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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粒沙开始进化》


 第一章一粒沙

“一粒沙？”
看到自己的身躯，黄沙微微诧异。
他转世重生了。
但此世并不是人，而是一粒“沙”。
事实上，他感觉挺好，并没有“前世为人，此生为沙”的别扭感，要非说有什么不习惯的话，那就是脑子太笨。
脑袋不灵光，念头慢，对天地的认知极度受限。
譬如，在他弄明白自身是“沙”的这件事上，他就足足花了数十年的时间。
好在沙石不比人类的脆弱，有着悠长的寿命，故而那几十年的时间的消耗，倒也不算是什么。
甚至，黄沙隐隐觉得，在他能思考之前，他就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安静地汲取着日月精华。
为何说是“隐隐”？还是因为脑子转的慢，记性不好。
同时，也正因此，理解脑中蓝色光幕内容的含义，也耗费了他不少时间。
【宿主：黄沙】
【种族：土石】
【五行：金土】
【境界：筑基一重】
【天赋能力：吞吐、沙化、控沙。】
【吞吐：吸天地之灵气，汲日月之精华。强化后可提升吞吐速度。】
【沙化：以吞噬或腐蚀的方法，掠夺土地中的大地精华，将周围土石同化为沙粒，吞噬速度随宿主修为增加。强化后可额外提升吞噬速度。】
【控沙：可控制由宿主沙化的沙子和其他无主沙子，控制数量、控制范围随宿主修为增加。强化后可额外提升范围和数量。】
【……】
这个白板属性，就差直接把“弱鸡”两个字印在了脑门上。
不过，好在还有下文。
【进化点：200（通过汲取土壤中的大地精华，亦或者吸收阳光、月华，皆可获得进化点）】
【已满足进化条件，请宿主选择进化方向！一、境界提升；二、能力强化】
“境界提升？”
黄沙试着回应。
顿时，一团氤氲气息自虚空诞生，散发着柔和光芒，将他团团裹住。
下一刻。
他变多了，也变强了！
一粒一模一样的小沙子，像是伴星一般，出现在他的身侧。
【境界提升成功！】
【您现在的境界为：筑基二重。】
【您获得一粒“本源沙”！】
【本源沙（凡级下品）：如宿主分身，具备宿主能力；本源沙不灭，宿主不灭；当宿主本体受重创后，灵识可寄托于本源沙中重生；一念之间，本源沙可与宿主合为一体。现拥有数量1。】
【凡级：摧金裂石，无往不利！】
黄沙看着身边这粒小沙子，有种古怪的感觉。
与其说是分身，倒不如说更像是手臂，也不需要费心控制，自然而然就能使用。
看到系统对本源沙的介绍后，黄沙跃跃欲试，“一拳”打向身下石头。
好家伙！
效果还真是童叟无欺！
大青石一下就被打出了一个米粒大小的洞！
“穿透力足够，但破坏力一般，感觉像是小鬼子的三八大盖儿……”
黄沙小声嘀咕了两句，赶紧调息。
这简单的一拳，便是他当下的极限，抽干了他体内所有妖力。
不过，本源沙相当于他的本身，具备他所有的能力，也能够吞吐日月精华。正因如此，他的恢复速度、脑袋的灵光程度，都比之前快了一倍！
一边调息，黄沙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坐落在一块大青石上。
大青石周围光秃一片，草都不长。其附近遍布冲刷痕迹，像是存在过溪流。
再往外，是苍莽的山林。
山林郁郁葱葱，笔挺的古树直插云霄，浓密的叶子遮天蔽日。
远处，野兽的嘶吼此起彼伏；天空中，翼展十几米的鹰隼如闪电般掠过，卷起狂风呼啸！
诞生，毁灭！
一幕血腥落下，另一幕血腥紧跟着上演！
苍茫大地，万类霜天！
……
修行不知年月，鸦鸣落了又起。
这段时间，黄沙一直都在修炼，未曾离开。
他所处的位置颇为独特，一年四季，无论刮风下雨，都能沐浴道日月光芒，永远都不会黑暗一片。
他身下的青石，似乎也另有玄机，非常对他的“胃口”，沙化的时候，给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像美味的大餐。
而周围的泥土，沙化时的感觉则味同嚼蜡。遇到不好的土质，甚至还会让黄沙恶心干呕。要不是没有胃，黄沙绝对能把吞下的再吐出来。
正因如此，黄沙一直没挪窝。
晒晒太阳就能修行，饿了就啃石头，想换口味就去吃土，又没有天敌，这样的与世无争、田园牧歌日子，简直不要太惬意。
这种宁静的生活，谁能忍心打破呢？
但纷乱之世，何来净土？
随着年轻剑客的到来，黄沙平静的生活一去不返。
这一日，黄沙和往常一样，拉着他的“小兄弟”晒太阳，不远处的山林忽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循声望去，黄沙看到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
这个男子，面容沧桑，袍服染血，提着锈迹斑驳的剑，散发着危险的感觉，径直朝他走来。
黄沙心情一紧，动也不敢动。
脚步停下。
白袍男子怔怔看着河床，眼神失落。
“灵剑洲，最后的洗剑泉，也干涸了吗……？”
一声喟然叹息，男子疲惫道：“洗剑泉，能让神兵重绽锋芒。奸人以秽血污我神剑，本以为到此能洗净剑污，能洗掉我的冤名，但又是一场落空……难道，这也在圣子的算计之中？天下之大，我该何去何从？”
男子怅然若失，手中的长剑无力落下，擦着黄沙的面门，深深没入青石。
“血？！”
只是瞬间，黄沙便被剑上的秽血深深吸引。
剑上的漆黑的污血，以及斑驳锈迹，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像是饵食一样，牢牢摄住黄沙的心神。
一时间，黄沙如若鬼迷心窍，不受控制，扑到剑上，大口啃食剑上的污秽和锈迹，状若疯狂……
“进化点+500！”
“进化点+500！”
“进化点+1000！”
“……”
黄沙的气息节节高涨，直到某个阈值后，他才忽地回过神来，如大梦初醒！
心脏狂跳！
黄沙从剑上落下，看向白袍男子，胆颤心惊。
我怎么干了这种蠢事，这是在找死啊……
黄沙心中后悔不迭，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在明明知道事不可为的情况下，还是暴露了自身！
从始至终，白袍男子都未曾看向黄沙。
他侧坐着，清风拂过他的身畔，阳光落在他的脸上。
“远远不够。”
男子开口，有种温暖的感觉：“再给你千年的时光，你也磨不利我的剑。你太弱小了，和我一样弱小，都是三千世界中微不足道的尘埃。”
黄沙听不懂，也不敢说话，但他知道，小命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世上有神剑，但凡出鞘，见血方收。”男子缓缓说道：“想不到你一个洗剑泉旁诞生的小生灵，居然也有此等天赋，喜食血煞。难道是因为，洗剑泉最后的精气都融入你的身上？”
黄沙静静听着，他也想弄清楚方才疯狂行为背后的原因。
“妖怪修行，殊为不易。草木成精，难上百倍。像你这种诞生灵智的奇石，更是万年难遇！因为，你不仅仅是妖怪，更是先天宝物！不仅是人，就连妖怪见到了，都会心生贪欲！你若不想一辈子成为他人手中玩物，就学聪明点，别轻易在人前显圣！”
男子的话，让黄沙惊出一身冷汗。
他从未想过，他的处境是如此凶险！而他竟然，还心生过田园牧歌、安静修炼的天真想法！
这一刻，黄沙的脑子清醒很多。
他明白了，他所处的环境不是乡村田园，而是充满血腥和厮杀的蛮荒！
他记住了，他所处的世界不是文明国度，而是仙、魔、妖、神同台操戈玄幻大陆！
“但这也不怪你。”
男子谆谆道来，像是慈祥的师父。
“妖怪一流，如人类幼儿，缺少教化，本能大于理智。若无约束，只会带来杀戮和破坏。你吞食血煞，暴露自身，也不过是捕食的本能罢了。说了这么多，你多半转头就忘。这其实也情有可原。妖族天生理智低，精神力不高，走的也大多都是肉身成圣的路子……”
正说着，白袍男子的嘴角忽然噙起冷笑！
下一刻，气氛肃杀起来。
三道流光天降，状若长虹贯地，留下一道气环缓缓荡开……
烟尘中，走出三个戴着狐脸面具的剑修，呈“三才”合围之势，围住白袍男子，步步逼近。
“陆渊，你残害圣姑，屠戮同门，愧对宗门栽培，百死莫赎！你若束手就擒，我等还能给你一个痛快！否则，三光剑下，神魂俱灭！”
为首剑修声色俱厉，他拔出佩剑，光芒浩浩，明若大日之轮！


 第二章不周山观想图

“大日明昭昭，鬼蜮阴暗暗。你们为圣子办事，心如鬼蜮，德不匹位，岂能使出三光剑的威力？若是换原主人来，我定不战而逃。但对付你们，一招就够了。”
陆渊纹丝不动，声音古井无波。
在这份平静之下，他每说一句字，气机就攀升一分，最后一个字说完，整个人陡然拔升到了难以言喻的高度！黄沙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座高山！
三个戴着狐脸面具的剑修，更是如临大敌。
“起剑阵！”
为首者暴喝一声，身上迸发出炙热光芒，手中之剑更是滚动着斗大火焰，甚至下方土地都被其烧融……
余下两人也纷纷拔剑。
一者，剑光如星光，剑气如星云。
另一者，长剑一出，引发异象，一轮明月当空！
每一柄剑都带着唯我独尊、毁天灭地的气息！
但是，在他们三人手中，本该桀骜的野马，都被驯服得服服帖帖——三柄剑的力量得到了堪称完美的融合！
黄沙看得眼睛都直了，没给他多想的时间，三个狐脸面具剑修同时结起手印！
蕴含着天地法理的手印，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它们的形态，在每一个弹指间，都有成百上千种变换！
黄沙目不暇接，忽然听得一声暴喝：“天威浩荡荡，三光诛妖魔！”
一时间，场面大变，空间撕裂，黄沙根本来不及看清楚状况，他的六识五感就被统统隔绝。
等到恢复时，三位狐脸面具剑修的攻势已被悉数瓦解，他身边坐着的陆渊，依旧纹丝未动。
前后的变化，像梦一样，黄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向剑修，那三个人脸上写满了恐慌。
“传言有误，剑阵奈何不了他！”
“不是传言的问题……而是他，又变强了！”
“他还没有出剑！我们快撤！”
刚生退意，但是已迟。
一直坐在石头上陆渊，把手伸向了剑柄！
这一刻，空间为之一滞，天地黯然失色！
黄沙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在最后时分，看见陆渊的锈剑缓缓归鞘。
方圆十丈，血洒黄尘。
三名剑修的脖颈处，切口平整如镜，除此之外，未伤一草一木！
“德不匹剑，该有此劫。”
陆渊淡淡说着，背影写满落寞。
黄沙心情复杂，脑袋几乎是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他的心神才缓缓从战斗的冲击中走出，暗叹了一声：“好强！”
一直以来，他都对修行没有什么概念。
他虽然见过巨鸟搏空，见过猛兽喋血，但那都不是修行！
陆渊的超凡剑术，才是修行后该有的模样！
在此之前，他都像憨憨一样，认为皇帝家用的是金扁担，直到此刻，他的修行之路才算是真正有了启蒙！
“我们继续之前所说的。”
陆渊的声音直达黄沙脑海：“但凡妖类，灵智天生低人一等。若无教化，则依本能行事，性情暴戾且嗜杀。当然，人也嗜杀。只不过，人的杀戮，多半师出有名。若师出无名，为杀而杀，以杀为乐，则坠魔道。师出有名，便是替天行道！你精神力低，若有外物诱惑，则极易屈服于天性本能，嗜杀暴戾。天下之大，无论何处，嗜杀暴戾者，必引杀身之祸！”
黄沙深以为然，他远没陆渊认为的那般低能。
事实上，他心里正在打小算盘。
好不容易遇到个大佬，要不干脆打个滚、卖个萌，骗他带我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如是想着，黄沙便往陆渊身上蹭了蹭。
只是，陆渊立刻把他摁了下来。
“不错。通人性。孺子可教。”陆渊缓缓说道：“剑修爱剑，自然也爱砺剑石。只是，我不能带你走。刚才，你也看到了三光剑的威力，若是剑的原主人‘三才剑使’在，我定会不战而逃。而这样厉害的剑，并非我门中极品，只能算是一流之末。若是圣子鼓动了更厉害的剑使出山，一剑之下，我岂有命在？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跟着我，没有好结果……”
黄沙顿时愣住。
陆渊已经强横如斯，即便这样，他也难活性命？那他的仇家，又该是何等恐怖？
“追兵又来了。”
陆渊瞥了一眼身后的天空，深深皱眉。
“看来，此刻便是你我分别之时。”
陆渊看着黄沙，郑重告诫道：“你是先天奇石，今后成就不会止步于砺剑石之流。但你要记住了，妖族不会把你当做妖，人族也只会把你当工具！若不愿为奴为仆，那你的路，注定孤独。”
说到这里，陆渊有些感伤，他探手抓来一道青色光团，继续说道：“临别之际，无以为赠。此精神修炼之法，名为‘不周山观想图’，于精神大有裨益。愿你修行路上明心见性，早日脱离野兽之流！若你日后修为有成，又遇到了含冤的剑修，就帮他把剑磨锋利吧！如此便不枉我的栽培，我亦能死而瞑目。”
黄沙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他又没办法直接同陆渊交流，只能默默看着。
渐渐，伤感之情四溢。
一道无声的叹息。
陆渊斩断伤感，像出剑一样果决，将光团拍入黄沙身躯！
而后，他提起剑，头也不回，走向山林深处……
不多时，又有四五道流光坠地。
都是气息强横的剑修！
他们神色肃穆，袖袍卷起同门的尸身，悉数化为流光，匆匆遁去。
再往后的事情，黄沙就更无从得知了。
青色光团入体的那一刻，他的意识就逐渐模糊，最终陷入无边混沌，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
渐渐的，也不知过了多久。
有雪落下，有冰消融，有风吹拂，有雨淋淋。
渐渐的，有光芒亮起，黑暗的世界有了色彩，无边的静寂也被鸟语虫鸣取代。
忽的一声，如春雷绽放。
“啊——！”
黄沙大喊一声，醒了过来。
最后一刻，他看清了！看清了青色光团，
那是一座山。
一座介于有与无之间的神山！
当黄沙还想再看清楚更多山的面貌时，神山便如同画卷一样卷了起来，让他再也无法窥探分毫。
随后，便是退潮般的疲惫。
黄沙强撑精神，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除了他身下的青石外，周围已大变模样。陆渊和这里发生过的战斗，都像幻觉一样不真实。
“这是……过了多少年？”
黄沙从沙砾中起身，头顶日月，形单影只。
“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声长叹。
黄沙感觉有些寂寞。
在参悟不周山观想图前，他身上的妖性大于人性，并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问题。
而当现在他的精神力大幅提升，更加理智后，问题就出现了。
物以类聚，他是该与妖怪为伍呢，还是和人类为伴呢？
“恐怕都不行。”黄沙自语道：“人不会把我当作妖怪，妖也不会把我当作妖怪。在他们眼中，我是最低等的生灵，只配当他们手中的工具。若是能化形就好了，变回人类模样，不说娶个美娇娘，至少喝点花酒没啥问题吧？”
摇摇头，黄沙看向资料面板，他已经积累了五六千的进化点。
【扣除300进化点，境界+1！】
【扣除400进化点，境界+1！】
【扣除500进化点，境界+1！】
【……】
【扣除900进化点，境界+1！】
【您现在的境界为筑基九重！】
系统空洞的声音不断响起，许久方歇。
【宿主：黄沙。】
【种族：土石。】
【境界：筑基九重！】
【精神力：43201！】
【剩余进化点：1340！】
【能力：沙化、控沙、本源沙（凡级下品……）！】
【已满足突破条件，请问是否开始突破任务？需扣除1000进化点。】
看到提示后，黄沙并没有急着做出选择。
他心念一动，八粒本源沙从他身上分出，如众星拱月，围绕着他。
“去！”
黄沙锁定十丈外的树木，八粒本源沙像子弹一样射了过去。
一串闷响过后，大树拦腰而倒。
黄沙又控制着做出其他变化，直到将自身的妖力挥霍一半，才收回本源沙。
对自身力量有了初步认知，黄沙才缓缓沟通系统，说道：“开启突破任务！”


 第三章预言篇章

【扣除1000进化点，突破任务已开启！】
【任务内容：一周之内击杀碧睛虎！】
【目标图像已发送，宿主可以随时调阅。】
【任务成功，奖励境界提升，进阶通灵境！任务失败，下次开启进阶任务所需进化点翻倍（2000点）。】
“翻倍？”
比起任务内容，黄沙更在意失败惩罚。
倒不是可惜进化点，主要是浪费时间。
遇到陆渊后，他便没了以前的悠哉。
一方面，恩人生死未卜，他想打探消息；另一方面，他在蛮荒腹背受敌。于情于理，他都想尽快踏足人族疆域。
“系统，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化为人形？”
【回宿主。化为人形有两种方法，一是修行至渡劫境脱胎换骨，二是服用化形果。只不过，化形果是天地奇果，可遇不可求。】
“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指望不上。”黄沙追问道：“那我还有几个境界才能修到渡劫境呢？”
【回宿主。渡劫境是长生九境中第一境，在此之前，还有元胎九境。元胎九境为筑基、通灵、灵变、法力、真元、元罡、阴阳、归一、金丹！】
黄沙深深无语：“那我还是找化形果吧……”
【回宿主。化形果生长在……】
“住口！你住口！你不要再讲啦！”
黄沙赶紧打断系统的话，这玩意儿一开口，准会把他最后的希望磨灭。
生活在茫茫蛮荒，日子没个奔头儿，还怎么活呀。
黄沙揣了一肚子的委屈，气呼呼道：“走，找碧睛虎的麻烦去！”
话虽如此，黄沙并不莽撞，在出手之前，他做足了调查。
碧睛虎并非妖怪，而是凶兽！
凶兽的实力，不能以境界论。
它们修行肉身，体魄强横，是曾经某个时代的天地主角。
后来，哪怕天地大变，已经不适合纯粹的肉身修行之路，它们也依然没有绝种，足以见其族群之强横！
这只碧睛虎，体型巨大，不算尾巴，躯干都有两丈多长！
它的双目幽蓝，如同夜间飘摇的幽冥鬼火，四肢爪牙如同刀剑般锋利，尾巴更像是铁铸的鞭子，轻轻一挥，就能击碎巨石。
看到这一幕，黄沙心里也没谱，不知道挨到这样一尾巴，会变成什么样子。
黄沙也不禁暗暗唏嘘。
不过，他并未心生退意，反而战意高昂。
碧睛虎是他修行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对手，他也想籍此看看自己的能耐！
一阵妖风起，黄沙随风遁去，来到碧睛虎的巢穴附近。
“碧睛虎体型巨大，身姿敏捷，不把它困住，很那找到杀死它的机会。若是被它逃了，任务可就失败了。”
这三日，观察过碧睛虎的习性后，黄沙做足了分析，定下计谋。
“沙化！”“沙化！”“沙化！”
黄沙深入地底，将碧睛虎巢穴下方几乎挖空，上面只留了一层几乎一触就破的草皮。
做好一切准备后，黄沙耐心等待。
终于，日暮西山，鸟兽归巢。
碧睛虎带着一身猎物的鲜血，迈向它的巢穴。
狩猎，或者被狩猎，这就是蛮荒之地的法则！
黄沙耐心等着，直至碧睛虎完全踏入陷阱圈的那一刻，他才暴起发难！
“沙化！”
黄沙火力全开，催动妖力，将周围的土石彻底沙化！
陷阱触发！
碧睛虎毫无防备，身子一晃，头部朝下，失足跌入陷阱之中！
“吼！”
碧睛虎怒吼着，调整身姿，想要跳跃起来！
但这惊慌失措的瞬间，已经露出了足够的破绽！
黄沙现身。
他漂浮在空中，旁边是他的八位小伙伴。
气机一动，九位一体，射向碧睛虎的青目！
凶兽体魄强横，皮毛坚韧，骨骼堪比金铁，但总不至于连眼睛都比石头还硬吧？
本源沙，摧金裂石！
一声闷响，黄沙透体而出！打穿了碧睛虎的脑袋！
黄沙微微吃惊，这个结果有些出乎他的预料：“碧睛虎也太弱了吧？”
听到这话，碧睛虎死不瞑目。
尘埃稍定，鲜血顺着伤口，淌了一地。
黄沙看到后，竟有种生而为人时吞口水的冲动。
“野兽喜食血食，妖怪也喜食血食。血食的诱惑还真是难以抗拒。”
这一刻，黄沙也不装了，落到碧睛虎身上大快朵颐。
吞噬这种热乎的血食，有种别样的快感，黄沙只吃了一口，就敢肯定，血食是所有妖和兽最喜爱的食物！
“凶兽都如此美味！也不知道人怎么样！”
黄沙感叹道：“怪不得陆渊会郑重告诫我。若是没有不周山观想图对理智的提升，恐怕我也会在尝过血食的滋味后，彻底沦为妖魔野兽之流，会去捕食更有智慧的人类吧！”
食髓知味，黄沙大块朵颐之际，他的境界提升到了通灵境！
【任务成功！您的境界已提升至通灵境！】
【任务奖励，您额外获得一粒本源沙！】
【境界突破，您获得十粒本源沙！】
【您已获得新技能：和光同尘！】
【和光同尘：一念之间，隐去神辉，化归凡品，非大修为者无法识破！外人眼中，宿主就是一粒普通沙子。】
黄沙微微错愕，旋即欣喜起来。
天地之间，但凡宝物，都有自晦的本能。
玉石、金铁、草木，这些生来没有灵智的死物，比起飞禽走兽乃至人类，本就先天不足，如果还不懂得自晦的话，恐怕刚刚成为精怪，就被其他妖怪、人类发现，拿去炼器炖药了……
“看来，我这个‘宝贝’是得到系统的认证了。哈哈，感觉在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想到这里，黄沙心中低呼一声“不妙”。
要是被人类修士抓到了，那俺岂不是要去和飞剑硬碰硬？
一想到这个可怕可能，黄沙赶紧发动了“和光同尘”。
心念一至，立刻生效。
也不见有啥声响，黄沙的头顶上就多了几株可爱的青苔。
试着挪了个位置。
青苔消失不见，又变成了其他契合环境的东西，干枯的树皮屑、淤泥，又或者是死掉的小虫子的尸体。
每一样都是和环境完美契合的伪装！
就在黄沙不断和光同尘，乐此不疲的时候，遥远的黑暗宫殿，一个不知名的存在睁开了双眼。
“碧睛虎死了，预言中的篇章，要开启了吗？”
那个存在沉沉低语：“还有谁会被永远留下，又有谁，能够追随着我，安然离去？”
它的目光，透过重重大殿，筛选许久，它的手指指向角落站着的一个妖怪，
“猪蝠，碧睛虎死了，把它的尸身收回来。”
“遵命！吾王！”
而后，不知名的存在又陷入沉寂，宛若深思。
……
沙子像蛇虫一样钻行在碧睛虎的血管经脉中，吞噬着残余的生命精华。
【进化点+20！】
【进化点+50！】
【进化点+60！】
【……】
但凡有水的物质，黄沙使用沙化能力吞噬起来就非常快。而皮毛和骨头，对他来说，则是最难处理的部分。
尤其是皮毛，这部位难以腐烂，又不易吞噬，颇为鸡肋。
就在黄沙考虑怎么处理尸体的时候，远处妖风大作，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和光同尘！”
黄沙迅速收敛气息，变成一粒普通的沙子，混在碧睛虎的尸体边。
不多时。
沙尘飞扬。
“扑哧！扑哧！”
一个模样丑陋的怪物，扇着肉翅，落在地上，鎏黑的眼睛，机敏地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第四章猪面蝠相

这个怪物，长着猪的鼻子、蝙蝠的翅膀，看起来既像猪，又像蝙蝠，也不知道究竟是雄猪雌蝠、还是雄蝠雌猪的阴阳结合……
黄沙看了，直呼内行。
这并不是小瞧猪蝙妖的意思。
恰恰相反，黄沙很慎重，从始至终，都保持和光同尘的状态，一动不动。
猪蝠妖落下后，走到坑洞前，驻足打量碧睛虎的尸体。
也正因此，黄沙才有机会，进一步观察猪蝠妖的模样。
这个猪蝠妖，口中生着巨大獠牙，全身都是紫褐色。在它的双翅中间，有两道显眼的银白纹路，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最重要的是，它没有隐藏妖气，灵变境五重的境界毫无保留地展露在黄沙面前。
不过，这也难免。
天生弱小者，需要“自晦”，韬光养晦，苟住发育。
而实力强横者，它们是掠食者，四处掠杀，才能变得更强！
而展露气息，不但可以震慑外敌，而且还可以标记领地。
当有其他妖兽无视气息闯入领地时，就能在这时迅速做出判断，是战还是逃！
一“隐”一“显”，都是蛮荒的生存法则。
“奇怪。”
猪蝠妖眼珠转动：“碧睛虎的尸体，为何没有血腥味儿？”
猪蝠妖突然口吐人言，吓了黄沙一跳！
“真是妖不可貌相，它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吃过啥药？”这一刻，黄沙有很多问号。
其实，口吐人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凡禽兽成妖，只要炼化了喉间横骨，就能讲谈人话。
而草木铁石，由于本身没有血肉之躯，即便开启了灵智，成了精怪，也很难口吐人言，除非一身修为到了高深境界，或者吞食过“化形果”！
黄沙不知道这些，听到猪蝠妖口吐人言后，心中自然震惊。
又自语了一阵儿，猪蝠妖抽动鼻子，使劲嗅了嗅四周。
“血腥味还是有的，几乎微不可察。我就站在这儿，都很难闻到血腥味，但大王又是怎么知道碧睛虎的死讯呢？算了，这不是我能想明白的，还是禀告大王，交给大王处理吧。”
说完，猪蝠妖拍动翅膀，飞上天空，消失不见。
猪蝠妖离开后，黄沙依旧没有解除“和光同尘”的状态。
见识了猪蝠妖的“口吐人言”，黄沙谨慎了很多。而且猪蝠妖口中的“大王”，也令他非常在意。
这几天，他遇到的都是些凶兽，虽然不乏实力强横者，但都没有开启灵智，没有成妖，没有修行。
以至于，让他产生了误判，以为这蛮荒之地，是野兽的乐园。
但现在看来，绝非如此。
蛮荒之地，非但不是无主之地。
恰恰相反，很有可能已经被妖王割据，分疆而治！
“连野兽都有领地意识，更何况是一方妖王？倒是我天真了，小瞧了这蛮荒。不过，说也奇怪，猪蝠妖口中的大王是谁？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感受到它的妖气？”
黄沙认为，但凡能够统治一方的妖怪，其妖气就算不明显，但也不应该丝毫不漏才对。
只有妖气外溢，警告挑战者，才能安心修行。
不然，三天两头被骚扰，还怎么修行？
身为一方妖王，总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积累在黄沙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个蛮荒，透着一股诡异。
不久后，猪蝠妖去而复返。
“扑哧！”“扑哧！”
肉翅扇动，猪蝠妖缓缓落下。
“我在空中观察良久，都没有发现端倪，看来此处真的没有妖怪。”
猪蝠妖的话让黄沙又是一惊。
我的天，妖怪都这么狡猾的吗？
还好哥更加狡猾，耐得住寂寞，不然就露馅了。
庆幸之余，黄沙听见猪蝠妖说道：“大王命我带回碧睛虎的尸身，又是为何？一头凶兽而已，又不是神兽。难道，它的身上有什么秘密？是特殊血脉吗？”
猪蝠妖沉默片刻，心生贪念：“若是有特殊血脉的话，那我把它吃了后，岂不是能……能让我的血脉进阶？”
说到最后，猪蝠妖口水直流。
“等到大王问的时候，就说碧睛虎被妖怪吃了！大王一定想不到，其实是被我吃掉的！桀桀桀桀桀！”
怪叫两声，猪蝠妖一跃而下，扑到碧睛虎尸体上，连皮带毛，撕下一大块肉，大口咀嚼！
说时迟，那时快！
黄沙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趁着猪蝠妖进食，他借着碧睛虎皮毛的掩护，一同钻进了猪蝠妖的肚子里！
和光同尘之下，猪蝠妖对此浑然不知，依旧大口咀嚼。
黑暗中，黄沙一分二十。
同一时刻，猪蝠妖面无血色！
肉翅拍动，沙石飞舞，猪蝠妖痛苦得横冲直撞！
它的肉翅，银白纹大亮，滋啦滋啦聚起电流，漫无目标地劈射，周围的树木、巨石悉数遭殃。
继而是连连的怪叫，尖锐刺耳，痛苦极了。
黄沙也颇为无奈。
“生命力怎么这么强？拜托你赶紧死吧，我真的不喜欢虐待妖怪呀……”
俗话说，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突破。
但俗话没说，这个突破过程多多长……
单向折磨的战斗，足足持续了一炷香之久，猪蝠妖才闭了气。
本源沙，摧金裂石，无往不利。
但是，对于这种级别的妖怪，那点小小的贯穿伤，若不是打在致命的位置上，也只是徒增痛苦罢了。
对此，黄沙也很无奈。
他的先天体型过小，对付体型大、生命力强的妖怪和凶兽都会颇费周折。除非，他在后面的修行中掌握了更有效、更强力的杀伤手段。不然的话，“虐待妖怪”的事情必将再次发生……
“唉，天地不仁，我仁呐！但我没办法呀！”
黄沙唏嘘着，麻溜且熟练地吞噬掉猪蝠妖体内的精血。
这是妖怪的精血，内中蕴含的生命精华更胜碧睛虎一筹。当黄沙吞噬完后，所获得的进化点，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6500多进化点！居然这么多！”
战果之丰，让他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然而让他更惊喜的东西还在后面。
“这个是……血脉？吞噬精血居然能获得血脉？”
看清内容后，黄沙错愕不已。
吞噬精血能获得血脉这种事情，他根本不知！
是系统的原因，还是说不周山观想图的缘故？
黄沙不得结果，但也没时间细究，匆忙打扫战场后，快速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第五章没错，我是猪

【您获得新的血脉！猪蝠妖血脉（凡阶）！】
【猪蝠妖血脉：10/10】
【激活之后可以获得猪蝠妖的外形，使用猪蝠妖的能力。基础消耗1000进化点每时辰！】
“1000进化点每时辰！怎么不去抢啊！猪蝠妖这种丑玩意儿谁会去变啊！”
咆哮着，黄沙摇身一变，成了猪蝠妖的模样。
肉翅扇动，妖风大起！黄沙迅速消失在山林之中。
猪蝠妖天生就有飞行的能力，飞行速度比起黄沙快了十倍有余，而且对妖力的消耗极低。
除此之外，黄沙还能使用猪蝠妖的天赋能力——雷息术！
雷息术，妖力化雷，可以以雷霆之力重创境界相当的对手！是一门威力不俗的手段！
“我的乖乖，法术攻击！”
黄沙内心挺兴奋的，他的控沙手段，虽然也能穿金裂石，但充其量算是物理攻击，遇到皮糙肉厚的，还真没办法。
这几日来，黄沙一直在避风头。
杀了碧睛虎，又杀了猪蝠妖，一日之间，连着干掉了统一实力两员小妖。这是什么行为？
黄沙可以对天发誓，这是无意的行为。
但小妖的头头儿可能不会信。
黄沙觉得，他们最起码会将此事列为“挑衅”。
挑衅实力雄厚的大妖，黄沙可没这个胆子。若是被抓住了，成了妖怪手中的宝物，那种下场，想想都惨。
而当他向系统询问血脉的问题时，系统居然说“此问题不在回答之列”，令黄沙几乎怀疑人生。
这些日子，黄沙也想四处走走，再猎杀几只妖怪，可他又实在放心不下猪蝠妖口中的大王。
之前，他刚杀了碧睛虎，没过多久，猪蝠妖就被派来收尸。
这种事情，怎么想都离谱！
简直让妖心里发毛。
无奈之下，黄沙只好选择猥琐发育。
“打不过，我还怂不过？”
黄沙掐着腰，又变回沙子模样。
这里，是一处湖泊。
黄沙藏在湖岸的淤泥中，发动沙化能力，逐渐将底层的泥土沙化。
渐渐地，淤泥河岸，悉数变成了危险的流沙陷阱！
【进化点+30！】
【进化点+10！】
【……】
不多时，一头饮水的野兽陷入了流沙之中。
黄沙熟练“帮”它一把，结束了它的痛苦。而后，割喉放血。
整套动作，轻车熟路！
作案手法，干脆利落！
分尸现场，血腥残忍！
怎么看，怎么都像个卖肉的屠夫，妖性十足！
要是有人族正道修士在这儿，铁定会高喊着“斩妖除魔”，反手送给黄沙一记五雷轰顶。
吞噬完之后，黄沙返回地底暗河。
地底暗河漆黑不见五指，虫兽绝迹，非常安全，是个修炼的好场所。
黄沙一边参悟不周山观想图，一边等待岸上的猎物上钩。
随着心神浸入，不周山的虚影渐渐出现在黄沙周围。
不周，不完整。
不周山，便是不完整的山。
黄沙周围的山，全部模模糊糊，山上的草木和花鸟，也都如同褪色的壁画，有着或多或少的残缺。
黄沙观想着，不断去修复山中残缺的内容。
但这个修复过程，无比繁琐。
花草虫鱼，甚至泥土石头，都有其种类，勾勒不好，对不上号，都算修复失败。
整个过程，无比艰难、缓慢。
黄沙的精神力，也在这个过程中，稳步上升。
但这种奇妙的状态，被一只形迹可疑的蛤蟆，给打破了。
蛤蟆是普通的蛤蟆，被暗流冲来，撞到了河壁上。
它巴掌大小，大嘴巴，小眼睛，丑唧唧的，若被人看见了，免不了挨上一记飞踢。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只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癞蛤蟆，它其实非常鸡贼呢？
注意到蛤蟆后，黄沙故意弄出了些动静。
这动静，可不是简单的声音，有妖气、有光影、有杀意，可这蛤蟆竟然只是“呱”“呱”了两声！
然后，就像是没有看到黄沙一样，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黄沙都有点惊住了。
哥们儿，太假了吧？
你这演技，爷要看吐了！
地下暗河这种地方，是一般蛤蟆能来的地儿吗？
像我这么帅气的沙子，竟然有蛤蟆能抵挡得了我的魅力？
看都不看一眼，这他娘的就离谱！
黄沙心中冷笑两声，暴起发难！
一出手，便是全力出手！
风声呼啸，飞沙走石！
十九粒本源沙就像是十九道催命符！
霎时，珠光宝耀，十九连珠，直取蛤蟆天灵盖！
说时迟，那时快！
“平平无奇”的癞蛤蟆直接后肢跪地，摆出了磕头姿势！
“且慢动手！小弟纯属路过，无意打扰大哥修行。还望大哥高抬贵手，放小弟一马。等到日后相见，小弟必有厚报！”
口吐人言！
这话说的，一听就是老油条。
日后相见？
是日后兵戎相见吧！
不过，既然会说话，那岂不是可以逼问一番？
一念及此，黄沙及时收手，变杀招为困招，同时摇身一变，化为猪蝠妖的模样。
蛤蟆顿时大惊：“啊，原来你是猪！”
黄沙：“没错，我是猪……！”
地下暗河，声音回荡不息。
一时间，黄沙的“猪脸”有点僵硬，正如此时僵硬的气氛。
蛤蟆眨巴眨巴小眼睛，不敢说话。
“我是猪才怪！”
“我不是猪才怪！”
“他妈的，老子是猪蝠怪！”
说到最后，黄沙泪流满面，一世英名，就这样被癞蛤蟆毁于了一旦。
“看到我的模样，是不是觉得很面熟？说！谁派你来的！”
黄沙不爽极了，就差把“找茬”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只要蛤蟆的回答稍微不如意，那么……就是一通“沙卡拉卡”。
蛤蟆鬼精鬼精的，一眼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种霉头，谁触谁憨批啊！
于是，吐沫星子狂喷，卖力解释：“大哥，冤枉，我冤枉啊！我没有受人指派，我真是偶然路过！你看我，浑身一点妖气都没有！实力还非常弱小，甚至比不上一只兔子！又有哪个妖怪会收我这么一个废物当手下呢？”
“不许你这么说废物！”
听到废物两个字时，黄沙想到了前世看过的故事。故事里，那些被人称为铁废物的家伙们，其实一个比一个虎！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我听大哥的！”蛤蟆连忙拍马屁。
黄沙怒气稍减，唏嘘道：“其实，我心里是有点希望自己是‘废物’，‘铁废物’的那种……”
闻言，蛤蟆的脸上爬满黑线，这家伙，脑子真的没病？
“你那是什么眼神！”黄沙反手给蛤蟆了一巴掌：“废话少说，快点回答我的问题！你家大王是什么妖、什么境界、什么能力！”
蛤蟆欲哭无泪，怎么遇到了这么一个瘟神？
“大哥明察，我真是一个无主的小蛤蟆，没有侍奉任何大妖！”
蛤蟆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小眼，恶心中还带着一点可爱。
但黄沙根本不吃这一套：“这就是你的遗言？”
“我说！我都说！”
秀才遇见兵，算是没辙。
这一刻，蛤蟆毫不怀疑，只要它再不说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它的小命就呜呼了。
“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受谁指派来，我只是路过这里。路过这里的原因，是我要去仙人洞府……”
“仙人洞府？”
黄沙听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第六章缔结灵契

“没错！是仙人洞府！”
蛤蟆见状，趁热打铁：“我能说话，就是因为我在里面吃到过半颗化形果！妖怪一途，不渡雷劫，不化人形！只有吃了化形果，妖怪才能在雷劫之前化成人形，享受人形之躯带来的修行便利！”
说完，蛤蟆得意地看着黄沙。
小样儿，本尊只是说了一个化形果，就把你这个土包子唬住了吧？
要是告诉你本尊之前的修为，那还不得把你吓哭？
然而，黄沙的反应再次让蛤蟆惊掉大牙。
只听见，黄沙淡淡地回了三个字：“没兴趣。”
“怎么样，是不是很动心啊——啊？没兴趣？”
蛤蟆的下巴拉到了地上。
“那可是仙人洞府啊！仙人！仙人是什么，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不知道。”
蛤蟆顿时绝倒。
“元胎九境之后，是长生九境！而仙人，是长生九境中的顶尖存在！三千世界，芸芸众生，只有具备极大福缘者，才能一窥仙机！”蛤蟆拍着胸脯解释着。
黄沙脑袋微歪，问了一个角度刁钻的问题：“我看你也没有修为，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呱？”
蛤蟆张大嘴巴。
这个精怪，有点难搞啊。
“咳咳，那当然，那当然是我从仙人洞府得知的！总之，仙人洞府里面的东西，只要得到一点，就能让你受益无穷！”
蛤蟆赶紧含糊其辞，结束吹牛。
要是再被问几个调度刁钻的问题，这谎话就编不下去了！
“哦，是这样啊。”
黄沙稍稍点头，说道：“那我就更不感兴趣了。”
蛤蟆顿时愣住，这家伙又不按常理出牌！
“为……为什么啊？”
蛤蟆迷惑不解，居然有妖能够拒绝成仙的诱惑！
黄沙从容解释：“仙人是什么存在？他们的洞府，是我这个通灵期的小妖怪能够觊觎的吗？倒是你，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对仙人洞府这般热衷。要说其中没有猫腻，你觉得我会信吗？来来，让我猜猜，你热衷的理由是什么。嗯……是猪油蒙了心，还是你在谋算什么？是在打算骗我呢？还是害我呢？”
听完之后，蛤蟆都要哭了。
听听！听听！
这是一个小精怪该有的智慧？本该天真无邪的小精怪，成了老油条！“妖”世多艰……
“猪蝠妖”的大手袭来，扼住蛤蟆命运的咽喉。
是生是死，只需一瞬！
关键时刻，蛤蟆含着泪，喊出了生平最为屈辱的一句话。
“不要杀我，我认你为主！”
“早说嘛！”
黄沙松开大手，释放出憨厚朴实的善意：“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
“不是吧，你连缔结灵契都不知道？”
“少废话！”
挨了一巴掌后，蛤蟆捂着脑袋交出了缔结灵契的方法。
【您获得主仆灵契！】
【主仆灵契：缔结神魂契约，契约双方不可互相伤害，仆从不得忤逆契约之主！】
【……】
主仆灵契成功缔结的那一刻，蛤蟆仰着头，努力不让泪水流下。
三界之中，五行之内，还有比本蛤蟆更惨的生灵吗？被卖了，还要倒贴钱！本蛤，太难了……
黄沙不动声色，或者说，是在故作镇定。
主仆灵契缔结后，系统便给出了蛤蟆的信息。
【种族：负世金蟾！】
【血脉：神兽血脉！】
【修为：被封印（原因不明）！】
【能力：被封印（原因不明）！】
【……】
看完之后，黄沙只想骂娘。
“这丑玩意儿是神兽？完全体的那种？还有没有天理？”
黄沙看着蛤蟆，肠子都悔青了。
要是宰了现成的神兽，是不是能获得神兽的神通？
黄沙心里跃跃欲试。
但是！
现在！
杀不了！
主仆灵契在制约！
事到如今，黄沙算是明白了，掏出这个主仆灵契，绝对是蛤蟆有意为之。
“果然，自称废物的，没一个是废物……不，没一个是个好东西！”
黄沙暗暗咬牙。
蛤蟆臭弟弟，敢跟哥斗？
哥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残忍！
……
思索万千，面容依旧风平浪静。
若是现在放走了蛤蟆，反而会令蛤蟆生疑。
若是不放，等到封印解除，那场面简直不要太“美丽”。
进退维谷，癞蛤蟆着实成了烫手山芋……
难道，来一手借刀杀蛤蟆？
想到这里，黄沙意味深长瞄了蛤蟆一眼。
蛤蟆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挂起媚笑，半点也没有神兽的矜持。
黄沙又接着盘算：“不若将计就计，让蛤蟆继续以为我不知道它的身份。如此看来，它口中的仙人洞府，应该也不是无中生有……”
正如蛤蟆所言，仙人洞府的诱惑，谁能抵挡得了呢？
之前黄沙不动心，那是因为他自知实力不够。现如今，有了蛤蟆当带路党，仙人洞府的秘藏似乎也没那么遥不可及了……
一念及此，黄沙问道：“蛤蟆，仙人洞府怎么一回事？说来听听。”
“是，主人！”
“不用叫我主人，吾名黄沙，叫我黄沙即可。”
“是，黄沙主人！”
蛤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蹲下，喷着口水说道：“那位仙人名为‘狄壶’，五千年前，以半人半妖之身，冠绝当代！相传，他并非阴阳结合、母胎孕育，而是一位大能的手笔，是大能探索人妖殊途同归之道的一次尝试……”
“真有这么玄乎？”
黄沙一句话差点把蛤蟆呛出血。
“什么玄乎！我说的是真的！全都是真的！不是谣言！不是谣言！”感觉被轻视，蛤蟆气得差点跳了起来。
“是吗？”
黄沙的态度依旧很让蛤蟆火大。
“当然是的！”
蛤蟆真想跳起来给黄沙一拳，但是又不得不克制住，继续说道：
“洪荒之后，人类一族成为天地主角。人族身躯，有着得天独厚的修行福缘。除了先天强横的神兽，妖怪一脉鲜有佼佼者在修炼天赋方面超过人类。正因如此，渡劫境时，妖怪拼了命都要渡过化形劫，化为人身。不然，成仙无望！”
“但，狄壶不同！很难用妖或人来界定他！他自成一路，他的传承也是对洪荒之后修行铁律的一个挑战！可以说，只要他成功了，那么这片天地必将天翻地覆！”
“届时，妖族崛起！人族……”
“——不再为尊！”


 第七章师哥，你好坏

闻言，黄沙沉思良久。
人妖殊途同归？大能的手笔？
这些新鲜的信息冲击着黄沙的神经。
这些离他遥不可及的东西，通过一只蛤蟆，和他联系了起来，让他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不过，蛤蟆说的话，黄沙没有全信。
蛤蟆对狄壶的评判，明显带有感情倾向，有失客观。
这在它看来没什么，但对于外表是妖、内心是人的黄沙来说，听着就有些别扭了。
狄壶是很强，但他真的有蛤蟆说的那么强吗？
他的传承，也真的有蛤蟆说的那么传奇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黄沙既不关心人族的霸主地位能否延续，也不关心妖族能否崛起。
他打听仙人洞府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自身的强大。
只有自身强大起来，才能应对蛮荒中的挑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个没见过面的“大王”，吓得蜗居在地底。
如果能从仙人洞府中得到应对的东西，那就再好不过了。
实在不行，就只能收拾细软，麻溜跑路。
“仙人洞府，怎么进去？”
黄沙直奔主题。
“这……”
蛤蟆吞吐半天，回道：“地下暗河有一处壶口分叉。每当日月同时凌空，河水就会上涌。届时，只要将身体完全没进水里，就会被壶口处的水流带进洞府。依星象来看，下次日月同时凌空，在两年之后。我本打算提前到达壶口，卧土冬眠，静待时机，没想到半路遇见了你……”
蛤蟆说的话情真意切，令人信服。
其实黄沙都明白，蛤蟆这个家伙，肯定盘算着什么。
只不过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故而，对于它的小九九，黄沙也就姑且视而不见。
“两年？不行啊。”
黄沙喃喃着，忽然眼睛一亮，计上心头，朝着蛤蟆，诡异一笑！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说完，黄沙神色和蔼，摸了摸蛤蟆的头。
蛤蟆一脸懵逼。
“我的主人，您这是？”
……
月升日落，斗转星移。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蛮荒狂野的杀戮就又已开始。
湖泊某处。
连日的干旱让湖泊失去了一半的存水，露出厚厚的淤泥。
淤泥滩上到处是野兽的脚印，横陈着零碎的尸体。
远远的，一只白天鹅在空中盘旋。
这只白天鹅，羽毛色泽亮丽，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已经诞生了一丝灵智。假以时日，蜕变之后，就会成为这片蛮荒大地妖怪中的一员。
忽然，它的双目闪烁起神异，远隔千米，锁定住了今日份儿的猎物！
那是一只蛤蟆。
尝过血食，诞生灵智的它，自然能看出来这只蛤蟆身上旺盛的血气。
是大补之物！
几番盘旋之后，白天鹅瞅准机会，俯冲而下，一口将蛤蟆叼入口中！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剧本会这么演。
蛤蟆大声惨叫，而它呢，叼起蛤蟆，天鹅点水，连半点淤泥都来不及沾上，就已经振翅高飞！
可就在这个时候，第一个意外出现了。
蛤蟆说话了！
“别怪我，主人的任务罢了。”
“嗯？”
白天鹅小脑袋里刚刚生出迷惑之意，还没想明白呢，第二个意外就出现了。
地上的淤泥见了鬼一样动了起来！居然伸出触手一样的东西，抓住了它的双腿！
然后，它就被拽进了淤泥里。
再然后，就一套流程下来……【进化点+305！】
【您现在的进化点为6205！】
“提升境界！”
【扣除6000进化点，境界+1！】
【您现在的境界为灵变六重！您获得10粒本源沙！】
【……】
这两个月来，黄沙一直在捕食野兽。
他喝血，蛤蟆吃肉。
不得不说，有了蛤蟆当诱饵后，捕食的效率快多了！
野兽虽然比不上诞生灵智的妖怪，但贵在数量众多，获取方便。只要耐得住寂寞，苟得住，就能稳定收获进化点。
而且，还很隐秘。
贸然捕食妖怪，很有可能会引起头领妖怪注意。
在之前的一次猎妖中，黄沙身陷险境。
有一个人形的妖怪异种，气息如同漆黑的深渊，徘徊在黄沙周围，迟迟不肯离去。
黄沙使用了“和光同尘”，妖怪找不到他，只是凭借着战斗经验和狩猎本能，就和黄沙对峙了半月之久，最后，使出了无差别的攻击手段，大肆宣泄了一通后，才堪堪离去。
也正是而那次的经历，让黄沙对妖怪的评价大为改观。
若是人形妖怪异种的攻击再密一些、再猛一些，黄沙自认难逃受创的结局。
也正因此，黄沙又重新选择了猥琐发育这条路线。
“6000啊……下次就7000了！再修炼下去，吞噬普通兽血，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黄沙无奈地叹了口气，境界越高，开支越大。
他现在，进化点除了用来提升境界外，还要用来强化本源沙。
两者都是巨额开支，进化点的获取速度远远跟不上消耗速度。
而且，他所处的这片湖，方圆千米的范围，都被他沙化成了沙子！
湖泊现在的模样，整个就一蛮荒版“月牙泉”，再恶化一点，就是生命禁区了！
若非有蛤蟆一直拿命勾引，怕是连鸟毛都难拔到。
“有机会还是得猎杀妖怪！一直畏畏缩缩也不是办法。”
黄沙心中暗暗思量。
正值此际，蛤蟆嘴里叼着天鹅肉，钻了下来。
“黄沙，要不咱换个地儿吧！”蛤蟆腮帮子鼓囊着，说道：“这儿的兔子都认得我了！老鼠见我就溜！再这样下去，用不了两天，咱们就只能吃草。”
“那就走吧。”
黄沙变成猪蝠妖的模样，展开肉翅。
“啊？真走啊？”
蛤蟆大喜过望，丢掉天鹅肉，连忙抱紧黄沙的大腿。
霎时，妖风大起。
黄沙振翅，沿着地下暗河，朝下游飞去。
许久之后，黄沙破土而出。
地面风景秀丽，依山伴水，唯独缺少一样东西——沙滩！
这种时候，作为大自然的“建设者”，黄沙小妖又岂会敬谢不敏？
“沙化！”
六十九粒本源沙同时飞出，绵延的河流旁很快便多出了一条沙滩带。
接下来，黄沙开始了他最拿手的工作——守株待兔。
“出来吧！”
蛤蟆被黄沙从地底掏了出来，像尊活佛一样供在沙滩上。
“呱！”“呱！”“呱！”
黄沙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蛤蟆的表演。
周围不少动物都被蛤蟆吸引了注意力，但更多的是警惕和观望。
甚至，还有不少野兽在低头交流。
“喂，看到了吗？那片沙滩很可疑啊。”
“什么可疑？沙滩不是一直都有吗？”
“它刚刚才出现！还有，那只蛤蟆也很可疑。”
“哪里可疑了？那不就是一只普通的蛤蟆吗？”
“你怎么不信呢？等着，我去证明给你看！”
说完，一头斑羚就迈着小碎步走到了蛤蟆面前。
它先是用蹄子踩了踩沙子，然后又用蹄子踩了踩蛤蟆的头。
一切正常。
斑羚有些迷惑，回头看向同伴。
然后在同伴的注视下，“咻”的一声，没了踪迹！
“原来，真的很可疑啊！”
另一只斑羚嚼了嚼口中的青草，若有所思。
“呱！”“呱！”
蛤蟆在放声大笑。
就在此时，它忽然被人从背后一脚踹飞。
“这儿怎么有一只癞蛤蟆，大煞风景。”来人嫌弃道。
蛤蟆回头看去，是一男一女。
他们两个漫步沙滩，踩在流沙上如履平地！
蛤蟆吐了吐舌头，又见那女子扯着袖子，低声问道：“师哥，你把我喊到这里，干什么呀……”
一脸娇羞。
“嘿嘿。”师哥坏笑着：“干一些……不方便在人前干的事！”
“师哥，你好坏——”
师妹眉眼含黛。
娇柔的声音，听得人骨头都要化了。


 第八章亡命鸳鸯

黄沙几欲吐血！
这架势，这后面要发生的事，有点扛不住！
激动之下，差点破了功。
还好“和光同尘”足够豪横，远不是这两个年轻修士能够勘破的。
“师妹——”
“师哥——”
你侬我侬，眉目传情。
忽然，师哥收起坏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成了一只蛤蟆！
“呱！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师妹，你看看我，变成了一只蛤蟆！像不像？”师哥眉飞色舞。
黄沙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就这？就这？
你就给我看这个？
“啊？这是？”
师妹嘴巴微张，显然受到了和黄沙一样的惊吓。惊吓之余，她双眼中还流露出丝丝失望。
“《五行幻相》！蛮荒历练前，师父私授给我的遁术！是门极为高明的变化之术！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在人前显露。我心里一直惦念着你，这才约你来这僻静地方，展示给你看。嘿嘿。”
“啊……师哥，你真是太好了，变化得真的好像……”
“那当然，也不看看师哥我是谁？这地上的东西，我都能变！”
变成蛤蟆的师哥，一边“呱”，一边得意地说道：“你随便说样东西，我马上变给你看！”
遇到这样不解风情的师哥，师妹的心情也是一言难尽。
“那，那你就变粒沙子吧。”师妹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好！”
师哥兴致勃勃。
“嘭”的一声！
蛤蟆消失不见，师哥变成一粒沙子，落进了沙子堆里！
“师哥，师哥！哪个是你啊？”
师妹看着地上的沙滩，一脸茫然。
黄沙也傻了眼。
修道之人，这么会玩？
不过，黄沙懒得理他。
这个男子是人，不是妖怪。
黄沙只把妖怪当猎物，并不主动狩猎人。
不过，这个师哥有点“脑残”。
想了半天，黄沙只想到了“脑残”这个词来评价他。
秀完技后，就老老实实变回来呀，在沙子里钻什么钻？
忽然，黄沙神色一变，急忙遁入地下。
果不其然，师哥发现了地下暗河！
地下暗河中，师哥已经恢复人身，拔出了随身佩剑，神色凝重。
“奇怪，此处五行分布不曾有金，又是为何有沙金呢？事出反常必有妖！”
师哥掏出一道黄符，塞进口中，瞬间骇然失色！
“这！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妖气！隐藏起来的妖气！是妖怪的老巢吗？急急如律令，收！”
师哥掐指作诀，数十道符纸从他怀中飞出，在地下暗河中不断游荡，飞转几圈后又回到他的怀中。
“有了这十道索妖符，这妖怪定然插翅难逃！想不到，历练临近结束还能再有收获！哈哈，把它交给领队张师兄后，师妹一定会夸我很能干，门派也会为我记功！”
黄沙深深无语。
能干不能干我不知道，但是，兄弟，你这个真的有点犯到哥们儿的忌讳了。
看到这里，黄沙不再隐匿身影，以猪蝠妖的模样，现身地下暗河。
师哥听闻动静，双目闪烁金光：“啊，你是猪！”
“再说一句是猪，今天就只有一个能活着上去！重申一遍，这不是狠话！”
黄沙摊开手，哥无所畏惧。
师哥一声冷哼：“小小猪妖，也敢大放厥词！同为通灵境六重，你能奈我何？倒是你，铁定看不到今天的日落了。猪妖，受死！”
“慢着。我不想杀人。把你身上的东西交出来，我会饶你性命。”
“哼！”
回应黄沙的，只有一剑！
黄沙瞳孔一缩，双翅雷电聚集！
“雷息术！”
一道电光，迎面劈中师哥。
然而，光芒过后，地上只有师哥的衣服！
“不好！这小子借机遁逃了，是那门法术，五行幻相！”
原来，师哥从一开始就判断出了实力差距，打的是遁逃的注意！
黄沙心道一声不妙，急忙手按土地。
“控沙！”
霎时，泥沙将周围的信息悉数反馈回来。
黄沙用力一抓，头顶的沙土“哗哗”落下。
“这是怎么回事？”
变身为沙子的师哥大惊失色，他左冲右突，但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流沙的掌控！
最终，伴随一声闷响，落在黄沙面前。
“我承认小瞧了你。”黄沙心情复杂：“我本不愿杀你，但你过于狡诈，甚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如此心性，留你不得。”
“你……！”
师哥眼睛圆瞪，眉心绽放出一道朱砂状血斑。
黄沙握住拳头，冲进师哥头颅中的本源沙迅速剿灭了师哥残余的生机。
人族重法术轻肉身，在本源沙面前，脆弱如纸。
“唉。”
黄沙一声叹息，顶上流沙，葬下师哥。
地面上。
久久不见师哥现身，师妹有些着急。
“师哥！师哥！”师妹环视四周沙滩，呼喊道：“师哥，你在哪里？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很厉害了！”
但是这空荡荡的沙滩上，不会再有她师哥的身影了。
师妹焦急不已。
“师哥！你再不出来，我就去叫人了！”
蛮荒之中，遍地是宝，但是危险同样密集！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准，师妹最担心的事其实已经发生了。
就在师妹架起遁光，准备撤离的时候，一粒沙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师哥？”
师妹的眼中含着泪。
闻言，她眼前的沙子缓缓落入她的手中。
“你快变回来呀，人家担心死你了！”
师妹忍不住责备，关爱之意溢于言表。
但是“师哥”似乎存心卖弄，小小的沙粒微微摇晃，不动声响地变成了两粒。
而后，两粒又变成了四粒！
四粒又变成了八粒！
八变十六！
十六变三十二！
三十二变六十四！
紧接着，沙粒开始组合成字。
那些字连起来为：“师妹，这个戏法你喜欢吗？”
“喜欢！”
师妹双眼汪汪，轻轻颔首。
而后，沙子飞快变换：“闭上眼睛，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师妹又喜笑颜开，满怀幸福喜悦，闭上了眼睛。
也是在这一刻，黄沙露出了如昙花绽放的杀机。
一缕飞沙穿空过，伊人含笑沙中卧。
凋零的美丽，很快被流沙掩去。
“怜香惜玉！”蛤蟆跳了过来，阔谈道：“让人在没有恐惧的情况下死去，这种杀戮手法，何止是温柔？堪称我辈妖怪楷模。额……黄沙，他们的肉身，我可以吃掉吗？”
顿时。
黄沙神色一凛。
沙石大手拔地而起，狠狠握住蛤蟆，杀气四溢！
“你是在找死吗？？？”
蛤蟆惶恐至极：“主、主人，我做错了什么？”
黄沙这才意识到他的失态。
人杀妖怪，天经地义。
妖怪吃人，天经地义。
一时间，黄沙混乱了。
“有人来了。”
黄沙将理不清的思绪抛之脑后，抓起蛤蟆，遁入地下。
刚才泄露的杀气，像是黑夜中的灯塔，暴露了他的位置。
不多时，便有四五个人族修士赶了过来，他们气息强横，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个个都不弱于黄沙。
率先到达之人，手里抓起一把细沙，神色凝重，戒备着周围。
“张师兄，怎么了？你火急火燎地飞到这里，是发现什么了吗？”有人问道。
张师兄是此次试炼的领队，一身修为碾压同辈。
他的身体周围，浮动着蓝白色的灵压波纹。
那是灵变境强者独有标志！


