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凌风沐雪万载云》 第一章永夜 南陆。月鉴山。 外面的天阴得很。黑沉沉的云笼罩了天空,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似的。只有南方天幕中漏出的淡淡白光还能证明此时依旧是白天。檐外的冷雨就这么一直不紧不慢地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样子。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 空空荡荡的神殿,门窗紧闭。神殿正中的石台上立着一尊巨大的白玉石像。石像的模样是一位貌美动人的女子,眉眼温婉,面着轻纱,身穿白袍。她的眼眶里镶嵌着一对翠绿的绿宝石,象征着她并非凡人。 石像前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同样是用白玉雕成的石案,上面摆放着一只半开的精致木匣。石案前的地面上立着一尊三足青铜香炉。香炉中燃着的是不知名的熏香,不时发出轻微的碎裂声。袅袅的烟气从香炉上的孔洞中冒出,缓缓上升,悠悠地飘散开来。 除此之外,石像周围再无其它摆设,不免显得有些寒酸。殿中四个角落和石台边都放着一排木架,上面摆满了蜡烛。然而烛光微弱,并不能照亮整个大殿。熏香味混着烛光,一股子昏沉幽暗的味道悄悄散了开去。 殿中安静得只能听见外面的雨声和香炉中熏香碎裂的声音。突然,烛火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压迫似的不断地跳动着,但是大殿中并无风吹过。 隐隐约约的,可见在石像前有一个女子的身影。而她面前,正有一团黑色的浓雾在慢慢凝聚,逐渐凝聚成一个悬浮在空中的黑影。 “你是说魔教再度现世了?”站在石像前的中年女子开口问道,语气清冷。 “是啊……魔教……死灰复燃……”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回道。 这声音听去更像是一个男子发出的,只是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沙哑的声音颤巍巍的,其中竟带有些虚弱的意味。 “六百年前昔沙谷一役,魔教根基俱毁。就算他们再度现世,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哈哈哈哈……邪帝虽死,觅微一派式微,但是寻息一派却是毫发无损。” 女子一时语塞,思虑了一番,叹道:“这……的确……当时圣教翻遍了昔沙谷也未找到寻息宗的人。” 那声音有些自负,笑道:“六百年前之事难以查证,但是当年列宿城一役,你可是清清楚楚。当时可有几条漏网之鱼!” “呵!”女子冷哼了一声,“当年若非青崖和吟歌夫妇,我的计划怎么会出现纰漏?!” “既然他们叛教,你也下令处死了他们,那又为何收养他们的女儿?” “那只是青崖和吟歌的错,不该由铃澈来承担。” “呵!”那声音不屑地笑了声,“他们当年放走的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列宿城主之女!” “当年,得知青崖和吟歌放走妇人和女婴后,我一直暗中派人寻找。半年后,我的人在北陆的丰湖镇一带找到了那个妇人,却没有找到那个女孩。” “或许是昔沙谷的后人所为。” “怎么?是离天宫的人带走了那个女孩?” “难道还会有其他人?” “离天宫自六百年前覆灭之后,树倒猢狲散,大多销声匿迹,剩下的也难掀起风浪。时至今日难道他们突然死灰复燃了?” “离天宫虽与血魔族有些联系,却并不代表地界。” “什么意思?” “当年中州之乱,离天宫只是得了血灵深渊的一些帮助,就搅动地界,甚至惊动了妖界。” “血灵深渊……这次莫非是魔族直接牵涉其中了?” “冥冥中自有天意,人界当遭此大劫。这是定数,也是命数。” 女子冷哼了声,不屑地嘲道:“既是如此,中州那群老不死的怎会不知此事!人界岂会坐以待毙,听天由命?到时候自见分晓!” “你错了。难道我能预知此事不是天定的么?” “什么意思?” “天行有常。”那声音扔下这么一句话。 “我不惜动用教中圣物九冥招魂幡,加之毕生修为闭关七七四十九日造就了你。但你却只能预见这番变故,而不知该如何破解……这‘血魂通灵术’耗费了我毕生修为,却也只能如此。也罢也罢!”女子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心思转移到了别的事上,“若是凌儿在,以她的资质定能超越我,加之她的血脉……” “你一直惦记你的凌儿,当初为何要将她送走?”那团黑影嘿嘿一笑,语气依然有些虚弱,但其中却带着几分不屑与讥笑,“小沐虽然资质不如她,却也是你的子嗣。” “沐儿虽有月神的血脉,却远不及她的姐姐。更何况凌儿身上还有……”忽地想起了什么,女子勃然大怒,抬手一掌劈在面前那团黑影之上,吼道,“这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在她面前的黑影诡异地一笑,身子向右轻盈一移,躲开了这一掌。 “你竟然……”似乎没想到他能够躲开,女子怔了怔,神色又是一变,接着说道,“你与我灵识相通,没想到竟到了这种地步。” 黑影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时又多了几分傲慢:“你心里想的可瞒不过我。” 女子一声冷哼,又道:“你现在还只是一个灵体。灵力虽强,却没有实实在在的身体,不能发挥所有的力量。也罢也罢!既然天劫注定,我也无力改变。” “不如让凌儿……” “无需你费心!”女子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我修为即将散尽,大限将至。事到如今,且不如放手一试。教中圣物九冥招魂幡就留给你了。” “哦?你当真放心我掌管圣教?”黑影沙哑的声音响起,带有一丝惊异。 女子并未答话,冷哼一声,又继续说道:“今日之后,你的名字就叫羽岚!其余之事你不必担心,我身死后你必须找回凌儿。至少……让她活下来!” 黑影见她意已决,也不多说,答道:“是。” 女子点点头,闭上双眼,伸出双手交叉合在胸前,缓缓念动咒语。一道淡淡的红色光芒从石案上的木匣中射出,笼罩在她周围。一缕白烟从她的身体中冲出,渐渐在空中聚成一团。那团白烟每增加一点,女子脸上就苍白一分。她双目紧闭,双手并指向天,又缓缓划向两侧,再度合手胸前,同时口中发出轻喝一声。 瞬间,她的指尖迸射出一道白光。空中那一团白烟毫不犹豫地飞向了她面前的那团黑影中。 “多谢。”烟雾飞腾中,那团黑影发出低低的声音。 这也是她此生最后听到的一句话。红光散尽,女子的身影顿时萎顿下去,“啪”一声伏倒在地上,不到一会儿便消失了,只剩下一堆华丽的服饰散落在地上。白烟渐渐散去,其中走出一个身着青衣的青年男子。 看着地上的一堆衣物,男子摇摇头,眼神中满是不忍,却也带有些决绝。他闭眼抬起头,轻声说道:“然而天行有常,天劫之事非我所能及。至于凌儿,我会替你完成心愿的。” 第二章风起 已经是八月中旬,就连坐落在茫茫大海之上的小岛水洲涧也泛起了浓浓的秋意。一阵瑟瑟的秋风吹过,树影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漫天的黄叶在风中如一只只黄***,翩跹舞动着飞向未知的远方。 水洲涧上是一片宽阔的平地,只有小岛的东北处突兀耸立着一座高山,当地人称它为花蝶峰。 若是天气晴好,站在花蝶峰绝顶之上眺望日落之处,可以远远地望见对面的陆地——夌州。而若是坐船,过了并不算很远的海面,再沿域水而上就是青澜城。 在花蝶峰西麓,有条没有名字的小河。山间的涓涓细流在花蝶峰的山腰处汇合,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流到山脚下。略显宽阔的水面变得开始荡着微波,闪着粼粼的波光。。 花蝶峰的山腰处有座道观,名唤湄华宫。相传六百年前,中州大乱时一些逃难至此的道姑们建起了这座道观,香火还算旺盛。之后,历代掌门都会收留因为天灾人祸漂泊到岛上的孤儿。不过,按那里一贯的规矩,只收女弟子。 从山上到山下,只有一条掩映在幽竹间的小径相连。同样地,那条小径也被取人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幽竹道。 近一百三十多年来,借着周围茫茫大海的保护,湄华宫未受到北陆门派倾轧的影响,并借此时机不断壮大,渐渐有了染指北陆纷争之意。 水洲涧。花蝶峰。山脚下那条的无名小河旁。 夕阳倦懒地倚在水洲涧花蝶峰绝顶上,散发着一日中最后的光芒。河的北边是从一直山上延伸下来的苍翠的竹林,竹林中掩映着上山唯一的小路。由于有师门的祖训,每日,山上道观里的女弟子们都会下山打理这片山林,养护林间的花木。这每日的一番细心的打理倒使这里变得清幽而又不显得荒芜。 临近河水的竹林下,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子身着蓝衫白裙,双手挽袖,蹲在河边。她纤细的双手中拿着一件狭长的器物在清冽的河水中洗着。 女子脑后如一匹墨色丝绸般的长发松松地扎着,发尾一直垂到腰际,有些散乱的发丝已经触到了水面,惊起一圈涟漪,而她却浑然不觉。白皙的双手在水中上下舞动着,在河面上晕开一道道波纹。手边的水渐渐开始变冷甚至是凝结,一丝透骨的冷意向女子全身袭来。 似乎是感觉周围有人,女子右手一抬,并指向天。 “哗”的一声脆响,水中的东西闪着蓝光瞬间冲开水面,划向天际。四散的水珠在夕阳下散发出耀眼的光彩,下落时划出几近完美的弧线。过了一会儿,空中出现了一抹浅浅的彩虹。 女子轻笑了声,右手往回一勾。那道蓝光在空中轻摆了摆,向她飞来。她伸出右手接过,然后缓缓拿到眼面。 在她手中的是一柄通体冰蓝的长剑。剑身上有着繁复的花纹,嵌刻水蓝色类似于玉石一般的东西。但是仔细看去,整柄剑却是浑然一体,丝毫没有二次铸合在一起的痕迹。而那剑锋与这河水一般,即使在阳光下也都泛着丝丝的寒意。 女子从腰间取出一块雪色的丝绸手帕将手中的剑仔仔细细地擦了一番,又将剑凑到眼前端详了一番。若在近处,可以看到她的瞳仁倒映在闪着寒光的剑上,那瞳仁有着与常人迥异的颜色——墨绿色,如同妖魅般的颜色。 她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拿起放在脚边的剑鞘,将剑小心地收了回去。纵身一跃,她的身影闪进了身后的竹林,转瞬间不见了踪影。远远望去,透过竹子间的缝隙,只能隐约见到有一袭蓝衣沿着小河向着下游渐渐远去。 “看来她在剑道上又有精进。”在河的另一边的树后站立了许久,却始终未出声的人终于开了口。 说话的人身着青衣,眉目间透着一股英气,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淡淡的黯然。同样站在树后的灰衣男子也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有着大多数年轻人所没有老成之感。 “看起来怕是已经突破孤微境到达知虚境了。” “嗯。秦兄,想来你应该突破知虚境第三重了。”谢问川走到河边,看着蓝衫女子远去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人说道。 “啊……对,半年前才突破知虚境第三重。”说起来秦无痕倍感惭愧。 谢问川没有理会他的话,看着远去的蓝色身影说道:“她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秦无痕同样抬头看了看远去的身影,却只是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奇怪了。我之前怎么没注意到她?啧啧,清冷出世!” 谢问川斜眼看了看他,透着一丝无奈,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八月十三了。”站在秦无痕身后的一个少年回答道。 谢问川回头看了看那个少年,虽是稚气未脱带着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却透出一股浩然正气。他笑着摇摇头,朝着来时的路走去,随口问那个少年道:“你叫什么?” “周明溪。”少年回答道。 谢问川似乎未注意听他的回答,抬头看了看远方,说道:“走吧!” 秦无痕听后迈步追了上去,不解地问道:“现在不上山?” 谢问川摇了摇头,脚下却不停,颇有深意地说道:“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以她的性子,现在定然是到城里去玩了。你上山找不到她。” “你是说风宫主?去玩了?”秦无痕尴尬地笑了声,又问道,“那怎么样才能见到她?” 谢问川抬头看向远处花蝶峰,回答道:“按照惯例,每年的八月十二到八月十五,湄华宫都会有焰火晚会,她要回去主持。入夜前她应该会回湄华宫。” 秦无痕脚下顿了顿,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谢问川似乎未注意到秦无痕没有跟上来,只是淡然回道:“一向如此,六年前也是。” 或许是因为吃惊,或许是因为在意料之中,知道不该问这么多,但秦无痕还是追上去接着问道:“六年前?你们两个人在六年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谢问川想了想,停下脚步,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应道:“是六年前,还是在你们青辰门。那时我刚到青辰山,当时正是两大门派相约的七年一届的论剑大会,我第一次看到她与别的门派弟子比试。当时也没有特别注意。也算是个巧合,几日后我到青澜城,却在城南域水畔的紫蕴楼下遇到了她。而那时她正在和几个路过的承云门弟子比试。” “那比试最后的结果怎么样?” “承云门那个号称是百年来资质天赋第一的萧胤不知身在何方,只有以二弟子陆羽为首的一些人在。当时的陆羽便已进入知虚境。”谢问川反问道,“这还需要问?” 提到陆羽,秦无痕干笑了两声,应道:“确实,确实。” “我只是闲着无聊才看他们比试。”谢问川笑道,“陆羽虽说不及萧胤,但是同辈之中也少有人敌。我当时就是好奇是谁这么不知好歹。” “当年在青辰山,我曾有幸看到陆师兄和大师兄比试。只是我大师兄入门早些,才幸得赢下一招半式。” “姜易?”谢问川对这个青辰门大弟子有些印象,“他的资质远超陆羽,前途无限。只是暂时拘于修炼方式,提升有限。” “哦?”秦无痕听了这话,顿时来了气,试探性地问道,“早年听闻谢兄也曾去过论剑大会,却未见你出手。不知谢兄现今修为如何了?” 谢问川笑了笑,走到秦无痕身后那个名叫周明溪的少年身边。轻一挥手,少年腰间的长剑猛然出鞘飞到了他的面前。他目光落在十步外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手腕轻轻一转,长剑若通灵般立刻指向水面。 “唰”的一声,剑气在灵力的激发下从剑尖射出,直入河面之下,激荡开一大片涟漪。河面下似乎有什么在涌动,颤动越来越剧烈,就要破水而出。蓦地,一条一人合抱粗的水柱腾空而起,在河面上掀起一阵巨浪。水柱越升越高,瞬间却又轰然倒塌,片片碎裂开来,空中疾速落下的水滴再度溅起阵阵波澜。等到水面平静下来后,空中竟然出现了一抹浅浅的彩虹。 谢问川一回手将剑送回少年的鞘中。 “嘶——”秦无痕点点头,算是有些相信了,又问道,“那么后来呢?” “她输得很难堪,满脸羞愤走下台,却正好撞到了我。当知道我也是从青辰门下来得,也许是想出气,她一定要我与她比试。” “哦?”秦无痕尴尬地笑了笑,“她还真是会挑人比试啊……” “她约我当晚到域水边的望江亭与她比剑。我如期而至,她也在那里摆下酒等我。我们约定,在酒凉透之前谁的剑要是落地就是谁输了,输的人就要答应对方的一个条件。” “她输定了!”秦无痕说道。 “咳咳……”谢问川有一丝尴尬,“凭她当时的修为,她是输定了。但结局却是我的剑先落地。” “这又是为什么?” 谢问川有些不忿,叹道:“剑不及她的剑锋利,几下就折断了。” 秦无痕很不厚道地笑了声,随即又正色问道:“后来她是怎么说的?” “她提的要求倒是不过分,要我给她一些指点。她不知从何处学的剑法,招式古怪破绽百出。由于第二日我就要离开,所以只能在望江亭教了她一个晚上。第二日临走时,她出于感谢,将自己带着的另一柄剑送给了我。” 秦无痕不怀好意地说道:“所以……现在你也是来找她的?” “不不不!我一直住在这里。”谢问川连连否认,抬头看到远处城中隐隐约约的几处高耸的楼阁,“两年前,有两个朋友来此。我们在城中茶馆喝茶时我又看到了她。她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走进那家茶馆,像是没有看见我。后来我才打听到她是花蝶峰上湄华宫的大弟子。” “她后来知道你住在附近吗?” “知道。”谢问川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开始她惧怕门规,每次遇到我都是极力避开我。但是到了如今,她成了湄华宫宫主,也看得开了。不然像今天,你我可能要挨一顿打。” 秦无痕回头看了看刚才几人站的位置,不禁有些后怕,又问道:“过了这么些年,她现在修为如何了?” 谢问川摇摇头,说道:“不知道。自那次之后从未交过手。不过刚才的你也都看到了。” “是这样?”秦无痕若有所思地说道。 “怎么了?”谢问川问道。 “没什么。”秦无痕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看到他欲言又止,谢问川也只能一笑了之。 “哎!我这次来是为了给风宫主送请帖,本以为一日就能回去,没想到还要在这里过夜了。” “哦?不知道是什么请帖还需秦兄亲自来?” 秦无痕故作神秘,问道:“谢兄可知道穹州?” “穹州?”谢问川想了想,“是那个传说上古时期就沉入海中的穹州?” “不错。”秦无痕点点头,“半年前,师尊在唐州天地港偶得一口秘银宝箱,据说是来自一艘古代的沉船之上。” “这箱子与穹州有什么联系?” “别急,听我慢慢说来!”秦无痕接着说道,“箱子打开后发现其中有一份海图,乃是千年前之物。海图上标注了东海各处岛屿所在,包括了穹州。” “所以,你们是想去穹州?” “相传穹州之野曾是上古天柱矗立之处,直抵神界。然而后来天柱被毁,穹州随之沉入海中。我想,若是能找到穹州,或许能找到一些神族遗物,能助益于修行。” 谢问川怔了片刻,说道:“你说的也无不道理。但是地界广大,何必去找一个只在传说中的地方。” “谢兄,想必你听说过绝地天通。”秦无痕满是惆怅,“自绝地天通后,世间再无神迹。穹州失落已久,或许还残存着一些上古遗物。” “绝地天通……”谢问川从不曾想过如此久远之事,“所以你此行来水洲涧是为了寻找穹州?” “嗯。”秦无痕无比激动,“水洲涧位于沧溟海上,离青辰山又近。若是在此处召集船队前往东海深处寻找穹州,能省去不少人力和物力。我此行就是为了请风宫主前往青澜城商议在水洲涧修建码头和仓库之事。” “已经定下来了?”谢问川很是担忧,“如此大事还需要三思啊!” “你别紧张!我此行就是来请风宫主商议此事。”秦无痕劝慰道,“至于能不能成,还要看风宫主的意思。” “也罢也罢!”谢问川叹了口气,指了指远处的小城,说道:“先回去吧!入夜了你再去湄华宫,她应该会在那里的。” “好!”秦无痕应道。 入夜。花蝶峰下小城。 六百多年前的八月十五,一群从中州逃难而来的道姑在这水洲涧建立了湄华宫。之后的六百年,湄华宫虽未能发扬光大,但至少安定一方,造福了水洲涧百姓。因此,每年的八月十五前后山下城中的大小商铺,门口都悬挂着崭新的灯笼,为这个特别重要的日子准备着。 看见山上最先的一缕绿光升起,坐在临河茶馆二楼靠窗的秦无痕扔下茶钱,与同行的两人匆匆下楼直奔北城外而去。 城外相对荒凉,只有一条路,当然是通向花蝶峰的。日间除了上山砍柴的樵夫和山上湄华宫的女弟子外很少有人走动,更不用说是在这样的夜晚了。 秦无痕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周明溪,又低声嘱咐道:“将信送到试剑山庄。我最快明日午时前就会回去。” “是。”周明溪领命,收好信走向城中,不久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看着他离开,谢问川问道:“他做什么去?” 秦无痕转过头解释道:“一早接到师门的消息,明日约在青澜城西的云流茶楼见面。本以为下午就能见到风宫主,没想到拖到了现在。我让他先回去报个信。” “哦?”谢问川半信半疑。 秦无痕尴尬地笑了笑,又轻咳了两声,说道:“先别多说了,我们先去湄华宫吧!” “啊……我就不去了。”谢问川摇摇头说道,“既然是两派之间的事,我就不掺和了。再来,之前还想告诉你今晚有人约我去喝酒的,一不留神到了现在。你若是有事尽管来找我便是。” “多谢了。”秦无痕也不多说,道了谢,一个人径直走向上山的路。 看着他的身影走远,直至消失,谢问川摇摇头,默默走向城内。 第三章夜月(一) 花蝶峰。湄华宫。 听到看守山门的弟子通报说有中州剑宗巨擘青辰门派来的人造访,正在偏殿看书的湄华宫宫主风凌感到了从未有过惊异。 她放下手中的书,确定自己没听错之后,才急忙吩咐道:“你先去准备茶水,我马上就去!”说罢起身理了理衣裙,前往正殿迎接。 风凌本想着青辰门深夜造访必然是有要事,心中准备了几套不同的说辞,但是此时看着只身一人走进来的灰衣男子,不禁失了几分热情。 她皱了皱眉,还是吩咐女弟子,说道:“沫妍,看茶。” “是。”风凌身边一个面容显得有些清瘦的素衣女弟子领命,退了下去。 秦无痕站着,谦和地说道:“在下中州青辰门门下,见过风宫主。” “来人,看座。”风凌看了看他,伸手示意一边的弟子。 女弟子随即搬来座椅,秦无痕挥袖掸了掸椅子上的灰尘坐了下来。风凌见到他孤身一人上山,又气度非凡,不免肃然起敬。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她问道:“还未请教这位青辰门师兄的名讳。” “在下秦无痕。”秦无痕回道,随即递上名帖。 “你就是宗敬玄真人坐下的二弟子?”风凌翻看了他的名帖,语气中透着几分惊奇,“当年在青辰山未得相见,久仰师兄大名。” 秦无痕接过茶抿了一口,回道:“不敢。在下早前也曾听闻风宫主在论剑大会风采斐然,一直想找机会拜访。正好这次师尊有命,在下便自邀前来拜见风宫主。” 听闻秦无痕此行是宗敬玄的意思,风凌微微一笑,问道:“宗真人近来可好?” 秦无痕放下茶杯,回礼道:“承蒙风宫主挂念,师尊身体安好。师尊还让我替他老人家问候风宫主。这次来,他让在下带来一份礼物,也代表青辰门向风宫主庆贺湄华宫立派六百年。”说着,他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子和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黄纸。 “这个盒子是师尊让我带来送给风宫主的,其它的这些是送给湄华宫诸位的。” 话音刚落,一旁立刻有弟子上前接过盒子和黄纸交给风凌。 风凌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笑道:“这‘风鸣丹’可是能解百毒的灵药,只有柳州城柳府才懂得如何配制。因其所需药材稀少,多年来也不见柳家赠送外人。而这‘符箓之术’更是贵派的秘传之术。在下也请秦师兄替我对宗真人道个谢。风凌在此先谢过了。” “不敢不敢。风宫主喜欢便好。”秦无痕摆摆手,一脸的笑意,“风宫主的话,在下一定带到。” 一阵寒暄过后,秦无痕不经意地问道:“风宫主可道知穹州?” 风凌娇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问道:“穹州?是……什么?” “相传上古时期,地界原有八州,穹州便是其一。然而神魔大战时,魔族撞断天柱,北冥冰盖崩裂,引发大地动,穹州沉入茫茫大海中,从此失落于地界。”秦无痕解释道。 “你这么说……我好像有点知道了。”风凌尴尬地笑了笑。 “咳咳……”秦无痕干咳了两声,接着说道,“半年前,师尊偶得一口秘银宝箱,据说是来自一艘沉船之上。箱子中有一份海图。海图上标注了东海各处岛屿所在,也包括了穹州。” 风凌想了想,问道:“你们想去穹州?” “相传穹州之野曾是上古天柱矗立之处,直抵神界。然而后来天柱被毁,穹州随之沉入海中。若是能找到穹州,或许能找到一些神族遗物,能助益于各位的修行。” “那自然是好事。”风凌留了个心眼,问道,“但是有这种好事秦师兄怎么会来与我说?” 秦无痕略有尴尬,强笑道:“既然话都说开了,我就直说了。水洲涧位于沧溟海之上,离青辰山又近。师尊想在此处召集船队前往东海深处寻找穹州。我此行就是为了请风宫主前往青澜城商议在水洲涧修建码头和仓库之事。毕竟此地百姓受湄华宫庇护,若能得风宫主首肯,此事必然可行。” “就为了这事?”风凌半信半疑。 “此事只是由本门牵头,另有其它门派参与。何况此举要调动大量物资和人力,还需各门各派一起商议。”秦无痕劝慰道,“当然了,并非是青辰门强加给风宫主压力。此事能不能成,要看风宫主的意思。” “我知道了。”风凌有些犯迷糊,想着既然只是请自己去商议,那去就是了。 秦无痕见说的差不多了,即刻递上请帖,说道:“这是师尊的请帖。明日午时,地点在青澜城西的云流茶楼。” 风凌接过东西,拆开看了看,说道:“多谢秦师兄!待我安排好门中事务,明日一早就动身。” “我已命人在山下小城外的码头备好了船。明日一早我在码头等候风宫主。” “那再好不过!”风凌笑道。 “哦!对了,此事乃是本门机密,烦请风宫主保密。” “这是自然!”风凌一口应下。 “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秦无痕起身行了礼,“风宫主,诸位请止步。”说罢一人走出了大殿,扬长而去。 看着秦无痕走远,直至消失在视线里,风凌还是有些迷糊。 一旁的女弟子们见状上前探问道:“宫主,怎么了?” 风凌将请帖折了起来,脸上神情古怪,喃喃道:“我总觉得这天上掉馅饼的事不靠谱。湄华宫在此六百年了,青辰门不闻不问。如今为了寻找什么穹州,竟然要我们加入。奇怪,奇怪。” “师姐。听那秦无痕说,穹州失落地界千万年,就凭那一张海图能不能找到还是个问题。就算是找到了,或者根本就没有宝物遗留。”沫妍小声说道,“我们贸然加入说不定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啊!就算最后找到了宝物,青辰门翻脸不认人那怎么办?”沫兮附和道。 “哎哎!”风凌摇摇头,觉得有些头疼,“虽然我也觉得不靠谱,但只是去青澜城一趟,应该没有什么事吧?我且去听听他们怎么说!” 沫妍提醒道:“师姐,我觉得有诈。如果要去,还需做好防范。” 风凌纠结了一番,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 “不如回绝秦无痕?要说港口,唐州的天地港和云梦港就是现成的,何必来我们这里。若说离得远,域水也能通行海船,在青澜城修建码头和仓库岂不是更方便?”沫兮说道。 风凌一时又犯了难,说道:“我已经答应了秦无痕,现在反悔岂不是失了信誉?!” “那也不能看着师姐去冒险啊?!”沫妍很不情愿。 “好了好了!”风凌倍感心力憔悴,此刻打定了主意,伸手示意她们不要再说下去,“这样子,听我说!沫妍,还有你们,都听着!若是我没回来,沫妍就是下一任湄华宫宫主。沫兮,你要帮你师姐好好打理这里。其余的人,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听沫妍的,直到我回来,都明白了吗?” “是。”周围的女弟子犹豫了一番,稀稀落落地回答道。 风凌点点头,略显满意,又对众人说道:“好了,都别跪着了,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沫妍、沫兮,你们两个先跟我来。”说完,她转身走向后殿。 殿里聚着的弟子们散开了,陆续出殿门而去。沫妍与沫兮两个人起身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随即也紧跟了上去。 湄华宫。后园。 后园建在花蝶峰的北面。湄华宫中并无直接前往后园的道路。若要前去,需来到湄华宫后的一处山洞中,穿过山洞后再沿着蜿蜒的小路走约莫半刻钟。 后园虽然面积较大,其中却只有孤零零的两间小屋。宽敞的园中立着一株枝叶繁茂的千年古树。而此时,泛黄的树叶落满了整个后园的地面。后园地处隐秘,严禁外人出入,就连湄华宫弟子也只有在接到命令后方可入内。因此这里也没有人打扫,任由树叶落下铺满了整条小径。 三人踩着树叶前行,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走在最前的风凌始终沉默,目视着脚下枯叶向前慢行。跟在后面的两个人见状也不敢说话,只能紧紧跟着,生怕在这片枯叶地上迷路。 书房。 推开沉重的房门,一股浓重的檀香味道扑面而来。跟在风凌身后的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味道呛了一下,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风凌有些不好意思,回头问道:“你们还好吧?” 沫妍捂着鼻子,又挥手驱开面前那股浓重的檀香味道,应道:“没事……只是……咳咳……有些呛鼻……” “昨夜本想用檀香熏一下屋子,没想到一下子放多了。”风凌尴尬地笑了笑,“你们别介意啊!” 等身后的两人进了门,风凌已经点亮了房中的烛火,随即又折返将门关上。烛光亮起,两人这时才发现这个书房里竟然堆满了书,整个房间里除了书之外,只放着一张书案和一把椅子。 “你们从没来过。这里有点乱。”风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两人点点头,却仍旧站在原地。周围实在没有地方可以让她们坐的。 风凌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走到最里侧的书架旁,在架上厚薄不一的书籍间翻看着,最后从一个不起眼的小缝隙中谨慎地取出一本小册子交给她们两人,又说道:“这本是湄华宫的秘术《凤舞心法》。沧澜师父曾说过,这本心法是湄华宫的镇门之宝,里面的内容博大精深,若是资质较好之人,认真修习定能轻易突破知虚境三重。” 沫妍沫兮两人一听,面面相觑,心中都是一惊。 风凌似乎没注意到两人的神情,自顾自地说道:“从今年年初到现在,我也只是修习到心法的第三层,已经觉得是修为精进。以你们两人的资质,只要勤加修炼不用几年就可超过我。” 风凌忽然停了下来,看了看两人,说道:“别这么看着我!你们也知道,以我的性格,湄华宫早晚败在我手里。虽然我比你们入门早了几年,但也不知道沧澜师父当时是怎么想的……哎!不说了!你们两个的才能湄华宫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个宫主其实应该给你们其中一个。虽然我将此事告知你们两个是违反门规,但这不是事出有因嘛!再说了,万一我真的一去不回,这里也不至于乱了套。” 两人听了风凌说的话,不禁笑了一声。 “别这么说,师姐!”沫妍说道。 “哎哎哎!这不是开个玩笑嘛!”风凌坏笑道,又正了正色说道,“虽然呢,我只是暂时离开一阵子,但还是希望你们两个能和以前一样,在我不在时候倾力协作,打理好湄华宫。” “是。”两人低头轻声应道。 “还有,假若我没有回来,而青辰门的人又上门提及寻找穹州需修建码头和仓库之事,你们只能答应。” 看风凌还是忧心此事,沫兮和沫妍两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风凌看她们都不做声,只得强作笑道:“不管我此行如何,你们两人只管好好修习,也算不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了!” “是。”两人认真记下了,点点头。 “另外……”风凌觉得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还是说道,“若是有任何难处就下山找他,也可以找他妹妹。他妹妹虽然年纪比你们小,但也算是少见的奇才,十六岁便突破到了知虚境。你们有问题尽可以去问她。” “是。”两人嘴上这么应着,脸上却露出几分难堪。 自从宫主和他两年前在花蝶峰下相遇后,两人的关系不能说是如胶似漆,却也是一直保持着关系。由于湄华宫全是女弟子,他不方便上来,也只有风凌偶尔会带着她们两个下山到茶馆中与他见面。当然,那毕竟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互相研讨剑道,聊天消遣时间罢了。 “好了,就先这样吧!”风凌的脸上露出一丝倦意,“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早别忘了主持晨课!” “知道了!师姐。”两人不是很情愿地应了声,起身出门,留下她一人在房中。 越琢磨秦无痕和一众师妹的话,风凌越觉得明日之行凶险难测。但目光着落眼前,风凌还是略感欣慰,至少两个师妹还是真心向着她这个师姐的。 花蝶峰。幽竹道。 虽然有当空的明月照耀大地,但是因为路两侧的竹叶太过茂密,能透过枝杈的月光不多,整条山道都是黑漆漆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阴森。而林间又不时有一些小动物蹿过,窸窸窣窣的枝叶刮擦声更是加重了这种氛围。 走在后面的沫兮手里持着灯笼,眼睛一刻不离脚下的山道。她边走边问道:“师姐,我们真的要去吗?” “去,一定要去!刚才回房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这次关系到青辰门,青澜城可不比其它地方!我们还是知会他一声。”走在她前面的沫妍应道,“沫兮,我们走了也有一会儿了。算算时辰都快二更了,我们要快点了!” “夜这么深,他应该不会出门吧?”沫兮有点担心。 “先去他家看看。若是不在我们再另想办法。” “嗯……”心中在思索着什么,沫兮突然又问道,“师姐,你说他心里真的有大师姐吗?” 沫妍被她这么一问,心中泛起疑惑,不觉让脚下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沫兮连忙上去扶起她,沫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漠然地摇摇头,说道:“或许吧……师姐在后山和我们说的那些话,可能是真的。” “嗯?”沫兮一脸的迷惑,随即恍然大悟,“嗯!” 沫妍欣慰地一笑,朝着远处小城的方向看了眼。只见小城中大半的烛火都已经熄灭,只剩为数不多的客栈、酒楼之处还有亮光。 沫妍不禁催道:“哎!我们两个还在这里说这么多有什么用?都已经二更天了,要是再慢就真的来不及了!快走!” 第四章夜月(二) 刚入夜。 城南有一座孤零零的小院。院外种着茂密的竹子,院子里有座不大的二层小楼。院墙边上种着一些奇花异草。看它们的长势,想是每天都有人在精心打理。这些花草在夜风的吹拂下摇曳着,散发出一阵奇异而又独特的馨香。 这里自从六年前开始就住着一对兄妹。哥哥不常在这里住,只是偶尔回来一趟。妹妹平时一直待在楼中,极少与外人接触。但每天夕阳西下之时,总能看到她站在窗前望着西北方,静静地站上几个时辰直到入夜。 二楼书房中。 房中书桌上一侧堆着三两书卷,另一侧的烛台上插着一支快要见底的蜡烛。 谢问川打开房门,看到正对门的架子上又多了一柄剑。他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将放在架子最上层的剑和那柄剑一起取了下来,寻来一块灰白色的粗布将它们裹在一起,背在肩上,准备出门。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黄衣少女,看上去比他小了六七岁。 少女看到谢问川的一身装扮,轻声问道:“哥哥,你又要去哪里?下午凌姐姐来过这儿。她说要去城里玩,剑先放你这里。我给你放在架子上了。”说着少女往一旁的架子上看了一眼,“诶,你已经拿走了啊!对了,凌姐姐还特地让我转告你,她后天会在城里的茶馆等你,好像有什么要紧事。” “我知道了。”谢问川点点头,又摸了摸少女的头,说道,“我要出去几天。你先待在家里,不要外出。记住了么?” “嗯。”欧阳璇听话地点点头,“但是凌姐姐说她后天还要找你……” “我知道了。”谢问川看着她,却又不能生气,“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可是……凌姐姐……” “好了好了。这事我知道了。小璇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和小孩子一样?我得要走了。”谢问川伸手指了指原本放着双剑的架子,那下面另外放着一柄长剑,又说道,“奕殇就在架子上,闲着无聊就到院子外的竹林里练剑。若是有人来,就告诉他们我不在,请他们晚几日再来找。记住了没?” “嗯。记住了。”少女脸上脸色微红,乖巧地点点头。 “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 “嗯,知道了!”少女说道,“哥哥自己小心。” “嗯。”谢问川应了声,走下楼梯,出了门。 少女站在书房的窗户边上,看着谢问川离去的身影,又想起了往事,一股子辛酸涌上心头。思绪又回到了六年前,她感到眼中一阵干涩,嗓子里像是含着刺。 六年前。明陵城。殷家。 那一天正好是她的十一岁生日。 殷家没有人知道是谁打开了大门,更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从哪里来了这么多人。那一夜,整个殷家上下笼罩在一片血腥的杀戮中。这些人见人就杀,仿佛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鬼一般。 后园不久就失火了。在火光中不时传来刀剑相击时发出的刺耳声音和人因为痛楚而发出的惨叫声。恐慌笼罩了所有的殷家人,也包括那两个从云州城来的欧阳家的少年和少女。他们本是逃难而来,但是在这里他们却不得不再次逃离这场屠杀。 两人一路奔逃,先是随着殷家的老弱妇孺跑到了后园侧门,没想到这里早就等着一群歹人。少年拉着少女逆着人群躲到了殷家后园的马房。此时所有的马早已被这场突然其来的灾难吓得惊慌失措,挣脱缰绳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两个人便紧缩在马厩中稍微靠里侧的草堆里。 少女带着哭腔,怯生生地问身边的人:“哥哥,有人来了吗?” “嘘。别发出声音!”少年压低声音说道,但语气却是极其严厉的。 少年透过草料间的缝隙窥探着外面的情况,胸中燃起的怒火难以压抑。少女受了斥责,也不敢再说话,只能低低地抽泣着。这相似的场景使她又回想起了几日之前的事。 那天的天色并不是很好,空中乌云密布的。早上她一醒来才知道,自己家里已经变天了。 云州城欧阳家内部分裂成为两派,以欧阳家二房为首的一部分人一直暗中支持当时的欧阳家家主的弟弟欧阳临,而以管家欧阳成为首的一部分人依旧支持当时的家主欧阳英。于是身为弟弟的欧阳临公然勾结了外人,消灭了一直与他作对的当时的欧阳家家主欧阳英的势力。 他们两个是在家难中逃出来的家主欧阳英的子嗣,进退无路便只能来一向与欧阳英交好的明陵城殷家避难。殷家虽然好心收留了他们,却没想到在短短的几日后,殷家竟然也出现了如此大的变故。各股势力的突然入侵把这个原本强盛的殷家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殷家并没有像欧阳家一样内部出现分裂,却也是死伤不少,恐怕日后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恢复元气了。 现在,他们是局外人,但他们却没有办法离开这个水深火热的地方。 少年再也忍不住了。他挣扎着爬出草堆,强忍着控制住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双手,一把抓起身边被人丢弃在地上的断剑,向着不远处混战的人群冲了过去。少女不敢乱动,更不敢出声去阻止他,只能一直瑟缩在草堆里。 