱儿的手，向屋里走去。少年则是看着萱儿笑嘻嘻的跟在后面。边走便拍打着裤脚上的泥，走进门前，顺势将破旧的布鞋脱下来放在门外最左边，接着又准备小心翼翼的踏过门槛，白管事回头瞟了眼少年，满脸笑容的少年神情直勾勾的僵住，刚刚要放地上的左脚又迈回门槛外，尴尬的笑着摸摸后脑勺。
“进来吧，为父有事和你们两商量。”
听到这话，少年又笑着跳过了门槛，跑到了白管事身后跟着，还嘲少女白萱儿弄弄鬼脸。白萱儿则是娇嗔的白了少年一眼，紧跟父亲。
白管事走到小亭前，摩挲着面前的紫楠柱，印象中当年建院采用的是假三真一的策略，将此物留在柱中，同时设下重重机关，只要选错柱子，就会整座亭子毁掉。
按下心中对十八年之约的重重好奇和疑心，看看自己随着岁月更迭而越发出落的小机灵，也不知道以后对象是怎么样。
风儿轻轻掀起白萱儿的裙角，伴随着和少年聊天的抖动，还带着些许的韵律，看的甚是动人。少年老实憨厚，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少女捂嘴哈哈大笑。
“咳咳，”听到父亲的声音，白萱儿立即拍拍裙角，在父亲的视线中站立好，低眉顺眼。父亲平时对少年严格些，但对自己总是轻声细语，像这种严肃的看着自己，不是自己犯了大错，就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少年笑嘻嘻的看着义父，浑然不知自己与白萱儿的命运即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正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空气仿佛在燃烧。
白管事左手握拳，右手抱掌，双脚一跺地，只听“啪，啪，啪”三声清脆的响声，亭中的柱中断了三根，碗口粗的紫楠木，飞出去摔在远处的池塘里，溅起巨大的水花，发出的声响让少年和白萱儿都惊吓的大叫。又旋即变为赞叹父亲/义父好功夫。
白管事没理睬两人的吹捧，平时可能乐呵呵的答应几句，但今日是十四，芒种，宜拆迁，嫁娶，不宜迁葬，忌动武。手中捏山决掐指一算，眉头紧皱，神色严肃，呼吸缓慢而稳定。
旁边的两人看的一愣一愣，平日里白管事总是温文尔雅，谈吐风趣。鲜有极其严肃不苟言笑的时刻。
此刻少年也感觉到情况的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意，炎炎夏日，竟有寒风刺骨的感觉。
哈提，哈提。白萱儿接连两声的喷嚏引得少年瑟瑟发抖的看着她，抖动着身体惨笑。看看义父，浑身冒着白烟，围成了一个蛋一样的圆圈将自己包裹，白色的寒烟向他聚拢，却始终无法更进一步。
白管事眼睛盯着前方的天空，目光极力远眺，空中的鸟儿直勾勾的坠落，羽毛鲜艳的空灵鸟浑身一层白，啪唧掉地上还在抽搐。
空气由于过度的挤压，产生了一圈圈的光晕向两边散去，处在光晕中的两人衣服被挤成一团，两人的眼睛由于空气强烈的挤压而突出，充血。
白管事手一挥，嘴中念诀，两人迅速瞬移到白管事身后，瞬息之间两人脸变得通红，头顶开始冒汗，起白烟。
“义父，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少年撸起袖子，一脸热心的看着。
白管事露出一抹微笑，温和的看着少年，没有回答少年，而是摸摸少年的头，道：“能答应义父一个要求吗？”
少年感觉到迷茫，但还是重重的点点头，表情庄重。
“照顾好萱儿，带她去风山门，看能否修的长生道，如若不能，就给她找个老实人家嫁了吧。”说至此，白管事已是闭上了眼，心中默念诀，手掌向外一吸，从柱子中“嗖”飞来一物，抖一抖随带的灰尘，一个盒子已是被白管事拿在手中，犹如在地上磕磕烟斗，盒子在空中这么一抖，古色古香的盒子瞬即化为金黄色的粉末，只剩下一个蓝色珠子在空中飞舞，白管事一挥，珠子向少年飞去，在少年手慢脚乱中接住了珠子。
“嘶嘶”仿佛被灼烧般，少年发出了疼痛声，但没义父命令，终究是不敢舍弃，情急之下，脱下仅剩的一件内衬衣将珠子包裹住，纵使此时是晴天，亦可以从中窥见蓝光闪闪，煞是好看。