 第九章雷霆强袭

“一闪而逝的妖气。”
张师兄神色凝重：“此地不宜久留。清点人数，我们换个地方。”
“师兄，你也太谨慎了吧。这里是蛮荒，是庚午区，不会有问题的。”
“是啊，张师兄。庚午区灵变境往上的妖怪都已经被斩杀了，剩下的净是些通灵境的小妖。如果这里真有妖怪，正好拿来给参加历练的外门子弟练手！”
“诸位，张师兄所言不无道理。会不会是有了新晋灵变境的妖怪？”
“新晋灵变境妖怪有什么可怕的？就算张师兄不出手，咱们几个凭借剑阵之威也能将其诛杀！”
几个修士说话的功夫，其余参加历练的二十多个外门弟子也陆续赶了过来。
这些人，明显模样更年期一些，修为参差不齐，有通灵期，也有刚入门槛的筑基期。
他们神态疲惫，显然是奔波了许久，没能充分休息，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张师兄，等待他的进一步指示。
“张师兄，你看看，师弟、师妹们都已经很疲惫了。在这种状态下，强行赶路，恐怕才是给了妖怪可乘之机。”又有人劝道。
张师兄依旧没有放松警惕，问道：“人数清点过了吗？有谁不在？”
“回师兄，王集师弟和宋鲜儿师妹不在！”
“他俩人呢？”张师兄皱眉问道。
闻言，回话的弟子有点不好意思，扭捏半天，回道：“回师兄的话，王集师弟和宋鲜儿师妹关系甚密，他俩故意避开人群，想必是要做些不便为被人看到的事情……”
旋即，余下众人爆出窃窃私笑。
张师兄有些尴尬，再问下去，就是自讨没趣了。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简直胡闹！”斥骂两声后，张师兄下达命令：“列剑阵！交替警备！修整一个时辰，转移驻地！”
……
黄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实际上，他就混在张师兄的脚旁沙堆里。
有“和光同尘”在，他并不担心会有人发现端倪。
不过，这些人说的话，让他很在意。
“蛮荒，庚午区？灵变境的大妖被屠戮一空？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根本听不懂？”
黄沙观察着情况，伺机偷听更多的情报。
对于这群人，黄沙依旧没动杀心。
这些历练修士，跟他无冤无仇，要他动手屠杀，把历练修士当妖怪一样宰，他做不到。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陆渊传他不周山观想图的目的之一，就是不愿看到他凭妖性本能杀戮，最终堕入魔道。
如此一来，黄沙更不愿意主动“猎杀”人类了。
只要这群修士不惹事端，他就会放任这些修士安然离去。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事与愿违。
一个时辰快到的时候，张师兄忽然从怀中掏出一道蓝色符纸。
符纸上书“追魂敕令”四字。
张姓修士灵力涌动，蓝色符纸飞速燃烧，最终竟然唤出了“师哥”王集的魂魄！
众人纷纷大惊！
“是王集师弟！”
“谁能杀的了他？”
“以王集师弟的实力，连求救都来不及吗？”
“宋鲜儿师妹多半也凶多吉少了……”
“杀了凶手，为王集师弟报仇！”
“报仇！”
“张师兄，为宋鲜儿师妹报仇啊！”
一时间，群情激愤。
张师兄咬紧嘴唇，喷出一口精血，吐出白色符纸上。
顿时，白色符纸雷电滚动，“刺啦”一声飞出纸面，像蛇一样在空中游走。
这般手段，饶是见过大场面的黄沙，都暗呼“神奇”。
“是雷蛇咒！”
“雷蛇可以自动找到凶手！”
有历练弟子认出咒法后，低声叫道。
黄沙顿时心情一紧，泛起嘀咕：“不是吧，这雷蛇能找到我？”
不出片刻，令他无语的事情发生了。
“和光同尘”之术，不是无敌，更不是不存在，只是技法高超的伪装。
这种伪装，即便是索敌类术法也无法锁定具体位置。
但是，锁定不了具体位置，也能找出个大概。
雷蛇就在黄沙身边十丈范围来回游走！
“怎么回事？雷蛇怎么一直游移不定？”
“难道，凶手在我们身边？”
“快退下！”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连黄沙都被连带着提醒了一番！
只见，张师兄又掏出一张符纸。
这张符纸，黑色纸面，正面书着两个金色大字“雷绝”！
灵力激发之后，雷绝符化为重重乌云，挤满在黄沙的头顶。
看到这一幕，黄沙有苦难言。
“真不愧是重术法轻肉身的人类！”黄沙感叹道：“同境界的妖怪，谁经得起这种折腾！”
话音未落，雷霆便密密麻麻落了下来。
一阵劈洒，沙滩化为焦土。
“死了吗？”
“到底是什么妖怪？”
“太可怕了，居然混迹在我们中央……”
“有妖怪的尸体吗？”
年轻的后辈议论着战况，忽然又听到一声“快退下”！
他们急忙抬头，却看到头顶上方闪动着雷光，一时间齐齐看向张师兄。
“张师兄，你的雷放错了！放我们头顶干吗？”
“那不是我啊！快退下啊！”
张师兄高声大喊，但是已经为时已晚。
雷光照亮乌云，年轻修士们于临死之际，看清了乌云背后的真面目。
那是几十头蝙蝠，密密麻麻，通体紫黑色，状若乌云，双翅闪着银光，布满雷电。
“妈呀！那是什么妖怪！”
“师兄，救我！”
“我还不想死！”
“……”
“轰隆隆！”
雷落！
一片狼藉。
静寂之后，蝙蝠悉数消失，化为一粒粒品相不凡的沙子，漂浮在空中。
本源沙，具备宿主能力，如同分身。
方才的短短瞬间，黄沙化为一盘沙子飞到空中，变化为猪蝠妖模样，同时使出“雷息术”，威力堪比“雷绝”！
雷者，渡劫之刑罚。
人类区区肉体凡胎，又岂能抗住？
雷霆过后的一片狼藉，便是最好的证明。
“唉。”
黄沙一声叹息，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好强横的妖孽……”
就在黄沙叹息之际，张师兄的声音传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禽兽之妖，还是先天之宝？”
先天之宝？
听到这个称谓，黄沙心生杀机。
人可留，妖可留。
唯独称其为“先天之宝”者不可留！
一旦“先天之宝”这个称谓传出去，届时，黄沙将会成为人妖共敌！
这一刻，天地间起了大风。
黄沙杀意凛然！
张姓修士眯着眼睛，佩剑挡在身前！
同一刹那，黄沙和张师兄齐齐出手，本源沙撞在剑上，留下毕毕剥剥的印记。
剑受损，本源沙也微微受损。
下一轮。
张师兄人头落地，手中死死攥着来不及使出的逃命符咒。
重法术者，一旦失去了术法的优势，败亡便是注定的事。
“唉。”
黄沙又深深叹息。
“敢问主人，为何叹息？”蛤蟆钻了出来，站在黄沙身边。
“我不想杀他们的。”
“这我知道。”
“可我还是杀了他们。”
“这在所难免。”
“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弱者，没有选择。欲安天下，先兴兵戈。”
“唉。”一声长叹，黄沙回道：“愿世间有净土。”
时光流逝，漫长的修行后，黄沙迎来他修行路上的第二个节点。
黄沙召出九十九粒本源沙，沐浴在阳光之下。
他的气息，中正、平和，没有了妖类的暴戾，但又隐隐藏着锋芒，像是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不轻易示人，且不见血则不收。
“开启突破任务。”
黄沙一声低语，系统的声音跟着响起。
【扣除10000进化点，突破任务开启成功！】
【任务内容：将目标区域变成风沙领域！】
【风沙领域：目标区域全部被沙漠覆盖时，即为风沙领域！】
【注意：此任务不可放弃。三个月内完成可以获得额外奖励！】
【超时无惩罚。】
【任务计时开始！】


 第十章红衣少女

“嗯，这活儿简单。”
说完，黄沙就想抽自己两嘴巴子。
这口毒奶，邪乎！
任务内容是简单，但是架不住任务范围大啊！
看到目标区域在地图上的范围后，黄沙都懵了！
迄今未止，被他沙化过的所有地方加起来，和目标区域相比，就是大饼上的一粒芝麻！
“这是三个月能完成的事吗？三年，三年还差不多吧。”
黄沙无语极了。
现在的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闷头干活。
【沙化土地成功，进化点+1！】
【沙化土地成功，进化点+1！】
【沙化土地成功，进化点+1！】
【……】
时间飞逝，两月时间转瞬就过，不知不觉，目标区域已经沙化了五分之一。
比他想象的快多了！
依照目前的速度，一年之期完成任务也不是遥不可及。
其中，进化点的获取速度令他颇为意外！
他本以为，停止了狩猎活动后，进化点的获取速度会慢下来，直到他遇到了一小片埋藏的灵石矿。
【沙化灵石成功，进化点+100！】
【沙化灵石成功，进化点+100！】
【沙化灵石成功，进化点+100！】
【……】
两百个提示同时响起，有本源沙在，一个沙化周期，他就获得了20000进化点！
不仅是灵石矿，还有绿松石、云母石、孔雀石、龙鳞石等石矿，个个都蕴藏着丰富的大地精华！
“怪不得，蛮荒会成为人类修士的历练之地，实在太富饶了！不仅仅是妖兽，灵药、矿产等都是蛮荒的宝藏！”
这番深入沙化，为黄沙打开了新世界！
“强化控沙！强化沙化！”
【扣除1000，沙化能力强化成功！】
【扣除1000，控沙能力强化成功！】
【……】
【扣除10000，沙化能力强化成功！】
【扣除10000，控沙能力强化成功！】
【……】
黄沙控制沙子到处掠夺、到处吞噬，遇到普通砂子解决不了的矿藏，就分出本源沙去沙化。
渐渐的，他的沙化能力越来越强，对沙石的掌控力也越来越高！
如今，只要他把精神力分散到沙粒上，他就能探知到视野之外发生的事情。
当然，使用这种能力时，探知的范围越广，他的实力也会因为平均分散而下降的越厉害。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弊端。
【扣除4500进化点，本源沙强化成功！得到一粒凡级上品本源沙！】
【扣除4500进化点，本源沙强化成功！得到一粒凡级上品级本源沙！】
【……】
短短两个多月，他花出去的进化点就有近70万！
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现在，他凡级上品的本源沙，就有足足100粒！
实力比起两个月前，可谓天壤之别。
黄沙看向资料面板。
【风沙领域：完成度72%！】
【已用时间：76天！】
【……】
“速度又快了！”
这一刻，黄沙对三个月内完成任务后的特殊奖励充满期待。
“那就快马加鞭，再快一点！”
黄沙毫无保留，集中力量朝着一个方面蔓延沙漠，沙漠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增。
蛮荒某处。
清潭流水，束着马尾的红衣姑娘走到潭水边，脱下了靴子。
脚丫洁白，人颜如玉，亭亭玉立的身材，豆蔻年华的年纪。潭水清清，红衣艳艳，相映相成。
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叹上一句“人间绝景”。
哗啦啦，哗啦啦！
小姑娘的脚丫豁起水花。
“蛮荒试炼好太无聊蛙，连个像样的妖怪都没有。真是的，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受累？”
说到最后，小姑娘鼓囊起嘴巴，故作生气，让人看到，想忍不住掐一掐她的脸蛋。
“彩织小姐，早就告诉过您了，蛮荒历练非常枯燥，可您不听。得知吴公子要来的消息后，您非闹着要跟来，拦都拦不住。”
小姑娘背后的老者恭敬说道。
“福伯，这我当然知道！”名为“彩织”的小姑娘皱起黛眉，一脸秀气，认真道：“吴涅那个家伙怎么到了蛮荒，就跟小鱼进了海，一下子没了踪迹呢？”
福伯温和笑着：“吴公子突破在即，当然不会在庚字区逗留。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戊字区猎杀灵变境妖怪呢！”
“啊？”
彩织小姑娘嘴巴圆圆张起：“怎么不早说！我也要去！”
“这可不行。”福伯劝道：“老爷有令，让你待在庚午区不要离开。蛮荒历练是给野路子散修、小宗门弟子增加实力的。咱们李家自有传承，不需要这种低廉的东西。反倒是小姐金枝玉叶，在蛮荒这种野地方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李彩织更生闷气了。
就在此时，大风吹过，沙尘漫天。
清澈潭水变得浑浊不堪，少女白净的脚丫双双蒙上了浊黄泥巴。
“连沙子也欺负我！”李彩织委屈巴巴。
“哈哈哈。”福伯的笑容充满溺爱，说道：“彩织小姐莫慌，我这就为您驱逐泥沙！”
说完，福伯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子。
起初，布袋干瘪着。
只见福伯轻轻吐了一口气，干瘪的布袋立刻变得圆滚，仿佛要被撑爆一样！
“去吧。”
福伯松开手，布袋升到高空，“呼呼呼”，吹起大风！
这风，并不是山野之风，而是灵性之风！
大风过处，别的不吹，只吹泥沙！
以小石潭为中心，“呼呼呼”吹出了一片没有泥沙的净土。
李彩织“咯咯”笑了起来。
“福伯你好厉害啊！”
李彩织眨着水汪汪的大眼，指着潭水上游方向道：“福伯你快看！流沙快把河道淹没了！上游也要脏了！”
“彩织小姐莫急。”福伯从容笑着：“我这就把那边的沙子也吹开！去！”
布袋子“呼呼呼”飞到了上游！
灵性之风所至之处，沙石纷纷退散，被掩埋的河流，又充满了河水。
此处发生的事，黄沙早就知道了，只是懒得理会。
事实上，只要是个人，不妨碍他办事，他就懒得理会。
同样的，若是有谁不开眼，他也不介意当回阎王爷，替地府开开张！
“还在吹？没完没了了？”
黄沙脚步一滞，他清楚地感知到，越来越多沙子，被吹离了地面，范围已经远远超过了小石潭的范围！
黄沙有些烦躁！
阎王不开张，有人硬往地府撞！


 第十一章傀儡之沙

小石潭处。
李彩织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戏水。
忽然，她瞪大了双眼，指向福伯背后。
“福伯，那是妖怪吗？”
“小姐多心了，但凡妖物巡游，必然妖气四溢，甚至对于那些大妖，远远就能看到普天盖地的黑云。这里风平浪静，一丝妖气也没有，怎么会有妖怪呢？是小姐多心了……”
福伯温和说着，缓缓回头，看到七粒小石子飞在他的周围，像是萤火虫一样，游来游去。
“这是……？”
福伯微微眯着眼，片刻后大笑起来：“小姐，不得了啊！您真是福缘深厚！这七粒飞石，算是妖怪，也不算是妖怪！观其模样，应该是沙丘中刚刚诞生灵智的奇石！这是未经人手炼制的先天之宝！小姐只要炼化他们，就能立刻得到一套中品凡器的宝贝！”
“凡级中品？”李彩织下巴微扬：“那有什么稀奇的？我二哥在城主府举办的比武大会上，力压一众青年，可是得到过绝品玄器！”
“小姐，不一样的。”福伯温厚笑着：“这七粒奇石是先天之宝，天生成套，进阶潜力巨大。千百年之后，能成为镇族之宝都不为过！而你二哥的绝品玄器，是后天器物，一万个都比不上这七粒奇石的价值！”
黄沙还未开口，便听到了他极为忌讳的一个词——先天之宝。
黄沙心中杀意更重。
“真的吗？”李彩织听得心花怒放，拍手催促：“福伯，福伯！快把它给我抓过来！想不到我李彩织也是一员福将。嘻嘻，这次蛮荒真没白来。”
“小姐请稍候。”
福伯挽起袖子，探手抓向七粒本源沙。
但当他出手后，瞬间脸色大变！
七粒本源沙只是个诱饵！真正的杀招在下面！
九十三粒本源沙破土而出，趁着福伯出手瞬间留下的空门，一举洞穿了福伯的心脏！
嘭！
偷袭得手！
福伯背部迸射出一道血线！
“小姐快走！此妖极度危险！”
福伯回光返照，拼尽最后一口气发出警告。
李彩织早已僵立当场，不愿意相信看到的事实。
灵变境的福伯，就这样，一照面就死去了？
养尊处优的世家小姐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
她脑中空白，就算是有保命手段，也使不出来了。
地上沙石聚集，化成了一双人类的大手，握住了她那湿漉漉的玉白双足。
“啊——”
少女叫声凄惨，风沙更盛！
沙石滚滚席卷之后，小石潭不见了踪迹，少女也没了芳影，单调枯燥的沙漠上，只有一抹殷红色浅浅露头。
风一吹，仅留的红靴也被尘沙淹没。
黄沙还在疯狂沙化。
所至之处，生灵绝迹，一片荒芜！
……97%、98%、99%、100%！
风沙领域完成的那一刻，一股浩瀚的气息包裹住黄沙，系统的提示也如雨后春笋般弹出！
但黄沙此刻的心神全部放在自身的变化之上。
众化归一，黄沙恢复成唯一模样。
他的沙石之躯内部，不断发生着爆炸，一朵接着一朵、小到极致又璀璨无比的“烟花”在他体内华丽绽放。
这是他体内的灵力在发生变化。
当这种变化到达极致时，灵力就会悉数蜕变为法力。
法力，是下一个大的境界。
烟花绽放过后，黄沙体内留下了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芒。
这些光芒，是半成品的法力，是比灵气更高阶的能量！
黄沙试着调动气机，刚一发力，本源沙便发出“嗡嗡”的轰鸣，内蕴的破坏力，比之前强了十倍还不止！
若是再遇到福伯这样境界的人类修士，黄沙根本不需要再寻找空门，直接便能正面击碎福伯的防御！
这便是妖怪修肉身的恐怖之处！
而黄沙的肉身修行更加恐怖，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以杀伤力著称的“金系”先天之宝！
藏剑于鞘，黄沙收起所有锋芒，恢复为平平无奇的模样。
系统的消息积累了一沓，黄沙一一览阅，当看到某条后，他露出会心笑容。
【您已成功进阶！您现在的境界为灵变境！】
【您获得一百粒本源沙！】
【您获得新的天赋能力：傀儡沙！】
【傀儡沙：沙之傀儡，提线木偶！傀儡沙由本源沙转换而成，包含宿主的精神与意志。傀儡沙一旦成功种植在生灵体内，便会和生灵的肉身魂魄交织在一起，外力不可剥除。被控制的生灵超出宿主两个境界后或者其精神力远胜宿主后，傀儡沙将会进入休眠状态，期间傀儡会脱离控制，直至宿主实力提升至足够程度，傀儡沙才会重新激活！】
看到这里，黄沙脑子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张丑脸——蛤蟆！
不！是负世金蟾！
哼。这个心里装满小九九的家伙，可真是让本大爷放心不下呢。
坏笑着，黄沙继续阅览。
【风沙领域：完成度100%！】
【用时81天零6时辰！满足条件，请于下列选择中选择一个，作为您的奖励！】
【一、阵法：雷火绝沙阵（威力巨大，有天劫之能，入此阵者，难觅生机。基础消耗：每息100000进化点）！】
【二、奇术：万物之音（可以听到天地万物的声音，并与之交流。视交流对象的灵智不同，消耗不同数额的进化点。基础消耗：每息10点）！】
【三：遁法：黄天厚土遁（遁土而行，转瞬千里，五行属土之地，无不可到者。基础消耗：每息100000进化点）！】
三门奇功，各有千秋！
每一门都是惊世骇俗的无上神通！
惊喜接二连三，都快成了惊吓了。
过惯了苦日子的黄沙，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脑袋。
选谁好呢？
是北大青鸟呢？
还是新东方呢？
又或者说，是山东蓝翔呢？
奇术、阵法、遁法，真是让人纠结。
心念一动，黄沙返回地下，如何选择，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猪妖？”
看到黄沙后，李彩织脱口而出，眉间也浅浅写着厌恶。
原来，在此之前，黄沙并没有顺手解决掉这个红衣少女，而是把她关进了地下暗河。
“我不是猪妖，而是沙石怪。实际上，见过我真身的人，基本上都死了。不过，我并不打算杀你。前提是，你要配合，回答我的问题。”
说完，黄沙恢复成沙粒模样，从他的身躯处，分裂处一粒黑色如琉璃的沙丸。
傀儡沙！


 第十二章生生造化丹

“你要问什么？”
李彩织盯着黑琉璃般的沙丸，绣眉紧皱。
“不急。”
黄沙再度开口，但这次的声音直达李彩织脑海！
万物之音！
可以同天地万物直接交流的奇术！
“传、传音？”李彩织樱唇微张，不可思议地看着黄沙。
蛤蟆听到李彩织的话后，不禁愣了一下。
但没给它多少反应时间，黄沙的声音便出现在蛤蟆的脑袋中！
是万物之音！
隐秘、霸道的单向交流手段！
被交流的对象，无法拒绝沟通！
简直是流氓般的奇术！
“送你一个礼物。”
黄沙看到了蛤蟆的错愕，也不点破，把黑色沙丸送到蛤蟆面前，说道：“这是生生造化丹，我从人族修士手中搞到的丹药，可以洗精伐髓。你跟了我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粒丹药当赏给你提升实力！他年我若为妖帝，帝座之下，当有你的一处席位！”
黄沙一边胡诌着，一边观察蛤蟆的反应。
蛤蟆的表情有点精彩，干笑道：“哈，哈，主人，您真是太客气了……”
鬼精如蛤蟆，它岂能不知这黑沙丸是什么东西？
不管是啥，反正肯定不是生生造化丹！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一直倒霉劲儿还缓不过来了！
蛤蟆心中十分苦涩：“算了，一般毒药也毒不死我。”
而后，壮士断腕般吞下了黑色沙丸。
蛤蟆接过“傀儡沙”，内心又崩溃又无语。
“感觉好极了！”忽然，蛤蟆鬼叫道：“无色无味，入口即化。丹田火热，四肢充满力量！啊！真是灵丹妙药啊！”
蛤蟆总是会习惯性地拍马屁，这波感慨，搞得黄沙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真有那么神奇？”黄沙问道。
“当然！”蛤蟆一口笃定：“只可惜人族丹药和我这妖躯不对付，我只感觉增加了力气，越发地往凶兽方向进阶了，但还是无法修行。”
黄沙若有所思，心里已经明白得七七八八了。
蛤蟆感受到的力气增加，是傀儡沙中携带的本源之力融入到它体内的表现。
此刻的系统中，多出了个傀儡栏。
【宿主精神力：100475（参悟不周山观想图可继续增加）。】
【傀儡1号：负世金蟾】
【血脉：神兽血脉】
【天赋能力：被封印】
【境界修为：被封印】
【精神力：1200（被限制）】
【综合判断：该傀儡各方面受到大幅制约，无挣脱束缚的可能性，宿主对其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看完之后，黄沙心中窃笑。
小蛤蟆，你给的主仆灵契，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啊，我悄悄加了个双重保险，希望你不要介意。
心中暗笑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黄沙装模作样感叹道：
“无法修行？那颗太遗憾了。人族真是废物，连个有用的丹药都炼不出来。下次，下次再遇到人类修士时，一定给你搞个有用的丹药！”
蛤蟆“感激涕零”，心中狂喜。
不是吧，不是吧，这石头小子真的被我折服了？再对我好点，到了仙人洞府，我都快舍不得报仇了……
黄沙又是一阵窃笑。
傀儡沙的效果，还真是童叟无欺。
蛤蟆那边刚心生欢喜，傀儡的资料栏里，便把蛤蟆的变化标识了出来！
一举一动，皆在掌控之中。
老奸巨猾的两个妖怪，望着彼此，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两个影帝，互飙演技，看懵了一旁被捆着的李彩织。
正不明所以之际，黄沙就已斥退蛤蟆，掏出一粒傀儡沙，送到她的面前。
李彩织警惕地看着黄沙。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黄沙的声音出现在李彩织的脑海。
李彩织冷漠以对，板着个脸，一言不发。
黄沙不以为意，淡淡说道：“配合一点，我不想先礼后兵。你是人类，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世上让人开口的方法有很多！”
“你要折磨我？”李彩织贝齿紧咬，紧张起来。
“别把我往下三滥想。”
黄沙把傀儡沙送到李彩织面前：“与其受辱而死，何不在我这儿受到一番礼遇后，有惊无险，从容返乡呢？”
“你要怎样？”
李彩织明白事情不会像黄沙说的那么简单，但听到有生还的可能后，她还是忍不住动了心。
“先吃为敬。”黄沙举着傀儡沙：“我要害你，没必要兜弯子。”
李彩织看了又看，最终听从了黄沙的话，贝齿一咬，将傀儡沙吞入腹中。
顿时，一股暖流自小腹涌起。
李彩织地双颊当即泛起红霞，她的气息节节拔高，一直到通灵境九重才停下！
一粒傀儡沙，帮她提升了四个小境界！几乎直接把她拔高到灵变境！
黄沙心中都暗道神奇！
同一时刻，李彩织的信息出现在傀儡栏中。
【宿主精神力：100475（参悟不周山观想图可继续增加）。】
【傀儡2号：李彩织】
【血脉：无】
【天赋能力：无】
【修行功法：赤霞流光诀。】
【境界修为：通灵境九重】
【精神力：4399】
【综合判断：该傀儡各方面受到大幅制约，无挣脱束缚的可能性，宿主对其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黄沙不着声色点头，这时，李彩织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葫芦里卖的药，李彩织没有吃出来，反而更加迷惑。
一个妖怪，怎么可能好心给人提升境界？事出反常必……！
黄沙及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只听黄沙说道：“签订主仆灵契，认我为主！回答一些问题，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真的？”
李彩织美眸闪烁，心思瞬息百变。
它要问我什么问题？
一个困在蛮荒中的妖怪，我有什么是怕他知道的吗？
家族秘密？势力分布？兵力部署？好像并没有。
况且，契约能签，自然也能解。只要回到家族，重金购买一个“替死傀儡”，代我受过违约惩罚就行了！
一念及此，李彩织回道：“你问吧！”
“不急。先签订主仆灵契，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黄沙故作疑阵，把主仆灵契递到李彩织面前。
“我没有必要骗你。”
李彩织咬破手指，把鲜血烙印，印在了灵契之上。
“如此甚好。”一切准备妥当，黄沙开口问道：“庚午区是怎么回事？”
“哦，这不算什么秘密。”李彩织爽快回道：“人族以天干地支计数，庚午区是依此计数法对蛮荒划分后的一个区域。这些区域，隶属于不同势力，多数情况下，是作为宗门弟子的历练之地使用。通俗的说，是宗门世家的后花园。”
后花园？
黄沙对这个消息有些吃惊。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后花园。人族修士，也太不把妖怪放在眼里了吧。
“还有呢？”黄沙追问道。
“我不明白。”李彩织不是很配合。
黄沙加重语气：“比如，这里是庚午区，‘灵变境的妖怪已经被驱逐一空了’，该做何理解？”
黄沙对这类信息非常在意，他初次听到时，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就是被驱逐了啊。”李彩织理所当然地回道：“历练修士驱逐妖怪，这不很正常吗？”
但黄沙却露出了森冷杀意。
“你撒谎。”
黄沙冰冷的声音直达李彩织的心灵深处。
就在刚才，李彩织说完之后，系统即时给了回馈。
【检测到傀儡2号撒谎，请问是否施加惩罚？】


 第十三章大离王朝，荒灵卫

“我没有！”
李彩织刚一嘴硬，剧烈的痛楚便传遍全身，甚至美丽的脸庞都因此扭曲变形。
哀嚎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停止。
“我能成就你，也能毁了你。”
黄沙的心意渐冷。
喘息了好久，李彩织牙齿打颤，丝毫没有少女佳人的风姿。
她趴在地上，眼神空洞，含糊不清地说出了她知道的事情。
“大离王朝，荒灵卫。他们负责监管蛮荒的各个区域。为了便于人族修士历练，每个区域，对妖怪的境界都有明确规定。不符合规定的妖怪，下场只有两个。一，被驱赶到合适区域。二，当场镇杀。”
“荒灵卫？”
黄沙深深皱眉。
“荒灵卫是区域的监视者和管理者，身负国运，实力好深，至少高出所属区域妖怪一个大境界。他们镇压蛮荒，自大离王朝开国以来，已有两万三千年，从未出现过纰漏。在他们的监察之下，一只蚊子都飞不出蛮荒。不过，他们从不插手历练修士和妖怪的争斗，只是负责蛮荒基础的秩序规则和传送法阵的运转。”
李彩儿的声音有气无力。
黄沙听后，顿时心生危机，要是被荒灵卫盯上了，那可就太糟糕了。
“那庚午区的荒灵卫呢？”
事关性命，黄沙不得不问。
“庚午区的荒灵卫职位调动，他的继任者还未到任。”
黄沙稍稍松了口气，不是之前所想到的糟糕情况就好。
荒灵卫的消息，可比仙人洞府的消息来得震撼多了。
若不能在弱小的区域长久待着占山为王，一步一步往更强大的区域赶去后，最终的下场，必然是难逃死亡，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黄沙命令道。
“是！”
李彩织说了很多不为“妖”知的东西，黄沙越听越心惊。
这个蛮荒，根本就是妖怪的牢笼！
自大离王朝立国以来，没有一个妖怪，能从蛮荒活着出去！
阴雨雷鸣，蛮荒雨落，地下暗河水位上涨，渐渐埋住了李彩织的膝盖。
黄沙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叹了一声，说道：“你走吧。”
李彩织的双眸，这才渐渐恢复了神采。
“真的吗？”李彩织问道。
“我说过不杀你，自然不会食言。”黄沙心绪低落：“赶紧走吧，别再来蛮荒这处罪孽之地！还有，你要切记，出去之后，不要提及有关我的一切。否则，我一个念头，就能远隔千山万水，取你性命！”
“不敢！我不敢！”
李彩织仓皇起身，生怕黄沙改变主意，看了黄沙一眼后，红袖圆舞，一掌打破地面，飞上天去。
黄沙望着阴沉的天空，久久无语。
谁能想到，蛮荒真正的凶险，并不是妖兽呢？
若非抓了李彩织，黄沙打死也想不到会有荒灵卫这种东西存在。
大离王朝，荒灵卫！堂堂妖族，竟然成了人族圈养的猪羊！
而蛮荒就是牧场！
“不过。人族真是厉害。”此时，黄沙心中竟然生出一丝病态的骄傲，但旋即又很苦恼：“苍天呐，大地啊，我怎么是个妖怪啊！”
大雨飘飘，有妖很苦恼。
轰隆隆。
雷霆闪烁，传送法阵亮起。
人族疆域。
陈留郡，云州城。
李彩织站在传送法阵上，久久失神。
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家中。
“彩织，你已经通灵境九重了？看来，你在蛮荒成长了。嗯？福伯呢？”
李彩织的父亲问道。
顿时，李彩织泪水如雨下。
提及福伯的死因，就会涉及黄沙。涉及黄沙，就会被黄沙一念索命！
此刻，除了哭，李彩织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李父深深皱眉：“我明白了。福伯，是出事了吧。福伯的修为在灵变境三重，他在上限为通灵境的庚午区遇害，看来庚午区出现了了不得的妖怪啊。此事我会禀告城主，让城主组织讨伐队！”
闻言，李彩织美眸闪亮！
父亲，不愧是我的父亲！事情和你猜的一模一样！
快去禀告城主，组织讨伐队，为福伯报仇啊！
可是，很快，李彩织就忧心起来。
如果黄沙死了，我会怎样？
替死傀儡，能保住我的命吗？
替死傀儡。
千年拘魂木所刻。
它并不能真的代人受死，只是一种解开契约禁制的宝物。
只要用鲜血在傀儡背后书写上其姓名和生辰八字，替死傀儡就会代其受过，承受违背契约的代价，化为飞灰！
这种宝物，价值不菲。
就在城主府发布讨伐任务之际，李彩织悄悄去了商会，重金购下替死傀儡。
回到闺房。
小心翼翼打开盒子。
巴掌大的替死傀儡就躺在金帛内衬之上。
划开手指，鲜血涌现。
李彩织深吸一口气，写下姓名和生辰八字。
不多时，傀儡小人双目血红，密密麻麻的裂纹布满全身，一阵剧烈颤动之后，“啪”的一声，碎成了无数块！
契约解除！


 第十四章桃之夭夭

见状。
李彩织松了口气。
娇美的面容上浮起冰冷、怨恨的笑容。
“石头怪，你死期将至！我这就去告诉城主你的真实实力！”
这一刻，李彩织心中杀意滔天。
“不。”李彩织忽的恢复了些理智：“还是告诉父亲取消讨伐队，让我们李家人自己去蛮荒。福伯说过，那石头是先天之宝！”
这一刻，李彩织喜笑颜开。
只是，她刚起身，娇美面容忽然涨得通红，心脏像是被绳索勒住了一样，痛苦不已。
熟悉的恐惧袭来，李彩织瞳孔紧缩，跪倒在地。
只是，这一次，却不能像上次那样，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了。
樱唇微张，芳华凋零。
蛮荒中。
黄沙停下沙化的步伐，看向前方。
在他身后，是重重起伏的沙丘，一望无际。
“活着……不好吗？”
黄沙微微叹息：“明明警告过她，她还是踏上死路。人呐，唉……”
一声叹息，黄沙看向天空中的飞鸟。
只见，他以沙划手，空中的飞鸟竟然纷纷驻足栖息。
这时，一道难以言喻的波动从黄沙身上散出。
飞鸟们叽叽喳喳，拍动翅膀，竞相回应。
万物之音！
可以同天地万物交流的奇术！
有了这门奇术，花草虫鱼，都能成为黄沙的耳目！
“前方是何处地界？有何厉害妖怪？”黄沙照例询问。
这些情报，能够帮他规避许多危险，还能帮他发现一些矿藏，有助他及时改变前行路线。
鸟儿不知道天干地支的划分，你一言我一嘴说着妖怪的信息：“一头金毛狮子，威风凛凛。一条大蟒蛇，害怕。有一株桃树，很多果子，香，想吃。还有一个乌龟，躲在洞里，白天、晚上都睡觉。”
黄沙稍稍颔首。
鸟儿智慧简单，能说出这些基本信息已经不错了。
黄沙又问：“你们有没有见过荒灵卫？那种躲藏在暗处、实力强大的人类。”
鸟儿们回答不上来。
黄沙只好作罢。
放走鸟儿后，黄沙又拘来几只野兽，甚至还有几头筑基期的小妖，多方打听之下，才敲定了四个大妖的情报。
其中，离他最近的，是逆鳞金蟒！实力最强的，是雷震玄龟。最好斗的，是重瞳金狮！最难缠的，是桃精……
四个怪妖，皆在灵变境，各有千秋，共同统治着方圆千里的地界。
“前方，应该就是新的区域。”
黄沙暗暗自语：“依照李彩织所说，前方区域荒灵卫的实力，应该在法力境！”
但法力境有多强，黄沙心里也没谱。
这里是蛮荒，有着严格的规划，法力境的大妖只会出现在它们被允许出现的位置。一直以来，黄沙都没有遇到过。
“前路堪忧。”
黄沙长长叹息：“蛮荒的妖族这么难，难道就没有妖族大佬出来主持公道吗？算了，妖魔鬼怪为祸人间也不好。只为我主持公道就行了，我可是个好东西！”
苦中作乐，总好过闷闷不乐。
一只白鹤飞过。
黄沙探手招来，坐在它的背上，朝前方飞去。
越过山峰，掠过山林，白鹤来到了一处平原，在上方稍作盘旋。
平原中央，生着一株高大的桃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粉色的桃花漫天飞舞，将附近点缀得如同人间仙境。
就在此时，一队人类修士来到了此地。
他们骑狼驭虎、驾鹤踏蟒，一行四人，各显手段，停在了桃树百丈处。
“灵变境七重的桃精！”
骑狼的男性修士，手握长鞭，遥遥指着巨大桃树，说道：“树上结的果子生命力浑厚，没有百年时间孕育，恐怕难有此气貌。服下一颗，裨益良多。没想到此等福缘，居然被我们四人碰到了。”
“王道兄不可大意。”
驭虎的修士蓄着络腮胡子，双眼精芒流转，说道：“吾等绝非踏足此处的第一批人。你看那桃树上的果子，同时成熟的足足有十七颗。如此数量，实属异常。就算朝廷有令，对灵草灵树类精怪不能竭泽而渔，但同时留下十七颗果子还是太奇怪了。总不能，是前几批来此历练的修士都没有发现这桃精吧？”
“孙道兄言之有理。”
踏蛇的修士身材修长，整个人像蛇一样，裹在水青色的长袍中，只余一个脑袋留在外面，他声音低哑，说道：“那么，唯一能解释这种情况的理由，就是这个桃精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容我先放把火，烧它一烧！”
“赵道兄莫急！试探之事，不妨由小妹先行动手。桃树浑身是宝，万一被你烧坏了，就不好了。”
说话者，是骑着白鹤的女子。
她和三位男性同伴一样，都是灵变境五重的修为。
“哦？公输老妹，你有何妙策？”骑狼的王姓修士大大咧咧问道。
复姓公输的女修士黛眉微皱，轻嗔道：“奴家名为公输静芙，还请王道兄以后唤奴家静芙……”
静芙，可比公输好听多了。
王姓修士挠头一笑，带着歉意：“是某家又给忘了！还请静芙老妹一显神通！”
“诸位可要看仔细了，若是妖精有何异动，还请诸位为奴家掠阵！”
“那是自然！”
“静芙仙子大可安心。”
“静芙老妹，交给俺吧！”
闻言，公输静芙微微颔首，从头上取出一只纤细银钗。
“去！”
公输静芙双指一点，银钗如飞剑掠空，瞬息之间，到了桃精那里。
而后，银钗兜转，一颗碗大妖桃便被银钗穿着，送了回来！
公输静芙接过妖桃，贝齿轻轻一咬，桃汁四溢，香飘十里。
“哇！”
三名男性修士看直了眼睛。
只是，美人和美味共存，三个男人，究竟是在为谁痴迷？
“咯咯咯。”
公输静芙掩面轻笑：“小妹献丑，接下来就看三位道兄的神通了。”
“那就让我来吧！”
踏蛇的赵姓修士率先开口。
王姓和孙姓修士也跃跃欲试。
他们乐在其中，对即将发生的危险浑然不知，只有远在高空、藏身鹤口的黄沙隐隐察觉一些端倪。
“放我下去吧。”黄沙轻轻道。
而后，白鹤盘旋，振翅飞走。
一粒黄沙从天而降，不偏不倚，落在了桃精的根脚处。
“嗯？”
桃精有所察觉，灵念扫过黄沙。
“是一粒泥沙啊，还好不是鸟粪，不然就太恶心了。”桃精碎碎腹诽。
这个时候，赵姓修士的手掌遥遥对准了一颗妖桃。


 第十五章人妖勾结

众人齐齐凝目。
只见，赵姓修士的袖口也飞出了一道银光！
仔细看去，居然是一条银鳞短翅蛇！
好家伙！
银蛇学着银钗的模样，也卷起一颗妖桃，头也不回地就跑。
只是，如意算盘落空了一半。
地面突然冒出一条细长的树根，一鞭打出空爆，重重抽在银翅蛇身上。
银翅蛇身形一颤，差点摔了下去。
赵姓修士的模样肉痛不已，眼看着就要功亏一篑，他的口中吐出一道符纸。
法力涌动，符纸燃烧。
银翅蛇身上闪烁出几个血色符印，身体陡然长一截。待到桃树精的树根再度抽来时，银环蛇尾巴一扫，“啪”的一声，竟然将树根扫成了齑粉！
趁着余威，银翅蛇卷着妖桃回到赵姓修士袖子中。
“赵道兄好手段！”
“青兽宗的御兽法门，果然精妙！”
“厉害！厉害！”
余下三人相继吹捧。
“嗨，晦气，差点着了道了。”
赵姓修士摆摆手，取出妖桃，当着众人的面，吞服而下。
金妖桃，银妖桃，吞到肚子里的才是好妖桃。
只有现在吃掉，才能免得事后被人觊觎。
赵姓修士深深看了三位同伴一眼，道：“这桃树精果然大有门道，刚才那看似随意的一记抽击，实则另有乾坤。它的树根近乎凡级绝品的兵器般坚韧，若非我的银翅蛇经过秘法锤炼，恐怕一下子就被抽爆五脏六腑了！王、孙两位道兄，你们小心。”
“多谢赵道兄提醒。”络腮胡孙姓修士抱拳道：“就让某家试他一试！”
说完，孙姓修士须发飞扬，衣袍无风自鼓。
“吒！”
孙姓修士暴喝一声，他的身体钻出一条白虎虚影。
白虎虚影模样灵动，威势摄人，身躯微倾，高高跃起！
霎时！
风声大作！
“是白虎衔尸！”
王姓修士认出了这一招的名字。
众人齐齐凝目，只见三丈多长的白虎虚影，轻轻一跃，就跳到了桃树精的面前。
它虎口一张。
一颗妖桃轻松到手。
而那桃精就像榆木疙瘩一样笨拙，等到白虎回到孙姓修士身躯后，它的树根才慢了半拍，从地底探出了头，像个呆子一样愣住片刻，又讪讪缩了回去。
黄沙看到这一幕后，暗自评价道：“速度不足。”
只是，这速度不足，究竟说的是谁，就不为人知了。
“哈哈哈哈哈。”
众人见状，纷纷大笑。
“树精就是树精，灵智低下，比不上有毛的畜生！”
孙姓修士豪气干云，抓起妖桃，一口吞下：“不错，入口即化，堪称人间美味！只此一颗，我停滞的境界就又有了松动的迹象！”
“竟如此神奇？”
王姓修士也迫不及待了，从怀中取出一支洞箫。
洞箫吹响，落叶飞舞。
在美妙的演奏中，飞舞的落叶渐渐汇成了一条线，线的末端延伸向妖桃。
而后曲风一变，柔和的曲调瞬间变得肃杀。
被乐曲控制的树叶，也在此刻变成了锋利的刀片！
一刀一刀，千刀万剐！
树叶卷过，树上的妖桃只剩下了桃核和一点皮肉连接在树上。
其余的汁液果肉，被树叶切割成了比米粒还小的块粒，随着树叶，飘到王姓修士面前。
此等精细手段，众人纷纷为之侧目！
“献丑了！”
王姓修士抱拳作礼，嘴巴一张，树叶上的果肉汇成一条细流落入他的口中。
黄沙看到后，都佩服不已。
“不亏是人类修士！花样真多！我都想学法术了！”
赞叹罢，黄沙继续暗中观察，他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果然，不出片刻，转折来了。
转折幅度之大，让早有心理准备的黄沙都吃了一惊！
“成熟的妖桃还有十三颗，我们该怎么分配？”孙姓修士问道。
“一人一颗，还多出一颗。”王姓修士略作沉思，说道：“剩下的一颗，我们分吃了吧！”
“可以，此法甚为公正。”赵姓修士没有异议。
而后，三人齐齐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公输静芙。
“静芙老妹，你意下如何？”王姓修士问道。
公输静芙微微摇头。
“不同意？”孙姓修士有些不悦。
赵姓修士虎视眈眈看向公输静芙：“我们可是定下过契约的，要公平分配此行所得。莫非，你自持本领高强，要独占大额不成？”
方才的取桃过程，只有公输静芙举重若轻，了无痕迹取回了桃子。而他的表现，最为差劲，甚至，来到蛮荒后临时培养的银翅蛇，都受了伤。
四人本领，高下立判。
真要按本领大小分配的话，他赵姓修士，无疑是最吃亏的。
“三位道兄莫急。”
公输静芙朱唇开阖，缓缓道：“树上剩余的妖桃，三位道兄可随意分配，小妹一个不要。”
“嗯？”
三人齐齐侧目：“你这是何意？”
公输静芙的笑容依旧从容：“三位道兄，是否感觉丹田微微发烫。”
“是又如何？”三人齐齐问道：“那不是药效吗？”
公输静芙不再说话。
又过了几息的时间，踏蛇的赵姓修士忽然摔倒在地，面色铁青。
“怎么回事？”
王、孙两位修士急忙询问，但很快，他俩也面色铁青、瘫倒在地。
到了此时，三人都反应了过来。
“公输静芙！你竟然暗害我们！你就不怕灵契的反噬吗！”
说着，王姓修士就重重吐了口血。
公输静芙面色不变：“暗害？王道兄，你可冤枉小妹了。明明是你们心生贪婪，中了桃精的圈套，服下了有毒的妖桃，关我什么事？既然不关我事，灵契又怎么会反噬我呢？”
“你、你也吞服了妖桃，为什么……你没有事？”孙姓修士喘着粗气。
公输静芙微微歪头：“那当然是因为我事先吃了桃精给的解药啊！”
真相竟然是人妖勾结！
听到这话后，赵姓修士死不瞑目，率先升天。
搜刮过尸体，公输静芙一挥袖，将尸体送到了桃树精的周围。
顿时，树根涌动，如同盘蛇，卷起尸体，拖入地下。
“十换一，按照约定，你该给我真正的妖桃了！”公输静芙对着巨大桃树说道。
巨大桃树也不含糊，树皮裂开，一颗娇艳欲滴的金黄桃子像下蛋一样，从它的躯干中央落了下来。
桃枝一卷，送到公输静芙面前。
公输静芙“咯咯”一笑，收下金桃：“不错，是真的妖桃。看在你我合作如此愉快的份上，我就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重瞳金狮被一个世家子弟打得半死，这时间，多半成了坐骑。要不要自晦锋芒，暂避风头，你看着办吧。毕竟，我没有吃人结果的本事，失去了你这颗果子树，我会很头疼呢。”
又是一个重要信息！
黄沙都心动了。
但比起公输静芙口中的信息，黄沙更感兴趣的是公输静芙这个人。
人和妖合作，一起害人？
这个人，有些意思。
那么，是不是，能从她那里，搞到蛮荒区域的地图？
又或是，想法更大胆一些，弄到荒灵卫的信息？
一时间。
黄沙看向公输静芙的目光，炽热起来。


 第十六章降伏

一念及此，黄沙不再隐藏。
妖风起，沙尘动。
眨眼片刻，遮天蔽日的沙尘笼罩住了小平原！
公输静芙和桃树精，齐齐色变！
这时间，本能大于理性。
公输静芙探手招出一双散发着危险光芒的环刃，向外冲出。
但是，这是看似薄薄的一层沙尘，却如龙筋一样坚韧！
刚撞到最外层的沙尘，公输静芙便以更快的速度弹回了原地！
桃树精更惨。
情况生变的那一刻，它就拔根而起，想要开溜。
但是，地面上伸出一双沙尘大手，蛮不讲理、硬生生地又把它拽回了泥土里！
土里长的，就在土里老老实实待着！
刹那接触，一人一妖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来者何人？可敢现身一见！”
公输静芙对着空荡荡的沙尘高声喊话，如临大敌。
桃树精也弥漫起桃花花瓣，罩住了它和公输静芙。
“我就在你的眼前。”黄沙淡淡回道：“是你不识庐山真面目。”
说完，公输静芙身前的沙尘聚集成了一团莲花宝座。
宝座的中央，悬浮着一粒米粒大小、色如珠玉的沙粒。
正是黄沙的本体！
“妖怪？”
公输静芙脱口而出，三分震惊七分迷惑地看着黄沙。
“不错。本座名为黄沙，沙石妖怪是也。”
黄沙坦然回道，他连本体都不怕被公输静芙看见，又岂会在这点事上藏头露尾？
“你竟然能直接和我在识海中交流！这是为何？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也只是灵变境吧。”公输静芙小心问道。
“原因重要吗？”黄沙反问道。
交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万物之音”。但这门奇术过于惊世骇俗，就不便为人所知了。
令黄沙没想到的是，他的一句反问，反而给他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是奴家唐突了。”
公输静芙敬畏地看着黄沙，暗暗猜测：“不渡化形劫，不食化形果，不能讲人言。之前也是，它的出现毫无征兆，可见它的实力和手段足足高出我一个层面。莫非，它其实是渡劫妖王的分身？”
一念及此，公输静芙的态度缓和中带着恭敬，道：“不知前辈尊驾显圣，有何贵干？”
前辈？
黄沙为之一愣。
我这就成前辈了？
“呵呵。”
黄沙乐得看菜下碟，笑道：“尔等在此地大闹了一场，惊醒了本座的沉眠。不过，本座倒是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这才现身，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同本座合作？”
这番话，听得公输静芙又是一阵心惊。
大闹了一场……果然，它一直都在此地！
“前辈有令，晚辈莫敢不从。”
公输静芙暗道棘手，若是这老妖怪提出了什么过分要求，她可该怎么脱身？
“不对，不对。”黄沙语气和蔼，纠正道：“不是命令，是合作。合作的基础，是双方平等，双方互利。以强权压人，能称为合作吗？”
“是，前辈说的是。”
公输静芙苦笑不得，在您面前，我能不合作吗？
“孺子可教。”
黄沙老神哉哉，摆足前辈风范，道：“尔等一起出手，不要保留实力！本座亦会心怀杀机！合作的前提是知根知底，知道有多少斤两，才能去端起多大的碗！动手吧！”
这一刻，黄沙凶威大盛！
尘沙漫天，风声喧嚣，天地肃杀！
大日的光芒被遮蔽殆尽，密集的沙石铺天盖地，就像铁幕一样笼罩在公输静芙的头顶！
公输静芙抬头仰视，只觉得一股深深的压抑扑面而来。
不给她多想的时间，昏暗的天空忽然“群星”闪烁！
一颗、两颗……十颗、百颗！都是黄沙本源沙！
下一瞬，群星陨落！
“疾！”
公输静芙掐起法诀，青玉双环冲天飞起，化为重重幻影，迎上陨落的群星。
桃树精此刻也妖气爆发，漫天飞舞的花瓣迎风一卷，化为一柄花伞罩在头顶。
几乎是同时，一人一妖变换气息，推出杀招！
竟然是想要以攻代守！
“琼玉之华！”
公输静芙双手为剑，周围飞舞起青玉般的树叶。
每一片树叶，都并非真正的树叶，都是术法幻化出的“相”！每一片都蕴含着恐怖的威能！
相比之下，桃树精的杀招就有些锋芒不足了。
花瓣飞舞，本该娇艳的颜色像衣物褪色一样，逐渐失去色彩，最后变成死寂的灰白……
黄沙注意到了这一变化，他还注意到，在花瓣彻底变为灰白色之际，有一些肉眼难察的东西，混进了他的沙尘领域之中。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奇门诡术也怕一力破万法！
陨落的群星可不是术法的幻相，而是实打实的本源沙！
每一粒都是凡级上品！
每一粒都是黄沙！
每一粒都是黄沙重拳出击的拳！
品质虽然略低桃树精的树根一筹，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啊！
轰！
巨大的波动回荡在平原上空。
风卷云舒后，又是晴空万里。
公输静芙望着澄净的天空，很难现象自己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大战的结果，是她还活着，是那沙石老妖怪没了踪迹。
“死了？”
公输静芙皱起黛眉，伸手扶了一把枝叶凋零的桃树精。
而后，一人一妖同时开始寻找黄沙的气息，可翻来覆去，能找到的只有地上随意散落的普通沙石。
“哦？”公输静芙看向桃树精：“你是说他不敌我俩联手，逃走了？”
桃树精不能口吐人言，但和公输静芙之间好像另有交流的手段。
听到公输静芙的话后，桃树精摆动枝叶，示意没错。
可就在这个时候，两柄沙石做的狭剑突然架在了她俩的要害之处。
“死？”
黄沙略带可恶的声音响起：“会死的，是你们吧！”
一人一妖齐齐变色。
只听黄沙又道：“亏我小小期待了一番，你们正面战斗的能力真的不行。唉，妖族青黄不接也就算了，你们人族后生也不行啊。难道说，就没有一个能打的吗？”
这倒不是黄沙故作姿态。
方才的对拼，若不是他及时收手，公输静芙和桃树精的身躯，早就千疮百孔了！
天空中声势浩大的波动，都是本源沙击碎“琼玉之华”后的余波。
肉身力量和术法对拼的结果，是肉身力量的完胜！
公输静芙的术法，没有对本源沙造成任何威胁。
桃树精的手段就更弱了。
诡怪居多，威力严重不足，而且速度极慢！
在这种瞬间爆发的战斗里，桃树精几乎派不上用场。
黄沙也是在那一刻才明白过来，为何桃树精和公输静芙选择演戏这种复杂的杀人越货，就是因为正面实力太弱了！
被黄沙训斥，公输静芙羞愧道：“并非是晚辈学艺不精，而是前辈您太强了！您的控沙手段，同境无人能出其右。即便是剑修宗门的分光化影，也做不到同时操控这么多实物，而不减威力！”
公输静芙见多识广，一下道出了问题的本质。
黄沙不禁又对公输静芙高看一眼。
而且，心里也美滋滋的。
听听，瞧瞧，人长得漂亮，话说的也漂亮！
享受完马屁，黄沙切入此行的正题，问道：“我的手段你也见识过了。我问你，我的能耐，比起降服重瞳金狮的那位世家子弟，如何？”
公输静芙花容失色。
“前辈，您是要……？”
想到了某个可怕的可能后，公输静芙连忙劝道：“万万不可！武源翼身具异脉，一身修为远超同辈！杀招层出不穷，保命手段也是数量众多。武家老祖更是赐他了一件上品灵器防身！此子，极为难缠！”


 第十七章真实目的

公输静芙的话，反而激起了黄沙的好胜心。
那个人族少年真的有那么强？
是不是能从他身上，找到“人族强横、蛮荒是妖族牢笼”的理由？
这些日子，黄沙虽然也遇到过人类修士。
但这些人类修士，皆流于平凡，没有能让他眼前一亮的奇才。
“难缠的对手总好过一文不值的对手。”
黄沙对公输静芙说道：“越强越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凡有颗精进之心，都不会坐视强劲的对手擦肩而过。小美女啊，有时候该刚正面还是要刚正面的。”
“可他是法力境。”
黄沙：“……”
气氛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一阵静寂之后。
黄沙装傻道：“啊？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合作是吧！对对对！你俩的猎杀暗算，本座略有兴趣，想参股一笔！”
公输静芙想笑又不敢笑：“前辈请讲。”
黄沙继续道：“大概的计划是这样的。表面上，还是你俩一起行动。但实际上，则由我暗中出手。这样一样，大大加快猎杀效率，对咱们都好！还有，不仅是人，妖啊、凶兽啊，都可以！我只取内中精血，余者你俩看着分。”
黄沙已经想通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就算他不杀人，但人还是要害他。
与其于此，倒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他的手中。
李彩织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证！
黄沙明明放了她，可换来的结果，却是恩将仇报！
这段时间，黄沙也颇为心累，人和妖的因果纠缠，他已经放弃去想个明白了……
公输静芙吞吐问道：“前辈，您连妖也杀吗？”
黄沙冷冷一笑，反问道：“你该不会觉得我和妖是同类吧？行了，别装了，我土石成精，多少算是先天之宝。在蛮荒行走的智慧生灵眼中，又有谁不是把我当作趁手兵刃看待呢？”
公输静芙顿时语塞。
黄沙的话，令她无法反驳。
方才交手的时候，她就有种感觉。
她感觉，她不是在和妖怪交手，而是在和成套的兵器交手！
“前辈说的是。”公输静芙恭谨道：“妖怪主修肉身，修内周天。人类主修法术、器物，修外周天。前辈的肉身是金铁土石，在血肉生灵眼中，的确是兵刃。不过，前辈，人族修士身上，会有不少材料，这些材料您也不要吗？”
“噗！”
黄沙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老妹儿，你倒是早说啊，这装出去的逼如同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哟。
“都是你们的。”黄沙故作风轻云淡：“本座一力破万法，只相信自己！甚至，你帮忙对付武源翼的话，他身上的私人物品，也是你的！”
听到“武源翼”三个字后，公输静芙讪讪一笑：“那还是算了，他的东西，我只怕没命消受。”
“开个玩笑，我也没命消受。”黄沙腹诽了两句，说道：“你问下桃树精，看它意下如何？”
万物之音的沟通极具隐秘性，桃树精只能听得到公输静芙的话。
公输静芙侧身片刻，转而对黄沙道：“它说，它没有异议。一切听咱们两个的安排。”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缔结契约吧！”
说完，黄沙掏出两粒傀儡沙。
“前辈，您这是……？”
公输静芙看着状若黑琉璃的傀儡沙，非常不解。
“这是我们合作的保证。”黄沙解释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美女，你的手段，我可是耳闻了一二。先前的三位同伴，不就是被你利用契约的漏洞害死了么？”
一时间，公输静芙无言以对。
这个石头怪也太难缠了吧！老娘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碰到了这个臭石头，本想着糊弄两句就能摆脱的……
“勾心斗角，浪费时间，不利于合作。我们只有充分信任彼此，才能精诚合作。实不相瞒，这是傀儡沙，服下之后，你们的生死皆在我的一念之间。哪怕远隔万里，你们只要生出了害我之心，我都能立刻知晓！”
说完，黄沙的意念冷冷扫过公输静芙和桃树精。
果不其然，“实不相瞒”的结果，让妖难以接受。
听完公输静芙的翻译后，桃树精反应激烈，摆动树枝，不知在说些什么。
其中的内容，黄沙也懒得动用万物之音去听，多半是大为不满、拒绝服用、一起动手之类的。
但公输静芙始终沉稳。
片刻后，她指着桃树精，斥骂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用你那榆木脑袋好好想想，你说的话可行吗？爱吃不吃！找死自己去！老娘不陪你！”
说完之后，公输静芙微微摇头，抓起傀儡沙，吞入腹中。
黄沙默不作声，等待桃树精的选择。
又踟蹰了片刻，桃树精跟着卷起傀儡沙，送入根部。
“小桃树，看来你还是不服气。”黄沙缓缓说道：“小美女说的没错，拒绝傀儡沙的结果就是死！你该不会觉得，我露出底牌后，会让你拒绝了我还能活着离去吧？从结果上看，你的脑子不行，但运气不算太差。总归来说，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
此刻，公输静芙和桃树精的信息全部出现在黄沙的脑海里。
【傀儡2号：公输静芙】
【修行功法：青木生灵功（可同木系精怪交流）、碧海潮生诀。】
【境界修为：灵变境五重】
【精神力：12310】
【综合判断：该傀儡各方面受到大幅制约，无挣脱束缚的可能性，宿主对其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
至于桃树精，只是一株普通的变异桃树，没有血脉，没有传承，智慧低下，若不是其可以吞噬尸体，结出果实，对公输静芙这个工具人有所帮助，黄沙才懒得浪费一粒傀儡沙去操控它。
而后，黄沙补充道：“傀儡沙，没有副作用。用到它，也是不得已的万全之策。凭心而论，本座无意操控你们，合作结束之后，自会帮你们解除。公输静芙，相信你能够明白本座的苦心。”
给了棒子也要给枣子，如果没有恢复自由的希望，不管是谁，也都不会卖力干活。
至于合作什么时候结束？黄沙也不清楚。
如果非要问个期限的话，那就一万年吧。
“奴家当然明白。以前辈的手段，断然可以强迫我们服用，而非现在这样，给足礼遇。”公输静芙心情复杂：“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做你最擅长的事！”
黄沙恢复成一粒细沙的模样，落在公输静芙手里，说道：“计划是这样的，你负责找到历练修士，我负责动手。事成之后，交给桃树精毁尸灭迹。”
这计划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公输静芙苦笑着：“要是走漏了风声，恐怕人族疆域再无我立足之地。”
“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黄沙宽慰道：“我们同样猎杀妖怪！很有可能，不久的将来，蛮荒也没有你的容身之所。”
公输静芙顿时觉得前路黯淡。
原来如此！
公输静芙蕙心兰质，隐隐明白了黄沙的目的。
“您找我合作，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吧。”公输静芙干笑着：“妖怪在蛮荒大闹一通，必然会引起荒灵卫的注意。而人族修士则不然，闹腾得越凶，就显得越天才！但那样一来，我一旦回到人族疆域，就会原形毕露。届时，仇敌遍天下，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隐藏的目的，被一语道破！
公输静芙的聪惠，又一次惊艳到了黄沙。
“说的不错！”
黄沙非常满意：“若是寻常之辈，当然可能会就此死去。但你是寻常之辈吗？”
公输静芙口中苦涩更重。
黄沙不紧不慢说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别告诉我，你来蛮荒，只是为了散心。实不相瞒，我还打算离开蛮荒，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呢。有你在外面做个引路人，我又何乐不为？这下你该清楚，我对你没有加害之心了吧？”


 第十八章苦主上门

“离开蛮荒？”
公输静芙抬头：“大离王朝立国以来，从来没有妖怪能活着离开蛮荒！修士历练，只能带走灵矿、异草等死物。这些事情，相必前辈您早已知道。前辈，您又是为何出此豪言？难道您真有离开蛮荒的办法？”
“暂时没有。”黄沙坦言：“不过，我相信有！只是不为我们所知。”
“说的也对。”公输静芙一脸认真：“蛮荒宝藏之多，难以计数。中央区域更是有功参长生九步的妖王。若能收服他们，无疑是一股强横无匹的战力！有此诱惑，大离皇族岂会不动心？恐怕他们早就暗度陈仓，在传送法阵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留下了不为人知的暗门！”
黄沙不置可否。
他之所以相信有离开的办法，并非公输静芙所说的猜测，而是因为陆渊。
陆渊拒绝带走他的缘由，并非不能够带走，而是陆渊他朝不保夕。
提及陆渊，黄沙又想到了一件事。
“你知道灵剑洲吗？”黄沙问道。
灵剑洲，是陆渊提过的唯一一个地名。
“灵剑洲？”
公输静芙愣了一下，绣眉微蹙：“此洲，我未曾听闻。大离王朝疆土辽阔，跨越三洲之地。其中，东部为宝瓶洲，接壤大陈王朝，西部为飞来洲，接壤极境宗门，中部独占龙象洲。除此之外，我还听说过蓬莱洲、龙树洲、黄天洲等地，唯独没有听说过灵剑洲。”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黄沙并不对这个答案感到失望。
毕竟，陆渊随手给的不周山观想图，都让他受益匪浅。而且，他至今都没能登堂入室，达到第一重境界。
“天下之大，难以丈量，有我不知道的地方也很正常。不瞒您说，修炼至今，我连龙象洲都没出过。若是前辈实在在意的话，待我返回人族疆域后，就帮前辈打探一番。”公输静芙说道。
“那就有劳了。”黄沙略作沉吟：“你提过的武源翼，我对他很感兴趣。你觉得，我遇到他，能有几成胜算？”
“这……”公输静芙有些为难。
“但讲无妨。”
公输静芙这才吸了口气，说道：“以前辈目前展露的实力，恐怕会死在他的手上。武源翼并非寻常，早就有越阶挑战的实力。我都不明白他来蛮荒的理由。以他的家世和背景，根本不需要蛮荒这种大众历练场所。冒昧问一句，前辈，您现在能斩杀真元境强者吗？”
“斩……斩杀真元境？啊，我之前问了什么，当我没说。”黄沙尴尬笑了起来。
公输静芙：“……”
“哈哈。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不是什么前辈，我也没见过真元境强者。”
公输静芙脸上瞬间爬满黑线。
消化了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后，公输静芙艰难开口：“那前辈……”
“叫我黄沙吧！”
“黄沙，那你还要坚持去找武源翼吗？”
“找啊，当然找啊。多好的一个对手，错过了多可惜啊。”
公输静芙无语极了，这个石头怪，简直不可理喻，是个疯子、疯妖！
听到黄沙的话，就连沉默寡言的桃树精，都投给了他一个不信任的目光。
“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我怎么可能找他嘛。”黄沙大笑着：“我还没活够呢，不急着投胎。”
公输静芙再度无语。
这个家伙，太轻浮了！
黄沙尬笑着，说道：“言归正传，我们还是积极狩猎吧。人也好，妖也罢，你把他们统统骗过来！理由就说，发现了一处龙磷矿！只不过，矿洞内有石怪守护，非数个灵变境强者联手，不能攻破。故而，急寻联盟！”
“真有龙磷矿？”
黄沙煞有介事的样子，令公输静芙将信将疑。
“当然有，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看。”
公输静芙依旧持怀疑态度：“龙磷矿是蛟龙脱落的鳞片所化，内含一缕龙气，不仅是十分珍贵的炼器材料，还可以帮助妖类提纯血脉，走向龙化！该矿石通体青色，状若龙鳞，质地坚硬，最适合拿来炼制飞剑等杀伐之器！你当真确定，你遇到的是我所说的矿石？”
“那就让你亲眼看看吧。”
黄沙卷起妖风，带上公输静芙，飞到龙磷矿所在的地下矿洞。
龙磷矿，藏于深深地下，地表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若非当初无差别沙化，黄沙也不会发现此处矿藏。
“这下怎么说？”黄沙优哉游哉道。
“信了！信了！”
公输静芙眼中全是青色的鳞状矿石，恨不得全部收入囊中。
抚摸着巴掌大小的龙鳞石，公输静芙笑靥如花：“不错，有了这个当饵，就不怕鱼儿不上钩！”
“那就祝你旗开得胜！”
送走公输静芙后，黄沙以一化百，分出本源沙附着在龙鳞石上，开始吞噬。
这处矿藏，是他执行突破任务过程中发现的。
只不过，当时通灵境的他，根本啃不动这些龙鳞矿石。
现在，他境界突破，实力大增，这些龙鳞石不再坚不可摧……
【进化点+100！】
【进化点+100！】
【进化点+100！】
【……】
进化点的数值不断积累，本源沙的品阶不断提高，黄沙的气息也随之越发浑厚。
与此同时，正四处物色猎物的公输静芙，忽然被人喊住。
“道友请留步！”
公输静芙转身，看到一众历练修士正朝她走来。
这些修士，修为皆在灵变境。
其中为首者，腰悬鱼龙玉佩，背负青锋宝剑，面如冠玉，丰神俊朗，远远地朝公输静芙施了一礼，说道：“在下云州城吴涅，没有恶意。之所以拦下道友，是想请问道友，有没有在庚午区遇到过灵变境妖怪！”