突然,盖在背后的草料被人用大力掀了开来,一个彪形大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那人已经杀红了眼,一见到她,竟然面露凶光粗鲁地大声叫喊道:“哈哈!这里有个殷家的小姐,还是个小美人!”说着,那人将手中沾满人血的刀扔在了一边。 周围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发生的事情,火光中的那些杀红眼了的人正顾着互相厮杀。 她往身侧一瞥,看见那把刀刃上的鲜血时,她害怕极了。但她却只能惊恐地看着他。少女半恨半怒再加上带有一些畏惧的眼神无法使那个刚从地狱中出来的恶鬼停下前进的脚步。 突然,少女伸出手抓住了插在自己脑后长发间的绿玉簪子,暗自下了决心——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决不能死在这种人的**之下! 她把簪子拔了下来,抵在了自己的咽喉处。绸缎般的墨色长发没有了簪子的束缚,全部散了开来。在远处火光的映衬下,她的脸显得格外的惨白。 看见少女这样,那个彪形大汉竟然大笑了起来。他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她握着簪子的手,再一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女。 少女本就瘦弱,加之年纪尚小,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然而即使是不经意间留在脸上的泥点也掩盖不了少女娇俏的容貌。她虽然羽翼未丰,但依旧引人垂涎。 蓦地,大汉如野兽一般狂笑起来,咆哮道:“大爷倒是更喜欢你现在这样子!” 她手中的簪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马厩矮墙边的阴影里。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阴影处传来一个声音:“不要动她。” “你是谁?”大汉意识从到身后有无形的压力袭来,于是松开了抓着少女的手,右脚踢起被他扔在地上的刀,一把接过握在手中。 “过路人。”阴影中的的人缓缓走出。 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大汉还未看清对方的正脸就颓然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温热的鲜血浸湿了他胸口的衣服。见到有人出手相救,少女欣喜万分,一时血气上涌,倒在草堆中不省人事。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悠悠苏醒过来。 “哥哥!”一醒来,还未看清面前的人,她便立刻抱住了那人的脖子。 被他抱着的人先是一愣,而后又笑着说道:“小妹妹,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哥哥。” “嗯?”她抬起头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人,连忙缩回了手,而后又羞涩地低下了头。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男子,身着青衣,脸色却十分凝重。 “你在这里等你哥哥吗?”他问道。 少女脸色绯红,微微低着头。她强定住心神,细细一想,觉得那个人身手如此好,定然也是那些闯进殷家的人的其中之一,而此时自己身边并无任何利器自尽。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又瞬间变得惨白, 青衣  男子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子正要看看她有没有受伤。她伸出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不愿看到他的脸。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将手中的那支绿玉簪子递到她面前。 少女久久不见动静,缓缓松开手,睁开紧闭的眼睛。当她看见眼前的簪子时却莫名欣喜异常,伸出手接过它。此时,她的脸也比之前更加红了。 “嗯……谢谢。”她深深低着的头抬起来了一点,这才想起要回答他的问题,“我哥哥应该是到里面去了。”说着,抬手指了指远处正在混战的人群。 他点点头,说道:“我去找你哥哥。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声,不要乱跑。” 说完他迅速把那些被掀翻在地的草理好,严严实实地遮盖住少女的身体。然后他拔剑,走向远处正燃着大火的的宅院——那里还不时传来打斗声。 一夜过去,天已经大亮。 这一夜,殷家除了死人,其余人都无法安睡。 在惊恐中度过一夜,犹带困意的少女睁开了惺忪的双眼。听到外面不再传来打斗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推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草料。然而一抬头,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片焦土,殷家原本富丽堂皇的宅院都已经化为了乌有。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到处都是一片死寂。 那个大哥哥呢?她心中想着,不会是被那帮禽兽杀了吧? 少女站了起来,除去身上残留着的草料,漫无目的地向着原来建有厅堂院落的地方走着。终于,在远处一群人围着的地方,她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跑了过去,果然是他,他还活着。然而他见了她,却是一脸的沉重。 青衣男子从殷家家丁手中接过一样东西交给她。少女接过一看,竟然是一块玉佩。这是她哥哥随身带着的东西。 ——他已经死了。 她不信,哭着问遍了周围的那些殷家的叔叔伯伯,但是得到的答案却都是一样的——她的哥哥真的死了。他们之中甚至有人怀疑是他们两人连累殷家,劝她早日离开明陵城,以免给殷家惹来更多的是非。 也有个人说他是亲眼看到她哥哥被四个人砍成了几截,被人投到了火堆里,以至于尸骨残缺难以寻找。 少女哭了许久,央求着那个大哥哥帮她寻找她哥哥的尸体。他默默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那一天,她发了疯似的寻找,但是他们一无所获。入夜后,她跪在那一片废墟前哭了许久。 直到第二日的晨曦降临时,她才发现,那个大哥哥竟然站在她身后陪了她一夜。 她默默地站了起来,眼神中多了几分这个年龄的少女所没有的隐忍与坚毅。 “你叫什么名字?” “欧阳璇。” “是云州欧阳家的人?” “嗯。”少女擦干了眼泪,“但是他们已经不要我了。” “噢。接下来你要去哪里?”他问道,“殷家已经成这样了,他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你了。” “我知道。”欧阳璇漠然地摇摇头。 因为她真的知道,在这个世上,爹娘和哥哥都已经走了,没有人会再要她了。 看她想了许久,他有些不忍,于是说道:“跟我走吧!” 她想了想,也未多想,郑重地点点头,又缓缓说道:“但是我要先葬了哥哥。” “好吧!”虽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她在明陵城外的一棵百年古树下挖了一个小小的坑,将那块玉佩轻轻放在里面。而他默默地等在一旁,看着她一点一点将土盖上。最后,她没有放置什么标记,也没有多做停留,只是永远地记住了那颗大树。因为在那下面,埋葬着她的过去。 自从那天之后,她便跟着他离开了明陵城。而那个身着青衣的男子也就成了她现在的哥哥。两人结伴在夌州各处游历了一番,随后又到了这水洲涧并且定居下来。 到了水洲涧安定下来后,她便央求他教她一些心法剑诀,一为自卫,二也为她的爹娘和哥哥报仇。 三年前,他从隅山游历回来,送给她那柄叫做“奕殇”的古剑。 不知不觉已经是三更天了。 回忆起往事总有那么点心酸,不觉眼泪已经漫下湿透了衣襟。欧阳璇也不愿去擦,只想静静地再想一会儿。然而小院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探头从窗口望去,哥哥的身影早已经不见了。院门外挂着的两盏灯笼暗淡无光,明月高悬,在门外的地面上映出两个人影。 欧阳璇伸手拭去了眼泪,匆匆跑下楼去,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两个素衣女子,显然是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两人口中仍旧喘着粗气。 欧阳璇认出是湄华宫的沫兮和沫妍,行了礼,怯怯地看着两人说道:“两位姐姐深夜到访……有什么事么?” 沫妍注意到欧阳璇眼角的泪痕,感到有些奇怪,却也来不及细想,着急地问道:“小璇,你哥哥呢?” 欧阳璇看见她们的焦急样,也有点惊讶,但仍旧是笑了笑说道:“他有事出去了,临走前留话说请你们过几日再来。”说完就要关门。 “哎!等等。”沫兮伸手挡住她,追问道,“他到底去哪里了?” “不知道。”欧阳璇摇摇头,“他没和我说。” “他什么时候走的?” “刚入夜就离开了。” “那可糟了!”沫妍顿足,失望地说道,“本来还想找他说师姐的事。” “嗯?怎么了?”听到有关风凌的事,欧阳璇也是一怔,松开了搭在门上的手让开路,“有话请进来说吧!” “不了。”沫妍摆摆手,解释道,“我们这次是偷偷下来的,得快点回去。千万不能让师姐发现了。今夜有个叫秦无痕的青辰门弟子上山找师姐,请师姐去青澜城商量什么寻找穹州的事。” “寻找穹州?!”欧阳璇有些好奇,“怎么说?” “秦无痕说青辰门得到一张海图,说是要按着海图前往东海深处寻找穹州。只要找到穹州,就能得到上古遗留的宝物。” “所以呢?”欧阳璇不解其意。 “青辰门想在水洲涧修建码头和仓库用于准备船只出海。” 欧阳璇愣了愣,说道:“这似乎……没什么问题?” 沫妍有些着急,说道:“我们讨论了许久,此事定有古怪。我们和青辰门一向没有来往,如今有这等好事怎么会落到我们头上?青辰门请师姐去恐怕是另有所图。” 欧阳璇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 “所以我们才急着来找你哥哥!” “可是现在哥哥出去了。”欧阳璇无奈地回道。 沫妍顿足无措,忽而计上心头,说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办法?”欧阳璇想了想,问道,“你们说的那个秦无痕在哪里?” “当时他说他明日会在码头等师姐,现在应当是在城中。” “城里只有一家客栈,他很有可能就住在那里。”欧阳璇若有所思。 “嗯。”沫妍点点头,“你准备怎么办?” “他既然是掌门的弟子……”欧阳璇想了想,说道,“那么还请沫妍姐姐先上山请凌姐姐立刻出发去青澜城,但是不要现身。我们两个去码头等候,明日一早只需沫兮姐姐与他说凌姐姐已经先行前往青澜城,让他自行回去。我们再一路跟着他,到时候与凌姐姐会合,以备不测。” “但是你们跟踪秦无痕不会被发现吗?”沫妍满腹疑惑。 “我自有办法!”欧阳璇神秘地笑了笑。 “好。”看到欧阳璇成竹在胸,两人也都点点头表示同意。 沫妍嘱咐了两人几句话,就即刻折返上山去了。沫兮与欧阳璇两人对视了一下,欧阳璇笑着向沫兮点了点头。沫兮不解其意,但在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听她的。欧阳璇进屋取了奕殇剑,拿起放在一旁桌子上的一个布囊系在腰间,又将一个白玉盒子塞进囊中。 一切准备就绪,欧阳璇给大门落了锁,带着沫兮一起向城外的码头走去。 天开始亮了。 看着东方海面上发白,水洲涧在海上变得越来越小,船已经在海上航行了一个多时辰了。船沿域水逆流而上,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到了青澜城中的运河码头。 “姑娘,到岸了!上了岸就是青澜城了。”船家将船停在岸边,招呼坐在船舱里的女子。 撑船这一行从来就没有半夜起航的规矩。但这个女子半夜敲门,又出了高价去青澜城,而船夫又是熟识青澜城与水洲涧之间水路的人,这才同意带她来这里。如今船到青澜城,船夫心中一块石头也放下了,想到这趟买卖赚的不少,便对这个女子客气起来。 “谢了!”风凌道了声谢,拿起随身的佩剑径直走上岸。 “姑娘一路走好!” 站在码头上可以远远地望见域水河畔那座三层高的紫蕴楼。看着熟悉的地方,风凌高喊了一声:“久别的青澜城,我回来了!” 第五章既离 青澜城。 风凌进了城,看时辰尚早,准备在城里闲逛了一番。无奈天色实在太早,从南城走到东城,不少铺子还上着门板,只能沿路看些店铺招牌解解闷。走着走着,忽地想起约定见面的地方,风凌仔细地回想了一番。 “云流茶楼?奇怪,我来了青澜城这么多次,怎么从没听说过?”风凌稍稍迟疑了一下。 刚好看见前边有个刚出摊的早点铺子,风凌想着不仅能填饱肚子,还能顺便打听一下云流茶楼,于是径直走上前去。 风凌拣了个靠近路边的桌子坐下,喊道:“小二,来一碗阳春面,再加一屉小笼包!对了对了!还要一些醋!” 伙计有些不好意思,回道:“这火刚起,还得劳驾您等会儿!” “不妨,我坐会儿就行。” “好嘞!”伙计吆喝了声,赶紧开锅下面,翻看笼屉。 看着铺子里没几个人,风凌插空问道:“哎!小二!跟你打听个事,青澜城云流茶楼是个什么去处?” “哟,一看您就是刚从外地来的。”伙计笑道,“城西云流茶楼谁人不知。茶楼掌柜与西城的试剑山庄交好,又与青辰门中某位大人物有交情。现在去那边喝茶可是这城里身份的象征。您往出了西城门,一直往西走,路边就是。” “哦?茶楼与青辰门有关系?”听到这,风凌心里稍稍安心了些。 “那是!”说着,伙计将面和一屉包子送上,“哎!还有您的醋!”说罢,伙计将一小碟醋送上。 “多谢小二哥!”风凌道了声谢,从桌上筷子筒里抽了两根筷子,赶紧吃了起来。 云流茶楼。 从早点铺子出来,风凌找了个无人之地乔装改扮了一番,赶到茶楼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生怕有人认出她,风凌在茶楼外等了片刻,确认无人注意她之后,才敢走向茶楼。 “奇怪?今日没人?”风凌站在茶楼门前,看到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伙计招呼客人,“还是我来早了?” 算时辰现在不过是辰时两刻,风凌心头忽感一阵不详——青澜城西郊只有这么一条路,一直通往青辰山东麓的试剑山庄,向来都是有人走动的,现在怎么没有一个人影?难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秦无痕说错了? 此刻也不顾会否暴露身份,风凌站在门外喊道:“有人吗?!” 然而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回应。 “奇怪?”风凌不敢擅入,正想转身离去。 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几枚暗器,直冲风凌面门而来,她即刻拔剑将袭来的暗器尽数挡住。未等风凌发问,只听得远处一声弦响,一道凌厉的气劲袭来,正中她手中的长剑。只觉手中陡然增加了千钧之力,将她推向身后的茶楼。 “哐”的一声,风凌的背脊撞在茶楼门上。两扇木门当即分开,发出两下难听的“吱呀”声,靠在两边的墙上。 “可恶!”风凌从地上爬起来,望向路那边的竹林,想看看究竟是谁偷袭她。 忽地,风凌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惊道:“不好!”说着,转身向茶楼里看去。 这是一个三面有两层回廊,中间是天井的茶楼。此刻,天井中央还搭着一个背对门口的戏台。风凌站在门口,看不清里边的情景,只能看到戏台两侧的回廊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死尸,一眼数去大约有十多具。 “怎么回事?!”风凌吃了一惊,提着剑往右侧里走去。 其中有几人被一剑封喉倒在桌旁,另有几人倒在走廊上,背上中了数剑。看他们的衣着服饰,都不是普通百姓,倒像是什么门派的人。其中有几人服饰相同,看去应当是一路人。风凌在一楼查看了一番,其中竟有三个身穿青辰门服饰的人。 “不好!”风凌暗自气恼,“他们怎么会死在了这里?” 风凌弯下腰迅翻看其中一具尸体的伤口,疑道:“血还没干,人应该没有走多远。” 想到自己来时在门外遇到那个神秘人,风凌心冷了一大截,无奈道:“看样子已经走远了……” 忽然,二楼传来一声响动,风凌一个激灵,一个转身跃上戏台,朝着周围喊道:“是谁?快给我出来!” “再不出来我就要上去一个一个找了。你还不出来么?!”风凌仗剑在手,巡视了一番周围的情况。 一阵短暂的沉寂之后,她的头顶传来一声轻微的“噗通”声。风凌赶紧抬头一看,一张大网从天而降,要将她罩住。 “快走!”从戏台右侧蹿过一个身影,揽住她往往戏台左侧飞去。 风凌看清了来人,惊道:“怎么是你,谢问川?你不好好地在家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救你。”谢问川脸上现出一丝笑意,待到落地,一把将她放下。 “哎!什么情况啊?!”风凌问道。 “你中计了!先离开这里!”谢问川来不及解释,指了指门的方向,“你先走!” 风凌怔了怔,赶紧应道:“哦!好!” 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口跑去,刚过拐角没走几步,一群手执刀剑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将两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谁?”风凌将剑横在胸口,看着眼前的人。 黑衣人之中站出一人,像是这群人的首领,说道:“奉上封之命,今日上午凡是进入这茶楼的,格杀勿论。杀!”话音一落,周围的黑衣人一拥而上。 “小心!”谢问川嘱咐道,一把将风凌揽起,借着她手中的剑将一圈黑衣人手中的剑齐齐削断。 “啊?!”黑衣人群发出一声惊叹。 “知虚境?!”二楼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黑衣人首领随即示意众人退后。 一个身影从二楼跃下,站在谢问川面前。看那人看年纪约莫五十上下,一把羊角胡子,身着红袍,罩着一件黑衫。 “我来会会你!”说罢,那人一掌向谢问川打去。 谢问川见状,松开风凌,抬手迎击。掌力相接,登时发出一声巨响。两人相持不过片刻,各自向后退去。 “知虚境五层?!”在这种地方遇到高手,谢问川有些惊愕。 “你……你……不……不可能!”老者又是一掌打向谢问川。 “没时间和你们在这里耗!”谢问川左手接下老者一掌,趁势上前一掌打在老者胸口。 “噗!”老者被打翻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吴长老!”黑衣人首领大惊失色,转身去扶那老者。 “无论如何……拖……拖住他们……”老者伤重垂危还不忘发号施令。 “你们几个围住他们!”黑衣人首领吩咐道,“来两个人先送吴长老走!” “是!”剩下的黑衣人虽然众口应和,但手中兵刃尽毁,心中饶是没底。 谢问川丝毫不给他们机会,拔出背上布包里的剑,一个横扫将面前数人掀翻在地,拉着风凌往门外跑去。两人刚到门廊,看到刚才那位吴长老站在门外。 “放毒!”看到两人出来,吴长老即刻下令。 边上两个黑衣人手中发出暗器,割断了大门门楣上的绳子。绳子一松,门边挂着的两个竹筒应声落地。竹筒碎裂,腾地出现一片灰雾。谢问川也来不及多想,一手掩着口鼻,一手拉着着风凌闭上眼就往外冲去。 “他们中了毒,活不了多久!”吴长老本以为胜负已分,但见两人尚能冲破毒雾出来,一时惊慌,准备脚下抹油,“我们先走!” 黑衣人吹了一声口哨,扶着吴长老进了茶馆边上的竹林。带着风凌刚冲出毒雾,谢问川正想找那吴长老出气,却发现风凌靠在她身上,手中的剑滑落在地上。 谢问川转身扶她坐下,问道:“你怎么了?” 风凌的脸上已经开始透出一丝苍白之色,然而这苍白中还带着几丝黑气。 “呃——”风凌吐出一口黑血,嘴唇却因为沾了血而显得格外妖艳,“那烟雾里有毒……我好像中毒了……” “不对!”谢问川探了探她的脉象,“这毒怎么散得那么快?” 风凌无力地摇摇头,蹙着眉说道:“我也不知道……” 谢问川仔细看了看她的症状,说道:“这不像是普通的毒……好像是蛊毒!” “蛊毒?” “夌州南部养蛊之风盛行,应该是从那边传过来的。看你的情况,若无解蛊之法,撑不了多久。” “但是这蛊毒遇到我的身体怎么发作得这么快?”说着,她口中又吐出一口鲜血,在嘴角处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先别动。”谢问川在她身后盘腿坐下,为她输入灵力。 “没用的。”风凌摇摇头,勉强转身推开他,“你还是先走吧!茶楼里边死了三个青辰门的人,等会儿青辰门的人来了,我们两个可都解释不清楚了。” “别说话!”谢问川的手中送出一股和煦的灵力,流入风凌后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风凌心头一暖,思绪纷飞,突然感到喉咙一甜,又吐出一口鲜血。 “呃——” “好点了吗?”谢问川问道。 风凌却没有在听他说话,侧耳听了听四周,她焦急地催促道:“你快走!好像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两人一抬头,眼前多了三个人,都穿着青辰门的服饰。 “秦无痕?”谢问川看到来人为首的竟然是秦无痕,有些错愕。 风凌抓起地上的剑,贯注全身灵力朝着三个人并指一挥。长剑发出一声轻吟,朝着三人疾速飞去。三人见状纷纷纵身向两侧一跃。秦无痕动作稍慢,虽然避开了致命的一击却也受了伤,被剑气击中右肩躺倒在地。其余两人被剑气波及,趴在草丛中,不省人事。 在秦无痕三人身后,站着另外两人:欧阳璇和沫兮。显然她们也是刚刚赶到这里。欧阳璇见到坐在地上的两人,急忙朝他们跑了过去。沫兮拔出剑上前查看完秦无痕的伤势,才走了过来。 “哥哥!”欧阳璇看见谢问川,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原来你早就来了?” “怎么你也来了?”谢问川抬头看到了她,微笑着说道,随即又想起风凌,催道,“快看看她!” 欧阳璇蹲下来,娴熟地察看着风凌的症状。 看到风凌虚弱的样子时,欧阳璇有些意外,又探了探脉,问道:“这是……诛心蛊?奇怪?诛心蛊是****,现在怎么会发作的这么快?”说着,欧阳璇迅速出手封住了风凌身上各处穴道,又从腰际的袋子中掏出那个白玉盒子。 欧阳璇打开盖子。只见盒子里面被分成数十个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都满满装着不同颜色的药粉。她伸出手指沾了些风凌吐出来的血,先闻了闻,又小心地尝了尝。在白玉盒子中选了其中几种药粉喂到她口中。 “谢谢你了。”风凌无力地朝她笑了笑。 “不用谢。”欧阳璇笑着摇摇头,又伸手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只能暂时缓一下,诛心蛊并不难解,只是得费一些时间。” “师姐。”沫兮走到风凌面前,“师姐你没事吧?” “秦无痕伤势如何?”风凌无力地问道,苍白的脸上可以看到黑气褪去了一点。 “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昏了过去。”沫兮回道。 “我还是中计了。”风凌尴尬地笑了笑,又说道,“茶楼里死了三个青辰门弟子。刚才又打伤了秦无痕,这下是真的解释不清楚了。幸好没有大碍,不然这个梁子算是结死了。” “师姐放宽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沫兮宽慰道,“我再去看看另外两人。” “等等!”欧阳璇叫住了她,“给他们吃这个。”说着从身侧的袋中取出一个小瓶交给她。 “这是什么?”沫兮问道。 “定心丸。”欧阳璇回道,“静心止痛,顺便让他们多睡会儿。” 沫兮接过药瓶,走到青辰门三人边上,一一喂下定心丸,又将秦无痕和另外两人拖到路边。 见沫兮收拾完残局回来,谢问川看向风凌,问道:“你能走吗?” “嗯。”风凌点点头,伸手示意沫兮到她身边,“沫兮,是我拖累你们了。” “师姐你别这么说!”沫兮有些慌乱。 风凌苦笑了声,拉住她的手,又说道:“你立刻返回水洲涧找到沫妍,即刻宣布我已经叛出湄华宫。之后的一切都按照昨晚我跟你们说的去做。” “师姐……这……”沫兮轻咬着下唇,有些不情愿。 风凌神色惨淡,墨绿色的瞳仁中透出一丝黯然,恳求道:“沫兮,我回去只会拖累大家。” 沫兮听后默然不语。 “沫兮,回去告诉她们事情的原委。认真修行,保住师父留下的湄华宫,好么?”风凌央求道,“我求你了!” “好。”沫兮思虑了很久,才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沫兮。” “嗯?” “谢谢你。”风凌欣然道。 沫兮感到脸颊有点热,但却又感到浑身冰冷。意识到气氛有些奇怪,她连忙问道:“师姐,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青澜城离青辰山太近,容易遇上青辰门的人。这里是不能再待下去了。”风凌摇摇头,一脸茫然,“我跟着他走。”说着看向谢问川的脸。 谢问川面色温和,点点头。 风凌又转头问道:“小璇,你要和沫兮一起回水洲涧吗?” 欧阳璇拉了拉谢问川的袖子,摇摇头,怯道:“哥哥。我想回一趟云州城。” “回云州?”谢问川颇感意外,“好吧!不过得等你凌姐姐的身体好些再说。” “既然这样,到时候我也会陪你们去的。多一个陪着总是好的。”风凌点点头,尝试着站起来,却因为全身无力再次坐倒在地上。 “好了,现在就先不要逞强了。”谢问川按住风凌,点了点她的眉心。 “哼!”她嘴角一撅,有点无奈地说道,“沫兮,你现在就回去吧。记住,路上千万不要让青辰门的人发现了。” “是。师姐,那……也请您保重。”沫兮朝三人行了礼,转身准备离去。 “沫兮,等一下!”风凌又叫住了她,“把这个拿去,转交给沫妍。”她解下腰间的一块紫色玉佩,交到沫兮手里。 “是。”沫兮接过玉佩,也不多说,匆匆朝着青澜城的方向走去。 谢问川用一种带有种戏谑的语气问风凌:“你就不怕她拿了这东西后,回去自己当了掌门?” “不会的。”欧阳璇接道。 “你怎么知道?”谢问川疑惑地看着她们。 风凌笑了笑,解释道:“沫兮的确很有主见,有自己独特想法。但是在一些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何况当时我说让沫妍接任宫主之位的时候,湄华宫所有的人都在场。再说了,她们亲如姐妹,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休息了一会儿,风凌吃力地站了起来,在欧阳璇的搀扶下,和谢问川一起离开了云流茶楼,朝着青澜城的方向走去。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时,躺在地上的秦无痕闷哼了一声,身体抽动了一下,朝着身侧的草丛中一个翻身,之后便不再有任何的响动。 第六章红衣 二更。青澜城。平意客栈。 突然,一个黑影掠过窗外。同时,窗外射进来一片金叶子,深深嵌在床柱上。 “谁?”一个身影应声飞出窗户。 出了客栈外几里地,两人绕过青澜城的大小街道,一前一后到了城西。前面就是从茫茫青辰山西麓余脉延伸过来的茂密竹林。 谢问川发觉前面的黑影始终不紧不慢地跑着,丝毫没有要将他甩掉的意思,不禁心中满是疑惑。猜不透那人是何意思,思忖许久他还是决定继续跟着,看看究竟所为何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扎入了茂密的竹林中。 两人到了竹林深处一处岩石台地上,前面的人停了下来。这里竹子稀疏,倒是露出一块地方能看得到月光。谢问川站在离他三丈外的地方,手执长剑。 “这位公子,我家主人要见你。”那个黑影转过身对他说道。 还未等谢问川看清他的脸,他就隐入竹林深处的黑暗中。 谢问川一脸警惕,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我。”一阵清冷又带着些轻蔑的女子的声音从竹林深处传来,一个身影也随着声音慢慢走了出来。 谢问川借着月光定睛一看,竟然是个韶龄女子。 女子身着一袭暗红色的长裙,长裙的红色在透过枝叶微弱月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刺目。仔细看去能发现那片暗红色中竟然镶嵌着一道道如网状般的金丝。她腰间右侧挂着一块青玉玉佩,左侧佩着一柄短刃。那刀刃即使是在鞘中,也隐隐透着暗紫色的光,显然是一柄世间罕见的神兵。 “如何?”女子脸上的笑容古怪,这时正偏着头看着他。 “你是?”谢问川回过神来,反问道。 “听说你身手不错!”女子轻笑一声却没有回答问题,伸手从腰间拿出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又说道,“有人托我将这样东西带给你。” 女子纤细的手里是一块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灰白色绸布,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这是?”说着谢问川就伸手要拿过绸布摊开仔细察看。 “哎!”女子手一缩,制止了他,接着说道,“要看的话自己回去看吧!” 谢问川皱着眉,还想问什么,收回了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红衣女子见他如此,笑了笑,却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松了一口气道,“好了!要办的事也办了,要说的也说了。”说罢,将东西交给谢问川。 “姑娘……敢问姑娘姓名。” “不便多说。”她又轻笑了声,说道,“不过我劝你一句,此物事关重大,还是不要让别的人知道这个东西。”说完,她转过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女子的身影在竹林中渐渐黯淡下去,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说道:“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听说赤敛那个怪人为了弄到这个也是花了不少心思。不过我看那上面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也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把这东西亲自给这么一个人,还害得我大老远地跑一趟……”她接下来的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红衣女子的身影没入了竹林中的阴暗处,很快便没了脚步声,想必是去远了。而之前带他前来的那个黑影也不知在何时消失了。 谢问川将绸布仔细端详了一番,听她说的没有打开,塞入怀中。刚走出一步,发现脚前有一个明亮的东西,在月光下闪着耀眼光芒。他弯腰拾起一看,竟然是刚才女子手上带着的金手镯。手镯做工十分精致,表面錾刻着繁复的花纹,握在手中竟有隐隐的灵气涌出。手镯背后背面刻着“慕颜”两个小字。 谢问川也没多想,将手镯塞进怀中,转身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翌日。 三人在客栈里休息了一夜。风凌的情况并不好,昨日吃过晚饭就沉沉睡去了,直到今日辰时才醒过来。不过看起来她的身体应是好多了,虽然还是内息不畅,但至少不再像之前一样一直感到头晕乏力。 考虑到风凌的情况,趁着空闲时间,谢问川又在青澜城南找了车夫和一辆马车。可是风凌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多大事,可以启程前往云州,坚决不肯乘马车。而欧阳璇也表示无所谓。无奈,他只得又去找了三匹马。 刚吃过午饭,三人就沿着大道匆匆向云州城赶去。秋日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得人很舒服,也让人感到一丝倦意。 三匹马在道上缓缓地走着,他们不敢走得太快。日至西山,三个人才走出青澜城外三十里路的范围。虽然说休息了一晚,但是风凌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坐在马背上受着颠簸,像是要掉下来一样。 走在前头的谢问川停下马,回头问道:“你没事吧?” 风凌只是无力地摇摇头,回道:“没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蛊毒似乎对我有特殊的效果……头痛得很……” 谢问川抬头看到前方远处的山脚下隐约有阵阵炊烟袅袅升起,料想是道边的村镇,再不济也是有几户人家,于是问道:“要不要去前面的村子里休息一下?” “还是不要了。”风凌皱着眉,嘟哝着嘴摇了摇头,“最近这地方不太平。昨天听青澜城里客栈的小二说,附近这片山总是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嗯。”欧阳璇点点头,“我也听说了。昨天那个打扫房间的小二说,前几天就是这儿附近的村子里有几个猎户不听村里老人劝告,去了周围几片以前从未去过的山打猎。结果回来后都变得疯疯癫癫的,就好像是撞邪了一样整天胡言乱语的。” “竟有这样的事?” “嗯。”欧阳璇肯定地点点头,“很多人都这么说,不像是假的。” 谢问川看了看风凌,又问道:“从青澜城到云州只有这么一条路?” “嗯。”欧阳璇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山势,喃喃说道,“这山高林密的,也许他们是中了山间的瘴气吧……” “嗯……”风凌嘟哝了一声,身子在马上一歪,倒了下来。 “小心。”谢问川一伸手,拉住她,将她拥入怀中。看着她憔悴的面容,不禁感到一阵心疼。 摸了摸她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谢问川对欧阳璇说道:“时间也不早了,索性我们到前面的村子里休息一晚。她现在还在发烧,看来蛊毒还残留体内不时发作。” “嗯。”欧阳璇乖巧地点点头,催马小跑着向前,先行到村子里打点一下。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前边竟然是个较大的村子,村子里还有一家客栈。 听说这个村子是专为那些想要上青辰山的人歇脚的。因此,这里的客栈房间甚多。 欧阳璇和两个店小二等在客栈大门外。看见两人过来,欧阳璇连忙跑过去从马背上将风凌扶下,带她到了已经准备好了的房中。一个小二上前招呼谢问川,另一个则牵着两匹马走向客栈后门的马厩去了。 客栈房中。 过了一会儿,谢问川也走了进来,问道:“妹妹。她怎么样了?” “哥哥!呃……”欧阳璇突然停住了,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说道,“很奇怪,这蛊毒在凌姐姐的身体里发散的特别快。虽然昨天用了一天的药,大部分毒全部被她吐了出来,但是体内残留的毒还是会随时会复发。要想完全治愈,只能将她体内的余毒全都聚在一起,再设法逼出体外。只是这样子,可能会伤及身体。”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用药也可以,但是需要些时日。这蛊毒在体内游走,见血就化开,再拖延下去可能有性命之虞。昨日我用化玉丹暂时护住了凌姐姐的心脉,今天早上看她体内蛊毒差不多消散了。但是没想到现在却突然复发了。”欧阳璇摇摇头,又补充道,“不过,若是有柳姐姐风鸣丹的话会好办得多。” “柳荫可是远在柳州城呢……”谢问川嘟哝了声,又思索了番,点点头,嘱咐道:“妹妹,你先出去吧!记住,暂时不要让人进入这个房间。” “知道了。”欧阳璇心中领会,点点头,又从腰际的袋子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瓶和一个绿色的小瓶放在床边上,“诛心蛊一旦遇血就会变得十分阴邪。你身上的蛊毒刚解,千万不要吸入毒血的血气。黑色瓶子里是化玉丹碾碎后的粉末,洒在毒血上就行。绿色的瓶子里是静心凝神的碧露丹,记得给凌姐姐服下。”说完,欧阳璇快步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谢问川看着欧阳璇出去,等到门外没有一点声音后,他将风凌扶起,让她平稳地坐在榻上。谢问川站起身,右手并指一挥,连续点在了她胸口以及背后的几处穴位之上,最后一指直抵眉心,为她输入灵力。当灵力在她体内流转一周天后,两人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呃——”突然风凌灰白色的脸上眉头紧锁,又痛苦地**了一声。 谢问川陡然在指尖加大力道,一大股灵力在瞬间汇入她的体内。 风凌双眼紧闭,眉头紧皱,脸上的苍白之色正在逐渐退去,却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重的黑气。渐渐地,黑气愈变得发的浓重,积聚在眉心久久不散。感觉到胸中的气血不断翻腾上涌,风凌转过头朝着地上吐出一口鲜血,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几分。 谢问川迅速收手站到一旁,侧过头看见地上的那摊血中还混着些黑色,并且不断有黑红色的血气蒸腾上升。他想也不想,拿起枕头边上欧阳璇留下的黑色小瓶,打开瓶塞,将全部药粉倾倒在了那摊黑血上。 “嗤”的一声,药粉一遇到黑血立刻化为一阵白烟,与血液搅在了一起。等到眼前的烟散去后,地上一切的痕迹都消失了,什么也没留下。 谢问川拿起枕边的绿色小瓶,倒出几枚墨绿色的药丸给风凌服下,又轻轻扶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 不一会儿,门外闪过一个人影,有人轻声喊道:“哥哥。” “进来吧!”谢问川草草整理了一下房间,招呼少女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欧阳璇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她将盆放在一边的破木桌上,拿出一块毛巾,在水中微微沾湿后给风凌擦了擦脸。 “哥哥,你先出去吧!”少女朝她笑了笑,“看面色,凌姐姐已经好多了,这里有我就行了。” “也好,我出去走走。”谢问川觉得她说得对,于是点点头走出房门。 客栈里除了在大堂打扫的小二并无他人,他径直出了大门,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闲逛。 在村子西北角的小土坡上,谢问川止住了脚步。站在这里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客栈和客栈大门前通向山上的大路。 谢问川想起了在青澜城竹林里遇到的那个红衣女子。他拿出了那块白色绸布。如那女子走时自言自语所说的一般,整张绸布上没有任何东西。或者说,这就是一快年代久远的绸布而已。他失望地摇摇头,将那块绸布叠好。 “这位道兄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之处?”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谢问川下意识地紧了紧手,回过头看了一眼来人。 