“照顾好萱儿，风山门林玉长老是我同门师兄，他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如果我不能和你们赶来会合，你们就自行安顿在风山门吧。”
话音刚落，白管事双手凭空从空中抽出一把长枪，单腿踢孤枪，反手一撩，就是朝天连刺三下，不见天空中有什么动静，只听见云中似乎有人连连惨叫，旋即，天黑，乌云密布。
“走，快带着萱儿跑！”白管事此刻已是全身贯注，刚刚三枪似乎耗尽了全部力气，将枪一横，嘴角冷冷一笑。
少年一手抓着衬衣，一手牵起白萱儿的手，从后门快步奔跑，白萱儿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虽然少年也是懵懵懂懂，但义父的话要听，这是妈妈教过的。
小巷咫尺宽，墙角布满青苔，夏日炎热，凭绿色更添一丝凉意，然而这凉意却无法减弱两人由于疾跑产生的急促呼吸的炎热，少年瘦削的身体肋骨分明，看起来营养不良、骨瘦如柴，却行走飞快，似在飞檐走壁，仿佛体内蕴含着用不完的能量。
“慢些，慢些”，白萱儿气喘吁吁的松开少年紧握的手，一手轻轻拍打着胸口，一手扶着墙。由于生活的优渥和平时的锻炼，白萱儿的胸脯也是小荷才露，初具雏形。
“啊”白萱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身子向前倒去，情况看起来很是不妙。
少年伸出手，顺势将白萱儿搂在怀里，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白萱儿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的跳，过了半晌，白萱儿感觉自己的手紧紧揪着少年的衣服，便立即站立起来，脸红扑扑的，眼神偷看两眼少年，又赶紧收回。
少年眼神坚定的看着前方的路，呼吸平稳，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只有放在身后的手还在握拳，无声诉说着内心的起伏，毕竟两人正值青春豆蔻年华，当属什么都有点开窍，又什么都是懵懵懂懂的状态，所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其实大多是这时段开始萌芽。
白萱儿揪着自己的裙角，轻咬嘴唇，眼圈开始泛红:“刍秽，你说我爹爹会不会有事啊？”
少年闻声，摇摇头:“继续向前行吧。”
哼，白萱儿娇嗔道，但还是快步跟上少年的步伐，扶着布满青苔的墙壁，艰难前行着。
哎呀，白萱儿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发出惨叫，肉体上的疼痛加上一天的奔波，心力交瘁，终究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急于探测路况的刍秽闻声飞奔返回，轻轻扶起白萱儿，擦拭去脸上的泪花，看着不停抽泣的白萱儿，刮刮鼻子，温和的说道:不要慌，不要怕，来，我背你，能起来吗？”
白萱儿哼哼了两声，搭着刍秽的肩膀，刚想努力的挣扎着站起来又啊的叫了一声，疼。眼泪又开始汪汪。
刍秽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弯下了腰，而白萱儿也是很熟练的趴在了刍秽身上。
在迂回的小巷中摸索着前行，夜色笼罩这片大地，但今夜星光灿烂，整片大地都是清晰可见，有利于赶夜路，却不利于要逃亡的人，刍秽提了提背，紧咬一口气，心中默念:去杂存清，可见岁终。
在夜色中奔波的两人身影逐渐变淡，夜色中，只有枝头的夜枭咕咕叫着，随即便展翅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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