 第十九章雾隐之山

“这里是蛮荒，到处都是妖怪，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要找的是哪一只？”
公输静芙双臂抱于胸前，看着吴涅，不冷不淡。
“道友误会了。”
吴涅态度温和，依旧面带笑容，说道：“正因为这里是庚午区，所以才有此问。庚午区是通灵境修士历练的场所，不应该存在灵变境妖物。灵变境妖怪，但凡出现在此区，便如立于鸡群中的白鹤般显眼。”
听到吴涅这么说，公输静芙心里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这群人，十有八九，是在寻找黄沙！
“我当然知道！”公输静芙继续装糊涂，问道：“可腿长在妖怪身上，谁能管得了他们去哪儿？”
吴涅低叹一声：“监察大妖动向，是荒灵卫的职责。只是，庚午区恰逢荒灵卫调动，无人监管，给了大妖可乘之机。不止在下的未婚妻，云州尚元剑宗的历练弟子也悉数遇害。此妖凶残，若是道友在庚午区见到过，还请告知在下。”
“原来如此。”公输静芙神色微微动容，但语气依旧不冷不淡：“吴公子是个性情中人。不过，你真的明白，什么是蛮荒历练吗？蛮荒历练是生死之战，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若是怕死，又何必来此？要知道，蛮荒之中，处处都是困兽。人落到困兽手中，还能指望它们大发慈悲吗？”
“道友教训的是。爱妻之死，实为吴某之责。当初若能拦下她，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
吴涅握着拳头，痛心道：“祸已酿成，追悔无用。唯有手刃斯妖，才能告慰亡妻的在天之灵！若道友能够提供有用的讯息，吴某愿意送上谢礼一份。若是道友愿意配合我等讨伐斯妖，事成之后，还可得到云州城讨伐令的奖赏。”
“讨伐令的奖赏？这……”
公输静芙眉头一挑：“还是算了。我并非云州人，通过法阵返回后也不在云州地界，再辗转腾挪去云州，得不偿失。”
吴涅神情一紧：“且慢，听你的意思是……你知道那妖怪的下落？”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公输静芙摊开双手，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我是在附近遇见了一只妖怪，但和吴公子所说的不知是否为同一只。它太强了！事实上，我于附近游荡，正是在找帮手，打算再去找找它的晦气。”
吴涅微微皱眉：“此话怎讲？”
公输静芙扫了一眼吴涅身后的四人，一边观察他们的神情，一边说道：“此妖难缠，虽然只是初入灵变境，但我和它交手时，竟然落入下风！甚至不得不使出逃命手段！”
“闲言少叙，到底是什么妖怪！”
吴涅身后的一名壮汉有些不耐烦了，众人之中，他的修为最为高，境界已到了灵变境八重。
“你这个样子，让我很难跟你合作。”公输静芙不紧不慢说着，见那壮汉快要气恼的时候，她才从怀中掏出了龙鳞石：“诸位请看，这是何物！”
“色如青玉……龙鳞石？”
“竟然是龙鳞石！”
“你该不会是要说，龙鳞石和你口中的妖怪有关吧？”
“还请仙子细细道来！”
见到龙鳞石后，四个人大为意动，目光灼灼看向公输静芙。
公输静芙轻轻一笑，说道：“不错，这龙鳞石就是我和那妖怪交手时得到的。实不相瞒，那个妖怪守着一处龙鳞矿！”
“竟然是龙磷矿！”最强的壮汉挑起粗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多大储量？”低个子，外观像猿猴一样的男子眯着眼问道。
“若是能搞到十块龙鳞石，我就能打造一柄绝品玄器利剑！”青衫书生看着自己手中的上品凡器佩剑低声说道。
“卖掉之后，其价值足以让我在八方商行升为贵宾……”说话的是一个老头子，老脸枯枯皱皱，像是陈年树皮。
“诸位！”吴涅见事不对，急忙说道：“切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我们是接了讨伐令而来，讨伐庚午区作乱的妖怪！”
“讨伐令的奖励，哪有龙鳞石值钱？”老头阴阳怪气说道。
青衫书生沉默不语。
“依我看来，两事并不冲突。”外貌似猿猴的男子说道：“根据仙子所说的，可以判断，这两个妖怪就是同一只。”
“不错。”最强的壮汉也开口了：“就请仙子继续说吧，说完之后，我们好商量个办法去对付龙磷矿洞中的妖怪。”
公输静芙“咯咯”一笑：“那可不行。全部都说了，你们联合起来，把我踢出局怎么办？我们萍水相逢，小女子可信不过你们。若是不签订同盟灵契，我不会再多说半个字！”
“说得好！”壮汉哈哈一笑：“正好我也觉得你来历可疑！签订灵契，我们互不伤害，得到的龙鳞石众人平分，你意下如何？”
“哦？”
公输静芙心中窃笑，一切都和计划中的一样，只不过还需欲擒故纵一番，打消这些人心中最后的疑虑。
而后，公输静芙故作不满，说道：“我可是第一个发现龙鳞矿的人，平分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一分为六，我取其二。若是这位吴公子也要参与的话，那就一分为七，我取其二！”
“仙子，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仙子，此事需从长计议……”
就在公输静芙骗取讨伐队成员的信任时，黄沙的身体发生了奇妙的蜕变。
龙鳞矿洞中弥漫着薄薄的烟雾，烟雾中央，是一座若有若无的山。
山之高，不见其峰。
山之广，不见其南北。
仔细看去，内中似乎有神龙腾空，踏云长吟，但每当人想看个真切时，山和龙就又都模糊着散去。
黄沙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不断响起。
【龙鳞石吸收成功！】
【您已参悟不周山观想图，达到第一重境界——雾隐之山！】
【您获得新的法术“龙腾之沙”！】
【您的精神力得到提升！】
【……】
这一刻，不周山观想图登堂入室，黄沙意念通达，精神明快！
“原来如此……”
黄沙喃喃自语，无情无欲，无念无求，仿佛与天地大道合一。
“不周山观想图的修行，需要辅助之物。龙鳞石、绿松石、云母石这些矿石，正是开启不周山观想图秘藏的钥匙！难道陆渊从一开始看出了我有吞噬土石的能力？还是说，他仅凭直觉和判断，就料定我能解开观想图的秘密……？”
无果的答案，唯有再见陆渊时才能得以求证。
“起！”
黄沙低声诵念，法力所至之处，一条黄沙飞龙缓缓成型，呈出海之势，气势汹汹，一边散发着狂烈的暴虐肃杀之意，另一边又竭尽克制，如同爆炸前夕的**桶，威势惊人！
龙腾之沙！
黄沙目光深邃：“龙腾之沙，果然玄妙！控沙拟形只是徒有其表，但龙腾之沙中具备着灵性！不单有龙的外形，更有龙的威仪！嗯？有人来了？”
黄沙散去龙腾之沙，看向矿洞外的方向：“是公输静芙，还有其余五股隐匿着的气息。这么说，是她得手了？”
几乎是同时，远处的壮汉伸手拦住同伴。
“好强横的妖气！”壮汉一脸凝重。
吴涅等人也止步不前。
龙腾之沙的威势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就连公输静芙也暗暗咂舌。
这才几日未见，黄沙的修为就恐怖到了这种程度？比起之前，要厉害上三倍，不，五倍不止！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公输静芙一脸惊容，同时又暗暗担心，黄沙泄露出的气息会不会把这帮人吓走了……
一念及此，公输静芙镇定下来，轻轻笑着，故意说道：“怎么样，我就说吧，那妖怪很难缠！要是你们怕了的话，那咱们就再去找些人来合伙！但是，我的那份不能再变了！八取其二，否则一切免谈！”


 第二十章四火灵珠阵

“怕？”
壮汉冷哼一声：“连妖怪的面都没见到，就打道回府，传出去后，我们昆山四杰还怎么混？”
原来，猿猴脸男子、青衫书生、干瘦老人和这壮汉是一伙人，并称“昆山四杰”，在云州一带，成名已久，都是资深的灵变境修士！
倒是此时，吴涅吓得不轻。
“怎会……怎会这般强大？”
吴涅看着百丈外清晰可见的矿洞入口，竟然不敢再前行半步！
“哈哈哈！你这个样子，还配称为吴家的天才？要是你们吴家都像你这样，迟早在云州城待不下去！”干瘦老人毫不留情的讽刺。
青衫书生微微摇头，也不知是在否定干瘦老人，还是在否定吴涅。
猿猴脸男子张开嘴巴，吐出了四颗火焰灵珠，悬在头顶，他一边操控着灵珠，一边说道：“世家子弟就是这样。欺负平头老百姓时一个比一个拿手，遇到真正的妖怪时，一个比一个怂得像王八。这么说吧，如果不是他们享受着祖上的福荫，早就被我们散修甩到身后十万八千里了！”
“不是的！诸位，请理智一点！”吴涅深深皱眉：“我能感受得到，这只妖怪和其他的妖怪不一样！我们还是先行撤退为好！”
“撤？”猿猴脸男子接着讽刺道：“等到妖族攻过来时，你还要撤吗？天下生灵涂炭，就是躲到娘胎里也不安全！你可以走，我们不拦着。但是，你的那份讨伐令奖赏得归我们昆山四杰！”
公输静芙见状，假意调和：“诸位何必大动肝火？一个妖怪而已，就算它妖气冲天又如何？本质上也还只是长着毛的畜生。不错，但凡妖类，肉身皆强横于我等，甚至在其他方面也有我等不能及的天赋。不过，也就仅此而已。智慧，是我们人族最得天独厚的地方！法术修炼方面，妖类拍马不及！乡野之民尚且能凭借弓箭之利狩猎猛虎，难道我们六人一身所学，加起来还不是一个同境妖怪的对手？”
“言之恳恳，有理有据，令人信服。”青衫书生少有的开口。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壮汉看着吴涅，说道：“静芙仙子和那妖怪交手后，不也毫发未伤的脱身了么？难道，我们六人携手进去，还不能护及彼此的周全？还是说，你有不方便在人前说的话？若是如此，你可以私下告诉我。我绝不会传于六耳！”
壮汉在此刻对形势有了误判，他误以为公输静芙遇到的是现在的黄沙，更不知公输静芙口中的情报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吴涅摇头：“让诸位见笑了，吴某只是生性谨慎。石洞一行，恕吴某不能奉陪。告辞！”
吴涅转身欲走，但是被公输静芙伸手拦住。
“仙子，你这是何意？”吴涅脸色一变。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公输静芙冷哼道：“你若散布出消息，我等岂不是很危险？有龙鳞石此等奇石在身，在这蛮荒中，很难不被其他修士觊觎。还是说，吴公子，你仪表堂堂，心里想的却是半路劫道、杀人越货的勾当？”
“仙子说的不错！老朽差点大意了！”干瘦老人阴鸷地盯着吴涅：“此处矿藏的龙鳞石，对吴氏家族来说，都能算的上是一笔巨富！若是放他离开，待他回到云州城，联系族中高手，恐怕我们昆山四杰就要遭受厄难。”
“吴某绝无此意！”
吴涅解释着，背后的青锋宝剑已经铮铮作响！
见状，话很少的青衫书生一言不发，抱着剑上前了一步。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真是可笑，连妖怪的面都没见到，我们就要自相残杀！”吴涅深深皱眉，提醒道：“诸位，可别忘了，我们之间可是有灵契的束缚，不能互相伤害！”
“那也是建立在共同讨伐妖怪的基础上。”壮汉身上的气势不断攀升，压迫力越来越强：“你若率先离开，就是违背了契约！接下来怎么选，你看着办吧！”
“我知道了！”吴涅拔出背负的长剑，剑身青光流闪，锋芒咄咄，“就按事先说的办，你们四个结阵，我和静芙仙子为你们掠阵！”
此言一出，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缓和下来。
“早该如此。”
猿猴脸男子冷冷瞥了吴涅一眼，而后口诵法诀，一个“去”字出口，四个火灵珠分别飞到了昆山四杰的头顶上，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像是瀑布一样，从头顶缓缓落下。
“厉害！”公输静芙称赞道：“四珠一体，四人一心，如此成阵，与你们为敌的对手，每一招都是在和你们四人同时过招！”
吴涅不解其意，不知道公输静芙是在暗中给黄沙透漏讯息，还以为她是在卖弄眼光，便跟着附和道：“昆山四杰纵横云州多年，不无道理。四灵法珠成阵，可抗法力境强者的攻击！仙子，你我要小心了，遇到妖怪时，他们的四火灵珠阵可护不了我俩的周全！”
“多谢公子提醒！”
公输静芙轻轻笑着，心中暗道：“这么好的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说着，一行人就在火灵珠的庇佑下，踏入了矿洞。
矿洞幽邃，如蛇窟蜿蜒，直达地底。
以昆山四杰为首，公输静芙和吴涅为两翼，又往下走了十余丈，终于到了此行的终点。
“这么多龙鳞石！我们发了！” 猿猴脸男子大叫道。
四人结阵，他身居中央，其余三人成三足鼎立之势，将他围护着。
“只可惜不是上古青龙。”干瘦老人惋惜道：“看这矿洞规模，因该是千年前坐化的陆地青蛟，美中不足啊。”
“诸位小心！”
壮汉出声提醒，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锁定在黄沙身上。
青衫书生也已抽出了长剑，人和剑的气息都锁定着黄沙，只有黄沙有任何举动，他的剑就会以迅雷之势刺出！
“是你杀了彩织？”
吴涅身上恨意涌动，等待着黄沙的答案。
黄沙就端坐在洞窟中央，知道有人来后，早早变化为了猪蝠妖的模样。
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被人看到他的本体后逃跑，那就糟了。
“彩织？”
黄沙略作停顿：“是叫李彩织吧。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可惜太喜欢自作聪明。如果她没有生出害我之心，又岂会遭受反噬身亡？你要报仇，就放马过来。我若被你杀了，那是我本领不济。你若能耐不够，那就留下吧！


 第二十一章何方神圣

“妖孽受死！”
悲从中来，吴涅率先刺出一剑！
这一剑，杀气凛然，龙鳞石矿洞瞬间成为寒冬地狱！
无数冰晶在空中凝结，随着吴涅手中的青锋宝剑，铺天盖地，压向黄沙！
“好剑法！”
同为剑修，青衫书生不禁开口称赞：“冰霜肃杀，杀气藏于冰霜之中，应该是吴家的肃极剑无疑了！这一件的锋芒，同境无人能够硬接！”
“倒是小看这个吴家的娃娃了。”干瘦老人双目如鬼火跳动：“他的运气路线精妙无双，如星河浩瀚！肃极剑，不愧是地级功法！”
公输静芙贝齿轻咬，她自认，面对这一剑时，她也只能避其锋芒！
这一刻，她甚至有点后悔，带了这么一群人来。
“能应付得了吗？”公输静芙暗暗思量，一边观察着局势，一边悄悄取出了替死傀儡。
若是形势不对，她就只能用上这个“替死傀儡”了！
可黄沙那边，浑然不惧。
沙石被剑风吹得高高飞起，噼里啪啦打在石壁上，还未来得及落下，就冻成了冰块粘在上面。
几乎是同时，吴涅的青锋宝剑已经到了黄沙面前。
而后，万千杀气集于一点，昏暗的洞窟中星辰闪烁！
“可怕！”壮汉唏嘘着，暗中寻觅出手的良机。
黄沙同样有此感慨：“可怕的剑术，但还差了些火候。”
说完，黄沙的右侧凝聚出一柄沙剑，以迅雷之势刺向身后上空！
这一剑，看得昆山四杰目瞪口呆。
“刺向身后？它这是要干什么？”
“这妖怪失了智？看不到面前的杀剑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话还没说完，黄沙身后上方便有血滴下，渐渐的，一个身影从无到有显现出来。
“是吴涅！”青衫书生低呼道：“他是怎么出现在妖怪身后的？那前面持剑的人又是谁？”
话音刚落，持剑的吴涅便坠落在地，摔成了一地碎冰！
“原来如此。”壮汉皱眉道：“肃极剑不仅擅长激发杀气，更是擅长隐匿杀气。再配上隐匿身形的功法，端的是一门无上的刺杀绝学！”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吴涅口中鲜血狂涌，不敢相信自己计谋被看穿的事实。
“那就让你死个明白。”
黄沙又聚起一柄法剑，众人正竖着耳朵等他的下文呢，他就一剑结果了吴涅的性命！
吴涅死不瞑目！
嘶！
昆山四杰齐齐吸了口冷气。
“这，食言而肥？”
“可怕……”
“不愧是妖怪，没有人性。”
面对昆山四杰的评判，黄沙为之一笑，说道：“他若有保命神通，在最后关头逃了出去，那我岂不是白白泄露了自己的秘密？而且，你们也还没有死。”
这个秘密，其实非常简单。
隐匿身形，骗得了别人的眼睛，但是骗不了黄沙的感知。
沙石遍地，甚至石壁上都是，在控沙术之下，一切接触到沙石的事物都无所遁形。如此一来，吴涅隐匿身形，想出其不意，反成了自作聪明！吴涅若是正面对抗，至少不会死的这么窝囊。
不过，这个简单的秘密，黄沙是不会说出去的。
“此妖甚是难缠。静芙仙子，我们撤吧！”
壮汉严阵以待，浑身烧起火来，像是年画中走出来的神灵。
青衫书生和干瘦老者也陡然紧张起来，壮汉实力最高，是昆山四杰之首，他的判断，从来没有出错，三人对此非常信服。
一时间，四火灵珠阵火光大盛，固若金汤！
“四火灵珠阵能抗法力境强者的攻击，连你们也奈何不了这妖怪吗？”公输静芙明为询问，实为暗中提醒，她相信，只要黄沙不是傻子，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黄沙回应了她的话：“公输静芙，你且退下观战。”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什么？”
“什么！”
不只是昆山四杰，公输静芙也大为震惊。
“你这个蛇蝎妇人！竟然伙同妖孽来坑害我等！该死！该死啊！”干瘦老人气得跺脚！
“为什么？”青衫书生皱着眉头：“你为什么背叛人族，帮着妖怪残害同胞？”
事到如今，说别的也没有用，公输静芙索性“哼”了一声，拉开距离，回应道：“人族？我们高山氏族被你们离朝人灭族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想到我们高山氏族也是人族？你们离朝人干的事情，禽兽不如！连妖怪的德行都比你们好上百倍、千倍、万倍！自我高山氏族被灭的那一天起，我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一个人，如何能向一个王朝复仇？
哀莫大于心死，黄沙从公输静芙的话中听出了深深的绝望。
“你这个贱人！”
猿猴脸男子刚发出一声唾骂，便被黄沙一柄沙石长矛迎面扎来！
“嘭”的一声，沙石四溅，被火灵珠烧的通红，像断线珠子一样落在地上。
黄沙拍拍手，说道：“与其无能狂怒，何不想想怎么从我这里脱身。”
“你？”猿猴脸男子冷哼一声：“没毛畜生，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四火灵珠阵能抗法力境强者的攻击，你觉得你能杀了我们四人？”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想试试。”
黄沙不再啰嗦，他甚至懒得知道昆山四杰的姓名，心念一动整个洞窟都摇晃了起来！
“来得好！”
壮汉大吼一声，身上的气势节节拔高：“洒家的《火神报身功》最不怕进攻！只要你杀不死我，你的攻击就如数奉还！”
回应他的是更剧烈的震动！
上方的地面，风和日丽。
一只喜鹊拍着翅膀落在草地上，小脑袋晃晃摇摇，机警地瞅着周围的环境。
忽然，它脚下的地面剧烈震动，如同山崩！它急忙拼命拍打翅膀，双爪刚刚立地，一条巨大沙石之龙张着血盆大口冲天而起！
轰隆隆！
土石崩裂！
沙石之龙于空中回首，睥睨四方，无声的威势压得草木低头、鸟兽息声！足足持续了数个呼吸的时间，才化为沙雨，漫天纷落！
尘埃稍定，光芒照在公输静芙的脸上。
精致的脸庞写着惊愕，她怔怔地望着黄黄沙，久久难以开口。
灵变境一重，一招歼灭昆山四杰？
公输静芙公咬着牙：“黄沙，你……”
“嗯？”
黄沙停下手中事，看向公输静芙：“怎么了？”
公输静芙摇了摇头。
稍过片刻。
一声喟然长叹响起。
公输静芙看着深邃的天空，低语：“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妖孽的妖怪。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二十二章飞来之峰

“一粒沙可填海，一株草可斩日月星辰。在此之前，我并未觉得你不可战胜，甚至认为四五个同境修士联手就能战胜你。现在看来，我错的一塌糊涂。我和你不是一个层面……你是妖孽，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是注定会在时代舞台上闪耀的星辰！”
公输静芙神情肃穆。
“谬赞。”黄沙心事重重：“蛮荒之妖，皆为困兽。不离开蛮荒，一切都没有意义，妖怪和妖怪之间，也只有生和死的区别。方才那一招，名为‘腾龙之沙’，是我新修成的术法？以你的眼光来看，这术法如何？”
这个术法，是参悟不周山观想图所悟，系统没有给出评价，和不周山观想图一样，在资料栏中，只有一个名字。
“你才刚刚修成？”
公输静芙震撼到几乎说不出话来：“法术越精妙，越费心神。你的精神力之强横，已经到了我无法想象的程度。腾龙之沙，这种法术，就算交给我修行，我现在也用不出来。”
“修行路上，各有机缘，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多多服用妖桃，你的根基还能更加夯实。”黄沙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其实，我要问的是，腾龙之沙能威胁到武源翼吗？”
“这……”公输静芙苦笑道：“我现在看你和看武源翼一样，都是管中窥豹。你们实力，皆非我能一窥全部。”
“好吧。”
黄沙只好就此打消念头。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知道武源翼的厉害后，黄沙就隐隐存着心，想要同他一较高下。
这种较量，并非人妖不两立，而是修行路上的证道之战！
唯有跨过此山，方能继续攀登高峰！
片刻后，公输静芙补充道：“腾龙之沙足以撼动法力境强者。但武源翼不是能被越阶挑战的人物。你想要和他战斗，还是先把境界和他提升到同一位面吧。”
……
时光飞渡，步入凛冬，黄沙迎来了他生而为沙的第一场雪。
寒风呼啸，山河万里银装，鸟兽绝迹。
黄沙被公输静芙的一根发丝系着，像是项坠一样，挂在她白皙的玉颈间。
经过三个月的修行，黄沙和公输静芙的境界，都到达了灵变境九重，只差一步，就能突破到法力境。
一妖一佳人，一行足迹，漫步在无名山野之上。
“来人止步。”
一个声音凭空响起。
公输静芙的双脚前随之出现一道雪线。
“前方地界乃某家修行之处，何故来此？”那个声音，威严浑厚，响彻在山野间。
“是奴家唐突了。”公输静芙抱拳道：“奴家略通望气之术，远观此地有紫气弥蒙，顿时心喜，以为觅得了修行宝地。本欲借此地修行，不曾想却打扰了荒灵卫前辈！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速速离去，不可再来。”
荒灵卫的声音很快淹没在风雪中。
“奴家告退。”
公输静芙言语恭谨，态度谦和，御起风雪，急忙退避百里。
脚步落地，公输静芙略微低着头，说道：“我真是疯了，才会陪你去找荒灵卫！他的气息，只透露了一丝，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若不是这两个月，吃了十余颗妖桃，修为今非昔比，恐怕我连和荒灵卫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我一个妖都不怕，你一个人怕什么呢？”黄沙缓缓说道：“荒灵卫的职责是镇压妖类，你何时听过他们对历练修士出手？蛮荒，是大离朝廷用来培养英才的。荒灵卫敢主动对历练修士出手，抢夺历练修士的宝物，那就是在毁坏大离王朝的根基，是在给自己挖坟！”
“哼。我就奇怪了，同时是灵变境的妖怪，怎么桃树精就憨憨傻傻，而你比人还精明呢？”公输静芙娇嗔般问道。
“废话！榆木疙瘩跟石头脑袋能比吗？”
“哟，石头脑袋还比榆木疙瘩更高贵啦？”
“那可不？”
“呸，不跟你贫了，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稍等，容我确定一下方向。”
说完，黄沙从公输静芙脖颈间飞出，漂浮在空中。
不多时，一群鸟儿飞来，将黄沙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黄沙落下，又扮作项坠的模样，说道：“往北七十里，那里还有用一处矿脉。据飞鸟所说，还有一些人族修士盘踞，就是不知是何修为。”
公输静芙不禁感叹：“你这个本事还真让人羡慕。我能和树沟通，但也仅限于开了灵智的树精。而你，似乎就没有不能沟通交流的，真是厉害。”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黄沙催促道：“我们赶紧走吧，耽搁的时间太久，我怕武源翼会离开蛮荒。那边虽说有蛤蟆盯着，但蛤蟆没有修为，我怕它跟丢了。”
“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公输静芙秀眉蹙起：“不过，你早就灵变境九重了，为何不做突破？”
黄沙坦言道：“我的修行，另有他路。境界只是表象，小境界的提升，远远不是全部。”
言尽于此，黄沙没有明说的东西，是“本源沙”。
本源沙相当于他的分身，每一粒的进阶，都消耗巨大。
随着本源沙的数量越来越多，黄沙的修行压力也越来越大。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勤恳修行。
吞噬地脉矿石、猎杀修士妖兽、吞吐日月精华，一样没有落下，收获也可谓丰厚，但进化点的获取速度依然跟不上消耗。
九百九十九粒凡器级本源沙，全部强化成玄器级本源沙，需要近四百五十万进化点！
与此相比，提升小境界所需的一万进化点，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了。
满打满算，他现在也才只强化了450粒玄器下品本源沙，甚至不足半数。
至于突破，黄沙根本没有考虑。
前两次的经验告诉他，看似简单的突破任务，实则暗藏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身死道消。
不论是碧睛虎，还是风沙领域，都存在着致命的要素！
而且，还有一点。
任务开启费用不低，要十万进化点！
好钢用在刀刃上，这十万进化点，拿去强化本源沙，它不香吗？
所以，他才四处奔走，寻找矿脉！
一人一妖正走着，忽然有巨大阴影覆盖下来。
公输静芙本能回头，当她看到来物后，脸色苍白如霜！
“那是、那是……”公输静芙浑身颤抖：“一座大山！”
一座大山，遮天蔽日！
长不知几许，宽不知几许，不见边际！
白昼瞬间成了黄昏！黄昏瞬间成了黑夜！
掉落的巨石，拖着长长的焰尾，发出尖锐长鸣，划破苍穹，如群星坠落！
蛮荒大地，万兽嘶鸣，群妖悲嚎，连监察一方的荒灵卫都跳出深山，驾起宝具，仓皇逃命！
灾难天降，死亡迫近。
这一刻，末日降临！


 第二十三章山川基石

“逃！”
黄沙卷起公输静芙直奔地底。
上天无路，唯有入地！
沙化能力疯狂催动，一身妖气如山洪宣泄，毫无保留！
几乎是同时，成千上万股骇人妖气爆发在蛮荒各处，就连隐藏避世的大妖、妖尊都为了逃命拼上了老命！
须臾片刻，飞来之峰落下，大地沉陷，山河崩裂，烟尘蔽日，日月无光，轰鸣之声上达云霄，下透冥河。
不多时，飞来峰中央绽放出一道冲天金光！
一道身影踏光飞出，还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搬山猿，你违背朝廷诏令，为祸蛮荒，按律当诛！”
金光中的身影怒不可遏，他的怀中飞出一道朱纹符诏，上书“受命于天”四字。
符诏迎风而长，弹指间变为九丈九尺长宽，金光耀眼，牢牢锁住周围天地！
“大离鹰犬，给俺去死！”
从天而降的搬山猿，无比暴躁，带着滔天的恨意与杀机，抓着一道黑色雷霆，插向金光中的身影！
飞来峰的边缘，数道恢弘的气息遥遥观战。
“是天字区的荒灵卫元敬阁！”
“被搬山猿这么一闹，他的仕途堪忧。”
“搬山猿炼化山峰，这么大的动静，他竟然不闻不问，坐等其成功？哼，这下难逃失察之责。”
“我看不然。元敬阁修至渡劫巅峰多年，始终难觅成仙之机。我看他是有意放任搬山猿，想假借搬山猿之手，踏出成仙那一步！”
“好大的胆子！不过，我依然不看好他。成仙之机，千年一次，论资质、论血脉，怎么也轮不到他。”
“成仙之事，对于我等过于遥远，我等还是监察好自己的属地吧，别给了群妖动乱之机。”
元敬阁和搬山猿的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
在此期间，电闪雷鸣，腥风血雨，高山夷为平地，湖泊化为汪洋，牵连生灵无数，从蛮荒中央打到蛮荒边缘，又从蛮荒边缘打到蛮荒中央。
眼看着混乱越来越大，一只金光大手从天而降，将搬山猿镇压在了蛮荒深处，此事才告一段落。
黄沙对上面发生的事上面毫不知情。
当时，他急忙卷起公输静芙遁入地下，但还是晚了一步。
一百丈的深度，瞬间被飞来峰压平，强大的震撼力几乎使得黄沙身躯破碎！
饶是如此，黄沙也受了不轻的伤，身躯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惨不忍睹！
“你没事吧，黄沙？”
公输静芙心神有些失守，她不敢相信，最后关头，黄沙用身躯为她挡下了致命的冲击。
“还、还行。”
黄沙收回本源沙，化为一粒沙石，落在公输静芙腹部，急忙调息。
公输静芙跪坐着，将黄沙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到了黄沙。
疗伤的时间，持续了数日。
稳住伤势后，黄沙询问道：“你身体如何？有没有受伤？”
“我还好。”公输静芙贝齿轻咬：“多亏你化为沙网，挡下冲击，否则我定然难逃此劫。”
“劫。确实是场劫难。”黄沙叹了口气：“桃树精死了，只有蛤蟆还活着。这座飞来的山峰，不见边际，落下后压住几个区域都戳戳有余，怕是有无数生灵遭难。”
“生死难料，祸福相倚。这便是修行。”公输静芙感叹道。
黄沙亦为之动容，但很快恢复成冷峻模样：“我们走吧，去看看上面怎么样了。这几日，我一直心神不安。上方动静之大，如同雷崩，更是有数道强横到无以复加的气息出现！我担心，还会有更大的混乱出现。不过，混乱是危险，也是机遇，只要把控的好，就能从中得利。”
“嗯，一切都听你的。”
公输静芙没有异议。
“沙化！”
一声喝令，九百九十九粒本源沙倾巢出动，如同蝗虫般蚕食上方的土石，一边开辟道路，一边掠夺进化点！
这个过程，非常顺利。就在黄沙以为能顺利抵达地面时，他遇到了一个难啃的骨头。
“山川基石？”
看到系统给出的信息后，黄沙一阵无语。
【山川基石：但凡山川，必有基石。基石者，质极硬，金铁难开，烈火不熔，若山川为名山大川级，其基石更是仙神都无法割裂！以宿主目前的修为，需百年苦功才能沙化此山黄豆大小的基石。】
【……】
百年苦功、黄豆大小……越往后看，黄沙越无语，这块山之基石，根本不是他能啃动的骨头！
无奈之下，黄沙只能掉头饶路，但只要一往上走，就会又遇到山之基石。
“又来……”黄沙停下步伐，对公输静芙说道：“看来，我们只能一路沙化，避开飞来峰的地界了。这下面，到处都是山川基石，像是菜盘子一样，严丝无缝，稳稳端着飞来峰。我根本跟没有办法咬出一个缺口。”
“你是说……山川基石？”
听到黄沙的话后，公输静芙眼睛一亮：“没想到这种东西竟然真的存在。”
“怎么，你也知道此物？”黄沙不禁询问。
“我在书中看过。那是一本杂记。像我这样的散修，辨识奇花异草、金铁矿石，可是谋生之本。不然，野外历练，走眼错失宝贝，岂不要把肠子悔青？”
公输静芙嫣然一笑，有些兴奋地说道：“据书中所记，山川基石，并非浑然如盘，往往留有孔洞，连接地下水脉和山上河湖。只要我们能找到孔洞，就能顺势到达地面。可这是地下，并非地表，又有重重泥土阻隔，如何能找到呢？唉，是我多言了。”
“多亏你的‘多言’。若真有孔洞的话，我倒还真有办法。”
说完之后，黄沙疯狂吞噬周围的土地，直至方圆千米都化为纯粹细沙，他才停下。
【提示：和山川基石沟通，每息需要耗费10万进化点！请问，是否确定使用万物之音？】
“确定！”
【10万进化点已扣除，您的进化点余额为212304……】
一息十万，昂贵又短暂，但足够了！
因为，黄沙的问题只有一个。
“山川基石，离我最近的孔洞在哪里？”黄沙问道。
但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山川基石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孔洞？你是在看不起本座吗？”
宏大的声音，直达黄沙脑海！


 第二十四章一处孤坟

一时间，黄沙心神震撼。
那声音又道：“搬山猿一族虽然没落，但还不至于连小小的土丘都炼化不了。本座的搬山神印虽未堪至大成，拿来对付这个土丘也绰绰有余了。别说是孔洞，连个苍蝇能进出的缝儿都没有！不然，搬山猿一族还如何以镇压之术扬名天下？本座倒是想问问你，小小石怪，你无故叨扰本座，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宏大声音缓缓归于静寂。
恍惚中，黄沙看到一个皓首男子，于黑暗空间中，背对着他，盘膝而坐。男子并不言语，便有无穷无尽离他远去，又有无穷无尽朝他汇来。
黄沙愣了一下：“这么说，您不是山川基石？”
“当然不是。”
皓首男子，也就是搬山猿，缓缓开口：“山川基石已被本座炼化，和你讲话的，是本座遗留的一缕烙印。这缕烙印，并非器灵，更非我之分身，言语不能与之交流，外人精神不能与其共鸣。说吧，你是怎么做到唤醒我的？唯有这点，本座甚为不解。”
“这……”黄沙略作沉吟：“此乃天赋神通。小子能与天地万物沟通，只不过消耗巨大。前辈若无他事，小子这就断了联系。”
“慢着。”
搬山猿打断道：“此等天赋，闻之未闻。不过，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有秉气运而生的人，自然当有秉气运而生的妖。你我相遇，谁又能道不是命运的际会？有因便有果，他日你成一方大妖后，未尝不能助我脱困。我们猿族还有一门天赋神通，名为‘望断因果’，每万年才能有一头神猿秉乘气运觉醒。我观你头上因果之线，繁复如河，甚至有一条早已绑在了我的身上！请问，这是为什么？”
“啊？”黄沙听得云里雾里：“我与您是初次相见，怎么会在此之前就与您有所牵扯？前辈，您是搬山填海的大佬，可不能在我这儿碰瓷啊。”
“大佬？碰瓷？有意思的说法。既然你否认，那我就送你过去，再看看你有何话说！”
搬山猿话音一落，生出一道无形法印，像是手一样，抓住黄沙。
霎时，空间腾挪，如若移形换影，跨越数千里，把黄沙从漆黑昏暗狭窄的地底，丢到了一个明亮的地表上。
山水，草树，沙石，虫鱼。
百丈方圆的地方，就像麻雀一样，五脏俱全。
“这是……？”
稍稍平定心情，黄沙环视四周，心情又瞬间剧烈起伏起来：“怎么会是这里！”
黄沙震惊不已。
“你认得就好。”搬山猿说道：“荒灵卫元敬阁本不敌我，即将死于我手之际，逃窜于此，硬是借着这处地方破了本座的飞山！真是气煞我也！”
“可这又是为什么？”黄沙更加不解：“我于此处成妖，并非发现有何神异之处……”
“哦？原来还有这层因果。”
搬山猿轻“呵” 一声，道：“你看不出也属正常。此处遗留的剑气，已经到了举重若轻、登峰造极的地步！它遗留此处，就像某些仙人洞府的禁制一样，无色无形，左可以隔绝窥探，右可以抵挡强攻！低实力者，在此处不受制约。高实力者，在这里寸步难行！我就是事先没看出来，才着了道，被这里的剑气，破开了一道口子，让那元敬阁趁机逃了出去！”
说到最后，搬山猿非常生气。
但黄沙听完，心中却涌动着淡淡暖意。
原来，在我沉睡的那段时间里，陆渊一直都在守护着我！
“本座都这么惨了，你还在笑？”
感受到黄沙的精神波动，搬山猿更加生气：“信不信本座反手把你镇压了？”
“息怒，息怒。”
黄沙稍稍整理心绪，说道：“剑气的主人确实与我有关系，但我不能透漏他的信息。”
“无妨。”搬山猿毫不在意：“我本可以杀了你，了断因果。但你既得此等剑修的看重，若是将你一剑杀了，倒显得我憨笨。”
黄沙顿时无语。
我、我这就……鬼门关走了一遭？
“英明！”
逮着机会，黄沙赶紧拍上两句马屁。
“嗯。本座也是这样认为的。”搬山猿比黄沙想的还厚脸皮：“我算了一笔账。杀了你，我什么也得不到，不如卖给你个人情。这样一来，我反倒还有可能赚到。”
黄沙更加无语。
像您这么聪明的人，叫做人精。
像您这么聪明的妖，是叫做妖精吗？
“前辈，您真是个妖精！”黄沙赶紧表达佩服之情。
“给爷爬！少在这儿阴阳怪气！”搬山猿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不是要找孔洞么，这里便是唯一的孔洞。一直往上，便可到达地面。此为本座卖给你的第二个人情。”
“第二个？”黄沙只想张大嘴巴：“那第一个呢？”
搬山猿回道：“看你下方。我把你的女伴也送了过来，省得你再跑一趟。”
黄沙向下看去，只见公输静芙站在原地，四处摸索，仿佛置身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黄沙不禁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使了个小手段，没有大碍。我们继续谈正事。”
搬山猿说道：“土石之精，先天之宝。凡功参先天者，无不天生强横。再不济，也有半步仙神之能。而你……啧啧，是我见过的最差的先天之宝。”
黄沙：“……”
“不过，这也不怪你。”搬山猿自顾自说道：“内中缘由，我大概清楚。所谓千里马者，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现。我看你这小身板虚得很，亏空得厉害，以后还是少近女色为妙。”
黄沙：“？？？”
“开个玩笑。”搬山猿轻笑两声，继续说道：“亏空倒是真的。不过，在这蛮荒之地，以你之能，恐怕并不能大肆进补。这里处处都有荒灵卫。他们这些大离王朝的鹰犬，监视蛮荒，一个比一个比阴险。也得亏你脑袋笨拙，没有找到灵脉抱着啃。否则的话，你早就被他们抓走喂狗了。”
闻言，黄沙心思一动：“前辈，灵脉是什么？”
“哦？你居然不知。”搬山猿语态郑重，解释道：“灵脉又称‘蛮荒地脉’，关系着蛮荒的风水布局，十分重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座蛮荒，实际上，是一处孤坟。孤坟埋着无首尸，葬着不详……一旦破坏了风水，就会激起尸变。当不详重临时，仙神亦为刍狗，九天十地，无人免劫。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黄沙深深吸了口气，这等秘辛，让他大为震撼。
就在此时，搬山猿“哈哈”大笑起来，像个泼皮无赖般说道：“以上所说的事情，如果你没信，那就当我没说。如果你信了，那其实是我骗你的。哈哈哈。”
“哈哈哈。”
黄沙跟着干笑两声，这下他也有些不知真假了。
“扯远了。”
搬山猿收回话题：“飞来峰刚到此处，地脉正在融合。也只有才此时，有关地脉发生的一切变化，才能‘合情合理’。也就是说，趁此机会，你可以肆意吞噬灵脉而不会被荒灵卫发现。怎么样？有没有心动？”
搬山猿的样子，就像蹲在小学门口，手拿棒棒糖的怪蜀黍。
黄沙心中不禁生出古怪感觉。
在回答搬山猿的问题问题之前，他急忙问道：“那么前辈，您的条件是什么呢？”


 第二十五章斩星剑气

“你耳朵里塞驴毛了？”
“本大爷什么时候跟你提过条件？”
“我都说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差的先天之宝。我连你都不看在眼里，你的身上还能有什么东西，打动得了我？”
这一刻，搬山猿没有丝毫高人风范，像个妇人般絮叨了一通。
“这个……”黄沙尬笑两声：“有道理！”
“先别急着拍马屁。这是第三个人情。”
搬山猿缓缓说道：“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我在赌你日后的成就。因果之道，从不强制。若你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我这点因果自然束缚不了你。若是不能，那就得遵守因果报应之道。”
黄沙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下文，他不禁谦卑求问：“就这吗？前辈？”
“不然呢！”
搬山猿凶了黄沙两句，而后道：“跟你讲太多也没用，反而耽误你的心境。你我的因果，不会对你产生负面影响。你若想知道究竟有什么影响，那就好好修炼吧，等你踏足长生九境之时，自然就会明白。”
“好吧，晚辈谨记于心。”
“嗯。”
在这一刻，搬山猿的身影又出现在黄沙的识海中。
皓首男子头顶星辰，于黑暗中起身，星落如雨。
而后，他的手掌缓缓抬起。
光芒流转，跨越亿万年的时空，轻轻卷起黄沙。
“一株草斩落星辰，一粒沙可填海。”
搬山猿的声音响起后，黄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块石头之中。
这块石头，环绕着奇异的波动和凌厉的肃杀之气。
置身其中，黄沙几乎不能动弹，有种被镇压的感觉。
“上古之时，有人族大能，以草斩星。其中的一部分残骸，就落在此处。时光流逝，星辰的精华虽已消失殆尽，但对你来说，仍不失为大补之物。”
“不过，你只有三天时间。”
“三日之后，蛮荒地脉就会停止会融合变动。届时，荒灵卫的鼻子会再度灵敏。而我也会在那个时候，准时撤去此处的遮蔽，藏匿起来。你可千万不要误了时辰！能得到多少增益，就看你的造化了。”
临别之际，搬山猿再三叮嘱。
黄沙虽然想要回应，但是他全身精神紧绷，根本无法分心。
“这就是星辰的残骸？”
黄沙试着分出本源沙，但周围的力量紧紧压迫，他不仅无法分身，甚至反而被挤压得小了一圈！
“咔嚓！”
黄沙痛得撕心裂肺！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痛楚！
就在刚才，他的身躯，在挤压之下，碎裂了！
一个不慎，黄沙几乎昏迷过去。
咬牙坚持着，黄沙的脑袋一片空白，凭借着本能沙化吞噬周围的星辰残骸。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混沌中生出了一缕光。
黄沙最外层的躯壳彻底崩裂，他的身体，从珍珠大小，变为了蚂蚁大小！
但蚂蚁大小的黄沙，却迸发出了远超之前十倍的生命力！
这一刻，他的材质，无限趋近于星辰之核！
蛮荒的天空，布满了阴云。
下一刻，雷霆落下，大雨瓢泼。
行走在蛮荒中人、妖、兽，皆不以为意，只当做是普通的雷雨。
唯有实力强横的荒灵卫才察觉些许其中的端倪。
“是搬山猿在搞鬼吗？”
“他的本体已经被镇压在了蛮荒深处，残留的精神念头，还能搞出什么风浪？不用理他，强弩之末罢了。”
而此刻，搬山猿的精神印记也大为震惊。
“这个小宝贝在搞什么鬼？”
搬山猿的灵识急忙查探黄沙的情况。
只见，星辰残骸中央。
以黄沙为中心，已经形成了一个一尺方圆的空间。
黄沙悬浮着，周身电流如蛇，“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每一次炸裂，都会有些许星辰残骸的粉末，随着电流，钻进黄沙的身躯，成为黄沙的一部分。
“这是什么神通？”
搬山猿颇为迷惑，以他的经验，竟然道不出黄沙身上的变化。
搬山猿沉下心神，继续看去，大费周折，终于窥见一分玄机！
“天呐！竟然是斩落星辰的剑气！他是怎么做到的！”
搬山猿大为震惊，这处星辰残骸，他早在千年之前就已发现，他也做过查探，并未看到其中有任何剑气、剑意残留！
“虚空之雷、剑气之风、星辰之地……这小子居然勾动了藏匿极深的斩星剑意！”搬山猿语态凝重：“这样下去，定会被荒灵卫发现！若是此时再帮他一把，那我这道印记，恐怕会彻底磨灭。届时，飞来峰便会彻底脱离掌控，不再是我的遗留手段，我想逃脱镇压，恐怕也会难上加难……唉，臭小子，遇见你真是倒霉。回头一定告诉你，你欠老子了四个人情！”
这一刻，搬山猿化身背锅侠，跳到黄沙不能理解、不能窥见的层面，和荒灵卫又做起了斗争。
黄沙对此，浑然无知。
他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姓名：黄沙】
【种族：土石】
【品质：星辰之核（小千级）！】
【星辰之核：星辰的核心，可容纳五行，演化生命！】
看到这里，黄沙大为震动。
他以前是一个掠夺者，以吞噬为生。现在，他居然可以反过来孕育生命了！
几乎是两个极端的转变！
不仅如此，这三日的吞噬，他的本源沙也强化到了极致。
【本源沙：玄阶中品，洞幽碎虚，无往不利！突破至法力境后，可继续提升。】
【附加属性：斩星剑气！】
【进化点：四十六万点！】
【您已满足突破条件，请问是否开启突破任务？】
【……】
黄沙又惊又喜，居然得到了斩星剑气！
他试着分裂出一粒本源沙，果不其然，上面环绕着一缕隐藏得极深的剑气。
黄沙试着刺向星辰残骸，剑气陡然爆发，凌厉无匹，瞬间在星辰残骸上留下一道深深裂痕！
黄沙不禁吸了口气。
三日前，他还几乎对这些星辰残骸束手无策。
可现在，他居然能够轻易将其撕裂！
他的力量，比之前提高了五倍不止！
若是千粒本源沙齐出，那剑气会叠加到何种程度？
能不能一剑斩杀法力境巅峰的修者？
黄沙暗暗思量。
就在此时，蛮荒地脉开始了最后的融合，星辰残骸像血肉一样涌动，朝着某个方向收缩而去。
黄沙不敢阻挠，依照约定，抽身离开。
“开启突破任务。”
如今，飞来峰天降，格局变动，不再是黄沙熟悉的区域。
想要在此混乱中立身，就必须变得更强！
【扣除十万进化点，突破任务已开启！】
【任务描述：搬山猿以飞来之峰镇压荒灵卫元敬阁，其战斗威能改变蛮荒地脉。地脉融合之际，造化诞生，人妖共夺。】
【任务内容：请宿主于七日内，选择并加入一方阵营！】
【任务奖励：突破丹一至三枚（任务完成速度越快，则奖励越高）。】
【突破丹：服用后，有一成几率突破境界。同时服用的数量越多，则成功几率越高！】
【任务失败或者取消：抹杀！】


 第二十六章诡异之物

看完之后，黄沙心生不安。
人妖共夺的造化？
阵营？
不仅如此，任务奖励也换成了突破丹，失败惩罚也严苛得要命。
失败或者取消，结局都是死亡。
这根本就是不得不接受的任务！
而与此严厉惩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几乎简单到没有门槛的任务内容——加入某一方阵营。
黄沙不禁更加不安。
莫非，其中另藏玄机？
“还是找公输静芙问问吧，也许她了解一些蛮荒的隐秘。”
心事重重之下，黄沙回到他诞生的地方。
不过，那里并没有公输静芙的身影。
“不在？是她自行离去了，还是搬山猿把她送到了别的地方？万物之音！”
黄沙心中不安之感更重，随着法诀诵念，一道玄奥的波动从他身上涌出，链接住他和山川基石。
“搬山猿前辈，请问，和我一起的女伴去了哪里？”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并非搬山猿，而是此山峰的基石。”
黄沙不禁错愕：“不是？那搬山猿前辈呢？他的精神印记，不是烙印在你身上吗？”
“这我不知。”山川基石回道。
“那你有没有见过此处的女子？”
黄沙大致描述了一番公输静芙的外观。
山川基石费力想了许久，回道：“我见到好几个人类来到这里，与你口中的女子一同离开。”
山川基石能提供的信息只有这么多，更复杂的细节，它无从知道。
饶是如此，都已经是它的极限。
散去万物之音，天地重归为寂静。
“搬山猿前辈应该是藏匿了起来……”
黄沙忧心忡忡：“傀儡沙还在，意味着公输静芙没有死。蛤蟆也是。依照傀儡沙的指引，我能大概知道他们的方向。可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
飞来峰某处。
美艳女子面无血色，如同木偶跪在地上。
她的双眸血红，眉宇间有一道血痕如花绽放。
渐渐的，她的衣裙鼓囊起来，不断涌出雪白的毛发，最后将衣服完全撑破。
而她的面貌，也从美艳女子，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兔子。
天空中，秃鹰发出一声悲鸣，久久盘旋，落在悬崖上，目光灼灼，盯着兔子，等待其死亡。
秃鹰不敢妄动，因为地面上，还站着一位人族少年。
人族少年穿着暗金色华服，手持红白两色相间的长剑，当雪兔的气息即将断绝时，他手中的长剑刺入雪兔的额头。
霎时，剑上的图纹活了过来，像是饕餮一样疯狂吞吸雪兔的血肉。
雪兔的面容也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狰狞。
“只有这点真元？”
少年蹙眉，神情失望：“从天字区来的妖怪就这点能耐？吞食了化形果，还以为有多厉害呢，结果还不是‘荒厄剑’的一剑之敌！真让我失望！”
“是少主的功力又精进了！”
黑袍老者从阴影中走出，他的手中提着一个笼子，笼中装着一只外表丑陋的蛤蟆。
“少主，再多忍耐一些。这些日子，荒厄剑没少吞噬妖怪，也变强了不少。这只雪兔，是死在荒厄剑下的第八十二只真元境妖怪，等到您杀够九十九只时，荒厄剑就可进阶到下一阶段。届时，您就可以痛快地去狩猎元罡境的大妖了！”
“还差十七只。”少年看向笼中的蛤蟆，道：“我快失去耐心了。方老，把这只蛤蟆杀了，能抵得上一只真元境的妖怪吗？”
“能倒是能，只是……”黑袍老者劝道：“现在杀了，未免可惜。这只蛤蟆虽然看起来实力低下，但飞来峰落下后，它居然毫发无伤，这着实古怪。少主，不妨等到传送法阵恢复时，借助照妖镜的法力照出它的真身再说！老奴怀疑，这只蛤蟆很有可能是神兽！”
“哦？神兽？”少年多看了蛤蟆两眼，但神情依旧不温不火：“神兽我见过，无一不是神异非凡，威势滔滔，和这蛤蟆的样子截然相反。它会是神兽？若真如此，那可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少主所言甚是。”黑袍老者谦恭说道：“若是验证了它的神兽身份，那少主便可不必费心寻找镇剑之妖了！”
闻言，少年眉头一挑：“这怎么能行？荒厄剑可是我的本命剑，怎么可以用这么丑的蛤蟆当剑灵？”
“那不如……放了我？”笼中的蛤蟆颤巍巍说道。
蛤蟆无语极了。
本来只是奉命盯个梢，没想到从天上掉下来一座大山！
掉下来山也就算了，还被这俩人发现了！
当时，场面就十分尴尬。
看着黑袍老头从袖子中掏出笼子后，蛤蟆就感觉大事不妙。而当黑袍老头一身纵地金光，穿行地底如无物时，它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犊子”。
叹一声“蛙生坎坷”。
蛤蟆十分委屈，自己一个神兽，怎么混到了这个地步？都怪那个臭女人，不然老子的修为也不会被封印！
“方老，让这癞蛤蟆闭嘴。”少年皱眉道。
“是，少主。”
黑袍老者指头一弹，一个黑色蜈蚣以难以捕捉的速度弹射到了蛤蟆嘴里。
“呱”的一声，蛤蟆翻着白肚皮，口吐白沫倒在了笼子里。
少年和黑袍老者这才继续他们之间的谈话。
“传送阵什么时候修好？”
边说着，少年边抽出剑，剑下的雪白兔子已经被吸食一空，成了空荡荡的躯壳。
“此事怕有些麻烦。”黑袍老者取出一柄狭小飞剑，说道：“这是朝廷的文书，您看过便知。”
少年接过飞剑，渐渐的，他的眉头深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有意思！居然逃出了这么个东西！不把它抓到之前，传送阵只许进，不许出！”
少年兴奋道：“梦中杀人的家伙也来了，好想把他也杀了，炼进剑中。只可惜，荒厄剑，是大荒之厄，只杀妖，不杀人！方老，你这就回信，说我会参与其中，但听调不听宣，让他们遇到麻烦再来找我。”
“是，少主！”
……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另一处。
“火狐王，你我相识百年，兄弟一场，今天，你非要挡我的路吗！”
“和我称兄道弟，你也配？一条臭虫，浑身软骨头，见到人族修士就跪，居然给人当坐骑！呸！我没你这样的兄弟！”
一头体型十丈长的火红狐狸和同样体型的森蚺遥遥对峙，妖气狂泄，压得草木低头。
就在这两个法力境妖怪准备大打出手的那一刻，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无意打扰，请问，此处是何方地界？”


 第二十七章无名之影

何方地界？
两妖齐齐抬头，看到一只模样似猪似蝠的妖怪，拍着肉翅，停在空中。
此妖正是黄沙。
以猪蝠妖的面目行动，也是迫不得已。
如今局势未朗，小心为上，黄沙便没有用本来面目，可他能化形的妖怪只有猪蝠妖！
这段期间，他吞噬过不少妖怪，可那些妖怪都没有血脉，更别说变化为其外形了。
思来想去，黄沙只能把原因归到猪蝠妖身上。
也许，猪蝠妖是“异种”吧。
毕竟，抛开别的不谈，猪蝠妖的外形是真的丑！
丑到别具一格！
……
“滚！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火狐王破口大骂，它狐眼如火，根本不把黄沙放在眼中。
这也难怪。
黄沙刻意调整气息，在和光同尘的掩饰下，更显平平。
森蚺吐着信子，鎏黑眼睛盯着黄沙，来回扫视。
“这位妖兄，此地即是蛮荒深处的甲子区，也是边缘的戊申区。如今风云未定，形势不朗，这片区域最终如何归属，尚无定论。若是妖兄愿意出手相助的话，我，涯治厉，愿意为妖兄引荐一二。”
“哦？”
这种形势下，还能对一个实力平平的妖怪和声和气，以礼相待，甚至出声求助……着实有些意思。
黄沙不禁对森蚺刮目相看。
“敢问，引荐是何意？”
涯治厉，也就是森蚺，听到黄沙的话后，他眼睛一亮，暗道“有戏”。
这个猪妖，果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而这时，火狐王插嘴道：“所谓引荐，就是给人类当走狗！看到这家伙了吧，它就是给人类当了坐骑！甘愿被人踩在脚下！”
涯治厉仿佛听不出其中揶揄之意，淡然说道：“这位猪……猪……”
“猪蝠！”
“额，猪蝠妖兄！你不要听他胡言。所谓引荐，是指加入阵营。如今蛮荒，风云际会，隐隐已有灾劫之相。无论人妖，皆难独善其身。唯有加入一方阵营，才能渡过大劫。妖族百类，素来离心离德，依我看来，并非渡劫之良船。而人族则不然，虽有内斗，但强在赏罚分明！只有攒够功勋，就能兑换平安无事符！而且，猪蝠妖兄，以你的资质，定然不会成为人类坐骑！”
“他为什么不会？”火狐王又抢着问道。
黄沙也有点好奇，涯治厉一口笃定的底气是什么？
只见涯治厉吐着信子，摇头晃脑：“人类一族，喜美厌丑，爱面子，绝对不选丑妖当坐骑！”
“啊哈哈哈哈！”火狐王笑得在地上打滚。
然而，半晌过去了，黄沙那边没啥反应。
火狐王翻腾着起身，看向黄沙。
只见黄沙以手托腮，愁眉哭脸，长长叹了一口气：“唉，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嗯？”涯治厉瞪大眼睛。
只听黄沙道：“我可是猪蝠妖一族有名的俊小伙儿，平日时就有无数雌妖对我投怀送抱。到了人族阵营，若是人族美女为我倾倒，那可如何是好？”
涯治厉、火狐王：“……”
天空适时传来两声鸦鸣。
“咳咳。”涯治厉面不改色：“其、其实，我也觉得，猪蝠妖兄相貌堂堂！到了人族阵营，能够得到非人礼遇。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从此地离开。你看，火狐王拦着路，不让走啊。”
“言之有理。”黄沙看向火狐王，一脸天真：“那么，可以放我俩走吗？”
“当然可以。”
火焰从火狐王的四爪处开始燃烧，蔓延全身。
“我这就送你们上路！”
话未落，爪先至。
狐爪如刀，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直取涯治厉命门。
涯治厉心中早有防备，蛇躯一挺，覆盖着厚厚鳞甲的蟒尾迎上狐爪！
嘭！
火花四溅！
被击飞的鳞片轻易洞穿树木山石。
一番交手，涯治厉连连后退，稍稍稳住身影，张口吐出一个雪白珠子。
“风雷水火，变化在我！惊雷变！”
霎时，雪白珠子布满雷罡，悬在面门前。
火狐王凶性不减，视若无物，仗着肉身强横，迎着雪白珠子，冲了上去！
轰！轰！轰！
雷鸣火浪。
天空被染成五彩斑斓的颜色。
雪白珠子不断变化，风、雷、水、火，四相齐出，涯治厉拼上了性命！
但火狐王身为异种，更胜一筹！
它的每次进击，都能从涯治厉身上刮下数十片钢铁之鳞！
几番撕斗，火势越来越盛，涯治厉的气息越来越弱。
“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
涯治厉艰难问道，它不相信，自己马上就要败给昔日势均力敌的火狐王。
“怎么，你给人族当狗，连点好处也没有？”
火狐王野性大发，眼睛中涌动着血色潮红：“那你就成为我的果腹之物吧！”
言罢，火狐王纵身跃起，拍飞雪白珠子，一爪在涯治厉腹部留下一个深深孔洞！
涯治厉身躯一颤，败势如山崩。
火狐王得势不饶人，血盆大口一张，咬向涯治厉！
危急之际，涯治厉挣扎大喊：“猪蝠妖兄，救我！”
“它能救你？”
火狐**音冰冷：“向灵变境的小妖求助，涯治厉，你临死前的风度，可真是难看。”
“难看归难看。但是，活命么，不磕碜。”
黄沙落在两个体型庞大的妖怪中央，拳头微握，收于腹间。
火狐王的眼睛突然眯起，浑身毛发炸立，弹射般和黄沙拉开百余丈的距离。
“你手里的是什么？你是何方神圣？”
火狐王神色慎重，全身神经紧绷。
这个转变，让涯治厉有点懵。
他的脑袋还没转过弯儿来，就见黄沙稍稍向前走了一步。
旋即，火狐王爆退数十丈，如临大敌！
涯治厉更加看不懂了。
“火狐王害怕了？我这是被揍得太惨，有了幻觉？”
涯治厉伸着头，看看火狐王，又看看黄沙，心道：“这个妖怪什么来路？看来，是我赌对了。人类也是这样，喜欢隐藏实力。火狐王要是能有我的智慧，又岂会在这场大劫中为妖类卖命？”
这一刻，涯治厉对自己的智慧非常满意，小心思多了起来。
就在他走神的片刻，火狐王妖力涌动，一身法力毫无保留，悉数化为护体法罡，就连一双前爪也学着人类模样，左右交叉，护在胸前！
而黄沙遥遥出拳，在拳势的最后，伸出两指！
霎时，风停。
树上的枝叶停止摆动，地上的花草也停止晃摇。
似乎连时间也跟着停止了一刹那。
而后，风又再度袭来，由平静，渐渐变得汹涌，再由汹涌，又恢复为平静。
火狐王的身躯，在风中裂开，一分为二，直挺挺倒下！
看到这一幕后，涯治厉简直要疯了！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我走神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涯治厉心中生出惊涛骇浪，看着黄沙，后背发凉。
“你……你刚才用的是剑法吗？”涯治厉吞吐问道。
“啊？被你看出来了？我还以为隐藏得很好。”黄沙活动着手腕回道。
“咕咚！”
涯治厉重重咽下一口吐沫，
练剑的妖怪？离谱啊！人类的功法，他是怎么修行的？
心中有疑问万千，但涯治厉一个也不敢问，只能面带悻悻之色，回道：“侥幸、侥幸而已……我在为人类办事，他们中有一些剑修。耳濡目染下，我多少能感知一些剑气。”
黄沙微微颔首。
方才，他使出了二百四十粒本源沙，每一粒都内蕴着“斩星剑意”。
二百四十粒齐出之下，虽然剑意依然微弱，但斩断火狐王时，那一瞬间的爆发，还是泄露了出来。
“你说，你在为人类办事。”黄沙转过身，说道：“那就有劳你引荐一二。正如你所言，大劫将至，和头脑简单的妖怪同舟共济，实在让妖不放心。”
话虽如此，但黄沙的真正目的是寻找公输静芙。
他循着公输静芙的方向而来，但一路上紧追慢追，都和她保持着一段遥远的距离。
眼看着时间过去了三日，任务的最后期限迫在眉睫，黄沙不得不先加入一方阵营。
而目前来说，人类阵营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又能完成任务，又能寻找公输静芙的踪迹，两全其美。
“冒昧问您一句。”涯治厉俯低头颅，问道：“您是神兽后裔吗？”
“那还用说？”
黄沙双臂环抱胸前：“我肯定是啊！”
不装白不装嘛。
说这话时，黄沙咧嘴正笑。
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那道微不可查的黑影。
黑色影子，指头大小，像是草木燃烧的烟尘，从火狐王的尸体中钻出，略作盘旋，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第二十八章人族哨点