来人身着灰衫,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微笑着说道:“谢问川,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吧?” 谢问川脸色缓和了几分,说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这话我觉得应该是我问你。”灰衫男子轻轻摇了摇扇子。 谢问川没好气地看着他,问道:“有话直说。” 那人没有回答,收了扇子拍了拍谢问川的手臂,问道:“我说,都过去七年了,你想回山上么?” “都过去七年了……”谢问川默不作声,抬头看着东北方向的天空,说道,“回不去了。” 灰衫男子神秘地笑了笑,说道:“这可不一定。道铭不理世事,恐怕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李承阳和许灵泓年前出关时还提起了你。任剑一再怎么强硬,料他也扛不了多久了。若是道铭知道了,恐怕山上又会被搅个天翻地覆。” “到时候再说吧!”谢问川敷衍道,忽地想起了什么,又说道,“你大老远跑来这里找我不会就是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吧?” “还是你了解我。”灰衫男子一笑,“说说正事。” “什么正事?” “我日观星象,不出几年,地界将有大劫将至。” “夜观星相?”谢问川冷笑了声,“没看出来,你还会看星相。” “好好好!我听说的。”灰衫男子一脸尴尬,“我听说的,行了吧?” 谢问川笑道:“行行行!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 “其实……这事……确实是我夜观星相看出来的。” “哦。那算了。”谢问川摇摇头,准备走下土坡。 “哎哎哎!我话没说完!”灰衫男子拦住他,“另外,数年前我曾听闻,北幽妖界之中有传言,北幽界将遭逢天劫,云溪城也会陷落。” “没了?” “没了。” “一会儿是地界大劫将至,一会儿又是北幽妖界的传说。你这和没说一样。行了行了!”说着,谢问川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灰衫男子喊住他,“这次天劫与上古神魔大战有些许联系。若真是如此,到时候莫说妖界,整个地界都会陷入其中。” “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你的推测。” “有些是我的推测。但是我还听说了一些有关此事的传言。” “哦?”谢问川依旧没有任何想法,但看他兴致盎然,只得附和道,“说来听听。” 灰衫男子打开扇子,摇了摇,缓缓说道:“南陆曾流传一段童谣,里面也暗藏了天劫的预兆,与我所知相近。所以……”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谢问川。 “又来了又来了!几句童谣而已,你也相信?”谢问川嗤之以鼻,“或许就是像你这样闲着没事的人到处传谣,才有了那些童谣。” “哎!”灰衫男子将手中折扇一收,甚是不忿,“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可是有真凭实据的。” “那你倒是说啊!” “你可以知道上古神器?” “有些印象。” “那你可知道上古神器与上古神魔大战的联系?” “传言上古神魔大战后,神族以天地灵力灌注于上古神器之中。此后绝地天通,神族归于神界,神器散落地界。” “你说的不错,但是神器真正的用途你只提到了一点。” “神器的用途?”谢问川沉吟了一声,“莫非是绝地天通?” “嗯。但是绝地天通并非仅仅是封闭地界与神界的来往。神魔大战后,神界、地界、鬼界以及魔族前往的异域之间皆有通道连接。魔族只是暂时败退,总有一日会再度威胁地界。而神族存于地界,于人族而言无异于厝火积薪。所以对于地界而言,绝地天通是必然之举。不论过程如何,绝地天通最终实施,各界之间的通道尽数封闭。” “所以神器就成了这些通道的钥匙?”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至于如何利用神器实现绝地天通,又或是如何重新打开通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说神器与这次天劫有关。”谢问川略有所思地点点头,凑到他面前,小声说道,“你这是在撺掇我去承云山?” “哪儿能啊!其实吧……我并不是很在意你能不能回去。”灰衫男子尴尬地笑了笑,又说道,“我姑且说之,你姑且听之。承云门的那柄破剑我看过了。这么说吧!虽非凡品,但根本就谈不上神兵。就算你去拿来也没用。” 谢问川脸色变得有些惨淡,顿时没有听下去的欲望,直起身子就要走。 “其实我下面说的,才是你应该在意的。” “你说。” 灰衫男子也学着谢问川之前的样子,凑到他面前,小声说道:“其实我看上了那个乾坤玄明鉴,或许还能派上用处。” 谢问川听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我也看上了那个。要不咱俩现在就去问问宗敬玄,先借个一年半载的?” 话一说完,灰衫男子就陷入了沉默,今天也许是出门没看黄历。 谢问川抬起头看着远处那条上青辰山的大路,问道:“时辰不早,你还有别的事么?” 灰衫男子轻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没了。该说了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要走了。” “你又要去哪里?不会真去青辰门吧?” 灰衫男子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没病,我也没疯。天劫一说你爱信不信。我呢,到处逛逛,顺便打听一下那几件上古神器的下落。怎么的,我也得在天劫到来之前好好游览一番各地风景。” “你倒是想得明白。”谢问川也不挽留,又道了声,“也好。后会有期了!” “好啊!”灰衫男子摇着扇子沿着上来的路走了下去,又说道,“对了,刚才忘记告诉你了。两大门派里近年来似乎出了不少天资出众的人,差的也都已经到了知虚境了。你自己小心。” “多谢提醒!” 灰衫男子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不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客栈前的那条大路上。 “天劫?”谢问川虽说半信半疑,但是心中还是难以平静,看着上青辰山的大路,“乾坤玄明鉴究竟有什么秘密?” 夜色渐深,没了鸟雀回巢的鸣叫声,周围越来越寂静。 第七章青璧(一) 青澜城。 天色昏黄,眼前只有透过窗帘映进来的一点微弱光芒。 秦无痕坐在马车里,身边有两个受了重伤的同门,他探出头问赶车的师弟林夕宿:“现在什么时辰了?这是在哪里?” 林夕宿看着前路,催马前进说道:“秦师兄,你已经睡了快一天了。你们伤我已经请了青澜城的大夫看了,现在已无大碍。” “是这样……”秦无痕按着昏沉的头,又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秦师兄,昨天我接到你的信,还想着今日早些去茶楼等你,没想到你们竟遭到了歹人袭击。” “此事说来也蹊跷。我和两个小师侄刚到茶楼外,就遇到湄华宫宫主风凌从里面冲了出来。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她就突然出手,将我们打伤。” “湄华宫?”林夕宿有些意外,“怎么会?” “先不说这个了。林师弟,我们这是去哪里?” “掌门师叔昨日离开青辰山云游封州,走之前派人送信给你。惠师妹在云州城找到了一些有关穹州的线索,但是那地方与唐州各个势力都有些关系,有些麻烦。掌门师叔让你去云州城找惠师妹会合,商讨下一步对策。大师兄这两日正在铭阳城,若是来得及我们还可以在云州城与他汇合。” “惠师妹找到线索了?” “嗯。云州城南有一座古墓,据说是汪远的墓。汪远当年掌控唐州海运,富甲天下,也是他出资修缮了天地港。他的墓里或许会有东海海图。”林夕宿解释了一番,又问道,“话说,秦师兄,掌门之前说要在夌州和唐州交界一带修建港口,为什么不直接用唐州的天地港或是云梦港呢?” “这两个港口海运往来繁忙,难以掩人耳目。而且,看当日师尊说话的样子,应该是有别的顾虑。”秦无痕也不清楚其中缘由。 “也许吧……”林夕宿一脸迷茫,“先不管这么多了,我们得赶紧到云州城。惠师妹她们该等急了。”说着,他手执马鞭催马向前。 “嗯。”秦无痕点点头,没有多说。 天已经完全暗了。一轮明月静静地地照着大地。林间升起了薄薄的轻雾,为周围的青山披上了一件缥缈的轻纱素衣。 “啊——”客栈那边传来一身尖叫,像是欧阳璇发出的。 谢问川闻声,来不及多想,纵身从土坡上跃下,抄近路回到客栈。 “发生了什么事?!”从门外走进来的谢问川问道。同样这么问的还有刚从房里走出来站在楼梯上的风凌。 谢问川看见她,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风凌看见他,微微一笑,说道:“别担心,刚吃了小璇给的药,现在好多了。对了,发生什么事了?!” 谢问川耸耸肩,说道:“我也想知道。” “哥哥。”欧阳璇跑过来,怯怯地躲到他身后,“这些人一直缠着我。” 谢问川回头一看,眼前站着十几个村里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只见他们人多势众,却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谢问川皱着眉问道:“诸位有何贵干?” 这时,风凌已经走下楼,来到了他们身边。十几个人相互看了看,似乎得到了一致的结果。一群人在领头人的带领下纷纷朝他们跪下,不断哀求着什么。 “他们……”风凌看了这一幕,心中思绪繁多,呆呆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问川摇了摇头,扶起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老者,又对其余的人说道:“你们先起来吧!有什么事慢慢说。” 那个须眉花白的老者恳求道:“请这位姑娘答应我们,救救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吧!” “敢问您是这里的村长?”谢问川问道。 “是。本村有陆姓和李姓两大姓氏,老朽是陆姓的族长,也是这里的村长。”老者点点头,泪眼朦胧。 “老人家慢慢说,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半个月前去深山打猎,但迟迟不见他们回来。十天前村里召集了年轻人上山寻找,却也是一无所获。四天前,偷着去打猎的李家二狗子昏迷在十几里外山脚下的小河边,被一个好心的商队老板发现带了回来。可是二狗子回来后就像中邪了一样每天胡言乱语。村里的郎中看过后都说他都是中邪。我们又请了云州城外道观里的大仙看了,说他在山间乱闯惹恼了山神要受惩罚,收了钱又开坛作法,却不见有什么变化。” 听了那个村长说的话,三人都觉得有点好笑。离这个村子最近的地方要数青澜城了。更何况青辰门就在山中,其作为剑宗巨擘,门中高手众多,多多少少也会照顾山脚下的村镇不受妖魔的侵扰。村子边上就有上山的大路,何必要不远百里去云州城请什么大仙呢? “既然是中邪,我们就无能为力了。”谢问川回道。 “哎哎哎!”陆村长连连摆手,“昨天有个从柳州过来的商队,有个随队的姓秋的郎中,他在柳家的药铺跟着学过几年,看了只说是中毒!” “秋问水?”欧阳璇脱口而出。 谢问川眼光落在欧阳璇身上,她怯怯地吐了吐舌头。 “柳家还真是藏龙卧虎啊!”谢问川不得不叹了口气,又问道,“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找我们呢?” 陆村长一敲手中的拐棍,看着风凌说道:“可不!之前还看见你们带着这位还在昏迷的姑娘进了客栈,可才过了几个时辰,现在都能下地了。我们只是想请你们帮我们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问川感觉这事是躲不过了,就回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身后的欧阳璇。欧阳璇却怯怯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无能为力。”谢问川对众人摇摇头。 一群人听了,都议论起来,大多数都是叹息自己失踪的亲人没救了。 然而站在谢问川身边的风凌却突然喊道:“等等!我倒是想去看看。” “你?”众人都是不相信地看着她。 谢问川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病刚好,贪玩的毛病又来了。” 风凌脸上一副自傲的神情,撅起小嘴,不满道:“哼!那你就看着吧。等我治好了他们,再让你妹妹拜我为师吧!” 谢问川笑了笑,说道:“那好,我倒想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是不是,妹妹?” 欧阳璇朝他们笑了笑,没有回答。 风凌朝他们两个做了一个鬼脸,又对村长说道:“你们先起来吧!这样子我可消受不起。还请你们先带我去看看。” “好好好!姑娘这边请。”众人纷纷起身让出一条出门的路,村长就带着她朝客栈外面走去。其它的人也跟随着两人涌出门去。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谢问川笑着对欧阳璇说道:“妹妹,我们也跟去看看。” “嗯。”她点点头,走回房间拿了谢问川的包袱和自己带来的小布袋,“走吧!” 村中前来凑热闹的挤满了客栈门口。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但众人手中举着的火把照得客栈门前如白昼一样。 一行人簇拥着风凌和村长来到村北一个猎户的家里,他就是村长口中那个跟着去打猎的李二狗。李二狗家中有一个妻子和一个三岁的孩子。生活原本还算过得去,现在他得了这种奇怪的病,一家人的生计全落到了他的妻子身上。一家人只能勉强靠亲戚和村里人的接济过日子。 李二狗的妻子不曾见过这阵仗,立刻抱了孩子进屋安顿好,再出来迎接众人。风凌进了院门,看到门边台阶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的衣服上打满了补丁,但还算整洁。李二狗此时正浑身颤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风凌转头对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众人不要发出声音,自己走过去把头凑到李二狗嘴边,想听他在讲什么。 渐渐地,她的脸色变了,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位姑娘,敢问他的病到底能不能医好?”村长问道。 “他是在去了哪里后才变成这样的?”风凌问道。 “就是沿大路一直下去的山里,前几年村里也有几个人胆子大的去过,但都没有变成这样的。只是最近的几个月里,只要去那一片的山就会出现这样的怪事。前两天隔壁村子也有人这样,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敢到那边去了。” “他只是受了惊吓。不过……”她点点头,对站在人群后的欧阳璇喊道,“小璇,你过来一下。” 欧阳璇怔了怔,挤过人群走了过去。 风凌轻声对她说道:“你帮他们看看吧!好像是中毒了。” “嗯?中毒!?”欧阳璇略有所思地点点头,仔细地看了看李二狗的病症。 过了一会儿,欧阳璇转过头低声对风凌说道:“他是中毒了,又受了惊吓。中的是‘失魂烟’,一般的江湖骗子都用这个糊弄人,让人产生幻觉。只是这里面又被人添了一些东西,稍微有点难办。这样吧!我先开几副药给他们先解了毒。另外再开几副安神静心的药,服用七日后就能好了。只不过日后要注意,千万不能受到惊吓,不然可能性命不保。” “好了。”风凌对众人说道,“他只是中了毒,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小姑娘会给你们开几副方子。你们按方抓药,拿回去给把药煎了,给他们喝了就会好的。” 众人半信半疑,但看到风凌说的头头是道,有联想其之前欧阳璇的医术,相信大过了怀疑。 陆姓村长站了出来,又说了几句,无非是委婉地解释了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众人听后自是对风凌千恩万谢,尤其是那个猎户的妻子。 欧阳璇借来纸笔,写好了两张药方交给他们,又将一些禁忌的事项详细写明给了其中一个识字的年轻人。见有了方子,一群人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立刻跟着年轻人到村子里的药铺买药去了。 风凌笑着看着他们离去,目光一瞥,却正好对上了正倚在门边的谢问川的目光。他正笑着看着她。风凌的脸唰的一下变得绯红,连忙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谢问川轻笑着摇摇头,走到院子里,让开路给那群村民离开。 风凌定了定神,叫住最后出门的陆姓村长:“村长,请您等一下!” 老者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请问恩人还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想问一下,他们去过的那几座山具体在什么位置?” “老朽也只是听年轻人说过,没有亲自去过。这个具体的位置……”村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沿着大道一直走下去,大约走个十几里,到了三岔口转向左边。再直走几里路,看到一条小河那就到了。”说话的人是那个猎户的妻子。 风凌有些疑惑,转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相公知道我身子不好,就一直上山采来草药给我调养身子。以前他只去那里采草药,他最后一次上山去就是为了去给我采药。” “是这样……”风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告辞!”说完,拉着欧阳璇跟着最后几个出门的村民向门外走去。 看见她问了几个稀奇古怪的问题就匆匆跑了出去,村长和那个猎户的妻子都觉得摸不着头脑。两人站在原地发愣,一时竟忘了去抓药。 “你发现了什么?”两人出了门,不知何时跟在后面谢问川问道。 风凌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谢问川,转身故作神秘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谢问川没有回答,只是一脸无奈看着她。 “哎哎哎!你别这样看着我!”被看得很不舒服,风凌睁大眼睛瞪着他,又说道,“你想知道那个李二狗说了什么吗?” 谢问川被她看得心中一凛,只能正了正色,应和着问道:“他说了什么?” 风凌冷哼了声,吐了吐舌头,接着说下去:“他一直在说两个字,碧水。” “哦?”谢问川有些意外。 “哎!”风凌堆起一脸笑意无奈地朝他点了点头,一转头又皱着眉问道,“‘碧水’这两个字,我好像有些印象,但是记不起来了。也许是个地名!” 一直在一旁安静跟着他们的欧阳璇答道:“‘碧水’说的应当是云州城南青璧山中一个隐秘的修真门派的名字,就叫做碧水宫。相传,碧水宫中有一神兵,名叫司域。传说中是天地开辟时就存世的神器。” 谢问川听罢点点头,接着说道:“沿着这条大道往北走就进了青璧山。相传碧水宫建在茫茫的青璧山中,外人极难寻觅到。碧水宫自从由现任宫主重叶接管后,已经四十多年未出现在江湖上。门下弟子也是难觅踪迹,极少露面。” 风凌一听,卖力地点点头,说道:“对对对!我们现在就去那里看看!也许还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现在都已经天黑了,再怎么样也得等到明天天亮吧?!”谢问川对风凌这个性子感到头痛,“再说了,你身体还没好。不如明日一早再动身?” “我哪有那么娇弱……”风凌低低地嘟哝了一声,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欧阳璇想了想,对他说道:“哥哥,我想去村里的药铺买些需要的东西。你们先回客栈吧!” “嗯。你去吧!”谢问川微笑着答道,“天黑了,自己小心。” “知道了!”少女点点头,跟着前方火把前进的方向,向着村南边跑去。 看她跑远了,风凌忽然问道:“小璇真的是你妹妹吗?虽是以兄妹相称,姓氏却不同。你也不是云州人氏啊?还有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么多关于这里的东西?” 谢问川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说道:“既然是小璇自己要去云州,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算了!”风凌一甩头,“我看是连你也不知道。”说罢,自顾自地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谢问川叹了口气,跟着风凌向客栈走去。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三人收拾好东西,结了房钱。因昨夜帮了村里人大忙,客栈老板不但免了房钱,还送了三人一些干粮以备不时之需。考虑到要走山路,谢问川将三匹马与村里人换了些银两。三人步行沿着大道向北而去。 行了半日,日头渐高。 沿着大道走了十余里,终于看到了一个三岔口。按照那个猎户妻子的话,三人转向左边的小路。这半月来并未下雨,左边小路的路面显得特别凌乱,多是马蹄印和一些人的脚印。 三人沿着小路匆匆行了一段路,却被一条不怎么宽的小河拦住了。入秋有些时日,水面比夏季低了许多,河面上露着四五个大大小小的石墩,相隔都约是一步的距离。看来这些石墩原本就是准备给人走的。 “是这里了吧?”风凌走到河边挽起袖子洗了手。 谢问川和欧阳璇看到她的样子都笑了笑,走到她身边。 欧阳璇俯下身,指着河面,奇道:“这河水怎么感觉颜色有些……” 谢问川仔细看了看河面,点点头,说道:“有些泛着红……像是血迹。” “哗”的一声,风凌的手一下子从水里缩回来,溅起一大片浪花。她跳到谢问川身后,怯怯地看着水面,惊道:“你说什么?河水里面有血?” “其实是我瞎猜的。”谢问川坏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血迹。” “噢。”风凌拉下脸,冷声应道。 “河水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是血没错。”欧阳璇肯定地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山的深处,“源头应该是在河的上游。” “我们上去看看?”风凌问道。 谢问川无奈地一笑,说道:“刚才还怕得要命,现在怎么变得那么快!?” 风凌一面摆摆手示意他们快些走,一面嬉笑着回道:“这么多血,说明人都已经死了。人死了就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是不是?” “是是是!你真的不害怕?”谢问川满是无奈,“万一是妖物作祟呢!” “那当然是真的!”风凌头一扬,踩着水面上突出来的石墩走到了河对岸,又朝他们挥挥手,“你们倒是快点过来啊!” “好了,先过去吧!”谢问川看了看身侧的欧阳璇,笑着说道。 “嗯。”欧阳璇应道。 谢问川看着她几步跳到了对岸,也快步过河与她们会合。 一过河,小路就改变方向,沿着河边延伸向河的上游。路边一侧是河,一侧是丛生的树木,本就不大的空间被挤占了不少,就是最宽的地方也原本只容两人并行通过。此刻,路边的树木都有明显被人削砍过的痕迹。 路边虽然是那条小河,但是沿河上行,河面越来越小,此时应该说是一条小溪了。溪底陡然间变得深不见底,水流也快了许多,冲出的雪白浪花映得水面下的黑暗更加得朦胧不可见。 看着溪水,走在中间的欧阳璇突然停了下来。她蹲在河边伸手鞠了一捧水,放在鼻前嗅了嗅——水中的确有一股腐臭味道。 “先等一下!”欧阳璇喊道。 “怎么了?”谢问川回头问道。 “溪水里有股腐臭味,比山脚下的味道重了不少。” 谢问川望了望前方,说道:“看来我们离这股腐臭味道的源头越来越近了。” 欧阳璇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又仔细收了起来。她抬头看了看前方昏暗的树林,伸手从腰间的布囊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瓶,从里面倒出两粒药丸递给两人,说道:“我刚闻到一股甜腥气味,恐怕是前面有毒虫或是瘴气。这里面是避毒的药,你们先吃了吧!” “嗯。”谢问川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拿过其中一粒吃了下去。 风凌她看他如此爽快,也只能将信将疑地将药服了,跟着两个人向前走去。 沿着路走了近一个时辰,山路越来越陡,周围出现了清一色的竹林。在林间穿梭特别消耗体力,再加上已是时值正午,三人却还是滴水粒米未进,又饿又累,而眼前的路却还是不见尽头。 第八章青璧(二) 三人忍着饥渴又走了一大段陡峭的山路。忽然,眼前的竹林里出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空地上孤零零地立着一座竹亭。三人眼前一亮,纷纷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风凌抢先跑到亭边,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作呕。竹亭边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都已经腐烂发臭,令人作呕。 大约十来具尸体,身上不同位置的骨骼碎裂,像是被什么巨大的钝器一击命中致死。还有剩下的三十来具尸体,粗略看去都是被利器所杀。尸身上的伤口并不多,只有心口或者咽喉两处才是致命伤。这些人应该都是死于不同人之手,但是从装束上看,这两拨人组织严密,不像是一般的草寇。 “这里发生过什么?”谢问川捂着鼻子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紧锁,“这些人死因不同,应该不是同一人所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些人竟然都死在了这里!” 风凌硬着头皮避开地上的尸体,跟着另外两人慢慢向前走去。 然而才走出不过十几步,地上赫然又出现了十几具尸体。从装束上来看,这些人与刚才那些也不是一伙的。这些人死时都围在一起,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更奇怪的是,这些人身上并无半点受伤的迹象,也没有看到很明显的伤口,却七窍流血。只怕是被某个道法深厚的人震碎了经脉而死。 这些人的死亡时间有先有后。最早的是那些被震碎经脉而死的,死亡至少有十天了,尸体开始腐烂发臭,引来林中虫蚁的争食。其次是那些被利器格杀的,大约在七八日左右。最晚的是那些被钝器杀死的,不过一两日时间。 风凌抬头往远处一看,发现离路边极远处的草丛中掩藏着三具骷髅。不知他们是何时又何故在这里死去。 谢问川和欧阳璇走到近处一看,这三具骷髅的骨骸上多有劈砍断裂的痕迹。死因倒是显得很平常,都是因为打斗受伤而死。但是令人诧异的是这三具骷髅上的骨骸断裂处竟然多达数十处,周围的石头上依稀可见刀斧等利器劈砍的痕迹。可见这三人死前一定经过惨烈的搏斗。 “这里有一股特殊的甜香味。似是瘴气?!”欧阳璇嗅了嗅,“味道都被腐臭味盖过去了。”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尸体?”风凌脸色苍白,实在是忍不住,靠在不远处一株竹子旁俯身呕吐了一阵,直到把胃中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后,她的脸色才渐渐好转。 “这三人有点奇怪,不像是修行之人,却莫名死在这里。”谢问川负着手,看着石头上的一道劈砍痕迹,“地上有三柄被斩断的长剑。三个人应该是被数人围攻的。围攻的人手持刀斧,也不像是修行之人。” 欧阳璇并未理会谢问川,她拾了一根竹枝走到一具震碎经脉而死的尸体旁翻看着,说道:“奇怪!这些人虽然吸入了瘴气,但瘴毒侵入不多,怎么会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我本以为是中了噬魂烟,现在看来似乎并无什么联系。” “哦?”谢问川蹙着眉,走到欧阳璇身边,“你确定?” “嗯。”欧阳璇又起身指着那些死于外伤的尸体,说道,“他们中瘴毒很深,不然也不会轻易被人取了性命。” “不错!”谢问川点点头。 欧阳璇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说道:“有些奇怪,看这片林子处的位置应该不会有瘴气。这些人应该是不知道情况就贸然闯入,结果丧命在此。” 谢问川伸手捡起地上的一柄剑看了看,又扔到了地上,说道:“死在这里的人都是外来门派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风凌坐在林间北侧一块凸起的大青石上看着他,面色苍白。 谢问川掸了掸袖子,转头用略带有嘲笑的口吻说道:“碧水宫同湄华宫一般,门下都是女弟子。这边至少来过三批人,都死在了这里。就是剩下的这三个人倒是有些奇怪。看他们身上剩下的衣服残片,像是乡野村夫。但是其中有一人缺了一截手指,边上有一个金子做的,像是手指一样的东西。想来应该是当初此人戴着手套,里面是用金子做的义肢。而且看他们尸体的位置,不像是从我们上来的路过来的。” “嗯。”欧阳璇点了点头,“这么多尸体中没有女弟子,想必是碧水宫的人来这里清扫过,带走了本门弟子的遗体。” 欧阳璇迅速地用竹枝翻着一具头骨碎裂而死尸体,又说道:“这具尸体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身上的东西都不见了。碧水宫的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不知道。这么多人兴师动众来此地,却因为各种原因死在这里。或许是这些人之间起了什么纠纷。看样子只有到了碧水宫问问才能知道。”谢问川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风凌,问道,“你还好吧?能走么?” “能。”风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吃力地点点头。 欧阳璇抛了那支竹枝,取出一手帕擦了擦手,又从腰畔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碧绿色的小瓶交到风凌手里,说道:“凌姐姐,这里面有五粒‘避尘丹’,吃了会感觉好一点的。” 风凌接过药瓶,先倒了一粒吃了,又看了看瓶子里,索性一口气将所有的药丸全部吞了下去,伸手将瓶子递还给欧阳璇。 服了药,风凌的脸色稍微好了些,勉强朝欧阳璇笑了笑,说道:“好了,我们先走吧!” “风弦亭。”谢问川看着风凌坐着的大青石说道,“前边应该就是碧水宫了。” “什么?”风凌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看到那三个有点泛绿的字体。 “你看那边。”谢问川指了指石头后面的那片竹林,林中隐约有一条小径,“那里应该是通向外界的另一条路。” “这里就是前往碧水宫的必经之路了?” “这亭子应该是碧水宫用来给上山人歇脚的地方。恐怕这些死的人里有一部分是从那条路上山的。” “看方向那条路通向青璧山北麓。”欧阳璇补充道,“算起来离云州城倒是不远了。” “好了,先走吧!都到了这里,想必碧水宫也就不远了。一切事情到了碧水宫就都知道了。” 两人听了觉得也有道理,当下也只能这样,于是收拾了一番,继续向前走去。 三人一直沿着竹林间的小道向前走,渐渐靠近山顶。苍翠的竹林在这里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青石构筑成的巨大的牌楼。牌楼上刻着三个古字——碧水宫。脚下的土路也变成了由狭长的青石条铺就而成的平整地面。 站在牌楼下往里看去,不远处的道观规模颇大,四周并没有与之相称的高大围墙。几座大殿依着山势规规矩矩地排布,周围也罗列着不挤出的偏殿和各种用处的房屋,屋外空地之处有不少参天古树陪立。 整个碧水宫虽然看去平淡如水,但隐隐透着一股威严。 与承云门和青辰门的布局一般,这里的牌楼就算是碧水宫的大门了。这么看来这大门倒是开着,只是少了负责守门的弟子。 正对着牌楼的是碧水宫前殿,其后就是正殿。碧水宫正殿尤其雄伟,门楣上挂着鎏金匾额,上面写着“沧浪阁”三个字。沧浪阁门外一十一层台阶上还站着四个佩着剑的女弟子,稍靠上的两人身着紫衣,另两人身着素衣。 虽然水洲涧上才算入秋不久,但在这深山里,秋天却是快要结束的样子。前殿台阶下偌大的空地上洒落着大堆的枯叶,也无人打扫。 这里实在是**静了。周围除了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和树间为数不多的鸟的鸣叫声以及不远处清扫树叶的声音,整个碧水宫都静悄悄的。 三人一行看到并无人可询问,只好擅自做主,穿过前殿走到沧浪阁前。 “啊!”被走近的三人吓了一跳,拿着笤帚的女弟子惊叫起来。 站在沧浪阁外的两个素衣女弟子闻声拔剑匆匆跑了下来。其中一个紫衣女弟子将大门推开一条缝跑进阁中禀报去了,另一个仍旧站在门口注视着三人一行。 身着素衣的女子打量了三人一番,收起剑上前问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谢问川行了礼,说道:“两位,我们是来找重叶宫主的。” “不见。”另一个素衣女子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宫主正在闭关,不见外人。门中多有不便,请你们速速离开此地。” 原先说话的素衣女子听了,感觉有些不妥,急忙补充道:“三位,实在是抱歉。只是宫主有令,在她闭关的时候不见任何人。你们还是趁早下山吧!” “哦?”谢问川微微一笑,问道,“敢问令师何时出关?” “短则十天半月,长则半年一年。”那女子回道,“宫主留了话,碧水宫中多有不便,若是有人要见她,还请改日再来。” 谢问川接着问道:“敢问令师在何处闭关?” “后山仙丘崖下。” 谢问川皱了皱眉,又问道:“令师可是一个人闭关?” “是。”女子应道。 谢问川叹了口气,转身朝牌楼右方走去,边走边说道:“既然如此,只能去闭关之所求见了。” “放肆!”风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从沧浪阁里传出来的。 三人转头朝那里一看,发现台阶上多了三人。为首的是两个素衣女子,身侧还站着那个刚才进去报信的紫衣女子。 “大师姐。”三人面前的女子转身齐齐行了礼。 “好了,紫霜、梦依,先莫动手。”为首的素衣女子朝她们点点头,又看着他们三个人,“既然三位到了碧水宫,也一定已经是得知了消息。在下也不刻意隐瞒了,家师已经仙逝。” “怎么会?”谢问川一行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 “想必几位也看到了山路上的尸体了吧!”她的语气陡然间变得凌厉起来,“所以,在下劝几位知难而退,速速下山去!” “我想你是误会了。”风凌上前解释道,“我们一行人前往云州,途经此地发现这里的溪水带有血迹又有一股腐臭味,于是上来看看。并没有想怎么样啊!” “误会?是与不是,岂是你说了算的?”素衣女子一皱眉,右手一挥,身旁紫衣女子手里的剑立刻出鞘而起。落入手中。 见对方长剑在手,风凌有些急了,劈手去夺身旁碧水宫弟子手里的剑。 那个名叫梦依的女子身子一侧,轻松避开了她。 风凌夺剑不成,一阵气恼,挥手夺来身边女弟子手上的笤帚握在手中,告罪一声:“得罪了。” 素衣女子看了摇摇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神色也如之前一般镇定。她左手捏剑诀置于身前,右手持剑划向苍天。一旁的几个女子见到此情形自觉退后几步,避开她手中剑的锋芒。 素衣女子手中的剑刃在日光下幻化出道道清光,她整个人都被幻光笼罩了。 “小心。”欧阳璇感觉受到莫名的压迫,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发出一阵惊呼。 “放心。”风凌默念剑诀稳住了身形,手中的笤帚被她舞动起来。 忽然四周一阵骤风袭来,整个沧浪阁前的空地上都是被风吹起的树叶。狂风聚起的的树叶在风凌身前渐渐凝成一柄剑的形状,剑峰正对素衣女子。 周围的人受到剑气压迫,纷纷设法护住要害之处速速向后退去。谢问川与那个素衣女子的身形却并未有所变化,仍旧站在原地,只是几丝散乱的头发被剑气激得向后飘去。 “剑出!”谢问川背后的包袱中闪出一道黄光。 刹那间,色若暖阳的剑气如同屏障般隔在两人之中。两人的剑气纷纷撞在屏障上,四散而去。 “嗯?”两人见状立刻往回收招。 “嘭”的一声巨响,两个人各自退后几步,稳住了身形。 “都别打了。”谢问川剑指一挥,“回。” 半空中的剑应声而回,回到包袱中没了动静。 “都是误会!”谢问川又补充道。 “是吗?”素衣女子负剑身后,似是被刚才的剑气震惊了,她上下打量着三人,问道,“敢问三位到底是谁?” 谢问川微微一笑,说道:“我们真的只是去云州路过此地而已。” “哦?” “你不相信我们?” 素衣女子思索了一番,回道:“请三位先进沧浪阁吧!梦依、紫霜,你们两个去山门处看看。”说着,对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边引路。 谢问川微微一笑,走进阁中。风凌和欧阳璇互相看了看,也跟着走了进去。 第九章沧浪 沧浪阁。 等到三人坐定,弟子们上完茶,素衣女子问道:“你们来碧水宫所谓何事?” “我们听闻山下村民说这片山里有古怪才前来看看,没想到在山腰风弦亭看到了满地的尸体。沿着山路误打误撞到了碧水宫。” “哦?”素衣女子依旧半信半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 “敢问姑娘芳名?”谢问川问道。 “幽水。”素衣女子应道,又指向身边站着的女子,“这位是思澜,刚才门外的那两位是紫霜和梦依。她们都是我的师妹。” 谢问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问道:“幽水姑娘,碧水宫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幽水想了想,说道:“三个月前家师仙逝,有几位夌州境内与碧水宫交好的江湖人士前来吊唁,第二日便离开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些人离开碧水宫后纷纷暴死,便有传言说是碧水宫所为。” “他们可有证据?” “并没有。”幽水摇摇头,苦笑道,“这也就是后面陆续有人找上门来的原因。” “所以如今死在山腰风弦亭的人都是你们杀的?” “不全是。最早是在十几日前,有一批人上山,他们的目的不明,只是在碧水宫外探查了一番就离去了。没想到三日后突然有人杀入碧水宫。不过,他们三十几人因为在上山时吸入了瘴气,不敌我们。我们将他们杀退后一直追到山腰竹林,这才发现之前的那些人竟然莫名其妙死在了风弦亭处。至于之后,倒是再也没有人上山。” “再也没有人上山?” “没有。”