“果然如此！”
“若非神兽后裔，岂会拥有如此战力！”
“厉害！厉害！您实在是厉害！”
涯治厉拍了一通马屁，这才切入正题，说道：“为您引荐，这没问题。以您的实力，到了人族阵营，肯定能够受到重用。不过，要等上一两日。”
“什么意思？”
涯治厉吞吐回道：“是这样的。我现在，身负任务，要去三百里外埋下一截木头。”
“百里之距，御风飞行，半日时间足以往返吧？”黄沙不解。
“问题就出在这里。”
涯治厉从口中吐出一截木头，蛇尾卷着，送到黄沙面前，道：“这木头古怪得很，只要携带着它，就不能飞行！猪蝠妖兄，你可以试一下。”
“等一下。”黄沙微微皱眉：“别再叫我猪蝠妖了，吾名黄沙。叫我黄沙即可。”
一口一个猪，谁也扛不住。
涯治厉“嘿嘿”一笑：“黄兄，你来试试。”
看着木头上的口水，黄沙实在是有些下不来手，当他入手的那刻，顿时感觉身体沉重无比，翅膀拼命扇动，但也无法阻挡下落的态势。但是他双脚碰到地面，诡异的沉重感又一扫而光。
“这究竟是什么木头？接触到了它，我身体就像在地面扎根儿了一样！真是奇哉怪哉。”黄沙惊呼。
“此为息风木。”
涯治厉收回“息风木”，说道：“类似的还有‘定海珠’、‘平沙石’、‘蚀金水’等物。这些东西，上面蚀有阵纹，除却其本身异效外，还不能放入储物宝具中。以息风木来说，人族修士带上身上，一旦遇到妖怪，就根本没法逃！这也是人族阵营会容纳我们妖怪的原因。由我们带着息风木，行走在蛮荒中，又有几只妖怪会找我们的麻烦呢？”
“原来如此。”
黄沙暗暗记下了几样东西的名字，又从涯治厉那里套了一些话。
交谈得知，现如今，人类往返蛮荒的传送阵，只能单向使用，许进不许出。有许多历练之后想要回去的人类修士，不得不继续停留在蛮荒。
而且，以传送阵坐标为基点，人类修士布置了几十处“哨点”。
每一个哨点处，都有大离朝廷的官员负责秩序。
分发任务也是这些官员的职责。
这番交谈过后，黄沙不仅没有解惑，心中的迷惑反而更多。
诡异的任务，竟是大离朝廷在主导。
那妖族呢？
妖族在做什么？也有这种诡异的任务吗？
一个个问题，都没有答案。
两日后。
黄沙和涯治厉回到人族据点。
此处据点，是一座悬空宝塔。
宝塔高耸入云，辉光闪耀。
在其下方，驻留着许多人族修士。
这些修士，境界高低不一，有通灵境，也有真元境。
妖怪的数目非常少，只有零星的两三只，要么是人类的坐骑，要么孤单地游荡在外围。
黄沙和涯治厉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敌意和目光。
“诸位莫慌！我有腰牌！我是人类的朋友！这位是我的伙伴，也是人类的朋友！”
说着，涯治厉吐出一块巴掌大的金牌，上书“御赐妖鉴”四字，高高举起。
感知到腰牌上的气机后，抱有敌意的人族修士这才把注意力放回别处。
黄沙有点无语。
“我真是疯了，才跟你来人族阵营。这些人，恨不得把咱们活剥了。”
涯治厉压低声音：“这还算好，我当初可是被打了一顿……”
黄沙顿时投给涯治厉一个同情的目光。
涯治厉又道：“待会儿见了大离的妖务官，可别不懂规矩。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按咱们之前说的来。”
“没问题。”
黄沙一口应下。
而后，两个妖怪在人类修士的目光中，飞进宝塔。
宝塔内的墙壁上，雕刻着神魔的图案，和贤士的诗词文章。
黄沙颇感兴趣。
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到人类创造的文化。
脚步不停，随着涯治厉来到二层。
涯治厉压低声音：“第三层就是妖务官所在的地方。再往上，就是人族修士来往的法阵。那里戒备森严，没有妖怪能够靠近。”
“这是为何？”黄沙问道：“就没有实力强横的大妖闯过去吗？”
“他们哪儿敢？”
提及此事，涯治厉心有唏嘘：“但凡厉害的妖怪，都被大离靖妖司记录在册，每一个都有专门的荒灵卫盯梢。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大离朝廷就会降下雷霆之罚！而那些实力不足以上‘册’的妖怪，根本没有资格上第四层！第四层，立着大离国宝‘照妖镜’！被此镜一照，任何妖怪无所遁形！轻则削去百年修为，重则当场殒命！”
黄沙从中听出了深深无奈，叹道：“没想到，你居然知道这么多内幕。”
“算不得什么内幕。”涯治厉摇头道：“和人类打的交道多了，就都知道了。嘘，我们到了！”
宝塔的第三层十分空旷，摆着一张公案桌和一个太师椅。在桌椅的后方，悬挂着字画。
最上面的字上写着“明镜高悬”四字，左右处则是一副对联。
位居中央的画，是一副彩色肖像画，画着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
黄沙张望观察之际，被涯治厉拉着，一起跪倒在地。
“小妖涯治厉，完成任务归来，特此交令。请大人查验。”
涯治厉的话音落后，画卷中的人物活了过来，一步从画卷中踏出，稳稳坐在太师椅上。
“不错，息风木深埋于三河崖地下十丈，已记录在册，当赏功劳一万。”
说完，公案桌上出现一个书本，书本上写着“功劳册”三字。
而后，画像人物探手取来一只毛笔，金光闪动，记载下涯治厉的功劳。
“谢妖务官大人！”
涯治厉叩首谢恩。
“嗯。”妖务官指着黄沙，声音生硬，问道：“此妖前来，所为何事？”
“回大人的话，此妖名为黄沙，是我的好友。如今蛮荒劫云笼罩，他也想为大离朝廷效力，博取一份功劳！还望大人成全！”涯治厉恭敬回道。
“如此甚好。”妖务官木讷问道：“报上姓名、修为、种族。”
黄沙一愣，关于这点，涯治厉没有提起。
他可能认为姓名、修为、种族这些信息是无关大碍的小事，但却不知黄沙其实用的是假身份！
怎么办？
报上假身份吗？
黄沙犹豫起来。


 第二十九章身份金牌

“何故犹豫？”
妖务官的声音响起。
涯治厉赶忙回道：“回大人话，吾友第一次面见大离官员，心有戚戚焉。望大人见谅。”
说完，涯治厉赶紧压低声音，对黄沙说道：“你愣着干啥？赶紧回答妖务官大人的话啊。”
黄沙心里非常忌惮。
这个从画像中走出来的妖务官透着诡异。
人族以术法称雄，百家争鸣，各种穷极想象的诡异术法都有，若是因为撒谎漏了马脚，还能活着从这个塔里面出去吗？
越想越觉得诡异，一时间，黄沙竟然难以做出决断。
就在此时，涯治厉出声道：“回大人，吾友名为黄沙，灵变境九重，种族是猪，变异属。”
“黄沙？涯治厉所言是否准确？”
妖务官的话回荡在空荡的宝塔中。
黄沙无奈苦笑，涯治厉这家伙还真是大嘴巴啊。
唉，和光同尘应该没有问题吧。
一念及此，黄沙不再犹豫：“正是如此。我刚才只是不确定，我到底是猪，还是蝙蝠……”
“你想是猪，便是猪。你想是蝙蝠，便是蝙蝠。”
妖务官木讷回道：“蛮荒之大，物种千奇百怪。有许多未记录在册的，也有许多记录在册的。但凡记录在册者，其物种归属皆以记录为准。这如同皇室赐姓，一旦赐下，无论你本姓是何，都将以赐姓为准。”
“谢大人解惑。”
黄沙学着涯治厉的模样叩首谢恩。
给一个纸片人磕头，这种感觉相当奇怪。
但黄沙知道，今后还会有比这更奇怪的事发生。
“嗯。”
妖务官手中泛起金光，毛笔飞舞之后，一块金腰牌从他手中飞出，悬浮在黄沙面前。
“这是你的身份腰牌。滴上你的精血，完成认主。有了此物，人族修士便不会出手伤你。不过，你一旦伤害了人族修士，腰牌就会失效。而且，还会对你发出索命一击！”
妖务官的话重重响起。
黄沙又是一阵无语。
精血？
我哪有精血啊？
变身后的假精血，能骗得过去吗？
总感觉……要装不下去了。
“黄沙，你又为何迟疑？”妖务官询问道。
“回大人的话。”涯治厉吐着信子，再次解围道：“我这位朋友没见过世面，对此腰牌心有疑问也是正常。容我劝他一番。”
“嗯。”
妖务官点头默许。
涯治厉赶紧低着头，问道：“你又是咋回事啊？滴精血啊。我知道你心有顾虑，怕人类欺负你。放心吧，你长得帅，人类是不会选你当坐骑的。也就我这种丑模样，才会受人欺负。相信我，没错的。”
闻言，黄沙苦笑不得。
“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黄沙低声道。
“嗯？”涯治厉把头凑到黄沙嘴边，只听黄沙道：“其实，我没有血……我一身功夫横练，早就把血炼进了肉里！”
涯治厉几乎吐血：“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呐！”
“这谁想得到！”
片刻后，涯治厉抬头，一脸便秘，欲言又止道：“大人，其实，我这位朋友没有血，只有精……但取精之事，艰难繁琐，不便在大人面前展露。还请大人恩准。”
妖务官也愣了一下，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
“本官准许。尔等记得炼化此牌。此牌除了辨明身份之用外，还有记载功勋、发布任务之用。尔等要妥善保管。退下吧。”
妖务官的话让黄沙如蒙大赦。
“谢大人！”
双双叩首谢恩。
离开宝塔，两妖赶紧去了无人之地。
“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
涯治厉关切问道。
“嗯？”黄沙微微歪着头：“帮我什么？”
“取精啊。”
“给爷爬。”
“为什么呀。你把精血炼进了肉里，再逆炼回来，一定不容易。需要什么，你尽管提！我可以到人族修士那儿给你换一些用得到的丹药。”
黄沙一阵汗颜，原来是误会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真不需要。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一会儿就好。”
“行吧。”涯治厉不疑有他，说道：“我去人族修士那儿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情报。你完事了，就来找我。”
送走涯治厉后，黄沙长舒一口气。
“好险啊，差点漏了马脚。”黄沙发了愁：“可我的确没有精血，这可如何是好？”
黄沙看着自己干巴巴的爪子，陷入思索。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不炼化腰牌，就不算加入了人族阵营。这难道也是个考验吗？”
黄沙蹲在树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抓着金腰牌。
突然，黄沙神色一凛，从指尖分裂出一粒沙子：“傀儡沙！”
傀儡沙，由本源沙转换而成，包含宿主的精神与意志。这不是精血是什么？
黄沙将傀儡沙置于金腰牌之上，运用沙化的能力，缓缓将其化开。
顿时，傀儡栏里便多了金腰牌的信息。
【傀儡3号：身份金牌】
【能力：标识身份，传递信息，记录功勋，防御阵法（内嵌防御阵法，激活后可抵挡真元境一击，可使用一次），索命阵法（被激活后，可对宿主发出元罡境一击；宿主可将此阵法无效化）】
【品质：玄阶绝品】
【精神力：1】
【综合判断：该傀儡各方面受到大幅制约，无挣脱束缚的可能性，宿主对其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黄沙几欲吐血。
这个傀儡，还真是不拘一格！
这么说，是不是其他的东西，也能依照这个法子炼化？
黄沙若有所思之际，系统的提示声传来。
是突破任务完成了！
【成功加入人族阵营！突破任务完成！】
【任务用时：5日。】
【任务奖励：突破丹一枚！】
【已开启分支任务，请宿主选择是否接受。】
【分支任务：完成一次妖务官发布的任务！】
【任务奖励：突破丹一到三枚。】
【任务时间：七日。】
【注：任务失败无惩罚，分支任务可于七日后刷新。】
“接受。”
黄沙知道，他其实没有选择。
时间越往后拖，越被动。
只有把突破丹攒够了，才能不受系统任务的钳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搬山猿丢来的飞来峰，怎么感觉像是捅了马蜂窝？系统也跟着发疯……”
黄沙迷惑不已，朝人族修士的聚集点走去。
没过多久，一个声音径直传来。
“就他了！我要认他当坐骑！”


 第三十章冤家路窄

是哪个妖怪这么“幸运”，要被人类祸害了？
黄沙抬头，准备看出好戏。
却见一个羊角辫小姑娘直直看着他，咧嘴傻笑。
同样的，周围人也对他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黄沙顿时心觉不妙。
那个倒霉妖怪，该不会是我吧？
正咂舌之际，小姑娘就熊抱过来！
“你要干吗！”
黄沙不由分说，催动身份腰牌内的防御阵法。
顿时，一道金光闪出。
小姑娘“哐”的一声，被弹飞地上！
好家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黄沙才认出这个小姑娘也是灵变境九重！
而且，实力不凡！
“嘻嘻嘻。”小女孩从地上爬起，一脸灰尘，但看着黄沙时，满眼放光：“好可爱的猪猪，喜欢！”
闻言，众人为之绝倒。
黄沙脸上也爬满黑线：“老子哪里可爱了！你把话说清楚，我改还不行吗？”
“就是可爱呀。”小女孩奶声奶气道：“你浑身都在放光，像小星星一样！好喜欢！”
众人：这丫头怕不是瞎啊！
黄沙后退两步：“别惹我，我不吃小孩儿！你再过来，我……我就吓你哭！”
众人：？？？
不料，黄沙的话起了反面效果，更激起了小女孩的兴趣。
“猪猪，可爱，抱抱！”
说着，小女孩就又向黄沙扑去！
“你敢！我炼化了身份金牌，是大离妖务官认可的妖怪！我没有伤害你，你不能伤害我！”
黄沙真想给这小丫头片子的屁股上来两巴掌，但一想到这里是人族修士聚集地，还有真元境的大佬在休息，就不得不克制住教训熊孩子的冲动，选择拿出身份金牌这根鸡毛来当令箭。
“我没有伤害你呀。”
小女孩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又一次扑到黄沙激发的护体金光上，撞了一鼻子灰，她这才安分了一点，说道：“我在和你交朋友啊。沫儿想要你和沫儿做朋友。”
“你还是找其他妖怪吧。”黄沙摆摆手：“本大爷敬谢不敏！”
沫儿听了，嘴巴一咧，哇哇大哭了起来。
“沫儿不嘛！沫儿就要你做朋友！”
这番哭闹，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此处。
黄沙脸皮厚，无所谓，扭着屁股就走。
但他刚迈出脚，便被一柄青玉剑拦住去路。
黄沙先看到一只白皙手臂。
手臂的主人，穿着水绿的纱裙，身材婀娜有致。
再往上看去，是一副精致无双的面孔，温婉之中又有些凌厉。其眉宇间，还点缀着朱砂印记。
“她要你做朋友，你就做。”
言语轻轻，却如山石沉重。
黄沙不禁皱眉。
高深的法力！竟然在言语中携带法力威势，是想胁迫我就范吗？
黄沙更加不喜，但不想撕破脸面：“你要明白，她口中的朋友，可是坐骑！”
“那又如何？”
女子轻轻一声反问，蔑视之气溢于言表。
“呵。”黄沙直视着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冷冷道：“那你怎么不做我的朋友？”
此言一出，嘘声四起！
有看热闹的，还有当护花使者的！
“大胆！”
“哇哦！厉害了！”
“我这辈子什么时候能像这猪妖一样硬气！”
“扁毛畜生！胆敢出言不逊，你活腻了？”
更冲动的，直接把剑都拔了出来。
但黄沙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人更生气了。
女子倒是云淡风轻，清冷的面容自始至终不曾动容分毫，她淡淡说道：“我是人，你是妖。只有妖做人的坐骑的道理。”
“为什么？”
“因为人更强！”
“那要是有比人更强的存在呢？”
“不会存在。”
黄沙顿时无语，和这种又傲慢、又会讲道理、又不讲道理的人，真的没法继续交流。
一句话“不会存在”，直接开启“不讲道理”模式了，还怎么反驳？
但黄沙又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的自大，确实有自大的本钱。
原因无他——世间万族，人族独尊！
而世间，也因此被称为“人间”！
这便是不讲道理的现实。
“人再大能大的过天？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本以为抛出这两个哲学问题后，能唬住那清冷女子。
没想到清冷女子不假思索，直接回道：“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故而，人能大于天！至于后者，女娲圣者正月初一造鸡，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你却不知道，想必你的血脉是无根之萍，没有传承。现在，你可以当沫儿的‘朋友’了吧。”
黄沙一脸懵逼。
鸡和蛋居然能作此解释……大意了！
“你说的话有道理。但做‘朋友’，没门儿！咱们青山不在，绿水也不流，告辞！”
黄沙赶紧开溜。
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已经想把他吃了。
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更何况，还是一个漂亮女人。
众目睽睽之下，跟一个漂亮女人作对，简直是自找麻烦。
刚刚混进人族阵营，还是少惹是非为妙。
不过，话虽如此，但黄沙越想越气。
明明没做错什么，但是却不得不怂了。
这是什么道理么？
晦气！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黄沙长吁短叹。
“怎么了，黄兄？”
涯治厉找到黄沙，见状询问道。
“不提也罢。”黄沙摆摆手，转而问道：“何时能领任务？一直在这闲着，只会受人类的鸟气。”
“快了。”涯治厉竖起尾巴，指着头顶的天空：“黄昏之际，日落之前，就会有新任务发布。届时，去领就行了。”
“为什么是黄昏？”黄沙不禁追问。
“我也不清楚。”涯治厉回道：“不过，我听说这关系到大离朝廷的布置。似乎每日的黄昏左右，都会对任务进行一个汇总。除了发布一些新任务外，还会把失败的任务重点标记出来，提高奖赏，等人领取……”
黄沙微微颔首，心里也开始揣测大离朝廷的目的。
终于，月上柳梢，大日沉沉落下，只留一缕霞光。
“新任务发布了！”
人族修士熙熙攘攘起来。
等熙攘过后，又恢复寂静，天空已挂上点点繁星。
黄沙等妖怪这才能从人族捡剩下的任务里挑选。
剩下的任务，要么难啃，要么鸡肋。
其中一个任务，它的难度，已经由一品涨为了四品，黄沙看后，颇为迷惑。
“涯治厉，这个运送任务，不应该是四品吧？”
“你是说运送定心丸？”
“对！功勋奖励四十万。这么高，怎么会没人选？”
涯治厉吐着信子：“此事并非表面那般简单。定心丸由数种法金熔炼，铸有镇魂纹，重一万一千斤。携带在身时，负面影响甚多，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故而没什么人愿意选。当然，这种事情对于真元境修士来说轻而易举。但他们似乎另有重任，和咱们不是同一个任务体系。”
“原来如此。”
黄沙颔首，心中疑云密布。
“四十万，能买两枚平安无事符了。”涯治厉叹气道：“他们人族身体脆弱，禁忌颇多，换做我们两个来，多费点时间，应该能把定心丸顺利送达。我倒是不怕镇魂纹的影响，只是一万一千斤太重了，一路上没信得过的朋友负责护卫可不行。”
“哦？”黄沙顿时意动，对定心丸的任务更感兴趣起来，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定下别的任务了？”
“唉，晦气。”涯治厉一脸苦闷：“不久前，我被主人抓了个正着。她这次要拉着我一起做任务。”
告别之后，黄沙领取了任务。
身份金牌给予回馈：“请于指定地点等待。”
黄沙遵循指示，去了宝塔二层的一个房间。
等待许久，黄沙听到熟悉的声音。
“主人，没想到您居然领取了这个任务，真是英明啊！”
这声音，难道是涯治厉？
黄沙刚听出来，便看到涯治厉巨大的头颅钻进房间，还朝他挤了下眼睛。
你这家伙……？
黄沙顿觉无语，但更无语的事情还在后面。
随着涯治厉巨大身躯缓缓涌入，黄沙看清了它背上的主人。
那是一个身着水绿罗裙的女子，面容清冷，冷若天上谪仙。
她的身后，还坐着一个小丫头片子。
看到黄沙后，小丫头片子的口水流的老长……


 第三十一章醉酒之客

“小猪猪，抱抱！”
羊角辫小姑娘热情不减，刚一见面，就飞扑到黄沙怀里。
“你这小孩子，不知道人妖不两立吗，好歹有点自知之明啊。”
黄沙试图推开沫儿，但沫儿的力气不比他低，小胳膊一抱，就像铁锁扣住了一样！
“人妖为什么不两立？”
谪仙般的女子淡然问道：“你是边荒（蛮荒边缘）误入飞来峰的小妖？”
“是又如何？”
黄沙对这个漂亮女人没有好感。
女子不以为逆，平静回道：“边荒之地，隶属于小郡城。小郡城的修士多半目光短浅，采灵矿、夺异草，甚至把妖怪身上的皮毛也当宝，遇到妖怪恨不得赶尽杀绝。故而，在边荒，是‘人妖不两立’。不过，以甲、乙开头的区域则不然，人和妖是可以合作的。说白了，一切都是利益使然。言尽于此，剩下的，你去悟吧。”
黄沙暗暗摇头。
这个女子傲慢，几乎深入到了骨子里。
明明简单两句就能说清的事，非得来句“你去悟吧”，简直是诚心膈应人。
“你真能装。”
黄沙不想争吵，换了个委婉说法。
“装为何意？”女子皱眉。
“言尽于此，你去悟吧。”
黄沙原话奉还。
女子顿时有些气急的迹象。
就在此时，屋中又走进来了一个人。
此人是一个青年，酒气熏熏，腰间横七竖八别着好几个葫芦，昏昏欲睡：“商寒鹤姑娘，别动手。留它当苦力正好……你不会想碰定心丸的……嗝！”
酒臭气一下弥散在整个房间。
商寒鹤修养极好，并未因酒臭而皱眉，从容问道：“阁下是何人？又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就是一个无名散修。但商姑娘，你的名字想不知道都难，嗝，那些好色之徒整日念叨，就差把你的亵衣啥颜色弄清楚了……”
说到这里，醉酒散修突然瞪眼。
众人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这家伙，不会是要吐吧？
商寒鹤也顾不得无名散修话中的轻薄之言，轻身跃下，远远离开。
而就在这个时候，无名散修皱着眉头，又生生咽了回去！
嘶！
黄沙深深吸了口气。
这哥们儿，是个狠人！
“四品任务，三人两妖，再多，就不划算了……”无名散修强撑着眼皮：“没什么事，就开始吧……失礼，我得睡了。商姑娘，借你的坐骑一用。”
说完，无名散修倒在涯治厉背上，呼呼大睡。
涯治厉背也不是，不背也不是，可怜兮兮地看向商寒鹤。
“你可以把他扔了。”
商寒鹤的回答简短直接：“只要你打得过他。”
闻言，涯治厉立刻就怂了：“那我还是背着吧。”
黄沙收回目光。
这个醉酒散修，气息内敛，盛而不散，外露的实力，只是冰山的一角，无法用常理判断。
商寒鹤也是这样的人。
只不过，比起无名散修，她藏得还不够深。
“苦力就苦力吧。”黄沙摊开手：“作为交换，你们要负责好护卫任务。可别遇到情况，就把我丢了。”
“这是自然。”
商寒鹤取出腰牌，一道从中飞出，链接住在场的人和妖。
随后，桌案上法纹大亮，两件物什隔空传送而来。
商寒鹤抓起地图，黄沙心照不宣抓起另一样东西——定心丸。
定心丸也蚀有阵纹，无法装入储物宝具中。
“好重！”
入手瞬间，黄沙几乎把腰弯到了地面。
“你行不行？”
商寒鹤皱起清冷眉头：“目标区域距此地两千余里，更在妖族势力范围之内。你若实力不济，可别逞强。否则，没有功劳奖励事小，耽误了正事，反而麻烦。”
“鹤姐姐，小猪猪很厉害的！”
小姑娘沫儿扑到黄沙背上，露出牙齿，笑道：“你看吧，背着我都没事儿。”
黄沙顿时没了吐槽的心思。
“走一步是一步吧。”
黄沙暗中运转三百粒本源沙，缓缓挺直腰杆：“这玩意儿不只是重那么简单，反应速度、灵气运转速度、吐纳速度等，无一不受压制。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试试。”
“没有兴趣。”
商寒鹤的回答冰冷且简短：“我是人类，当然更清楚定心丸是什么，更清楚上面的镇魂纹的效果。镇魂纹自诞生之日，就不是拿来对付人的。”
“哦？”
黄沙微微侧目。
商寒鹤不予回应，率先一步，离开悬空塔。
蛮荒的另一边。
一名男修，跪在地上，目光呆滞。
他的正前方，是一处上百丈的石壁。
石壁上正在雕刻着一个巨人。
巨人眉目初具，三分之二的形体已经脱离山体，仅留背部与石壁粘连，就像尚未剪断脐带的婴儿一样。
“我拼上性命，换来的平安无事符，为什么……”
男子话还没说完，地面像湖海一样泛起波纹，数百头长着獠牙的小兽跃出，将男子吞噬得干干净净。
稍远的隐秘处。
公输静芙捂着嘴，胸膛剧烈欺负。
“这里，太可怕了……一定要把消息传出去！”
公输静芙心中刚生出这个念头，便有一只缠满绷带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你要散播消息？”
公输静芙艰难回头，怪物的脸离她只有一指距离！
“啊——”
公输静芙失声尖叫。
就在这一刹那，白色绷带从怪物身上喷涌而出，残暴地塞进了她的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
“嗒。”
一个眼珠子从怪物头上掉下。
怪物微微侧着脑袋，似乎不明白该怎么处理。
它笨拙地伸出手，把眼珠子捡起来，往脸上塞啊塞，但是始终没能塞回眼眶中。
气急之下，它使劲一握，汁液流出，填进嘴里……
“咕咚。”
怪物转身，脸上七七八八的眼睛被阳光刺痛，纷纷闭合。
“快睁开！快睁开！没法看路了！”
怪物用指头掰开一只眼睛，另一只手抓着绷带。
绷带的后方，系着被捆成粽子的公输静芙！
时间来到两天后。
黄沙趴在地上，大喘粗气。
“你行不行？”
熟悉的声音，一样的清冷。
“臭女人……你来、你来试试！”
黄沙头晕目眩，身体几乎被榨干。
若不是有近千粒的本源沙交替补充灵力，他连第一天都抗不过。
更可恶的是，商寒鹤指挥着，昼夜赶路，根本不给他休息的机会！
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供着一个祖宗！
“不许说脏话！这样的小猪猪不可爱。要惩罚！”
沫儿嘟起嘴巴，小拳头一握：“小拳拳打你胸口！”
随后，闷雷声不绝于耳。
黄沙鼻青脸肿。
“答应我，下次说打胸口时，不要打脸好吗？”
正说着，黄沙眉头一皱。
“公输……消失了？”


 第三十二章黑雾之沼

傀儡栏中，公输静芙的信息成了一片空白，徒留一个名字。
若非傀儡死亡，会抹除全部信息，黄沙甚至会觉得公输静芙已经遭遇了不幸。
但现在这种情况，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似生非生，似死非死？
黄沙隐隐不安，他只知道公输静芙消失的方向，但并不知道具体地点。
那么，她会在哪里？
“什么公主？”
沫儿搂住黄沙的脖子：“你是在说我吗？嘻嘻，沫儿可不是公主。”
被沫儿捶过，黄沙神清气爽，疲惫感几乎一扫而光，被镇魂纹钳制的感觉减轻很多。
黄沙暗道神奇。
但关于沫儿的事情，黄沙没有多问。
他们几个，是临时组队，互有默契，不问根底。毕竟下次见面，不知道是敌是友。
正因如此，就视而不见了许多不合理的东西。
比如，一直未醒的醉酒散修。
又或者，沫儿对黄沙超乎常理的亲近。
然而，在诸多不合理中，最让商寒鹤在意的是黄沙。
“一个似猪似蝠，排不进万妖图谱的妖怪，居然手持定心丸，一口气行进了两天！”
商寒鹤暗自心惊。
镇魂纹，镇压生魂！
但凡有魂魄者，皆受钳制。
血液流动、运气速度、法力调动等等，无不受其制约！
若是运用法力，她自信能够撑上半日。但半日后，就得打坐调息。若是仅凭肉身，她能支撑的时间几乎短到不计。
就算妖族肉身强横，但也不是什么妖的肉身都强横……至少，这个似猪似蝠的小妖，怎么看都和“肉身强横”沾不上边。
商寒鹤越想越感到心惊。
“难道，它仅仅是凭借灵力？”
商寒鹤暗自思量：“灵变境九重，他身上流淌的灵气，应该有了法力的雏形。若非如此，无法解释。可即便这样，他的灵气储备也太庞大了吧？他日悉数蜕变为法力，那还了得？”
想到这里，商寒鹤看了眼醉酒散修，暗道：“或许，会和他不相上下！”
黄沙对此毫不知情，他有些焦急，想尽早脱身，去查清楚公输静芙身上发生了什么。
“依照现在的速度，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黄沙询问道。
“就快了。”商寒鹤看着黄沙：“若你还撑得住，半日足够。若是不行，那就修整两个时辰再做打算。定心丸，要么不碰，要么就携带到底。镇魂纹的副作用极大，但凡接触者，没有三四日时间，难以恢复。咱们之中，必须有人保证处于巅峰状态。”
说到这里，商寒鹤无奈地看了看醉酒散修。
“我明白。”
黄沙背起沫儿继续前行，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深足印。
又前进了半个时辰左右，一座山头翻过，满眼黑色死寂。
黑色的雾霭，黑色的土地，黑色的树木，视线所及之处，皆为黑色。
“小心了，此地为黑雾之沼。”
商寒鹤抽出长剑：“大家跟紧，不要走散。在飞来峰落入此地前，黑雾之沼就是修士的禁地。”
涯治厉吐出法珠，顶在头上：“何止是修士？就算我这种妖，也不愿意进入。里面有很多凶兽，实力强横，性情残暴，闯入其领地者，不论是人是妖，都会被它们撕成碎片！”
黄沙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本以为，在黑雾之沼内，会遭到凶兽的袭击，可一路上，遇到的却都是凶兽的尸体！
庞大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沼泽中。
它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但却长满了黑色的毛发。
商寒鹤试着用剑挑了下黑色毛发，不料黑色毛发竟然活了过来，如藤蔓般顺着剑往上爬！
“快弃剑！别被它爬到身上！”黄沙喊道。
商寒鹤并未听从黄沙的话。
她神色凛然，不畏不惧，等到黑色毛发快要爬到她的手腕上时，她居然反手从剑中又抽出了一柄剑！
竟然是剑中之剑！
素腕抖动，剑生寒光，黑色毛发整齐断落。
黄沙不禁对商寒鹤刮目相看。
“此物闻所未闻。”
双剑合一，商寒鹤用法力摄来两根黑色毛发：“竟如蛇蚓般断而不死！诸位小心，若是此物进了地底，我们更加被动。”
“好恶心的东西，能不能烧了它？”涯治厉一个抖动，差点把醉酒散修抖落。
“试试不就得了！”
沫儿从黄沙的背上跳下，皱眉道：“我生气了！”
而后，沫儿的眼中竟然飞出了一缕近乎于无色的火焰！
黄沙在沫儿身边，看得真切。
这缕火焰，绝不是法力生出的火！而是一种他没有见过的东西！
黑色毛发遇到火焰，迅速蜷缩为一团。
等到火焰撤去，黑色毛发又缓缓舒展开。
看到这一幕，众人齐齐吸了口凉气。
“我们还是御风飞行吧。”
商寒鹤分出一剑，踩在脚下：“飞行，会加大你的负担。猪妖，你顶得住吗？”
黄沙如实相告：“不能长久。一炷香时间，我吐纳的灵气，就会跟不上消耗。携带定心丸飞行，多少灵气都不够用。”
“那我们就半炷香一停，等你有余力，再飞行！”商寒鹤道。
“只能这样了。”
黄沙深吸口气，轻轻跃起，离地十丈。
沫儿、涯治厉也紧随其后，飞到空中。
醉酒散修还在睡觉，仿佛什么事都惊扰不到他的美梦。
然而，实际上，远隔此地万里之处，他的身影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法出现，正和武源翼一起并肩作战！
“你来干什么？”武源翼奋力挥剑：“我这里不需要你的帮助！”
“别说傻话了。”
醉酒散修语气像个长辈一样，丝毫不给武源翼反驳的机会：“你的护道人已经被天地排斥，仅凭你现在的实力，还斩不了这真元境巅峰的大妖！”
正说着，手持钉头铁鞭的大妖一鞭砸来！
武源翼手持之剑“荒厄”红光大盛，趁势砍掉了大妖的头颅。
然而大妖如若未损，奋勇之势不减！
“快来助我！”
此刻，看似占了上风的武源翼却发出求助之言！
然而，本意助拳的醉酒散修却犹豫了。
“不妙啊。”醉酒散修挠了挠头，随手拍出一掌：“我那边也出了情况。武兄，我相信你的实力！告辞。”


 第三十三章倒戈相向

“你大爷！”
武源翼破口大骂。
但醉酒散修的身影渐渐虚化，像滴入水中的油彩，消失不见。
几乎是同时，黄沙也破口大骂。
“他大爷！这是什么鬼东西？”
刚飞上天空没多久，黄沙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目之所及之处，密密麻麻，全是黑色的茧。
黑色的茧，只留一个头颅露在外面，装着各式各类的妖怪！
看到黄沙等人后，尚且清醒的妖怪纷纷求救。
“救救我！救救我！”
“跑啊……快跑！”
“只有妖王大人才能救我们，猪妖，蛇妖，你们也是妖怪！千万不要被人族骗了！快去找妖王大人！”
“……”
黄沙后背发凉。
然而，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异象发生。
那些吊着的、看起来死气沉沉的茧，纷纷抽丝，一个又一个木偶般的妖怪露出身形。
他们眼神空洞，背后统一长着一双蜻蜓般的薄翅，在一根黑线的悬吊下，一步一步逼近黄沙等人。
“怎么办？”
涯治厉紧张不已，他并没有因为妖怪的话而与商寒鹤离心离德。
“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黄沙看向商寒鹤，他方才一直在暗中观察商寒鹤的动静：“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从这里逃出去后，能告诉我吗？”
商寒鹤面容波澜不惊：“即便是出去，也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黄沙皱眉。
“那不是你该问的。”商寒鹤分化出一柄长剑，握在手中：“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听的不要听。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还是先活着出去再说吧！”
两人说话之际，沫儿已经出手了！
“非常生气！”
一声奶气的声音响起，近乎无色的火焰从沫儿眼中涌出，喷向前方的怪物！
火光所至之处，黑色茧线纷纷吃痛，迅速收缩。
顿时，便有数不清的妖怪像饺子般坠落。
啪嗒！啪嗒！啪嗒！
那些妖怪刚一落地，地面沼泽中便钻出数不清的黑毛，结结实实将其绑了起来！
“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一直往前冲！”
商寒鹤一剑劈出，天地寒气大盛，剑光所至之处，被吊着的妖怪纷纷冻结成冰。
众人趁此机会，一口气突进了上百米。
黄沙没有商寒鹤的手段，若不想暴露斩星剑气的秘密，他想进攻，就必须拳拳到肉！
但拳拳到肉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被黑色毛发纠缠不清。
而且，他还背负着定心丸！
灵气剧烈下降！
“不许丢！”
看出了黄沙的心思，商寒鹤急忙喝止。
“少说笑了！”
黄沙一手抓着定心丸，一边戒备着商寒鹤。
“携带此物，只会让我送命。”黄沙深深皱眉：“我力竭之时，恐怕便是身死之刻吧。现在这种情况，我岂能把活下去的希望全部放在你的身上？涯治厉，你也把快那个醉酒家伙丢掉！我们现在联手，还能折返回去！”
闻言，涯治厉怦然意动。
“对不起了，主人。”涯治厉往黄沙身边靠近：“我只是口头认你为主，没有签订主仆契约。我加入人族阵营，也是想活下去。你往前看看，一望无际的黑暗，鬼知道里面还有多少怪物！继续深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主人，只要你随我回头，我就还是你的坐骑！”
此言一出，商寒鹤愤怒到了极点。
“你要背叛我？”
冰冷的语气，令天地动容，无数冰晶凝结，如流星坠下！
“对不住了。”
涯治厉深感抱歉，身子一抖，丢下了醉酒剑修。
沫儿眼疾手快，凌空踏跃，抓住了醉酒散修的衣领。
“你们是不是忘了，不能出手伤害人类？”商寒鹤一剑斩落攻来的妖物，说道：“要不要我提醒你们，身份金牌的作用？你敢丢下定心丸，就是放弃了任务，就是背弃了人族！”
黄沙冷冷一笑：“看来，你是一意孤行到底了？”
沫儿焦急不已，声音带着哭腔：“你们不要吵了！不要吵了！”
轰隆隆！
这个时候，脚下的黑色沼泽翻涌，无数死去的尸体拼凑，扭曲着，和泥巴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大怪物！
“嗷吼！”
愤怒、狂野、残暴的嘶吼！
巨大怪物双手一拍，遮天盖地的泥团涌来！
黄沙一拳打出一个缺口。
刚见天日，却见长满黑色毛发的妖怪傀儡不要命般朝他冲来！
“去死！”
涯治厉吐出雪白珠子，演变雷火，轰向妖怪傀儡。
黄沙双翅上银白纹也大亮，发出两道雷霆。
这两道雷霆，威力颇低，远失平时水准。
但涯治厉知道，黄沙这是在隐藏实力。
而隐藏实力的原因，说起来颇为心酸。
是为了防备队友！
雷霆的光芒刚落，涯治厉的视野中便出现了商寒鹤的身影。
黄沙身上气息高涨。
商寒鹤给人的感觉也极度冰冷起来。
相视无言，一剑一拳！
身影掠过，黄沙和商寒鹤并肩站立，纷纷出手，干掉了彼此身后的傀儡妖怪！
“好凌厉的剑气！”
商寒鹤微微侧目：“想不到，你一个妖怪，竟然悟得了这般了得的剑意！”
“你才是让人刮目相看。”黄沙迅速调息：“你刚才究竟藏了几剑？我没有看清，只觉得一道幻影飘过，海晏河清。”
片刻前还势如水火的一人一妖，此刻竟然成了亲密无间的战友！
这一变化，惊呆了涯治厉。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是我……枉做小人了吗？”涯治厉苦闷道。
“我认可你的实力，会告诉你隐藏的秘密。”
“你的剑法可以托付，有你开路，我携带定心丸也安心。”
一人一妖，相视一眼：“那就走吧！”
“不是，不是！”
此刻，只有涯治厉一头雾水。
“沫儿呢？还有那个醉酒散修呢？”涯治厉问道。
黄沙双爪生出雷霆，一边撕开靠近的傀儡妖怪，一边道：“醉酒散修已经醒了，他带着沫儿……私奔了！”
“他大爷的！”涯治厉忍不住破口大骂。
而这个时候，黑色的雾霭陡然停滞，像沙土一样，落下一层。
黄沙抬头。
雾霭中的暗影缓缓露出真形。
那是一个巨大的头颅，发丝垂落，眼眶淌着黑色的污秽。
“不妙啊。”
黄沙等人组成三人阵型，黑色发丝也在此刻高高扬起！


 第三十四章沼中之岛

黑色毛发如标枪刺地，每一根都发出破空啸声。
上有黑色头颅，下有沼泽怪物，匆忙躲闪中，涯治厉不幸中招，被黑色毛发刺中身躯！
“啊！”
一声凄厉惨叫。
黑色毒素般的东西迅速在涯治厉伤口处蔓延。
“黄兄救我！”
涯治厉惊恐万分。
“忍着点！”
事出紧急，黄沙并指做剑，一剑砍断了涯治厉的身躯！
“啊——！”
惨叫声更重！
涯治厉落下的身躯，瞬间融入沼泽怪物之中。
此刻，天地茫茫，日月昏沉，前不见去路，后不见退路。
黄沙一手扶着涯治厉，一边问道：“目标地点还有多远！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死！”
商寒鹤也焦急不已：“事情比我想的棘手！黑雾之中，完全没了可以辨识的方向！”
“你别告诉我，咱们这么久，是在乱逛！”
焦急中，黄沙带着怒火。
“当然不是！”商寒鹤剑影卓卓，掩护着黄沙和涯治厉，说道：“最初的时候，方向没错。后来打着打着就乱套了，我也说不出具体位置了！”
绝望渐渐笼罩在一人两妖的心头。
“我不想死。”
涯治厉拖着半截身躯，声音悲怆：“我真的不想死，黄沙，主人，不要丢下我好吗？”
说着说着，涯治厉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是什么洪荒异种，也没什么天赋，自打开启灵智以来，每一天都活得小心翼翼。我不想死，为此，我吞食了数不清的野兽，杀过人，吃过妖，像我这样血债累累的妖，我不知道我有什么颜面请求活下去，但我……我真的不想死啊！”
黄沙动容。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更有智慧的生灵？
奈何世间残酷，遍布生死别离。
商寒鹤不知如何回答。
“废话！我也不想死！”
黄沙照着脑袋，给了涯治厉一巴掌，道：“那就打起精神，别再被刺中了！不然的话，我再一剑下去，你可就只剩脑袋了！”
“黄兄……？”涯治厉泪光盈盈看着黄沙。
黄沙反手又是一巴掌：“能不能硬气点，让我给你个痛快？”
“不能！”
“那就怂着点，在我身后躲好了！”
黄沙仰天大笑，生出一股豪意，他口咬定心丸，出拳出掌，天地间密密麻麻布满了他的身影！
轰！轰！轰！轰！轰！
一根又一根黑色毛发被他轰开。
商寒鹤也如天女下凡，素色剑光绽放，沼泽怪物伸出的泥手纷纷冻结成冰！
一人一妖的招式，声势惊人，但却绝望地伤害不到沼泽怪物和黑色毛发。
这两样诡异东西，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构成，打不死，杀不灭，还有着近乎无穷无尽的精力！
且战且退，天昏地暗。
艰难之际，又生变故。
黑雾之中，不知何时，掺杂了白色的烟。
白色的烟极淡，混在黑雾中，难以分辨，若非浓度渐增，黄沙也不会发觉。
“这是什么东西？”
黄沙喘着粗气，定心丸加剧灵气消耗，几乎让他到了强弩之末。
“让我看看。”
涯治厉喷出一口气，试图吹散白烟。
但是白烟不但没有吹散，反而顺着气息，钻进了涯治厉的口鼻中！
黄沙大惊！
几乎是同时，白烟黏在了他的身上！
商寒鹤的情况也不乐观，白烟径直穿过她的护体法罡，也黏在她的身上。
“怎么办？”
涯治厉含糊不清道。
“别慌。”
商寒鹤境界最高，也最镇静，她的手掌轻轻探入白烟中，片刻后，开口道：“这上面有沫儿的气息！是她在帮助我们！我们循着白烟的方向，就能找到她！”
“还真是这样。”
黄沙也从白烟中发觉了沫儿的气息。
沫儿小姑娘，年纪不大，但处处透着怪异。
无论是对黄沙的亲昵，还是近乎无色的火焰，还有这奇怪的白烟，都透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古怪。
“事不宜迟，赶紧走！”
黄沙一身灵气几乎见底，再耽搁下去，必陷囹圄。
两妖一人急忙转移。
沼泽怪物和巨大头颅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进攻更加激烈。
黄沙他们，每进三步，都要倒退一步！
“危险！”
商寒鹤一声清喊，剑光分裂，冲天而去！
黄沙这才看到，巨大头颅口中吐出了数不清的白色蛆虫！
白色蛆虫，身躯翻滚，扭动着，撕裂皮肤，生出爪牙和翅，铺天盖地，冲向黄沙。
商寒鹤负责掩护，剑光凝结成巨大雪花，如风暴般绞杀着白色蛆虫，但仍有漏网之鱼！
漏网的蛆虫张开嘴，一口下去，就是一块血肉！
涯治厉痛得嗷嗷直叫！
“这不公平！为什么我长着鳞甲，还是被咬掉肉！而你，黄兄，连毛都没有，它们咬不动你！”
黄沙尴尬一笑，总不能说我其实是沙子吧？
“少啰嗦。”黄沙驱赶着蛆虫，问道：“你现在的状态，能不能携带定心丸？商寒鹤撑不了多久，我必须帮她！不然，咱们都要被蚕食而死！”
说出此话，黄沙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他还有一粒突破丹，走投无路之时，只能作此一搏！
“我恐怕不能。”
涯治厉无奈回道。
绝望之际，天空惊雷绽放！
一道炎火之轮，以横扫千军之势，先将沼泽怪物拦腰斩断，又冲天而起，烧杀无数白色蛆虫。
“诸位莫慌，贫道来也！”
说话之人，竟然是醉酒散修！
这一刻，炎火之轮回到醉酒散修脚下。
“你们撤，我来掩护！”
醉酒散修抓起葫芦，咕咚咕咚，又痛饮一番。
黄沙他们也不客气，顺着白烟的指引，匆忙遁去。
战况愈发激烈，身后的恐怖波动一浪接着一浪，黄沙不禁回首。
旋即看到了血腥恐怖的一幕。
醉酒散修吐酒成兵，法术兵士和白色蛆虫厮打之际，一根黑色毛发绕到了他的身后。
醉酒散修浑然未觉。
黄沙欲出口提醒，但为时已晚。
黑色毛发洞穿了醉酒散修的身躯，黑暗的空中爆开一朵血色的花……
黄沙腰间一紧，白烟拉着他，落到了一处岛屿上。
岛屿风景秀丽，草木繁荣，和死寂的黑雾之沼截然相反。
而那些黑雾，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屏障隔开，浮动在岛屿上空，一丝一毫也落不下来。
黑雾中，巨大的阴影向下凝视许久，实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这才缓缓离去。
渐渐的，黑雾之沼也恢复了平静，仿佛之前的惊心动魄，都是不切实际的梦幻。
“醉酒散修死了。”
黄沙一声哀叹。
“酒可以乱喝，话不能乱说。”
一个嘟囔囔的声音响起：“嗝，想让爷死的人多着呢，但他们都没有得逞。”
黄沙回头，看到醉酒散修正伸着手，指向远处的山崖。
“喏，去吧，那就是定心丸的用武之地！”
黄沙随之看去。
山崖上，一个鬼斧神工的石像呼之欲出。
它面容愤怒，像是要挣脱某种牢笼，双臂也摆出强有力的姿势。
在它背部，还残留着部分石头，状若撕裂……


 第三十五章天赐之法

“它是什么东西？”
黄沙心有戚戚。
“它就是你想从我口中问出的秘密！”
商寒鹤收剑，脚步一点，落在地上：“我们人族，将其称为‘来自蛮荒的灾厄’。地脉变动，有一些东西逃了出来。它们到了地面后，会和地面上的东西结合，变成各种各样的怪异灾厄。这些灾厄，打不死，杀不灭，若不能及时封印，将会演变成无法想象的灾难！当它们第一次出现时，人们并未放在心上。而放任的结果，就是灾厄越来越大，越来越强，最后越过蛮荒的屏障，来到人族疆域。那个年代，是最黑暗的年代！”
“行了，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
醉酒散修打断商寒鹤的话：“就算是你是商家小姐，讲太多不该说的事情，也兜不住吧？你应该明白，灾厄本就不是该广为人知的事。一旦妖族留下传承，知道了灾厄的引导方法，那将会多么可怕！”
“是我多言了。”
商寒鹤立刻闭口不言。
黄沙深深皱眉，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妙的气息。
“好吧，能解我心头疑惑，也算你履约了。”黄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抓着定心丸，问道：“那这个东西该怎么用？”
醉酒散修喝了口酒，回道：“在石像身上挖一个洞，等定心丸融入石像躯体内即可。”
“好！”
黄沙环视众人：“那咱们走吧，你们掩护我。”
“我来掩护吧。”
醉酒散修盘膝而坐，一道油彩一样的东西从他天灵盖钻出，眨眼间变成了外表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和醉酒散修不同的是，这个人看起来非常精神，身上的衣服花花绿绿，腰间束着黄金绳，手持两根打神鞭。
“他们三个都很疲惫了，特别是这条蛇，更是丢了一半身子。也得亏是蛇，换作其他生灵，准成残废。”
开口的是醉酒散修变出来的人，他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说道：“接下来就由我来掩护你，让他们趁此机会调息。等会儿归途的路上，还有恶战。”
商寒鹤沉默不语，沫儿想要跟着黄沙，但是被商寒鹤拦住。
“我的天！你这个身体跟真的一样！这是什么神通啊！”
涯治厉见到醉酒散修的手段后，惊奇道：“这该不会是突破法力境时的‘天赐之法’吧！你们人族，真是太让我嫉妒了！”
“天赐之法？”黄沙不禁侧目。
“对！”涯治厉兴致不减，一五一十地说道：“突破法力境时，体内灵气会悉数蜕变为法力！天资佼佼者，会得到天赐的福泽。唉，之前，我之所以输给火狐王，就是因为它得到了天赐之法！它的肉身本来不如我，但有了炎火之躯的加持后，不仅肉身比我强横，而且火焰也能重创我！我就吃了这上面的亏，突破之前不知道天赐之法，不然的话，我说啥也、也、也整个天赐之法出来啊。”
“原来如此。”
黄沙深深颔首，没有传承的妖怪，就很难知道天赐之法的事，在突破境界时，也就不会考虑到根基对天赐之法的影响。而人族则不然，有着完整的传承和宗门体系。
此消彼长之下，妖族就更不是人族的对手。
“好了！闲言稍后再叙。”醉酒散修催促道：“石像离完全蜕变，只差一步之遥。事不宜迟，还是先安放定心丸为好。”
“行吧。”
黄沙心中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我在担心什么？
是灾厄带来的压力太大了吗？
还是……醉酒散修？可有身份腰牌在，他有什么值得我担心的呢？
黄沙和醉酒散修的化身离开后，商寒鹤估算着时间，叹了一口气。
“主人，你为何叹气？”涯治厉询问道。
商寒鹤回之一个肃杀的眼神：“你的黄兄回不来了？”
“啊？你在说什么？”
涯治厉脑瓜子没转过来。
“你现在往岛外走，我不会拦你。”商寒鹤又道。
“不是……”涯治厉有些急：“为什么呀？岛外是黑雾之沼，我自己进去干嘛？”
“鹤姐姐？”
沫儿感觉气氛不对，拉了拉商寒鹤的袖子。
“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
商寒鹤贝齿紧咬，指着醉酒散修：“你和猪妖是妖！他不会放过你们的！当然，此事怪我。我没想到他对‘灾厄’之事零容忍，我只是说了点皮毛，他便要对你俩赶紧杀绝！赶紧走，不要逼我出手！”
闻言，点点滴滴的细节在涯治厉脑海中串联起来。
“灾厄”、“妖族留下传承”、“引导方法”……涯治厉嘴巴苦涩。
“呵，呵……我真可笑。”
涯治厉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我背弃妖族，为人族办事，到头来却还要落个被人族背刺的下场。我图个什么！你们，你们真是，真是太……太欺负人了！我逃了一辈子，为了一条贱命，苟活了一辈子。这一次，我不想再逃了，也不会再逃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妖族同胞的身边，和黄兄死在一起。哈哈哈哈哈！”
苍凉笑声落下，涯治厉扭动着渗血的残躯，艰难地往石像处走去。
商寒鹤沉默不语。
“鹤姐姐！”沫儿小拳头紧握：“这个喝酒的家伙，真的要杀了小猪猪吗？”
商寒鹤颔首默认。
沫儿旋即愤怒起来。
“可恶!”
火和烟从沫儿的身上飞出，缠绕在她的身上，一时间，将她辉映成气势不凡的神人。
“可恶！可恶！”
沫儿愤怒到了极点，拳头紧握，重重砸向醉酒散修。
但这个时候，商寒鹤叹了口气。
她的气势惊变。
冰霜成了她的披挂，巨大的雪花出现在她身后。
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是在黑雾沼泽中显露出来的数倍还不止！
“冰绝！”
商寒鹤一指点出。
无穷无尽的寒冰自虚空而来，四面八方，牢牢封住了沫儿！
“不要怪我。”看着沫儿愤怒的脸庞，商寒鹤叹气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
此处发生的事，黄沙浑然不知。
他此刻刚刚来到巨像所处的山脚。
“我再确认一遍，只要放进去就行了吧？”
黄沙一跃而起，跳到巨像的后脑勺处。
“正是如此。”散修化身道：“赶紧安置好，我们早点回去。”
“好。”
黄沙依照散修所说的方法，在巨像后脑勺开了个洞。
“放进去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啊？”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放进去就封印住了！赶紧的！”
“好咧！”
“嗒”的一声，一个东西落尽巨像的后脑勺中。
只不过，这个东西，不是定心丸，而是……傀儡沙！



 第三十六章魔像复苏

傀儡沙，天地万物，皆可炼化为傀儡！
一旦成功炼化，除非黄沙主动解除，或者傀儡死亡，否则会一直留在傀儡体内！
唯一的不足，便是对精神力有要求。
若是傀儡的精神力超出黄沙，那么就会脱离掌控，不受黄沙的制约。
但在黄沙的精神力反超后，傀儡又会重新受到黄沙的掌控。
炼化巨像，绝非黄沙一时的心血来潮。
“不妙啊。”
萦绕在心头的不安之感越来越重，压得黄沙喘不过气来。
他是妖怪，是开启了灵智懂得修行的妖怪。
他这种境界妖怪和修士，一言一行皆有所发，绝不会无的放矢。
这种不安感也是。
一定是有什么是有已经发生的、但黄沙没有足够重视的东西存在。
“难道散修有别的心思？可是……不应该啊。”
这才是黄沙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有身份金牌在，人族修士不能主动击杀金牌庇护的妖怪，否则也会受到金牌的反制。
正是基于这个所谓的常识，黄沙才一直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可是……”黄沙暗暗道：“散修打断商寒鹤的话，这个行为，现在想想，怎么想都怎么觉得奇怪。那种严厉的语气，‘商家的小姐也兜不住’？从一开始，商寒鹤都醉酒散修敬而远之。若是商寒鹤身份尊贵，又岂会对一般散修礼让有加？她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黄沙越回想，越觉得可怕。
这些人类，用商寒鹤的话来说，就是来自大地方，见过世面！
是名副其实的精英！
无论是手段，还是修为，都不是庚午区的历练修士能够比拟的！
一言一行，皆有深意……
“我的灵力，百不余一，腾龙之沙这类手段也使不出来，能自保的手段只余下‘和光同尘’和‘傀儡之沙’。”
黄沙飞速思索着：“但这两个手段都有弊端。在他人眼皮下使用‘和光同尘’没有任何效果，‘傀儡之沙’又只能用在没有防抗的目标身上。显然，在散修化身面前，无法和光同尘，也无法将散修化身变为傀儡！可是，到底为什么，我一直感觉散修会对我不利？”
一念及此，黄沙突然醒悟。
“大意了！我早该想到的！”
心如惊雷滚动，黄沙面不改色，紧锣密鼓地将定心丸偷偷替换为傀儡沙：“我的傀儡沙能将身份金牌的反制手段无效化，难道醉酒散修就没有类似的手段吗？若真是那样，那我岂不是一路上都毫无防备暴露在他面前？可恶，我竟然陷入了这样的思维误区中！可恶！可恶！真被黑雾之沼中妖怪说中了，人类不能相信！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了没？”
山脚下的散修化身再度催促。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黄沙应付道，心中急忙查看巨像的信息。
【宿主精神力：137800！】
【傀儡四号：魔像！】
【种族：厄土！】
【血脉：秽血！】
【天赋能力：释厄（战斗中，会释放灾厄气息，将周围灾厄化）、厄运之忆（战斗时，有几率苏醒灾厄之源的记忆，变得更强）、不灭之躯（除非厄运平息，否则躯体不灭！每一次死亡，必将重生！重生之后，实力拔高到击杀它的对手的程度……）】
【境界修为：真元境六重！】
【精神力：123000~146000！】
【当前状态：已停止生长，正在复苏中。此刻若强行唤醒，则亏损实力。】
【综合评判：此傀儡极度危险！不适合强行操控，建议宿主立刻远离！】
【……】
看到魔像的信息后，黄沙算是明白了醉酒散修为何对其讳莫如深。
这类东西，简直是为破坏而生！
不灭的躯体，越战越勇的特性，每一样都让人绝望！
别说是妖了，谁要是能掌控这样的族群，绝对能将其他族群轻易横扫！
“放好了。”
黄沙坐在魔像的头顶，喘了口气。
“哦？我来看看。”
说完，散修化身一道打神鞭打出，魔像的头颅被洞穿了一个深深孔洞。
“怎么？信不过我？”黄沙随口胡诌道。
“非也。惯例而已。”散修化身收回打神鞭，说道：“若是巨像还在生长，我的打神鞭就收不回来了。这些玩意儿邪乎的很，会污秽法力、污秽器具、污秽接触到的一切。好了，你过来，我有点事跟你说。”
“你先说吧。”黄沙摆摆手：“我太累了，得歇一会儿。定心丸几乎把我搞到油尽灯枯。下次这种苦差事，我再也不敢了。”
“没有下次了，没有下次了。”
散修化身笑呵呵地，说出了这句模棱两可的话。
黄沙听完，当觉不妙。
不过，他也乐得装傻，能够多恢复一分是一分。
而后，他敷衍道：“累死累活，也才搞到八万功勋。一个平安无事符居然要二十万功勋！再整活几个这样的任务，怕是平安无事符没换到，命先没咯。”
“哈哈哈。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哦？竟能让你如此感慨？”
“当然感慨。”散修化身抓着打神鞭，淡淡说道：“因为你的话有先见之明。”
“此言怎讲？”
“命先没了。”
散修化身的话音刚落，涯治厉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黄兄！快跑！快跑！他要杀你！”
这句话，就像是***，直接点燃了各有心思的双方。
打神鞭当即高高飞起，锁定黄沙。
黄沙也站了起来，面无畏惧。
“看来你早有防备。”
“你也不是早有杀心么？”
一人一妖，遥遥对望。
这种对望，只持续了短短片刻，便被散修化身打破。
“人太聪明了不好，妖也是。”
油彩之色从散修化身身上溢出，化为一道披挂，他指着黄沙说道：“糊涂着死去多好。也就不会因为背叛而伤心。”
话音未落，打神鞭已经对着黄沙砸了下去！
“那我也让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说着，黄沙贱贱一笑，露出了手中的定心丸。
散修化身脸色一变。
“机关算尽太聪明！”黄沙握拳，神色凛然：“若非你总想着把妖怪吃干榨净，不愿承受定心丸的副作用，我可能也就没有让你算计落空的机会。”
“哈哈。”散修化身恢复镇定：“只是被你小小耍了一下。定心丸没有安置又如何？杀了你之后，我亲手安置也不迟。”
“真的吗？”
黄沙露出贱贱的笑容。
这一刻，打神鞭从高空砸下，一只强有力的巨石之手握拳迎上！
这一刻，散修化身的从容再也兜不住了！
这一刻，愤怒的嘶吼响彻天地间！
魔像……复苏了！



 第三十七章明争暗斗

魔像之拳轻易扯碎了打神鞭。
散修化身连连爆退！
天空中交织着各种能量的余波，黄沙也差点在震颤中跌落魔像。
场面无比混乱。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混乱之中仍然存在着秩序。
散修化身虽然一路退让，但每一次都离黄沙的距离更近！
这是极为高明的以退为进的手段！
“嗷吼——！”
魔像擂打着胸膛，碎石纷飞，它奋力一挣，最后一点链接在身后的山石悉数爆裂。
它自由了！
狂野、凶横、残暴的气息一下弥漫开来，迅速笼罩住整个岛屿！
感知到这股邪恶气息的第一时刻，远方的商寒鹤就脸色煞白！
糟糕！有不详的事发生了……
商寒鹤不敢迟疑，卷起醉酒散修的身体和冰笼中的沫儿，立刻往黑雾中遁逃。
目睹了一切的涯治厉，更是被这股邪恶气息，吓得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快把定心丸放进去！”
散修化身神色大变：“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心生杀意！只要你把定心丸放回去，让这邪恶玩意儿停下来，什么都好说！”
“晚了！”
黄沙一手抓着魔像，屈身蹲在魔像头颅上，强硬回道：“你已经失去了我的信任，不配跟我谈条件！”
交谈之际，魔像高高跃起，双拳势若奔雷，重重砸向散修化身。
轰轰轰轰轰！
撕裂的空气，发出巨大的轰鸣！
狂风呼啸！沙石飞扬！天昏地暗！形如末日！
战况，前所未有的激烈！声势，前所未有地惊骇！
山石魔像，乃是真元境六重的实力，每一击，都带着真元之力的强横。
在它的拳风之中，更是带着秽血血脉的威能！
释厄！
释放灾厄！
灰蒙蒙的物质散发开，所过之处，生机断绝，碧绿的山水，皆成灰蒙蒙的死寂……
那些遇到灰蒙蒙物质的尸体，更是瞬间变为褐红之色，腐败、腐臭不断滋生。
散修化身苦不堪言。
身处拳风之中，他的护身法罡不断被污染。
每一次接触，护身法罡就迅速被灾厄污染。
这种致命性的无奈，散修化身根本不敢令其接触到这具身体。
否则！连身体也会跟着一起报废！
斩！斩！斩！
壮士断腕！
散修化身不断自斩，法力储量直线下降。
“你这个可恶的东西！”
事到如今，散修化身气急败坏，骂道：“早知道就在悬空塔杀了你！”
“我有身份金牌，你怎么杀我？”
黄沙故意挑衅，他也好奇，醉酒散修敢动手的底气是什么。
“废物东西！吾之妙法，梦中杀人，岂是你能理解的事物？”散修化身一边逃窜，一边痛骂：“只要你睡觉，我就会进入你的梦中，取你性命于无形！”
“你就吹吧！呵呵。”
黄沙大笑两声：“你说的话，我半点不信。你若真能梦中杀人，又岂会搁这儿跟我逼逼赖赖？骂我也好，梦中杀人也好，都是你的手段！哼！虚张声势半天，不过是为了动摇我的心神，寻找破绽！”
这一刻，散修才正视黄沙起来。
“看来，我小瞧了你。”
散修化身恢复礼数，正常交流道：“我本以为，已经足够重视你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你。灵变之境，能够有堪比寻常法力境的实力，参与到法力境的任务中。你的这份资质，在妖族中算的上出类拔萃！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但凡有些血脉的妖怪，能够超出同辈，也不算稀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哦？你愿意讲？那就愿闻其详。”
黄沙并不怕散修化身拖延时间。
现在，形势在他这边，怎么看都是对散修化身不利！
只听散修化身道：“那是因为你太普通了。有血脉传承的妖怪，实力超出同辈可以。但血脉普通的妖怪，实力远超同辈不行！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已经犯了蛮荒的死罪！去死吧！”
话音一落，散修化身双目大方光芒，系在他腰间的黄金绳迎风暴涨，像蛟龙绕柱一样，将他缠了起来！
黄沙根本看不出其中究竟有什么端倪，只是本能在告诉他，事情不妙！
正如散修化身所言，他现在只是灵变之境，实力超出一般法力境妖类。
但散修化身则不同！
他可是能跟真元境六重巨石魔像打得有来有往的存在！
他是人族之中，真正的天才！
是不世出的天骄！
黄金腰带腾空，震退灰蒙蒙的灾厄风沙。
但很快，黄金色的腰带，也被灾厄污染，变成了灰蒙蒙之色。
宝珠蒙尘，宝物陨落。
但散修化身的身影却不见了。
黄沙凝视四方，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危险！
巨石魔像释放的灾厄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判断……
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片刻的迟疑，便是殒命之机！
一道金光突然绽放，穿破重重厄霭，直达黄沙身前。
是打神鞭！
砰！
又尖锐又沉闷的声音响起。
黄沙背部深深凹陷下去一块，在巨大力道携裹下，黄沙翻滚着，坠落！
战况瞬间逆转。
失去了黄沙制约的魔像，行动陷入呆滞，它身躯释放的灾厄，也不断收敛，就像失了魂一样。
“居然没死。你的秘密可真不少。”
散修化身眯眼盯着黄沙：“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受灾厄的侵蚀？以你的实力，应该早已被灾厄重创了才对。作为配合的报答，我可以不杀你。”
黄沙咧嘴哑笑。
这个散修，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杀我？下场怕不是比杀了还残忍！
傀儡之沙，提线木偶。
何为提线木偶？
能够**纵的，才叫提线木偶！
一直以来，蛤蟆、公输静芙能够自由行动，是因为黄沙尊重其为生命，不做木偶操纵之事罢了。
而巨石魔像则不同，从一开始，黄沙就没有将其当作独立的生灵！
而是将其视为灾厄！
暴虐、邪恶、嗜杀的灾厄！
黄沙也想完全控制住巨石魔像，但巨石魔像精神力惊人，过多干涉其行动，只会两败俱伤，反给散修化身可乘之机。
黄沙只是小心控制着，不让灾厄靠近他而已。
“不愿意说？”
散修化身落在黄沙面前：“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说完，被灾厄污秽的黄金绳活了过来，但光芒没有之前耀眼，随着散修化身的手指调动，捆住了黄沙。
定心丸从黄沙手中脱落，滚动着，停在散修化身的身前。
“命令你把定心丸放入魔像体内肯定是行不通了。”
散修化身微微摇头，叹气道：“这玩意儿，真不想碰。一旦碰到，就会受其钳制，让人不爽。”
说完，散修化身抓起了定心丸，他的气息肉眼可见地下降了三分之一。
见状，黄沙微微眯眼，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再差一点，就成功了！”
黄沙紧张地看着散修化身，大气都不敢喘。


 第三十八章一语成谶

快！
放上去！
放上去！！
黄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要散修化身把定心丸放在巨石魔像体内，黄沙就能在精神力上超越巨石魔像！
届时，就能完全控制巨石魔像！
可散修化身走到一半，突然回头，目光灼灼，盯着黄沙。
“你……”散修化身歪着头，作深思状，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当然有！瞒你的事多着呢。满意了吗？”
黄沙外强中干，不得不摆出这种蛮横的态度来打消散修化身的疑虑。
“让我猜猜，你在瞒我什么？”
散修化身一手托着下巴，一边朝黄沙走来。
他边走边说道：“果然还是放心不下你。你这个妖怪，诡计多端，不能以常理衡量。我猜，你此刻肯定不甘心束手就擒，是不是还在想着抗争的办法？”
闻言，黄沙几欲吐血。
你这个家伙，是本大爷肚子里的蛔虫？
你猜对了，全部被你猜对了！
无奈之下，黄沙回之一声冷笑：“你还想要我怎样？换做是你，你愿意束手就擒、坐着等死？”
“哈哈哈！”
散修化身对黄沙的反应颇为满意，笑道：“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智慧更高的生灵？换做是我，我也会想办法逃走。所以，稳妥起见，还得让你受点苦。”
黄沙不禁深深皱眉。
受什么苦？
刚有这个念头，散修化身的打神鞭朝着他的翅膀砸了下来！
“咔嚓！”
背上的肉翅双双折断，无力垂下。
黄沙痛得龇牙咧嘴，想杀了醉酒散修的心都有了！
“很好！表情不错！你越恨我，说明我的计策越成功！哈哈哈哈哈！”
散修化身大笑着，留个黄沙一个背影，朝巨石魔像走去。
“我说过什么？杀了你，再把定心丸塞进巨石魔像体内也不迟。”
散修化身踩着巨石魔像，手握定心丸：“这叫什么？叫一语成谶，叫‘勿谓人言之不预也’。小妖怪，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说完，在黄沙的注视下，散修化身松开了手中的定心丸。
定心丸遇石便融，丝丝缕缕深入巨石魔像体内。
意识混沌的巨石魔像的气息急剧降低，精神力也不断下降！
14万！
13万！
12万！
11万！
黄沙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一语成谶？”黄沙站起身，迎上散修化身的目光：“既然你喜欢卖弄聪明，那不妨猜一下，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我不需要猜。”散修化身摊开手：“因为，很快，你就会在极度痛苦之中，把我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呵呵，还真是狂妄。”黄沙冷冷一笑：“那我就如实说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愿闻其详。”
黄沙斟酌着言语，故意放慢语速，拖延时间，说道：“我在想，你这个化身是不是很重要？”
“有趣的想法。接着说！”散修化身伸出一只手示意。
“黑雾之沼中，你的化身被黑色毛发打爆也无所谓。这其中的原因嘛，一方面当然是因为黑色毛发十分棘手，会顺着接触物爬上去，甚至难缠。另一方面，是你根据形势做出了判断，分化出了一个不会牵扯到你本体的化身。故而，化身死不死无所谓。但是，这个则不然！”
听到这里，散修化身微微眯起了眼睛。
“方才的战斗中，你一直自斩灾厄，十分担心这个化身的安危。若是此化身，像黑雾之沼中的化身一样，大可舍去就是！看你之前的样子，根本不为化身的死亡而感到损失。那么为什么，到了这里反而束手束脚起来了呢？其中的反常，很让我深思啊。”
“哈哈哈哈哈。”散修化身又笑了起来：“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妖怪，如果我否认，你也不会相信吧。没错，此化身却有不同。但我不能告诉你，是哪里不同。”
“那就太遗憾了。”
黄沙咧嘴一笑，露出妖怪独有的獠牙，道：“本想多套你两句话，看来没机会了。”
闻言，散修化身脸色一变。
在他眼皮底子下，黄沙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的黄金绳！
他刚想近身查看，变故又生。
一只巨大的石手，迅如奔雷般抓向了他！
巨石魔像又复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散修化身心中疑惑一个接着一个，他轻身欲逃，但还是晚了一步，被巨石魔像抓到了脚踝！
哗啦啦！
沙石不断滚落。
“嗷吼——！”
巨石魔像一声嘶吼，伸手抠住了正在溶解的定心丸！
这种感觉，犹如刮骨疗毒！
巨大的痛苦，令巨石魔像身躯颤抖，脚步踉跄，甚至一个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
同样的，它的巨石之手握得更紧。
“咔嚓！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不断响起！
痛苦之下，巨石魔像生生捏碎散修化身的腿！
“啊——！”
散修化身的叫声更惨！
然而，他的受难之旅，才刚刚开始！
定心丸离体的一刹那，巨石魔像凶威大盛，抓着散修化身反复摔打！
哐！哐！哐！
最残暴的真元！最血腥的力道！
三息两刹之后，散修化身浑身是血！
缓缓的，黄沙以沙粒的姿态，在尘土中飞出。借着灰蒙蒙灾厄的掩护，落在巨石魔像身后的孔洞之中。
【宿主精神力：137800！】
【傀儡四号：魔像！】
【修为境界：真元境一重！】
【精神力：90000！】
【综合评判：宿主对该傀儡有绝对掌控力！但宿主境界不足，无法发挥真元的玄妙！】
【……】
无法发挥么？
哼！那也足够了！
黄沙愤怒到了极点。
今天，我就是要拳拳到肉，打死这个狗东西！
“嗷吼——！”
黄沙和巨石魔像同时发出怒吼。
灾厄！灾厄！释放的灾厄冲天而起！
巨石魔像的重拳，从天而降！
轰隆！
地动山摇！
“噗！”“噗！”“噗！”
醉酒散修的本体双眼紧闭，不断吐血！还伴随着阵阵痉挛！
“这是怎么回事？”
商寒鹤慌了神，看看岛屿的方向，又看看醉酒散修的本体。
眼看着醉酒散修的伤势越来越重，她不得不做出决断！
冰牢的禁制散开，商寒鹤伸手拦住气头上的沫儿。
“沫儿，我们必须救他！”
商寒鹤眉头上凝结着冰霜，劝道：“我们的功勋还没有攒够40万！现在只兑换了一枚‘平安无事符’。若你还想着咱们两个都活着回去的话，那就必须救他！”
“为什么？”沫儿倔强地抬着头：“这个家伙，有什么重要的，为什么离了他就不行？”
“因为——”
商寒鹤吸了口气，道：“我认出了他的身份！他得到的是，近三千年来，最强的天赐之法——梦中杀人！”


 第三十九章化身之秘

“他还不能死。”
“他若死了，凭我们之力，走不出如今的黑雾之沼。”
“沫儿，何必因为一个妖怪，与我族同胞结下生死之仇？”
商寒鹤苦心婆婆。
情感和理智之间，必须做出一个抉择。
沫儿看向身后岛屿，恐怖的波动还在不断传来。
“鹤姐姐，你说的对，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沫儿展现出超出外表的成熟：“我们走吧，去救他。等回到人族疆土时，我再找他算账。管他三千年最强也好，五千年最强也罢，我都不会放过他的！”
……
岛屿处。
天塌地陷。
巨石魔像肆意宣泄着怒火，地面早已被它的拳头砸的深深塌陷。
散修的化身，模样凄惨，整个身体，像团泥巴一样，随意扭曲，不成人样。
他的四肢，已经和身体融成了一团，脸在重重攻击下，歪成了不自然的模样。
即便这样，他的生命力依然旺盛。
黄沙暗暗心惊。
散修化身的能耐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都不死吗？”
黄沙的进攻节奏渐渐变缓，控制巨石魔像这样的傀儡，极度耗费心神，他的精神力也在急速下降，从近14万，降到了13万刚刚出头。
照这个趋势下去，用不了多久，巨石魔像就会脱离他的掌控！
黄沙内心暗暗焦急，就在他挥拳又砸向散修化身之时，他的身体骤然一冷，结上了厚厚的冰霜。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柄凌利孤绝的飞剑！
剑至，魔像手臂整齐断裂。
黄沙急忙循着剑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商寒鹤如同天女，傲立空中，在她的身后，已经有数十把冰霜之剑悬浮，蓄势待发！
“发！”
商寒鹤玉指一点，剑出如龙。
剑光纷纷然然，瞬间破开灰蒙蒙的灾厄，成了这处小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刷！刷！刷！刷！刷！
巨石魔像的身躯，在冰霜之剑下，脆弱得像萝卜一样，被削成了无数块！
“可恶！少来碍事！”
黄沙控制着魔像残躯，抓向商寒鹤，但巨石之手刚刚举起，便被商寒鹤的剑斩碎成零碎石块。
此情此景，商寒鹤眉宇间的凝重稍减。
看来，这个灾厄，不是不能对付……
心中正考量之际，商寒鹤忽然听到散修化身的呼喊：“快！快停下，不能再攻击它了……”
“为何？”
商寒鹤控制飞剑，交相掩护，掠向散修化身。
电光火石之间，异变发生。
零碎的巨石魔像不断聚集，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瞬间聚合到一起！
砰！砰！砰！
石头与石头碰撞，不断发出坚硬的声音。
商寒鹤敕令法剑，但绝望的发现，她的剑，竟然斩不断巨石魔像的身躯……
“看到了吧。”散修化身努力着，从发面团一样的身躯中，伸出头颅：“对付灾厄，只能封印。伤害到它，只会令它变强。快！送我回本体，只要我切换成另一种形态，事情还有救！这个形态，对我的限制太大了……”
“嗯！”
商寒鹤卷起散修化身欲逃，整个岛屿发出地震一般的震动。
但这个时刻，谁都没时间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黄沙也是。
巨石魔像激活了“不灭之躯”的天赋能力，毁灭之后，获得新生，它的精神力也跟着恢复一大截，从九万，暴涨到十万！
一时间，黄沙对其的控制力骤减。
在外部看来，就是实力毁天灭地的巨石魔像，走起路来，像醉汉一样摇摇晃晃。
“哪里逃！”
黄沙故意发出声音，显出猪蝠妖的身形，打断商寒鹤遁逃的步伐。
果不其然，看到黄沙后，商寒鹤的身影为之一滞，露出短暂的破绽。
巨石魔像虽然实力并非全盛时期，但也是实打实的真元境！
它的魔掌，后发先至！
“极冰绝境！”
极冰绝境，冰之牢笼。
匆忙之下，商寒鹤将她和散修化身一起，冻结在冰牢中。
轰隆！
冰石纷飞，冰牢布满裂痕。
一掌之威，恐怖如斯！
商寒鹤看在眼里，知道她的冰牢绝对扛不住第二掌。
“黄沙！”
自相识以来，商寒鹤第一次喊出了黄沙的名字。
平时，她都是一口一个“猪妖”。
这个称呼，同样令黄沙的心神微微动摇，魔像的手掌也跟着停顿了片刻。
“果然！”商寒鹤站起来，凝眉道：“你果然和魔像有关系。刚才我就在奇怪，为什么你要刻意出声，显出身形。现在看来，是你故意在给魔像制造机会！”
黄沙眼睛一眯。
聪明的敌人留不得！
巨石魔像的石掌从天降下！
“且慢！”
商寒鹤一边抵挡，一边说道：“黄沙，放任灾厄成长，会毁了蛮荒！你要三思啊！”
“呵！我都要被你们杀了？还管什么蛮荒？”黄沙只觉得商寒鹤的逻辑可笑。
“我知道你心有怨气。”商寒鹤拼命解释着：“但这不是贺修甲的本意。他的天赐之法，是‘梦中杀人’。而梦，分为清梦与浊梦！但凡清梦，他就能来去无踪，化身即便死掉也无所谓。而浊梦则不然，化身受到的伤害，会悉数反馈给本体。想要解除化身，也必须回到本体才行！”
“你给我说这些干嘛？”
黄沙不解，魔像的攻击如旧，他不会给敌人任何拖延时间的机会。
商寒鹤艰难抵抗着，解释道：“清梦的发动条件，是做问心无愧的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清梦方能了无痕！若贺修甲要做问心无愧事，那他的化身，一定是清梦化身！而要他做问心有愧的事，他只能使出对自己伤害极大的浊梦化身！也就是说……黄沙，他从一开始，就不愿意伤害你们！”
闻言，黄沙微微动容。
但也仅限于此。
“哈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
“你的话，通篇都在说八个字——吃人有理，反抗有罪！不好意思，你的偏架，我不接受！”
沙石滚滚，厄霭蒙蒙，巨石魔像的重拳，铺天盖地落下。
这一刻，绝望降临。
商寒鹤眼中，看到了死亡。
轰轰轰！
天昏地暗。
闭眼等待死亡的商寒鹤，忽然感受到了比死亡更大的危机！


 第四十章预言次篇

岛屿和黑雾之沼的界限开始模糊。
放眼所及之处，到处都在变动。
山峰倾塌，河湖倒灌，地面震动着，土石不断外涌。
有什么东西，从地底出来了！
在这场巨大的震动中，身躯庞大的巨石魔像，也显得渺小不堪。
任何人，都自顾不暇。
很快的，温度上升，红色的液体从地底深处。
但这并不是岩浆，而是血液一样的东西！
紧接着，巨大的冲击从地底爆发。
一株傲视天际的黑色古树冲天而起！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响彻天空！
在这株树面前，巨石魔像也显得渺小不已，还没有树上挂着的叶子大！
混乱中，黄沙抬头看去，只见树上密密麻麻悬挂着白色的茧！像是果实……但极度的阴森恐怖。
有史以来，黄沙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飞来峰落下时，他迅速遁逃进了地底，只感受到了力量的冲击，并没亲眼目睹当时的场面。
此刻则不然。
一株阴森魔树，遮天蔽日，挂着看不清、数不完的茧，煞气滔天！
“这是怎么回事！”
黄沙大喊。
商寒鹤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便被巨大的树根隔绝到另一方空间。
此刻，黄沙的心头也蒙上了恐惧的阴影。
这是……灾难！
这样的变故，发生在飞来峰的各处，无数生灵殒命，血气稍强的，都被白色的茧丝捆绑，拉到了树上。
武源翼刚刚斩下真元境大妖的头颅，还未来的及喘气，便被一条血色藤蔓，抓着拉进了地底。
笼子中的蛤蟆刚松了口气，绝得逃脱有望，也被血色藤蔓扯进了地底。
人族的哨点，哀嚎遍野。
妖族的妖寨，更是惨况惊人。
血、肉、皮、筋、骨，洒了一地，四散逃命的妖兽，不断死在灾厄之中。
混乱，到处都是混乱！
然而，在这场大混乱中，也有保持清明的人。
这些人，凌空而立，仿佛和飞来峰所在的蛮荒不是同一处空间。
“查清楚了吗，在哪条地脉？”
为首者，身份高贵，他的周围，环绕着法理，一开口，便有山河日月等异象变换，是实力滔天的存在。
“太多地方都有影王的布局。”
回答者，身着银青长袍，在他的面前，各种符号、古文字飞跃：“他潜伏蛮荒近万年，就是在等一刻。飞来峰落下，地脉融合，他布置在地脉中的棋子趁此机会，融入到了更多地方。若是平时，他这么干，肯定会被监察各区的荒灵卫发现。但这次，不得不说，他得到了天助。”
“天助？我看是人算。”
为首者缓缓说道：“你只看到了表象。能在短时间污染这么多地脉，说明影王早有准备。以这次爆发的规模推算，他至少准备了八千年。你我都小瞧了他。”
银青袍强者皱眉道：“有暗处的地方，就有阴影。难道，影王真的像他自称的那样，杀之不绝，绝之不灭吗？”
“除了天道，谁敢妄称不灭？”
为首者身上生出一股豪气，道：“你推算一下，还需要多少生灵的血祭，才能使仙人狄壶的洞府出世。”
“狄壶的洞府？”银青袍一愣，问道：“国师尊者，眼下混乱之象，已有失控之势。狄壶洞府在此时出世，岂不是火上浇油？若是灾厄的规模再度扩大，恐怕混沌葫芦也吸纳不完吧。”
“无妨。”
为首者乃是大离国师：“这次灾厄闹大也不怕。陛下对混沌葫芦的掌控又进一层，已经到了第四重。若是灾厄扩大，正好转移到陈国。哼，陈国皇帝可是摩拳擦掌，盯上了我们大离。蛮荒的灾厄正好可以破陈国的国运。”
“国师尊者谋算深远，属下自愧不如。”
银青袍男人深深俯首，道：“人族修士的话，还需要三十万法力境修士。尊者，您看，我们再准备多少平安无事符为好？”
“一个不用准备。”大离国师背负双手道：“只要发布消息，说仙人洞府即将出世，就会有数不尽的修士前来。”
“那世家子弟那边呢？要不要额外通知，让他们注意一下？”银袍者问道。
“瞻前顾后，怎成大事？你以后若要接过我手中的权柄，就不能有这些小节上的仁慈。”大离国师批评道：“这一步棋，我们非但不能提前告知世家，还要收取入场费！让那些想探索仙人洞府的人，都交入场费！朝廷每年的开支也不小，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填补国库。”
银青袍男人心服口服：“国师算无遗策，属下五体投地。”
“去吧。发布公告。还有一点，让那些踏足长生九境的老家伙不要来了。”
“属下领命。”
某处黑暗的宫殿。
暗影之王坐在王座上，他的脚下，是空荡的宫殿。
“第二篇章开启，一切都是预言中的景象。‘阴阳逆乱水生火，乾坤再造我非我’，前半句卜辞说的是当今灾厄肆虐之象，那后半句卜辞又该作何解释？”
黑暗中，他的声音回荡不息。
……
黄沙醒来。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魔树破土而出后，不多时，他也被白色的茧丝击中，捆了个结结实实。
他身上残余的力量，也在那一刻被抽干。
不过，连他都没想到是，他反而因祸得福。
力量被抽干后，他恢复为了本体——一粒沙子。
这样一来，本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他，反而因此脱身。
虽然，依然处于白茧之中。
“这是……一枚突破丹？人族阵营的任务算我完成了？”
黄沙十分惊讶，和醉酒散修贺修甲翻脸后，他心里早就没了对任务奖励的念想。
一番查探之后，黄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贺修甲安放定心丸，被系统判定为了成功。只不过，后来被我破坏，降低了评价，奖励掉到了一颗。咦，还有新任务？”
黄沙十分头疼。
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整活系统的任务。
环境险恶，逃出生天才是当务之急。
可矛盾的一点是，环境太险恶了，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安然脱身。
望着干巴巴的两粒突破丹，黄沙无奈了。
“系统，我接受任务。”
【限时任务开始：十二个时辰内，打破白茧，解救茧中生灵！】
【基础奖励：一枚突破丹。】
【额外奖励：每打破一千枚白茧，救出其中生灵，额外奖励一枚！】
黄沙吸了口气。
这是个大生意！
时间宝贵，黄沙分出本源沙，一剑刺出！
“斩星剑气！”
霎时，坚韧的白茧破开一道口子，细密的沙子从口子中飞出，宛如夏日夜晚的流萤。
黄沙这才发现，他并不是在树上挂着。
而是处在迷宫一般的地底。
地底中，白色的茧发出淡淡的光芒，每一个上方都有一个丝线悬挂着。
放眼望去，如同星海。
“我的天，这是束缚了多少生灵！”
黄沙内心震撼。
“破！”“破！”“破！”
斩星剑气破开一个又一个白茧，其中的生灵，有活着的，也有化为白骨的，有人类，也有妖怪。
但那些人类看到黄沙的猪妖模样后，都面露惶恐。
以为是妖怪来取点心了！
黄沙也颇为无语，他没有浪费口舌解释，继续干他的事。
飞沙做剑，斩破一个又一个的白茧。
这个过程，直到他救出贺修甲的化身位置。
“这个……”
黄沙看着茧中面饼状的东西，忽然有点惭愧。
贺修甲的化身，被他操控巨石魔像时，捶成了肉饼。
“这么惨的吗……嗯？还没死？”
看着贺修甲正在蠕动的化身，黄沙“嘿嘿”一笑，指尖一粒“傀儡沙”……


 第四十一章脸厚心黑

……
“你？是你救了我？”
恢复成人形的贺修甲化身大为震惊，旋即惭愧不已：“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妖怪。什么是以德报怨，你这就是以德报怨！一想起之前我对你犯下的恶行，我就觉得自己丑陋不已。”
“别激动，别激动，千万不要哭出来。”
黄沙假惺惺安慰着，心里也有点小惭愧。
兄弟，其实，我没那么好，你已经被我下了傀儡沙啦。
但是，这种话，黄沙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不！这真的是‘德’的问题。”
贺修甲化身感激涕零道：“道祖著《道德经》教化世人，而世人只贪图“道”中妙法，而忽略了“德”，是故世风日下，纷争不断。我自诩熟读道德经，以道祖为修行之师，这才在法力境得到了和道祖‘梦蝶’相关的天赐之法——梦中杀人。今日，猪妖兄以德报怨，方使我明白了我缺失了什么。此劫过后，我的梦中杀人会更加圆满。我的梦不该分为清梦与浊梦，以后但凡违心之事，我皆不做。我将自斩浊身！”
“哈……有，有志气。”
黄沙内心虚的一批，都快不敢直视贺修甲化身它那诚挚、火热的眼神了。
“贺修甲道友，眼下不是感慨的时候。你看看，这目之所及处，皆是白色之茧，无数生灵被困，我们既得自由，还是略尽薄力，助他们脱困为好。”
“妖兄果然胸襟开阔，贺某惭愧。这等大义之事，贺某义不容辞。还请妖兄稍等，我这返回本体，分化出清身！”
“如此甚好。”
黄沙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他本打算，控制着贺修甲帮他破开白茧，没想到后面的事情有了戏剧性的变化，倒是让他省了一番功夫。
贺修甲的清身一出，战斗力大增。
虽然贺修甲的实力还未恢复，但也比其对阵巨石魔像时的浊身要强！
火焰轮一出，横扫全场，每一次都能破开十几个白茧，比黄沙的速度高上不少。
这就是法力的威势。
比起灵力，法力的品质更高一筹，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和斩星剑气的差距。
斩星剑气虽然强横，但受制于黄沙的上限。
灵力，根本无法发挥出斩星剑气的真正威力！
不多时，就达成了第一个一千之数，但活着的生灵寥寥无几。
很快的，第二个一千之数、第三个一千之数也达成了。
“破！”
黄沙一剑割开白茧。
他正欲走去下处，忽然看清了茧中之人。
“商寒鹤？”
黄沙微微一愣，计上心头。
要不要，把她一起收了？
这妮子见识过我的手段，知道我能影响到巨石魔像，留着是个隐患。
不然的话，只能把她……杀了！
黄沙并非心狠手辣之徒，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
特别是从商寒鹤她们嘴里听到灾厄相关的讯息后，他更觉得自身处境危险。
连浩浩人族都无法掌控的灾厄，却能被他的傀儡沙控制，这种事情，怎么想怎么都没有安全感。
一念及此，黄沙的指尖冒出了一粒傀儡沙。
“算你走运，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
傀儡沙送入商寒鹤口中，旋即化开。
渐渐的，商寒鹤霜白的眉目有了暖色。
下一刻，没有任何征兆，商寒鹤睁开双眼。
四目相对。
而黄沙的手指还留在她的嘴边。
茧中，商寒鹤衣衫破损，颈下一片雪白。
“你……大胆！”
商寒鹤一手掩住胸口，一手打向黄沙。
女人，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居然是打耳光，这就离谱！
黄沙腹诽着，蹬腿弹开。
“你干嘛！讲不讲理？本大爷好心救你，你不感恩就算了，还反过来打我？”
黄沙恶人先告状，理直气又壮。
“你。你不是……？”商寒鹤脸颊红着。
“不是什么？”黄沙胸膛一挺，神气哉哉，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在见色起意吧？”
“没、没有。”
被这么一个反问，商寒鹤脑筋有点转不过来。
正常情况下，谁会这么问啊？
商寒鹤红着脸，从茧中钻出，怯怯问道：“那你的手指……”
妹子像弹簧，她弱我就强。
见商寒鹤一副理亏的样子，黄沙更加“嚣张”，编排道：“我把我珍藏了三百年的续命丹药喂给了你吃，不用谢我！真的不用谢我！”
商寒鹤此刻像小女子一样，怯生生看了黄沙两眼，问道：“你……你有三百岁吗？”
“那可不！”黄沙吹牛批时也不含糊，大手一摆：“吾之一族，驻颜有术，别说三百年，就是三千年，看起来都和三十年差不多。”
“是因为喝人血的缘故吗？”
“你这小丫头，话说的就离谱。呸，浪费太多时间了，赶紧的，一起帮忙，解救茧中的生灵。”
黄沙见好就收，又拉来一个帮手。
只要是他控制的傀儡，破开的白茧，也计入任务中。
“我找到了贺修甲，找打了你，但没找到沫儿和涯治厉。动作快点，趁再生变故之前，找到他们，我们就离开。”
黄沙为破开白茧编了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
此处地宫之大，谁又知道，谁埋在了哪里？
能活着，都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很快，傀儡栏中，更新了商寒鹤的信息。
【傀儡6号：商寒鹤】
【体质：九阴寒体。】
【境界修为：法力境六重】
【修行功法：六极神剑术】
【天赐之法：极冰绝境（束缚型术法，可困敌、我于冰牢中）（品质五百年一遇）】
【精神力：42000~65000】
【综合判断：该傀儡各方面受到大幅制约，无挣脱束缚的可能性，宿主对其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此外，还有贺修甲的信息。
【傀儡5号：贺修甲】
【体质：黄庭道体。】
【境界修为：法力境五重】
【修行功法：大梦心经】
【天赐之法：梦中杀人（分为清、浊两类化身，清身发动后，无束缚，对本体无不良影响；浊身发动后，受到的伤害会反馈给本体，且必须回到本体才能消除此化身）（品质三千年一遇）】
【精神力：72000~95000】
【综合判断：该傀儡受到大幅制约，极端情况下，有小幅脱离掌控的可能性，建议宿主增加精神力修为。精神力可通过修行参悟《不周山观想图》继续增加。】
在解救数量暴涨之际，黄沙忽然收到贺修甲的传讯。
“这里有情况。”贺修甲语气慎重：“黄兄，快点过来，我救出的一个人，他有重要的话说！”
重要的信息？
黄沙看了一眼四周，茫茫都是散发着微光的白茧。
在这地方，有什么消息，能被称为重要呢？
黄沙急忙赶了过去。
入眼的情况，令他有些头皮发麻。
这个人族男修士，身上的皮肉只剩下了一半。
在他身上，长着妖物才有的肉翅，他的面容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妖化，眼眶处，是两个可以窥见内部的……空洞。
“他就是我所说的重要人物，你有什么话，就对他说吧。”贺修甲也不忍直视这个修士。
“太……太好了……有生之时，没想到还能被人解救，我、我死而……无憾了。”人族男修士苍凉一笑：“你们要当心，当心附着在人类身上的……灾厄！”


 第四十二章应运之剑

灾厄，自地底而来，遇物成形。
成形后的样子，千奇百怪，有黑雾之沼中的巨大头颅，也有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巨石魔像。
在一般的认知中，灾厄一旦成型，便是同境无敌的存在。
与之交锋时，也应该以遁逃为上策。
否则，以灾厄的成长速度和恢复能力，来多少人都只是它们的口粮。
而在灾厄进入蛮荒的记载中，还从未有过附身于人的情况出现。
半人半怪的男修话刚说完，他空洞的眼眶中，钻出一条水蛭一样的虫子。
这条虫子，可没看起来那么简单。
它藏在眼眶中，探出尖尖的头部，并不是在摸索前方的路，而是在打量黄沙和贺修甲。
“这……”
贺修甲看向黄沙。
黄沙指尖凝聚着雷电，朝虫子缓缓伸了过去。
霜白的电光将空洞的眼框照亮，里面，除了残余的血肉外，满满盘踞着水蛭一样的虫子。
这些虫子，体型细长，像肠子一样，盘踞在头颅中，看得人头皮发麻。
而半人半怪的难修并没有死，他还在说话：“我们的小队，遇到了身上缠满绷带的人类灾厄……它、它……它的身躯，葬在一处青铜棺椁之中。墓地的布置，也别有……用心。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为之。快！把……上报朝廷！”
说完之后，男修气绝身亡。
他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就像是，里面藏着什么东西，要在此刻孕育而出了！
黄沙和贺修甲对视一眼，准备破开男修的腹部。
但在此时，一直警惕着黄沙和贺修甲的虫子迸射而出，直取贺修甲的眼眸！
“大胆！”
贺修甲清身的反应速度更快，双指一并，一道剑气虚影将虫子凌空斩落。
黄沙也在这个时候，将手中的雷霆拍进男修腹中。
滋啦！滋啦！
皮肉烧焦的烟雾不断冒出，男修腹部彻底开裂，数不清的水蛭模样的黑色虫子流到地上。
这些虫子，遇到雷罡后，不断扭动着，化为了黑烟。
“我有一个问题。”
贺修甲皱眉：“这些虫子算不算是灾厄？它们死后，形体化为黑烟消失，不像是血肉生灵。可它们，又没有灾厄不断重生、无法杀死的特征。这么说，它们也不是灾厄。那它们，应该算是什么呢？”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黄沙也感到心惊：“不过，并不能因此认定，它们就和灾厄无关。我们继续破开白茧吧，说不定会有更多发现！”
黑暗地底的另一边，一个白茧剧烈涌动起来。
“死！”
白茧中发出残暴、愤怒的喊声。
武源翼手持荒厄剑，从内将白茧破开！
暗金长袍，神纹流转，武源翼的眼眸散发着辉光，身体有两个若愚有若无的残影显现。
荒厄剑搅动，白色茧丝如长鲸戏水，将白茧吸了个干干净净。
武源翼身上的气息还在进一步膨胀。
他抽出剑，刺向另一个白茧。
白茧内部传来一阵轻微的抖动，旋即平静。
随后，内部的东西连同白色的茧丝，一通化为能量的洪流，钻入荒厄剑中。
武源翼每一次出剑，都会收割掉一条性命。
白色的茧，困于其中的人，既然已经算不得人了？那和妖怪又有何区别？
武源翼以茧炼剑，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渐渐地，他的模样，也多少邪恶起来。
“哈哈哈，原来如此！荒厄！荒厄！”武源翼露出牙齿，眼眸些许猩红：“蛮荒之厄！我的天赐之法“荒厄剑”正是为此刻而生！千年一见？灾厄发生前是如此，但灾厄发生后，我的荒厄剑就五千年、甚至万年难见的级别！等着吧，等我以这场灾厄炼完剑，就拿人杰榜上的强者祭剑！”
人杰榜，大离朝廷所立，记载着大离王朝前一千位真元境的强者！
其中很多排名，都是并列。
这些云集的强者，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彼此间的实力，都难分高下！
即便是榜首，也不敢宣称能够稳胜榜十！
残酷的竞争下，他们的实力高度接近，不是一枝独秀，而是群芳争艳。
武源翼如今也不过法力境七重，但却在荒厄剑进阶后，自信心不断膨胀。
不断吞噬着污秽的灾厄，没人知道，荒厄剑日后的威力能达到何种程度！
此刻的蛤蟆，心情复杂。
它也被捆在白茧中。
但是，依旧生龙活虎。
原来，关着它的笼子，并非凡品，将茧丝悉数挡在了笼子外。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只是想去狄壶的洞府找打解除封印的法诀而已，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
“我的天！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
“玉蟾这个臭女人，我不就是在男人面前，随口说出了她的真实年龄么？就被她在族谱上画了我一道，封住我的修为。唉，要是我说出她其实是个蛤蟆，这臭娘们，估计会直接送我投胎！等我大难不死，回去之后，一定要把族谱夺过来！神蟾一族的族谱，放在这种疯女人身上，太危险了！”
嘀咕完，蛤蟆大大的下巴放在笼子上，忧愁道：“谁也救救我呀！”
哀叹完，蛤蟆眼睛一亮。
嗯？有动静？
外面的地宫中，武源翼的荒厄剑和黄沙的斩星剑气同时切开了一个白茧。
【任务时间到。】
【您一共斩破五千八百枚白茧，共获得六枚突破丹。】
有了贺修甲和商寒鹤的帮助，黄沙这次的任务斩获极大。
尤其是贺修甲，他的清身一出，无愧于三千年最强的名头。
三千年一出的天赐之法有不少，但近三千年来最强的名头只有一个。
贺修甲清身的实力，得到的是大离王朝的认可！非同一般！同辈的强者中，连身负血脉的武源翼，都弱此清身一筹。
“兑换突破丹！”
言罢，一共八枚突破丹出现在黄沙手中。
“八成几率，虽不圆满，但也足够了。”
黄沙略皱眉头，一直以来，凭借系统，他可以安逸的修行，几乎失去了冒险之心。
但，世界上危险，从来不是他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就像这次的蛮荒灾厄，滔滔大势，不以弱者的意志为转移。
“稳扎稳打虽好，但按部就班，终归会错过很多东西。这次，系统用突破丹替换掉百分百的突破，是不是存在点醒之意？”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黄沙不再犹豫，八粒突破丹同时填进口中。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开始变化了！
同样变化的，还有蛮荒上面的局势。
一个个传送门开启。
大离国师抛出“仙人洞府”这个诱饵后，第一批人为投放给“灾厄”的饵食来了！


 第四十三章诞生之所

“哈哈！仙人洞府开启在即，没想到，我们这些法力境的散修也有机会分一杯羹！”
“是啊！多亏了皇帝陛下！多亏了大离国师！”
“正是大离王朝把咱们散修放在眼里，和世家子弟一视同仁，咱们大离王朝的国力才会空前绝后的强盛！”
“皇帝陛下万万岁！大离王朝永垂不朽！”
“我们快散开吧。各自去寻找造化！这是王朝给咱们的一次机会，再迟些，等到真元境的强者入场后，咱们就失去先机了！”
“对，我们走！”
这些散修，怀着亢奋的心情，向着蛮荒的各个角落探索而去。
但很快，好奇的探索，变成了恐慌的逃命。
“啊——”
“不！萍儿，你不要死，不要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快打开传送阵，我再也不要来了！”
一朵朵血雾爆开，精血和着粘稠的空气，随风弥漫，又随着风落在树上，落在泥土上。
若有人能像大离国师一样，能够跳跃此界之外。
那么他们便能看到，飞来峰范围内的蛮荒，笼罩在一个薄薄的罩子之中。
这口罩子，无色无形，只有隐约可见的龙形云气界定着内与外的边限。
罩子外，是白云蓝天。
罩子内，是血雾弥漫。
……
黄沙身躯爆裂。
就连本源沙也悉数从他体内分离而出。
灵气，蜕变为法力。
他就像**裸来到世上的婴童一样，毫无保留，以无遮拦的肉身，重回天地母亲的怀抱。
先放下，再放空。
宛如朝圣的信徒，接受洗礼，接受救赎。
黄沙的心灵，来到了一处无边无际的海洋。
海洋上空，漂浮着萤火虫般的光点。
在这里，它既不是沙的形态，也不是人的形态，而是无数光点中的一份子。
无数光点，无数的芸芸众生。
从天地中诞生，又回到诞生之所。
第一次，天地给予了生灵生命和身躯。
那么，这一次，天地又会给予她孕育的生灵以何物呢？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摆在黄沙的面前。
没有是、没有非，没有高，没有下，没有尊，没有卑。
有象征权柄的绶印，有代表力量的刀剑，有寓意智慧的笔墨，有寄托品德的厚土……所有的一切，世间的万物，都摆在黄沙的面前。
去吧。
去选择吧。
天地母亲慈祥低语。
朦朦胧胧中，黄沙伸出了手。
是本能？是意愿？还是受到了诱惑？
在他伸手的那一刻时，一切既是开始，也是结束。
……
铮！
荒厄剑破开白茧，悬在蛤蟆头顶。
四目相对，气氛肃杀。
“是你这个小东西。”
武源翼就站在蛤蟆面前，但蛤蟆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是谁？”
蛤蟆看着武源翼，只觉前所未有的陌生。
“我？我是抓到你，把你关到笼子里，豢养你的主人。怎么，这才两天没见，就不认得我了？”
武源翼冷冷笑着，眉宇间满是邪恶、狷狂的气息。
蛤蟆摇头：“你不是那小子。我虽然修为被封，但眼力可没降低。你只是占据了他的躯壳。”
“少废话！”武源翼把剑一横，架在蛤蟆脖子上，道：“给我一个让你活下去的理由。”
蛤蟆不禁苦笑：“看来你已经不需要镇剑神兽了。”
“三。”
“二。”
“我说！”蛤蟆丝毫不怀疑武源翼身上的杀意，斩钉截铁答道：“我知道仙人洞府的位置！半人半妖的仙人‘狄壶’。这个消息，能换我的命吗？”
“仙人狄壶，走的是异数之路。若能找到他的传承，倒也不是不能饶你性命。”
言罢，荒厄剑一收，武源翼伸手摄来装有蛤蟆的笼子。
……
另一边，黄沙怔怔出神。
刚才发生的，是梦吗？
黄沙落在地上，化为猪蝠妖的模样，看着手掌。
我抓到的东西，是真实的吗？
有一瞬间，他确实感受到了。在它入手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了它的名字——“元劫”。
元，始也，源也。
元劫，是最初之劫吗？
元，吉也，善也。
元劫，是善美的祥劫吗？
元，大也，长也。
元劫，是浩大的灾劫吗？
元，气也，道也。
元劫，是大道的劫数吗？
黄沙没有答案。
“黄妖兄，你突破了？得到了何等阶的天赐之法？”
贺修甲的清身途经此处，看到黄沙后停下。
“你来的正好。”
黄沙起身：“此法，我也不知是何等阶。某种意义上，你的清身是可以死后重生，不死不灭的吧？”
“正如黄妖兄所言。”贺修甲道：“只要我的本体不灭，清身就可以一直分出。一念之下，还可以消散于无形。受到的伤害，也不会反馈到本体身上。单论清身的强度，说是五千年难得一见也不为过。只是本体和浊身这两个弱点，分别拉低了‘梦中杀人’的评价。你若是想试试新得的手段，我正好可以作你的对手。全力攻过来吧，不用担心我！”
“甚好。那我就试试这招新得的天赐之法！”
说完，黄沙空握着拳头。
时间过去一息，他们周围的空间没有任何变化。
甚至，连黄沙身上的气息，都没有看到明显的波动。
但贺修甲的眉头却深深皱起。
这个……感觉，是死亡的危险？
贺修甲有些迷惑。
自打他得到“梦中杀人”之后，还从未在清身上感受过这种感觉。
一时间，他有些迟疑不定。
就在这时，黄沙虚握的拳头，微微向前递出了一分。
贺修甲神色大变。
一身法力如洪流倾泻，悉数化为护体法罡，挡在身前。
他的招式，也使出了卸力时才用得到的路数。
不妙，不妙……
贺修甲凝神以待。
他们所处的地宫，依旧风平浪静。
这时，黄沙的拳，又向前递出了一分。
“快！快停下！”
贺修甲忽然恐慌大喊：“黄兄，你手里的，那是什么东西！我会死的！我感受到了！它是真正恐怖的东西！”
“呼。”
黄沙气息长吐，虚握的拳头握实，一股白色的烟雾随之从指缝溢出。
“是吧，很危险。我有种感觉，我一旦使用后，自己也会受伤！”
黄沙心有余悸道：“此法名为……”
“不要说出名字！”


 第四十四章人族隐秘

贺修甲急忙打断：“一旦从你口中说出名字，就会被监天司的司官收录。监天司不是大离王朝下属的部门，而是一个比大离王朝还要强大的机构！他们不参与人世间的争斗，但是会收录各种奇怪的东西。若非迫不得已，我们这些修士，也不会透漏自己天赐之法的名字。”
“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吗？”黄沙不解道。
贺修甲深深皱眉：“在蛮荒外，人族天才失踪事件时有发生。这些天才，无一不是在得到天赐之法后一夜消失。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无论其背后的家族有多大能量，都找不回来。甚至，大离皇室都失踪过一位皇子！渐渐地，有流言传出，这些失踪事件，是监天司干的！但，这也仅仅是流言而已。”
“那……”黄沙还有一点不解：“你们又是出于何种原因，透漏出天赐之法的名字？”
“各种各样的原因。”
贺修甲叹了口气：“大离王朝手握资源之雄厚，绝非世家、宗族能够比拟。但和世家宗族不同的是，王朝会开放这些资源给所有的子民，比如洞天福地、洞府遗址。但想要进入这些地方寻找造化，就必须按照大力王朝的要求登记信息。而且，高端的商会、贸易行，背后都有王朝的影子，想要在其中购买稀缺的物品，也得按照王朝的要求去登记信息。重重布置之下，想要脱离王朝，独自修行，做真正的散修，几乎不可能！”
“没想到人世竟有这么多规矩。”
黄沙由衷感慨。
贺修甲的描述，和他之前想象中的人族疆域的生活，差太多了。
他没有听到“快意逍遥”，听到的反而是恰恰相反的“重重笼牢”。
“商寒鹤呢？她还在破茧吗？”顿了顿，黄沙问道。
“是。”贺修甲指着一个方向：“她还找沫儿……可这茫茫茧海，沫儿又会在哪里？她当时和我的本体在一起，可我找到本体后，却没有在周围找到她。我担心，凶多吉少。”
“或许存在别的可能。”
黄沙回忆起沫儿之前展露出的能耐，道：“她不是个简单的小丫头。我总感觉，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在她身上。”
“此言怎讲？”
贺修甲全程都在以清身巡游，对沫儿的了解并不多。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她的一句话让我很在意。”黄沙摸着下巴道：“她说我全身都在发光。贺兄，你来看看，我的身上有在发光么？”
“当然没有。”贺修甲摊开手：“一眼就能看的出来，这地底中，发光的只有白茧。”
黄沙笑而不语。
他知道，他其实是在发光。
宝光盈盈。
他虽然是猪蝠妖的外形，但实际上，本体算是上一件宝贝。
一粒沙，比女子更美、比宝石更无暇的一粒沙。
若是站在沙的角度上考虑问题，那么就能解释沫儿说过的话。
可黄沙不觉得，沫儿有看穿“和光同尘”和“猪蝠妖外形”这双重伪装的能力。
故而，黄沙一直迷惑不解。
“我们也去找沫儿吧。”黄沙道：“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那个人类男修口中的话，不是无的放矢。附身到人类身上的灾厄……我们现在遇到它，也是个麻烦。”
贺修甲颔首：“这样也好，我会看准机会，劝她收手。”
忽然，黄沙神情一变。
“怎么了？”贺修甲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黄沙眼眸中发出淡淡光芒，视线微微平移。
在他眼中，蛤蟆一直未动的位置忽然快速移动了起来！
非常反常！
“离这里很近？”
黄沙暗暗思索。
傀儡沙，只标记方向，不标记傀儡的具体位置。
若非离得很近，否则不会出现方位角度大幅变换的情况！
“前面有些事发生。”黄沙语气凝重：“你和商寒鹤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黄沙还不想在贺修甲面前暴露出本体的模样。
说完，黄沙振翅离去。
黑暗的地底，无法窥其全貌。
发着莹莹白光的茧，宛如一盏盏灯。只不过，这灯里面，装的全是死亡。
黄沙飞掠过着死亡灯海的上空，忽然停下，化为一粒沙的模样。
“和光同尘！”
几乎是同时，一个白茧破开，里面走出了一个缠满绷带的干尸。
“嗯？”
干尸微微歪着脑袋：“生灵呢？明明听到了心声，可为什么没有？”
此刻的黄沙，就在干尸的脚边。
思索了片刻，干尸摇摇脑袋：“好啰嗦的心声。什么‘黄沙对不住’、‘仙人洞府’、‘在天之灵’的？这个家伙，心里怎滴这么多念头？它到底懂不懂修行？”
黄沙一阵汗颜，蛤蟆这家伙，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干尸扭扭头，身体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而后，微微躬身，身体像是拉满的弓弦。
黄沙趁机，滚动到干尸的绷带上。
下一刻，干尸双腿用力一等，以炮弹般的速度冲了出去。
速度之快，比起黄沙的蝙蝠化身都快上数倍，连干尸自己的身体都承受不住，“哗啦啦”地，骨架散落！
若非骨架上还有绷带的粘连，否则干尸起飞之时，就成了地上的一堆白骨碎渣。
远处。
飞奔的武源翼忽然停下。
荒厄剑光芒大盛，红色为凶，白色为丧！
一凶一丧，灾厄预兆！
武源翼朝着黑暗中一剑斩出，剑气绵延十余里！
“嗯？”武源翼露出凝重之色，手腕一抖，又劈出两剑。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的剑气，为什么消失得这般古怪？”
武源翼不解时，黑暗中的碎骨，已经在白色绷带的缠绕下，凝聚成形。
而后，一个缠满绷带的干尸从黑暗中走出，来到武源翼面前。
但是，奇怪的事发生了。
干尸对武源翼视而不见，却一直盯着蛤蟆！
一时间，蛤蟆慌了，蛙背紧贴笼子，瑟瑟可怜。
“别过来，别看着我！我旁边这么大一个人，你看不到吗？要吃去吃他啊！我只是一个青蛙，我怎么这么难呐……”蛤蟆哀嚎道。


 第四十五章血光之灾

干尸又往前一步，绷带飞出，直取蛤蟆。
武源翼微微歪头，感到迷惑。
“铮！”
荒厄剑一剑砍断干尸的手臂，切面平整。
但干尸的步伐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朝蛤蟆走去，依旧对武源翼视而不见。
“哦，有些意思。”
这次，武源翼动真格的了，剑光一抖，将干尸拦腰切开。
可即便遭受此般重创，干尸依旧对武源翼视而不见，似乎感受不到武源翼的存在。
“邪门儿。”
天不怕地不怕的武源翼，此刻也感到不舒服。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蛤蟆催促道。
武源翼眼睛一扫，寒光凛凛，指着地上还在爬动的干尸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但凡神兽，皆有血脉传承。其传承之强横，除了能传承本族神通外，还能传承过往发生的大事。”
“你也太抬举我了。”蛤蟆抓着笼子，说道：“我就是觉得这玩意儿瘆得慌。它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没死，就离谱……”
“姑且信你。”
武源翼剑光一搅，地上干尸成了无数碎块。
可这时，令他们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被剑光搅碎后，干尸的碎块，反而在某种力量的干预下，又重新聚合到了一起。
“这……”
武源翼眼睛微眯，又搅动剑光，把干尸碾碎成尘。
干尸扭动着，重生依旧。
“死开！”
武源翼再杀，干尸再重生。
“赶紧走吧！我真担心这玩意儿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蛤蟆从头怂到尾。
武源翼这才罢手，提着笼子，脚步一蹬，化为流星遁去。
可他没想到的是，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干尸，在他动身的一刻，也暴起动身，速度比他还快！
绷带飞舞，露出一双干瘪的手。
双手作爪，抓向蛤蟆！
蛤蟆急得在笼子里直跳：“快点跑！快点跑！它要抓住我了！”
“你闭嘴！”
武源翼再度出剑。
然而，这次却没有之前的效果好。
干尸铁了心要抓到蛤蟆，即便双手断裂，也要控制着绷带去抓蛤蟆。
它的手段，简单、单一，但是却让人摆脱不掉。
一路飞遁，武源翼烦躁不已。
这边，他刚回头一剑斩断干尸的手。
另一边，就撞到了绷带结成的网上！
网，状若蛛网，由极细的布线织成，它的尾端，握在另一个干尸手里。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武源翼皱着眉，他的身体被网束缚住，并且不断有新的线往他身上织去。
“线……？我之前就是这样，被捆成茧的？”
武源翼肩膀一抖，身上衣袍发出暗金光芒，缠绕在他身上的线，纷纷像是遇到了电击后蛇蟒，纷纷松开。
趁此空档，荒厄剑入手，武源翼将蛛网搅了个稀碎。
“这些狗东西，没完没了！”
武源翼怒火中烧，他平时最烦这种死缠烂打的东西。
只见，他目含神芒，熠熠生辉，与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蛤蟆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得了的小子，他身上的血脉，又浓厚了……他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是上古人族豪强的后裔？”
蛤蟆暗中揣测之际，武源翼手中的荒厄剑活了过来。
交织的红白两色，像是盘柱蛟龙一样，从剑身上面上脱离，弥漫在武源翼的周围，演变出各种灾难征兆的景象。
不多时，一副图案成型。
这张图，描绘的是惨绝人寰的战场。
有被枭首的上古凶兽，有死后压垮山峰的巨人，有正在吃人的妖，也有茹毛饮血的人……各种死亡，各种血腥！
“释厄·血光之灾！”
随着诵念，满天图卷一卷，悉数回到荒厄剑中。
武源翼嘴角冷冷一笑，手持荒厄剑，轻轻比划了个斩首的姿势。
顿时，正在活动的两个干尸，双双头颅飞起！
“是……是什么攻击了我？为什么，我只感受到了愤怒和混乱？”
这个干尸，灵智更高，懂得讲话。黄沙就潜伏在它的身后。
“厉害！”
黄沙暗暗称奇。
他看得出来，这式剑招，玄奥精妙，蕴含之法理，直指本质，和他略懂皮毛的斩星剑气，是截然不同的路数。
斩星剑气，重破坏，在气势上舍我其谁！
而这招“释厄·血光之灾”，重法理，气质上诡异幽晦。
两者难分高下，可以说是在各自的领域中独领风骚。
释恶剑斩出后不久，干尸遭受到了更大的痛苦。
“啊！啊！啊——！！！我的肉，我的皮肤，我的骨头！”
干尸疯狂地抓挠身躯，像是得了疱疹的病人，绷带被它扒开，干枯的指甲缝满满都是干硬的肉屑。
“我怎么会在这里……不！我不要成为祭品！夜大人！宗主！我忠心耿耿啊……放过我，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干尸口中开始不断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黄沙听了，有些发毛。
这个胡话，是干尸的问题，还是武源翼的问题？
可武源翼才懒得关心这些玩意儿，荒厄剑一翻，前一刻还在痛苦抓挠的干尸，下一刻成了一张薄纸！
薄薄的……纸片干尸！
扭动着，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似生非生，似死非死。
干尸无法重生复活！
见识了武源翼的手段后，黄沙直呼“棘手”。
“我本以为贺修甲的清身都够麻烦的了，可在这家伙诡异的剑招面前一比，贺修甲的清身，根本算不上棘手。我甚至怀疑，这家伙方才的一剑，也能透过清身伤害到贺修甲……”
两者实力的对比，只是黄沙的猜测。
天赐之法不同于常规修行的术法，它近似于规则。
只要满足规则的条件，即使是一千年难见的天赐之法，也能胜过五千年难见的天赐之法。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法力境之后的修者重天赐之法、轻传统功法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种现象，在后续的修行之路上会得以缓解。
随着修行深入，对大道的理解更深，天赐之法中的规则也不再无迹可寻，高端的传统功法，甚至能模拟出天赐之法的威力。两者的差距会不断缩小，直至最后，天赐之法会被传统功法反超。
黄沙继续潜伏。
但凡天赐之法，有其强横之处，也有其弊端弱点。
贺修甲“梦中杀人”的弱点是本体。黄沙他的“元劫”的弊端是会对身体产生伤害，某种意义上，像是“伤人先伤己”的“七伤拳”。
但在黄沙的观察中，他还没发现武源翼的弱点在哪里。
如果硬要说什么的话，那就是出手速度慢。
可这个出手速度慢，真的会是武源翼的弱点吗？
黄沙心里也没谱，只能接着观察，谋而后定。
“仙人洞府还有多远？”
武源翼收回“神通”，长剑挑起笼子，面无表情，看着笼子滑到他的面前。


 第四十六章洞府门户

“快了，快了，还有十来里。”
蛤蟆咽了口唾液，忐忑问道：“可是，仙人洞府现在并未打开，你要怎么进去？进不去的话，你是不是会把气撒到我的头上？”
“收起你的小聪明。”
荒厄剑长剑归鞘，武源翼一只手拎着笼子，边走边说道：“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我可以告诉你方法，但你真的敢听吗？”
“不敢！不敢！”
蛤蟆连忙摆手，苦哈哈极了。
“这就对了。”武源翼冷冷说道：“我真说出来的话，那留给你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呱，呱。”
蛤蟆面露悻悻之色，实则内心爆炸。
臭小子！气死本大爷了！等我找到解开封印的办法，一定给你好看！
今日，爷当你孙子；明日，爷当你祖宗！
蛤蟆强烈的情感，宛如黑夜中的明灯。
“祖宗？”
一个干尸头颅微微歪着，用手死开白茧，跳了出来，看向蛤蟆所在的方向。
“生灵的低语……血食，必须为王的诞生，提供血食！”
又有一个沉眠的干尸，被蛤蟆强烈的心语吵醒了。
渐渐，四五个醒了过来。
接着，越来越多，几十上百双眼睛盯向蛤蟆所在的方位。
干尸们缓缓复苏，齐齐摆出奔跑的架势，“腾”“腾”“腾”，悉数冲向蛤蟆！
此时，无论是黄沙还是武源翼，都还没有意识到，这场即将到来的干尸潮！
外面的蛮荒，也在此时开启了新一轮的血祭……！
这批血祭的血食，是真元境的强者。
一个真元境强者，至少顶得上十个法力境修士。
仙人洞府，需要近三十万法力境修士的血祭才能提前出世。
悉数换算成真元境修士，也需要一到三万人。
若是换为境界更高的强者，那么需要的人就更少了。
“诸位小心，此地透着诡异。”
从传送阵出来的一刻，真元境修士们便不约而同摆出了战斗姿态。
各色真元闪烁，天空被染成五光十色。
在各色光芒的辉映下，一个肉团模样的巨大怪物从地底钻出。
它的身上，到处长着人脸，其中不少还在说话，七嘴八舌，聒噪不堪。
“咦？真元境修士？嘻嘻嘻嘻嘻……”
“杀……杀……杀……”
“啊哈哈哈哈，过来呀，融入我们呀。”
“唔噜噜噜噜噜！”
“樾儿！我对你是真心的！”
“……”
一个一个，跟疯了一样。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人”在讲话！
“诸位，我们合力送此怪物超生吧！”
“善哉。”
数十个真元境修士形成统一战线，有的负责在后方诵经施咒，有的负责在边翼控制飞剑刺杀掩护。
一时间，各种手段齐出。
雷火、符咒、飞剑、巫术、蛊毒，各种各样。
在这种攻势下，巨大臃肿的怪物爆裂开来，血肉浆糊四溢，溅射得到处都是。
这些真元境的强者，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没多久，变故突生。
一个真元境修士口吐浊液，一剑刺向身边的同伴。
渐渐的，更多的修士互相残杀起来。
“不好！这处空间，到处都是毒素！”
一个巫毒高手明白了过来，但是为时已晚，他的双目蓦然无神，一口浊液从口中喷出……
又是一批生灵殒命。
腥风吹过，无数生魂哀嚎，此地的蛮荒，俨然成了修罗战场。
之前爆炸的怪物又重新聚合起来，只不过，它的身体上，多了真元境强者的面孔。
“不好……不好！有毒！有毒……”
是之前的巫毒修士。
他的双目无神，眉间一道血痕，嘴巴开合着，就笼中鹦鹉一样，日复一日，日复一日，重复着临死前最后说过的话。
巨大怪物身躯扭动，卷起腥风，又钻回地底。
地底中，一阵巨震，无数土石坠落，不少白茧跟着坠地，像鸡蛋一样淌出汁液。
不多时，坠地的白茧中，扭动着钻出了各种半成形的怪物。
这些怪物，看到奔行的干尸后，也加入了进去。
渐渐的，黑暗地底，卷起了黑暗风暴！
一场恐怖的“怪”潮来临了！
武源翼的脚步刚刚到达仙人洞府所在方位。
可这昏暗的地底，除了泥土石头，就是怪物，哪有什么洞府的位置？
“如你所见，这里的布置尽被打乱，地脉融合时，水脉也跟着变了。”蛤蟆抓着笼子，说道：“此地五行更改的严重，金木水火各有缺失。我是没有办法再唤出门户……”
暗中跟随的黄沙，听到这话后，差点没笑出猪叫。
这个蛤蟆，演得可够像的。
若不是他提前确认过开启方法，这次连他也会跟着被骗到。
狄壶的仙人洞府，有五个开启方法，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
曾经，蛤蟆所说过的，跟着曾经三岔口处的地下暗河进入洞府，这个方式，对应的是水路。
除此之外，还有“金路”、“木路”、“火路”和“土路”。
只不过那四种方法都不适合如今修为被封的蛤蟆罢了。
武源翼并不搭理蛤蟆。
确认过位置后，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青铜漏斗。
这个青铜漏斗，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还有斑斑锈迹，被武源翼随手一丢，悬浮在空中。
而后，武源翼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
这个符纸，上面的符文是用白砂写的，中央勾绘着一只眼睛，被武源翼贴到了脑门上。
这还不算完。
武源翼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盏灯！
灯光燃起，昏暗的地底中竟有些了些许温馨之色。
着一连串的操作下来，看得黄沙和蛤蟆双双懵逼。
这家伙是在干什么？
两妖的迷惑，很快有了答案。
随着武源翼把最后一样东西掏出，地上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瞬间产生了联系。
那是一只红色绣花鞋！
武源翼手一松，绣花鞋自行跳下，在地上走了起来。
一时间，阴风大震，暗影绰绰。
一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影子，时不时伸出一只手，抓一下地上燃烧的灯火！
每当这些影子靠近蛤蟆，蛤蟆就哆嗦着，抓起笼子上的横梁来两发“引体向上”。
不止如此，这些影子，还会在黄沙身侧停留。
只不过，得益于“和光同尘”的掩护，那些影子找不到目标罢了。
很快，武源翼也动了起来。
他贴着符纸，跟着红绣鞋不断走，时不时摆出些奇怪的动作，像是在避开什么。
终于，一番走位后，武源翼站定，摄来青铜漏斗，将漏斗的尖端插在空中某处。
霎时，一个无形的门户出现在了黄沙等人的面前！
这座门户，居于狭隘的昏暗地底中，但是却有着直达苍天的宏伟。
正面看时，形状逼真，仿佛真的存在。
一旦换一个角度，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武源翼提起笼子，准备向门户中走去。
黄沙见状，知道不能再等了！这是他出手救蛤蟆的最后机会！
一念及此。
昏暗地底震颤起来。
武源翼皱眉回首，只见脚下一条巨大沙龙，翻腾着，冲天而起！
腾龙之沙！