幽水睁着大眼看着谢问川,神情古怪,“几天前我还让两位师妹去看过。” “我们上山时看到风弦亭边上又多了几具尸体,死了不过一两日。” “什么?!”幽水一脸愕然。 “结合你刚才所说,应该是有人暗中作祟,陷害碧水宫。” 幽水冷静下来,思考了一番,点头道:“的确……” “幽水姑娘。”风凌突然喊道。 “怎么?”幽水转过头看着风凌。 “那个……我想问为什么山脚下的河水泛红还有股血腥味?” “血腥味?”幽水思索了一番才应道,“你说的应该是‘血藤萝’。血藤萝是碧水宫一带特有的花草,长成后会散发出特殊的甜香味。若将它的枝叶折断会流出血色的汁液,还带有血腥味。如今这时节正是血藤萝长成之时。” “还好不是血……”风凌一想起那个味道,不禁有些反胃,但是胃中的东西早已被吐干净,现在也只能干呕一阵,“那些血藤萝不会是你们弄的吧?” “不是。”幽水摇摇头,看着风凌又说道,“姑娘看上去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会儿?” “不用了。”风凌摇摇头,又说道,“只是一想起来那个味道还有那些尸体还是觉得恶心。” “血藤萝的甜香味是不是这林子里瘴气的根源?”欧阳璇问道。 “这个就不清楚了。”幽水摇摇头,“碧水宫往青澜城的山路一直都有瘴气,不过也就约莫半里的林子里有。本门弟子出入都要服用本门特制的‘明尘丹’后快步通过。” “是这样……”欧阳璇又问道,“北侧的山道是不是通向云州城?” “是。风弦亭北侧的山道通向云州城东南。早年,还有不惧瘴气的挑夫走此处山路往来两城之间。” “北边的路通向云州城?”谢问川有些意外。 幽水点点头,说道:“嗯。青澜城通往云州城大道要在青璧山中绕好几个弯,若是走这条小路能少走一半的路。从风弦亭北侧的山道下了山有一个小村子,从那里去云州城只要小半日。” “那可好!我们不如就从这边去云州城?”风凌喜道。 谢问川又问道:“敢问幽水姑娘,重叶宫主是怎么去世的?” “三个月前,家师到后山仙丘崖的水鸣洞闭关。本来并不是什么大事,每日也会命师妹送饭进去。然而两个月后的一天,她突然下令任何人三日内不得进入水鸣洞。三日后有师妹进去整理前几日就已经送进去的食盒时,却发现家师浑身冰冷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 “竟是这样?”谢问川颇感意外,“那时候有没有外人来过碧水宫?” “在家师仙逝前四五天,有一个自称是从雷州城来的人前来拜访。我们前去通报后,不知为何家师竟让他进了水鸣洞。不过当天他就离开了。” “从雷州城来?你以前见过么?” “不曾见过。师尊生前有云游的习惯,常常不在宫中。在外结识的朋友我们也并不全都知道。” “他当日就走了?” “嗯。一大早上的山,从水鸣洞回来之后,又在宫中用过了午膳就下山了。”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或者与你们说了什么?” 幽水忽地记起了什么,应道:“有!是一块白绢。他临走时交给我,让我等家师出关之后交给她,还特意说了让我不要私自打开。我按他说的收了起来,也没有送去水鸣洞。但是一天后,师家师突然严禁弟子进入水鸣洞。所以那块白绢家师至死也不知道,”提及师父的死,幽水的眼神不禁黯淡了下去。 “可否借那块白绢一看?” “可以。”幽水点点头,轻声对身边的思澜说道,“思澜,你去拿一下吧!” 思澜点头应了声,转身去后殿取那块白绢。 “重叶宫主去世后,碧水宫的的事务都由谁在管理?”风凌问道。 “家师没有留下任何遗命,所以现在门派里的一切都暂时由我和思澜师妹打理。” “是这样……”谢问川点点头,“我还有些问题要请教姑娘。” “嗯……你们直接叫我幽水就行了。”幽水有些腼腆。 几人正说得兴起,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人。幽水定睛一看,竟然是紫霜。 她面露急色,跑到幽水身边低声说道:“大师姐,大事不好!我和师妹在山门外巡视时发现有人闯了进来。师妹正去拦他们,让我回来通报。” “什么?”幽水听闻,站起身,又对三人说道,“抱歉。外面出了些事,幽水先失陪了。三位还请稍待片刻。”说罢跟着紫霜匆匆跑了出去。 刚从后堂出来的思澜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将白绢交给谢问川,也拿了剑匆匆跑了出去。谢问川手里拿着那块白绢,站起身,看着两人跑出去。 风凌也起身,对欧阳璇和谢问川说道:“我们也一起出去看看吧!” “嗯。”谢问川将白绢攥在手中,又叫起欧阳璇,三人一起向门外走去。 沧浪阁外。 台阶下站着十个人。这些人中看衣着应是分成两派,一边是以一个青衣男子为首的三个年轻人,其中有一容貌姣好的女子。另一边则是六个道人打扮的人,其中有一个身材壮硕长相木讷的年轻人,背着一柄形似巨剑的东西。一眼看去七个人都带着点邪气。两派虽然各站一边,但是隐隐还是以那三个年轻人为首。 那七人中间,双手被反绑的梦依无比恼怒。 “你们放了她!”幽水深呼吸吐了一口气,强压住愤怒,使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平静。 为首的青衣男子并不说话,转头看了看那六个道人,又看向站在台阶上的三人。 见青衣男子没有说话,那七个道人中有一人上前,是个廋高个。他高声喊道:“只要你们把司域交出来,我们就立刻放了她!不然……老五!”说着,那个身材壮硕背着东西的年轻人站了出来一把将梦依推出,身后的巨剑立即架在了她的颈上。 梦依大惊失色,连忙喊道:“大师姐,不要管我!师尊生前曾经叮嘱过,司域是镇门之物。千万不能给他们!” 幽水神色复杂,沉默下来考虑了会儿,不经意间眼眶中有了泪水。 千般犹豫之下,幽水说道:“可是……可是不这样的话你会死的!” 梦依愤愤地甩了甩头,喊道:“师尊以前不是说过吗?除非碧水宫的人全部死了,不然司域绝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师尊……可是……”幽水依旧犹豫不定。 梦依有些不耐烦,也暗暗下了决心,说道:“没什么可是的。大师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虑?”说着头向剑刃上就是一凑。 手持巨剑的年轻人人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竟没有及时作出反应。 “叮”的一声,一旁的青衣男子袖中一闪,一道凌厉的剑气推开了巨剑。与此同时,他的身影出现在七人之中,猛然出手将梦依打昏,带着她回到原地,示意身后的女子将她带下去。 瘦高个一脸惊愕,怯然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青衣男子冷哼了声,不满地说道:“现在她还不能死。” “哼!对弱女子下手也这么重!”幽水咬着牙看了他们一眼,一把从紫霜手里拿过剑。 幽水的身形直冲向前,舍弃了那些花哨的招式,持剑直直向对方胸口刺去。青衣男子冷笑了一声,并不急于动手拔剑,而是直接握着着剑柄连着剑鞘伸手一挡。她手中的剑尖正刺中他手中剑鞘,发出“喀拉”一声脆响。幽水顺势借力一舒,将力全施在剑尖上。长剑受力,瞬间变回原形,将幽水弹回到之前落脚之处。幽水双脚着了地,却趔趄着退后几步。 幽水施法稳住身形,负手持剑身后,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问道:“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青衣男子放下剑,笑了笑,说道:“我们并无恶意。在下听闻碧水宫中有上古神兵,司域。故特来一观。” “没有恶意?”幽水笑道,“那就请你们先放了梦依。” 青衣男子听了,将剑递给身后的男子,笑着点点头,又示意身后的女子解开绑住梦依的绳子。紫霜持剑和思澜走上前扶住她,带着她回到幽水身边。 看着她被人扶回来,幽水将剑往地上一掷,转身而去。 幽水边走边冷冷说道:“剑不在我这里。司域已经随重叶宫主一起入葬了,就埋在后山的仙丘崖。既然你们知道司域之事,想必对碧水宫也是有所了解。后山墓中机关重重,拿不拿得到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在骗我。不然,你们就要为你做的而付出十倍的代价!”瘦高个趁势大声叫喊道,“我们走!”说罢,带着他的那群人穿过前殿出了山门朝着牌楼右边的小路走去。 青衣男子那边三人并未说话,抬眼看了看站在台阶上的谢问川三人,也转身跟着那七个道人出了山门。 看着他们离去,站在一边的思澜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了看幽水,却发现她已经转过身正怔怔地看着牌楼出神。 思澜低低在幽水身边说道:“师姐……” “嗯?”幽水回过神来看她,又问道,“梦依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思澜说道,“只是被打昏了。过一会儿就能醒了。” 幽水点点头,说道:“那就好,先带她进去休息吧!” 两个人一番言语后一回头,这才发现原本坐在沧浪阁中的三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们的身后,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对付那一群人。 “你就不怕他们看穿吗?”谢问川问道,“仙丘崖乃是碧水宫禁地,若无掌门信物作为指引,必然是有去无回。” “你怎么知道掌门信物是……”幽水的脸瞬间苍白,“你们到底是谁?”她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谢问川。”谢问川微微一笑答道,“只是一个过路的。” “过路的?我想没这么简单吧?”幽水苦笑着走下台阶,拔起那柄被她插进青石板缝隙里的剑。 “就这么简单!”风凌接过话,“我们要到云州去,碰巧路过这里而已。” 幽水把剑收进剑鞘递给思澜,对三人说道:“无论怎样,三位今晚不能留在碧水宫。趁天色未暗,三位速速下山吧!” 谢问川笑着摇摇头,说道:“既然如此,也罢。告辞!”说完,拉着风凌向外面走去。 欧阳璇看了虽有不解,却只能摇摇头,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谢问川走过幽水身边时,莫名其妙地对幽水说了一句:“恕在下多言,幽水姑娘今夜还请务必小心。” “什么意思?”风凌也听到了,立刻问道。 “言尽于此。走了。”谢问川朝着幽水笑了笑,拉着风凌出了沧浪阁大门。 “今夜?”思阑看着他们离开,轻声问幽水。 幽水微微一愣,旋即醒悟,吩咐道:“今夜多派些人手在宫中巡视,尤其要注意去后山的那条小路。” “知道了。”思澜领命,便要退下。 没等到思澜走出沧浪阁,幽水突然说道:“今夜你们好好休息。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站在一边的紫霜和未及出门的思澜都是一脸迷惑,不知道幽水要去做什么。 第十章剑歌(一) 子时。沧浪阁。 梦依已经是第五次从门外巡视回来了,口中不停说道:“你们不是说大师姐很快就回来?怎么出去了那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师妹,别着急的!”思澜坐在一旁,安慰道,“碧水宫附近又没有什么人。再说大师姐熟悉地形,修为高深,你完全不用担心她的。” “说是这么说,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下午师姐还不是叫你今晚多派人在宫中巡视么?” “嗯……也是。”思澜点点头,“师姐应该是担心白天那些人还会回来。” “仙丘崖机关重重,应该不会……” 梦依刚说到一半,沧浪阁大门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把推开了。 思澜望了一眼阁门,起身喊道:“不好!” 阁中其余几个女弟子闻声也纷纷朝门外看去,可是门外并没有任何东西。朝外看去,山林间起了薄雾,漫到了这碧水宫中。四周的月色淡淡的,月光如几天前一般正洒在门外的青石板铺就成的地面上。 几个人原以为只是山风,但是目光一瞥落在大门上,都吃了一惊——在大门朝外的一面上,赫然有一道深深的剑痕。 “呼”的一声,另一道剑气破空而至,直扫思澜站着的位置。 思澜此时还在原地发愣,躲已经来不及了。紫霜想也不想一把扑到思澜身上,就地滚了几圈帮她躲过致命的一击。 “呃!”挡在思澜身上的紫霜痛苦地**了一声。 等意识到危险过去,思澜连忙扶起她,才发觉手上全是血。紫霜的背上已经被鲜血浸湿了。鲜血正不住地透过她的衣服渗到外面,染红了思澜身上的一大片白衣。 “紫霜!”思澜喊了一声,不见她有任何的反应。 “来个人看好紫霜!其他人都散开找位置躲好!”思澜连忙吩咐女弟子帮忙将紫霜移到殿中的柱子后,又吩咐众人各自都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众人纷纷四散开躲到为数不多的柱子后,顿时阁内显得有些混乱。一群人刚隐蔽好,只听见耳边呼啸,又有七道剑气从门外的不同方向进来。剑气掠过之处都留下了醒目得痕迹,放在沧浪阁正中央的紫檀木剑架登时被劈了个粉碎。 “哎哎哎!是九幽剑法?承云门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门外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你一个人能挡得住他吗?” “别闹!”又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东西还给你。” “哎!你把我的剑也带来啦?”女子娇嗔的声音中略带有几分欣喜,“怪不得敢管这闲事,准备倒是挺充分的。” “别啰嗦了!”男子的语气满是无奈,只听见他又对另一个人说道,“妹妹,里面有人受伤了,你先进去。这里由我来应付,你自己小心。” “知道了!”门外又传来一个低低的少女的声音。 一阵脚步声后,一个身影穿过碧水宫前殿,闪进了大开的大门。 殿中的人都屏息听着外面的声音。然而过了许久,门外始终没有响起那一阵该出现的打斗声。 欧阳璇抱着剑跑进来,躲闪到一旁的柱子后。她一低头看到地上躺着的紫霜,不由思澜分说,直接拉开她,自己坐在紫霜身边帮她包扎起来。思澜愣愣看着眼前的少女,想到应是下午上山的三个人回来了。 忽然,门外的天空闪过一道寒光,竟然夺去了空中明月的光芒。 思澜正对着门坐着,侧头一看,却被这一道光照得睁不开眼睛。 “叮”的一声从门外传来,绵延许久,持续不断。听去,应当是从牌楼那边发出的。两人之间数百次的交手就在这么一声中开始又结束了。 门外又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思澜侧耳听去像是今日中午打晕梦依的那个青衣男子。 “你是谁?”青衣男子问道。 “你又是谁?问这个干什么?!”带着点不屑的语气,说话的人正是风凌。 “得罪了!”说着,剑锋再度破开空气直掠而去。 “来得好!”风凌轻喝了一声,小臂轻回,手中的长剑陡然间出鞘,剑身幻化出千道残光封住了她身前所有的空门。 “长风破空。”他手中的剑忽地一退,剑刃一转,剑锋再次刺向了面前的人。 风凌看着迎面而来的剑刃,不得已只能向后倾身,手中的剑也随身体向后划去。剑尖与地面相碰,传来“叮”的一声脆响。借着剑尖传来的力,风凌的身影轻盈地向上一跃,稳稳当当地站在了牌楼上。 “有些棘手,还是你上吧!”风凌朝着身边的人笑着说道。 “嗯。”有人回了声,又传来一声双脚落地的声音 青衣男子暗暗点了点头,手中的剑锋一转,月光下身影变换,他手中的剑已经无声无息地到了谢问川面前。谢问川向左侧一跃,右手一扬,长剑轻吐剑气,带开了胸前的剑刃。 “九幽归天!”瞬间,青衣男子身侧万道剑气冲天而起,傲然剑意骤然闪现。 “知虚境六重!”站在牌楼上的风凌心中一惊。 剑气散去,谢问川的身形倒是并未有什么变化,倒是风凌被剑气所激,不得不跳到地面上。 青衣男子打量了一番谢问川,神色满是疑惑,收剑说道:“既有前辈在此,在下也不班门弄斧了。告辞!”说罢,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谢问川和风凌看到青衣男子离去,顿时松了一口气,准备转身前往沧浪阁。 然而这时牌楼外的竹林里突然传出白天那个瘦高个道人的声音:“哎!那三个承云门的小辈!你们倒是跑得快,道爷我在这里平白无故折损了五个师弟,这笔帐迟早要和你们算!” “嗯?”风凌转头看去,只见两个身影在林中徘徊。 瘦高个和那个背着巨剑的年轻人丛林中慢悠悠地走出,来到牌楼下。风凌这时才看清,两人身上都有伤痕,想来是真的听了幽水的话去了仙丘崖,被其中的机关所伤。 瘦高个一脸邪气,喊道:“你们两个小辈让开,让那几个小丫头出来,今天道爷非得让她们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既是修道之人,怎么会像你一扬邪里邪气!”谢问川冷笑了声。 “口出狂言,该死!”风凌手中剑光一闪,就要上前。 “哟呵!老五,上!让他们见识见识!”瘦高个招呼了一声就走到了一边。 背着巨剑的年轻人也不多说什么,当即解下背后的巨剑,持在手中。 在月光下看去,那柄巨剑并不像普通的剑。它粗圆黝黑,表面还有不少沟坎,如同一块巨大的废铁,只是勉强看上去像剑而已。巨剑看上去分量不轻,正常人根本拿不动。若要说杀人,恐怕是持剑之人靠蛮力将面前的人砸死。 风凌忽地灵光一闪,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东西……还记得竹林里那几个头骨碎裂死的人么?” “这巨剑甚是古怪,自己小心。”谢问川在风凌耳侧嘱咐道。 巨剑在那个年轻人手中犹如寻常武器一般轻巧,硕大的剑身舞动起来将年轻人的身前封得死死的。风凌执剑跃起,几下刺去却都被它挡了回来,想再次上前又怕被沉重的巨剑所伤。 风凌进退不得,怒道:“这东西甚是古怪!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竟然坚硬异常。” “嘿嘿,这可是九天陨铁!寻常兵器怎么可能比得过它!”一旁的闻声瘦高个大笑起来。 “九天陨铁?”谢问川也是微微一愣,旋即拔剑而起。 “是想硬碰硬?倒是小心你手里的剑!”瘦高个在一旁笑道。 “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承受得了!”谢问川突然弃剑不用,左手一掌打在九天陨铁之上。 九天陨铁上立刻泛起一道柔和的青光,照亮了周围几尺的范围。同时,青光沿着九天陨铁传递到持着它的年轻男子身上。 “九……九幽凝光诀?!”瘦高个见状惊恐地喊道。 风凌闻言心中一凛,立刻转头看向谢问川,脸上满是疑惑。谢问川专心御敌,脸色不曾变化。 “呃——”年轻男子眉头紧蹙,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沉吟,左膝跪倒在地上。他手中的九天陨铁也重重砸在地上,震裂了地上的青石板,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竟然还能撑住?”谢问川暗暗惊奇。 “你们是什么人?”瘦高个哆哆嗦嗦地问道,“刚才那三个……怎么会……” 谢问川并未理睬,只见陨铁表面青光顿时大盛。年轻男子突然发出一声低吼,脸色大变,浑身各处出现浮肿,七窍慢慢渗出鲜血,躺倒在地,不再动弹。 “他……死了?”风凌问道。 谢问川看着地上的陨铁,说道:“他修为不够,全身经脉爆裂而死。” “你……你们!”瘦高个气急败坏,“老五,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说罢便转身想逃走。 “哪里走!”风凌引剑上前,一剑划在瘦高个的右腿上。 瘦高个倒地扑腾了一阵哀嚎求饶。风凌回身,手中的剑发着幽幽蓝光,照亮了几尺内的地面,光亮边缘处的一小摊血迹格外明显。 “带他去见幽水,竹林里死的那几个人恐怕与他有关。” “嗯。” 风凌看着谢问川一愣,问道:“你受伤了?” “无妨。”他的声音仍旧保持着一贯的平和,“手被陨铁划开了一道口子,不碍事。” “进去找小璇包扎下吧!” “好。” 风凌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瘦高个,没好气地说道:“别装死!受了这么点伤,至于么?起来!” “是是是……”瘦高个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快点!”风凌催促道,又拿出准备好的绳子将瘦高个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说起来,你是不是怕承云门的人?”谢问川问道。 “我……”风凌一时语塞。 谢问川早将她看穿,嘲笑道:“自从六年前你输给了承云门的陆羽后,就一直怕他们,是不是?” “我会怕他们?开玩笑!”风凌尴尬地笑了声,又说道,“好歹我也是一门之主,我那是让着后辈!” “呵!”谢问川翻了个白眼,“林子里还有人,他们可还没走呢!” 风凌听了,也不辨真假,慌忙躲到他身后,怯怯地伸出半个头看着牌楼那面,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谢问川看了却笑了起来,说道:“骗你的。看你吓成这样子。更何况这两个人和承云门并没有多大关系,他们才不会回来!” “你!”风凌一下跃到他面前,踢了他一脚,“看你以后还敢骗我!” 谢问川挨了她一脚,只能讨饶,说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这还差不多。”风凌满意地点点头,脸上不经意间泛起一丝红晕。 谢问川忽地想起什么,催促道:“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进去看看吧!” 风凌抬头看了眼碧水宫的牌楼,点点头,转头看着一边站着的瘦高个,说道:“看什么看!快走!” “是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瘦高个此时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不远处的竹林中,两个黑影目睹了牌楼边上发生的事。 为首的中年男子笑了声,说道:“本想看看任剑一的得意弟子是何水平,没想到不战而退了。不知那人是何来历,倒是有些意思。” 站在他身后的女子看着远处,慵懒地说道:“主角都已经走了,我们也该散场了!” “走吧!”中年男子兴致索然,随即注意到女子身上,问道,“你手上的镯子呢?” “哎!”女子惊叹了一声,摸了摸手腕处,嘟囔道,“想来是前几日遗失在了试剑山庄……” “到时候让姜然再回去找找。” “姜然还在试剑山庄?” 中年男子并不应话,转身朝着竹林深处走去,“走吧!” 女子眉头一皱,略有所思,随即也跟着走进密林深处。 第十一章剑歌二) 沧浪阁。 就在外面三人打的正酣时,又有一人走了进来。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四五个女弟子都立刻抬起头,纷纷拔剑,警惕地看着门外。只见一袭白衣怀抱一个狭长的布包满身疲惫地走了进来。 “师姐?!”思澜见到来人,甚是喜悦,起身迎了上去,一边问道,“你去了哪里?” “没什么……”幽水摇摇头,实在是无心力多解释,随手将布包交给思澜。 “幽水姐姐,你是不是去仙丘崖了?”坐在一旁地上的欧阳璇问道。 “是你?”幽水微微一愣,抱着布包的手不禁紧了紧,“你怎么知道的?” 欧阳璇笑了笑,匆忙解释道:“哥哥说了,你一定会去仙丘崖的。” “你哥哥?”幽水随即反应过来,问道:“他怎么知道的?” “他没说。他只是说你一定会带着司域跟着他们去仙丘崖的。这布包里装的是司域吧?” 思澜听欧阳璇这么一说,随即看向幽水。 幽水见到自己所做都在他人的意料之中,也不想再瞒下去,于是点头承认了,说道:“我本想在他们离开仙丘崖后将司域放到水鸣洞中暂放,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人活着回来。我就只能带着司域回来了。” 欧阳璇笑了笑,接着说道:“哥哥说今天来的那几个人里面必定还有几个是能回来的。所以我们并没有走远,一入夜就一直守在碧水宫大门外。” “他……”幽水依旧一脸疑惑,但渐渐开始相信眼前的少女,“小妹妹,既然你知道司域,那你知道这剑的来历么?” “嗯。”欧阳璇点点头。 幽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自碧水宫式微以来,无数人垂涎这柄司域。但是你们为什么丝毫没有要它的意思呢?” “这个……”欧阳璇想了想,似乎觉得有点难回答,想了一番,她只能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幽水和思澜对望了一眼,眼神里有些迷惑。 “哥哥之前说过,修习剑术,其实是修习心性,剑不过是身外之物。” 思澜瞥见欧阳璇脚边的长剑,问道:“那把剑是你的?” 欧阳璇低头看了眼,应道:“是啊!” “能让我看看吗?”幽水问道。 “给!”欧阳璇弯腰捡起地上的剑,交到幽水手中。 幽水端详了一番剑鞘,右手拔剑,仔细查看。 “这是……”思澜眼尖认了出来,惊道,“这是千年古器之一的奕殇!传说这是嵬方末年,胥黎氏所铸之剑,后来下落不明。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二师姐。姜朝不就是胥黎氏所建?”其中一个女弟子问道。 “不错,奕殇就是姜朝先祖所铸。”思澜回道。 幽水笑了笑,又说道:“传世的神兵之中,最有名的是奕殇、弦殷、天湮、九殇、禁雪、灵封、清寒、青御、水潋、司域、九转和无痕这十二柄剑。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柄叫做苍然碧落的剑,一直由承云门收藏,却不知有何神力。这些剑现在或是在由各大门派持有;或是流失世间,不知所踪。奕殇、弦殷与天湮据说都成于嵬方朝,所以又被合称为千年古器。” “天下间的神兵利器无数,但是自嵬方朝流传到现在的,不过寥寥。不过,我曾听说青御、水潋、无痕、九转、司域自韶朝之时就已经有了。唉,不管怎么说,几千年来相互争夺,大部分神兵利器都已经不知所踪了。” 幽水心中早已有了数,将剑插回鞘中,还给欧阳璇。 欧阳璇将剑收起,说道:“外面已经没声音了,哥哥他们该进来了。” “哦?”幽水的目光从剑上收回,这才注意到门外竟然已经重归于寂静。 “妹妹!”从门外走进来的人喊道。 欧阳璇站起来跑向他,喊道:“哥哥。你们回来了!” “小璇可比你乖巧多了。”谢问川对身边的风凌说道。 风凌冷哼了一声,嘟着嘴看着另一边,小声说道:“哼!要是我也是这样,我怕你承受不了。” “真的?” “哼!你倒是想得到美!”风凌不屑地吐了吐舌头,说道,“要想本姑娘这么做,除非是我中了毒,失了神智,不然这根本不可能!”说着,她朝着谢问川做了一个鬼脸。 “哥哥你受伤了?”欧阳璇关切地问道。 “没事,小伤而已!” “我给你包扎下吧!”说罢欧阳璇从小袋中取出一瓶金疮药迅速敷在伤口上,又拿出布条仔细地包扎好。 一切处理妥当,欧阳璇怯怯地跟到他身后。三人一起朝着一众碧水宫女弟子走来。 “多谢三位出手相助。三位对碧水宫的大恩,碧水宫弟子日后定当报答!”身为大师姐的幽水带着沧浪阁里的四五个女弟子朝着他们行了大礼。 “好了,就这么点小事何足挂齿!”风凌连忙阻止她们,又说道,“对了,这个人交给你们。”说着,将那个瘦高个拽到幽水等人面前。 “他不是白天那个……”幽水有些迷惑。 “竹林里那几个头骨碎裂而死的人都是他杀的。” “哎哎哎!可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瘦高个立即狡辩道,“都是那个傻子……对对对!那个傻子杀的。他脑子不好使,我也没办法啊!” 幽水眉头一皱,怒道:“若不是你指使,他怎会杀人?” 瘦高个受了惊吓,颤栗了一下,不再敢出声。 谢问川瞥了一眼瘦高个,问道:“幽水姑娘准备如何处置此人?” “你们怎么看?”幽水反问道。 “此事是碧水宫的事,我们无意干涉。” 幽水想了想,吩咐道:“先将他关起来,明天一早把他扔到仙丘崖后的碧水潭里。若他能活着游到岸边就放他走吧!” “多谢!多谢女侠饶命!”瘦高个听得还有一线生机,又嚷嚷道,“哎哎哎!你们把我扔下去之前记得先把绳子解了……” “是。”思澜领命,将手中的东西还给幽水,走向那个瘦高个,“别废话,快走!”说着,带着两个师妹推着瘦高个走出了沧浪阁。 看着她们押着瘦高个出了沧浪阁,谢问川又问道:“今后碧水宫准备怎么办?还会有人再来这里找麻烦的。” “这……我们还没有想过。”幽水摇了摇头,“过一天算一天了。” “碧水宫被人栽赃陷害,以后肯定还会有人来找你们的麻烦。”风凌分析道,“现在重叶宫主去世,碧水宫没有个主事的人。我看当务之急还是先选出下一任宫主。至于司域,我想碧水宫也不至于会把它拱手送人吧?” “可是……前几任宫主都有遗命,禁止外人干涉碧水宫内部事务……”这些话的确不入耳,幽水说这些时显得十分尴尬。 风凌连忙赔笑道:“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想法。碧水宫要立谁为下一任宫主我们本就无权干涉。” “大师姐,你做决定吧!”梦依在一旁恳求道。 “是啊,师姐!你就快做决定吧。”在场的碧水宫女弟子都请求道。 幽水知道,若是她点头,那固然好;若她没有点头,也不得不接下那个担子。无论幽水是否点头,无论她是否真正愿意,大家都会推举她成为下一任碧水宫主。但是,自己能担得起这个重任么? 幽水站在原地陷入沉默,静静地想了许久,说道:“此事还是等思澜回来再说吧……” 众弟子互相看了看,有些不解。 幽水摇摇头,吩咐众人道:“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梦依,你先去给三位客人准备客房,再让两个师妹送紫霜回房。夜深了,其他无事的人先回去睡吧!明日记得清理竹林外的尸体。” “是。”碧水宫弟子看到幽水这样,不敢多说什么,纷纷起身。 谢问川三人看她这样,也默默起身,准备离开沧浪阁。 幽水突然说道:“请三位先留一下。” 三个人微微一愣,默默点点头,站在原地。 其余的几个人扶着受伤的紫霜走出阁外,走在最后的弟子顺手关上了大门。 等她们都走出去后,幽水问道:“能知道几位到底是谁吗?” “已经说过了,过路人。”谢问川微笑着回道。 “既然三位不想说,那么我也不好强求。”幽水也笑了笑,脸上的愁容不见减少。 “幽水姑娘,有件事想问你。”谢问川说道。 “请说。” “这块白绢你们可曾看过其中内容?”谢问川拿出白日里思澜给他的那块白绢。 幽水这才记起白天竟然忘记将它要回,连忙道:“嗯。家师仙逝后我们整理遗物时想起了这个。但是我们并没有在上面找到任务东西。我们也想了很多办法,水浸、火烤,但是都没用。它似乎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白色绸布而已。”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幽水姑娘能把这个东西能给我么?” “你要这个干什么?”风凌问道。 幽水却笑了笑,说道:“无妨。这东西放在我们这里也无用,你若是要,那么就送给你了。” “多谢!”谢问川道了谢,将东西收好。 “说起来,三位应该还没有见过司域吧?”幽水问道。 三人都点点头。 幽水打开布包,里边躺着一柄长剑。剑鞘用各色的宝石镶嵌,雕工精美,表面装饰得十分华丽。司域的剑柄呈现出玉石般的碧绿色、剑身形制极为奇特,隐隐还有灵力流转。 幽水将剑缓缓抽出放在三人面前,说道:“这就是司域。” “果然是神兵。”谢问川赞叹道,忽又面露疑惑,“不过……” “怎么了?”风凌问道。 谢问川似乎领会到了什么,对幽水说道:“司域的这股灵力与承云门的无痕剑有些相似,但却又不大一样。” 欧阳璇说道:“我之前听幽水姐姐说青御、水潋、无痕、九转、司域自韶朝之时就已经有了,或许就是同一人所铸呢?” 幽水干笑了一声道:“我也只是听说的,至于它们是不是真的有联系就不得而知了。” “也是。”谢问川若有所思。 幽水将司域收起,又问道:“幽水有个问题想请教三位。碧水宫现今式微,今夜若不是三位相助我们几乎挡不住那些人。敢问三位有没有完全之策,至少能护剑周全。” 三个人沉默了会儿,谢问川说道:“碧水宫后山仙丘崖下不是还有有一座水鸣殿吗?若是真到了此种境地,就派人护送司域进水鸣殿吧!” 碧水宫后山就是仙丘崖,崖壁上有数个山洞,其中一个是历代宫主的陵寝,还有一个是水鸣洞。仙丘崖底有一个水潭,名唤碧水潭。潭水深不见底,水鸣殿就矗立在从潭底突出来的一块岩石上。 相传水鸣殿为上古遗迹。水鸣殿长宽数十丈,高三丈。与其说是大殿,倒不如说是个巨大的石室。水鸣殿深藏水下,周围没有明显的入口。碧水宫世代流传,潭底有一处法阵连通水鸣殿内外。若非知道法阵使用方法,纵有仙神之力也难以进出水鸣殿。 水鸣殿所在的碧水潭,由于处在山的阴面,再加上山势高俊,遮挡了阳光。而千百年受不到光照的结果就是潭水极寒,普通人一旦不慎跌入潭中必死无疑。 不知何时起,有传言说碧水潭有上古禁制,死在水中生灵的魂魄会被拘禁在此地。一旦有活物靠近岸边就会被水中的恶灵带到不见天日的潭底,永世沉在水下。潭水中多恶灵,就算是有修行之人落水,若是道行不高恐怕还未来得及反应就会被恶灵啃噬而死。 ——纵然传言满天,但水鸣殿和碧水潭的真实情况碧水宫对外一向缄口不言。 嵬方末年,碧水宫的开山祖师在云游神州名山大川时偶然间发现了这个被世人遗忘的水鸣殿,以为神迹,于是在此定居下来并在附近的山上建造了现在的碧水宫。而后她又把潭边崖壁上的一个山洞定为历代掌门的陵寝之处,并在此设置重重机关以防备外人进入。 碧水宫将仙丘崖及崖下的碧水潭列为门派禁地。历代碧水宫宫主知自己将死,就会将仙丘崖陵寝之地的机关口述给下一任宫主,自己孤身前往陵寝所在的山洞中。若是宫主因故不能自己前往,则改葬它地,不许迁葬回陵寝。无论任何时候,碧水宫都严禁门人靠近此地。碧水宫对陵寝之地甚是看重,以至于外界纷纷推测水鸣殿的入口极有可能就在陵寝之中。 ——仙丘崖下水鸣殿是碧水宫的第二大秘密,与那柄司域剑一样知者甚少。 听到谢问川提及水鸣殿,幽水的脸一下子白到了底,她警惕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个?” “是啊?”风凌和欧阳璇两人也是疑惑窦生。 风凌索性直接问道:“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碧水宫的事的?” 谢问川笑了笑,等吊足了三个人的胃口才说道:“我之前遇到过一个朋友,他师父的一位好友与碧水宫重叶宫主交好。我的朋友在他师父与那位好友交谈时听到了这些,后来他就把这些事都告诉了我。” “原来是这样。”风凌点点头说道,“幽水,这应该不涉及碧水宫机密之事吧?” “嗯……并不涉及。”幽水摇了摇头,却有些不悦。 “恕在下冒昧。”谢问川说道。 “无事。”幽水将司域放在一边,说道,“这次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无以言谢。” “仗义相救本就是应该的!”风凌连连推辞。 幽水拿出一块白玉佩塞到风凌手里,解释道:“这是碧水宫的信物。家师常年在外云游,故立下规矩,严禁外人随意进出碧水宫,所以来这里的人大多吃了闭门羹。你们若是来就拿着这个来,没有人会拦你们的。” 风凌笑着收下那块玉佩,说道:“那就多谢了。” 幽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有……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们等到继任仪式后再走好吗?” “怎么?幽水姑娘愿意继任宫主之位了?” “不。”幽水摇了摇头,“我想思澜师妹更适合。” “你不怕她不同意?”风凌问道。 “我会劝她的。”幽水的眼神有些黯然,“何况,有些事并不是愿不愿意就能决定的。” “也好。”谢问川想了想答应了,又说道,“在下也有一事相求。” “嗯?请说。” “山门处的九天陨铁是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宝,在下想拿走另作他用。” 幽水笑道:“既然不是非碧水宫之物,你们自可随意。” “不不不。九天陨铁太过沉重不便携带。我想暂时放在碧水宫,待他日再来取。” 幽水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嗯。可以。我会让师妹将它收好。” “多谢!” “思澜差不多该回来了,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她说。” “好。”三人起身告辞。 “梦依已经给你们准备了房间,会有人带你们去的。” “多谢。” 幽水微微颔首示意。 第十二章剑歌(三) 三人离开后不久,思澜带着两个师妹从沧浪阁大门进来,看到殿中只有幽水一个人坐着,感到甚是奇怪。 幽水站在殿中,吩咐道:“你们两个先回去睡吧!有些事我要和思澜说。” “是。”两个女弟子看幽水脸色有异,便立刻告退。 看见幽水严肃,思澜突然有些害怕,怯怯问道:“师姐,是出了什么事?” “思澜。”幽水神色严肃,“你先坐下。” 思澜听命,坐在幽水边上。 幽水走到思澜面前,面对面坐下,说道:“师姐想请你继任碧水宫宫主之位。” “什么?!”思澜不敢相信,“为什么!?” “你的才识修为都不在我之下,更重要的是你比我果断。”幽水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觉得你更能担当此任。” “但是师姐……”思澜仍旧想劝她。 幽水拉着思澜的手,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恳求道:“算师姐求你了。我这样真的会害了碧水宫的。思澜,我求你!” “可是……”思澜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幽水的眼神,心中一阵酸苦,“好……师姐……我答应你……” “好……”幽水的声音有些颤抖,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师妹们那边,我都会安排好的,你放心。夜深了,你也早点回去睡吧!”说罢起身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司域。 思澜呆坐在原地,不曾听到幽水的话。 “思澜?”幽水抱着剑,疑惑地看着她。 “师姐!”思澜突然大哭起来。 “怎么了?”幽水放下剑,蹲下来替她擦去泪水。 思澜却一把抱住了幽水。幽水心中涌起阵阵酸楚,两人在沧浪阁中相拥而泣。 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 幽水将思澜继任碧水宫宫主之事告知了碧水宫所有弟子。虽有部分人不是很情愿,但大多数人还是同意大师姐的决定。 思澜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身边是熟悉的熏香的气味。身后幽水和梦依正忙前忙后帮她梳理着散开的长发。墨色的长发像瀑布般垂到腰际,却稍微显得有些凌乱。再看镜子里面那个熟悉的面容,却渐渐变得有些陌生,袖中的拳头紧握,她索性闭上眼不再看镜子。 两人见她这个样子,有些不解便停了下来。 “师姐,怎么了?”梦依不解地问道,“弄疼了么?” “没什么。”思澜有些哽咽。 幽水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眼神示意师妹继续。 思澜暗自心乱,还未成为下一任宫主,心里就已经承受不了了吗?心中五味杂陈,思澜拼尽全力压制着,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千万不能慌乱。 沐浴,束发,穿衣,带好衣饰,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思澜走在青石板铺就而成的路上,从住处到沧浪阁这短短的几百步路她感觉走了好久好久。