 第四十七章偷渡入府

腾龙之沙，有了法力的加持，声势更大！
而且，沙中还带着斩星剑气，粒粒凌厉致命！
不过，这其实是虚晃一招。
所有的凌厉和声势，都是为了迫使武源翼做出防御而精心准备的虚招。
果不其然。
在这等出其不意的偷袭下，武源翼本能抽出长剑，做出防御姿态。
霎时，便有数不清的碎沙打在武源翼的暗金衣袍上，荡起朵朵金光。
金光掩映中，黄沙以沙作剑，切断羁押蛤蟆的鸟笼。
短短一个照面，黄沙就完成了他的初步目的，就在他准备将蛤蟆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时，难缠的事情发生了。
本来，周围暗中星星点点的悚人气息在此刻连了起来，一个又一个的怪物冒头，在绷带干尸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围了过来！
黄沙无语极了。
他有“和光同尘”的掩映，怪物并不找他，一个个的，全把火力对准了蛤蟆。
而离蛤蟆最近的黄沙，成了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
不仅如此。
还没法躲。
为了保护蛤蟆，黄沙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更让黄沙生气的是，干尸和怪物们从武源翼的脚边路过，看都不看武源翼一眼！
“我太难了。”
此刻，黄沙说出了蛤蟆的经典名言。
话虽如此，黄沙依然把控着整个战局，他使出体内百分之一的法力，又唤出了一条泥沙之龙！
泥沙之龙带着凌厉无匹的斩星剑气，所过之处，如飓风过境，怪物们被打得骨肉稀碎。
这些怪物中，不少都是白茧坠地，提前出世，除了重生能力外，战斗力并不强。除却裹着白布的干尸，鲜有战力卓群者。
但黄沙的这次分招，给武源翼逮到了机会。
“和我打，还敢分心？太瞧不起我了吧。”
武源翼神情冷冽，抓着机会，在锱铢必较的战局中多递出了一招！
这一招，刚好卡在黄沙收割怪物的空档，显得极为刁钻、阴险。
只见一枚铜钱从武源翼袖口飞出，打在黄沙身上。
“嗡”的一声。
黄沙只觉得头晕目眩。
至于受到的伤害，倒是可以忽略不计。
黄沙不禁迷惑，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
此时此景，武源翼也在迷惑。
“奇怪。他用的究竟是什么宝物，为何我百试不爽的落宝铜钱，没有打掉它呢？”
武源翼一直以为，和他对战的，是藏在暗处的修者、妖怪操纵的宝物。
他万万也想不到，这个所谓的宝物，其实正是他的对手本尊！
然后，武源翼又掏出了一样东西！
这是一沓符纸小人。
数量约有十来个，指头大小。
武源翼往空中一丢，这些小人就活了过来，像一群吃奶的羊羔子一样，“蹭蹭蹭”就往黄沙身上贴。
但这一幕场景，在别人的眼中很容易被误解。
比如武源翼，他现在就很震惊！
“暗处的家伙，到底操纵的什么宝贝！连我的索敌符人都能拦下！这可是从来未有过的事情！多少年来，多少藏在暗中的刺客，都是被索敌符人找到后被我一剑毙命的。怎么今天就不行了？是不是品阶太低了，灵级下品已经不够用了？只能回头请老祖锤炼一番了……”
武源翼心思瞬息百变之际，黄沙也没闲着。
十几个跗骨之蛆一样小符人，被他用本源沙当诱饵，统统甩到了一处。
“找到你了！”
看到这一幕后，武源翼面带藏不住的喜色，朝着小符人的方位刺出一剑。
刺啦。
剑鸣发出雷电的声音，在空中留下一道白雾般的狭长轨迹。
这行云流水的操作，黄沙都看懵了。
他在搞什么？
腹诽了一句，黄沙趁此良机，百粒本源沙凝结，化为沙剑，刺向武源翼的后背。
武源翼大惊失色。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暗处的潜伏者，怎么敢刺出这样的一剑！
“他”不要命了？非要跟我以命换命？可我的剑更快啊！
不解归不解，武源翼已经养成了近乎本能的战斗习惯，当下果断收招，回击背后要命的一剑。
只是，处于被动情况，武源翼不得己使出了“天赐之法”！
白色烟雾如同芳华乍现。
接下来的事情，如同画面跳跃。
武源翼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或者说，不是速度的问题，而是直接由一个方位，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瞬移到了另一个方位！
这个跳跃式的转变，使得武源翼劣势尽消，反守为攻！
释厄·白梦之妄！
黄沙微微眯眼。
看来这家伙的天赐之法也不尽是诡异手段。
若这就是他反应最快速的招式，那么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难缠。
一念及此。
黄沙出手了。
这种战斗中，没有留手的余地。
一出手，便是最强、最狠、最要命的招数。
元劫现。
骤然无光。
一个黑色的沙粒，不断吞噬着周围的光芒，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点向武源翼的眉心。
一时间，连时间都似乎跟着放慢了。
黑色的暗影，在武源翼的瞳孔中不断放大。
他想要调动法力，使出防御手段，但法力和周围的光线一样，不受控制地往黑色沙粒上聚集，反而使得黑色沙粒的威力更强！
他想要逃。
但又绝望地发现，周围空间似乎是被禁锢了。
但他明白，周围的空间并未被禁锢。他之所以有这样的错觉，那是因为黑色之沙的速度太快！
快到让他来不及使不出“释厄·白梦之妄”，快到令他心生恐惧。
短短的刹那，如同度过了一生。
直到暗金法袍光芒盛大到了极点后，化为漫天碎片，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劫后余生。
老祖赐下的护体法袍，替他挡了一灾！
逃！
一直顺风顺水，只遇险并无性命之虞的武源翼首次害怕了。
蛮荒中，从来没有妖怪能够打破老祖赐给他的灵阶法袍！
甚至，这身法袍，还在白茧中救下了他的性命。
一直作为监视后盾的法袍被正面击碎，严重挫败了武源翼的勇气。
此刻，他什么也不管了，趁着爆炸冲击的余波，冲进空中悬着的漏斗中。
黄沙见状，抓起蛤蟆，紧跟过去！
武源翼见识到了“元劫”而未死，是个隐患！
若是武源翼从仙人洞府中得到好处，那反过来危险的就是黄沙了……
不过，临进去仙人洞府的门户之前，蛤蟆伸出舌头，卷起了武源翼遗落的宝贝，落宝铜钱、索敌符人、红绣鞋、古灯。
最后之际，蛤蟆甚至还试图带走青铜漏斗。
但它刚触碰到青铜漏斗，门户就消失了，青铜漏斗也遗留在了地底。
而它，和黄沙一起，紧随武源翼之后，顺着青铜漏斗开启的“偷渡小门”，提前钻进了仙人狄壶的洞府中！


 第四十八章蛤蟆跳反

仙人，长生久视。
长生也只是才触摸到了仙人的门槛。
擒星拿月，再造山河，颠倒阴阳，起死回生！仙人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
狄壶就是这样的一位存在。
洞府中。
一尊丈高石碑迎面而立，放眼所及，是一处生机盎然，却寂静无声的世界。
黄沙看向石碑，只见上书“大道归一”四字，在其下方，是对洞府的介绍。
“气数已尽，命劫难逃。设此洞府，留待缘者。府中之物，来者可取。遵此训诫，无命之虞。”
“戒曰：元胎境九须行左，长生之人莫贪功。造化莲池青云果，妖人切勿命相争。天垂之云鲲鹏翼，生者止步不可动……”
训诫的下面，还详细刻画着各个区域的位置。
看起来，给人一种“开门迎客”的感觉。
黄沙微微皱眉，问道：“蛤蟆，仙人洞府都是这样的吗？东西整好了，放任我们去取？”
“哪有这么简单。”
蛤蟆正忙活着收拾它从武源翼那里捡来的宝贝，一边摸着落宝铜钱，一边道：“我们现在进来的是外围的伪府。伪府有缘就能进，没什么要命的禁制，但同样也没什么好的宝贝。想要得到狄壶留下的真正宝藏，除了要拥有过硬的实力外，还得等到洞府的出世。否则，强行破开，只会毁了里面的东西。而且，内府的布置没那么简单。其中的禁制，低于狄壶生前实力者解不开。其中的宝物，和狄壶生前实力不相上下者，又看不上。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富贵只能险中求。我打算去右边，你呢？”
“去右边？你认真的？”
黄沙有点愣住，这蛤蟆有点反常。
若不是即时看了看傀儡栏中蛤蟆的信息，黄沙甚至以为，蛤蟆解开封印了。
“遵循训诫是能得到东西，可都是鸡肋。知道我为什么是吃的是半颗化形果而不是整颗吗？那是因为……训诫指引的宝库里，藏的都是残次品。想要得到好东西，只能去内府。”
在化形果的问题上，蛤蟆没有撒谎。
刚到狄壶洞府的时候，蛤蟆跟着训诫的指示，找到了不少东西。
那些东西，放在外面，皆价值不菲，但对它都没用。
化形果也是，更何况还只有半颗。
蛤蟆随手抓起，就打了牙祭。
而它在去内府的路上，不幸触发了隐藏的禁制，被送到外界，成了黄沙的“长工”……
“内府……”
黄沙向右看去。
一条云烟延绵的山路直达山顶。
一路上，还有许多朱漆圆柱的牌坊，岔路些许，屋舍数间。
看起来，和左边的布局并无大异，都很静谧，一副世外桃源之象。
“依你看来，武源翼去了哪里？”黄沙问道。
“左边啊。‘元胎境九须行左’，这句话可不是闹着玩的。连天地元胎都未曾跳出的人，去了右边只有死路一条。武源翼连你都打不过，去右边不是找死吗？”
蛤蟆淡淡说完，擦了擦古灯上的灰尘。
看到蛤蟆的模样，黄沙心中不禁生出一个想法。
这个蛤蟆，该不会真的解除封印了吧？
“依你所言，元胎九境的人和妖只能去伪府。”黄沙吸了口气：“那么，你又是为什么敢去右边？难道，是你跳出了天地元胎？”
“哟，这么细节的问题都被你发现了。可以，孺子可教。”
蛤蟆摆足了谱，说道：“那当然是因为大爷我并非凡俗。”
“大爷？”
黄沙差点没笑出声，这个蛤蟆，膨胀的没边了啊。
“你没听错。”蛤蟆摸着肚皮：“行吧，我不装了，我摊牌了。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已普通蛤蟆的身份和你相处了。看在你千里迢迢，救驾有功的份上，我给你个赎罪的机会，作为这些日子你把我当牛做马使唤的报答。来，先把主仆契约解除了。”
黄沙面无表情，想看看蛤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要是不同意呢？”黄沙反问。
“那就要增加对你的惩罚了。”蛤蟆晃着脑袋。
“期待。”
黄沙又查询了蛤蟆的信息，系统对其的评价依旧是“绝对掌控”。
“不是吧，不是吧，你该不会以为一个主仆契约能束缚着本大爷吧？”
蛤蟆把所有物品都塞进肚子里，回道：“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让你见识一下我的能耐了。主仆灵契，破！”
一语真言道出，主仆灵契果然被解，链接在黄沙和蛤蟆之间的灵魂束缚消失不见。
黄沙笑而不语。
“吓傻了吧。”蛤蟆优哉游哉道：“这就是本大爷的真实实力。现在向本大爷道歉，求着当本大爷的仆人，我还能下手轻点。不然，就是摁着头，我也要让你把主仆灵契签了！他娘的，本大爷就没受过这么大委屈！我，神兽，给妖当了奴仆！又在人类手中受尽屈辱，为了生存出卖尊严，我怎么这么难呐……”
蛤蟆不禁唏嘘起来。
“对于你的遭遇，我表示很同情。”
黄沙忍着笑，说道：“你现在认错，我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哟？没发生过？你以为本大爷忍辱负重，走到今天，是为了什么？”
蛤蟆跳起来打断道：“本大爷受了那么多委屈，你还想一笔带过？门儿都没有！武源翼那个家伙也是！他更可恶！我要把他抓起来，关在笼子里，让他换上女人衣服跳舞！”
浓浓的怨气扑面而来。
听的黄沙都心有不忍了。
“也罢，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大爷的本事。”
蛤蟆伸出一根指头：“你过来呀！放马过来呀！”
“从没听过如此变态的要求。”
黄沙表示非常无奈，既然有妖找揍，那么就只能满足它！
“傀儡沙！傀儡操控！”
黄沙坏坏笑着，分化出一只沙石巴掌。
这个巴掌，平淡无奇，但它刚一出现，蛤蟆便慌张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身体不能动了？”
蛤蟆瞬间懵逼，像个泥雕一样杵着，它的小翘臀，结结实实挨了黄沙一巴掌。
“小蛤蟆，不听话，可是要被打屁股的。”
这种话说出来，就是精神攻击。
蛤蟆几欲吐血，瞬间明白了它不能动的原因是黄沙在搞鬼：“失算……没想到，你居然对我动了手脚！黄黄沙，咱们妖和妖之间，能不能有点信任？我都签了主仆契约了，你啥时候又背着我对我动了手脚？”
蛤蟆苦思冥想，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浓眉大眼”的黄沙，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暗中动了手脚……


 第四十九章洞府禁忌

一阵尴尬。
蛤蟆无语极了。
深吸两口气，蛤蟆问道：“我能解释吗？”
“说吧。”
黄沙语气平静，他说的话越少，问题越大。
蛤蟆深知这一点，故而坦言道：“和你订下主仆契约的，只是我的一具身体。就算把我杀了，也没有用，几十年后，我便能重生归来。我说这些，不是想威胁你，而是想和你在平等条件下谈谈合作。我承认，之前严重低估了你。你植种的傀儡印记无影无痕，手法之高明，我自愧不如。仅凭这点，我认可你的实力……”
“其实，在这处洞府中，充溢着各种能量。有你能感受到的，也有你感受不到的。其中，还有极为淡薄的仙气。正是吐纳了些许仙气，我才稍稍恢复了力气，有了撕破主仆灵契的能力。不过，即便恢复力量，我也无意取你性命。这点，你应该看得出来。”
对此，黄沙并不否认。
傀儡沙不仅能够控制傀儡的身体，还能得知傀儡对宿主的“杀心”等忠诚度相关的情绪。
若是蛤蟆心有杀心，那黄沙又岂会给它继续说话的机会？
蛤蟆又道：“放了我，对你没有坏处。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仙人洞府的禁忌。”
“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也无意取你性命，也未曾有奴役你的想法。”
黄沙放开傀儡沙对蛤蟆的行动制约，说道：“你知道什么，就说吧。你我之间，好歹主仆一场。我救你，既是因为你是我的‘妖’，也是因为仙人洞府的讯息。连武源翼都留着没杀你，看来仙人洞府比我想的还要有货。不过，你的背刺，真让我不爽，让我想痛揍你一顿。但天地万物，生来自由。你为自由向我拔刀，这一点，我敬你是条汉子。”
蛤蟆连忙苦笑：“惭愧，惭愧。若是有酒，本蟆自罚三杯也无妨。不若，我们把刚才发生的事先放在一边。而今局势，精诚合作才是正道。实不相瞒，现今的狄壶洞府已经和以前不同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迫近’……”
黄沙颔首，示意继续讲下去。
蛤蟆继续说道：“在狄壶洞府，听从训诫，就不会横死。这点是真的。还有就是，宝物一定要慎重挑选，一具身体只能拿一件。若是有分身之法，倒是可以多取几件。而一旦一具身体上沾染了不同宝物的气息后，就会触发洞府的反制，轻则被驱逐府外，重则丧命。”
“还有。右侧才是狄壶的传承核心所在。但狄壶留下的禁法强横无匹，若是没有一鼓作气取得传承的能力，那么闯关者就会成为传承的一部分……这也是狄壶洞府门槛不高但少有人来的原因。若不是我有化身之术，恐怕我也成了狄壶传承的一部分。”
“最后一点，你也看到了，现在这片蛮荒区域天翻地覆，有的没的、该来的和不该来的，都来了。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隐隐感觉狄壶洞府就是事件的核心！”
黄沙顿时皱眉。
蛤蟆所说的，也正是他担忧的。
若狄壶洞府是这一系列事件的核心，那么便意味着此处是真正的是非之地。
大离王朝、蛮荒妖族，以及地底不知名的怪物、灾厄，都卷在此次事件之中，事件的后续着实令人不安。
“我接受你的建议。”
黄沙思索后说道：“这一系列事件，说是灾难也不为过。这场大变中，大离王朝、地底怪物，还有我没有接触到的蛮荒大妖，都有参与。势单力薄者，很难从中分一杯羹，甚至连性命都难保。”
“正是这个道理。”蛤蟆看向洞府的右侧：“但这也是个机会。他们谋求的东西，我们未尝没有火中取粟的机会。而且，蛮荒大妖谋求的东西，对你也有用！”
“对我也有用的东西……那是什么？”黄沙不禁追问。
“凤凰的种子，涅槃的火焰！”
蛤蟆百感交集，叹道：“昔日的神兽凤凰一族，可能只剩下这一朵涅槃火焰了。若它熄灭，不止是凤凰一族的不幸，更是蛮荒中所有妖怪的不幸。但凡妖怪，生于蛮荒者，皆会被打上灵魂印记。此灵魂印记不消，蛮荒的妖怪就永远无法离开蛮荒。凡试图离开蛮荒者，就会被大离镇国之器‘照妖镜’诛杀！千年万年来，无一例外……”
黄沙吸了口气，接着蛤蟆的话，说道：“而留在蛮荒，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不断成为人类修士的砺石，直至命陨石断！”
“接下来，我要去寻找我的‘魂身’。”蛤蟆神情严肃，道：“只有取回魂身后，我才有能力继续深入狄壶洞府的深处地带。我希望你能解除对我的束缚，还我最强的状态。作为回报，接下来时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庇护你的安全。”
“成交！”
“这么痛快？”
“互利互助，何乐不为？”
“你不怕我是在骗你？”
“火都烧到眉毛上了，你有那么无聊？”
说着，黄沙就解除了种在蛤蟆身上的“傀儡沙”，说道：“你自由了。”
“这就自由了？”蛤蟆面露迷惑：“可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说明我的手段高呀！”
黄沙露出神秘微笑：“来，试着杀我，试一下就就知道了！来，怀着必杀的信念，对我出手！”
蛤蟆犹豫着，上下打量黄沙，道：“你认真的？”
黄沙摊开手：“身为合作伙伴，总要知道彼此的能耐吧？不然，怎么在关键时候，托付后背？我要是被你杀了，你不也正好解了气么？况且，不怀着必杀的信念出手，你怎么相信我解除了你的束缚？心有猜忌，乃是合作大忌。”
“不用了。”蛤蟆心有感慨：“君子坦荡荡。你的做法无可挑剔，我相信你。”
就在两妖达成共识，分道扬镳之际。
坐落在某处的空荡宫殿，迎来了一位女性客人。
女性客人身着紫色长袍，戴着兜帽，隐约可见婀娜身段。
她的面前，坐着状若沉思的暗影之王。
“我很好奇，你的预言书中写了什么。”女性客人看着暗影之王，道：“不知它是否记录了你的死亡。”
闻言，暗影之王这才微微动了眼珠，目光落在女性客人身上。
“光不灭，我不灭。暗重生，我重生。”
暗影之**音回荡：“璃，既然你早就受过涅槃之火的洗礼，脱离桎梏。又何必重返蛮荒，趟这滩浑水？离去吧，否则……你将重归死亡！”


 第五十章分宝诸岛

“若不能立地成仙，去了何处都是身不由己。”
璃踱步说道：“当今之世，仙路断绝。以狄壶洞府为首的仙人遗迹大部分埋藏在蛮荒，而蛮荒又把控在大离王朝手中。若大离王朝始祖帝王依旧春秋鼎盛，那么其余势力自然不敢对蛮荒的归属心有异议。有消息称，大离王朝始祖帝王身陷天人五衰，不复无敌之姿。不少隐世强者都对狄壶的洞府动了心思。”
说完之后，璃炯炯有神的眼眸直直看着影王。
影王依然枯坐不动，状若朽木顽石。
“人世纷争，与我何干。”影王的声音响起：“我不会出手。你们所做的，皆为虚妄。你们执迷其中，而我早已看清。”
闻言，璃一直隐隐紧张的心，这才放下：“我替八方英豪谢过，谢你不出手之情。若蛮荒易主，吾等还有厚礼相赠。”
蛮荒外，血煞之气越来越浓厚，在东部方位凝聚成了一个字——“临”。
九字真言，六甲秘祝。
在临字的上方，盘坐着气息如日中天的荒灵卫元敬阁！
渡劫巅峰，半步仙君。
和搬山猿一战后，元敬阁的实力更加恐怖了。
……
洞府中。
黄沙追寻武源翼的踪迹，来到一处河流前。
河流前立着一道石碑，上面写着“分宝河”三字。
在石碑的下半部分，刻着“此河一渡无归路，请有缘人择舟而渡”。
黄沙看去，河岸处横陈着数十条小舟，小舟的前方，各有一道标识木牌。
木牌上面写着“人”、“妖”、“兽”、“灵”、“凶”、“宝”等字。
“灵和凶是什么？”
看到木牌上的字后，黄沙心生好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类别也令他心生疑惑。
“这些之中，最适合我的分类，应该‘妖’、‘宝’、‘石’。可‘宝’字之后并无小舟，这是为何？”
黄沙环视四周，发现数十条小舟中唯独缺少了“宝”字舟。
“难道是武源翼撑走了这条小舟？若不是他，还会有谁？可若是他，他为何不选择‘人’字舟呢？”
黄沙百思不得其解，纵身跳进“石”字舟中，当即舟上闪出一道青色灵光，空荡的舟头出现一位顶着蓑衣的艄公。
艄公手中长槁轻轻一点，小舟开动，河流上弥漫起浓浓大雾。
行进过程中，不断有巨大影子出现，就像是大雾之中蛰伏着什么。而且，还伴随着阵阵压迫感。
黄沙的形态，是一粒沙的形态。
如今，他的本体是“星辰之核”，除了宝物天生的神光，还自带一股无形的吸力。
在这股吸力下，不断有白雾钻进他的身躯之中。
或者说是钻进他的身躯表面。
黄沙感觉不到什么异常，系统对此也没有反馈。
渐渐地，黄沙身躯周围跟着裹上一层白雾，隐隐约约，还能从中看到一些河流上空出现的影子。
小舟到岸，艄公消失。
没了艄公，自然也就无法原路折返。
踏上岛屿的一刻，一道信息更新在黄沙脑海中。
【获得蛮荒凶雾。】
【星辰之核已进化，已具备世界雏形。】
【世界评估：环境极度恶劣，无法自主孕育生灵，无法庇护生灵。】
【缺失元素：万物母水、原始之木、造化之火、九天息壤。】
【已拥有元素：星辰金精。】
【……】
黄沙一阵无语，看着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外，他还发现，这波小小的进化之后，他的身躯可以容纳宝物了……虽然，空间很小。
黄沙摇摇头，向前走去。
一路上，各种宝物笼罩在光晕之中，让黄沙有种逛超市的感觉。
“培元重土：灵级宝物；此物对天下奇木的生长有妙用，可以催熟药物，提高灵药的年份……”
“五彩飞石：灵级宝物；风流剑仙摄天边彩霞所炼，随手送予心爱女子，作项坠饰品，常悬于颈间。有凝神催情之功效。传言称，其中内藏剑仙问道之剑法。但数千年来，数易其主，剑法的问道剑法依旧是个传言……”
“六目魔像：灵级宝物；此魔像非当世之物，无驾驭之法，有噬主之危。但杀伤力一绝，可敌元罡境剑修……”
“……”
宝物琳琅满目，品质至少都是灵级。
要知道，武源翼纵横蛮荒的最大依靠——老祖赐下的护体法袍，也不过是灵器级别。
而这里的每一件宝物，都有着不弱于武源翼护体法袍的价值！
黄沙心动不已。
他以一化千，分出如星河灿烂的本源沙，卷向岛上的宝物。
“哈哈，这个好！这个也好！我要了！我都要了！”
每一粒本源沙，都相当于一个分身。
据蛤蟆所言，每一具身体只能摄取一件宝物，否则就会引起洞府的反制，被送出府外。
蛤蟆打死也想不到，甚至仙人狄壶也想不到，法力境的黄沙居然有两千多具分身！
这是什么概念？
整个“石”字岛上的宝物，都不够黄沙一个人拿的！
“哈哈哈……”
黄沙开心的笑声回荡在岛屿上空。
“宝”字岛上。
武源翼盘坐在岛屿中央。
他的头顶，悬着一尊铜炉。
“哈哈！真是天不绝我！”
武源翼眼眸大亮，狠狠握着拳头：“那个蛮荒的野猴子，竟然损坏我的法袍！自出生以来，我从未吃过这般大亏。此仇不报，我恨难消。而这‘万物熔炉’，就是助我复仇的利器！岛屿诸宝，都给我过来吧！”
说着，裹在氤氲光团中的宝物不断飞出，钻入“万物熔炉”中。
这些宝物，有炼器材料，有成品宝物，但都在万物熔炉的炉火下，化为了一道炽红的洪流。
最后的最后，武源翼的气息凝练到极致，化为一柄剑，投入熔炉之中。
万物为宝，我亦为宝。
荒厄剑进阶之日，就是我破境之时！
我若掌握真元之妙，枭首元罡有何难！
轰隆隆！
雷霆的阴云，弥漫在蛮荒的上空。
有宝物要出世了！
另一边的黄沙，正在大吃一通。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的这么痛快了！
“沙化！”“沙化！”“沙化！”
本源沙如蝗虫过境，“石”字岛上，被黄沙啃得寸草不生！
【进化点+2000！】
【进化点+3000！】
【进化点+3000！】
【……】
“痛快！痛快啊！”
黄沙的气息节节攀升，踏足到前所未有的领域……


 第五十一章苍白归来

此刻，在黄沙熟知的人中，正在发生蜕变的，还有一个。
不知名处的空荡空间。
黑白棋状的台阶石静静悬浮。
少女每踏足一处新的台阶石，台阶石就会由黑色变为白色，少女的气息也随之拔高一个阶段。
在台阶石的尽头，是空荡的王座。
王座的两旁，沉睡着白色的臣子。
岁月变迁，时光腐朽了生命，留给人世一片白色的苍凉。
昔日的臣子，抛头颅洒热血、忠心耿耿的臣子，也在时光的洗刷下，成了一具空壳。
徒有其表。
没有血肉，没有灵魂，只有千疮百孔的盔甲和锈迹斑斑的刀剑，万年如一，守护在空荡王座的两侧。
他们坚信，有朝一日，他们的王，会在一片苍白中归来，带着他们，突破敌人的重围！
这时，少女再踏出一步。
无尽空荡的空间，又多了一分素色的霜白。
莲步拾却千阶，少女的脚步轻轻落在了王座前方。
这一刻，蛮荒雪落，天地一片银装。
正在镇守“临”字印的元敬阁眉头紧皱。
身着紫色兜袍的女子“璃”止步回头。
大离国师也停下了手中轻摆的羽扇。
“她回来了。”
无数知晓她的威名的强者纷纷露出凝重之色，或喜或忧。
在她的身前，行将就木、须发皆白的老臣早已泪流满面，啜啜咽咽呼唤着她的名字。
“我的主啊，无暇的苍白……”
少女的眼中无悲无喜。
她这个境界的生灵，已经超越了情感，一悲一喜，都会对天地自然造成巨大影响，或雷霆滚滚，或烈火炎炎，或暴雨漫漫，或和风习习……
少女走到王座前，轻轻坐下。
而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正在蜕变的黄沙，看到了抵抗怪潮的商寒鹤，看到了黑暗中的暗影之王，看到了虚空深处锤炼星辰的大离国师。
她伸出手，玉白的手指一点，环绕在黄沙周围，难以炼化的宝物悉数爆开，成为能量的洪流。
她素指又点，在怪潮中苦苦抵挡的商寒鹤压力顿减，浑噩无智的怪物纷纷避她而去。
素指再点，暗影之王轻哼一声，探手翻开黑色书籍，在某一页，勾勾写写，作为回应。
最终，她的手掌，遥遥对准了大离国师。
一掌推出，远隔千山万水、重重空间，甚至超越了时间的桎梏，来到大离国师的面前。
霎时，星辰移位，斗光更易，大离国师徒手抓出重重门户，不断跳跃，并变换出千万种手段，试图化解少女的苍白的一掌……
无数人在关心着这场战斗的结果。
莽荒的上空，一道接一道强横的气息爆发，个个都和元敬阁旗鼓相当，他们分别镇守着九字真言中的其他八字。
在大离镇国之器曦云神龙罩外，成百上千的大妖爆发出凶戾的气息，和各处镇守的荒灵卫对峙，状若择人而噬的野兽。
同样的，曦云神龙罩内的蛮荒妖族，也在璃的安排下，蠢蠢欲动。
人族，又有一大批“寻找机缘”的修士来到曦云神龙罩内的蛮荒大地……血祭进一步加重。
嘭！嘭！嘭！嘭！嘭！
黄沙的身躯发生一串又一串的爆炸，数不尽的能量洪流钻入他的身躯，他的本源沙的品质不断提升！
只有在这里，避开了荒灵卫的耳目，黄沙才敢大肆沙化吞噬！
渐渐地，他的本体，星辰之核也有了新的气象。
缺失的五行元素，已经形成了微妙的平衡。虽然仍不足以孕育生灵，但也隐隐有了生机气象。
武源翼的修为也在突飞猛进。
各色宝物归入烘炉，不断被炼化为荒厄剑的一部分。
在黄沙和武源翼所处岛屿上空，各自形成了一个气旋。
半月时光飞逝。
狄壶的洞府中，来了新的访客。
这些人类修士，修为皆在真元境上下，模样看起来狼狈不堪，三五成群，警惕地戒备着周围。
“到了这里，我们应该就安全了吧……”
“外面实在太可怕了，不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
“仙人宝藏，烫手山芋。若不能在此地取得保命之宝的话，恐怕离开之日，就是我们殒命之时。”
“快看！前面有石碑！”
“元胎境九须行左，长生之人莫贪功……意思是，我们向左走吗？”
“哼！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依我看来，反其道行之，才能取得仙人遗宝！”
一众修士，兵分两路，又互相戒备着，开始了对狄壶洞府的探索。
“石”字岛屿中。
一团泥土引起了黄沙的注意。
“九天息壤？这块泥土居然是九天息壤？”
九天息壤信息出现黄沙脑海中时，黄沙吓了一跳。
【九天息壤：神土之一，可治水，可孕育生灵，可作元胎。重九两九钱。】
黄沙试着吞噬这块宝土，结果没有任何难度便吸纳进了体内。
他不知道这是他沙化能力的缘故，还是九天息壤本身的属性。
渐渐的，他的本体，星辰之核的属性，又有了新的变动。
九天息壤入体后，黄沙只觉浑身发散出浓浓生机，星辰之核的本体身躯，渐渐有了人的外形……而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所有本源沙不受控制地回到黄沙体内，和黄沙本体一起，卷成了一团似实似虚的气团。
黄沙的思维也出现了清明和混沌两种截然矛盾又并存的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
黄沙无语极了，碰了碰九天息壤，没想到会产生这种后果。
对此，系统给出的答复非常简单。
【孕育中，距离出世还有五百四十八年两百零三天……】
而且，这种状态，他还没法自行解除！
“天呐！我哪有五百年的功夫啊！”黄沙焦头烂额，暗暗发誓：“以后遇到啥东西，再也不一口吞完了……！”
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到，修行也会遇到这种苦笑不得的“机缘”？
焦急之中，黄沙度日如年，万般无奈之下，心神归一，运转起了《不周山观想图》。
不周山观想图一出，黄沙的身躯周围泛起阵阵神异。
但这些神异都笼罩在蒙蒙的白雾之中。
这些白雾，正是“雾隐之山”境界所带来的白雾。
隐隐约约，能让人感觉到，此雾和渡河时出现的白雾出自同源。
黄沙正修行之中，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一只葱白玉手。
玉手的主人，抓起黄沙这团奇雾，便送入口中。
“岛上一片荒芜，只有此物神异。若此物真为仙人狄壶的藏宝，那其价值可想一般。”
女子喘着粗气，不住地打量后方，心惊道：“我一定要替师姐报仇！此物，决不能被其他人抢走！”
正说着，岛屿外围出现一只碧玉葫芦。
碧玉葫芦不断变大，直至楼阁大小。
而后，上面镌刻的小人活了过来，接二连三跳出图案。
“好险！”身穿白袍的小人，身躯不断变大，他一边扯掉还是图案的衣角，一边说道：“白雾中的东西太可怕了，若非有王兄你的昭玉葫芦，恐怕我们就凶多吉少了。”
王姓修士也是心有余悸，感叹道：“可即便如此，我们也被迫改变了航路，偏离了‘灵’字岛的方向。看看这女人，给我们带到了什么鬼地方！”


 第五十二章母胎孕育

“石”字岛上，一片荒芜。
肉眼可见之处，皆是稀碎的沙石。
这些沙石，灵气尽失，品质也无出众之处。
葫芦上跳下来的五个修士上岸后，看完“石”字岛上的景象后，目目相觑。
“不是说，这里的岛屿都是宝岛吗？怎么，宝藏呢？”
“奇怪。到处都是沙石，比起荒芜的矿山都不如，仙人狄壶将这玩意儿称之为宝？就是把这座岛给我，我也不稀罕啊……”
“会不会，我们被摆了一道？”
“你是说仙人狄壶耍了我们？有这个必要吗？他是仙人，是呼风唤雨、起死回生、长生久视的大能，他若不愿意留下宝藏，又岂会多此一举在石碑上刻字？”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个人奇哉怪哉之际，目光纷纷落在了提前登岛的女子身上。
“你！过来。”
白袍男子合起折扇，遥遥指着女子。
闻言，女子露出怯懦之色，身躯微微颤抖，走到白袍男子身前，低眉道：“大人，请问……您有何吩咐？”
白袍男子折扇挑起女子的下巴，说道：“你率先一步登岛，就没有发现什么？”
“没、没有……”女子露出楚楚可怜之色。
白袍男子却一把扼住她的咽喉，将她提起，目光凶狠：“你在撒谎！”
女子挣扎着说不话来，面色血红。
“本公子见过的女人多了。”白袍男子俊美面容上的冷色更盛：“女人撒谎的样子，本公子一眼就能看出。敢在我的面前撒谎，你是活腻了吧？”
气氛肃杀，如凛风销骨。
王姓修士顺势抽出了一柄锋利的剔骨尖刀，面无表情地盯着女子。
这一刻，女子心中实实感受到了生死危机。
她的这股强烈的焦虑，近乎无损地传达给了黄沙。
黄沙对自己现在的状态也有点懵。
被女子吞下后，他的孕育状态一下子缩短了五百年！
【已建立羁绊，转换为母胎孕育。】
【母胎孕育中，距离出世还有四十八年两百零三天……】
【人母之身吞食大补之物，可加快孕育速度。】
【注意：孕育状态被外力强行打破，则会令宿主进入早产虚弱期。】
【注意：人母之身情绪状态不稳，早产风险高。】
【已获得人母之身修行的功法《神峰秀女功》……】
【人胎之身成长度：3%。】
【……】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黄沙暗暗着急：“若是被这帮人打断人身孕育状态，我就要等上五百五十年才能出世！”
这一刻，黄沙的焦虑也传达给了女子。
一人一妖，以奇怪的方式，达成了“母子同心”状态！
就在女子准备编织谎言之际，五人修士中，又站出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脸庞瘦瘦长长，颧骨高凸，眼眶深陷，他上前一步，开口道：“来此之前，我们已经搜过了君文月的身，收缴了她的储物戒指。她的身上，不可能藏有宝物。王明兆道友，且收起透魂尖刀，让我会会这个女人！”
听到长脸男子的话后，君文月非常害怕，当时，渡河之际，就是这个男子以诡异的手段，害死了她的同伴！
王明兆脸色稍缓，让开一步，道：“那就有劳麻章道友了。”
麻章微微点头，真元凝聚在指尖，发出夺目光芒。
等光芒散去，麻章的两指中间多了一根又尖又细的针刺。
“世间之法万千，但逼问之术，我还是相信我的天赐之‘针’。”麻章的眼睛微微眯起：“想必，你们四位也多少猜到了我的天赐之法，那我也就不掖着藏着了。此法名为‘魂针’，可以控制人成为傀儡，也可以作刑讯逼问之用。若君文月真有所隐瞒，那她将会在魂针的制约下，生不如死，直至她吐出心里的秘密！”
在场的众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并不为麻章的“温柔的狠话”动摇心神。闻言之后，王明兆只是伸出一只手，示意道：“那就请吧。”
君文月重重咽了一口气。
而后，刺针的光芒，在她的眼中不断放大，就在即将刺入她眉心之际，她忽然开口。
“慢着！我说，我都说！”
君文月喘着粗气，下巴微微颤抖。
看到刺针光芒的那一刻，她便预知到了自己的结局。
刺针一旦刺入，她就会被钳制神魂，而后遭遇非人痛苦，痛到虚脱无力，甚至后续还有其他难以忍受的惩罚和苦果！
她虽然可以不断忍受。但是，忍受着痛苦，直至死亡，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最终，宝物依然藏不住！
甚至，仇恨也无法消除！
一念及此，君文月便知道，她接下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
“聪明的女人。”
麻章无悲无喜，空洞的双眼看着身材玲珑的君文月就像看着木偶、泥雕一样：“既然你愿意开口，我也省得麻烦。我问你，登岛之后，都见到了什么？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我见到了一团光。”
君文月面如死灰，道：“我刚碰到它，它就钻进了我的腹中……”
君文月的话还没说完，王明兆又掏出了透魂尖刀，蠢蠢欲动。
看到这一幕后，君文月惨淡一笑：“没用的。你杀了我也得不到它。”
说完，君文月扯开腹部的衣物，露出肚脐，道：“你们看，已经微微鼓起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团东西，就像胎儿一样，和我连在了一起。你们可以杀了我，但那样它就会先天早夭。”
这些话，正是黄沙隐隐传达给君文月的。
眼下不是动手的时候，能拖多久拖多久。
故而，黄沙拼命传达给君文月两个信息。
第一，活下去；第二，吞食更多精华十足的补品！
而能同时满足这两点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与虎谋皮，与那五位修士合作！
果然，君文月的话在五位修士之间，引起了骚乱。
入仙人洞府，登宝岛，自然是为宝而来。
五人对此没有异议，但渡河白雾中的怪物和蛮荒中的灾厄，实在是让他们心生胆寒，以至于面对一个尚且在君文月腹中孕育、未曾谋面的宝物，他们有些犹豫。
这个宝物，是真的宝物吗？
还是说，它实则是外面灾厄中一份子？
五个人争论不下，王明兆的眼中数度闪出凶光，意欲将君文月杀之后快。
这时，沉默寡言的另一位修士开口了。
“一路上我们并肩作战，看似托付生死，实则都互有保留。”这个修士胡须微微飘动，道：“杨某不才，踏足真元境后，天赐之法有所蜕变，除了展现在诸位道友面前的‘书法’外，还有一种妙用——占卜凶吉。”
说着，杨姓修士探手一抓，从空中取出一只毫毛细笔。
“若是诸位信得过……”
杨姓修士环视众人，道：“就让我占卜一番，看看留下君文月的胎中之宝后，对我们来说，是凶是吉吧！”


 第五十三章孩子他爹

“那就有劳杨兄了！”
“杨道友，请。”
“杨道友，我信得过你的手段。”
杨姓修士在众人的注视中，握住毛笔，在君文月的手心轻轻一划。
顿时，一道血线涌出，状似娟娟细流，汇入毛笔。
君文月心情忐忑不已。
黄沙也跟着有些不安，他现在的状态，比起之前是好了很多，但也有限。“早产虚弱”状态下，他的行动能力会有所恢复，自保可以，但同时对付五个真元境人类修士，无疑是痴人说梦。
思索之际，黄沙看到一条虚无的线越过时间和空间的间隔，链接在他的身上。
这个时候，杨姓修士伸出手掌，细毫毛笔开始在他的手掌上写写画画。
“前路凶险妖魔多，此地不宜兴兵戈。须知阴阳应相济，莫问祸福缘为何。红云血霭西方生，白袍孤煞中庭坐。”
写到这里，细毫毛笔剧烈震颤，拦腰折断。
众人不禁目目相觑。
“杨兄，这是怎么回事？”
身穿白袍的男子率先开口，卦辞中的“白袍”二字，让他感到不安。在场的六个人中，只有他身穿白色衣袍。
“韩少游道兄，莫要不安。卦辞中的白袍与你无关。”
杨姓修士皱眉道：“若是与你有关，便不会明示出来，而是以隐晦的方式点出。卦辞中的白袍孤煞，是另有所指。”
闻言，白袍男子韩少游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道：“在下还有一事不解。杨兄，我观此卦辞有八言之相，为何只写了六句，便戛然而止了呢？”
“六句，不少了。”杨姓修士吸了口气，道：“我以前只能得到四句卜辞。命运的真容，又岂会被我们轻易窥见？”
这时，瘦脸男子麻章插话道：“杨进，你能不能为我卜上一卦？看看我杀了君文月后，有啥后果。卦辞中‘阴阳应相济’，难道是要我们留君文月一命？”
君文月听到后，心生慌乱，忍不住就想求饶乞命。
这几个男人的天赐之法，一个比一个难缠，她之前居然想着在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搞小花招、藏宝物，这种行为，简直愚不可及！
杨进犹豫了一下，脸上挤出干瘪笑容，回道：“事到如今，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我也不是靠占卜的手段才一路修行至今。我的天赐之法，在卦辞全部应验之前，无法进行下一次卜算。‘阴阳应相济’的解读可以有很多，不止是男女，如天地、寒暑、日月、昼夜、上下等，均属阴阳。但依照现在的形势看来，此处的阴阳，当是君文月无疑了。”
“也就是说，我们还不能杀了君文月。”王明兆眯着眼睛，像只狡猾的野兽在思考，摸着下巴说道：“她是我们应对白袍孤煞的关键。滕半僧，你觉得呢？”
滕半僧，是五个人中最沉默的一个人，能不说话时，他绝不会开口。
被问及看法，滕半僧也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说。
“看来，只能如此了。”
王明兆看向云烟笼罩的前方：“是祸躲不过，此岛没有回头之路，我们继续走吧。”
君文月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活了一命。”
君文月刚刚这样想到，便感受到腹部传来的强烈意念。
“我要进食！趁现在，快向他们索要丹药补品！”黄沙在“腹中”催促道。
听完杨进的占卜，黄沙心中更加着急不安。
杨进等人可能不知道“红云血霭”“白袍孤煞”是什么，但黄沙心中清楚！
甚至，他几乎可以肯定，后面的两句卜辞，说的就是武源翼！
“武源翼这个家伙，先我一步进仙人洞府，独占‘宝’字岛。难道，他得到了什么逆天造化不成？”
天赐之法，关乎性命，更关乎一个神秘的机构监天司。
武源翼见识了“元劫”而未死，在彻底控制住武源翼之前，武源翼始终是个隐患。
在武源翼眼中，黄沙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入洞府前的一战，令他武心受挫，精猛之意受阻，若不能斩杀黄沙，渡过此劫，武源翼将会道心蒙尘，这辈子成就泛泛。
二者，都在争分夺秒，争夺定鼎乾坤的一线胜机！
感受到黄沙的意念后，君文月脚步停滞，面露难色道：“我、我要吃东西……”
闻言，韩少游皱起眉头，嫌弃道：“女人就是麻烦。都真元境了，还在乎口腹之欲。”
君文月为难着，指着腹部，说道：“其实，不是我，是它。它想吃东西。”
“哦？”
王明兆不禁多看了君文月两眼，眼光最终落在她的肚子上：“你吞下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活的？死的？”
君文月反而壮起了两分胆子，回道：“反正，是对你们没坏处的。它想进食，不然的话，就会把我吸干。我现在要是死了，对你们不仅仅是没有好处吧？给不给我吃东西，你们看着办吧。”
王明兆气得想要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滕半僧开口了。
“善哉。”
滕半僧伸手送出一枚禅珠，道：“此为香火愿珠，原为大乘佛陀金身巨像所戴佩饰，受禅院僧人日夜诵经洗礼，受居士信徒虔诚之参拜，受香火明灭之熏陶，迄今为止，已有百年之功。女子佩戴在身，有安胎、养神之效，食用此物，则腹中胎儿可得佛陀百年诵经教化。”
君文月接过指甲大小的金色禅珠，曲意逢迎，假笑道：“谢过大师。”
见状，韩少游也取出一物，放入君文月手中。
“你可不要搞什么花样！”韩少游刻意加重了语气，他的这句话，既是对君文月所说，也是对滕半僧所说：“这是一颗济生丹，有肉白骨之功。服下之后，只要还没断气，就能救得活。自打我在宗门用功勋兑换出来以后，已经被我随身珍藏了三十年，一直舍不得用，就便宜你了。”
其余三人也纷纷掏出了珍藏补品。
他们各有算计，但都互不道破，只有杨进把局势看得最为真切。
“你们想当腹中宝物的爹？”杨进心中嘲笑道：“只可惜，那玩意儿不是沾上谁的气息，就会认谁为父的。恰恰相反，很有可能，还会因此反噬。”
心里盘算着，杨进把一滴“石髓液”放入君文月手中。
“吃吧，对身体好。”
温和的语态，活生生像孩儿他爹……


 第五十四章千年一剑

五样东西，分别为“鎏金禅珠”、“济生丹”、“石髓液”、“地龙尸衣”、“火通草”。
这五样东西，连他们五个人都没注意到，其主属性暗合五行。
五行者，相生相克，相克相济，循环不息，自成周天。
君文月抓着五样东西，也不敢多问，三下五除二就往嘴里填去。
这种吃法，让五个人都捏了一把汗。
药材补品之属，根本不是囫囵吞枣吃下去的东西，要调和其属性，或是使药力最大，或是令弊端最小，不然也不会有丹药师之流。
可君文月就这样吃了下去，吃完之后，还轻轻咂了砸嘴。
她的腹部，也跟着大了一圈，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这……”
五个人目目相觑，被君文月的炼化速度吓了一跳。
事实上，君文月也震惊不已。
这五样东西，换做平时，每一样都需要她半年苦功炼化。
可她听从腹中生灵隐隐传达的意念吞下后，后面发生的事，是那么顺理成章，她根本没有半点不适之感。
“还有吗……？”
君文月听从黄沙的怂恿，又装着胆子，开口问道。
闻言，五个人犹豫片刻，又各自掏出一样东西。
这一次，君文月又是一口吞下。
咕噜噜。
君文月的肚子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跟着又壮大一圈，隐隐可见婴儿的小拳头。
见状，白袍男子韩少游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你肚子里的东西，不是你跟你情郎的野种？”
“你怎么能污我清白！”
君文月一阵羞恼。
但这一次，五个人谨慎起来，并没有急着掏出补品。
“诸位，我们不妨先离开此处荒岛。”王明兆扫视君文月两眼，道：“此岛古怪，此女也古怪。我们害死她的同伴在先，又强迫她为我等探路。此仇此恨，断然无消除之理。若非是杨道友的卜辞，我早就将此女开膛破肚。现在，她接二连三地向我们索要物品，要说没有包藏祸心，你们信吗？”
“王道兄所言极是。”
韩少游开口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诸位，我们是不是该防着点呢？”
闻言，麻章不禁意动。
就在形势急转而下的时候，滕半僧将手放在了君文月的肚子上。
“淫僧，你要干什么……！”
君文月后退半步，神色惊慌。
滕半僧收回手，宣了一句佛号，道：“是人胎之形。诸位，看来此岛只有此宝。而此宝需要借助女子的胎体孕育，诞生之后，是个生灵。大离王朝辖下的蛮荒大地，有着生灵制约，但凡诞生于蛮荒的生灵，均不能离开蛮荒。贫僧在想，此物诞生于狄壶洞府，会不会是个例外？现在多多投食胎中之物，待它诞生后，未尝不会以我等为主。诸位，切莫忘记，不仅中庭有强敌白袍孤煞在坐，入口处右侧还有更为珍贵的宝藏！有此胎中之物相助，此后之行必然裨益良多。若是几位不愿意继续投喂，贫僧愿意以一己之物代劳。”
三言两语间，滕半僧又改变了众人的想法。
王明兆心中又急又恼。
若是真被滕半僧说对了，那么放弃投喂，便意味着放弃了胎中宝物的控制权。
若是滕半僧在故意说话，目的是借机削弱其他人的实力。那么听他的话，就是中他的计！此消彼长之下，之后的探宝之旅，便只能以滕半僧为主！
一时间，这种摆在台面上的阳谋，竟然让王明兆心生进退失据之感。
最让王明兆火大的，还是滕半僧的脸。
那似狗啃过、枯干树皮般的脸，竟然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从而让人心生厌恶。
“好吧，那就依你所言。”
王明兆皮笑肉不笑，也学着滕半僧的模样，送出一粒大补之物。
其余人见状，也都心服口服或者阳奉阴违，送出滋补之物。
“好好养胎。”
“小心点吃，别伤了胎气。”
“有啥不舒服的，赶紧说，千万不要逞强。”
一时间，三个穷凶极恶的坏蛋成了绝世“暖男”，让腹中正在发育的黄沙都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吧，这群人，真他娘的想当我“爹”？
黄沙无语极了，几乎无力吐槽，只得化悲愤为力量，加快炼化送上门的大补之物。
这些东西，是真正的补品，而不是泥土、矿石、血肉等粗暴的只能以进化点衡量的东西。
补品入肚，悉数化为娟娟细流，汇入黄沙的人形身躯。
胎儿迅速长大，眼鼻舌身眉手脚飞速发育，不断变得坚实。
【人胎之身成长度：86%。】
【母胎孕育中，距离出世还有八年零一百五十天……】
【……】
【人胎之身成长度：96%。】
【母胎孕育中，距离出世还有两百七十二天……】
【……】
黄沙不断吞噬，不断发育，成长速度惊人，距离出世只有一步之遥！
另一边，“宝”字岛上。
一道煞气冲天而起，浮光掠影，演绎出各种神异景象，宛如海市蜃楼。
这种神异，持续了很久，有数天时间。
既漫长，又短暂。
数天时间，在仙人洞府中，算不得什么。
但在宝鼎之中，却是数百年、数千年的时光！
时光流转，内外不同！
武源翼炼化的宝鼎，最大的功效，竟是“窃时修行”！
仅此妙用，就无愧于仙人藏宝之名！
更可怕的是，这样品质的宝物，还不止一件！
数以百计的宝物，都被武源翼卷进了宝鼎之中……
轰隆隆！
宝鼎之中隐隐发出雷鸣之音，鼎身剧烈震颤，就在它看起来要支撑不住爆裂的时候，又忽然平静了下来。
漫天神异不见。
风卷云舒。
武源翼从鼎中飞出，化为人形，头发霜白，衣袍胜雪。
“先天后天，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武源翼的气息为之一变，不再年轻气盛，活脱脱像一个老妖怪，看起来古朴又庄重。
“千年时光，数百宝物，熔为一炉，终成一剑！”
武源翼稍抬起手，岛上立刻风云涌动，白雾滚滚。
“剑中玄妙，即便是我，也只知一二。我的境界，已经不足以驾驭我自己了！”
说完，武源翼迈出一步，他身上衣衫尽碎，皮肤尽碎，骨骼尽碎，形如灰飞烟灭。
但下一瞬，仙人洞府中漫天奇异能量涌来，武源翼的身躯又从无的状态重铸为可以触碰的实体。
这一转变，武源翼身上的气息更厚重了！
“剑成，则境破！”
武源翼手掌微握，真元流淌，空中一抓，又一件素白衣袍加身，宛如自在逍遥的王者。
“还好，剑形态的寿命和人形态的寿命另算。”
武源翼嘴角浮起冷笑：“不然，在真元境没有斩杀那个兔崽子，我的修行之路，就不算圆满！杀！杀！杀！挡我者杀！逆我者杀！乱我者杀！”


 第五十五章命数注定

武源翼身上的气息骤然爆发开来。
凌厉，绝情，又引而不发，状若夏日闷雷。
诸岛上掀起狂风巨浪，就连经年不散的白雾，都荡起了层层涟漪！
“好可怕的气息！”
“石”字岛上，五名修者齐齐侧目，看向武源翼所在的方向。
“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隔着重雾，将气息传达至这里！”麻章深深吸了口气。
王明兆皱着眉，低语道：“难道是九境巅峰的人物？这么快就有九境巅峰的人物进来了？”
“怎么可能。”
韩少游心有戚戚：“元胎九境的巅峰强者，都有镇压阵眼的实力了。从大离王朝的盘算来看，他们岂会率先派出此等强者来探索洞府？外面的景象，大家也都看到了。那实际上是一场血祭！利用生魂业力，在逼迫仙人洞府提前出世。生魂业力是何物？修行路上杀过的生灵，都会成为身上的业力。这些业力，平时倒没什么，但在渡劫时，就是要命的绳索！九境巅峰的人，岂会轻易踏足这等修罗场？大离王朝摆下此等生魂阵，还有一个目的，不就是为了劝退那些不该来凑热闹的九境强者吗？”
“韩道友所言甚是。”略懂占卜之术的杨进对局势看得更为洞彻，道：“我等未尝不是探路的马前卒。这里的宝物固然珍贵，但对于底蕴深厚的大离王朝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王朝之所以允许我们进来，未尝不是存着让我等触发洞府禁制、消耗洞府能量的心思。这是阳谋。不仅是我等散修，即便是豪门世家，也难抗拒此等诱惑。而我们所能得到的东西，在真正的宝物面前，不值一提。”
“善哉。正是如此。”
滕半僧双手合十，道：“我观胎中宝物已然孕育七七八八。若是投食便能助其迅速成长，吾等不妨暂留一手，等到见到‘白袍孤煞’的真容时，再做投喂之举。”
“大师说的是。”麻章颔首说道：“这样一样，可以避免一些麻烦。若是有谁对宝物的归属有了异议，在此争斗起来，反会拖累大家。故而，我也不建议现在让宝物出世。若是大家不反对的话，那我们就继续前行吧。这处是非之地，实在不宜久留。”
话已至此，其余人自然不好多说些什么。
君文月木木走着，状若失魂。
直至此时，她才发现，她是众人中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君文月不禁反思自己，几十年来，她勤勤恳恳在山中修行，不问世事，直至半个月前，听说了仙人洞府的事迹后，非要缠着师姐一同前来见识一二。
本以为，已经修炼至真元境，自认为不是软弱可欺的她，却在刚进入蛮荒的第一时间，就见识到了人间的残酷。
尸体和死亡，到处都是。
法力境，真元境，再怎么强大的人类修士，在蛮荒的灾厄面前，都弱小得像瘟狗一样！
数不清的人倒下，看不尽的血抛洒，一具具的尸体像饺子一样从天空坠落。
一时间，活着，似乎完全成了运气！
而她，就是凭借着运气活了下来。
当然，最大的运气，是她有一个好师姐。
而这个好运师姐，却在刚刚进入仙人洞府后，就遭人残害！
终究……还是运气不足吗？
君文月忍不住这样问自己。
她的心中数度升起绝望，是仇恨和不甘支撑着她继续走了下去。
好在天可怜见，“石”字岛上唯一的珍宝被她收入囊中。
可就在她觉得能够凭借此奇遇报仇雪恨的时候，她又绝望地发现，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乏实力强横、心思缜密、城府深沉、远超同辈之人。
而她的仇人，正是那些人中的之一。
五个仇人，一个比一个实力强横，又一个比一个心机深沉。
谋算、武力，无论哪一方面，都不是她能够媲美的存在！
怎么会这样……？
君文月恨不得揪掉头发。
她毫不怀疑，在事关性命之际，就算她脱光衣服，在五人面前极尽色相诱惑，五人也会毫不含糊取她性命！
五个人，就是这般的心智坚硬！
而这样的五人，却同时对未曾谋面的“白袍孤煞”感到畏惧。
那么，白袍孤煞又该是何等令人绝望的存在？
那么，腹中孕育的生灵，也又该是何等令人震撼的存在？
一念及此，君文月摸向鼓起的肚子，心中的不安也在触摸到腹部的一刻，退散些许。
“孩儿，娘就指望你了。”
君文月默默想道。
感受到这一意念的黄沙，几欲吐血。
“我去！你们人类，要不要这么自恋？又想当我爹，又想当我娘，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就在黄沙腹诽之际，六人已经离开了小岛，来到一处石桥。
石桥的后半段笼罩在云雾中，跨过云雾的一刹那，众人眼前景色一变，仿佛瞬间越过了千万里，站在一处水草肥美的平原上。
草长莺飞。
嫩青的草刚刚没过膝盖。
和风从远处吹来，枝叶沙沙，草浪起伏。
秀美的风景，似有让人忘却烦恼之能，能让人忘掉所处的地方其实是玄机重重的仙人洞府。
“好美。”
君文月脱口而出，陶醉在美丽景色中。
但五人并未丝毫分神，他们精神紧绷，从始至终，注意力都放在不远处的青黑色身影上。
“白袍孤煞？”
“不是……”
从外观上，青黑色身影的打扮，像极了田间劳作的农人。
“农人”挥舞着锄头，不知道是在挖掘些什么。
五人相视一眼，带着君文月走上前去。
“老头儿，你在干什么？”
王明兆心生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
“农人”依旧不言不语，埋头挖掘。
王明兆顿时皱眉不悦，抓着“农人”的肩膀，厉声喝问：“老家伙，你是谁！”
“农人”这才木木地扭过投来，空洞的眼神落在王明兆脸上，忽然开口，语气冰凉：“王明兆，我是你的掘墓人！”
“装神弄鬼！”
王明兆手上刚一发力，农人的身躯便像泡沫幻影一样消失不见，只留下刚刚挖掘好的土坑。
王明兆心里“咯噔”了一下，挤出笑容，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四位同伴齐齐远离他了三步。
“你们是什么意思？”王明兆有些慌了。
杨进一言不发，指了指土坑旁躺着的墓碑。
王明兆顺着手势看去，见墓碑上面赫然写着他的名字：“大离颍州人士王明兆之墓。”
“我？我的坟墓？”
王明兆骇然失色，干笑两声，道：“开什么玩笑，你们该不会是被那个老头吓到了吧？这种障眼法，我一个指头就能……”
“王道友！”
杨进开口打断，他神色凝重，语气不容置疑：“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什么意思？”
王明兆心中的不祥预感更重。
杨进微微叹气：“如果是以‘命数’之名，你能坦然接受你的死亡吗？王道友，其实，卜辞还有后两句，只不过被我强行中止了。辞曰：欲觅死路五人行，求生三月祭惊蛰。道友，三月……就是你王明兆啊！”


 第五十六章心有猜疑命数应

命中注定的死亡？
不止是王明兆，甚至黄沙也跟着惊讶起来。
“怎么可能！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
王明兆有些疯狂，他指着地上的墓坑，言语激动：“你们……你们该不会是被那个老头吓到了吧？我辈修士，只相信自己，哪里相信什么命运！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我辛辛苦苦修行至今，又算是什么！什么三月、什么惊蛰，都给老子滚一边去！你！是不是你！杨进，是不是你在故弄玄虚！还是说，是你们联合起来，合伙算计我？！对了……我明白了，这都是你们想吞下君文月腹中的宝物，而故意编织的谎言。你们在排挤我！”
五人之间，本就没什么情谊。
他们先前的联合，也不过是迫于外部灾厄的压力。
如今，灾厄一除，本就松散的联盟自然没有同患难的必要。
王明兆面临的麻烦，自然成了他自己的麻烦！余下四人，对王明兆没有丝毫同情之心。
“昭玉葫芦！”
王明兆探手唤出葫芦，凶光凛凛：“诸位，你们也见识过昭玉葫芦的威力。此物为我的天赐之法，连白雾中的怪物都能扛得住，你们若是想要跟我硬拼，就要先想好换掉谁的性命！”
杨进等人立刻紧张起来。
“我佛慈悲。”
关键时候，滕半僧走了出来，道：“王道友若愿离去，吾等自然不会阻拦。事已至此，非是吾等情谊不坚，实乃命数难违。时也命也，或许，王道友独行之后，命运会发生转机。”
“你走吧。”
和王明兆性情最相近的韩少游也开口道：“我也不会拦你。但世间万物确有其命理存在。命运之能，非吾辈粗浅修为能够窥破。”
“好！”王明兆冷冷扫视四人一眼，道：“那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昭玉葫芦飞起，王明兆投身其中，化为流光遁走。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麻章看着杨进，问道：“你的卜辞还有没有后文？该不会，你又暗中传音，宣告了我的死亡吧？”
此言一出，人人自危，本就有所猜疑的众人，更是因此互相远离了一步。
杨进不禁苦笑：“出此下策，实属无奈。诸位，我能没想到暗中传音的后果？此事只可一，不可二三。若是有第二次，余下的两人，恐怕也不会留我性命吧？切莫因此猜忌，狄壶洞府，玄机重重，看似平静，实则比起外面蛮荒的灾厄还要可怕。时值此际，我等还应继续精诚合作才是。别忘了，白袍孤煞还没出现。”
“言之有理……”
麻章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眉头一皱，魂针阵列，拍向君文月。
与此同时，一同出手的还有滕半僧和韩少游。
真元激荡，劲气四溢，空间发出呼啸之声。
君文月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人强横的手段打向她。
就在她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之时，眼前景色一转，全部扭动着，变成了不规则的色彩和线条。
这是怎么回事？
君文月感觉自己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而这个时候，杨进也加入的战局，向她出手。
“王道友！”杨进反手抓着法剑，形如天神下凡：“吾等并未害你，可你竟想劫走君文月，劫走她腹中之宝！此举，无疑是置吾等于死地！”
“哈哈哈哈哈！”
原来，竟是王明兆暗中折返，在电光火石之间，发起了偷袭。
王明兆狂笑着：“你们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卜辞？哼！你们赶我走，我一旦遇到白袍孤煞，岂能活命？你们想杀我，又不想手上沾血，世上哪有这等美好的事！都给我死！我活不了，你们也休想在白袍孤煞面前活命！”
王明兆正说着，空中忽然生出一只金色大掌，不由分说，重重拍向昭玉葫芦。
嗡！
空间震荡，发出层层涟漪。
昭玉葫芦稍稍一晃，刚稳住形体，又被接二连三的金色巨掌拍击。
韩少游见状，也加入战局。
“王道友，事已至此，只能请你上路了。”
折扇一展，银光丝丝缕缕充满天空，色如月华，形如剑气，疾速回旋，纵横切割，隔绝了昭玉葫芦的退路。
杨进和麻章从旁掠阵，将王明兆围困得水泄不通。
“难缠。”
杨进皱起眉头：“和韩少游道友一样，王明兆的天赐之法是‘宝物型’。此类天赐之法，除非知晓其命门，否则难以破开。而王明兆此人，看似粗狂易冲动，实则做事滴水不漏，一路相处下来，我竟想不出他的弱点。”
“正是如此。”麻章锐利的目光一直锁定着战局：“那我们该怎么办？他的昭玉葫芦，外力极难破开，连白雾中的怪物都不能将其打破，恐怕以我们的手段，也难以强行破除。若是他杀死了君文月，依照卜辞，我们都会死在白袍孤煞手里。要不要，我们找他谈谈……？”
“他此时……并不会相信我们。”
杨进深深吸气，他也感觉问题棘手起来。
这就是“卜辞”。
即便能窥探到命运的轨迹，但也无法得知其中的细节。
而窥探的结果，就是有利有弊，既可以避凶，也有可能令吉化凶。
昭玉葫芦中。
王明兆抓起君文月的衣领，不断往她嘴中塞着各样的补品。
“吃！给我吃！都给我吃了！”
王明兆的脸色有些狰狞：“等你腹中的宝物出世，我就是它的主人！届时，都给我去死！一个个的，谁算计我，谁就得死！”
君文月眼角带泪，像无魂的傀儡一样，身躯止不住颤抖。
恨！
极大的恨意。
这种恨意，无形中影响到了黄沙的情绪。
一缕缕的因果缠来，黄沙的心中似乎有了必杀王明兆的信念！
【人胎之身成长度：97%！】
【人胎之身成长度：98%！】
【人胎之身成长度：99%！】
【人胎之身成长度：100%！】
君文月迅速膨胀的腹部忽然为之一滞，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道从她身上爆发开来。
王明兆被震退几十步，本能地横臂挡在面前。
呼呼呼！
风沙大作！
明黄色的光芒穿透昭玉葫芦，甚至落在了杨进等人的脸庞之上。
“出世了吗？”
滕半僧喃喃自语，攻向昭玉葫芦的金色巨掌也悬在半空。
杨进、麻章、韩少游也都一脸慎重地盯着昭玉葫芦上新多出来的那个图案。
这个图案是人形图案。
它像是崇拜神明的民众刻画的神明图像一样，脚踏祥云，双臂微展，如若在接受众生膜拜……


 第五十七章心有猜疑命数应（下）

人形图案，周围罗列着星辰。
葫芦中。
黄沙傲视而立，状若神祗垂眸。
在他身后，本源沙星罗密布，神光流转，辉映不凡。
“哈哈哈！”
王明兆神色亢奋。
“你就是能解决白袍孤煞的仙人宝物？”
王明兆眼中炽热的目光明显没有把黄沙当做生灵看待：“太好了！我是孕育你的主人，也算是你的生父。来，孩儿，到为父这里来！”
君文月不禁紧张起来，怯生生地看向黄沙。
黄沙一身黄袍加身，状若十三四岁的少年，脸庞还带些许稚嫩。
感受到君文月投来的目光，黄沙稍稍收回手臂。
霎时，漫天本源沙如星辰闪烁，绽放出绚丽夺目的光华，如飞火流萤一般，环绕在黄沙的腰部、手腕与肩膀处。
神辉一敛，黄沙**的双脚多了一双流云金纹靴。
这双靴子，是本源沙所化。
它既是黄沙的一部分，又是为黄沙所用的宝物。
此外，还有本源沙化为的衣袍、手镯和发箍。
上上下下，焕然一新。
黄沙的目光缓缓落在君文月身上。
君文月更加紧张，手指也不自知地攥住了衣角，似乎完全忘了自身修行者的身份。
“承你之因，当有一果。”
黄沙的声音生涩响起，短短八字，令王明兆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你……你为什么不认我为主？”
王明兆方寸大失，手中握着透魂尖刀，瞪着眼睛，吼道：“杨进他们都说了，向你投食，就能得到你的掌控权，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之间一点心灵感应也没有？难道，都是错的？”
黄沙并未理会王明兆的胡言乱语，他的目光完全在君文月身上。
不论君文月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她都算是黄沙的代孕母亲。
若无她的代孕，黄沙要花费五百多年的时光才能独自孕育为人。
而这一切，又是因为她的贪婪。
若非她心生贪念，黄沙的新生之身，也不会沾惹上错综复杂的因果。
这种关系，利弊纠缠，丝丝缕缕，难以理清。
不过，黄沙的心思，却非是放在母子关系上。
他盯着君文月的脸，一直在想，和君文月的相遇，是否也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杨进的卜辞，和王明兆的遭遇，无一不在印证着“命数”二字。
黄沙的心中，有着和王明兆一样的疑问。
倘若一切有定，那么现在的修行，又是为了什么呢？又有何存在意义？
稍稍思索之际，王明兆动手偷袭了。
“既然你不肯服我，那我就毁了你！”
王明兆眼神凶横，抓起透魂尖刀，捅向黄沙后背。
真元激荡，威势无匹，尖锐的透魂尖刀发出刺耳的蜂鸣。
王明兆眼中的猖狂得意之色更盛。
“哈哈哈哈！”王明兆大笑着，似乎认为局势已定：“好在你提前出世，境界不足，才法力境三重。以你的实力，连我的对手都不是，又怎么帮助他们渡过‘白袍孤煞之劫’？去死吧！不为我所用的，只能毁掉！”
但下一刻，王明兆的身形被牢牢定在了空中。
沙石飞舞，从黄沙的背后涌出，如柔软的绳索，犹如坚硬的铁链，牢牢束缚着王明兆的身躯。
一时间，法力和真元激烈对撞，不断发出爆炸之声。
但本该被真元一面碾压的法力，却反而处于上风，死死压制着王明兆的真元。
王明兆脸色大变。
“你、你是什么怪物！”王明兆挣扎着：“你的法力品质怎么如此之高！我修行三十年，闻所未闻！你就算是仙人宝物，也不应该如此——”
话还没说完，王明兆瞪大着眼睛，没了气息。
他的胸膛处，插着透魂尖刀。
不过，不是黄沙动的手，而是君文月。
君文月喘着粗气，眼睛中带着报仇后的亢奋和快感，又狠狠朝王明兆的胸膛使劲刺了几下。
“死！死！去死！”
君文月半瘫在地上，泪如雨下：“师姐，我给你报仇了……还有四个，我会用他们的血祭奠你的！”
这一切，黄沙只是平静看着，无悲无喜。
对于王明兆此人，黄沙谈不上恨，也更谈不上杀意，有的只是对王明兆的好奇，对杨进卜辞的好奇，对所谓“命数”的好奇！
欲觅死路五人行，求生三月祭惊蛰。
终究，王明兆还是应了预言。
“我出手后，能改变王明兆的命吗？”黄沙忍不住思索这个问题，但他也在顾忌，改变王明兆命运后，可能引发的后果。
就如刚才，他的确可以阻止君文月。
但那样一样，他和君文月之间的因果关系会变得更加复杂，偿还起来也会更加困难。
这种“债务”式的因果，令黄沙心中不悦。
修行修行，若无法率性而行，行止不发自内心，便无法做到真正的强大。
而且，不止是君文月。
若真有强大到无法抗衡的“命数”的存在，以黄沙如今的修为，做出强行改命的行为，无异于螳臂当车。非但救不了王明兆，还极有可能牵连到自身。
修为不足时，要懂得明哲保身。强行出头不是强大，而是愚蠢，是狂妄。更何况，是为一个牵扯不深的人出头。
君文月抬起头来，泪眼婆娑：“谢谢你给了我报仇的机会。”
君文月的态度让人无可挑剔，她并没有以黄沙的“生母”自居，言语间透着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恭敬。
这是一个既愚蠢又聪明的女子。
她知道，一旦引起黄沙的反感，非但无法为死去的师姐报仇，还会搭进去自己的性命。
黄沙抬手，细碎的沙石托着君文月起身。
“你我之间有因果，有孕育之实，但无母子之情。此因果既深也浅，好自为之。”
黄沙声音冷淡，丝毫不给君文月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这个时候，昭玉葫芦失去了主人的控制，开始向外倾吐葫芦中的物什。
黄沙和君文月首先被“排出”。
其次，又掉落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价值不一。
但杨进等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物品上面，从始至终，他们都注视着葫芦壁画上那个宛如天神下凡的“人物”，注视着他从葫芦中现出真容！
俊朗少年，一身黄衣。
面如冠玉，不威而名！


 第五十八章交锋

黄沙脚步落地，流沙化作飞带，卷住昭玉葫芦系在腰间，丰神俊朗，只差一柄佩剑，便是世人眼中风流酒剑仙的模样。
昭玉葫芦，既是天赐之法，也是一个宝物。
天赐之法，根据其性质的不同，大致分为三类。
一，术法型。此类天赐之法，往往可以作为传承法术，传承给后人。但传承之后，后人难以得其真意，又无天助，故而并不能很好发挥出天赐之法的威力。
通常情况下，这类传承法术，初次传承时，会比世上主流无门槛的功法弱上一筹。需要数辈人的改良后，才能成为一门真正可以独当一面的功法。据说，这也是近乎所有在世流传功法的起源方法。
二，法身型。此类天赐之法，非大毅力者无法获得。相传，欲得到此法，前期修行过程中，须心念虔诚，礼敬神佛，拜祭先祖，才能在突破法力境时有机会得到天赐。
得此天赐之法者，其个人战力往往独领风骚，鲜有能与之单挑者。贺修甲的清身浊身便是此类天赐之法的法身。不过，此类天赐之法后天传承难度极高，通常只有血脉遗传这个方法行之有效。可一旦传承给后代，其福泽受用无穷。
三，宝物型。此类天赐之法，是可以随原主人成长的器物，品质介于先天后天之间，威力上限据原主人而定。一旦原主人身死，此类宝物随之成为“死物”，威力不能够继续成长，品质也无法通过炼器手段提升。
得到此类天赐之法的修士，往往会成为其他修士杀人越货的对象。毕竟，宝物型天赐之法的修士，其五成修为都在宝物中。而天赐之法的宝物，又不会在原主人身死之后消失。
这就造成一个现象，宝物型修士最为稀少，优胜劣汰之下，能活下来的、能在同辈修士中谈笑风生的，都是极其强横难缠之辈。如王明兆，他的昭玉葫芦一出，四个同等实力的修士联手，都无法破开昭玉葫芦的防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王明兆本身的力量太弱，这也是他探索仙人洞府和杨进等人结盟的原因所在。
……
黄沙注视着杨进等人。
杨进等人也在观察着黄沙。
只不过，黄沙云淡风轻，而杨进等人内心紧张，神色小心翼翼。
“就是他吗？孕育在君文月腹中的宝物……”
“才法力境，就有这等恐怖的压迫力。他明明没做什么，可我却动也不敢动……可恶！这种感觉，我只在刚初涉修行见到门派老祖时有过！我明白了，我明白这股压迫力是什么了！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霸权，是无条件的生杀予夺！”
“今日方知人外有人。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就算世上的天才再怎么妖孽，遇到更高境界的修士，也要收敛锋芒。是我错了，在真正的妖孽面前，是毫无道理可言的。”
“南无离怖畏如来。”
宣此佛号，可以令生起的畏惧心得到安慰。
滕半僧心志坚定，即便是面对蛮荒外面的诡异灾厄时，也未曾生出过畏惧之心。但在此刻，站在境界更低、相貌为人的黄沙面前时，他却止不住连连宣唱“离怖畏如来”的法名。
一阵令人窒息的平静后，黄沙开口道：“世上之事，有其因果。因果纠缠不清，皆因次序问题。你们和君文月的事情，我且不管。无论如何，你们投食，于我有恩，此为诸果之因。而白袍孤煞，是你们的命中杀劫，此为诸因之果。走吧，我会斩杀白袍孤煞，了此因果。至于之后的是是非非，另做断定。”
黄沙一开口，让杨进等人悬着的心稍稍松了下来。
一直以来，他们都隐隐担心，担心黄沙会受制于“生母”君文月，会在君文月的蛊惑下对他们出手。
这种担心，关乎性命，并不能因为卜辞没有提到而会安心地认为不会发生。
“善哉。施主有大智慧，他日光芒必当照耀彼岸。”
滕半僧双手合十，朝着黄沙施了一礼。
时至此刻，一切都在按照杨进的八言卜辞发展。
众人继续前行。
平静的气氛下，暗藏玄机。
君文月故意走的离黄沙最近，方便自己狐假虎威。
心有不安的杨进等人也在暗中盘算事后该怎么解决君文月这个麻烦。
“这个女人，是个祸害！”麻章微微眯着眼睛，心道：“我杀了她的师姐和同伴，看她狐假虎威的样子，恐怕是要借黄沙之手加害于我……可恶，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黄沙对此洞若观火，但他没有理会这几个人的小心思。
他的心神和意志，早已穿越视线和神识能够感知的距离，和武源翼交锋起来！
惊涛骇浪白霭涌，无声之处有惊雷。
起初，只是白色雾霭飘动的方向有所改变，渐渐的，岛屿周围的浪花也跟着改变了方向。
无风起浪，拍起惊涛。
一身霜白的武源翼坐在铁座上，脚下倒着数十具尸体。
“又一个了不得的家伙。”
说这话的，竟然是先前为王明兆掘下坟墓的青衣老农。
“若能埋下你俩这般的天才，倒也不失为幸事一桩。所谓‘青山有幸埋忠骨’，这片黄土地，若能葬下光耀一个时代的天才，岂不妙哉？”老农感叹道。
武源翼声音冰冷，不近人情：“老家伙，现在挖坟还来得及。”
“不不不。”老农捋着胡子，慢悠悠道：“我只埋死人，不埋活人。你们两个身上，都没有死气，我为你们掘坟作甚？”
“他会死。”
武源翼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他自信，没有谁能挡得住他的下一剑。
这一剑，积蓄了很久。
即便方才斩杀数位真元境，以及两位半步元罡境强者，他都没有动用此剑。
他一直在忍耐。
所谓最炫目的烟花，要在最黑暗的夜空盛开。
而黄沙，就是重重挫败了他的勇猛之心的黑夜！
千年一剑，霜刃猎猎。如若出鞘，必当饮血！
时间短暂到近乎漫长。
某一刹那。
武源翼蓦然睁眼。
他的面前，一袭黄衣，腰悬葫芦，负手而立，黑发飞扬！


 第五十九章薪火相传

相视无言，唯有出剑。
天地间扬起风尘，弥漫的沙土，化为尺长的沙剑，悬于空中，对准武源翼。
这一次，黄沙以攻代守。
他手掌一推，漫天沙剑如雨落下，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从始至终，武源翼只是稳稳坐着，但沙剑到了他十丈方圆处，纷纷如雪落熔炉，软软融化。
黄沙变招，沙剑化为沙龙，卷起草木、沙石，大有翻江倒海之势。
见状，武源翼的眼中流淌出暗红光芒，对准沙龙，遥遥推出了一掌。
这一掌，天地归于无声。
而后，斑驳的色彩中，出现无数交织的幻影，或拳或掌，或剑或枪，前后追逐，互相厮杀。
黄沙不禁眯起眼睛，一千粒本源沙在他周围以环形散开，像是佛陀背后的神光。
刹那间，惊雷声不断响起。
每一声响声都伴随着巨大的光华绽放。
是幻影在不断进攻，也是本源沙不断枯竭！
黄沙的眼神疾速扫着着周围，唯独不看前方坐着的武源翼。
武源翼的眼神也在疾速地扫视着周围，他的视线，同样不在黄沙的身上停留。
“有意思的两个小家伙。束手束脚，是在防备着我吗？那我就不打扰了。”
老农捋着胡须，身形逐渐消隐。
就在老农的气息彻底消失不见的一刹那，黄沙和武源翼身上的气机同时提升一大截，一声巨大的冲击声在天空两百丈处响起。
而后，黄沙和武源翼的身影同时消隐，又同时出现在天空之中。
拳脚相加，剑影叠叠。
有趣的是，持剑的武源翼动用的是拳脚功夫，而赤手空拳的黄沙，使的却是剑修手段！
一拳跟着一拳，一剑接着一剑。
斩星剑气，武家神拳，两种极致的绝学，在空中展开了最为激烈的对撞。
远处，杨进等人齐齐色变。
“发生了什么？”
“是何人在前方战斗？”
“这种恐怖的波动，是元罡境的强者在厮杀吗？会不会，是元罡境的强者先我们一步，遇到白袍孤煞？”
“不，你们仔细感受荡漾来的余波。”滕半僧深深皱眉：“全都是法力的气息。”
“两种法力的气息。”麻章也反应过了来，看着黄沙，艰难说道：“其中一种，似曾相识。”
闻言，韩少游、杨进和君文月也纷纷看向黄沙。
怎么会是他的气息，难道……他已经和白袍孤煞交上了手？
众人正心生猜疑之际，正在步行的黄沙化为一缕细腻的沙尘，随风消逝。
此情此景，众人深深吸了口气。
原来，陪我们走了半程的神秘强者，竟然只是个假身！
众人震撼不已之时，黄沙和武源翼的战局，也在发生着剧变。
只见，武源翼的身后出现重重幻影，他收拳在腹，诸多幻影也跟着收拳在腹，继而幻影一重一重汇入他的体内。
“看来，那一招是你的压箱底手段了。”
武源翼淡淡说着，暗中一直锁定着黄沙的气机：“若你再只用这些三流招式糊弄我。那你的命，我可就收下了。”
此时，漫天都是沙尘。
四千粒本源沙藏匿其中，或强或弱，或明或暗，不断出现，又不断“和光同尘”，极具迷惑性。
黄沙自信，他的这个小手段，能够瞒住武源翼。
不过，事情的发展，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武源翼招出的漫天幻影，实力之强横，每一次和它们的正面对撞，都会有一粒本源沙被消耗得能量殆尽，归于晦暗。
四千粒之数，虽然不少，但在这种强度的战斗中，也不够消耗。
最恐怖的是，武源翼丝毫没有处于下风。
两个人都在等。
武源翼在等黄沙的“元劫”。
黄沙在等武源翼的“荒厄剑”。
可是，在这场消耗耐心的拉锯战中，黄沙很快处于下风。
原因无他，黄沙的手段相对单一。
在实力相近的对手间，一旦某种手段不奏效，后续再反复使用，意义便不大。
所谓的“一招鲜，吃遍天”，那也是建立在“一招无敌”的基础上。
在旗鼓相当的对决中，越了解彼此，就越需要新的手段。
而新的手段，正是黄沙所欠缺的。
武源翼则不然。
他的家学渊博，身世不凡，从小在战斗中洗礼，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对手，对战斗的局势和走向，有着宗师级别的把控能力。
在他的眼中，黄沙的一举一动，虽然诡异难测，但依然有迹可循。
而这次，他就又使出了黄沙之前未曾见识过的手段。
这个手段，是他的天赋血脉，是武家传承的血脉，是他们武氏一族独有的战斗方式！
其名为“薪火”！
每一重幻影，都是一具武道化身，是武氏一族传承至今的法身型天赐之法！
一代人又一代人，无数个日日夜夜对先祖的虔诚祷告，无数个风风雨雨在演武场中对武术的苦心孤诣，才能成就的天赐之法！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武家老祖，武家先辈，以其卓越的眼光，受尽苦难，终于为子孙谋求来了这一威力世代叠加、愈战愈强的天赐之法！
每一个武家子孙，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每一个武家子孙的背后，都站着历代惊艳绝伦的武氏先祖！
“薪火”血脉一旦激活，武源翼的每次出拳，都是武家先祖同时在出拳。
丰富的武道经验，卓绝的战斗智慧，双重加持之下，哪怕武源翼看不出黄沙“和光同尘”的手段，但也不会妨碍他在战斗中做出正确的判断。
拳意如龙，幻影重重。
武源翼追寻着黄沙的气息，一拳拳打过去，天空不断爆发出黑色风暴，烈焰和寒冰，光华和黑暗同时涌现了出来。
黄沙的本源沙，像星辰一样，在天空亮起。
但亮起的星辰又接二连三地熄灭。
关键之时，大地震颤，腾起沙石巨龙，一口吞住武源翼。
但下一瞬间，沙石巨龙，被切成了无数四平八整的小块，哗啦啦落了一地。
而手段单一的黄沙，也在此刻使出了他杀伤力最强的手段！
元劫！
最初之劫，最终之劫。
大道之劫，末法之劫。
无法形容的景象接连出现，无法言喻的恐怖不断发生。
武源翼身后的幻影纷纷碎裂，化为幻影的武家先祖纷纷作哀嚎状，以手抓头，以手撕开自己的胸膛，步入永恒的死亡！
但武源翼却反而笑了。
笑容愈发张狂。
血色光华在他眼中不断流转，他的眉毛、他的眼珠、他的皮肤也在不断腐蚀！
天地万物都在晦涩，唯独他的笑容，愈发不灭！
“找到了……”
这一刻，武源翼抓起了剑，低声轻喃：“你的破绽！”


 第六十章早有分晓

千年一剑。
兴衰荣辱、高下生死，所有种种，尽系于此。
这一剑，武源翼已经等待了太久，无论是痛苦还是死亡，都无法将其阻止。
他的眼中，映照着光芒明灭，映照着奇幻瑰丽，映照着岁月枯荣，最终，都化为一片黑暗。
而他的剑，便是在黑暗初生的时候刺出。
一剑破开了混沌。
交叉的红白线条，迅速铺满了整个视野可及的空间。
忽的一声。
如镜子破碎，整个天地，都碎成了方方正正的小块。
小方块漂浮着，镜面般的切口倒映出形态各异的眼睛，有黄沙的，有武源翼的，还有一些不知名的。
不知究竟有多少双眼睛，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对视了极短极短的一刹那。
而后，一切又像幻觉般消逝。
两人的战斗又回到了肉眼可见、触手可及、竖耳可闻的层面。
有一袭白衣持剑而立。
有玉质葫芦大绽光辉。
画面定格，当此处世界的颜色再度鲜活起来时，红白交织的剑，已经刺破了玉质的葫芦。
直至此时，君文月、杨进等人才刚刚翻越烟云障，齐齐踏足此地。
触目可及的荒芜，无处落脚的世界。
空中，到处漂浮着指甲大小的零碎方块，视线所及之处，竟无一处完整之地。
发生了什么？
这究竟是哪路“神仙”在厮斗！
杨进等人相视无言。
这种破坏力，远远超出了他们对力量、对境界的认知。
就在他们目目相觑之际，破碎的葫芦中爆发出冲天的生机。
一袭黄衣现身，拾阶而上，一步一重境界。
【扣除20万进化点，境界+1！您获得1000粒本源沙！】
【扣除30万进化点，境界+1！您获得1000粒本源沙！】
【……】
“白袍孤煞”紧随其后，并指驭剑，刺向“黄衣少年”。
烟花再度绽放，一剑一朵，璀璨了整个天空。
“我们去助他！”
滕半僧率先反应了过来。
他双手合十，言念慈悲，一朵朵金色莲花从他脚下生出。
而后，天地间显出佛陀的金身法象，随着滕半僧的拳掌，一同出拳出掌，以迅雷之势，拍向武源翼！
天赐之法，“怒目金刚”！
这一刻，杨进、韩少游、麻章三人齐齐露出惊容。
滕半僧这个家伙，真正的实力竟如此恐怖！
若换作是我，遭其偷袭，猝不及防之下，还能活命吗？
就在他们三人惊愕之际，这场旷世之战已经落下了帷幕。
环环相扣，势如迅雷的荒厄剑，竟然悬在黄沙眉心前，不能寸进！
甚至，闲下来后的黄沙，还挥手震退了拍向武源翼的佛陀金掌。
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解。
“我没看错吧？”韩少游艰难问道：“方才的局面，难道不是白袍孤煞处于上风吗？怎么，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杨进也木然摇头。
麻章颇为无语，他虽说境界更高，但是对于法力的运用，还不如两个低境界的后起之秀。
滕半僧收起术法，归于寡言的状态。
君文月则是绞尽心思，想要知道事情的后续，可她不管使用什么方法，都听不到黄沙和武源翼此时的对话。
“这是怎么回事？”
除了嘴巴，武源翼全身上下，什么也动不了。
熔炉宝鼎，千年时光。
将“宝”字岛上所有宝物熔于一身的过程，所要经受的煎熬，不仅仅是痛苦，还有漫长的孤独。
千年的孤独，武源翼的心性也跟着沉淀了千年。
人族修士，未踏足长生九境前，寿数不过九百，而正值青少之年的武源翼，却在生命最初的阶段，承受了千年岁月的干熬。而这，本该是人类渡劫修士才应承受的磨难。
正因如此，武源翼的心智变得坚硬无比。
他自信，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动容了。
可黄沙却反手给了他一个教训！
“你对我做了什么？”
武源翼试图挣扎，身躯纹丝不动。
黄沙调整着气息，面色惨淡又从容。
“不要问我对你做了什么，而要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闻言，武源翼的心狐疑不定起来，他在脑海中飞速回盘着之前战斗的场面，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可依旧找不到答案。
“我还是不明白。”武源翼胸口堵着一口气，问道：“方才的战斗中，我自认没有犯错。你的表现，也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按理说，只要避开你那招最初的锋芒，你就绝无战胜之机。可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输的却是我？”
这个问题，黄沙并不想解答。
对于一个未死之人，说出太多秘密，非智者之为。
可黄沙不想解答的事情，却从另外的人的口中，说了出来。
“那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输了。”
青衣老农的声音响起，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青衣老农带到了一处奇异的空间。
小小空间内，鸟语花香，摆放着石桌石凳。
而老农，就坐在石桌旁，摇着蒲扇，悠悠煎茶。
“你贪婪成性，一招一式间，极尽侵略之意。”老农对武源翼说道：“或许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已经把掠夺变成了一种习惯。”
“掠夺？”
武源翼眼睛微眯，若有所思。
自从得到荒厄剑以来，他就不断以妖炼剑，吞噬了各式各类的妖怪。
而荒厄剑也不负所望，具备了掠夺之能。
这一能力，在平时是正面能力，可在和黄沙的对决中，反而成了……要命的弊端！
黄沙皱着眉，一边警惕地打量着老农，一边强笑道：“您真是慧眼如炬。不错，武源翼就是输在了他最强势的地方。战斗中，我以身作饵，拼着一身实力受损七七八八的惨痛代价，终于令他上当，吞下了我的身躯残片。故而，我能够制约武源翼的行动。”
这些话，真真假假。
黄沙把最重要的部分瞒了过去。
也就是本源沙的事。
从蛤蟆那里得知武源翼以妖炼剑后，黄沙就一直盘算着夺剑的事。
按照原来的计划，黄沙打算，故意送出傀儡沙被荒厄剑炼化，籍此夺剑。
可真当这个计划成功实施了之后，黄沙才发现自己中了头彩！
“竟然是这个样子……！怪不得这家伙不去‘人’字岛，而去‘宝’字岛呢，原来如此……”
得到荒厄剑的信息后，黄沙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只见傀儡栏中写道：
【傀儡7号：荒厄剑/武源翼】
【种族：特殊（三个状态，自由切换。人剑合一状态，人剑共存状态，人类状态。）】
【血脉：薪火之血（激活后可唤出武家历代先贤的武道残影，协同战斗）】
【修行功法：武意神拳、百战不灭功……】
【特殊能力：荒厄状态下，可吞噬对手生灵的血肉，削弱对手生灵的实力；释厄状态下，以毁灭为代价，释放储存的厄运……】
【精神力：97000！】
【综合评价：宿主对此傀儡绝对掌控！不过，宿主仍需进一步提高精神力以保持掌控力，或者削弱次傀儡的精神力。】
【……】
剑成了人，人成了剑！
武源翼竟然与天赐之法“荒厄剑”，合二为一！
诸般种种，黄沙一下明白过来。


 第六十一章池塘与鱼

他是在误打误撞中，用傀儡沙炼器的手段，把武源翼炼化了！
时也命也。
一直以来，都是人族修士，强横地炼化其余各族为宝物，而今风水轮流转，终于有了被炼化的一天……
黄沙都不知道该说武源翼是倒霉还是走运了。
若非有了炼化这一出，黄沙本来的打算，可是要分出生死。
但现在么……似乎留武源翼一命，作为趁手兵刃也不错。
试想，在与人战斗中，唤一声“剑来”，随后武源翼以身化剑，破空千里，落入黄沙手中，那该是怎样一副潇洒画面。
而且，留下武源翼的性命的话，荒厄剑的品质还能继续提升。
怎么想，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可令黄沙警惕的是，他的小心思似乎有被青衣老农看穿的可能。
节外生枝，实在令人难安。
黄沙不禁暗中警惕着青衣老农。
青衣老农依然在煎茶。
文火慢煎，茶香悠悠，蒲扇轻摇。
“你不用忌惮我。”
青衣老农取来一盏紫砂杯子，说道：“我对你们两个的事不感兴趣。邀你前来，并无恶意，只是老朽见猎心喜，想请你喝杯茶罢了。”
说着，青衣老农提起茶壶，为黄沙斟上第一杯茶水。
茶叶升腾，云雾缭绕，香气四溢。
只闻一口，便觉得身上的疲惫感在迅速退散。
黄沙不禁看向青衣老农，难道这位老先生，真是“醉翁之意只在酒”？
青衣老农只是温和笑着，不言不语。
多想无益，黄沙抓起茶，一饮而尽。
想必，以青衣老农的手段，也不屑于在茶水中动手脚吧。
黄沙正窃窃乱想着，忽然面色潮红。
一股暖流，如若春风春雨，修复着黄沙体内破损的本源沙。
黄沙只感觉，他这块干涸的大地，迎来了夏日的雨季，许许多多干涸的本源沙，都被滋润了。
“哗啦啦啦”，一点一点的茶水，悉数化为雨水，滋润着黄沙的身躯。
一千粒，两千粒，三千粒……一杯茶水下去，三千粒破损的本源沙都被修复得焕然一新。
这些，都是在和武源翼战斗中受到的暗伤。
其中很大的一部分，是“元劫”留下的反噬。
一杯茶水过后，黄沙心中对青衣老农充满感激，但仍未放松警惕。
青衣老农似乎看出了黄沙的心思，他并不点破，只是带着温和笑容，在适当时候，为黄沙倒上第二杯茶。
第二杯茶下肚。
天地再无其他。
黄沙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茫茫天地，云烟渺渺，他赤身裸体，返璞归真，沐浴在日月光华之下，再无其他。
这种缥缈的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
醒过来时，黄沙发现他的伤势已经悉数修复完毕。
而这时，他的面前，已经斟好了第三杯茶。
青衣老农示意黄沙继续饮茶。
事已至此，断然没有停下来的理由。
黄沙也渐渐明白，他和青衣老农之间，绝非饮茶这么简单。
第三盏茶入喉，天地响起绵绵惊雷。
此天地，乃是黄沙体内的“内天地”。
一声声惊雷响起，六千多粒本源沙的品质齐齐突破，一下子拔高到了顶尖，悉数进阶为法阶中品。
黄沙稍稍面露骇容，他现在的实力，比起和武源翼对战时，强了一倍不止。
本源沙品质的提升，对他实力的提升，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
这番提升，黄沙都已经算不清能折合为多少进化点了。
甚至，夸张地说一句“省却十年苦修”也不为过。
黄沙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青衣老农，又感激又警惕地说道：“无功不受禄。还请老先生道明来意。”
老农温和笑着，拍打着蒲扇道：“小友，别把事情想得复杂。试想，在一个全是青黑鲫鱼的鱼塘里，忽然游过来一条金背鲤鱼，你会不会稍感兴趣呢？世上有垂钓着，亦有投食者。对于鱼来说，被钓起来，事关生死。而吃到了投食，则是遇到了一场造化。”
“您是说……我是池塘中的鱼？”
黄沙不禁苦笑，老农的话还真是令他开眼界。
“我也是池塘中的鱼。”
青衣老农的话一出，两人对视着，陷入沉默。
“想不到，还会有令您陷入沉默的事。”
过了许久，黄沙才缓缓开口。
“沉默，皆因无力。无力改变的事情多了，就会消极避世。”
青衣老农吸了口气，怅然说道：“不讲那些不愉快的事。在老夫看来，小友可不止是一条金背鲤鱼这么简单。”
黄沙苦笑着：“那还能是什么？”
“是……不不不，我不能说。”
青衣老农看向黄沙的背后，目光深远，说道：“一草一木，皆有意义。路边不起眼的一粒石子，也可能某个大人物的布局。妄言命运，则易被命运反噬。不知小友是否听过这样的道理。古往今来的历史，实为大人物的家事。权利更迭、王朝兴替、宗门浮沉，多少事情，都是按照已经定下的内容，有条不紊地进行。我既然避世，便不会打破那些既定的轨迹，看破但不说破。话虽如此，却也不妨碍我告诫你两个词。一曰‘因果’，二曰‘池塘’。”
黄沙迷惑不已。
青衣老农又道：“平时无须多想，遇到事关性命的事和重大的抉择时，多思多想即可。如你所言‘无功不受禄’，此话也须分情况看待。投食者的饵食随便吃，因为没有一个投食者，会在投食之际，就想着一条鱼儿来日对他有所报答。同样的，你应该小心的，是和你同处一方池塘的家伙。那些人，书写着帝王将相的家谱，令史书变为家书，他们给予的造化，才应该是你要警惕的……”
说完这些，青衣老农皱眉不悦，挥手送出黄沙。
“这帮家伙……来不及解释了。武源翼暂且留我这里，你快去寻找狄壶留下的传承印记，我在核心传承处等你！”
黄沙一脸愕然，回过神时，茫茫天地，就只剩下了他自己。
“怎么回事？”
黄沙想不明白青衣老农前后的变化。
以他的手段来说，还会有来不及说的话？
所以，发生了什么？
是外部问题，还是仙人洞府内部有了变故？


 第六十二章山湖棋局

各种猜测浮现心头。
看青衣老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黄沙感觉这个家伙肯定知道什么“劲爆”的消息。
但这些消息，是与我有关吗？
唯独这一点，黄沙不敢确定。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青衣老农没有说谎。
此刻，青衣老农的脚下弥漫出一片星云状的域场。
这处域场中，每一颗明亮的星辰，都代表着一个人物。
这其中，有镇守“九字真言”的元敬阁等人，有璃及其率领的妖族部众，有黄沙、蛤蟆、贺修甲，以及其他身处蛮荒的生灵。
甚至，连蛮荒地底涌现的“灾厄”也含括在内。
但是没有代表暗影之王、苍白之主，和青衣老农他自己的星辰。
青衣老农面色凝重，目光留意着璃代表的妖族势力。
这股巨大势力中，分出了七位光芒夺目的“阴阳境”大妖，如同一柄尖刀，插向狄壶洞府的核心传承区。
同样的，大离王朝也派出了七位惊艳绝伦的“阴阳境”修士。
阴阳协调，刚柔并济。
当世修行之法，以力证道。
灵力蜕变为法力，法力蜕变为真元，真元蜕变为元罡，环环相扣，打下坚实根基，目的只有一个——“熬炼肉身”。
当肉身熬炼至极致，便可以阳神反哺阴神，调和阴阳。
等到阴阳并济，就是诸法“归一”之时。
诸法归一，镌刻成丹。
金丹历劫，长生之始！
……
七位阴阳境修士在“九字真言”的掩护下，潜入洞府的丹药区，其意也是剑指临近的核心传承区。
青衣老农对此洞若观火。
看清两方人马的动向后，他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分出两道青烟，自嘲道：“人老，不中用了。大离王朝看不上我，连你‘璃’也看不上我了。唉，七星连珠，遮蔽天机。这点小动作，瞒得住洞府死板的禁制，你们就觉得高枕无忧了？难道，老朽连死板的禁制都不如？真是令人伤心。咱也不说拜码头了，来到咱的后花园，起码的招呼总该打一声吧？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咱老手无情了……”
说完，两道青烟化为老农的模样，扛起锄头，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向左向右，一个跨步，各自出现在两组七人小队的面前。
锄头落地，坟穴成型。
老农一如既往，带来了死亡的宣言。
“叶元华、白立人、上官龙象、王天河、孙桓、林觉空、罗众，我是你们的掘墓人。”
闻言，七位人族阴阳境修士毫无畏惧，列阵踏罡，唤出黄金巨龙，卷向青衣老农。
老农衣衫猎猎，镇定自若。
等到巨大的黄金巨龙的龙爪探下时，他才从袖中懒懒伸出手，朝着龙爪轻轻一拍。
顿时，黄金巨龙倒飞着出去，瞬息千里，化为无数金色光点消散。
洞府的山水花草，也随之毁伤无数。
七子同心，又唤出一柄银光利剑。
此剑如针似芒，旋转半周，水平悬空，剑锋夺目，带着凌厉无匹的切割之意，遥遥锁定住青衣老农。
青衣老农皱眉愠怒：“真当老朽可欺不成！老朽可从未说过，不主动出手！”
说完，老农眼中迸射出一道锋芒。
这道锋芒还未出现，就已消散。
在它消散之前，更早破碎的是七子协力使出的银光利剑。
这等手段，就像是因果中的“果报”！
有因必有果。
若一件事是必然发生的，那么在它发生之后，再补充发生的原因，也不无不可。
银光利剑的破碎是必然的。
老农只是补充了令其破碎的手段。
电光火石之间，形势山河倾覆。
七子当机立断，同时祭出“平安无事符”。
而后，恢弘的能量荡漾开来，连远在他处的黄沙，都不禁回头，朝着此处的方向，回望了一眼。
难以名状的气机当空落下，裹住大离王朝的阴阳七子，将一层又一层的晦暗气息从他们身上剥离出去。
老农见状，沉默了片刻。
接下来，他就注视着阴阳七子缓缓升空，在难以名状的气机的携裹下，破开一重又一重的空间，遁入更深邃的空间中。
阴阳七子消失，老农也随之消失。
平安无事符，佑人平安，从未出错。
这是大离王朝统治万民的本钱之一。
深邃空间内。
一方方蒲团沐浴在温和光华下。
在光芒的笼罩中，有着为数众多的生灵。
这些生灵，都是在使用过“平安无事符”后，才传送至此。
阴阳七子也不例外。
光芒亮起，照耀出七座蒲团。
阴阳七子，就在光芒的牵引下，落在蒲团之上。
“青衣老头也太恐怖了。”
七子中的一位开口说道：“我感觉，若是平安无事符晚激活半息，咱们就没命了。”
另一位闻言后，发出叹息：“真是鬼门关走了一遭。果然，大离王朝的功勋不好挣。这次试探，足够咱们封为男爵了。现在想想，这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几人正说着，旁边一位女性修士突然开口，问道：“几位前辈，无意打扰。妾身也是大离王朝人士，请问，还得多久，方能从这里出去？我用了平安无事符后，就一直困在此处，不见天日。”
“哦，你也是大离王朝人士。”七子中的一位审视着这个女性修士，道：“此处空间，名为‘平安地’。你若真是大离王朝人士的话，那么半年后，在王朝缴纳‘平安金’后，就能和我等一同离开。看你的境界……你之前，莫非在蛮荒历练？”
闻言，女子面带喜色，道：“正如前辈所言。妾身公输静芙，不久前正在蛮荒历练。不知蛮荒现在……”
“嘘。”七子中的一位急忙出声打断：“此地鱼龙混杂。蛮荒之事，不宜外传。”
公输静芙不禁面露悻悻然，致歉道：“是妾身唐突了。”
“无妨。”那位阴阳境修士摆手道：“虽说事情也瞒不了多久，但能瞒……”
正说着，七位阴阳境修士齐齐色变。
“我们这是怎么了？”
七位修士互相看向彼此，只见每个人都是血肉分离的状态。
他们的身躯，像是被碾碎成了无数块，稍稍一动，便有骨头、皮毛、血肉飘动离体。
此时的仙人洞府中，青衣老农挖掘的七个坟穴内，也静静躺着这七个人的尸体。
似生非生，似死非死。
所谓生死，早已注定。
半年后的一日，当七位阴阳境修士离开平安地时，皆以诡异的方式的灰飞烟灭。
而仙人洞府中，他们七人的墓地，也于那一刻封土立碑。
此时的核心传承区。
七位阴阳境大妖，看到青衣老农的那一刻，齐齐露出安宁祥和的笑容。
不等青衣老农开口，阴阳境大妖便齐齐唱念：“青烟尊者，向死而生。以吾血躯，奉为牺牲。”
说完之后，七位阴阳境大妖同时自刎，血洒大地。
见状，被称为“青烟尊者”的老农冷哼一声，挥手震飞七位大妖的尸身。
“既入池塘，便是陌路。紫璃天女，少来这一套。在我的后花园，施什么肥料，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同一时刻，大陈国师“璃”的衣袍爆鼓，素手握住一道索命的青烟。
“我都说了，他是一个倔老头。”
“紫璃天女”头也不回，对身后的诸多强者说道：“青烟尊者并非狄壶洞府的守护者，他只是和狄壶意气相投，故而答应狄壶，为其守墓，直至墓碑碎裂。在墓碑碎裂前，你我都别想进去。否则，塘中鱼儿，面对垂钓人的手段，只有坐着等死。他不跳入池塘，便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而能伤到他的人，又不愿出手。对此，我也没有办法。”
云烟茫茫处，黄沙独自走着。
穿过草原，越过树林，他的脚步在一座大山处停下。
山高入云，不见其峰。
山之宽，亦不见其南北。
此情此状，黄沙只得御风而起。
攀至半空，黄沙看到一个中年男性修士。
此人的修为在元罡境上下，周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护体罡气。
而黄沙则相反，“和光同尘”之下，看起来朴实无华。
和锋芒毕露相反的朴实无华，恰恰成了他绝佳的庇护色。
看不清虚实，摸不着深浅，这样的人，没有谁愿意贸然与之为敌。
见到黄沙后，中年男人打量了数眼，缓缓捋着半黑半白的山羊胡，开口道：“前方道友，请问你是否懂得弈棋之道？”
“略知一二。”
黄沙顺着中年男人的目光看去，能看到的只有脚下的山：“不知道友所言何意……”
中年男人坦言道：“此事也算不得多大的隐秘，即便我不说，用不了多久，道友也能发现。且看——”
中年男人指着山峰：“狄壶洞府中，处处设置着云烟障。这些云烟障四四方方，将洞府各地隔成了一块块的小方格。这些方格，有的是平平无奇的草原，有的在中央处生着湖泊，还有的在中央处生着大山。但凡山湖处，皆有藏宝，只是价值高低不同罢了。贫道猜想，这也是仙人狄壶遗留的手段之一。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隐藏在山与湖之间的秘密。”
听到这里，黄沙也被勾起了兴趣。
和中年男人不同，他倒是没走遍过几处“方格”。
“还请道友细说。”黄沙请教道。
中年男人露出苦思之色，缓缓道：“贫道猜想，这些山、湖皆是棋子。云烟障隔开的方格地，其实都是落子的棋盘。只是我等修为有限，不能一窥棋局全貌。否则，应是能够在棋子走势中，窥得一二玄机。”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遥遥施礼，说道：“贫道于化吉，不知道友是否愿意结伴同行，在这仙人洞府中，互为照应？”


 第六十三章千金一诺

互为照应？
黄沙审视着自己的实力，没敢回答。
他现在境界，是法力境五重，有着六千余枚法品中阶的本源沙，可谓“法力深厚”。
某种程度上讲，他相当于六千位普通法力境修士的“集合体”。
常言道“一缕真元十缕法，一分元罡十分真”。
故而，他凭借着深厚的法力，面对杨进、滕半僧等人，也能保持绝对的压迫力。
但实力的高下，从来不是以“力”的数量的多寡来定论的。
当“力”强横到某种程度，就会产生质变，足以“以点破面”。
届时，几乎任何数量组成的面，都无法弥补与“点”之间的差距。
这个差距，在世间万族修士共同的认知里，是一个大境界。
差着一个大境界，就是差着一道天堑。
差着两个大境界，那就是蝼蚁和人的差距。
差着三个大境界，那就是常人和仙神的差距。
至于更多，无法衡量。
所以，听到于化吉的话后，黄沙有所犹豫。
有和光同尘在，滥竽充数不无不可，可一旦败露，就事关生死了。
黄沙觉得，他充其量能对付三五个半步元罡的修士，若是和真正的元罡境对手过招，除非运用计谋，骗其吞下傀儡沙，否则他没有胜算。
而这个于化吉，也不是一般的元罡境修士。
能在灾厄大潮和王朝血祭这两座大山之下安然无恙的人，岂会是泛泛之辈？
犹豫之际，于化吉补充道：“道友有所疑虑也属正常。不过，此等疑虑，实属多余。此地乃是仙人洞府，大离王朝岂会坐视宝物落入吾等散修之手？放任吾等先行，不过‘小鼠探路，引蛇出洞’罢了。吾等若不联合起来，反而真会给大离王朝做嫁衣。此刻，朝廷鹰犬‘离龙卫’早已蓄势待发，只待仙人洞府彻底出世、放松禁制之时，他们便会蜂拥而至。届时，豺狼过境，吾等岂能分羹？不被扒皮拆骨就不错了……”
“于兄所言甚至。”
于化吉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黄沙索性顺水推舟，当一次“大尾巴狼”：“吾等散修，修行不易。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在防备散修的同时，更要防备朝廷的势力。朝廷势力，是真正的庞然大物。他们以血脉垄断权利，像豢养猎狗一样招纳散修。除非立下不世奇功，否则吾等散修绝无可能进入权利核心。唉，此为修行大世之悲，有违‘修行者，我命由我不由天’之意。大离王朝倒行逆施之举，必遭人神之共弃！”
黄沙言语激昂，充分演绎出一个热血散修的形象。
这些话，都是他在和公输静芙、贺修甲等人的相处中，耳濡目染的，故而说起来，信手捏来。
于化吉一听，暗道一声“同道中人”，于是捋着黑白参半的胡须，说道：“正是如此。吾等散修不乏惊艳绝伦之辈，只是难以联合，故而始终一盘散沙。他年我若登临仙位，必当一振散修散漫之风，创立散修互助同盟，以同盟之力，帮助世上受苦受难的散修……”
黄沙听得头大。
所谓散修，不就是不想受到约束吗？
若真有了诸多条条框框的散修同盟，散修同盟和大离王朝又有何区别？
这种事，仔细想来，还真是一个难题。
不过，好在黄沙并不热衷于此，从一开始，他就想着过自己的散漫日子。后来，迫于形势，他才不得已，利用傀儡沙，控制了几个傀儡。
但这时候，反驳于化吉显然不合时宜，故而黄沙附和道：“想不到于兄竟有此志向！实在是令黄某汗颜。他日若能再见，黄某愿意助于兄一臂之力！”
闻言，于化吉大悦：“此言当真？”
“当真！”
嘴上说着，黄沙心中暗想：“客套一下，怎么可能当真？”
于化吉兴奋之色不减，从怀中取出一张金帛，问道：“敢问兄台名姓？”
“鄙人黄沙。”
黄沙觉得，在此事上，没有撒谎的必要。
然后，黄沙就明白“散修为什么要防着散修”了。
刚报完姓名，于化吉手中的金帛便飞到空中，大绽光芒。
黄沙清楚看到，金帛上面写着如下文字：
“大离历，玄烛大帝三百四十二年，狄壶洞府，散修黄沙与于化吉立约。约曰：他日再见，黄沙助于化吉一臂之力，为天下散修共谋福祉。此约既成，立书为证，天地共鉴。”
黄沙一脸懵逼。
“敢问于兄，这个金帛是……？”
“哦。”于化吉一边卷起金帛，一边说道：“所谓‘君子一言，黄金万两’，此金帛乃是愚兄的天赐之法，名曰‘千金一诺’。还望黄兄信守承诺，不要做背信弃义之徒。”
黄沙一阵无语。
我，我这就中了他的天赐之法？
从始至终，没有一点征兆，只是说了几句话……
一时间，黄沙看着于化吉，气都不敢大声喘了。
“放松，放松。”
于化吉示意黄沙不要紧张，连忙解释：“我的这个天赐之法啊，就是这点不好。根本不受我的控制，这就导致，我根本没啥朋友。”
黄沙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娘的，和你说句话就能中招，鬼才愿意和你当伙伴啊！
于化吉搓着手，面带惭愧，说道：“黄老弟，不必紧张。只要信守承诺，就什么事也没有。”
“那要是不信守承诺呢？”
黄沙挥手，摆出这几个字。
于化吉尴尬一笑：“当然，背弃承诺的话，会有一点点坏事发生的啦……”
黄沙脸上爬满黑线，我敢对天打赌，绝对不是一点点的坏事！
正腹诽之际，脚下的大山中钻出两道人影。
这两个人，也是元罡境修士。
一个在元罡境三重，另一个在七重左右。
见到于化吉后，两人齐齐黑着脸，从怀中取出宝物。
“依照约定，这是我从山中取出的宝物，名为‘琉璃金魂叶’，品阶在法阶中品，随身佩戴，有提升精神之效。折价为三十万两大离龙纹金。你若能拿出十五万两，此宝就归你。”
“提升精神之宝，素来有市无价，没想到能在此处得来一枚。祝山道兄，你可真是一员福将。”
说着，于化吉把十五万两大离龙纹金拍到祝山手中，取来琉璃金魂叶，上下把玩。
祝山一脸肉痛。
显然，这笔买卖，他吃了大亏。
而后，另一名修士也咬着牙，把宝物递到于化吉眼前，道：“此为百香果。服用后，身上异香四溢，深得女性修士喜爱。按照市价，四十万两大离龙纹金。你若拿的出二十万两，此物就归你所有。”
“君子不夺人所爱。”
于化吉“呵呵”笑着：“此等女子之物，贫道实在不感兴趣。”
闻言，那名修士急了：“十万！十万也行！”
于化吉黑着脸，正色道：“岂有此理！有福同享，宝物岂可折价贱卖？这不是看不起贫道吗？还请左泓道友不要再出此言。”
此言一出，左泓如丧考妣。
而祝山则是露出悻悻之色，抱歉道：“左泓道友，鄙人‘有福同享’的承诺完成，咱们就此别过。祝左道友早日脱离苦海。”
说完，祝山头顶飞出一张金帛。
金帛燃烧成灰，随风飘散。
祝山脸上乐得合不拢嘴，看了一眼于化吉，跟躲瘟神一样，跳着躲开，赶忙驾起云雾，头也不回开溜。
于化吉捋着胡须，悠悠皱眉：“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好歹做了一场有福同享的兄弟，怎么跟躲瘟神一样躲着我？黄沙道友，你来评评理，你来说说，祝山道友的做法是不是有失风度……诶？黄沙道友，你干嘛也躲着我呀？黄沙道友，你说话呀！你说话呀……”


 第六十四章一点消遣

黄沙以手扶额，颇为无语。
你这家伙……我沉默的原因，你心里没点数？
虽然很想揍人，但又不得不保持克制。
克制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没有摸清“千金一诺”的规则，不宜跑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黄沙对于化吉口中“山湖为棋”的说法很感兴趣。
山湖为棋，宝藏藏于棋子之中，连蛤蟆都未曾注意此事。
这个掖掖藏藏、欲拒还应的做法，分明是种暗示。
黄沙又想到，但凡云烟障隔开之地，即便飞到高空，也无法窥其全貌，便更坚信了心中的猜测。
是“核心传承”！
以狄壶散尽珍宝、任人挑选的慷慨态度，唯有核心传承，才值得他费此周折，精心布局。
一念及此，黄沙回道：“于道友，既然与祝山道友已经缘尽，不如放任他去。别忘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山湖为棋，我去探探。”
这番话，黄沙反复斟酌。
用词遣句上，极力避免“约定”等字眼，不做承诺，不提及具体的事情，言语模棱两可，但知情者听后，又能明白其意。
于化吉听后，微微颔首，叹息道：“人心不古，缘尽则散，徒增唏嘘。黄沙老弟，你可不能像祝山道友那般，一去不回啊。既然你有意探寻山湖的位置，为兄也不阻拦。此物赠予于你，以便你我再会。”
说完，于化吉从怀中取出一枚圆形玉佩。
玉佩上雕刻着双鱼，呈阴阳相济之势，互衔其尾。
于化吉指头一点，黑色的鱼活了过来，跳到他的指尖，尾巴一拍，又落入黄沙手中。
黄沙手掌摊平，只见黑色的玉鱼缓缓往白色玉鱼的方向靠，不论黄沙如何变换方位，两条玉鱼始终呈相互靠近之势。
“于化吉，想不到你居然会把‘阴阳归一鱼’的另一半交给他……这可是价值三百万大离龙纹金的宝物……”左泓看看于化吉，又看看黄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黄沙对左泓的表现感到好奇。
他明白，“阴阳归一鱼”看起来另有文章，他也清楚，此时并非追问的良机。
假如“阴阳归一鱼”是狄壶的藏宝，这倒还好。就怕它是人族修士常见的玩意儿。若是后者，黄沙贸然询问，便会暴露底细。这点“无知”不算大事，但落到有心人眼里，也会是个隐患。
非常时期，能避免的麻烦，还是要避免为好。
“当然值得！”
于化吉似乎没有注意到黄沙的小心思，按着胸膛说道：“黄沙道友乃是贫道的重要朋友，赠予此等缘法之物正合身份。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黄沙道友和贫道之间的缘分，又岂会像祝山道友那般浅短？”
黄沙更加无语了。
他现在几乎可以断定，于化吉就是把他当成放长线要钓的大鱼了！
难道，这个疯子，真的要我帮他搞什么散修联盟不成？
黄沙感到头大。
“此物贵重。”黄沙作势推辞。
于化吉胡子一翘，道：“黄道友，若无此物，出了仙人洞府，天下茫茫，你我如何再会？”
黄沙正欲再度推辞，忽然心生警觉。
依照黄金帛上所书，再会之日，便是履约之时。
若是推辞、否认再会，是不是就等同于违背了黄金帛书上的内容？
而违背的后果又是什么？
黄沙暗暗打量了左泓一眼，连左泓和祝山这两位元罡境强者都甘愿受黄金帛书的制约，可想而知违背的后果会有多沉重。
一念及此，黄沙只好先行收下，事后再做打算。
“既然如此，黄某就却之不恭了。”
收下黑鱼，黄沙屈指弹出四团沙团：“接下来，就由黄某前去探路。”
“哦？”
于化吉眼睛一亮。
这几团平平无奇的沙团，竟然有探路识途之能？
看来，这位黄姓修士，比我想象的还有能耐……
四团沙团散发着莹莹光芒，朝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飞去，很快消失在烟云中。
穿过烟云障后，每粒沙团又一分为四，接着分散开路。
这些沙粒，都是本源沙，都是黄沙的分身。
现如今，它们和黄沙本体唯一不同的，是其无法化身为真正的人类形体。平时它们只能和黄沙合为一体，或者化为物什依附在黄沙身上。
另一边。
青烟尊者所处的小空间内，武源翼悬在半空，一丝不挂。
“臭老头！士可杀，不可辱！”
武源翼的脖颈，因为愤怒，变得通红。
“羞耻之心？”
青烟尊者坐在竹藤椅上，敲着烟斗，不紧不慢说道：“你既然迈出‘人身化剑’这一步，又何必保有人的羞耻心？武源翼，我问你，你见过哪一把剑，在对敌时还佩戴着剑鞘？”
“这……这不一样。”
武源翼动摇了一些。
“有啥不一样？”青烟尊者吐出一口烟雾：“不是吧，你该不会真的觉得有两片破布挡着，就和赤身裸体有所不同了吧？”
听完，武源翼羞恼得只想晕过去。
青烟尊者晃着藤椅：“你既然选了‘人身化剑’这条道，就该明白，你首先是一柄剑，其次才是一个人。若是这个道理，都没想通。那在‘宙光宝鼎’中渡过的千年时光，你都干了什么？一团废铁的话，砸了也罢。”
“等等！我想明白了！”
听出青烟尊者言语中的威胁之意，武源翼深吸一口气，强行平静心情，说道：“我早都想明白了！我是剑，再是人。刚才只是不愿意在你面前松口……”
“别装了，你的性子演戏不行。”
青烟尊者起身，缓缓走到武源翼的身后，说道：“放心，就算你不愿意配合，我也不杀你。而且，也不耽误我送你两样造化。”
这下，武源翼反而沉默了。
他眯着眼睛，愈发想不明白青烟尊者的心思。
这时，身后的青烟尊者又道：“这第一样造化呢，是我要在你身上刻下‘四凶吞火阵’。你不分青红皂白，熔炼上千宝物，岂会简单就能炼化？不调和阴阳、不平衡五行，长久下去，会毁掉你的先天剑胎。第二么，我会送你一个剑鞘。养剑千日，用剑一时。剑，先有养，再有发，藏鞘峰芒敛，出鞘必饮血！你戾性有余，养性不足。再坚固的利刃，一味砍杀，也有折断之时。在剑鞘中养着，对你裨益无穷！”
青烟尊者的话令武源翼大为意动。
果然，天不亡我。我武源翼才是应运而生的时代之子！
我虽然落难，但现在连我敌人也要帮我！真是自强者天助！
这时，青烟尊者适时发出轻笑，也不知是否猜出了武源翼的小心思：“不错，这是个机会。算得上狄壶洞府中数一数二的机缘。”
武源翼咧嘴笑了一下：“老头，我看得出来，你挺欣赏黄沙那小子的。你这样帮我，就不怕我回头杀了黄沙？”
“能杀的了，你就去。”青烟尊者懒懒打了个呵欠，说道：“如果你真有在听我和黄沙的谈话，那你就应该明白，岸上的垂钓人，不会在意池塘中游鱼的死活。对我来说，塘里的两条金背鲤鱼，厮斗也好，嘻戏也罢，都是只是我无聊时光里的……一点消遣。”


 第六十五章无冢之碑

消遣？
武源翼对这个说辞持怀疑态度。
若真是消遣，那之前见到黄沙时，又为何表现出一副见到宝的样子？
青烟尊者前后态度的转变，令武源翼迷惑不解。
就在他思忖之际，他的背部传来剧烈的灼痛感！
“呲！”
火燎皮肉，香味儿四溢。
武源翼痛得龇牙咧嘴，几乎失去意识。
“你！你在干什么！这次是烟斗……你三番两次羞辱我，不觉得有失身份？”武源翼咬着牙。
青烟尊者收回烟斗，淡然回道：“别有眼不识泰山。老朽烙印在你背上的，可是四凶吞火阵。这点苦都受不了，你还想找黄沙报仇？”
武源翼龇着牙，没有回话。
他深吸口气，沉浸心神，看到四尊体型巨大的“凶”盘踞在他的识海。
“凶”者，非人非兽，非妖非魔，当世难寻。
四尊“凶”的相貌，也难以用语言描绘。
或者说，是无法准确用语言描绘。
它们的外相，无时无刻都在发生变化。
唯一不变的，是其透过幽邃诡异的表相带给人的深层感受。
四尊“凶”，四种迥异的观感。
灵魂战栗的寒冷，黑中窥视的邪恶，滋生欲望的**，以及避之不及的烧灼。
这四尊“凶”，坐镇在武源翼识海，稍稍暴动，就能将武源翼的精神吞没。它们一吞一吐间，滚滚火焰，从无穷空间而来，似虚似实，似浪似潮，锤炼着武源翼的身躯……
“嘶。”
武源翼吸了口气，心中又惧又喜。
“此等阵法，手笔恢宏，闻所未闻。阵中之‘凶’，威势远胜神兽，一吞一吐间，炼化虚空火焰本源，反哺宿主。长久下去，我的身躯将会被锤炼到完美无瑕的程度。”武源翼心中暗暗道：“但它同样也危险至极。阵中之‘凶’，稍一暴走，我恐怕就会神魂俱灭。这应该是老头儿拿来钳制我的手段……算了，暂且与他虚与委蛇一番，待返回家族时，请老祖出手，看看怎么解决……”
武源翼正碎碎想着，青烟尊者忽然开口：“在这世上见过我的真容，尚且活着的生灵，屈指可数。但凡有谁心中想起我、口中提起我，我都会立刻知晓。之后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吧？”
武源翼冷汗直流。
…………
烟云缭绕处，一粒沙熠熠生辉。
此沙，正是黄沙的分身本源沙。
黄沙驻足于此，看着面前的墓碑，陷入思索。
墓碑上面写道：“引刀成一快，肝胆两昆仑。伟大战士羌泽长眠于此。”
这个墓碑，和其他随处可见的墓碑不同。不仅仅是墓碑的材质，其记录的内容，也更近于墓志铭，比起徒有名姓的墓碑，详实很多。
而且，笔迹也不相同。
黄沙见过不少“掘墓人”青烟尊者立下的墓碑，其书写风格自成一派，笔迹和此墓碑上的截然不同。
在此之前，黄沙还发现了另一块类似的墓碑。
那块墓碑上写道：“一生未行一善，一剑未斩一恶。挚友卫苍长眠于此。”
这两处，皆是徒有墓碑，不见坟冢。
黄沙对此心生好奇，但又了无头绪。
就在他主动去寻找这类墓碑后不久，一粒本源沙遇到了“熟人”。
是杨进、君文月、滕半僧、韩少流、麻章他们五个。
“交出来！”
麻章声音冰冷，目光如柄刀，落在君文月身上。
君文月浑身湿透，玲珑身材曲线毕现，模样楚楚可怜。
但此等曼妙之色，在他们四人眼中，只是寻常。
四人里，无一人生出淫邪欲念。
“这是我拼上命得到的东西……”
君文月手掌紧紧攥在胸前，贝齿紧咬，没有就范的意思。
“别逼我动手。”麻章深吸一口气：“臭女人！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如果不是顾忌你肚子里孕育的东西，你还以为，你还能有命在？老子现在很想把你剁碎了喂狗！”
君文月身躯一颤，后退半步，撞到韩少游的肩膀。
“啪嗒！”
韩少游甩开折扇，逼上前一步：“撞坏了本公子的肩膀，你打算怎么赔？”
君文月紧抿嘴唇。
“两位稍安勿躁。”
杨进见事不妙，连忙调和道：“莫忘了卜辞，阴阳应相济。她还不能杀。”
“就是因为卜辞，才留她性命至今。”麻章冷哼道：“我最讨厌得寸进尺、不知好歹的女人。偏偏这个女人给占全了！都说母凭子贵，可解决白袍孤煞的仙人宝物，是她的‘子’吗？这个贱人！老子越想越生气！先是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耍小动作，吞了仙人宝物！这又仗着去向不明的仙人宝物，搁这儿跟我们摆谱，要私吞湖底的宝物！”
君文月身体瑟缩着，不敢说话。
“没错！这个女人，的确令人火大。”韩少游也不喜欢君文月，但他不像麻章那么激进：“早知道就把她杀了，留她师姐的命。真是想不通，她这样要实力没实力、要眼力没眼力的女人，怎么会想着来趟仙人洞府的浑水。更气人的是，她还找了一个护身符……杨兄，你真不能再占卜了？”
杨进微微摇头：“卜辞尚未全部应验，不能占卜。”
“可王明兆都已经死了啊？”韩少游摇着扇子：“欲觅死路五人行，求生三月祭惊蛰。王明兆的死，已经应了最后一句。难道，卜辞还能倒回去不成？”
麻章目光森幽：“倒回去又何妨？若是只求一个阴阳相济，断掉这个臭女人的手脚，也不算违背卜辞内容。诸位，你们怎么看？别忘了，于我等有摆渡之恩的王道友，就是死在了这个女人手里。可别跟我说，你们没有兔死狐悲之感。”
听到这里，君文月害怕极了。
不喜言谈的滕半僧也于此时开口：“因果是非，纠缠不清。冤冤相报，何时是了？君文月施主，你若能勘破迷障，放下执着之心，贫僧可在仙人洞府护你周全。”
“滕半僧，你什么意思？”麻章面色不悦：“我可不相信这个女人！”
他们五人之中，除了已经故去的王明兆，就只有他直接对君文月的师姐出过手。
如果说“冤有头，债有主”的话，麻章毫不怀疑他就是那个债主。
虽说杀人偿命，但麻章不想像王明兆那样死得窝囊。
先是被卜辞逼疯，又被狐假虎威、白莲花样的心机女人一刀捅死。
这样的死法，不是散修该有的死法。
麻章绝不允许自己窝窝囊囊死去，更不接受在恐惧中慢性死亡。
然而，不止是他不同意滕半僧的调和，君文月也不同意！
“我和他之间，必有一人死。”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不止是滕半僧等人，连暗中偷听的黄沙，也对君文月的言语感到不解。
这个女人，哪来的底气？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君文月深吸了口气，说道：“诸位，欲觅死路五人行，咱们现在，不就是五个人吗？”