身后跟着的人仿佛都渐渐疏远了。低头闻到自己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料的气味时,幽水不禁哭了。 一直跟随在她身后慢行的幽水发现思澜止步不前肩头耸动怕是哭了,急忙跑上前取出一块手绢替她擦拭着眼泪,着急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师姐……”思澜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哭了起来。 幽水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思澜,别怕。师姐在。” 如此心神不定,又怎么能担起碧水宫宫主这个重任?思澜清醒过来,心中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屏住泪水,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嗯。”幽水点点头。 思澜如同木偶般完成了繁杂的继任仪式,回到新的住处时,她感到心口一阵烦闷,吐出一口鲜血。 在碧水宫众人的挽留下,谢问川三人在山上留下用了午膳。午时刚过一刻,三人即与碧水宫众人告辞,沿着风弦亭旁的山道匆匆下山朝着云州城去了。 黄昏时分。 思澜一人站在沧浪阁的石阶上远远望着山门处。 “师姐……不……宫主……”听到身边有人在叫她,思澜伸手示意她不用多礼。 “师姐,该进去了。”梦依劝道。 “走吧!”她低低说了句,转身走进阁里。 她身后的梦依一时摸不着头脑,却看不出什么,也就默默地跟着进了沧浪阁。 第十三章云州 云州城同青澜城一般,皆地处夌州和唐州交界的咽喉要冲之上。两城以青璧山为界,出了青澜城,沿着官道向北穿越青璧山就到了云州城。从云州城向西南而行就是中州的明陵城,沿曲水顺流而下就是柳州城。夌州往来中州和唐州的商队都会选择此地暂时歇脚,顺道做些买卖。 郅厄末年,胥黎氏就是从云州起兵,一统中州,建立姜朝。 一日后。辰时,云州城外。 云州城既是大城镇,街上自然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片繁华之景。 “这里果然是变了许多!”欧阳璇叹道。说罢,她也不管身后的两人,一个人走进城内。 “你过来!”风凌拉过正要跟上去的谢问川,低声问道,“你妹妹从碧水宫出来到这里的一路上都奇奇怪怪的,今天更是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问川若有所思,似乎也不甚清楚,只得说道:“云州城之前发生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既然是小璇自己要来云州城,我想过几天我们自然就会明白的。” “嗯?”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谢问川却没有再理会,自顾自走向城中,边说道:“其实云州城也不比青澜城差啊!” “哎……”风凌一时无话可讲,只能无奈地跟了上去。 “咦?就这么会儿功夫,人会去哪里呢?”走在前面的谢问川停下脚步看着周围,自言自语道。 风凌低着头想着心事,一时没注意,一头撞到了谢问川背上。 “哎呦!”她退后几步,摸着额头,喊道,“谢问川,你发什么愣?干嘛突然停下来!” “小璇人呢?” “哎!刚才还不是在前面吗?”风凌抬头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旁边,“咦?她人呢?” 谢问川摇摇头,又说道:“对了,刚才撞到了。疼吗?” “哼!你现在倒记起我了,你说呢?”风凌脸变得绯红,一只手挡着额头,嘴里一边嘟哝道,“还好还好,不怎么疼……” “让我看看。”谢问川伸手就要拿开她挡在额头前的手。 风凌挥手挡开他,遮住自己那更加红了的脸,嗔道:“好啦!都说了没关系了。我们还是快去找你妹妹吧!” “那好。”谢问川确认了她并无大碍,说道,“云州城这么大,她会去哪里呢?” 风凌想了想,问道:“哎,她是云州城人?” “是啊。”谢问川点点头。 风凌的脸上满是疑惑,说道:“可……可是……你们不是一直住在水洲涧吗?” “难道住在水洲涧就不能是云州城当地人了?”谢问川反问道。 “可是……” “你不就是你师父从隅川带回来的?” 谢问川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说道:“你也不是你师父从 “说的也是。”风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上却是一副释然的样子,“其实在我师父告诉我这个事之前,我就一直怀疑我不是北陆人。你看我这眼睛的颜色,我自己照镜子都有点怕。还有……” “算了!街上人多,一下子也找不到她。”谢问川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你们不是亲兄妹,但她原来姓什么?就姓欧阳?可是……若要说欧阳,在这云州城……” “哎哎哎!先跟我来!”谢问川打断了她的话,又说道,“还是先找一家客栈弄点吃的吧!再说下去都快饿死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谢问川拉过她,沿着道路向云州城内走去,“等会儿再慢慢跟你说!” “哎!”风凌极不情愿地被拉着走了。 云州南城。烟雨客栈。 门外进来的一男一女两人,一进门就说道:“小二,准备三间上房。再来一些酒菜。” “两位请稍等,房间马上就给您好。”跑堂的两个伙计见了连忙上前招呼,一人招呼着后厨准备酒菜,另一人上楼打扫房间去了。 过了会儿,打扫房间的伙计下了楼,对两人说道:“两位,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上了楼左转,最末三间都是。饭菜马上就好,两位是送到房间还是在这里将就下?” “嗯。就在这里。”谢问川点点头,将一锭银子扔给他,“住四天。这些够了吗?” 小二掂量了一下银子,笑着说道:“够了够了,这还有的多呢!” “多的就给你了。”谢问川说道,“记住,三间房间要每日打扫。” “这您就放心吧!小店保证宾至如归!”小二笑着应道。 “我们先坐吧!”风凌指了指大堂西北角落的一张桌子,先行走了过去。 谢问川笑着摇了摇头,也跟了过去。待酒菜上毕,谢问川刚提起筷子却被风凌按住。 风凌脸色微红,有些激动,她轻声说道:“哎!你别光顾着吃,先把那事跟我说了!” “什么事?” 风凌倒了一杯茶放在谢问川面前,又说道:“就是你妹妹的事啊!” 谢问川想了想,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怎么清楚。我没问,她也没说。当时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无人收留,我见她可怜才把她带回去的。” “这么复杂?”风凌微微一愣,随即又问道,“她是云州城人?” “嗯。不过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变故到了明陵城,我是在那里遇上她的。” “明陵城?”风凌略有所思,又问道,“那不是殷家的地方吗?” “对啊!至于她家祖上与殷家的关系是她倒是和我说过。她说她爹与明陵殷家交好。当时,她家出了变故,她和她哥哥不得不投奔殷家。” “说起来,当时你去明陵城干什么?”风凌不怀好意地问道,“我可是有听说殷家大小姐一直都对你有意思啊!?” “殷涟还只是个孩子,你想多了。” “哟!连名字都记得那么清楚。”看到戳中了隐秘之处,风凌迫不及待地要追问下去,“怎么?不想说什么吗?” 谢问川被她看得很不舒服,连忙回道:“行行行!我就直说了,我去明陵城只是为了借样东西。明陵殷家世代铸剑,几百年来先后铸成三柄旷世名剑。其中一柄被殷家家主送人,一柄不知被什么人买走,只剩最后的一柄还放在明陵城殷家的藏剑阁中。当时我想去殷家借那柄剑。但当我赶到明陵城殷家时,那里已经被人洗劫一空了。之后,我问过殷家家主殷逾,他说最后一柄剑已经被人抢走了。至于小璇,我救她完全是个巧合。要是说我和殷涟有什么关系,那更是没有的事!” 听到其中涉及到殷家的往事,风凌不禁来了兴致,说道:“来说说,当时你看到的是怎么回事?” 谢问川想了想,说道:“我是那日黄昏到的明陵城。当我赶到殷家时,府门大开,早已有数十人冲了进去。里面的人都在混战。进入殷家的人很杂,不过看得出来他们是有预谋的。 “我避开那些人,在殷家的马厩边遇到了小璇。当时她正要被一个壮汉欺负,我顺手解决了那个人救了她。她又说她与她哥哥走散了,求我去找她的哥哥。我出于好意答应了她,但当我找到他哥哥时,人早就没了。” 说完,谢问川拿起茶杯准备喝口茶。却没想到风凌却一把拿过凑到嘴边喝了起来。 “那她岂不是很可怜?孤苦无依的。”风凌喝了一口茶,神情自若。 谢问川看看她,叹了口气,说道:“我也这么想。当时她在她哥哥死的那片废墟前跪了整整一夜。” “那后来怎么样了?” “我问她接下来要去哪里,她却摇摇头。”谢问川耸了耸肩,“我也是出于好意,带她回了水洲涧。” “再后来呢?”她追问道。 “后来你不是都看见了。” “说得也是。哈哈……”风凌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有些好笑,不禁笑了起来。 谢问川轻咳了声,正了正色,说道:“别笑了。还是先想想她现在会去哪里。” 风凌放下茶杯,又问道:“她家在哪里?” “当然是水洲涧了。” “不是,我是问她原来的家在哪里。” “云州城这么大,我怎么会知道。她又不曾和我说过。” 风凌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追问道:“或者说,她原来姓什么?” “她就姓欧阳。” “欧阳?不用说在云州城,就算是在唐州也算是个大的姓氏了。云州城南郊就是欧阳家,我们来时还路过那个地方。她会不会去了那里?” “不清楚。不过我觉着其中多半有关系。几年来小璇与欧阳家并无来往,她当初离开云州城去明陵城避难是因为家中变故。现在回来云州,应该也不会贸然回去。”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风凌点点头,“但我觉着去外面找总比坐在这里干等要好。” “是是是!你快吃。吃完我们一起出去看看。”谢问川站起身,向楼上走去,“我先去房间看看。” “哎!你不吃饭了么?”风凌喊道。 “突然没了胃口。”谢问川摆了摆手,走进房间。 风凌吐了吐舌头,抓紧吃了几大口饭,抛了饭碗擦了擦嘴角,匆匆赶在谢问川下楼之前等在了客栈门边。 日头渐高,将至午时。街上来往的行人客商虽说少了下来,但是还算宽阔的大街也依旧拥挤不堪。两人在密集的人流中穿行,挤了一阵差点走散。 风凌对谢问川说道:“我说谢问川,云州城这么大,我们两个人一起找哪找的过来!?还是得分头找!”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谢问川指了指远处街角的一个茶摊,说道,“你去北城,我去南城。不管找没找到,一个时辰后在那边茶摊碰头。” “行!”风凌点点头,转身朝着南城走去。 “注意下路边的小摊和店铺,小璇可能在那边买东西。”谢问川叮嘱道。 “我知道啦!”风凌头也不回,径直朝着城北走去。 两人分头沿着云州城的主道一路找去,不曾放过周边的街道小巷,但无一例外都没找到欧阳璇。一个时辰后,两人只能回到之前说好的茶摊。 “你找到了么?”谢问川问道。 风凌无力地摇摇头,脸色煞白,刚走到茶摊桌边就晕了过去。 谢问川将她扶起坐下,探了探脉象和气息,心中疑惑窦起。风凌资质并非上佳,修习道法至今最多只是知虚境二层。然而她的体内却有一股奇特的灵力,远远超过了知虚境二层应该有的灵力。更奇怪的是,这股灵力隐隐透着一股妖邪之气,与风凌本来的那股温和灵力迥然不同。 谢问川抱着风凌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在她的背后缓缓输入灵力。风凌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过了一会儿悠悠醒转过来。 “你还好吧?”谢问川问道。 “我怎么了?”风凌一脸迷惘。 “你刚刚晕过去了。” “嗯?”风凌看了看四周,“我只记得我朝这里走来,之后……之后……唉!可能是昨天赶路太累了,晚上又没睡好。” “好了,先别去想了。没事就好。”谢问川安慰道。 “嗯。”风凌定了定神,又说道,“我去了北城,根本没有小璇的影子。你呢?” 谢问川一脸无奈,说道:“也没找到。不知道她走到哪里去了……” “我有点渴。”风凌说道。 谢问川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风凌嫣然一笑,拿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茶,口中的干涩感顿时消失。 风凌看到谢问川看着街上,于是问道:“你不喝么?” “不用了。” 风凌实在是无聊,转头朝着街角望去。在人群中,她又见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哎!你看!那不是小璇么?!”风凌急忙推了推谢问川的手肘,指着街角的方向。 谢问川转头看去,只见欧阳璇的身影转过街角,她的身后多了一匹马,马匹边上挂着一个小木筐,里面堆满了各色各样的小物品。 欧阳璇孤身一人,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焦急之色,反倒是像游玩一样随着人群一起徐徐前行。 风凌连忙起身喊她的名字,又频频向她招手。她却只是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又像是没看见他们一样,继续向前走着。一边的谢问川发现,她的脸上多了一种六年来从未有过的笑容。 “我们要不要跟上去?”风凌问道。 谢问川却笑了笑,又摇摇头,说道:“先不必了。她应该看到我们了,估计晚些她会来找我们的。” “嗯?” “走了。已是近午,还是先回去吧!”顿了顿,他又说道,“来云州是小璇自己提出的,她也许有她自己的事要做。” “也是。”风凌点点头,跟着他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第十四章夜行(一) 二更。客栈中。 两人已经在各自房中等待了好几个时辰,仍旧没有见到欧阳璇找来。风凌等得有些上火,索性出了门,看到隔壁谢问川房中依旧点着烛火,便上前敲门。谢问川这个时候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是风凌,只得打开门让她进来。 风凌进了房间,顺手带上了门,却也不闲坐,只顾着在房中来回踱步。 “我说你能停会儿吗?”谢问川轻轻敲了敲桌子,有些忍无可忍,却只能无奈地说道,“你这走来走去快一刻钟了!” 风凌停了下来,转过身瞪着眼看着他,说道:“今天早上可是你说的,小璇她自己会回来的。现在都已经是大半夜了,她还没有回来啊?!” “我都不急,你又着急什么?” 风凌双手叉着腰,着看着他,嘲道:“这都快三更了,你不急怎么还不睡?这是要修仙呢?” “这……”谢问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尴尬无比。 风凌看见他这番样子,带着几分狡黠地笑了笑,说道:“若是想她,不如出去找找吧!” “去哪里找?” “我觉着她很有可能去城南的欧阳家了,不如先去那边看看?” “行。”谢问川点点头,“安全起见,还是带上防身的兵器。” 风凌欣然回房取了剑,吹了烛火。怕惊扰到客栈中住着的其它人,两人打开窗户,依次从窗中跃了出去。 云州城西城仍旧是灯火辉煌,那里是云州城中青楼瓦肆所在的地方。而客栈位于东城,靠近云州城的东门。两人在黑夜中辨明了方向,转身直奔城南。 云州城南郊有一座巨大的山庄。山庄依青璧山余脉而建,规模宏大,是云州欧阳家世代聚居地。 欧阳家最早因在前朝郅厄末年中州大乱时资助本朝起兵而兴起。近六百年时光,欧阳家虽沦为草莽,但与江湖上的各大门派交好,甚至是与各大修真门派也几分交情。故在云州城甚至是在唐州地界,欧阳家都可算作是首屈一指的名门世家。 入秋之后,走在街上,吹在脸上的风也带了丝丝的寒意。 风凌被风一激,感到一阵凉意,打了个喷嚏,又下意识紧了紧夏衣的衣领。谢问川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她受宠若惊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脸“唰”的一下变得绯红。谢问川只是一笑,也不多说什么,拉着风凌向前走去。风凌深吸了口气,加快脚步赶上了他的步伐。 翻过城墙出了南门,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欧阳家的大门近在眼前。 风凌脱下披在身上的衣服,交还给谢问川。他穿好衣服,向风凌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要从别的门进去。风凌领会他的意思,朝他一笑,走向东墙边上的偏门。 ——欧阳家毕竟是夌州境内最大的世家之一,从正门进去恐怕会有点麻烦。 从偏门旁翻墙进去,沿路都有家丁来回巡视。两人为了避开巡视的人不得己在亭台楼阁之间兜兜转转绕了一大段路。一路上仔细观察,两人却都没有发现欧阳璇的踪迹。 谢问川带着风凌绕过东院的几座亭台水榭,来到前院最大的房屋后。本想这一圈下来没找到欧阳璇只能打道回府,没想到一旁屋中突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骂喊声,其间夹杂着中年妇人的劝阻声和少女低低的啜泣声。 两人相视一笑,翻身上了屋顶,揭开了一片屋瓦,探头往下看。 空荡的屋子里共有六个人,朝门站着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位黄衣少女,三人身边站着两个侍女。地上背门跪着一个素衣少女。那站着的黄衣少女正是欧阳璇,只是她脸色清冷,嘲弄似的看着其他人。 中年男子对着面前跪在地上的素衣少女怒喝道:“萱儿。她是你堂姐,你怎么能欺负她!” 想来屋中另外三人应该就是欧阳临以及他的妻女。 欧阳萱听后愤愤不平,抬起头看着欧阳临,泪水盈眶。应该是从小都未被如此训斥过,她显得不解,眼神中满是恨意。 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欧阳璇,不屑地说道:“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我堂姐!就算她是,六年前她又怎么会被欧阳家赶出去?既然赶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住嘴!”欧阳临看上去怒不可遏。 那中年妇人看到这里也实在忍不住了,劝道:“萱儿,你怎么这么说话!快向你姐姐道歉!” “就是不道歉!”欧阳萱倔强地一撅嘴。 欧阳临一拍桌子,怒吼道:“放肆!近来府中多事,你还要惹祸!看来平日是太纵容你了!来人,把她拖出去,家法伺候!” 话音刚落,从门外走进来两个身材壮实的家丁,准备把要受罚的人带走。然而一见到地上跪着的人,两人就迟疑了,那个相对较瘦的家丁谨慎地请示道:“老爷,这可是大小姐。是不是……” “是什么是!大小姐犯了错,也一样要受罚!”欧阳临瞪着两个家丁,又指着站在一边的欧阳璇说道,“还有,从今天开始,她才是欧阳家大小姐。都明白了么?!” 两个家丁看了一眼欧阳璇,愣了愣,连连应道:“是是!” 看他们一直不动,欧阳临发了火,怒道:“还不快去!再慢连你们两个也一起受罚!” “是是是!”两个家丁连连应道,拉起欧阳萱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风凌皱着眉,轻声问道:“小璇她真的是欧阳家的人?” “你不是都看见了,难道不是么?”谢问川皱了皱眉,又说道,“只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回来。” “的确有点奇怪。她既然是回家,也不是什么坏事,应该和我们打招呼。另外,我觉怎么觉得他们说话的气氛有些奇怪……” 谢问川接了她的话,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说不上哪里奇怪。” “嗯。”风凌看着屋内,满脸的疑惑,“小璇怎么会没看出来?” “嘘——”谢问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风凌嘟囔道:“我看这个欧阳临不像是什么好人,小璇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暂时不会。”谢问川低声说道,“继续看着,看看他们想说什么。” 欧阳璇看了一眼被拉出去欧阳萱,神色清冷。 “璇儿。”欧阳临看向欧阳璇,又说道,“萱儿整日仗着有欧阳家在背后撑腰,整日在云州城中胡作非。没想到今日竟然敢在家里闹腾!” “二叔,我今日回来并不是为了这些小事。”欧阳璇冷冷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璇瞪着欧阳临,声音有些颤抖,说道:“今日,我去过欧阳家祖地,其中并没有我爹的灵位。敢问二叔,为何我爹的灵位不在祠堂之中?六年前,欧阳家内乱,敢问二叔,当时究竟做了什么?六年前,明陵殷家莫名遭乱,敢问二叔,当年可曾派人追杀我和兄长?” “何来此言?!”欧阳临有些惊慌。 “二叔,今日我来此并无他人知道。我只想问个清楚,六年前那场变故的真相是什么!?” 欧阳临额头上冷汗直冒,似是难以说出口,随口扯道:“你这几年在外面都是怎么过的?” “我一直住在别的地方,无需二叔费心。”欧阳璇语气依旧冰冷。 欧阳临看避无可避,只得坦言道:“当年之事确实是我不对。兄长之过,罪不及子女。唉!” 听到他提及亡父,欧阳璇忧思俱起,含泪说道:“哦?敢问二叔,还记得青璧山风弦亭么?!” “风弦亭……”欧阳临努力回想。 “六年前,爹派了十几人护送我和兄长前往明陵,他自己只带着两个亲随走青璧山小路吸引追杀之人的注意力。二叔你知道此事吗?” “知道。” “知道?追杀之人是不是你派出的?!” 欧阳临一时语塞,只得争辩道:“你爹之死,确实是我指使。但明陵城之事绝非我所为。” 欧阳璇笑了声,说道:“二叔,我爹一行三人至今躺在青璧山中,无人收殓。纵使你们有仇有怨,也不该任由他们暴尸野外!” “是那三具骨骸!”风凌眉头一皱,突然反应过来。 “怪不得……”谢问川恍然大悟。 “哎!我们要不要现在下去?”风凌问道。 “不急。”谢问川说道,“欧阳临还没动。” “既然你都知道了你为什么还要问?”欧阳临沉着脸问道。 “我想要二叔亲口告诉我。”欧阳璇的眼泪不住地涌出眼眶,声音颤抖。 欧阳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好。今日我已经告诉你了。你爹之死皆是我一手所为。如何?!” “好!”欧阳璇点点头,“多谢二叔。”欧阳璇的声音有些哽咽。 只听见“咔嚓”一声轻微的响动,风凌听到脚下的瓦片碎裂了几块。与此同时,一道白光闪过,欧阳璇猝然拔剑。 欧阳临意识到屋顶有人却未注意到欧阳璇,高声喊道:“来人!是什么人竟敢在屋顶偷听?给我出来!”接着又传来了门轴转动和人跑动发出的声音。几十个欧阳家家丁手中举着的火把照亮了门前一大块空地。 “糟了,被发现了!”风凌叹了口气,“没戏看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等了会儿风凌没听到谢问川回话,回头一看才发现身边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风凌转头往地上一看,发现谢问川正立在院中与一大群手持刀斧的家丁对峙着。 想到欧阳临能听得见瓦片碎裂如此如此细微的声音,修为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风凌无奈地摇了摇头。看见下面围着一大群人,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跳了下去,站到了谢问川的身边。 欧阳璇持剑走出大门,看到谢问川和风凌站在院中。 “你们两个是谁?半夜鬼鬼祟祟的在欧阳家想干什么?”欧阳临站在石阶上看着两人,又看到欧阳璇站在一边不为所动,不禁疑惑道,“莫非你们是一起的?” 谢问川干笑了声,说道:“若非这样怎么会知道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欧阳家家主之位的。” 欧阳临神色一变,看了一眼欧阳璇,沉下脸来,说道:“既然都听见了,今晚就别想离开这里。” “哦?”风凌看了一眼周围,“这是准备鱼死网破了?” “你们有胜算么?”欧阳临笑道。 “这可不一定。”欧阳璇将剑一收,看向欧阳临,说道,“二叔,还有诸位,你们有没有觉得喉咙有些干,左胸口有些闷,小腹隐隐作痛?” 欧阳临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脸色大变,慌忙问道:“是你下的毒?” “我在欧阳家的水井中下了毒。这种****七日就会发作一次,若是没有解药,最多一个月你们都得死。”欧阳璇声音冰冷。 欧阳家家丁之中爆发阵阵骚动,人心随即涣散。 “你想要怎样?”欧阳临镇定下来,问道。 欧阳璇转过身,对那些家丁说道:“今日开始,这里由我做主。我会七日给你们一次药暂缓痛苦。若是真心跟随我的,我自然会给你们解药。若有异心的,你们知道是什么下场。现在,各自散去,今晚的事既往不咎。” 大多数家丁畏畏缩缩扔下武器四散开离去。有几人死心跟随欧阳临,仍旧负隅顽抗。 “二叔,现在谁的胜算更大些?”欧阳璇问道。 “哈哈哈哈!”欧阳临见形势陡转,忽然大笑道,“你以为你爹是什么好人么?!你知道他生前做了什么吗?哈哈哈哈哈!” 欧阳璇一下被问住了,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欧阳临像是疯了一样,忽地从一旁家丁手中夺过刀,“六年前,他盗掘古墓惹来祸端,欧阳家终会因为他而遭天谴!” “小心!”风凌喊道。 谢问川却看情形不对,喊道:“不对!他要自尽!快拦住他!” 然而众人反应还是慢了,欧阳临横刀自刎。他的身躯倒在地上,又从台阶上滚了下来,温热的鲜血在台阶上留下了长长的痕迹。手中的刀也掉落在一边。 在场的人看到此景呆若木鸡,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谢问川摇了摇头,有些不忍,说道:“何必呢?” “也是。”风凌低低应和了声。 欧阳璇呆呆地看着欧阳临的尸体,过了许久才吩咐道:“派人来收尸。一切按家主的规格形制葬入祖地。至于其他人,一概不咎。” 欧阳临既死,之前准备跟随欧阳临的家丁此时也转变了立场,纷纷放下兵器。 “是。”两个家丁弃了刀,走上前将欧阳临的尸体抬走安置。 “你们今晚要住在这里么?”欧阳璇转过身问两人。 “不了。此间的事想必你还要些时间打理,我们在这里恐怕会碍事。再说我们已在城中客栈找了安歇之处,就不留在这里了。” “也好。”欧阳璇点点头。 “谢问川,我有些头晕。”风凌突然感到全身无力,身体委顿下去。 “你没事吧?”谢问川急忙扶住风凌,关切道。 “就是有些头晕。”风凌摇摇头,勉强站住了。 谢问川发觉白天出现在风凌身上的那股奇特灵力再度出现,但顾及当下的情况不好发问,只得催道:“若是无大碍,我们就先走了!” “哥哥,凌姐姐不要紧吧?要不要我看看?”欧阳璇关心道。 “不用了。应该是来时寒风吹的受凉了。” 这时,两个家丁从后园飞本而来,跑到欧阳璇面前,慌张地说道:“大……大小姐不好了!二小姐她……她要自杀!” “什么?”欧阳璇有些气恼。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了。”谢问川对欧阳璇说道,“你自己小心。” “嗯。”欧阳璇点点头,“哥哥保重,照顾好凌姐姐!” “好。若是有事我会来找你的。” “嗯。” 谢问川扶着风凌从欧阳家大门走了出去。 第十五章夜行(二) 也许是冷风一吹激得人清醒过来,走出欧阳家大门不久,风凌就恢复了正常。 “哎!谢问川,你就不觉得欧阳临临死前说的话有些奇怪么?”一路上,风凌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他说到了欧阳英,难道说六年前的事另有隐情?” “或许是。但我更奇怪的是为何欧阳临要自尽。他应该很清楚,小璇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看小璇的样子,六年前她爹做了什么她应该是不知道的。我总觉得欧阳临自尽,好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风凌听了,当即止住脚步,说道:“要我说我们现在就回去问个清楚。问问他们到底有什么瞒着我们。” “你觉得小璇会知道欧阳临在隐瞒什么?”说着,谢问川也停下了脚步,站在路的中央。 看见他停住脚步,站在后面的风凌笑嘻嘻地问道:“你怎么停下来了?难道想通了要回来?” 然而,谢问川却没有回答她。 风凌意识到有些不对,环视四周,却发现已经到了云州城南门附近,于是问道:“怎么不继续往前走?” “这里静得出奇。”谢问川说道,“看来有不少高人在附近。” “嗯?”风凌再次看了看周围。的确,映着月光,就在城门外路边的树荫里,闪着点点寒光。 风凌没有多想,长剑在手,喊道:“都出来吧!别躲躲藏藏的。” 话音刚落,只听见周围一阵树叶摇动时发出的沙沙声。十几个人出现在了路两边,将两个人团团围住。 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人的衣饰,风凌叹了口气,说道:“又是青辰门的。”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的?”谢问川低声问道。 只见青辰门人群中站出一人,是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子,神情高傲。她高声问道:“你们为什么打伤无痕师兄和三个师侄?” “哦?”风凌冷笑了一声,反问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难道防人之心不可有吗?” “哼!”女子不屑地看着他们两个,只见伸手一挥,召出一柄剑来。 剑出之时,散发着淡淡白光,映着月光,更显得空灵。 “水潋剑竟然在你手上,你是青辰名剑之一的南宫惠?”谢问川看了她手中的剑,似有点不解,“莫非你想一个人对付我们两个?” “若是在加上这个呢?”南宫惠身后又站出来一个女子。 那人作一道姑打扮,执剑在手,面色清冷。她手中的长剑虽不如之前的水潋一般起眼,但剑身隐隐透着一股青光,青光中又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黑气。 谢问川端详了一番她手中的剑,说道:“这是……九转?” 那女子持着剑走到前面,说道:“在下矜清。” “又没问你是谁,说那么多干什么?”风凌不屑地哼了声。 “你!”矜清原本清冷的脸上显出几分怒意,瞪着风凌。 “你什么你!?”风凌回道,见她被气成那样,又嘲道,“可别手里握不住剑!要是掉下来砸到脚可不好。” “好了!”谢问川轻咳了声,叫住了风凌,看着对面的人说道,“看来诸位是执意要分个胜负了。既然如此,那么就请吧!” “好!”南宫惠应了声,除了矜清,其余的人都向后退了几步,站到一边。 南宫惠抢先一步,快步腾空跃起一剑刺向谢问川的腰侧。谢问川事先有所防备,闪身一避,手腕一翻,手中多出一柄长剑。长剑的剑身轻晃,正好击到南宫惠的剑上。 瞬间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剑身传至手心,南宫惠感觉虎口传来一阵剧痛。未来得及多做思考,她忍痛将剑一回,封住身前所有的空门,暂做守势。一旁的矜清虽有神兵在手,但亏在修为不精,交手以来一直处于劣势。动手不过十招,她便发觉对面的风凌出手凌厉,招招都冲着她的要害之处而来,自己疲于应对,难以有效反击。 谢问川和风凌虽然占了上风,但是两人本不想多惹嫌隙,点到即止。数十招下来,两边却是都没有占到便宜。 南宫惠小退几步稳住身形,左手并指向天,右手执剑划破破空。一时间,水潋焕发出数道白光,将她的身形笼罩起来。 “动真格的了?”看到南宫惠施展青辰门的八荒剑法,谢问川有些诧异。 在山上的十余年的修习加之天赋出众,南宫惠已经基本参透其中大部分的奥秘,整套剑法在她手中发挥得淋漓尽致。她身后的青辰门弟子看到这一幕都赞叹不已。谢问川见状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口中默念剑诀。 矜清余光瞥见旁边的南宫惠手中招式变幻无人可挡,当下也施展起了本门的散仪剑法。风凌向右一侧身,轻松躲过迎面一击,后退一步站定。 谢问川和风凌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两道剑气齐刷刷地向对面两人劈头盖脸地袭来。南宫惠和矜清两人知道其中利害,纷纷回剑抵御。南宫惠用尽全力,却不料还留有破绽。凌厉的剑气贴着她的耳鬓飞过,在她背后的树干上留下深深的印记。而矜清学艺不精,回剑迟了一步。风凌挥剑催动的剑气直接将矜清手中的长剑击飞在地。九转落在地上,剑身发出淡淡的青光。 “可恶!”矜清失了剑,情急之下索性伸手在身前一横。 这时,一柄剑不知从何处飞出,直直向风凌的后背袭来。 “小心。”谢问川回剑一挑,凌厉的剑气带起一阵烟尘。 这次,两剑相交,只传来一声“叮”的轻吟。只见空中的剑变化了方向,转而朝着矜清飞去。 “呃!”矜清痛苦地哼了一声,左手护着淌着鲜血的右臂,乱了阵脚,向后退去。 飞来的长剑顺势插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那群人中另一个看上去也像是千幽门弟子的女子立刻上前,捡起被风凌打飞在地的九转,上前代替矜清继续与两人对峙。 风凌看着眼前的人,厌烦地说道:“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让开路!” “你!”刚上前的女子伸手指着她,又愤愤地说道,“绝对不会!” 风凌冷笑着看着她,把剑一横,脸上出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那好!” 两人正要出手,周围却突然又多了几个人。 刚到的几人中为首的一人朝着南宫惠喊道:“师妹!” “是大师兄!”“你看,还有三师兄他们!”“师姐这回可有帮手了!”青辰门人群里发出低低的议论声。 “切!”风凌不屑地偏了偏头,不想看见来的人,低声道,“不就是来了几个人嘛!” 谢问川转头看去,只见刚才说话之人是个身着青辰门服饰的年轻男子,英气非凡。 “大师兄,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一个与南宫惠长相相似,面容素净的女子迎了上去。 “半路有事耽搁了几天。”青辰门大师兄姜易看了看旁边受伤的女子,问道,“惜师妹,这位是……” “姜师兄,忘记跟你介绍了。这位是矜清道长,那位是矜盈道长。她们都是千幽门的,此番是奉了师命下山游历。” “千幽门?”姜易神色变化,打量了两人一番,点点头对南宫惜说道,“她受伤了,你先带她去包扎一下。” “是。”那个名叫南宫惜的女子点点头,领着矜清到一边。 “又来一个?”风凌叹了口气,“都一起上吧!” “不必!”姜易不答应,说道,“三个人欺负两个人算什么。惠师妹,你先退下。且由我和这位矜盈道长来对付他们。” “是。”南宫惠并没有阻拦,收了剑走到一旁,又嘱咐道,“当心,他们修为不低。” “知道了。”姜易点点头,伸手拔剑。 传闻姜易的佩剑名为剑青御。剑如其名,剑身连同剑柄都是青色的。一眼看去就像是玉雕的般,然而触手之处却是带着一股暖意,不知道使用什么稀世材料铸造成的。 谢问川看到姜易上阵,脸色微微一变,执剑的手不禁紧了紧。风凌漠然摇了摇头,不曾多想就执剑刺向姜易。 姜易立刻横剑一挡,剑脊迎上风凌的剑锋。他顺势把剑一横,借着她冲过来的力向身侧一偏。剑锋受力,滑过剑脊偏向一边。风凌见状连忙收势想要后退,但姜易的剑却近在咫尺。剑身并未有什么异动,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风凌的颈边。 眼见输了,风凌索性将剑往地上一掷,剑尖深深地插入泥地里。风凌双手一甩,说道:“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姜易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只问道:“为何在青澜城打伤我几位师弟?” 风凌一甩头,避开他的视线,冷哼了一声,说道:“是我打伤的,怎么了?!” 突然,架在她肩上的剑微微抖了一下,姜易也没有再说话。 “喂!你哑了啊?”见他久久不语,风凌侧过头看他,却发现他手中的剑依旧靠在她的肩头,另一柄剑却正横在他的颈间。 在场之人都没想到,谢问川竟能在极短时间内击败矜盈,返身救风凌。 谢问川手中的剑泛着一股暖意,剑身不知是由什么铸成,上面刻满了繁复的花纹,奇异的是刻着花纹之处都用朱色的材料填充。两种材料之间看不出有任何的接缝,浑然一体。剑握在手,身着青衣的谢问川身上不觉多了几分英气。 “你……”风凌心中思绪万千,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问川对她说了句:“你先走。” “谢问川,千万别动他。毕竟……”风凌低低嘱咐了句。 “我自有分寸。”谢问川回道。 “嗯。”风凌放心地点点头,拔起剑穿过人群匆匆跑向城门,一个纵身越过高耸的城墙,不见了踪影。 “都让开!”谢问川手中的剑一紧,青辰门的人心中都是一惊。 “阁下想做什么?”姜易问道。 “别吵。”谢问川喝道,“你们听着,在天亮之前全都离开云州。” “姐,他抓了大师兄!”南宫惜着急地对南宫惠说道,“你快想办法啊!” “都不要轻举妄动!反正古墓暂时无法打开,二师兄还受了伤,我们在此停留也无任何意义。且照他说的做就是了!”南宫惠拦住众人,然后,她转头又对谢问川说道,“我们现在就走,也请你遵守承诺放了大师兄。” “这是当然。”谢问川点点头。 “大师兄,我们先行一步。”南宫惠说道,带着众人向着城外的大道走去,“我们走!” 矜清冲出人群,喊道:“等一下!” “哦?”谢问川奇怪地看着她,“怎么?” 一脸的疑惑,问道:“你与承云门是什么关系?” “师妹……”一边的矜清有些不解。 矜盈也没看她,又问谢问川:“你怎么会九幽凝光诀?” “师妹!”矜清眼神示意矜清,又低声说道,“这里有青辰门的人。” 青辰门的人被这一阵吵闹吸引了过去,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几人。 南宫惜一头雾水,但看到姜易仍旧在谢问川手中,以为是谢问川要变卦,急忙上前劝道:“怎么了?刚才说好的,我们走就是了。” 谢问川并不理睬千幽门的两人,将姜易推向人群,笑道:“还以为千幽门与青辰门连手会怎么样,不过尔尔!”说罢,他收剑向城门走去,一时间不见了身影。 南宫惠从刚才矜清的话中回过神来,看向姜易,低声道:“大师兄……他是不是……” “事关重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姜易脸色阴沉,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收起剑。 南宫惜看到大师兄脸色不对,随即反应过来,说道:“我们先走吧!”说完,随着青辰门的一群人离开。 走时,姜易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原地的千幽门两人。矜清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但又碍于青辰门的压力,不敢有所过分之举。见到他们离开,也只能无奈地和师妹矜盈翻过城墙,到云州城内去了。看样子,她们准备继续留在云州城中。 第十六章稀客(一) 进了城,谢问川沿着长街快步走过,刚转过一个街角,前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听声音是风凌,谢问川迎上去,说道:“我能出什么事。先回客栈吧!” “嗯。”风凌应了声,与他并肩而行,见他不出声,便问道:“是不是还在想小璇的事?” 谢问川点了点头,还是不语。 见他一直不说话,风凌面露疑惑,还是接着说道:“半日不见小璇,我觉得她变了好多。” “嗯。”谢问川点点头,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是欧阳临自尽前说的那些吗?” “嗯。”谢问川欲言又止。 “欧阳临提到了古墓,那又是什么?” “不知道。但他所言定然不虚。” “什么意思?” “其实欧阳家不是一般的世家大族。每逢乱世,盗墓一行便会兴起。郅厄末年,欧阳一族就已经是唐州一带的盗墓魁首。趁着兵祸,欧阳家率人公然挖掘了数座前朝大墓,获得了不少稀世珍宝。自此,欧阳家开始兴起。” “这个……”风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轻咳了两声,正了正色说道,“盗墓之事伤天害理。欧阳家怎么没有被赶尽杀绝?” “他们的组织规模和盗墓手段远超一般的盗墓贼,也曾一度引来江湖追杀。后来,凭着盗墓毁陵得来的财货,欧阳家资助本朝起兵一统中州,得了朝廷的默许。有了朝廷的庇护,欧阳家借机在各地开设盘口,出售盗墓所得获利。时过境迁,如今欧阳家凭着祖上余荫,依旧是一方世家大族。” “没想到欧阳家还有这等过往!”风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们祖传的手艺传了六百年还没失传……” 谢问川看她分外好奇,怕她追问下去,转而说道:“刚才交手,你没受伤吧?” “没啊!”风凌不假思索,又说道,“嗯。怎么了?” “那就好。”谢问川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就是有些奇怪,青辰门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出现在这里?” “说起这个确实有些奇怪。”风凌点点头,“我觉着他们不像是冲我们来的。若真要报仇,青辰门怎么还会带两个外门派的!?” “有道理。” “哎!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因为欧阳临所说的古墓来的?” “不至于吧!”谢问川眉头一皱,若有所思,“那件事都过去六年了,青辰门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才来?” “呃……你说的也对。”风凌一时语塞。 “我记得除了青璧山,云州城南只有欧阳家这一个去处吧?这些人大晚上的还留在城南,或许真的与欧阳家有关。” “这阵子欧阳家可还真是热闹!” 谢问川点点头,说道:“先回客栈吧!一切小心为上,青辰门之事我明天去一趟欧阳家问问。云州城里的事,欧阳家总会得到些消息!”说完,加快脚步向客栈奔去。 风凌停下来,看着他得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看他走得远了,风凌也只能加快脚步赶上去。 两人穿过云州城南城,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然而,刚走过街角远远看到客栈,两人却再一次止步。出来时,客栈早已打烊,两人翻窗离开,照道理大门现在应该是关着的。然而现在客栈不但大门大开,大堂里也是灯火通明。 “怎么回事?”风凌不解地问道,“这么晚了还有人来?” 谢问川也是一脸迷惑,说道:“不知道。或许是半夜要住店的。” “但是城门不是已经关了吗?”风凌挠了挠头,“莫非是青辰门的人还不死心?” “我觉着不像。就算他们知道我们我们住这里,也不会这么大摇大摆地等我们吧?”谢问川思索了一番有了主意,“既然大门开了,不如就直接进去吧!” “嗯。也好!”说罢,风凌跟着谢问川朝着客栈大门走去。 待到两人走近,从门外看去,空阔的大堂里就只有四个人,一个是客栈掌柜,另外三个却是陌生人。三人两女一男,都坐在正中的桌边。 掌柜不知为何显得很紧张,满脸冷汗,不停地在门边踱步。另外的三人倒是显得很悠闲,喝着刚沏好的茶,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两人一迈进客栈大门,一脸紧张的掌柜终于稍稍放松了。他快步走到三人旁边低声说道:“这两位就是三位要找的人。小的先退下了,几位还请自便。”说完就退到客栈大堂的后间去了。 “两位,请等一下!”三人中的那个青衣男子起身叫住了谢问川和风凌。 “有什么事吗?”刚准备踏上楼梯的谢问川回头问道。 青衣男子走到楼梯下,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我们庄主请两位过去小坐一下。” 风凌一脸不满,说道:“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说着就要向上走去。 谢问川拦住风凌,对她小声说道:“这么晚能让客栈掌柜亲自起来开门,在一旁端茶伺候,必然是来头不小。况且这么晚来此,也许是有重要的事情,不如过去问个清楚。” “真的要去?”风凌一脸的疑惑。 “一起去吧!”谢问川示意风凌一起,说完走向那两个女子坐着的桌子边。 青衣男子立刻起身让出坐位,又走到门外,注视着外面空旷无人的大街。 “想必阁下就是谢问川了?”坐在中间的素衣女子笑着说道。 “是。”谢问川警惕地点了点头。 素衣女子见状微微笑了笑,转头看着风凌继续说道:“那么这位就一定是风凌,风宫主,不……现在应该说是风姑娘了。” “不错。”风凌走过来,站到谢问川身侧。 谢问川感觉两人来历并不简单,正色道:“几位这么晚前来,若是什么要事,还请直言相告。” “爽快!”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女子笑道。 谢问川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身穿黄衫,外面披了一件厚厚的白色狐裘。虽说入秋后夜间清寒,但一般人也不至于如此穿着。 “两位先请坐!”黄衫女子朝两人笑了笑,伸手示意,“今日来确实是有些事情。云瑶,你跟他们说吧!” “是。”那个叫云瑶的素衣女子点点头,待两人坐下,说道,“两位今晚前往欧阳家,想必应该有不少收获!?” 谢问川笑了笑,反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去了欧阳家?” 云瑶一笑,说道:“我们来时听到南边城外有打斗声,声音方歇就看到二位回来。此刻又不见前两日跟在你们身边的那个欧阳家小姑娘。我也只是一猜罢了!” “云姑娘猜的不错,但也只是说对了一半。” “哦?” “小璇确实回了欧阳家。但是有些事情我们还不清楚。” “你说的可是六年前欧阳家发生之事?”黄衫女子问道。 “怎么?”谢问川看向她,“莫非你知道内情?” “哈哈哈……”黄衫女子干笑了声,“算是知道一些吧!当年欧阳家内乱,是受了外人蛊惑,牵涉进了其他的纷争。至于那场纷争背后,与一个叫离天宫的门派有关。” “离天宫?”谢问川和风凌面面相觑。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黄衫女子耸了耸肩,看向云瑶。 谢问川发觉黄衫女子的眼神游移,发觉话题被扯远了,连忙说道:“还是说说你们来的目的吧!” 云瑶正了正色,说道:“我们此行正是为了离天宫。” “哦?!” “离天宫起源于南陆,创于何时已不可考。但在北陆,有记载的离天宫第一次出现是在距今千年前的嵬方末年。离天宫下辖两宗三门五派,最辉煌之时曾与两大门派争锋。然而六百年前,离天宫突然消失,所有有关它的书籍传闻也大量被毁。我们现在想要找到它。” 风凌听了不禁笑出了声,问道:“找一个消失了那么久的门派有什么意义?” 黄衫女子干笑了声,接过话说道:“方才我也说了,六年前欧阳家之事与离天宫有关。他们只是隐匿于世间,却从未消亡。就像幽灵一样,他们始终徘徊在阴暗的角落里窥视着我们。” “你为何如此肯定与离天宫有关?”谢问川问道,“还有,你为何要找离天宫?” “你们尽可以不信我说的话,但那就是事实。那件事背后的真相需要你们自己去解开。”黄衫女子的脸色有些异常的凝重,“至于我,我发现了一样东西,与离天宫有关。它至关重要,或许关系到天下苍生。” “这还扯到天下苍生了!”风凌嘟囔了声,说道:“为什么来找我们?” 黄衫女子听到风凌的话也不生气,回道:“我受了一位前辈的指点,特意前来寻找两位。更何况欧阳家之事也与离天宫有关。你们若是想详查,我们可以合作。” “就算你所说的都是事实,但为了区区一件陈年旧事,就要替你们去找一个消失了六百年的门派,值得么?”谢问川有些犹豫。 黄衫女子转而看着风凌,问道:“听说风姑娘最近惹上了青辰门?” “你怎么知道的?”风凌将信将疑。 “两位在青澜城打伤了青辰门掌门的得意弟子。此事在青澜城传得沸沸扬扬,我怎么会不知?” 风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拍桌而起,怒道:“你想拿此事威胁我?” “风姑娘别急,请坐!”黄衫女子依旧不动声色,“宗真人早已得知此消息,在外游历的青辰门弟子也都已知晓。若是两位遇上了恐怕会惹来不少的麻烦。在下与青辰门有些关系,此事我可以与宗真人说一下,免得伤了和气。至少,可以保湄华宫无虞。” “倒是有些意思。”听到湄华宫,风凌只得嘟哝了声,还是坐下了。 看两人不再说话,黄衫女子问道:“两位意下如何?” 谢问川觉着她所说之事透着古怪,只能说道:“我们需要考虑一下。” “无妨。只是此事两位务必保密。”黄衫女子点点头,“若是你们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说完,起身紧了紧穿在外面的狐裘,带着云瑶准备离去。 风凌想了想,喊道:“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又要去哪里找你呢!” “这么重要的事却忘记跟你们说了。”黄衫女子停住脚步,转身对两人说道,“我叫欧阳菀玉。你们随时可以来青澜城西的试剑山庄找我。别忘记把这个给守门的人看。”说着,她掏出一块碧绿色的玉质令牌扔给她。 “这是……”风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令牌,还想问什么,但一抬头却发现早已不见了三人的踪影,“他们是……” “试剑山庄?!”谢问川突然想起当日在水洲涧秦无痕曾让人送信到试剑山庄。 “怎么了?”风凌问道。 谢问川也就如实相告,说道:“当日秦无痕去找你之前曾经将派人送了一封信。收信之人就在试剑山庄。” 又联想起那时的情景,风凌疑惑骤起,问道:“莫非是试剑山庄派人袭击我,此刻又提出替我去青辰门当说客?” 谢问川细想,又感觉有些说不通,说道:“秦无痕是青辰门掌门二弟子。试剑山庄区区一个江湖门派,怎么可能驱使他出面呢?!” 风凌一时哑然,依旧争辩道:“但是青澜城的事刚过,试剑山庄就来人找我们。这未免也太巧了!” “确实……”谢问川摇了摇头,显然他也无法说服自己秦无痕和试剑山庄没有联系,“还有件事我想不明白,她要找一个消失六百年的门派做什么呢?就为了她所说的那样东西?” 对于离天宫,两人今日第一次听闻,此刻也毫无头绪。 风凌见他眉头紧蹙,问道:“要答应他们吗?” “暂时不。欧阳家的事还没个定论,明天我亲自去问问小璇。若真如欧阳菀玉所说,再作打算也不迟。” “嗯。”风凌点点头。 “天快亮了。你一夜没睡,回房补一觉吧!” 风凌朝他微微一笑,说道:“你也是。好好睡上一觉,别总是去想小璇的事。放宽心,明天去了欧阳家,这些事情都会有个答案的。” “希望真的是这样。”谢问川叹了口气,默默走向楼上。 第十七章稀客(二) 翌日巳时。风凌房中。 昨夜房中烛火跳动了一晚,蜡烛就快要燃尽了。 进门的人挑熄了快要燃尽的烛火,一转头看见倚在桌边睡眼迷蒙的女子,问道:“敲门也不见你来开。你这是一夜未睡?” “啊!”风凌惊醒过来,睡眼惺忪,看着眼前的人,“怎么来得这么早?!” “你一夜没睡?” 风凌苦笑着说道:“是啊!不知怎么的,睡不着。” “怎么了?” 她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女子的心事,跟你说了也不懂。” “是在想水洲涧的事么?” 风凌面色泛白,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漠然地摇摇头。 谢问川笑了笑,说道:“我看不止。” “好了!”风凌慌忙找个借口推脱了,“你应该还没吃过早饭吧,不如一起?” “好。”他点点头,走出房门。 风凌对镜匆忙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整了整衣裙,跟着走下楼去。 下了楼,店里的伙计早已经将饭菜备好送了上来。谢问川就坐在桌边等着她。风凌在一侧坐下,盯着眼前的茶盏出神,迟迟没有动筷子。 坐在一旁的谢问川看出些问题,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头偏向一边,避开他询问的视线。 “嗯?”谢问川追问的更紧了,“昨夜你就有点奇怪。” “哪里有?” “脸色怎么这么白?”谢问川有些疑惑,“是身体不舒服?莫非是先前的蛊毒未清?” “应该不是。”风凌突然间感到一阵莫名的头疼,四肢有些无力,“这两天我有些莫名头疼,可能是连日赶路又没睡好吧!” “头疼?”谢问川心里咯噔了一下,追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看到谢问川陷入沉思,风凌抬头奇怪地看着他,又拍了拍他的手,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谢问川回过神,“你继续说。” “真的没事?”风凌有些不放心,仔细确认他并无事,才接着说道,“除了头疼乏力,有时候还会有幻觉出现。” 谢问川伸手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说道:“先吃饭,回房里再细说。” “噢!”风凌听话地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埋头喝光了碗中的粥。 楼上房里。 风凌将门关上,又特意上了门闩。转过身,她说道:“现在我可以说了吧?” “嗯。”谢问川点点头。 “自从上次中毒以来,时不时就会头疼,浑身乏力。”风凌一脸的无奈,“最初只是这样,但是这两天竟然开始有了幻觉。” “幻觉?你都看到了什么?” “是啊!”她说道,“有时我看到一片桃树林,树林里有一个女人的背影。每当我想上前看清那人的脸,幻觉就消失了。我还看到很多人,满满一地的尸体,到处都是血。还有,我还见到了这柄剑。”说着风凌指了指自己那柄水蓝色的佩剑。 谢问川看着剑,眼中充满狐疑。 “持剑的是一个男人。我只看到他持剑从空中坠下,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每次看到这些场景,我都觉得像是亲身经历一般真实。” 谢问川听了眉头一皱,说道:“奇怪。你这像是入了魇,会不会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嗯?”风凌有些迷惑。 谢问川忽然记起了什么,对她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欧阳家一趟。你既然身体不舒服,加上昨晚也没睡好,就在房间里休息会儿吧!” 风凌却摇摇头,说道:“不行!我也要去。” 谢问川点了点她的眉心,说道:“不要胡闹。我顺便去问问小璇你的症状,或许她知道些什么。午饭我会吩咐小二让他送进来,你就不必下去了。” “嗯。”风凌嘟着嘴点点头。 “我先走了。”谢问川见她答应了,放心地说道,“你就安心在房里等着。” “我知道啦!”她略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倒是你,早去早回啊!” “知道了。”谢问川应道,拿起剑,几步走出了房门。 巳时刚过一刻。 店里小二将那些要求送到房里的饭菜全部收拾齐了,一起送上楼去。饭菜加起来总共就五六份,都被依次送到了各个房间里。小二端着最后一盘来到走廊末尾的一间房门外。他敲了敲门喊了几声,里面却没有任何回音。 “客官,我把饭菜房门口了!”小二在门边放下食盘,却不死心,又轻轻推了推门,却发现门被人从里面上了门闩。 本以为客人还未起,小二也未放在心上,拿起食盘准备往楼下走去。然而刚转过身,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桌椅倒地的声音。 小二听了一惊,生怕房间里出什么事,急急忙忙跑下楼,高喊道:“掌柜的,不好了!出大事啦!” 话音刚起,大堂里的人都纷纷抬头看去。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掌柜站在柜台后放下记账的笔,抬起头看着从楼上蹿下来的人,“毛毛躁躁,没点规矩!这还有客人呢!” 小二跑到柜台边,喘着粗气应道:“地字丙号房!门被人从里面关住了。我叫了很久都没有人,还听到里面传来桌椅倒地的声音!” “什么?!有这样的事?”掌柜闻言也是一惊,赶紧吩咐道,“去后面找几个人来,跟我一起上去看看!” “是!我立刻就去!”说完,那个小二跑到后厨,又叫来了一个跑堂的伙计。 “各位都吃好喝好!”掌柜冲着大堂吆喝了一声,转头对两个伙计说道,“走!上去看看。” 之前小二的一通喊吸引了了不少在大堂里的人。一些人也不理会掌柜的话,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墙角处,两个看上像是一对兄妹的年轻人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好奇地看着那三个人上楼去。 不久,楼上传来“啪”的一声闷响,应该是撞门时门闩断裂时发出的声音。紧接着,只听见楼上传来几声惊叫。顷刻,上去的三个人都惊慌地跑了下来,围在柜台边上,神情惶恐。 那两人中身着灰色长衫的男子起身走到他们边上,问道:“怎么了?” “楼……楼上房里的……那……那个女的……她她她……她疯了!她……她要杀人!”掌柜零零碎碎说了两句,然而胸中气息过急,说完了就坐在一边大口喘着气。 “诶?怎么回事?”黄衣女子拉了拉身边男子的衣袖,低声说道,“师兄,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嗯。”灰衫男子点点头,走回桌边拿起包袱和两柄长剑,向楼上走去。 两人还未走近,就听见房里面传来一阵女子的**声,声音之中满是撕心裂肺的痛苦。两人也是疑惑,灰衫男子将剑和包袱递给女子,一手执剑,放慢脚步走上前。 刚走到门口,两人就听到房里传来一声冰冷而又狠厉的嘶吼声:“不要进来!都给我滚!” “师兄,她确实有点不对劲。”黄衣女子犹豫着说道,“要不要我先进去看看?” 灰衫男子摇摇头说道:“师妹,我们两个还是一起进去,也好有个照应。进去后小心!” “知道了。”黄衣女子点了点头,迅速跃到房门另一边。 灰衫男子给了她一个手势,两人一前一后冲进房门。房里,风凌坐在地上,倚靠靠在桌边,睁着双眼看着房门。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风凌抬头想看清来人,怒吼道:“没听见么?都滚出去!” 黄衣女子站在离她四尺远的地方,问道:“你不要紧吧?” “与你无关!”风凌瞪着她,伸手在身边摸索,“滚!” 黄衣女子看清了她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风凌眉心处有个形状奇异的红色印记,那红色鲜艳得就像划破皮肤流出来的鲜血一样。她的双眼充满了血色,但瞳仁却是一种妖异的翠绿色。 风凌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冷声说道:“趁我还清醒,快滚!” 黄衣女子犹豫着看了看旁边的男子,说道:“师兄,她这是……” “可能是走火入魔了。她快要控制不住她自己了,快趁现在制住她!”灰衫男子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又问道,“师父给的缚灵索呢?” “好。”黄衣女子连忙从包袱里拿出一捆黄色的绳子,麻利地展开将风凌绑上。 风凌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将她五花大绑。然而不过片刻,她的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被绑着的手脚也开始发力挣扎,想要冲开绳索。 “怎么会这么诡异?她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灰衫男子看见这样的情况,有些吃惊,急忙走到风凌身边查看,“这样下去,怕是缚灵索也撑不了多久。” “师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走火入魔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我只是猜的。”灰衫男子摇摇头。 “啪”的一声,缚灵索绳结之处瞬间脱开,强大的力量将绳子两头向周围掀开去。风凌身上的束缚一下子消失,纵身而起。黄衣女子见状,身子轻盈向右侧一闪,避过迎面而来的绳子,又伸出左手拉住绳子的一端。 趁着闪身的时间,黄衣女子问道:“她失控了!师兄,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先试试和她耗一会儿,看能不能找机会制住她!”说罢,他纵身一跃来到风凌身后,对站在另一边的黄衣女子说道,“小心,她要出手了!” 黄衣女子点点头,将缚灵索收拢在手上,紧紧握住绳头。不见风凌动手,落在一边的剑自行出鞘飞入她手中。风凌抬手指向女子,只听剑身微颤,发出一阵轻吟,径直刺向黄衣女子的面门。灰衫男子心下一惊,当即拔剑刺向风凌身后。 风凌身形如同鬼魅一般,迅即回手一挡。趁着她身后露出空门,黄衣女子伸手将缚灵索一抛,绕过风凌的左手。本想阻滞风凌的行动,却没想她岿然不动,倒是黄衣女子自己往前一个趔趄。风凌左手被拉,右手一转,挥剑砍向左手的缚灵索。黄衣女子生怕绳索被砍断,手中力道一松。不料风凌却趁势将左手手腕一翻抓住缚灵索用力一拽,将黄衣女子拉向身前。 “师妹小心!”灰衫男子想上前帮忙,却被风凌手中的长剑逼退。 风凌将黄衣女子拉至身前,剑锋一回,离她的颈边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灰衫男子不知道风凌会如何行事,站在原地,不敢贸然上前。 就这此时,“叮”的一声,金石交击。风凌手中的剑被震开一寸,偏向一边。一道突如其来的剑气破空而来。剑气扰动,划破了她右臂的衣服。 进来的人身着青衣,正是谢问川。他将剑锋一收,倒转剑身,剑柄脱手而出打在她右侧肩上。风凌右手一软,剑落在了地上。谢问川伸出左手想揽住快要倾倒在地的风凌,右手一挥,刚才出手的剑应和着飞入手中。 风凌突然一紧左手的绳子,借力而其,劈手去夺谢问川手中的剑,趁势把剑一回,架在谢问川的颈上。另外两人不敢擅动,转过头去看着风凌。 谢问川看着风凌的眼睛,低声说道:“是我!” 风凌眉头一蹙,双眼中混沌的红色停滞了下,嘟哝道:“你……你是……” 趁着风凌分神,黄衣女子立刻将手中的绳索抛出,在她右手上绕了一圈。对面的灰衫男子心领神会,急忙伸手接过绳头。两人合力拉住绳端,互换身位,将风凌的手紧紧捆在身侧,不得动弹。谢问川当即上前点住了她的穴道,夺下手中的剑。 风凌沉沉睡去,不再有异动。谢问川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抱到榻上躺下,盖上被子。又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质小瓶,倒出些粉末和着水喂到她口中。谢问川将缚灵索收好,交还给黄衣女子。 黄衣女子收下缚灵索,问道:“敢问阁下是……” “在下谢问川,是她的朋友。”谢问川朝两人行了礼,“还要多谢两位出手相助!” 黄衣女子微微一笑,说道:“不用谢!只是这位姑娘到底犯了什么病?” 谢问川摇摇头,说道:“不清楚。像是中了魇术,出现了幻觉以至于失控。” 黄衣女子皱了皱眉,说道:“刚才交手的时候,只觉她身手敏捷,手中之力张弛有度,不似是走火入魔。” 谢问川摇摇头说道:“具体的要等她醒来后才能知道了。请两位先去隔壁的房里坐一会儿吧!” “好。”两人点点头,出了房门。 第十八章稀客(三) 不过片刻,谢问川也进了隔壁房间。 他关上房门,对两人说道:“还未请教两位的名讳。” 男子笑了笑,回答道:“我叫江逍,她是薛楚遥。” 谢问川面露笑意,说道:“两位莫非就是灵水岛天云道门逍遥二剑客?久闻其名却不曾见到,幸会!” 江逍笑着摆摆手,说道:“谬赞了。刚才听说你姓谢,你与景阳城谢家是何关系?” 薛楚遥听江逍这么一说,有些疑惑,低声说道:“可是……师兄,当年景阳城大火,谢家举族南迁,你是怎么知道他是景阳城谢家后人?” “我是景阳城谢家旁支。十四年前的大火烧毁了整个谢家,我未随谢家南迁,如今与谢家也并无什么关系。”谢问川谈及当年之事,有种说不出的怨气。 薛楚遥听出话中之意,忙道歉道:“原来是这样。对不起!” “无妨。”谢问川微微一笑,说道,“两位到云州城,想来是有要事吧?” “也不算什么要事!”江逍笑道,“我们奉师命下山游历。昨天深夜我们在云州城东的镇子里住店时,正好听到一群人要去欧阳家闹事,好像是关于什么古墓的。我们这才跟了过来。” “有这回事?”谢问川起初有些不信,但看了看两人的样子又想起昨晚的欧阳临死前的话,不禁认同此说法。 “谢兄可是知道些什么?”江逍问道。 “没有。”谢问川摇摇头,又坐下了,说道,“我妹妹还在欧阳家。” “你妹妹?”薛楚遥想了想,又问道,“应该不是亲兄妹吧?” “嗯。她是我偶然从外面救回来的。”谢问川又说道,“我刚刚从欧阳家回来,她交待我近几日不要去欧阳家。” “你妹妹是……” “欧阳家的大小姐。” “欧阳家的大小姐?听云州城的百姓说那位欧阳家大小姐平日里霸道得很,在城中为所欲为,普通百姓见了避之不及。幸好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府中,难得在云州城内走动。不过,我们并没有听说她曾经遭过难啊?” “不是她。你们应该听说过六年前的欧阳家家主欧阳英吧?她是欧阳英的遗孤,叫欧阳璇。” “欧阳璇?不曾听过,欧阳英倒是有所耳闻。” 谢问川点点头,说道:“那就是了。” 说到这里,门被推开了,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欧阳家出事了?我要去帮小璇!” 谢问川看见来人,蹙着眉劝道:“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 “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风凌额头上的怪异红色印记和眼中的血色已经褪去,但是面色依旧苍白,她松开扶着的门框的手,慢慢向里走着,“虽然我不清楚欧阳家惹上了什么麻烦,但是小璇的事我一定会管。” “身体还没好就要逞强,先过来坐着吧!”说着,谢问川起身去扶她。 风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慢慢走到桌边坐下。她看见桌边的两个人,说道:“还没有请教这两位是……” “江逍。”“薛楚遥。”两人行了礼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 风凌回礼,又笑了笑说道:“原来是天云道门逍遥二剑客。失礼了。” 江逍赶紧拦住她,回道:“风姑娘有伤在身,不必客气。” 等风凌坐下谢问川对她说道:“他们就是刚才救你的人。” “我知道。”她点点头,微微欠身,“多谢两位出手相救。” “你知道?”谢问川问道。 她苦笑着点点头,解释道:“当时我脑中一片模糊,只看见面前有两个人影。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伤害他们,但是身体却不由我指挥。” “嗯?”谢问川听着有些迷惑。 江逍问道:“谢公子可是知道风姑娘得了什么病么?” “我问了小璇,她只让我给你带来这个。”说着,他拿出之前的那个白色瓷质小瓶放到桌上,“这里面是镇定心神的药。小璇说你若不是中了魇术就是修炼了什么功法,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嗯?”薛楚遥好奇地问道,“这几日你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东西?” 风凌想了想,回道:“不曾有吧?”说着,她的眼神飘向一边的谢问川。 谢问川被她看得发毛,赶紧回道:“没有。” 江逍和薛楚遥看着两人,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薛楚遥正了正色,又问道:“风姑娘,你是不是练了什么?” 风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除了湄华宫的心法,好像也没别的了……” “那会不会是心法的原因?”薛楚遥又问道。 “不会!”一提到这个,风凌不假思索就否决了,“师门历代修习,怎么会到了我这里就出了岔子?” 虽然觉得风凌有点奇怪,但又找不到证据反驳她,谢问川只得打个圆场道:“话说回来,心法是所有道法的根基,若是心法有问题,又怎么可能继续修炼?” “说得也是。”本就事不关己,江逍也没放在心上,“谢公子,你继续说吧!” “小璇还给了我一张药方。她说让我明天带你过去再看看。”谢问川看了看风凌,拿出巴掌大的一张纸片。 “让我过去?”风凌有些意外。 “能让我看看药方吗?”江逍问道。 “请。”谢问川将药方递给他。 江逍粗略地看了看,摇了摇头,又交给坐在一边的薛楚遥。薛楚遥细细看着,忽而眉头却一蹙。 风凌见她神情有异,满腹疑惑问道:“上面都写了什么?” “没什么……”薛楚遥匆忙将纸合上,动作有些慌乱。 一时疏忽,薛楚遥手中的纸掉入面前的茶杯中,一遇水立刻化为了纸浆,一片模糊。 风凌没好气地看着薛楚遥,说道:“哎!你这人怎么……” 谢问川拦住她,劝道:“哎,算了!上面写的内容我都记住了,实在不行晚上我再去问小璇拿一张就是了。” “哼!”风凌不屑地转过头去,不想再看面前的两个人。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跟他们说。”见她不悦,谢问川也只能劝道,“顺便把这个药瓶也拿去。我不在,也别忘了按时吃药。” “知道啦!”风凌接过瓶子,怏怏不乐地出了门。 听到风凌回到房间,重重地关上了房门,谢问川起身关好门回到桌边,低声对两人说:“纸上是我妹妹草拟的药方,你们都看了,情况如何你们也都应该明白了。” 江逍面露难色,说道:“古藤枝是剧毒之物,欧阳姑娘有把握用它治好风姑娘?” “我相信小璇。” “也罢。”江逍无奈地说道,“可是你们明日去欧阳家,有些不妥。” “怎么了?” “今早我们跟着昨夜在遇到的那帮人进了城,他们入城后住在几家客栈中。没过多久,我们看到两个千幽门的女弟子前来接头。听他们的谈话似乎是在等什么人,明天再去欧阳家。若是我们明天去,可能正好碰上她们。” “千幽门的弟子?”谢问川的印象里就是昨晚的矜清和矜盈,追问道,“是不是有一个右肩受了伤?” “不错!”江逍有些意外,反问道,“怎么了?谢公子见过她们?” “她们果然没离开。”谢问川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又对两人说道,“那两个人我昨日已经见过了。” “原来是这样。” 谢问川轻咳了声,又说道:“我临走时小璇只给了我一瓶药,嘱咐我必须要带风凌去一趟欧阳家。无论如何,明日我都要去欧阳家一趟。若是欧阳家有难,我也要带小璇走。所以我想请两位和我一起去,有个照应。我怕风凌她再次失控。” “自然愿意。”江逍思索了番,点了点头,“我们就住在云州城西的升平客栈里,有事尽管来找我们。” “多谢了。”谢问川起身道谢。 江逍摆摆手,说道:“相遇便是缘分,谢什么!我们先走了。” “嗯。”谢问川起身送两人出门。 翌日。 江逍和薛楚遥两人等在客栈门外。 一眼看见从里面出来的人,薛楚遥便向他们打招呼:“谢兄,风姑娘。” 谢问川笑着回道:“你们这么来得早?等了很久了吧?” “我们也是刚刚到这里。”江逍说道。 风凌看到两人,一脸不满,她问道:“谢问川,要和他们一起去?!” “昨天你不是都听见了吗?既然都要去欧阳家,不如同行。” 风凌气鼓鼓地说道:“那好吧!” 江逍有些尴尬,只得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出发吧!” “嗯。”谢问川点点头。 “哼!”风凌瞪了一眼江逍,不屑地哼了声,跟在他们后面,一声不吭。 “昨日我曾对谢兄提及古墓之事。”江逍说道,,“你可知云州城西南的那处古墓?” 谢问川回道:“不知道。那是什么?” 江逍随即说道:“年初,有一群外来的盗墓贼在云州城西南找到一处古墓。正准备大肆盗掘时,却被欧阳家发现驱赶。欧阳家占据古墓之后,对外宣称是汪远的墓。此后,一直派人严密看守,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其中似乎有什么秘密。” 谢问川很是奇怪,问道:“汪远?是当年出资扩建天地、北海港的那个汪远?” “是。云州城是汪家故地。但是当年神龙兵变,朝廷为了掌握海运,查抄汪家,株连上千人。此后汪家后人四散各地,云州城的汪家祖地也埋没于荒草之间。” “这么说来,汪家无后人主持祭祀,那古墓是无主坟了?” “嗯。所以我猜测,欧阳家占据古墓,就是为了其中的珍宝。” “这都大半年过去了,欧阳家就这么一直守着,不进去吗?”风凌在一边嘀咕了声。 “说来也确实奇怪。”薛楚遥也听过有关欧阳家的传闻,“欧阳家不进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没有办法进入,要么那根本就不是古墓。” 江逍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是盗墓之事一向隐晦,生怕外人知道。然而欧阳家宣称是汪远的墓,至少那肯定是真的墓。或许是当年汪远下葬时,在墓中设了什么禁制,以防后人盗掘。” “有可能……”谢问川一回味,感觉有点不对,赶紧说道,“欧阳临刚死,这些人不可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赶来。你们说,城外的那些人会不会是冲着古墓来的?” “什么?!欧阳临死了?!”江逍无比震惊,但看谢问川的样子,不像是胡说,“他是怎么死的?” “昨夜小璇……”风凌刚想说下去,就被谢问川拦住了。 江逍也看得出谢问川和风凌知情,追问道:“昨夜究竟怎么了?” “那是欧阳家的家事,到了那边你就都知道了。” “是这样……”江逍看谢问川不想多说,也不便追问,接着说道,“昨天我们在客栈听到了两个孤云剑派的人谈及了古墓。若真如你所说,她们真有可能是冲着古墓来的。” “孤云剑派?他们是什么人?”谢问川问道。 “孤云剑派在孤云山,离云州城倒是不远。”江逍不明所以,“他们说前两日青辰门的人来过此地,似乎就是为了那座古墓而来。” “那可真是太巧了。”谢问川有些无言以对。 “哎!昨夜遇到的青辰门的人不是冲我来的?!”风凌听了却是喜笑颜开。 “你们见过青辰门的人了?”江逍此时已经见怪不怪了,“唉!那我说那么多干什么!?” “那座古墓不简单啊!”谢问川心里有了打算,“先别说这么多了,我们还是先去欧阳家看看吧!” 第十九章纷争 欧阳家。 欧阳家大门紧闭,门楣上已经挂起了丧幡,檐下也换上了白灯笼。然而此时大门外却格外热闹,除了两个守在门外身着丧服的欧阳家家丁,还聚着一大群各色各样的人。 远远地看到了围在欧阳家大门前的一大群人,江逍说道:“你们看!那些人都来了!” “门口围着那么多人。反正我们只是找人,不如直接从后门进去吧!”风凌嘟哝道。 谢问川却不同意,说道:“这群人现在知道欧阳临已死,想趁着欧阳家群龙无首之时捞点好处。小璇肯定要出来的,我们在门口等她。” “有道理。我们过去吧!”江逍点点头表示同意,径直向欧阳家大门走去。 薛楚遥随机跟着江逍走了过去。看着他们两个人也都跟着谢问川,风凌没办法,也只能跟着他们慢慢走近人群。 “静一下,静一下!”欧阳家的大门从里打开,走出来一个身穿丧服神色沉重的高瘦中年人,看样子应该是管家。 人群静了下来,纷纷朝着大门方向看去。 管家走到大门外站定,咳了几声,对着门外的人说道:“各位!家主昨日突然暴病过世,府中正值大丧。诸位若是前来祭拜,欧阳家自当欢迎。然若是有人想要寻衅,还请三思而后行!” 今日来欧阳家的人鱼龙混杂,既有名门正派,也有不入流的江湖肖小,更有云州当地的泼皮无赖。管家话音刚落,对门左侧的几人大笑起来,引起了众人注意。四人向那边看去,看几人的装束像是北境来的。 那群人中走出一人,高声说道:“欧阳临也算是一方豪杰,值其大丧,我们本该来祭拜。但你听刚才所言,你欧阳家也太目中无人了!” “就是!”此言随即引来一阵附和。 北境人赚够了吆喝,又对管家说道:“欧阳家家主新丧,今日我们江湖大小门派几十人前来祭拜。此处不乏有各门各派长老首座,你还不够格。去把你们家主喊出来!” “就是!喊你们家主出来!”随即人群中又是一阵附和。 “口出狂言,该杀!”忽而门内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 “哟呵!欧阳家口气可真不小!”这话立刻引来众人的不满。 就在众人喧闹之时,大门里走出几人在门前站定,为首的是正是欧阳璇。她听到那些人的议论,冷笑着说道:“家中大丧,各位今日前来,欧阳家蓬荜生辉。若要祭拜,里边请。若想挑事,先过我这一关!” “来了个女娃娃!”人群里传出一阵议论。 有个轻佻的泼皮在人群里扬起头,哂笑着问道:“敢问这位欧阳家的小姑娘嫁人了没?若是还没,你且看我如何啊?!” 话音一落,引来更多人的哄笑。欧阳璇面色有些发青,身后随即上前一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城北的灰狗?”欧阳璇冷笑了一声,“月前在西城王家行窃,还想非礼人家小侍女,结果被人打断了腿。怎么,现在狗腿长好了想来看看欧阳家的小侍女?!”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么个狗东西。”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 “你你!”灰狗一时灰头土脸,苟着身子钻进了人群。 欧阳璇不屑地哼了声,转头看向人群。 这时,一个身穿青辰门衣服的男子站了出来,高声说道:“你是谁?欧阳临一死,欧阳家就没有能做主的人了?” “话多!”欧阳璇身影一闪,未等那人反应过来,手中长剑就架在他肩上。 周围有人见此情形,干咳了几声,说道:“小姑娘,别在这里逞能。快去把新任家主叫出来!” “放肆!她是前任家主欧阳英的小女,也是新任家主。”这时,守在门口的家丁高声喊道。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一片唏嘘声。 “你是青辰门的?”欧阳璇看着说话的人,等周围人的声音低下去,半笑着问道,“据我所知,昨天晚上青辰门和千幽门在云州城南门外连手伏击了两个路人,却被那两个路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哭丧着脸跑了。你说是不是啊?!” “你……”那个男子甚是不解,环顾四周,只能愣愣地看着她。 “你这个小姑娘真不知好歹!”人群中又挤出一个提剑的女子,右肩带伤,正是矜清。 欧阳璇转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子,看到她手中的长剑,冷笑着说道:“是千幽门的?