 第六十六章天意人意

“卜辞，趋吉避凶。”
因为激动，君文月的身躯微微颤抖，她指着麻章，说道：“趋吉避凶的做法，难道不是排除所有‘凶’的可能吗？五人，可以解读为你们之前的五人，也可以解读为我们现在的五人。话已至此，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是选我，还是选他！”
三言两语，陈明利弊。
本就因利益结合的松散联盟，瞬间貌合神离。
只不过，这次“离”的人换成了麻章。
麻章吸了一口凉气，目光阴鸷，盯着君文月：“你这个女人，真该死……”
然而，他的话，应者寥寥。
就连之前最支持他的韩少游也皱眉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
形势不妙。
麻章瞟了他的“伙伴”一眼，袖中之手偷偷夹住了一枚颜色灰暗的细针。
此针，乃是他的法宝型天赐之法，名为“三绝针”。
三绝针，针如其名，共有三枚，分别为“失魂落魄”、“矢志不渝”和“补缀乾坤”，各有用途。
他手中颜色晦暗的针，正是“失魂落魄”。
失魂落魄针擅长控制，被其刺中者，就会成为麻章手中的傀儡，生死由人……
“只要铲除这个祸害，事情还有得挽回。否则，他们三人，怕是会对我不利。”
麻章暗暗想着，手中的“失魂落魄”已经悄悄飞了出去。
幽幽暗暗，鬼鬼祟祟，“失魂落魄”针的行踪，悄然无息，几乎不能为人察觉。
麻章故意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借此分散三位伙伴的注意力：“诸位，咱们几个九死一生，逃过了灾厄的侵袭，抗过了妖怪的偷袭，拼过了同辈的强袭，好歹也算是枭雄之辈，岂能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这个女人满口胡言，诸位千万不能被她蛊惑。还有，大家别忘了王明兆是怎么死的！现在，这个女人要用同样的方法迫害我！滕半僧、韩少游，你俩好好想象，杨道友的卜辞，真的是铁律吗？”
此言一出，本就貌合神离的四人同盟之间又出现了些许罅隙。
原因无他，麻章的话，也正是滕半僧、韩少游想问但没有问出口的事情。
如今，暗中的心思被挑明，两人也在等待杨进的一个说法。
所谓卜辞，究竟不可抗拒的天命，还是人心算计的灾祸……！
闻言，黄沙也在暗中哑笑了一声，继续观察事情的发展。
“天命难违。”
杨进皱着眉，郑重以对：“顺天者生，逆天者死。内中玄妙，吾亦无法道清。某之修行，顺应天命。天赐之法写下的卜辞，也并非杨某的个人之言。诸位，我等所有自以为是的猜测，皆是天数的一部分！”
杨进正说着，韩少游暴起出手。
闭合的折扇骤然展开，一道银光掠出，如电如龙，直取君文月的首级。
电光火石间，只有心思最为沉稳的滕半僧反应了过来。
他的身躯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绽放金光，巨大的佛陀虚像显现，坐阵在他身后。
佛陀慈眉善目，千手千臂。
就在银光逼近君文月面门的一刹那，合十的金色巨掌以诡异的速度劈下，既缓慢至极，又迅速至极，拦腰打碎银色光华。
一片璀璨中。
麻章的杀招也到了君文月面前。
只要君文月葬身此地，那么他用失魂落魄针控制韩少游的事情、卜辞的事情，以及其他的种种，都可以以“误会”之名揭过！
真元激荡，声势滔滔。
翻滚的湖水掀起滔天巨浪，他们五人脚下小岛，也在剧烈的能量对撞下，隐隐有了分裂之势。
就在麻章即将得逞之际，杨进也反应过了来。
杨进的修为，本就不差。
和君文月不同，杨进可是经过蛮荒灾厄筛选过的强者，是真正凭借实力活下来的枭雄之辈，哪怕面对偷袭这等被动情况，他也能凭借着本能，快速做出反应。
长剑抽出，山河无光。
蕴藏在剑鞘中的剑气如瀑布倾泻，拉出一条瑰丽的匹练砍向麻章的手臂。
这一剑若是落实了，麻章恐怕会被削去半个身子！
以进为退，后发至人！
此等战斗意识，就连暗中观战的黄沙，都为之叫绝。
果不其然，麻章收手，身形爆退数百步，一边打，一边叫停：“住手，大家不要打了，这都是一场误会！”
然而，在这短暂的片刻里，所发生的凶险远非表面那么简单。
在此之前，麻章先是神不知鬼不觉控制了韩少游，而后又在和杨进交手的刹那，送出了第二枚银针。
此针名为“矢志不渝”，一旦锁定目标，便会追踪目标直至天涯海角，哪怕宿主身亡，也无法解除！
但它的使用范围，要在目标的周身三尺处才行。
这也是麻章大费周折，演了一出戏的原因所在。
“我已经对君文月用了‘矢志不渝’针，如果我死了，我毕生的修为会全部注入此针中！”
麻章咧开嘴，挤着笑容，如疯似癫：“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吧？在不违背‘阴阳相济’的情况下，划花这个女人的脸！砍掉这个女人的手脚！”
“姓麻的！你对我做了什么！”
从身体不受控制的那一刻，韩少游就想破口大骂，直到此时才有机会。
四人各自住手，伫立四方，互相对视。
见杨进、滕半僧皆是沉默不语，麻章又道：“你们是在顾忌‘五人行’这句卜辞？哼。若是这样，也很好办，你们三个里选一个呗，看看选谁去死。呵呵，这下，你们该明白老子的感受了吧！你们想好了再回答，若是不如老子的意，我会先杀了君文月这个臭娘们，再逃之夭夭！”
杨进、滕半僧同时皱眉。
只要动麻章，就会打破卜辞。
打破卜辞，就会招致亡命的祸患。
是选择妥协互相厮杀呢，还是态度强硬除掉麻章这个祸乱之源呢？
一时间，杨进和滕半僧的目光，又同时落在韩少游身上。
“你们……你们两个……”这一刻，韩少游只觉脑袋炸裂，心里把在场所有人的祖宗八辈骂了个遍：“滕兄、杨兄，三思啊！麻章能偷袭我，自然也能偷袭你们！”
四人勾心斗角之际，全然忽略了命悬一线的君文月。
黄沙注视着悬在君文月眉心前的矢志不渝针，感受到一股宏大伟岸的力量。
那是规则之力。
是天赐之法独有的、是天借给低境界修者的规则之力。
一旦锁定，除非完成使命，或者君文月硬接，或者麻章主动解除，否则不会消失。
此股力量，第三人无法解除，又非君文月所能够抗衡。
这才是事情的真正棘手之处。
黄沙盯着矢志不渝针，很快有了决断。
“君文月，你孕育我一命，我当救你一命，了却因果。”
此念一出，黄沙的本体同于化吉暂且道别，飞奔此处。
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卜辞所言。
前路凶险妖魔多，此地不宜兴兵戈。须知阴阳应相济，莫问祸福缘为何。红云血霭西方生，白袍孤煞中庭坐。欲觅死路五人行，求生三月祭惊蛰。
黄沙、滕半僧等人的所做所行，究竟是他们的意志驱使的结果，还是命运伟力的显现？
他们心中或许已经对此有了思索，但在整个仙人洞府中，只有一人早已将此看得清楚。
“你会死。”
青烟尊者又躺到了藤椅上，对恢复自由身后、志满意得的武源翼说道：“你不是死在黄沙手里，而是死在武家老祖手里。”
“你在说什么？”
武源翼正在整理身上的“剑鞘”衣服，停下来看着青烟尊者，嗤笑一声，道：“老头儿，我知道你很厉害，但神神叨叨的，有点过分吧？别人杀我也就算了，但我家老祖怎么可能杀我？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提前把我的下场告诉我后，你觉得我还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青烟尊者回之一笑。
“小家伙，所谓命运，不是阴谋，不是算计，而是一种不可阻挡的大势。即便你看的到结局，你也无法更改，只能选择顺从。就像你败给黄沙后，明知道我在利用你，但因为你求生之心不死，所以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我利用。”
闻言，武源翼陷入沉默。
…………
“考虑这么久，你们也该做出选择了吧？”
麻章环抱双臂，控制着韩少流挡在滕半僧、杨进面前。
闻言，滕半僧叹息一声：“既入蛮荒，已忘生死。吾非贪生怕死之辈，但亦有不能死的理由。”
杨进则是皱着眉：“麻章，眼下这个情况，你会愿意自断一臂，让韩少游去死吗？占卜之辞，窥窃天机，但却看不出当下之局面。成也天意，败也天意。我虽视死如归，但是，你会同意我去死吗？狄壶洞府之行这才刚刚开始，便遇到生死危机。凭心而论，若无我的占卜能力，你能全身而退吗？”
一时间，矛头指向了滕半僧。
但杨进又把话锋一转，道：“麻章，我信不过你。若是滕半僧没命，我只能受你钳制。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能走。一，杀了韩少游。二，相信我对卜辞的第二种解读！”


 第六十七章数‘五’之厄

第二种解读？
众人看着杨进，神色各异。
尤其是韩少游，心中五味陈杂。
在性命和第二种解读之间，他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杨兄，快请讲，是什么解读？”韩少游笑容凄苦。
“第二种解读，我早该想到的。只是王明兆的死，把我带偏了方向。”
说话时，杨进身上生出一种难以捉摸的距离感。
“欲觅死路五人行。”杨进目光深远，近乎于空洞神秘：“卜辞所言，极有可能是在暗指‘五’这个数字。我认为，‘五’是洞府中的一个忌讳……它并非像君文月所说的那样，必须要我们死去一个人，而是另有所指。死人，即是减员。既然减员可以打破‘五’这个禁忌之数，那我们又何必执着于减员的方法呢？诸位，我们只须兵分两路，就能避免促数成‘五’。”
此言一出，君文月的反应最为激烈。
“不对！欲觅死路五人行，求生三月祭惊蛰。这一联卜辞明显是死解，是大凶！若是仅仅死去一个王明兆，能称之为大凶吗？”君文月几乎歇斯底里。
杨进平静问道：“再多死两个人，就算是了吗？”
君文月哑口无言。
一声轻叹，杨进继续说道：“仇恨之心，人皆有之。在场之人，无一无辜。我并非劝你放下仇恨，但现在可不是公报私仇的时候。身涉险境，本就步履维艰，岂能将卜辞儿戏解读？君文月，你若再执迷不悟，伺机挑起嫌隙，当心玩火**……”
说完，杨进又对其他人说道：“诸位，依某之推论，大凶之兆，正应于‘五’，且出现于我等的必经之路上。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它或许是‘红云血霭西方生’所喻之物，也可能是其他的恐怖灾祸。一旦我们结伴同行，合‘五’之数，禁忌就会在途中某处触发……”
“言之有理……”滕半僧默然颔首。
“合该如此。”韩少游面露喜色：“杨兄的卜辞，果然该由杨兄来解读。”
麻章干笑一声：“你倒是早点说啊，还能免去这一出误会。”
众人反应不一，彼此间的气氛也不复剑拔弩张。
此刻，藏匿在君文月发梢、隐隐制约着“矢志不渝针”的黄沙，心生好奇。
“解读卜辞，趋吉避凶……青衣老先生也是这般做派。只不过，老先生的手段高明许多，似乎一眼就看透了过去未来。可是，在易数之道上，他给我的感觉又和杨进截然不同。真是奇怪。”
黄沙忍不住想要摇头：“可能，这就是神棍的作风吧。何为命运？人的选择构成了命运。人心比天高，人的念头瞬息百变，岂是易数之道能够算尽？若是君文月足够强大，又岂会受制于人？可是，她的弱小，说不定本身就是命运的一部分……算了，不能再想了。易数之道，非我之道。若是被此道缠住心思，反而有碍修行。命运什么的，还是交给神棍去推算吧。”
正值此际，杨进等人间又发生了新的分歧。
“什么？你要离开？”
韩少游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事情：“杨兄，这里可是仙人洞府！咱们结盟的原因，不就是为了能在府内有个照应吗？我倒不是舍不得你的卜算妙法，而是在仙人洞府中离队独行，等同于送死。杨兄，三思啊。”
滕半僧也皱眉不解：“杨道友，这是为何？”
“成也卜辞，败也卜辞。方才解读后，我清醒了许多。‘五’寓示的危险，让我心生畏惧……”
杨进感叹道：“我行事素来谋而后定，这才在法力境时得天垂青，掌握到易数妙法。我本以为有了易数妙法后，能够在修行路上披荆斩棘、无往不利，可结果却恰恰相反，我变得畏首畏尾，更加谨慎。但凡察觉到危机的苗头，我都会忍不住紧张起来。而有超出掌控的风险和危及性命的凶险时，我必然会选择避开。什么‘富贵险中求’，在我面前，统统都会成为‘富贵于我如浮云’。我劝你们也及早收手。滕道友、麻道友、韩道友，咱们小瞧了此次的仙人洞府之行！”
“来都来了，就这么离开，说不过去吧？”麻章低沉着声音：“你留下，我没意见。但是，这个女人，得跟着我走。阴阳相济，没了她，我不放心。”
“可以。”
杨进从怀中取出一纸文书：“这是青州书院老夫子手书的符契，名曰‘相安无事’。只要你肯签字画押，承诺与君文月相安无事，那我就允许你带她走。”
“相安无事契……呵。”麻章干笑一声：“你觉得这玩意儿能约束得住我？”
“老夫子的修为是低了些，手书的符契比不上平安无事符那些物什，可他座下的学生年轻。”杨进微微抬起眼皮，道：“你若不想回到大离后，被书院的书生满天下追杀，那你就违背契约，伤害君文月。”
“哈哈哈。”麻章笑了起来：“好，我签。元胎九境的修士，没谁愿惹青州书院的书生。”
相安无事契，流传在人族修士间一种常见的制约手段。
和死板的、容易被钻漏洞的灵契不同，相安无事契的反制手段稍显滞后。违背契约者，不会立即受到惩罚，而是会被契约锁定气息，标识给书院的书生们，供其追杀。
这种追杀，可没啥漏子可钻。
证据确凿，就是格杀勿论。事情存疑，则会被带到书院“省身堂”接受问讯。
一般来说，没谁会愿意与青州书院这样一个门派级的势力为敌。
相安无事契展开，五人都在上面签书了名姓。
这样一来，依照契书所言，五个人在仙人洞府中，都不能对彼此出手，否则便算是违背了契约。
得益于此，韩少游也从失魂落魄针中解脱。
就在杨进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时，毫无征兆的，天昏地暗，风沙呼呼刮了起来！
“怎么回事？”韩少游如若受惊之兔，绷紧了身体。
在他的目光中，沙土缓缓凝聚成一个人的形象。
“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何物？”
沙土泥像一开口，众人纷纷错愕。
“是他？”
“他不是消失了吗？和白袍孤煞一起，消失在半空中。”
“他怎么突然出现了。”
“嗯？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那是一枚不停旋转的针。
色泽晦暗，细如牛毛，肉眼难辨，气息微不可察。
此刻，正被沙石手指夹住，摩擦出大量火花。
看清它的面貌后，麻章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失魂落魄针！
从未失手的失魂落魄针，它怎么会被人抓住了！
而且，还是被最难缠的人的抓住了！


 第六十八章死而复生

这可如何是好？
麻章心急如焚。
他的脑中飞掠过无数念头、无数猜测。
不妙！惹上了白袍孤煞级的人物，这是死劫啊！
这个仙人宝物，他不是和白袍孤煞一起消失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君文月的身边？难道，他一直在暗中保护君文月？这么说，矢志不渝针的事也被发现了……
怎么办！怎么办！
没办法，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只能拼了！
巨大压力之下，麻章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一咬牙，恶向胆边生，做出了最极端的选择。
“矢志不渝！”
麻章暴起发难，并指为剑。
翻手覆手间，矢志不渝针裹上了一层乳白光晕，以白虹贯日之势，掠向黄沙。
“嘭！”
沙石身躯应声爆炸，化为漫天沙雨！
“怎么回事？”
“麻章，你怎么敢向仙人宝物出手？”
“好啊，我明白了，那就是你拿来控制我的针吧！”
滕半僧等人反应过来时，黄沙的沙石化身已经碎成了漫天沙雨。
他们三人心思各异，虽出声谴责，但都又受制于相安无事契，而不得不作壁上观。
战况瞬息百变。
矢志不渝针势头不减，如同猎狗，寻着黄沙的气息，击灭一粒又一粒的本源沙。
好家伙！
黄沙头疼不已。
矢志不渝针的强大，远超他的预估。
唯有真正面对它时，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它那紧逼的压迫力。
只是一个照面，单粒本源沙就会被它打得珠光破灭，几乎毁坏殆尽！
这便是境界的压制力。
法力的品质，比起真元的品质，相差甚多，若无数量上的优势，根本无从抗衡。
黄沙不得不重新评估麻章的实力。
“对付君文月时，他留有余力，给了我能制约矢志不渝针的错觉！”黄沙暗暗咂舌：“按照他现在展露的手段，恐怕我需要聚齐500枚左右本源沙，才是他的对手。”
黄沙很快做出判断。
分散本源沙只会被逐个击破，单粒本源沙，无论如何也扛不住矢志不渝针的进攻。
当今之际，唯有拖延时间，等待本源沙聚集或者本体到来这两条路可走。
“斩星剑气！”
黄沙以攻代守，一百多粒本源沙聚集成剑，携裹着劈星斩月的宏大气势，直取麻章首级。
这一剑注定无功。
剑气凌厉有余，足以打破麻章的护体真元，但是速度却跟不上。
麻章百战成精。在察觉到剑气苗头的一刻，他便做好了准备。故而，当剑气真正成形时，麻章早已好整以暇，能够从容应对。
故而显得黄沙的剑，始终慢上一拍。
但黄沙并不变招。
他深知自身斤两，哪怕将位于此地的百余粒本源沙悉数聚集，使出“元劫”，也无济于事。
原因无他，速度太慢了。
黄沙也很无奈，只能一招鲜吃遍天，一柄沙剑四处追赶。
战斗的画面是不怎么雅观，但是效果实用。
远处的滕半僧等人，看得连连皱眉。
“这……这真的是解决白袍孤煞的仙人宝物？”韩少游砸吧砸吧嘴：“他的实力，明显就是法力境级别啊。”
杨进皱眉回道：“事有古怪。”
滕半僧低眉不语。
鏖战许久，形势剧变。
沙剑朝天一扬，化为零零星星的星辰，消失不见。
就连一直穷追不舍的矢志不渝针，也在一瞬间失去目标，像无头苍蝇一样转圈。
麻章跟着停下脚步，心生不安。
但这次的不安并未持续多久，便随着矢志不渝针的重新飞掠而消失。
白针破空，尾焰如线。
矢志不渝针一头扎进烟云重重处。
“找到你了！”
麻章嘴角扬起冷笑：“你果然受伤很重，实力百不余一。和你交手的感觉，就像是和法力境修者交手一样。这就对了！哪怕是仙人宝物，总也得强的有迹可循才是！说实话，你之前给我的感觉太危险了。像你这样的宝物，即便主动认我为主，我也不放心。我不会留你性命。作为你帮我破除白袍之劫的回报，我会给你个痛快。记着，下辈子，千万别再护着蠢女人！”
闻言，君文月心脏一紧，抿着嘴唇，看向矢志不渝针飞去的方向。
杨进、滕半僧、韩少游也跟着望去。
渐渐的，烟云中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形。
当人形彻底显出真身时，不妙的感觉又蒙到麻章心头。
“不是沙石躯体……是人身？”
麻章一脸愕然。
白色烟云，一袭黄衣。
黄沙手捏着矢志不渝针，凝眉走出：“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身性命。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不插手君文月的恩怨。但凡你把我的话听进去半句，就知道我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而你，却做了最糟糕的选择——偷袭我。单从结果而论，并未对我构成威胁。但这也不意味着你的行为可以饶恕……”
麻章脸色大变：“你、你不能杀我！哪怕我死了，矢志不渝针也不会消失！”
“你还在威胁我？”
“我们可以谈判、可以谈条件！只要你放我离开，我就解除……”
然而，黄沙已经失去耐心了。
这一次，群沙如龙。
沙龙过后，一片荒芜，麻章的身躯千疮百孔。
“结束了。”
黄沙自信，他的这记腾龙之沙，绝非麻章所能承受。
可就在黄沙刚迈出两步时，麻章的身躯蠕动起来。
“哦？”
不仅仅是黄沙，杨进等人也对麻章的“尸变”好奇不已。
只见，麻章的尸身上方，又出现了一枚针。
此针色如青翠琉璃，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尾部穿着长长的线。
它在某种规则力量的作用下，来回穿梭于麻章的躯干间，缝缝补补。
不多时，千疮百孔的身躯完好如初。
又过了一会儿。
麻章惊坐而起，喘着粗气，如若大梦初醒。
“我……我，我是谁？”
麻章神色茫然。
此情此状，众人目目相觑。
死而复生？
演技？
众人错愕之际，黄沙摄拿住青翠之针，走到麻章面前。
而麻章的眼神像孩童一样天真无邪，看着黄沙时，无尘无垢，没有害怕和畏惧，有的只是孩童般的好奇。


 第六十九章嵌合生灵

换了个人？
黄沙不禁皱眉思索。
麻章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旧皮囊里装了新灵魂一样，外表没变，但内在已经截然不同。
黄沙不禁看向手中的青翠小针。
正是这个玩意儿，把麻章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或许，称其为“麻章”已经不合适了。
黄沙隐隐感觉，这个青针对麻章身躯的缝补，绝非疗伤那么简单。
“天赐之法，规则之力。”黄沙喃喃低语：“道的玄妙，还真是匪夷所思。所谓杀生，究竟是杀身，还是杀魂？芸芸众生，但凡有躯体者，其死后皆会留下躯体。依此看来，杀生是为杀魂，身陨不为死，魂灭方为亡。若是此理，那我已经杀死了麻章，他断然不可能从腾龙之沙下活命……”
说到这里，黄沙直视麻章的双眼，认真问道：“你……是什么？”
闻言，麻章皱起眉，童真的眼神中，出现一丝慌乱。
他似乎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什么？
难道，你我不是相同的“东西”吗？
两人的言谈，并未传到远处韩少游等人的耳中。
韩少游见黄沙收敛了杀气，便遥遥大喊：“杀了他！他死有余辜！”
君文月也投来希冀的眼神。
这两人都恨不得代替黄沙出手，取下麻章的性命，可都又被相安无事契制约。
黄沙没有理会他们。
杀谁、灭谁还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
又和麻章对视了许久，黄沙轻哼一声：“算了，这个问题，估计你也没有答案。”
黄沙嘴角挂着笑容，指尖冒出一粒傀儡沙，送到麻章面前：“吞下去。是真是假，是忘却前尘重获新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你吞下去后，我就能知道。”
傀儡沙，能够得知傀儡的一切信息。
麻章是否为麻章，吞下傀儡沙，立见分晓。
麻章似懂非懂，只是怯生生地看着黄沙，当傀儡沙送到他的面前时，他也没有反抗，取过傀儡沙，便送入口中。
或许，连他自己都在期待着什么。
傀儡沙入喉，麻章的信息很快出现在傀儡栏中。
但黄沙的面色却凝重起来。
“嵌合生灵？”
黄沙深深皱眉。
傀儡栏中，麻章的信息十分奇怪。
【傀儡名称：嵌合生灵】
【嵌合物：麻章（躯体）、黄沙（傀儡沙）、未揭面者（灵魂）。未揭面者，花费一千万进化点，可揭开其阴影面纱。】
【境界修为：真元境六重】
【天赐之法：三绝针（品质三千年一遇）。】
【失魂落魄针：可用于控制生灵，控制力中等，控制时间有限，再次控制同一生灵时，控制效果大幅减弱。】
【矢志不渝针：杀伤力中等。此针无法摧毁，可被镇压。锁定目标后，外力无法解除。除非宿主主动解除，或者被镇压，否则此针将追踪目标至世界尽头。】
【补缀乾坤针：疗伤之针。此针可以缝补躯体，断首再续，于极大绝境时，可以强续一口气。但治愈的伤越大，事后承受的反噬越重……】
【……】
看到最后，黄沙惊出一身冷汗。
他算是明白了，原来，麻章在最后之际，催动了补缀乾坤针！
续命的结果，就是带来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这个东西，鸠占鹊巢，占据了麻章灵魂本该所处的位置。
黄沙甚至怀疑，麻章残余的魂魄已经成了它的口粮……
该怎么处理这个东西？
杀掉吗？
心惊之际，黄沙先解除掉矢志不渝针，而后才开始慎重思考。
杀掉，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免生后患，一了百了。
但这样一来，令黄沙颇感兴趣的“补缀乾坤针”就会停止进阶，效用受限。
更重要的是，黄沙非常好奇未揭面者的身份。
未揭面者、仙人洞府、青衣老农、蛮荒灾厄……所有正发生在蛮荒大地上的混乱，其中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黄沙坚信事情正是如此。
可无论是仙人洞府、青衣老农还是蛮荒灾厄，都不能为他掌控。
他能握在手中的，只有未揭面者。
换言之，未揭面者是黄沙窥破所有混乱背后的真相的唯一线索。
思虑再三，黄沙收起杀心。
“前尘往事，就此揭过。杀生救命，再无因果。”
黄沙带着麻章，走到君文月面前，说完上面的话后，也不在意君文月有何反应，转而向杨进询问道：“听闻道友有占卜之能，能否请道友为我释惑一二？”
杨进哑然一笑，恭敬回道：“道友若是求卦而来，只能抱憾而归了。卦象悉数应验之前，我无法占卜第二卦。”
“非是求卦。”这一刻，黄沙脑海中飘过许多事，他稍稍收敛心绪，郑重问道：“我想请问道友一个问题，何为命运？”
……
“命运，就是必然发生的事。”
宫殿中，孤独的暗影之王，以手撑额：“苍白是逆命之修，我是顺天之修。道不同，不相为谋。而我不帮她，就是必然发生的事。这一点，她出手前，就心知肚明。”
“可苍白就要败了。”
现化名为“璃”、身份为大陈国师的紫璃天女，又来到暗影之王所处的宫殿，对王座上的高大身影说道：“她和你一样，一心想着返回故乡。我以为你们志同道合，会悻悻相惜。”
“志不同，道亦不合。我要带回的，是命中注定的归乡者。她要带回的，是所有流浪此处的同族。”
暗影之王抬起眼皮，看向紫璃天女：“你要带回的，又是什么？”
紫璃天女回之一笑：“我孑然一身，有何可带的？”
“那就请回吧。”
“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紫璃天女“咯咯”笑着：“我在妖族里面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年轻妖怪，想请你掌掌眼。”
“或许，他未曾入我法眼。”暗影之王冷声道。
紫璃天女尴尬一笑：“还真有可能。我是真没办法了，才来找你。你也知道，青烟尊者那斯只看生死。找他去问，得到的只会是死讯。最重要的是，他还不卖我面子，我送去的礼物都被他拒之门外……”
“闲言少叙。”暗影之王出声打断。
“你答应了？”
紫璃天女露出“计谋得逞”的欣喜，连忙说道：“我要说的年轻妖怪，他生而不凡，气运绵长，擅长剑术，天赐之法更是惊绝当世……”
“名字。”
“哦，他的名字为龙树！”


 第七十章立道立命

龙树。
龙血宝树。
巨大龙血宝树生于连绵的山丘之上，几乎占据了整个烟云障割开的空间。
它的树冠下，墓碑林立，葬着各族的强大生灵。
其中最古朴、最高大的墓碑，也是它深深扎根处坟冢的墓碑，上面写着：“世上最后一条真龙！”
暗影之王的目光收回。
“此树神异。”暗影之王说道：“以龙肉为食，以龙血为饮，一千年长高一丈，迄今为止，已有数万之龄。你将这样的生灵，称之为年轻后生？”
“闻道有先后。”
紫璃天女黛眉微挑：“不修当世法，便是后。青烟那个家伙，一直把它当做后花园的茶树，以生灵血肉为肥，壮其枝干身躯，锢其神魂心智。以至于它在化形成人的路上，止步不前。如此良材，终其一生，只能做任人宰割的茶树，委实可惜。我要做的，便是将其带走。依你看来，此事有几成成算？”
“窥视命运者，做事只分可为与不可为。”
暗影之王紧盯着紫璃天女，说道：“事在人为。”
闻言，紫璃天女笑靥如花。
“涅槃火中过，此生已为人。多有打扰，告辞。”
话音一落，紫璃天女的身躯失去生机，以作揖的模样，化为一尊淡紫色的半透明雕像，伫立当场。
暗影之王的面容又藏于黑暗。
事在人为。
妖不可为，兽不可为，凶不可为，灵不可为。
……
“何为命运？”
黄沙的问题令杨进猝不及防。
愣了片刻后，杨进发出一声长叹。
“定数与变数，宿命与运气。但道友想要的，肯定不是这个答案。”
杨进看着黄沙，似乎明白了什么：“问命之人，必有所困；询运之徒，必有所扰。但道友找我，却是找错了人。以占卜之术窥视的命运，如盲人摸象、管中窥豹，所见所闻的，并非命运之全貌。命者，难易；运者，多变。占卜之术只是窥视了无穷变化中，最有可能发生的变化。也就是说，占卜之术看到的，并非是事实……”
“并非事实？”
韩少游张大嘴巴：“那王明兆岂不是白死了？”
“是有弄巧成拙的意味。”
杨进皱着眉：“但这正是命运伟力的彰显。所谓命运弄人，我们想知道的、想做的，何尝不是命运让我们想知道的、想做的。”
“等等，让我捋捋。”韩少游连忙摆手：“你快把我绕进去了。你们这些神棍，说话就是喜欢弯弯绕绕。”
“绕吗？”
杨进叹了口气：“我也觉得绕。但这就是命运。命运素来纠缠不清，想要理清，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勘破阴阳、理清因果。但阴阳之法、因果之道，乃是真正的无上大道，古往今来，哪怕是照耀时代的天之骄子也鲜有明悟者……唉，是非相生，因果纠缠，正因如此，命运的全貌才错综复杂，无法勘破。面对无法勘破的东西，我通常都会选择‘避’。趋吉避凶，正如数‘五’之厄，我无法看清，故而选择止步此地，静待事件结束。”
杨进的话，引得众人深思。
“避。”黄沙凝眉：“可总有无法避免的事。”
“所以还有另一条道——立！”
杨进看着黄沙，面色肃穆：“修行之道，分为两种，一避一立！我等窥运者，趋吉避凶，以避为道！这样的修行之路，虽然少了崎岖危险，但修行的成就也因此泛泛。”
“而立道者，立命也！神挡杀神，佛挡**，我挡杀我！”
“我命由我不由天！哪怕是自己成为了修行路上的绊石，也会毫不犹豫挥刀自斩！”
“这类人，不成功则已，一旦崛起，连天都要怕他！”
轰隆隆！
振聋发聩！
黄沙身躯一颤。
他没想到，杨进竟能说出这般醍醐灌顶之言！
连天都怕的修者，那该是何等存在？
血液在身躯中翻滚，黄沙一扫长久以来心中积累过度的谨小慎微，彻底找回了生而为人的感觉！
“好一个‘我挡杀我’！听君一席话，胜读书十年书！”
黄沙抱拳致谢。
一草一木皆为棋子，那又如何？
管你是什么神仙妖魔，立道立命，我挡杀我！
这一刻，黄沙彻底扫清青烟尊者给他设下的“心障”。
他的身躯如释重负，有种“扫清玉宇万里埃”的感觉。
“青衣老先生……你助我恢复，却又暗中设下心障，这一点，说是毁我道心也不为过。可你这般矛盾的做法，究竟是在图谋什么？于你而言，我究竟有何利用价值？”
黄沙深深皱眉，心中冷笑一声，暗暗发誓道：“不论是谁，试图操纵我者，必将付出代价！”
一念及此，黄沙同众人作别。
仙人洞府，是非之地，不是闲谈的地方。
黄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不过，他这次离开，把麻章暂且留了下来。
麻章心神不稳，战力近乎于无，不适合在危机密布的洞府中四处奔走。
但是，有一个人，却不顾杨进的再三相劝，选择了跟随黄沙前行。
“黄施主，你我缘法未至尽时，即便此地分道扬镳，也会在他处重新相逢。”
滕半僧双手合十，诚挚说道：“就当是相还香火愿珠等宝物之情，还请黄施主携带一程。”
“大师严重了。”
黄沙对滕半僧并无恶感。
他记得，在他和武源翼交手时，滕半僧还为其遥遥助拳。
虽然，最终的结果，并没有帮到他的。
但事情的好坏对错，不能以结果一概而论。
就这样，两人同行，跟随阴阳归一鱼的指引，前去寻找于化吉。
于化吉并未在原地停留。
阴阳归一鱼的指引，指示的也是最近的距离。
就在黄沙直奔于化吉所在之处的路上，他看到了一颗高大的树。
巨树参天。
叶子青翠欲滴。
裸露的根部如蟒如蚺，盘结着，隐隐已有龙的外形。
最关键的，是它身上散发的气息，让黄沙非常熟悉。
“了不得。”
黄沙赞叹道。
“此树怕是上古之种。”
滕半僧看着遮天蔽日的大树，说道：“但就是普通了些。我听闻，上古时期，生灵体型皆是巨大无比。人族之中，也有体格巨大的夸父族。”
“并不普通，你被它的外表骗了。”
黄沙一边拍着粗壮的树根，一边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所喝的一种茶水，用的就是它的树叶。几片树叶，不仅治愈了我的伤势，还让我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竟有此事？”滕半僧瞪大眼睛。
黄沙露出皓白牙齿：“嘿嘿，咱们遇到宝了！”


 第七十一章暗中交易

滕半僧一点高兴不起来。
几片树叶就能治好黄沙的伤势，那这……这遮天蔽日、几乎占据了整个烟云障空间的枝叶，该能治愈多少个黄沙？
一千万个？
一万万个？
亦或是更多？
越细想，滕半僧越觉得脑袋发懵。
更让他无语的是，这株龙血宝树的树冠下方，遍布坟冢。
坟冢之上，气根垂落。
不少气根都已入土“生根”，吞噬着坟内尸躯的能量。
“别这个样子。”
看到了滕半僧的吃瘪相，黄沙摊开手，说道：“遇到了宝，又不一定非要取宝。”
滕半僧更加无语，重点是取宝吗？
黄沙倒是兴致勃勃：“我都对此见怪不怪了。”
“道友真是见多识广。豁达心性，令人佩服。”滕半僧一边赞叹，一边腹诽：“你一个仙人宝物，生来就在宝物堆里，当然见多识广、见怪不怪。”
实则，黄沙心中在想：“以后有机会，我也要整个博物馆，把天下奇宝都整进去，好好酸一酸别人……”
“黄沙，此树神异，其下遍布坟冢 ，更有自晦之能。树下穿行，恐生祸端。”滕半僧担忧道。
“言之有理。”
黄沙看着龙血宝树，说道：“稍等片刻，我想问它一件事。”
滕半僧好奇不已，一句“询问何事”几乎脱口而出，又被他生生压了回去。
他向黄沙看去，只见黄沙的气息渐渐变得柔和，隐隐约约还有树叶摩挲之音，如虚如幻。
万物之音！
黄沙站在了一个巨大生灵的面前。
在介于真实与虚妄的层面，黄沙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巨大少年。
这个巨大少年，正是紫璃天女口中的“龙树”。
“多有打扰。”
黄沙出声道。
空旷的意识空间，龙树警惕着，发出了怯生生的回应：“同、同族？”
黄沙一愣，旋即沟通道：“我并非你的同族。冒昧见你，一来是道谢，你的枝叶曾治愈过我的伤势；二来，是想向你询问一件事。请问，你脚下的大地，是山脉，还是坟冢？”
坟丘再怎么巨大也是坟丘，山脉再怎么小也是山脉。
两者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山脉是落于棋盘的上的棋子。
而棋子的走势，关乎着核心传承区的位置。
“是青龙叔叔的坟冢……”龙树意念伤感：“青龙叔叔死了。为了保护我，被杀害了……”
闻言，黄沙有些不知如何回应：“还请节哀。冒昧打扰，告辞。”
龙树在此时露出不舍意念，问道：“你，你是龙族吗？”
“我非龙族。现在，姑且算是个人。”犹豫片刻，黄沙回道。
“可是，你非龙族，也非我的同族，如何能够与我交谈？”龙树不解道。
黄沙耐心回答：“人族之中，自有奇术，可以与天地万物沟通。和树类沟通的法门，便是其中之一。”
“这怎么可能……”龙树喃喃道：“青龙叔叔曾告诉我，能和我们扶桑树一族沟通交流的，只有神龙一族。人族是天地间众多弱小的生灵之一，怎么可能与我族沟通交流？”
“不。”
黄沙心生感慨，有些同情这个与世隔绝的家伙：“时代早已变迁。人族，才是天地的主角。不止是妖类，其他万族生灵，在修行的路上，也要渡化形劫，化形为人后，方能继续在大道上前行。”
黄沙的话，在龙树的心中引起惊涛骇浪，包裹着它的光芒剧烈颤动，照亮整个意识层面。
黄沙身处光芒中，如遇风暴。
“人……人……人……”
龙树不断重复着这个意念，许久之后，它的心情稍稍平歇，才又开口：“能请你为我讲讲人的事吗？关于这个世界，关于那些变迁……”
与它对话，每一瞬间都耗费数额巨大的进化点，但黄沙还是一五一十、尽可能详尽地告诉了它。
一番长谈过后，龙树心情复杂。
黄沙也感触良多。
他们的交流，不仅仅是两个不同生灵的交流，更是逝去时代和现行时代的碰撞。
兴衰，浮沉，所有看似强大的，都倒在了时代的洪流中。
交谈中，黄沙得知了一件让他非常奇怪的事情，那就是青烟尊者从来没有和龙树沟通过。
一时间，黄沙也不知道该如何定夺。
因果一根线。
若无青烟尊者的三杯茶，黄沙绝不会想着和龙树沟通。
即便是动用“万物之音”，也极大可能是和巨大坟冢交流。
事情就奇怪在这里。
一切事情，包裹在“合理”这个外衣之下，让黄沙不得不多想。
莫非，青衣老先生早已算到这点？
难道，他是要假借我手达成某事？
身处这种疑虑下，黄沙将心中所想和青衣尊者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一直以来，我都习惯了他的存在。”
龙树思索后，说道：“我也不知他有何图求。他只是每年春分时节，取我枝头嫩芽烘焙做茶。时不时将强大生灵的尸骸，埋在我的根下……我，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龙树露出恐惧之色。
“死亡……我的脚下埋着死亡。难道，我最终的宿命，是成为一方棺椁木？不！扶桑树一族，不能断绝在我这里！”
黄沙不禁哑然。
片刻后，黄沙从精神的层面退出，神色古怪。
“怎么了？”
滕半僧关切道。
“没，没什么。”
黄沙挠挠头：“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又长见识了。”
滕半僧露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黄沙没有解释，带头穿行于树冠下，所行之处，枝叶纷纷避让。
直至到达云烟障的边缘，黄沙才回头和“龙血宝树”龙树对望了一眼。
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两个生灵互相作别。
黄沙聚神于识海中。
那里，一粒豆大光团静静悬浮。
若非亲眼所见，黄沙也不敢相信，这团没有实质形态的东西，竟然是扶桑树的种子。
【扶桑树种子：以天地能量为食，可定地火水风。发芽后，可为后代，亦可为第二真身。成年后，可转换天界、人间、阴间现实。】
片刻前，黄沙和建木达成交易。
交易的内容，便是围绕着这粒种子。
“棺椁之木，绝后之木。扶桑神树，岂能就此绝种？”
那时，龙树心中焦急，乞求道：“请你帮帮我。若你能在我被砍伐前，将我的种子，带出仙人洞府，落地生根。我愿意自斩一枝，做你的手杖！助你穿梭三界！”


 第七十二章洞府右侧

三界手杖？
黄沙对龙树的话存疑，不过并没有多问。
事涉青烟尊者，黄沙行事多了几分小心。
就在黄沙与龙树分别后不久，一群妖怪也来到了这里。
这群妖怪，个个都在元罡境巅峰。
元罡境，是目前血祭之下，能够进入洞府左侧者的最高境界。
而这些妖怪的修为，悉数为元罡境九重，事情之端倪可见一斑。
为首者是一尊鬼面虎，其项间挂着骨骼饰品，脸上的伤疤一直蔓延到胸部。
他刚一出现，龙树便展现出强烈的攻击性。
无数气根纷纷苏醒，如蛇如蚺，铺天盖地，卷向鬼面虎等妖怪。
面对此等变故，鬼面虎翻手祭出一粒淡紫色琉璃珠。
琉璃珠升天而起，洒落的光辉如功德宝伞般庇护住一众妖怪。
那些气焰涛涛的气根，一触碰到紫色光芒，便散发出焦糊的味道，个个又缩了回去。
值此之际，鬼面虎举着琉璃珠，趁机说道：“且慢动手！龙树前辈，我等前来，是为了帮助你。”
但龙树可听不懂鬼面虎口中的人言，妖风大作，卷起落叶萧萧，以三万六千之数，席卷天地！
呼！呼！呼！
状若黑云压城，树叶翠绿，剑光苍芒，呼啸着，斩向紫色琉璃珠。
嗡！
天地被绿紫两色光芒浸染。
温暖的色彩之下，杀机涌动，稍稍碰到两股力量的余波，便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好厉害的剑气！”
“根本没有我们插手的余地。”
“龙树到底什么来头，根本看不出它的境界……”
“当心余波！”
两股色彩的角力中，血光爆发。
不知是紫色光芒庇护不周，还是苍色剑芒过于犀利，交锋中，两个元罡境的大妖，被“叶”剑枭首。
轰隆！
两具硕大的尸身倒下。
鬼面虎面色不变，带着视死如归的从容，任由苍色剑芒，从他脸边划过。
此刻，随他前来的同伴，还剩下两妖。
就在战局看似被苍色剑芒压制的时候，漫天树叶一卷，龙树竟然停止了进攻。
“我这是怎么了？”
龙树止不住自问。
而紫色琉璃珠仿佛听到了龙树的声音，轻轻落在龙树的枝丫间，以温和的声音回道：“是禁制。”
紫璃天女的形象出现在龙树的识海中，一袭紫袍，雍容华贵，勾勒出女性独有的婀娜。
“口舌之争，你不会信，便用事实让你看个清楚。”紫璃天女说道：“方才出现的，是数‘五’之禁。同时出现在某处中的外来生灵，其数量为五或者超过五时，就会触发禁制。禁制触发，则会大行灭杀之事，直至外来生灵的数量低于五，才会平息。而你，便是此地的禁制。”
“可我怎么对此一无所知？”龙树声音迷惑。
“这正是我要说的。”
紫璃天女嘴角上扬，道：“你以洞府中的尸身为食，洞府亦以你为食。长年累月，你就会成为洞府的一部分。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龙树，想要恢复自由之身，只有我才是你的一线生机！”
龙树神色惊疑不定。
“怎么，见识过我的手段后，你依然有所怀疑？”
紫璃天女轻哼一声：“枉你是上古之种，连我的手段都窥不出一二吗？若是如此，任你烂在此地也罢。”
“仙子莫急。”龙树急忙道：“仙子之能，龙树心知。但……我已经将龟息之种托付他人。”
“谁？”
紫璃天女声音冰冷。
龙树重重吸了口气，回道：“黄沙。”
……
元胎境九须行左。
分出的本源沙，已经将棋盘左侧探察清楚。
棋盘右侧，凶险异常，乃是为长生九境之人准备的“待客之地”。若无滔天实力，不可履足。
重回洞府入口后，黄沙忧心忡忡。
此地，横陈着许多尸体。
身体上流出的鲜血，不断往下渗入。
没过多久，可能是血干之时，倒下的尸体又直挺挺站立起来，一动不动，宛如稻草人。
黄沙屏息观察，同时令棋盘尾部的其他本源沙待命——若是此地发生脱离掌控的异变，还能及时止损。损毁一粒本源沙的代价，黄沙还是承受得起的。
“他娘的！”
正观察之际，一个元罡境修者满脸是血，跨入洞府中。
他一落地，稻草人般的尸身闻声而动，动作迅猛，“活力”十足，扑向那个修者。
“你们要什么！”
修者愣了一下，召出漫天雷罡，将复苏的尸身，轰成了干尸。
“真他娘的邪门。”修者喘着粗气，看向石碑：“元胎境九须行左，长生之人莫贪功……什么狗屁，老子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会被你的一句话吓跑？就算是只能看一眼，老子也要看了之后再回来。”
说着，修者便朝右边走去。
可是，没走两步，当他迈步越过某一条线时，悬在半空的脚，重若山岳，坠住他的身体，重重摔下。
“啪嗒！”
如一滩烂泥落地。
倒下的修者，被无形的力量，压成了片……
此情此景，黄沙心情沉重。
“看来，蛤蟆的能耐比我想的还要强。”黄沙思索道：“也不知道蛤蟆那边怎么样了，进去的人多不多。左侧已经来了不少生灵，仅仅是我看到的，就已经有上百之数。唉，狄壶的洞府还真是好客，那些家伙，没几个是灰头土脸，个个都塞满了腰包……看样子，右边我是进不去了。还是暂且留在此地，观察形势，等待蛤蟆的消息吧。”
而后，这粒本源沙归于沉寂，以一粒沙的模样藏在洞口，和光同尘之下，瞒住了无数双路过此处的眼睛。
此刻的蛤蟆，苦不堪言。
它的身躯，已经长到像山一样大。
负世金蟾，背负天地。
现在，蛤蟆总算有了点能背负重物的样子。
可是，它的面前，还站着一个更加巨大的、漆黑深沉的、静默无言的蛤蟆。
和这个黑影蛤蟆一比，蛤蟆那山岳般的体型，就像是鼻孔抠出来的一粒鼻屎。
“我太难了。”
蛤蟆肚皮朝天，身上无一可用之物，就连从武源翼那儿捡来的宝物，也悉数被打成了稀烂。
“谁能告诉我，老子的魂身，怎么突然变强了一截！”
蛤蟆欲哭无泪：“哪个杀千刀的，死在了这里，留下的魂身又被老子的魂身吞了！老子不要用这种方式变强啊——”


 第七十三章人定胜天

洪流愈烈。
野心之辈獠牙毕现。
外部的蛮荒，九字真言下，坐阵着九位冠绝一方的荒灵卫。
除却他们外，白云深处，还藏着为数众多的野心之辈。
“鬣狗闻血而动。我就知道，狄壶洞府之事，少不了你冠军侯朱显。”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清泉之音飘过，不着粉黛的英武女子，紧随其后，脚踏白云，走到朱显面前。
冠军侯朱显坐在重重尸山上，脚边插着染血佩剑。
“狄壶遗宝事关国运，三公十六候谁人不听调令？时下，国师与苍白之主天外博弈，暗流涌动，无数野心之辈伺机而动。本候身为大离十六侯爵之首，自当身为表率，早早坐阵蛮荒，协防荒灵卫。”
说话时，朱显一直盯着空中的狄壶洞府。
血祭之下，狄壶洞府终于显露真容。
那是一块漂浮的大陆，形若棋盘，门户位于中线，将棋盘分割为二。
棋盘中有山有水，上空烟云缭绕，不过却无法窥察其中生灵。
而且，整个大陆若虚若实，内中物什的大小，也远小于正常比例。
“好一个忠君爱国。”
女子坐在朱显身边，叹道：“可惜我不信。哼，客套话说的再真，也骗不到本郡主。大离王朝屹立不倒，靠的从来不是忠君爱国。朱显，你本坐阵海荒，这次主动请命，是不是得知了什么消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何不分享一二？再怎么说，本郡主也不算是外人。”
“与你无关。”
朱显惜字如金。
云阳郡主轻“呵”一声，道：“我倒是听到了一些传言。传言称‘蛮荒生劫，无往不灭；摧枯拉朽，冠军更迭。’朱显，你的封号是圣上钦定，书于黄金帛上，加盖玉玺朱印，供在文庙，享万民香火。可以说，冠军二字，等同于你。那么，冠军更迭，岂不意味着……？”
“神棍的话，你也信？”
朱显依旧一副冰冷疏远的模样。
“那也要看看神棍是谁。”
云阳郡主轻轻笑着：“海荒墨竹童子，他和暗影之王、苍白之主一样，都是到过另一层面的人。他们的神通手段，无法用常理衡量。据皇室典籍记载，他们似乎各自窥得了命运，掌握着截然不同的命算之术，一言一行，皆有深意。朱显，我要是你，这会儿就辞官回家，享受人间极乐了。”
“大胆！再口出妄言，毁我道心，休怪本候剑下无情！”
朱显的语气并不重，但话音一落，脚侧的染血佩剑铮铮嗡鸣，冰冷的霜花结满身后天空。
“创生！”
云阳郡主收起笑意，连忙道：“朱显，本郡主只是开个玩笑，何必当真？你把天赐之法‘创生’使出来，是真的打算取我性命吗？”
朱显冷哼一声：“大道之争，岂容儿戏？你身为皇室贵胄，岂可戏言行事！再不知好歹，唯有剑下分出生死！”
“好吧。我知道错了。”
云阳郡主吸了口气，叹道：“其实，我是奉命前来。皇爷爷知道海荒的传言后，一直放心不下，特此命我送样东西给你。”
说完，云阳郡主取出一副书卷，递给朱显。
朱显眼睛一亮。
是玄烛大帝的气息！
云阳郡主继续说道：“人定胜天。皇爷爷命我转告你，天心为人心，天命为人命，可不要被神棍的谶言吓破了胆。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万事万物，总有一线生机。这是大道之本，即便是谶言也无法违背。朱显，武无第一，可不要负了‘冠军’二字。”
朱显郑重接过大帝手书：“朱显领命，必不负大帝所望！”
正说着时，狄壶洞府雷光大作，溢出的光芒在昏暗血红的蛮荒天空划出一道口子。
无数双眼睛急忙望去。
只见，某处棋盘格内，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势如贯日。
“是核心传承区！”
朱显深深皱眉。
对他这种身份的朝廷命官而言，核心传承区的位置并不算是秘密。
同样的，还有藏于暗处的野心之辈，也感觉到了这道光芒的不凡之处。
“我去看看。”
朱显当机立断，拔出佩剑。
而这个时候，已经有数道身影，遁入洞府之内。
“三思！”云阳郡主劝道：“洞府门户尚未大开，想要进去，只能压制境界。此等险地，自损实力，无异于跳入火坑！朱显，我知道你神功盖世，但今非昔比，妖族、灾厄、散修及他国势力皆有，你孤身入府，便是八面皆敌！”
朱显的气息飞速降低，直至元罡境后，他才放声狂笑。
“八面皆敌？那就独战天下！”
言罢，头也不回，飞身掠入洞府中。
核心传承区处。
密集的雷霆令人避无可避，每一道都有摧枯拉朽的破坏力！
轰隆隆！
电光滚动，一道雷霆当头落下。
正在飞行逃窜的黄沙，径直被劈进泥土里。
其他人也好不哪儿去，除却于化吉和左泓外，还有一群妖怪，也是模样狼狈。
而滕半僧，更是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
众人的实力层次，在雷霆之下，一目了然。
“这是怎么回事？”
于化吉气呼呼地大喊。
事情本来挺顺利的。有了黄沙的帮助，他顺利推测出了棋局的走势，来到了胜负手落子的地方。
如果推测无误的话，此地便是核心传承区。
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雷霆密密麻麻就落了下来。
轰隆隆！轰隆隆！
威严浩瀚的雷霆，劈出了暗地里潜行的鬼面虎三妖。
“是数五之厄！”
雷霆破坏了鬼面虎三妖的隐身法宝，令他们三个庞大的身躯展露在于化吉面前。
鬼面虎和他的同伴相视一眼：“快杀掉三个人，否则雷霆永不停歇！”
他们心怀杀机，于化吉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们三个兔崽子，竟敢尾随本大爷！”
于化吉气得跳脚：“还他娘的用雷霆暗算老子！好啊，好啊！反了天了！元罡境巅峰了不起啊？今天，爷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为啥人族是天地之主！太上老君，八方功曹，听我敕令，风来！火来！雷来！”


 第七十四章妖魔鬼怪

风火燎原，雷雨如幕。
天地被割裂成炫目的苍茫，不见上下，不辨南北。身处其中，如陷泥沼，寸步难行。
“滕半僧！”
黄沙高声呼喊。
他身上闪烁的遁光，仿佛这片风雷火雨的汪洋中的一叶孤舟，摇摇欲坠。
找到滕半僧时，滕半僧仅存一息。
轰隆隆！
雷霆滚滚而至。
“快……”
滕半僧双目紧闭，七窍流血，浑身漆黑，只有一缕护体金光如萤虫之火护着心脉，模样凄惨至极。
“那里——”滕半僧喘着粗气：“那里没有落雷……”
黄沙顺着滕半僧所指的方向望去，并未看到不受雷霆侵袭的净土。
“眼不可观，耳不可察，鼻不可闻……”滕半僧艰难说着：“不要犹豫！五感六识皆会受其欺瞒！”
分秒必争！
须臾刹那中，黄沙再度望向滕半僧所指的方向。
那里，雷光夺目，和这处天地的其他地方一样凶险！若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立着一块无坟冢的墓碑！
无冢之碑！
黄沙瞳孔一缩。
这样的墓碑，他还见过两块！
难道，其中另有玄机？
黄沙的心思瞬息百变之时，手脚却未迟疑，看到墓碑的那一刻，便虏起滕半僧，奔向墓碑处！
轰隆隆！轰隆隆！
雷霆、元罡和风火，爆发出恐怖骇人的波动。
天空中，于化吉、左泓已经和鬼面虎为首的三妖战成了一团！
“阴阳济生，雷火交融；星君敕令，灭煞化形！”
于化吉一掌拍出，震退鬼面虎庞大的身躯，又与左泓联手，重创三妖中的黑狐！
悲鸣之音，旋即混杂在雷霆声中响起。
值此之际，于化吉才有一丝多余的精力查看黄沙的动向。
可当他用神识飞速扫掠后，却一无所获！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缕疑虑浮现在于化吉的心头。
但现在可不是分神思考的时机，鬼面虎、黑狐、雷翼隼都是妖族中的佼佼者，一身修为早至元罡境巅峰，又岂会轻易命陨同等境界的人族修士之手？
“嗷——！”
黑狐双目喷火，身上涌出强大的生命力，以肉身之能，强行接住了于化吉的杀招！
胜负的天平，瞬间倒向了另一端！
“黑狐孽畜！”
于化吉大喝一声，指着黑狐遥遥喊道：“道爷跟你商量一件事，你敢答应吗？”
嗯？
不止是黑狐，但凡听到此话的人和妖，都心生嘀咕。
这家伙，脑子没坑吧？
黄沙也是脚步一软，心中生出熟悉的感觉：“难道，又是他的天赐之法‘千金一诺’？”
此等危急时刻，黄沙一心多用。
一方面，他在籍此推测于化吉的天赐之法的破绽。
另一方面，他在考虑之前从鬼面虎口中听到的一句话——数五之厄！
而最大的心思，则是放在眼下这处被雷霆遗忘的石碑之地。
本源沙，有多少粒本源沙，就如同有多少分身。
黄沙身怀数千分身，一心多用不在话下。
数五之厄？死去三个人才能破除？
鬼面虎的原话如此，看来我和最弱的滕半僧，被其列为了清除的对象。
不过，有一点黄沙没有想到。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被鬼面虎针对的原因其实是扶桑树种！
扶桑树种，龟息之种。
上古之树，若非成熟结种之时，可强行诞下龟息之种，另谋沃土。
一旦龟息之种落地生根，原本的树木就会不断枯萎！
此等重生之法，乃是不得已方为之的下下之策！
事关修行大道、本我大道，两者只能存一！
何为存一？
合二为一是存一，你死我亡也是存一！
遇到紫璃天女后，龙树心生悔意，已经不愿再假借龟息之种，耗费万年光阴，从头修行了！
而实力弱小的黄沙的生死，不论是龙树还是紫璃天女的三位妖族使者，都没有放在心上。
误打误撞中，于化吉嫉“妖”如仇，黄沙才堪堪赢得喘息之机，避开一劫。
而黄沙对此浑然不知。
此刻，他主要的心神，全放在眼前这块无冢之碑上。
碑上文字如下。
“生来无名，死亦无名。若有诵吾真名者，吾亦可穿九幽归来。”
但这处碑文上，没有书写人名。
前两处碑文的内容，黄沙记得清楚，分别为“引刀成一快，肝胆两昆仑。伟大战士羌泽长眠于此”和“一生未行一善，一剑未斩一恶。挚友卫苍长眠于此”。
与之相比，这处无名之碑着实显得古怪。
“有名字的。”
听到黄沙念出碑文后，滕半僧喘着气说道。
“嗯？”黄沙微微侧目：“此言何意？”
“不要用眼看、不要用耳听。”滕半僧剧烈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人的五感六识，皆会被欺瞒。想要窥视真相，须得另觅法门。贫僧也是于方才顿悟，重创之下，近乎五感皆失，悟得了佛门的阿赖耶识。正鉴于此，贫僧才能于雷火中窥见真相，找到这处无雷之地。”
黄沙深以为然。
无雷之地。
这块无名之碑的周围三尺处，雷霆不侵，水火不染，而从外部看，则会被某种规则造成的假象欺瞒。
“只可惜……”滕半僧断断续续又道：“墓碑上的真实文字是失传已久的梵文，贫僧并不能悉数认得。佛门一脉，乃是外来教派，无数典籍和教义，皆因此失真。若是贫僧能尽数识得碑上文字，我们就能一窥此碑真容。时也命也，缘法未到，不能强求。”
“缘法岂能道尽世间事？佛争一炷香，争的不就是缘法吗？”
黄沙轻哼一声，又道：“我倒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说完，黄沙绕着墓碑踱步三周，手掌按在墓碑顶部，轻轻摩挲。
轰隆隆！
三尺之外，风声呼嚎，雷火交加，宛如末日。
而此地，梵音不绝于耳。
黄沙面色祥和，口诵万物之音，他每和墓碑深入沟通一分，墓碑传来的梵音变化便多上一分。
渐渐的。
有钟鸣之声响起。
有焚香之烟飘出。
有祷告之人跪下。
有金佛之像垂眸。
“来者何人？”
宏大的声音，仿佛来自彼岸，有醍醐灌顶之能，令闻者情不自禁想要下跪皈依。
滕半僧神色迷离。
黄沙的眼中也露出迷蒙之色。
就在梵音变化愈发强烈之际，黄沙冷哼一声，身后出现出一座烟云笼罩的神山！
神山镇万物！
神山破诸邪！
不周山的虚影一出，钟鸣、焚香、祷告、金佛悉数破碎！
“何方妖魔鬼怪！”
黄沙神意如刀，一下撕碎了挡在他眼前的最后的虚妄，看到了石碑背后的生灵意象。
此意象为生灵之像，体型高大，散发着赫赫威严！
但是。
它面容恐怖，四肢扭曲，模样非人！
和庙堂里供奉的佛陀菩萨，差了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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