还以为你们学乖了,都回千幽山去了,没想到竟然还留在这里。昨晚苦头吃的还不够吗?” “你!”矜清一时语塞,只能愤愤地说道,“可恶!” “师姐……我们还是走吧!”矜清身后出来另一个女子,面露愁色,一边劝道,一边拉着她向后退去。 “哼!”欧阳璇不屑地哼了声,将剑收回,退到一旁让出一条路,又对众人说道,“你们之中还有谁要进欧阳家的?” 那个青辰门的弟子默默退回人群中,矜清和矜盈两人也不再多话。青辰门和千幽门的人都在此吃瘪,在场之人心里都对此事有了个大概。不少人心中纷纷打起了退堂鼓,人群中不觉少了几人。然而大部分人还在等,就等人群最边上那几个承云门的弟子做决定。 似是感觉到人群的注意力全集中了这边,承云门弟子中出来一个人说道:“欧阳姑娘,六年前欧阳家的变故是欧阳家的家事,我们无权过问。在下今日前来,是想请教一事,云州城西南处的那座古墓是否是汪远的墓?” 众人闻声看去,那人并非穿着普通承云门弟子的服饰,而是身穿一袭做工精致的青衣。他左手提着一柄剑,腰间佩戴者象征承云门一代弟子的紫色玉佩。 欧阳璇看着他,问道:“你是?” 他却只是冷冷地回答道:“还请欧阳姑娘明示。” “古墓?”欧阳璇神色有些复杂,“那座古墓是汪远的墓。” “欧阳家是否已经打开古墓?” “不曾。”欧阳璇回道。 “怎么会呢!”“欧阳家挖人祖坟轻车熟路,怎么会不挖?!”“就是!不挖开怎么知道里面是汪远?”“这墓里肯定都是金银财宝!”众人自是不相信她的话。 之前说话的青辰门弟子见到承云门的人站了出来,似是有了底气,在人群中对欧阳璇喊道:“小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承云门的萧师兄都说话了,还不实话实说?” “哦?萧胤?”欧阳璇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仔细打量着青衣男子,“就是号称是承云门百年来剑道造诣第一的萧胤?汪远墓既然在云州城,还轮不到你们过问!” 萧胤闻言脸色微变,却也不说话。 “你!”青辰门弟子看着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什么你?”欧阳璇瞪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看向众人,“诸位若想要个回答的,我已经给了。再多说下去怕是要伤了和气。” 此言一出,便是下了逐客令,众人皆已了然。那些只是想着看热闹的此刻也就悄悄走人,剩下的仍不死心。看到乌泱泱的人群退去小半,欧阳璇的脸色并没好看多少。 青辰门弟子并未离开,打量了一番周围剩下的人,看到千幽门和承云门的人都在,于是说道:“欧阳家盗掘陵墓,暗地里不知得了多少好处。现在又看上了wang'jia的祖坟。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人若不除天必诛之!” 欧阳璇冷哼了一声,说道:“就你话最多,不如就从你先开始吧!” “好!今天让我来会会你这个黄毛小丫头。”青辰门弟子应和了一声。 萧胤神色不变,默默退了几步。围在一边的几人也都自觉退了几步,让出一块空地让他们比试。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刻,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先停手!莫伤了和气。” 被声音一扰,所有的人都转头看向声音发出之处。只见那里站着四个人,两男两女。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朝着人群点点头,向他们走去。走在后面的一男一女面色清冷,一言不发,跟着先前的两人走去。 “师姐,是他们两个!”千幽门弟子中,矜盈看到走在后面的一男一女,低声对矜清说道。 矜清抬头看了一眼他们,立刻低头,低声道:“怎么又是他们?这下子可是丢脸丢大了。” “我们怎么办?” 她想了想,说道:“先不要走,看看承云门怎么回应。” “几位是……”萧胤先问道。 “江逍。”“薛楚遥。”两人都自报姓名。 萧胤点点头,又说道:“原来是逍遥二剑客,那么还有两位是……是你们?” “怎么是他?”风凌看到萧胤,在后面嘀咕了一声。 江逍和云瑶看到萧胤似乎认识两人,有些诧异。 风凌冷哼了声,又转头看向人群,冷声道:“看来有不少人认识我们嘛!哎!那几个千幽门的,我们昨晚是不是见过了?” 萧胤一皱眉,问边上的女子:“嗯?矜清,他们就是昨晚与你们交手的那几两个人?” “是……”矜清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萧胤听了并没有发怒,只是冷冷说道:“哼!简直就是胡闹,昨晚你们加上青辰门的人少说也有七八人,怎么还会被他们教训了一番?” “这……”矜清一时无话可说。 矜盈连忙上前解释道:“萧师兄,昨晚青辰门的人要求和他们单打独斗。但是那个男的使诈,趁机劫持了青辰门的人,这才让他们逃走了。” “哦?”萧胤将信将疑,“也好。先前交手不曾分个胜负,今日我就来见识一下!” 江逍伸手拦住他,说道:“慢着!今日我们来只是为了澄清一件事。欧阳家之事实属有人从中作梗,诸位莫要听信了江湖上一些小人之言。” 青辰门弟子随即说道:“欧阳家的家事我们确实管不着。但是欧阳家盗掘陵墓,毁人祖地风水。这些事难道不是铁证?” 江逍本是帮欧阳璇说话,但是面对如此一说实难回应。他一时气愤,就要上前制住他。 “等等!”谢问川伸手拦住江逍,又对青辰门那人说道,“回答你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青辰门弟子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谢问川走上前,来到那个人的身边,说道:“昨晚我与青辰门的姜易说了,让他们连夜离开云州。但是你却没有离开,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听此事,他的面色瞬时变得灰白,支支吾吾应道:“我……我是奉师尊之命,今早才赶到云州的,昨夜的事一概不知。” “今早?那好,我再问你,你师尊是青辰门中何许人物?诸位首座坐下的弟子我也认得几个,不曾见过你。看你的样子,修为造诣并不高,莫非你是陈雨歌新收的弟子?” 青辰门弟子神色一正,说道:“你究竟是谁?竟敢直呼师尊名讳!” 听到他这么说,谢问川一笑,接着说道:“没关系。我再问你,你来云州所为何事?” “此乃门派机密。” 站在一边的风凌轻声问道:“陈雨歌是谁?” 薛楚遥眉头微蹙,低声说道:“陈雨歌是青辰门千霞峰首座,一向在山上研习符箓之术,少有露面。传言他的符箓之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是青辰门中惟一能和掌门宗敬玄相较高低之人。不过……我怎么记得他从来没收过男弟子?” “我……”青辰门弟子支吾着,突然迈开步子向人群后边跑去。 “回答不出是吧?那就让我来帮你回答吧!”谢问川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后领,伸手并指在他背上划了几道,又将他转过来给众人看,接着说道,“大家都自己看吧,这是什么?!” 只见他身上套着的衣服被划破后,里面的衣服露了出来。风凌仔细看去,有些衍生。 旁边有人眼尖看到,立刻高声喊道:“他是孤云剑派的!江湖宵小,借着青辰门的名号,竟然那么猖狂!” 又有一个人接道:“这等不入流的小门派,也敢冒青辰门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我看不如直接将他杀了,也给那些小门派一点颜色看看。” “不可!”江逍急忙上前阻止,说道,“既然他是冒着青辰门的名号,不如就先捆起来,再遣人送到青辰山交给青辰门掌门处置。” “江公子的提议不错。”“对,不如就按江公子说的这么办!”“可是又要谁把他送到青辰门去呢?”众人又纷纷议论起来。 “我看不如就让承云门的人送去吧!”站在台阶上的欧阳璇说道,“从这里去青辰门一路上都是大道。再说了,就算是孤云剑派这样的小门派也不会窝囊到任由自己门下的弟子交给其它的门派处置吧?若非承云门押送,路上免不得意外!” 江逍听了,点头应和道:“不错。欧阳姑娘说得有理。那就劳烦萧师兄将他送至青辰山了。” “哼!”萧胤冷冷地哼了声,算作是答应了。 欧阳家门口的两个家丁立刻上前将那个男子用绳子五花大绑,交给承云门的人。 江逍笑了笑,又说道:“诸位得问题既然都有了答复,那就请打道回府吧!这里没有什么热闹可以看的。” “他说的也有道理。”“我们都走吧!”“是啊,都散了吧!”一大群人就在这样的吆喝声中散去了,唯独留下承云门的人。 萧胤转头对承云门的几人说道:“陆师弟、唐师妹,你们两个先带着他上路。晚些我会赶上你们。” “大师兄,这……”一旁一个绀青色长衫的青年男子婉拒道。 萧胤有点不耐烦地说道:“陆羽,你带着唐琳师妹和其它人先走。芸晨师妹,你先等在这里。” “是。”承云门弟子中一个素衣女子点点头,走出来站在一边。 等到他们都走尽了,萧胤走上前,对谢问川说道:“敢问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与我承云门是何关系?” “我?闲人一个。”谢问川笑道。 “闲人?”萧胤冷哼了声,“前几日在青璧山,阁下施展本门的九幽凝光诀。敢问阁下师从何人?!” “哦?”谢问川笑着回答道,“你就想问这些?打赢了我就告诉你。” 看谢问川的样子,萧胤知道是问不出结果,于是说道:“那就冒犯了。”说着,他拔剑准备出手。 谢问川应声拔剑,又对站在一边的欧阳璇说道:“小璇,帮我照顾好你凌姐姐。” “嗯。”欧阳璇听话地点点头,走到风凌身边,拉着她走到台阶上。江逍和薛楚遥也跟着她们走了过去,站在台阶上。 “请吧!”看到他们都站在台阶上,谢问川放心地点点头,对萧胤说道。 “好!”萧胤右手持剑,示意可以开始了。 谢问川负剑而立,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二十章妖相 萧胤默念心诀,身形快如闪电,持剑向着身前刺去。只听得“唰”的一声响,剑刃带着劲风破空而去。谢问川腰上运劲,侧身一转,剑脊擦到了他的衣襟。凌厉的剑气掠过,在衣襟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不愧是承云门首徒!看来在青璧山你还未尽全力。”剑刃退去,谢问川看了看衣襟的大裂缝,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 萧胤丝毫不理会,口中念念有词:“九幽之道,天地来朝。”念完两句口诀,他周身散出一道劲风,手中剑锋随即一转,来势更为迅速和有力。 谢问川立刻回剑暂挡迎面而来的剑气,待到萧胤的剑气稍显颓势,即刻施力反击。萧胤意识到身前之人猝然发难,不及多想迅速后退几步,右手后甩,剑尖点地,借着回弹之力腾身一跃,落在谢问川身后。 “九幽第一式,长风破空。”萧胤迅疾转身,手里的剑发出一道光芒,伴随着一声轻吟,剑气直向谢问川头上劈来。 “啪”的一声,欧阳家大门前的柱子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痕迹。 “小心!”风凌在一旁看着,一直揪着心。忽而,她的额头闪过一抹诡异的红色。 薛楚遥眼角的余光一直停在风凌的身上。看到那抹红色,她悄悄退后一步,朝站在另一侧的江逍使了个眼色。江逍心领神会,点点头,手伸进了包袱里。萧胤的剑招如行云流水一般,谢问川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应对之上,此刻瞥见风凌那边的动静,一时有些分神。 见谢问川露出破绽,萧胤欲乘胜追击,还未等前一招结束,立刻化用另一式。谢问川只觉眼前的漫天剑气中无端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势要将他劈作两半。紧要关头,谢问川也无暇分神,手上作势挥剑一劈,剑气和着灵力迎面而去,破开了掩在萧胤身前的剑气。就在剑气一散的瞬间,谢问川挥剑一击,直刺萧胤胸口。 作为承云门大弟子,萧胤被承云门前任掌门誉为是自六百年前“中州大乱”后承云门中天赋最为出众的弟子,十三岁时便学会了整套承云门秘传的心法和九幽剑法。而将近十年的苦练,萧胤在剑道上的造诣已经远远超过了同辈的师弟师妹们。曾经有说法,二十年内他就能与现任承云门掌门任剑一一较高下。多年来,萧胤几乎未遇到过实力相当的对手。然而此次在云州城却与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交手良久,他的心中是又恨又喜。 “嘭”的一声巨响,萧胤以自身灵力维持的剑气瞬间崩塌,纷纷向四面八方疾速飞散开去,打在周围的树木、柱子和地面上,所过之处一片狼藉。飞尘四起,周围顿时一片迷蒙。 “尘嚣一现。”烟尘中,萧胤率先出手,持剑疾步向前一刺。 谢问川手中的剑微微轻晃,剑身发出的淡淡红光撒下一片清辉。朦胧之中,剑身化出万千清影,看不透是真是假。萧胤的剑已到跟前,突然周围万千清影尽数散去了,清影中只化出一柄剑,剑脊正对着他的剑尖。“叮”的一声脆响过后,两人各退了一步。 “可恶!”见到两人旗鼓相当,风凌有些焦急,额头上的红色印记再次闪现,顿时失去理智,顾不得周围的情势,拔剑就往上冲。 “师兄!”薛楚遥感到身边的人有异动,急忙喊道。 “哗”的一声,江逍手中缚灵索飞过风凌的腰间,绕了两圈,绳结一端飞到了薛楚遥手中。两人一齐用力,将缚灵索牢牢握住。风凌颓然一顿,被困在原地。只听见一声轻响,缚灵索被她手中的剑劈成两截,向两边飞去。江逍和薛楚遥后退了两步,手中各拿到一段绳索。 “不好!”江逍喊了声,拔了剑就要上去追她。 “师兄,不要去!他们两个人打得正起劲,你现在去就是寻死。”薛楚遥一把拉住他,说道,“放心,谢公子会保护好她的。” “唉!”江逍叹了口气,把剑插回剑鞘,看着风凌冲到两人之中。 正是两人对决关键之时,看见眼前突然冲出来的人,谢问川下意识地吼道:“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风凌并未理会他,泛着红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萧胤,手中剑刃微转。 “你要干什么?”看到她额头上的红色印记,谢问川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什么,便不顾一切冲到她面前。 “让开!”她冷冷地说道,目光却始终不落在他身上。 “回去!”谢问川再次说道,“小璇!快带她回去!” “噢!”欧阳璇应了声,快步跑下台阶。 “都让开!”风凌冷冷地喊了声。 欧阳璇被她吓了一跳,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敢再前进一步。萧胤不明白其中缘由,只感觉周围气氛有些不对。对面的女子浑身戾气,失了理智,似有要将自己杀之后快的样子。萧胤推开挡在身前的谢问川,试探性地提剑向前刺去。 “哼!”风凌地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剑一挥,剑脊正中向她手臂打来的剑上。 “叮”的一声脆响,萧胤并未感觉有多大的劲道,却感到一股从未见过的血戾之气从剑身传来。萧胤自身的灵力流转被那股血戾之气一激,顿时陷入混乱,不得不持剑退后一步,定神稳住身形。 风凌上前一步,用剑尖抵住他的胸口,冷冷说道:“受死吧!”说着准备一剑刺去。 谢问川见情形不对,抛下剑奋力向前一撞,将萧胤推出一丈之外。 “呃——”萧胤被他这么一撞,也是摸不清头脑,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受伤发出的**之声。 “哥哥!”欧阳璇也不管那么多,冒着危险跑到谢问川身边。 “上!”江逍对薛楚遥示意了一下,一手拿着剩下半截的缚灵索,另一只手持剑上前制住已经失控的风凌。 薛楚遥也拔出佩剑,拿着缚灵索,紧跟着江逍跑了下去。 “哥哥,你没事吧?!”欧阳璇奔到谢问川身边,神色焦急。 谢问川睁开眼,看见眼前的欧阳璇,回答道:“没什么事。只是伤到了右手。” “我看看。”她伸手去看他的右手,却发现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外衣,就连自己紫色裙子的下摆都沾上了血迹,仔细一看伤口,有些地方已经深可见骨,她不由得哭了起来,“你伤得这么重,还没有事?呜呜……” 谢问川却安慰道:“小璇今年都已经十七岁了,是个大人了,不要哭!” “嗯!”欧阳璇伸手擦了擦眼泪,“我现在帮你包扎一下,你不要乱动。”说着,她沿着剑痕扯开他右手袖子,拿出随身的那个白玉盒子,打开盒盖,伸出手指沾了各色的药粉,涂抹在他的伤口上,“有点疼,先忍着点。” 盒中的药粉不只是由什么药材制成的,刚一沾肤,血流就立刻缓了下去。 看见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了,谢问川催促道:“好了,快去看看你凌姐姐,你昨日给的药已经全部用完了。” “啊?”欧阳璇想起风凌之前的样子,若有所思。 “怎么了?”他问道。 她回过神来,慌忙答道:“没什么!” “那就快去吧!”谢问川笑着看着她。 “噢!”欧阳璇点点头,盖上盒盖,又拿出一个黑色的瓶子交到他手里,“伤好之前一直用这个药,伤口会复原的,切忌饮酒。按我说的做,不会影响到你以后用剑的。” “谢谢你。” 欧阳璇脸一红,讪讪地点点头,跑开了。 江逍和薛楚遥两人跃下台阶,一人拦在萧胤和风凌之间,另一人挡在谢问川和欧阳璇两人身前。 风凌冷冷地一挥剑,问道:“怎么?就凭你们能阻挡我么?!” 薛楚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对江逍说道:“奇怪,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比昨天更可怕!” “我们得先把她制住了,相信那个小妹妹会有办法的。”江逍说完,看向身后的欧阳璇。 “还愣着干什么?快带你师兄离开!”薛楚遥对站在身后不远处,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的承云门女弟子柳芸晨说道,“快!” “噢……噢!”柳芸晨连忙上前,拉着萧胤退到一边。 “你们要带走他?那就得先过我这一关!”风凌冷笑一声,一挥右手。长剑插在地上,激起一阵烟尘。 “师妹!”江逍一闪身,又喊道,“我们两个分开来对付她!” “知道!”薛楚遥点点头,闪身来到另一边。 “乱风壁刃。”两人齐刷刷地使出了天云道门的凝光剑法。 “雕虫小技。”风凌的神情透着一股邪魅,对着两人轻蔑地说道。 只见风凌双手在虚空之中变幻,似是在施展什么奇怪的术法,她的脚下隐隐出现一个奇怪的血红色法阵。 “那是什么东西?!”江逍见情势不对,急忙撤剑退后,“不好,快避开!” 薛楚遥动作稍微慢了一点,一股血腥之气立刻扑面而来。 “你们让开!”欧阳璇喊道,“我有办法制住她!你们快让开!” “好!”江逍纵身一跃,闪身到薛楚遥身后,拉着她来到欧阳家大门前的石阶上。 欧阳璇手里拿着一个泥封的紫色小瓶,屏住呼吸闭着眼将那个瓶子扔向风凌脚边的地上。风凌意识到情形不妙,想后退躲避。只听见“嘭”的一声,瓶中的粉末化为一阵青烟,萦绕在她身边。 “你们……”说着说着,风凌感到手脚无力渐渐失去意识。 看见风凌倒下,谢问川不安地问道:“她怎么了?” 欧阳璇走到风凌身边,探了探脉,眉头总算舒展了几分,朝他笑了笑,又解释道:“没事。不用担心,凌姐姐只是中了七色海棠,过了一会儿她自然会醒的。” “七色海棠?!” “嗯。”她点点头,“我这里有解药,别担心。这是我自己配的,只会让人失去灵力。” “那就好。”谢问川点点头,忽地又问道,“昨天给我的药还有吗?” “有啊!怎么了?” “快拿来,先给她吃了!” “哥哥,你先冷静下!我给的药没用。”欧阳璇摇了摇头,“昨天听你说起,我只以为凌姐姐只是走火入魔,但是刚才看来并不是。” “什么意思?” 欧阳璇有点委屈,说道:“我刚看了,她的身体里似有好几股截然不同的灵力在她身体里冲撞。你知道的,每个修行之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灵力。当初我在柳州之时,看到过一份残卷。六百年前寻息宗有一种邪术,能强行吸取他人灵力,若不能及时消解同化,施术者体内就会出现凌姐姐这样的情况。” “寻息宗邪术?”谢问川不解,又问道,“什么意思?” “寻息宗是一个叫做离天宫门派的分支。我也不敢保证我的猜测就是对的。”欧阳璇又递给他两个瓶子,接着说道,“这里有两瓶药。这瓶是七色海棠的解药。只有到凌姐姐真正清醒后才能给她服下。另一个是寻常的安定心神的药,先让凌姐姐吃一天,一个时辰一次。” “另外,这个是古藤枝。”说着欧阳璇又取出一小段枯枝,有些无奈地说道,“无论凌姐姐身体里哪股灵力占了上风,她都会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痛楚。若是她实在忍不住,你就给她喂一小段。” “但是古藤枝有毒……” “我知道,这东西虽然有毒,但是也有能使人镇静的功效。昨日我给你的药那个里面也有。古藤枝的毒性会慢慢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毒发身亡。”欧阳璇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凌姐姐变成这样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也许哥哥你能问出点什么来。” 看见谢问川沮丧的眼神,欧阳璇又补充道:“现在这样子我已经尽力了。不过,若只是单纯的身体中灵力互博,也许还有办法。若要是真的与寻息宗邪术有关,那就麻烦了。” “什么办法?” “若是散去自身灵力,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灵力散去就是修为尽废,不知道凌姐姐是否能接受。还有就是靠她自己,尽量使身体里的灵力保持平衡。不过,这个需要先弄清楚她身体里众多灵力的来源。能看出凌姐姐失控之时,她的潜意识还是极力想控制她自己的,不然她那时一剑就可以斩下你的手臂。”欧阳璇最后又补充道,“药石终究只是暂时有效。” 此刻也无它法,谢问川只得说道:“也罢,等她醒过来再说吧!” “嗯。” 谢问川又说道:“帮我准备辆马车。” “准备马车?”欧阳璇不解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若是真的与离天宫有关,我必须去青澜城找她。她或许有办法。” “噢!”欧阳璇看见谢问川的眼神,也不好多问,只能照做。 欧阳璇走过江逍和薛楚遥身边时停了下,查看了两人的伤势,留下了两瓶药给他们,又跟他们嘱咐了几句就走进欧阳家大门。 半盏茶后。 “哥哥。”欧阳璇带着一个车夫和一辆马车从侧门走了出来,“车备好了。这个车夫就是青澜城人,熟悉青澜城及其周围的地方,你只要告诉他你们要去哪里就可以了。车里还准备了一百两银子,我让他们把其中一部分换成了散碎的银两,还有一些是整银,就算是路上的盘缠了。” “好。谢谢了!”谢问川走过去,想抱起躺在地上的风凌,却无奈一只手有伤,不能用力。 欧阳璇见状,赶了过去,帮他扶起昏迷不醒的风凌,送上马车。事毕,谢问川走上大门的台阶,来到江逍和薛楚遥边上。 “江兄。”谢问川想了想,还是说了,“那根绳索被风凌一剑劈断,实在抱歉。但是现在她凶吉未知,我要带她去青澜城。” 江逍知道谢问川要说什么,笑着摇摇头,说道:“无妨。缚灵索只不过是一件死物,风姑娘更重要。你就放心去青澜城。” “多谢!”谢问川郑重道了谢。 “你们尽快出发吧!”江逍催道。 “我们就此告辞。后会有期!”在进马车之前,谢问川对坐在石阶上的江逍和薛楚遥两人告别,又低声对欧阳璇说道,“小璇,虽然我还不知道六年前之事的起因,但我想你既然决定回来一定是有你的原因的。如果有机会,我们会再见的。” “嗯。”欧阳璇重重地点点头,将两人的佩剑交到他手中,又说道,“放心,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哥哥,照顾好凌姐姐!” “嗯。你也保重!”谢问川点点头,嘱咐了车夫一声,进了马车,放下了车厢的门帘。 “驾!”车夫催马向前。车慢慢开始动了。 欧阳璇朝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挥了挥手,喊道:“哥哥,你们多保重!” 看见马车走远了,欧阳璇走到江逍和薛楚遥身边,说道:“两位既然受了伤,那就请暂时在欧阳家养伤吧!放心,我会治好你们的。” “嗯。”两人点点头,江逍扶起受伤的薛楚遥,跟着欧阳璇进了大门,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问道,“小妹妹,你是欧阳英的女儿?” “是啊?怎么,你们认识我爹?” “不不不!”江逍连连摇头,不再多言。 欧阳璇见他似乎不愿多说,也不好多问,于是上前带路,说道:“请先跟我来吧!” 第二十一章夜至(一) 马车走出云州城外十几里地,风凌就醒了过来。她起身坐了起来,手指不断按着太阳穴,看了看周围,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你醒了?”谢问川靠在马车车厢壁上,脸色发白,问道,“头还痛吗?” “还是有点,但是好多了。”她笑了笑,说道。 “那就好。”谢问川点点头,却感到手臂一阵生疼,“哎哎哎!你压到我手了。” “哦?”风凌尴尬地笑了笑,抬起自己的手臂,却发现袖角沾染上了一点红色,脸色瞬间凝重,“这些红色的是……等等!你的手臂怎么回事?!” “没事。”说着,谢问川伸出左手去扯右袖子。 “没事?不对!”风凌挽起袖子,拉过他的手,看到厚厚一层布缠在手上,“怎么回事?!” “都说了没事。”谢问川缩回手。 “我记起来了,今天早上,我们是在欧阳家来着,后来……后来……”她挠了挠头,蹙着眉,细细地回想着今日发生过的事,隐隐感觉头疼得厉害。 谢问川看着她,沉默不语。 突然,她哭了起来,又拉起他的手,小声地问道:“是我把你弄成这样的,是么?” “不是。”谢问川正了正色,说道。 “你不用骗我,我都知道的。”风凌伸手去抹眼泪,不一会儿衣襟就湿了,“我知道,那时是我挥剑伤了你。可是……可是当时……当时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但是……但是……我……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谢问川笑了笑,将她拥进怀中,说道:“好了,没什么但是的。” “可是……可是……”风凌像只小兽一样畏缩在他的怀里,仍旧想解释。 “好了,先不要多说了。”谢问川放开她,又从怀中拿出欧阳璇交给他的两个小瓶塞到她手里,“你现在中了七色海棠的毒,灵力尽失。这是七色海棠的解药。另一个瓶里的药,还是跟之前的一样一个时辰服一次。” “七色海棠?”她迷惘地看着他,又试着运功。 果然,体内的灵力被散在身体各处,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她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你先把药吃了吧!” 风凌拿过那瓶七色海棠的解药看了看,摇了摇头,又重新把它塞到谢问川手中,说道:“这个还是先缓几日吧……我怕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说着打开另一个瓶子的塞子,倒了些粉末在口中,咽了下去。 谢问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没有说什么。 沉默了会儿,风凌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谢问川看着她,点了点头。 “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再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风凌苦笑着说道,“不过你先要发誓不对别人说出这个秘密。这事牵扯到一些很隐秘的事。” “可以。”谢问川应道。 风凌的眼神有些黯淡,缓缓说道:“你听说过湄华宫秘传的《凤舞心法》的吗?” “没有。”谢问川摇摇头。 她微微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很奇怪。你是知道的,我的资质一般。在修习这心法之前,我一直徘徊在孤微境,但是之后我在一个月之内就到达了知虚境六层。” “你想说什么?” “资质决定了一切,我现在这样子也许这就是逆天而行的后果吧!虽然我修习心法后一直到几日前离开水洲涧,期间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谢问川沉默了会儿,说道:“或许是你在练功的时候出现了什么偏差,才变成这样的。” “我想也是。”她想了想,点点头,“湄华宫前几任宫主也有人也练过这种心法,但是都没有什么事。不然我也不敢修练这种奇怪的东西。” “看来,事情有点复杂了。”谢问川点了点头,“小璇说你的样子可能与寻息宗的邪术有关。” “寻息宗?”风凌满脸疑惑,说道,“那是什么?这本心法历来只有湄华宫的宫主才知道。” “寻息宗是离天宫的一个分支。若是那本心法是湄华宫先人机缘巧合下得到的寻息宗邪术也不无可能。” “不会!不会的。”风凌神色慌乱。 “你先冷静一下。”谢问川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想让她镇静下来。 被他的手一捏,现在灵力尽失的风凌立刻就感到右肩传来一阵剧痛。 “你那么用力干什么?!我现在很清醒!”风凌面露痛苦,失声喊道,又伸手推开他的手,不断揉捏着右肩,“你难道不知道对女孩子要温柔吗?真是的……” “这个……”谢问川犹豫了会儿,刚想说什么,但感觉有些不妥,咽下了想说的话,又问道,“那你这个还要么?”说着把那个装有七色海棠解药的小瓶在她眼前晃了晃。 “不要。”一看见那个瓶子,她就撅着嘴,头转向一边。 忽地,风凌探头出了车窗,又回头问道:“对了!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青澜城。” “回去?”风凌回头很奇怪地看着他,随即明白了什么,“你疯了吧?你真的准备答应欧阳菀玉?” “我没疯。本来是不想去的。你现在这个样子,暂时不能排除与离天宫有关。这是最坏的打算。也许欧阳菀玉会有办法,不如先去会会她。她那里或许有办法。” 风凌听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快马加鞭,马车疾驶了两日,终于在黑夜完全降临之前到了青澜城外。 “吁——”在西城门外几里地的官道边,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帘外问道,“两位,要直接去城郊的试剑山庄吗?” “不必。我们就在这里下车。你连夜返回云州,回去后还请转告小璇,这几日若她有要事就来试剑山庄找我们。” “是。”车夫应了声,跳下车放好脚蹬。 风凌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脚蹬,不屑地哼了声,纵身一跃跳到了地上。她转过身,伸出一只手,准备接过谢问川手中的包袱。谢问川看了看风凌,无奈地笑了笑,顺手扔给她一个袋子。风凌一把接过,却差点被袋子压到地上。 风凌双手吃力地抱着袋子,又好奇地看了一眼,抬头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这么重!” “银子。”谢问川跳下车,从车厢里一侧拿出来两柄剑,一柄交给风凌。 她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接过剑,埋怨道:“真是的,哪有出门带这么多银子的,怎么不换成银!?” “这是临行前小璇拿来的,她怕银票和整银不好用,还把一部分特意兑换成了碎银。” “这不是要累死我们吗?”风凌苦笑着看了看那些银子,一只手硬拽着袋子,“再说,我们来了青澜城也一定是直接去试剑山庄,这些也用不着。” “她是怕路上出意外。”谢问川伸出左手接过她手中的袋子背在肩上,说道,“算了,还是我来吧!” “嘻嘻!那可要辛苦你了。”风凌俏皮地笑了笑,替他拿了剑。 谢问川对身后的车夫挥了挥手,从袋子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扔给他,说道:“你先回云州吧。除了让马休息喂草料,不要在途中耽搁。别忘记转告我的话。” “是。”车夫点了点头,却将那锭银子双手递还,“临走前家主吩咐了,不能拿两位的银子。请两位别让小的为难。” 觉得车夫说的也有道理,谢问川收回了银子,又说道:“那好。你记住了,连夜赶回云州,半路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理会。到了云州就回欧阳家,切不可在城中停留!” “小的知道了。请两位放心。”车夫行了礼,上了车,转道一边的小路,挥鞭策马而去。 青澜城外。 谢问川指着面前一条并不算宽阔的小道对风凌说道:“沿着这条路再走十几里路就是试剑山庄,天已经暗了,我们要尽快赶到那边。” “还有十几里?”风凌看着远处,嘟囔着,“这条路真的通向试剑山庄?我怎么觉得不像。” “试剑山庄一带原是青澜故城,六百前因为战乱荒废。姜朝建立后挖掘了运河,在运河边上修建了现在的青澜城。”谢问川又指着前边说道,“再往前走就是云流茶楼。” 想起几日前茶楼的那一幕,风凌心里百感交集,问道:“那日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谢问川摇摇头,“看他们的身手和用毒蛊的手段,倒像是南陆那边的人。” “南陆?”风凌微微一愣,“听说沧溟海的对面就是南陆,自千年前就被邪教统治。那些人难道是邪教的人?” “这就不得而知了。看样子,他们都是冲着你来的。”谢问川说道。 “冲着我?”风凌有些迷惑,“我从未去过南陆,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来杀我?” 谢问川想了想,说道:“看你的瞳色,不像是北陆人。会不会和你的身世有关?” “我的身世?”风凌指了指自己,“我自小无父无母的,是沧澜师父把我从隅川捡回来的。” “隅川?那已经快到南境了!” “嗯?是吗?”风凌挠了挠头。 “姜国疆域南边只到夌州隅山一带,再往南都是蛮荒之地。邪教在夌州南部发展已有近千年,政教合一,根基不浅。姜国先祖自隅山北上中州直至姜国建立至今,都不敢逾越隅山,进入夌州南部。” “没想到邪教竟有这么大的势力。”风凌听闻不禁咋舌。 说着说着发现扯远了,谢问川催道:“邪教之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哎!”风凌快步赶上,又说道,“试剑山庄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但也神神秘秘。听一些进去过的人说,里面只是一些寻常的亭台楼阁。庄主本人也常常称病从不见外人。” “试剑山庄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前几日我们见到的欧阳菀玉或许并非是这山庄真正的主人。到时候我们随机应变。”谢问川催促道,“快走吧!天再暗下去的话就真的不好赶路了。” “那就快走吧!”风凌笑着说道,抢着向前跑去。 看她跑去,谢问川无奈地叹道:“还是那么贪玩成性。” 然而由于灵力尽失,风凌没跑多远就被谢问川追上了。她有点不服气,故意放慢了脚步,又撅着嘴不理会他。 见她不高兴,谢问川问道:“又怎么了?” “你又欺负我!哼!”风凌嘴一撅,看着一边,又把剑丢还给他,“重死了!小女子体力不支,你身强力壮,所以还是自己拎着吧!” 谢问川接过剑,看了看路的前边,安慰道:“好了,再走一会儿就快到了!” “诶,你看那是什么?”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树丛里几团黑乎乎的东西。 “估计是一些砍下来的树木堆放在这里。” “树木?”风凌站在路中间,前后望了望,又看向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我看不是。这里离青澜城远得很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堆放木材?”说着,风凌回头疑惑地看了看他。 “唰”的一声,树丛中有一团黑影突然跃起,出现在两人面前。 “上!”只听见那个黑影招呼了声,从周围树丛中又陆续窜出五个人,将两人团团围住。月光下,五个人手里的刀发着明晃晃的光,特别刺眼。 “还有拦路的强盗?官府可得好好管管这里了!”说着,谢问川把袋子扔给风凌,对她说道,“在旁边等着我,不要乱走。” “噢!”风凌下意识地抱紧了袋子和手中的剑,退了几步站到了路边的树丛旁。 那群人中站出一人,说道:“小子,小爷们这两日手头紧,借点钱花花。” 碍于右手有伤,谢问川并没有立刻动手,只是问道:“怎么,几位想半路劫财?” 谢问川左手边的一个人嬉笑着对领头的人说道:“大哥你看,那个女的长得挺漂亮的,不如带回去?” “老三,你这个提议不错!”领头的大笑着说道,“待会儿一起带回去给兄弟们消遣!” “哼!”谢问川嘴角微微一动,左袖一道白光飞出,一股温热的东西就喷到了领头那人的脸上。 那人赶紧伸手摸了自己的半边脸,沾了一些带着腥味的黏糊糊的东西,映着月光一看,惊叫道:“这……这是什么!” 待认清了那是新鲜的人血的时候,他惊恐地喊道:“他竟然杀了老三,兄弟们一起上啊!” “你们敢?”谢问川怒视了他们一眼,几个要上前的人互相看了看,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 “谢问川,揍他们!”风凌看见了一切,不禁叫好。 其中一个瘦小的强盗见状,急忙冲上前,想抢她抱在怀里的袋子。风凌见了,惊叫了一声,松开了抱着袋子的手,又伸手准备拔剑。那人像猴子一样弯腰捡起袋子,意外地发现袋子颇为沉重,便抱起袋子飞一样地逃了。剩下的四个人见到得了手,一时又奈何不了眼前的人,于是见好就收,纷纷收了刀,四处逃散开去。 “完了!包袱里还有银子!”风凌失声叫道,拔腿去追那几个人。 没跑了多远,发觉自己根本跑不过他们,她止步自暴自弃道:“我可真没用!” 谢问川拦住她,安慰道:“他们只想拿钱,就随他们去吧!倒是你,现在灵力尽失,就不要去管这些事了。” “那我们怎么办?”风凌转头看向他。。 谢问川看了看他们逃走的方向,又看了看一旁要哭了的风凌,也只能安慰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赶到试剑山庄。欧阳菀玉给你的令牌没有被抢走吧?” “嗯。”风凌擦了擦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摸了摸腰间,点头道,“还在我这里。” 第二十二章夜至(二) 试剑山庄建在青辰山东麓与青璧山交界之处,依青璧山余脉而建,临近青澜城。山庄西面和北面都是连成一片的高山,东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南边是一条自西向东从青辰山上流下的小河。山庄南墙和大门依河流北岸而建,并在河上建造了吊桥借以保护山庄不受外人入侵。 夜色深了,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月光变得有些迷蒙。两人沿着小道走到了一条宽阔的大道上,远远看到一个巨大的建筑立在远方的夜幕之下,在它边上依稀有烛火的光芒。 “那是什么?”风凌指着远处问道。 “我们应该到试剑山庄了。”谢问川说道。 “站住!来者何人?”两人刚靠近那个巨大的建筑,就传来一声凌厉的斥问。 “找你们庄主。”风凌拿出怀中的那块玉质令牌在空中晃了晃,“喏。令牌在此!” “哦?”有人提着灯笼跑上前来,接过令牌看了看,立刻行礼说道,“请两位随我来!”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问川应道:“好。麻烦了!” “原来是个牌楼。”直到走近,风凌才看清那个庞然大物竟然是试剑山庄立在路上的牌楼。 山庄的守卫笑道:“姑娘有所不知,从这里开始往西一直到山脚下都属于试剑山庄。” “原来是这样?从这里到山庄还有多远?” “还有大约二里地。” 风凌叹了口气,也不多说什么,默默赶路。夜愈发深了,露水沾湿了三人的衣袖。 三人往西北走了大约二里地,终于来到试剑山庄的大门前,河上的吊桥早已放下,巡护的一队人点起了火把守在桥上。 “两位,到了。”领着两人来的守卫行了礼,转身回去。 桥上走出三个仆人打扮的女子,两边之人提灯,中间的应是其中领头的。三人行了礼,领头那人说道:“两位,请随我来。” 谢问川和风凌被这阵仗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便多问,跟着三人走向大门内。三个丫鬟在前边引路,进了大门右转继续朝前走去。 “劳驾,请问是要带我们去哪里?”谢问川问领头的丫鬟。 “云姑娘让我们带三位去淅雨阁等候。”丫鬟回道。 淅雨阁位于试剑山庄东北处,临近后山,背靠竹林,环境清幽。淅雨阁外是不高的院墙,内部分为两进,进了院门向东走出不远就是东厢,向西走过游廊便是西厢。淅雨阁平日里并无人居住,几日前庄主就下令将这里仔细地打扫了一遍。 淅雨阁。西厢。 看见推门进来的素衣女子,风凌疑道:“是你?” 进来的人正是云瑶,她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显然是刚刚起身,还未来得及梳妆。 云瑶尴尬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一套折叠整齐的干净的衣裳,对风凌说道:“风姑娘。实在抱歉,今日天色已晚,庄主已经睡下了。不过她让人传了话,请你们明日一早再去见她。这今后就是你的房间了。等会儿会有人来伺候的,还请先沐浴更衣。” “噢!”风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又问道,“谢问川也住在这里?” “是。他就住在东厢。我来的时候他正在收拾,我就先过来了。等会儿我还要去他那里一趟。”云瑶笑着点点头,“庄主前几日就吩咐了,若是两位来了,就请你们先住在这里。整座淅雨阁一共七间房,东厢三间,西厢四间。就只有你们两个人住着,若是对这个房间不喜欢,你们尽可以换别的房间,到时候吩咐丫鬟就是了。” “好。”风凌点点头,红着脸说道,“麻烦请帮我转告他一声,就说……就说我对不起他。” “嗯?”云瑶先是有些不明白,看了看她,随后却是笑着点点头,“好。我会转告的。今日还请早点休息吧!说完,她出门叫了两个丫鬟,低声叮嘱了几句,出了门走向东厢。 东厢。 “云姑娘,是你?”同样地,看见推门而进的素衣女子,谢问川也是一阵疑惑,“怎么是你?” 云瑶笑着应道:“谢公子。实在抱歉,庄主她已经睡下了。刚刚我听到守门的人禀报你们到来,就赶来了。礼数不全之处,还请见谅。” “无妨。我们事前未通报就贸然前来,该说见谅的应该是我们。” “客气了。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若是不满意就和丫鬟说。这里只有你和风姑娘两人住。风姑娘就住在西厢。”云瑶微微一笑,又补充道,“哦,对了!西厢还剩下三间房。” “嗯?云瑶姑娘你这是何意?” “哈哈。谢公子,看来我猜得没错。”云瑶神秘地一笑,说道,“刚才我去西厢,风姑娘托我转告你,说她对不起你。” 谢问川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等会儿会有人来伺候,请先沐浴更衣。若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多谢。” 云瑶笑了笑,说道:“不必客气。我先走了,请自便。” “嗯。不送。” 云瑶出了门,又进来两个丫鬟,其中一人捧着一套干净的衣服。 “公子,请沐浴更衣吧!”其中一个丫鬟说道。 “嗯。”他点点头,又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紫川。”“月函。”两人各自应道。 “嗯。”谢问川点了点头,“我自己来就行,你们先退下吧!” “是。”两人也不多问,放下东西,随即退下。 翌日。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谢问川匆匆起床开了门,却发现风凌站在门外。 顺着门缝,看清了来人,谢问川疑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诶?你还没起?我还以为你起了呢!”风凌一时有点尴尬,“我本来以为你已经起了,这不……” “行行行!”谢问川很是无奈,“等我穿衣服。你等着!”说罢关上了房门。 风凌悻悻地走下石阶,在庭中踱步。 不过片刻,谢问川走了出来,不解地问道:“怎么?这么急着去见欧阳菀玉?” “不是。”风凌连连摇头,解释道,“我就是有点好奇。在云州城时还未发现,那个云瑶走路脚步声很轻,想来修为不低。” “她的修为远在两大门派二代弟子之上,甚至有与一代弟子一战之力。看昨晚的样子,她似乎是这山庄的管事。若她真的只是个管事,可见这试剑山庄绝不简单。” 风凌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所以我觉着我们得好好会会那个欧阳菀玉。” 谢问川稍一思索,也应道:“说的也是。走吧!” 两人出了淅雨阁,没走出多远就碰到了云瑶。她带着两个丫鬟,三人站在路边,似乎就是在等着两人。 见到谢问川和风凌连走过来,云瑶上前跟两人打招呼,说道:“两位,庄主叫我在这里等着两位,让我带你们去见她。” 风凌小声嘀咕道:“时间算的倒是准。” 云瑶笑了笑,带着两人向淅雨阁西侧的一处院子走去。 “不去山庄前面吗?”看见她走的方向,风凌又问道。 “试剑山庄没有前后之分。整个山庄共有几处院落,只是这里更靠近后山,环境更好。当初小姐选了这个地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听到她改口叫欧阳菀玉“小姐”,谢问川感到不解,问道:“你和欧阳菀玉的关系是……” “噢!”云瑶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说错了话,只能笑了笑回答道,“其实这个山庄当初是庄主她爹,也就是老庄主主持修建的。但是修到一半,老庄主便过世了。之后整个山庄的事务就全部交由现在的庄主打理了。我在山庄刚开始建造时就来了,所以同她关系比较好。” “是这样……那你们小姐今年几岁?” “才二十二岁啊!”云瑶笑着摇摇头,接下来也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在前边带路。 春岚阁。 云瑶领着两人在一座装饰古朴的小院前停下,对两人说道:“两位,到了。请进吧!” 楼外没有一个守卫,完全是山庄中寻常院落的样子。一个穿着湖绿色外衣的少女匆匆从里面跑出来,看到站在门外的几个人,说道:“云姐姐,你可来了!小……庄主等急了。你快进去吧!” “小瑾,我知道了。”云瑶点点头,伸手示意身后的两个丫鬟退下,又对两人说道,“两位,这是上官瑾。先请进门吧!小姐就在里面。” 少女打量了两人一番,谨慎地行了礼。 “嗯。”谢问川点点头,算是回了礼。 云瑶与上官瑾让开路,让他们先进去,自己尾随在他们身后。 “小姐,他们来了。”走进楼内,云瑶先说道。 “云姐姐,你……”上官瑾略有点不解,边走边问道。 珠帘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云瑶,你是不是把山庄的事都告诉他们了?” 云瑶站在后边没有应话。 欧阳菀玉无奈地笑了笑,对少女说道:“行了小瑾,就不要拘谨了。我想云瑶她也不是故意的。” “是。”上官瑾点点头。 欧阳菀玉依旧是当日那副装扮,看到了过来朝着他们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可以说说我们之间的事了。” 谢问川笑了笑,说道:“欧阳庄主,既然我们会来这里,那就是答应你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哦?”欧阳菀玉闻言似是有些不悦,说道,“你说吧!” “我想先找有关寻息宗的消息。” “寻息宗?”欧阳菀玉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 “怎么,有什么问题?”风凌问道。 欧阳菀玉思索了许久,说道:“离天宫下辖两门三宗五派,寻息宗和觅微宗皆是离天宫下属。” “欧阳庄主,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先去寻找觅微宗?”谢问川问道。 “也不是这么说。”欧阳菀玉有些纠结,还是解释道,“寻息宗不似觅微宗,他们一直神神秘秘,行踪从不为外人所知。就算是离天宫内部,也少与其他各门来往。你们若是想从寻息宗入手,怕是有些困难。” “哦?”两人还不知道有这个说法,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下去。 欧阳菀玉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此事既然交给了两位,我也不做干涉。只是有一点,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有用的消息。” “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有关离天宫的书籍、传闻,我都早已经命人收录存放在藏书楼中了。”欧阳菀玉伸手示意云瑶上前,“云瑶,把钥匙和令牌都给他们吧!” “是。”云瑶拿出一把黄铜钥匙和两块墨色的铜质令牌交到他们手里。 欧阳菀玉又说道:“这是藏书楼的钥匙,里面是试剑山庄收藏所有的典籍,你们尽可以去那边看。至于那两个,是试剑山庄的令牌。有了这个,你们可以去山庄的任何一个地方。还有,在青澜城里有几家试剑山庄开的酒楼、茶馆和客栈。你们自可以随意前往。至于其它地方也有试剑山庄的联络点,具体的可以问云瑶。你们若是前去,尽可以提要求。” “多谢。”谢问川接过三样东西,又说道,“对了,还有个事。我们需要你们先去找几个人。” “谁?”欧阳菀玉问道。 “我们也不认识,不过这些人在我们来试剑山庄的路上拦路抢劫。” “竟有人在试剑山庄附近做这种事?那你们……”明显,欧阳菀玉的话中带着隐晦的笑意。 “人没事,只是丢了些银子。” 欧阳菀玉正了正色,又说道:“你是想找到那些人,带回来由你们处置?” “不必!我只要你们能找到他们,至于事情我们自己会去解决的。” 欧阳菀玉点点头应道:“好!那些人有什么特征吗?” “那时天太黑,没看清楚。不过,他们抢走的银子有些底部刻有欧阳家的字样。你们可以去找找。” 欧阳菀玉心中大概有数,应道:“可以。两日之内我会给你们答复的。” “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谢问川说道。 “好。”欧阳菀玉点点头,又对身边的云瑶说道,“云瑶,你现在去醉剑楼叫秦璟来见我。” “是。”云瑶领了命令,退下了。 第二十三章圣手(一) 淅雨阁。西厢。 房门轻掩着没关紧,坐在桌边的风凌将小瓶中最后剩下的一些粉末倒进口中,嘲笑般地看了瓶子一眼,将瓶子随手扔到桌上。 推门而入的谢问川见了,问道:“这是最后的一点药了吧?” “是你?我还以为你去藏书楼了。”风凌吓了一跳,看着门口的人,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没事。”谢问川摇摇头,走进门,“临走时小璇说了,你现在这样只能靠你自己。” “我都知道,但是……” “但是你怕控制不住自己?” “嗯。”她点点头,“所以我才没有服下七色海棠的解药。” 谢问川略有不忍地说道:“这样虽然会少很多麻烦。但是没有镇定心神的药,每发一次病都会很难受的。” “我能忍。”她咬着下嘴唇,一个一个字地说道。 忽地,风凌笑了笑,反过来安慰谢问川,说道:“这总比伤了人,自己心里难受要好吧?不用担心我的。现在我灵力全失,就是想自杀也没有那么容易吧?” “你……唉……你总是这样!” “这样不好么?我倒是蛮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讨厌什么修道,讨厌那些打打杀杀,但是我也没办法。自从接手了湄华宫,我再没有好好玩过一次。现在也好,肩上没有重担,也轻松了许多,不是吗?” 谢问川听了,思索了一番,说道:“我想你说得对。” “那不就好啦?” “我想,你还是搬过来吧。万一你发病了,也好照顾你。” 风凌笑了笑,起身推他出门,说道:“不用啦!我又不是三岁的小丫头,要你照顾。再说了,我这里有两个丫鬟侍候着,不用你操心的。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解决那位欧阳庄主交给你的任务吧!” “要不要一起去藏书楼?”谢问川问道。 “嗯?”风凌怔了怔,随即说道,“好啊!我也正想去山庄里逛一逛。” “走吧!”他点点头。 春岚阁。 欧阳菀玉放下手中的书,随口问道:“小瑾,你觉得那两个人怎么样?” “还行。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欧阳菀玉似是来了兴趣,追问道:“哦?你倒是说说。” “其实我也看不出什么具体的。按照小姐之前说过的,那个风凌剑道造诣应该也不差,但是今天她走路脚步虚浮,好像是灵力全失。而且她看上去有点昏昏沉沉的,像是没有睡好。” “嗯。”欧阳菀玉微微点点头,又问道:“你怎么看?” “我觉得有必要去看看他们。就像那个谢问川,他说被几个强盗打劫。青澜城最近来了不少南陆人,虽然有些乱,但是并没有什么厉害的盗匪。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范的。” 欧阳菀玉笑道:“也好……小瑾,你就代替我去看看他们吧!” “可是,小姐……从云州城回来后你的病……” “你不用担心,你就离开那么一点时间,又不会比前几天去云州的时间长。再说这几天吃了你的药,也好了很多。”欧阳菀玉笑了笑,说道,“放心,我没事的。” “那好。我先去准备了。” “好。”欧阳菀玉点点头。 谢问川和风凌刚出了淅雨阁的门,看到月函就在外面等着。 谢问川对她说了声:“去藏书楼。” “是。”她应了声,引着两人向西边走去。 走了一段路,绕过几处池塘水榭,月函在一座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对两人说道:“两位,这里就是藏书楼。两位还请自便。”说完,她行了礼,自觉退到一边。 “看来,欧阳菀玉都已经安排好了。”风凌叹道。 “既来之则安之。其实我们进去也可以好好查查关于她们的事,或许还可以知道更多的东西。” “说得也是。我们进去吧!”风凌也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试剑山庄藏书楼,总共分为两层,一楼摆满了书架,全是各地流传的古籍和一些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孤本。虽然说是藏书楼,但在二层也不乏有一些古董字画和从各地搜罗来的一些奇珍异宝。 谢问川拿出那串黄铜钥匙,找到了大门的钥匙开了门,却发现里面竟然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不禁说道:“我看欧阳菀玉并没有准备好。” 风凌小心地走过积满灰尘的地板,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咳咳……”风凌捂住口鼻,不住地咳嗽着。 “哎?”身后的谢问川发出一声怪异的叹声。 “怎么了?”风凌回头看着他,问道。 谢问川正了正色,说道:“就算是一般人在这种环境里也不会咳成这样,没想到你没了灵力竟然连个普通人都不如。”说完又是一声叹息。 “修习道法虽然能强身健体,但是一旦失去灵力就如同废人。再说了,听我师父说,我的身体有些与众不同。她说捡到我的时候邪气缠身,恐怕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被爹娘扔了。师父捡到我后,就把我带回了湄华宫,还教我道法免得堕入邪道。” “哦?你师父是这么说的?” “是啊!”风凌奇怪地看着他,“她说我到了水洲涧修习道法之后,我的身体中的邪气被压制了不少。但她说我体内的灵力内耗严重,所以身子一直很虚。” “灵力内耗?”谢问川若有所思,“你刚到云州城晕倒之时,我也发现了。后来小璇也这么说过,这或许就是你失控的原因。” 风凌似乎没听到他说话,思绪回到了从前,喃喃说道:“不过我以前一直都贪玩,才懒得去想这种事。现在有了空闲,倒是可以好好想想了。” “要不要让云瑶给你找个大夫,好好给你看看?” “好啊!”她点点头,眼神却有些迷离,“不过你确定他们能看出我身体中的不同寻常之处么?” “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那个晚上么?” “当然记得。”风凌笑了笑,接着说道,“那时候我们两个剑起风尘,把酒言谈。那晚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这些你都还记得?” “嗯。”谢问川点点头,听她接着说下去。 “第二天一早我就离开了青澜城,没想到之后却又在水洲涧相见。当时你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却不敢认出你,现在想想那时候的确很傻啊!”风凌的语调突然变得有些伤感,“你说,这些都是所谓的命中注定么?” “你没事吧?”感觉她说的话奇奇怪怪,谢问川不禁有点担心。 “没事。”风凌摇摇头,回头看着他,“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这虽然不是谢问川第一次注意她的瞳仁是墨绿色的,但是现在她的眼中带有一丝从未有过的冰冷与绝望。 “这里太脏了,需要好好打扫一下。还是明天再来吧!”谢问川说道。 风凌看了着藏书楼里面,连连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回去好好休息。我还有点困呢!” 淅雨阁。 回去的路上,两人看见门外站着几个不是淅雨阁的丫鬟,琢磨着是有人来了,于是匆匆走向淅雨阁。 紫川一直候在门口,看见两人走过来,急忙上前行了礼,说道:“谢公子,风姑娘。上官小姐来了,她在等你们。” “上官瑾?”风凌眉头一皱,又问道,“她在哪个房间里?” “是。”紫川有点着急,语速明显有点快,说道,“就在风姑娘的房里。请快点去吧!” “好。”谢问川点点头。 进了房门,风凌发现屋里站着那个一早在春岚阁外见到的少女。 “上官瑾。早上见过的。”少女朝他们笑了笑,打开带来的一个木盒子,“两位先请坐!” “你这是做什么?”谢问川问道。 “这位姐姐身上有伤。是小姐的意思,让我来看看。” “你懂医术?”谢问川问道。 上官瑾有点不好意思,只是点点头,答道:“略懂一些,一般的小病小痛还是没问题的。” “那请你先看看吧!”看出她说话时很谦虚,谢问川放心了些。 风凌白了谢问川一眼,坐在桌边,伸出一只手臂。 上官瑾也坐下,搭了脉,却是一脸的不解,对风凌说道:“你中毒了?” “是啊!我知道。怎么了?”风凌反问道。 上官瑾被这回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又问谢问川:“既然如此……诶?你右手上是不是有伤?” “不错!”谢问川点点头,挽起袖子,露出包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小臂。 看见他的手臂,风凌一时又急了,略有些焦急地说道:“你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前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时你不是中毒了吗?再说就这么一点伤,又何必小题大作呢?” 风凌一时没话说,只能看着他的手臂默默地摇摇头。 上官瑾却像是知道了什么,说道:“怪不得你们会被那几个拦路的小贼抢去了银子。” “你伤口这么深,治好有点麻烦。”上官瑾从那个盒子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从中选了几个交给他。 “这个是……” 上官瑾解释道:“治疗外伤的药,你先用着。至于这位姐姐的毒我会想办法的。” 谢问川将药递还给她,说道:“多谢你和欧阳庄主的好意,在来的路上已经有人给了我药了。”说着,拿出欧阳璇交给他的小瓶子。 上官瑾有些不悦,说道:“可以让我看看么?” 谢问川点点头,将小瓶子交给她。 上官瑾打开瓶塞倒出一些药粉,捏了少许放在鼻尖前闻了闻,又稍稍尝了些,疑道:“这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怎么了?” “这药中有一些稀有的药材。它的配方很独特,只是比一般的金疮药多加了几味药,但药效却增加了数倍。能告诉我给你药的人是谁吗?” “是我的妹妹,她叫欧阳璇。” 听到这个名字,上官瑾突然一惊,追问道:“你是说,欧阳璇!?” “怎么,你知道她?”被她的举止弄得有点莫名其妙,谢问川反问道。 “我见过她,在柳州柳府。就是人称‘神手复魂’的柳荫的府邸。听柳荫说,欧阳璇是她的一个远房表妹,在跟她学医术。” “柳荫是这么说的?倒是有些意思。”谢问川不禁笑了笑,又说道,“当初我带小璇去见柳荫,请她教小璇医术,她就答应了。不过这人倒是也奇怪,虽说答应教小璇医术,却不愿收她为徒,只说让我放心,她会把小璇当成是自己妹妹来看待。” “你与柳荫相识?真是不可思议。柳荫悬壶济世,整个北陆都有名。但是她霸道得很,上门求诊都得看她脸色。不过她不愿收欧阳璇为徒是有原因的,柳家先祖曾定下家规,不准柳家后人收外姓之人为徒。” “怪不得当时柳荫一直推脱,不愿收小璇为徒,说什么不想破坏了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原来是这样。”谢问川点点头,对上官瑾说道,“你继续说吧!” “两年前,我爹带着我去过一趟柳州见柳荫。就是在她家里,我见到了欧阳璇。后来又由我爹和柳荫做主,让我们两个切磋医术。虽然我比她大了两岁,但是我还是输了。” “你输了?”风凌有点好奇。 “是。听我爹说,自从那次以后,柳荫就更加看重这个表妹。虽然两个人年纪相差了五六岁,但是她们很合得来。柳荫也一直把欧阳璇当成是很要好的朋友,也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东西都倾囊相授。” “我们之间也有书信来往,可是柳荫好像没提到过这些。” 站在一边的风凌黑着脸,突然冷冷问道:“哟!我是真的很好奇啊!来说说,你与柳荫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是普通的朋友。”谢问川的回答有些含糊其辞。 风凌头微微一扬,有些不屑地说道:“哼!你觉得我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么?” “不是。” “哼!”风凌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见到两人快要吵起来,又突然安静下去,上官瑾一头雾水,连忙换了个话题,问道:“欧阳璇有没有说过该怎么解这位姐姐身上的毒?” “解药她已经给我了,只是……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上官瑾还是不明白,却只能点点头,“那就按照她说的做吧!明日我会让人按照她给你的伤药的配方再配几瓶药送过来。” “多谢了。” 上官瑾整好东西,略有点沮丧地摇摇头,说道:“不客气。我还要回去向小姐禀报这一事。” “好。”两人都点点头,“慢走。” “两位,告辞。”少女点点头,背起箱子,匆匆出门而去。 等她走远了,谢问川关上门,又转身对风凌说道:“东厢和西厢隔了一条游廊,离得挺远的,东厢进出更方便。你还是先搬到我隔壁的房间去住吧。” “好。”知道他话中的意思,风凌点点头答应了。 谢问川也点点头,出门叫了几个负责扫洒庭院的丫鬟,命她们将东厢的房间打扫干净,再将西厢房里的被褥等东西搬到东厢的房间安置妥当。 几个丫鬟按着吩咐照做了。不出半个时辰,一切都已收拾妥当。正在这时,云瑶走了进来。正遇上了站在东厢院子里的风凌。 云瑶转头看见东厢另一间房敞开的放门和里面丫鬟忙碌的身影,笑着问道:“风姑娘这是准备换房间?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风凌笑着应道。 刚从西厢走过来的谢问川见了云瑶,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有话要说。云瑶点点头,走到一边。 谢问川说道:“云姑娘,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云瑶摆摆手,又转身对那些丫鬟说道,“这里除了紫川和月函两个人留下,其余的人等会儿收拾好了都跟我回去吧!” 一众丫鬟听后,纷纷应道:“是。” “为什么留下她们两个人?”谢问川问道。 她轻笑着说道:“淅雨阁这么多丫鬟里面,也只有她们两个在醉剑楼当过差,见过些世面。紧要关头她们两个或许还能帮上你的忙。还有,这么大个院子总也要有人打扫吧?” “人多了也不好。”谢问川微微皱了皱眉,说道。 云瑶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好吧!我会再帮你安排一下。” “那就劳烦你了。多谢!” “不用谢。”她点点头,转身对两人说道,“紫川、月函,你们两个除了每天早晨和晚上来这里扫洒院子和浆洗衣服,其余的时候没有差使就都回到自己的住处去吧!” “是。”两个人点点头。 云瑶点点头,看到收拾得也差不多了,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院里的石桌上,又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其余的人都跟我走吧!” “是。”丫鬟们排成行,跟着云瑶出了门,转过了一个弯,不见了身影。 第二十四章圣手(二) 空荡的院子里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留下的是什么东西?”风凌指着桌上的东西问道。 谢问川走过去,拿起那样东西,是一锭十两的银锭。 风凌抢过银锭看了看,问道:“她送银子给我们做什么?在这里我们又不缺钱。” “仔细看看吧!”谢问川看着银子,说道。 “银子有什么好看的?”说着,她把银锭丢还给他。 谢问川伸手将银子翻了个面,看见银子底部刻有“欧阳”的字样,指着给风凌看了看。 风凌不禁笑着说道:“不会吧!你是说那几个小贼?才一天时间就找到了?” “在青澜城附近除了他们还会有谁会有这样的银锭?” “这离我们丢东西才七八个时辰就找到了?哪有这么快?” 谢问川却摇摇头,说道:“不如去问问欧阳庄主,她应该还知道什么。” “嗯。一起去吧!” 谢问川朝她一笑,两人一起走出淅雨阁。 春岚阁。 “小姐。”进门的上官瑾放下东西,站在外间对着珠帘后正坐在案前奋笔疾书的女子行了礼。 “小瑾,你回来了?”欧阳菀玉随口应道,搁下手中的笔,将刚写完的纸放在一边晾着,又问道,“怎么样?替他们看过了么?” “都看了。”上官瑾点点头,有点沮丧。 欧阳菀玉并未抬头看到上官瑾的脸色,似乎是很放心,说道:“那就好。需要什么特别的药吗?尽管派人去买就是了!” 上官瑾沉默了会儿,说道:“不用。我没给他们开方子。” “哦?”欧阳菀玉有些惊奇,披着狐裘站了起来,掀开珠帘走到外间,问道:“怎么了?莫不是你也没有对策?” 上官瑾摇摇头又点点头。 欧阳菀玉疑惑地问道:“不会吧?你的医术在青澜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当今世上除了陈世轩估计没几个人可以比得过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姐。难道你忘记了?柳州可是还有一位神医呢!” “你是说柳荫?”欧阳菀玉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额头,不禁叹了口气,“你倒是提醒我了!我柳荫为人一向霸道,之前云瑶前去求药也是空手而归。听说她给人看病先挑长得俊的,再挑有钱的。一般的江湖人没钱没势,就算是受了重伤快死了也不会去那里看病。可是,这又和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 “小姐,柳荫曾教过一个人医术。” “柳荫收过徒弟了?这真是稀奇!”欧阳菀玉思索了番,又说道,“柳家不是有有祖训不得收外人为徒么?这要是被人知道可会招来不少仇家的。” “她叫欧阳璇。” 欧阳菀玉思索了一番,没有找到答案,又问道:“欧阳璇……是她?柳荫又怎么会传授她医术?” “小姐,你知道她?”上官瑾只觉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你继续说。”欧阳菀玉说道。 “刚才在淅雨阁听谢问川说,他与柳荫相识已久,关系也很好。柳荫因为这层关系,也只能答应了,还把那个欧阳璇当做自己妹妹看。” “那就不能算作是收徒了?”欧阳菀玉一愣,“还是柳荫精明。” “是。” “倒是真的小看他们了!”欧阳菀玉喃喃道,旋即又问道,“那个欧阳璇已经给他们看过了?” “是的。” 欧阳菀玉轻笑一声,说道:“那也省得我们操这份心。行了,你先去忙吧!” “是。”上官瑾行了礼退下了。 上官瑾出门时正遇上进门的两人,朝他们微微颔首,快步走了出去。 两人进屋,谢问川将那锭银子拿出来给欧阳菀玉看了看,说道:“欧阳庄主,那几个人有下落了?” “不错。”欧阳菀玉点点头,“秦璟带人到青澜城里各大小赌场、酒馆和客栈查了一遍,在城南的至胜赌坊找到了这锭银子。据赌场里的一个伙计说,这是一个新来的伙计不知从何处拿来的。” “知道了。多谢!” “不必谢!”欧阳菀玉朝两人微微一笑。 “还有一事,请欧阳庄主找人把藏书楼打扫一下。那里像是很久没有人去过了,都积满了灰尘。” “你不说我倒还忘了。自从三年前云瑶一个人在藏书阁里闭门苦读一年,把所有的书都看了一遍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去过了。”欧阳菀玉突然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道。 “欧阳庄主……” “我知道了!”欧阳菀玉回过神来应道,“藏书楼我会派人打扫的。请你们明日再去吧!” “行。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不送!”欧阳菀玉点点头,目送他们出去,又回到珠帘后,将那张刚写完的纸仔细地折好塞进信封中,用蜡封好。 她叫了声一直立在外间的侍女,将信交给她,又在她耳边嘱咐道:“把信交给秦璟。顺便派人去打扫下藏书楼。” 等到侍女离开后,整个春岚阁中除了欧阳菀玉已是空无一人。突然觉得胸闷,她下意识从袖中抽出一条雪白的丝绢捂着口猛烈咳嗽起来。感到胸中的压抑稍微轻了些,她又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想倒出些药粉在面前的残茶中。然而剧烈咳嗽使她的手没了力气,瓶子失去支持掉在地上。药粉撒了一地。 “小姐!”刚刚进门的云瑶见状,掀开珠帘,跑到她身边,“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欧阳菀玉摆摆手,然而手里的丝绢已经被完全染红了。 云瑶对跟进来站在珠帘外的两个侍女说道:“你们快去归竹楼找小瑾!快去!” “是!”两人领命匆匆跑了出去。 云瑶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丝绢替欧阳菀玉擦净了被鲜血染得妖艳无比的嘴唇,又说道:“小姐,你先休息一下,小瑾很快就会过来的!”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欧阳菀玉无力地笑笑,弯腰捡起掉落的瓶子,又摇了摇瓶子。确定里面没有任何残余的药粉后,她才无趣地将瓶子扔在了案上。 “小姐!”不过多时,上官瑾从门外跑进来,一把掀开珠帘站定在案前,“小姐,你……” 云瑶连忙说道:“别看了。小姐刚刚吐血了。你快过来看看吧!” “噢!”上官瑾立刻搭了搭欧阳菀玉的脉,却摇摇头。 “究竟怎么样了?”云瑶着急地问道。 上官瑾摇了摇头,说道:“小姐身子一天比一天差,现在我只能用药暂时将病情缓一下。为今之计,只有去找陈世轩或者柳荫,或许还有办法。” “陈世轩远在景阳城,路近的也只能去柳州找柳荫,求她帮忙。小姐身子受不了颠簸,我立刻就出发去柳州见她,请她到青澜城来。”云瑶又想了想说道,“从这里到柳州再赶回这里,就算是日夜兼程少说也要五六日时间,这五六天里你可要照顾好小姐。” “我会的。”上官瑾点点头。 “柳荫那个性子,她肯来么?”欧阳菀玉脸色惨白,一脸无奈。 “不管怎样,也要试试!” 上官瑾似乎想到什么,在云瑶耳边耳语了两句。 云瑶眉头一皱,问道:“这样能行么?” “试试吧!” 云瑶想了想也只能点点头说道:“那好,我走了。有什么事就先让秦璟去处理吧!” 上官瑾点点头,应道:“嗯。” 欧阳菀玉看着云瑶离去的背影,嘲笑似地问道:“小瑾,你说她能请来柳荫吗?” “肯定可以的。”上官瑾坚定地点点头,“小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欧阳菀玉只是摇摇头,笑而不语。 五日后。午时刚过。藏书楼。 风凌手里端着茶盘,上面放着一套青花纹饰的茶具。她腾出一只手推开门,轻声走进楼内。看到桌子边上堆着的一大摞书籍,她微微叹了口气,将茶盘放在桌子的另一侧,转身走到门边关上了门。风凌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谢问川面前的桌上,又坐了下来,喝着茶看着面前的人。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桌子对面的谢问川将书往旁边一放,才发现坐在对面正笑盈盈地看着他的风凌。 谢问川低头一看,见到了放在面前的那盏茶,端起轻啜了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发觉?” 风凌轻笑了下,说道:“进来很久了。你这几天光顾着看书都忘记了其它的事!” 谢问川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觉得有点尴尬,风凌又问道:“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谢问川回过神来,说道:“没事。倒是你,每次灵力相激的时候一定很难受吧……” 风凌眉角微扬,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说道:“还行,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谢问川听了没有笑,只是说道:“不要逞强。当我不知道么,你昨天一个人在房间里哭了一晚,半夜的时候还传来花瓶打碎的声音。我本来想进去看看的,只是……” “我……”风凌一时语塞。 “我很内疚,没能帮上你什么忙。” 风凌反倒显得有些坦然,说道:“唉!这与你又没什么大的关系。其实我更担心沫妍和沫兮,我觉得对不起她们两个。” “你是说她们也会练那本心法?” “应该吧……我走的时候还叮嘱她们勤加苦练的。但愿她们不会像我这样。”风凌神色黯然,“我最近感到我在湄华宫学的心法修为正在逐渐散去。” 谢问川满脸疑惑:“怎么会?” “可能是我感觉错了。”风凌蹙着眉,“该怎么说……可能是因为七色海棠。每当我想按师父教得法子镇定心神,却感觉之前好不容易积聚起的灵力在慢慢消失。” “莫非……”谢问川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但随即被他自己否决了。 “管它呢!反正我也觉得还好,就这样算了。”风凌没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随手拿过他刚才看的那本书,“这是什么东西?你看这个有用么?” 谢问川恢复了神色,回道:“这楼里什么书都有。这本是刚从角落的书架上找到的,看样子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了。” “哦?那我倒要看看。”风凌随手往后翻了几页,却掉出一张泛黄的纸,“这是什么?”她捡起一看,却只是另一本书的残页,不知被谁撕下来了。 “这是……” “我看看。”风凌扔下书,仔细看起纸上的东西。 只扫了一眼,她却有种莫名的熟稔。谢问川接过那张纸,发现纸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边上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文字写的东西。 风凌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归安天命,游于六合。辰星斗土,遍于八荒。玄觉未归,破境为危……” 谢问川放下手中的纸,问道:“你看过这个?” “……玄邪未见,如复未命……”她闭着眼,皱着眉,一脸痛苦的神色,但是却没有停下诵读。 “你怎么了?”谢问川拉起他的手搭了脉,发现除了有三股极强的灵力在她身体里流动之外,还有另一股灵力游走于两者之间。那三股灵力在剩下那股灵力的艰难缓和之下开始相互冲击,只是此次并不像之前几次那般猛烈。 谢问川想到了什么,庆幸地说道:“七色海棠……还好!” 风凌看到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耳中只听到莫名的鸣声,身体各处冷热交加,剧烈的疼痛从各处传来。风凌苦苦支撑,但是意识依旧渐渐模糊下去。唯独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感却越发清晰,就像是从骨头里疼出来的一样。 “好痛!”风凌**了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谢问川越过面前的桌子,撞翻了书籍,一把抱起她,在她耳边说道:“我们回去!”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桌上的书页被风吹动,翻过几页,翻到了夹着纸的那一页,上面写着几个字:青辰秘撰之三。 淅雨阁。 走进空空荡荡的院落,只有风掠过树梢时发出的阵阵沙沙声。紫川和月函在早上打扫完之后都已经回去了,现在这里只剩他们两个人。进了风凌在东厢的房间,谢问川放下她,让她平躺在床上。他本想为她去倒些水,但她却挣扎着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谢问川苦笑了声,拉起她的手,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倒水。” “等……等一下。我感觉到我……我……我这次可……可能凶多吉少……我……” “你说什么傻话,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说着,谢问川又要走。 “不要!”风凌一把拉住他,泪水充盈在眼眶里。 谢问川在床边坐了下来,一手抚着她的额头,说道:“你说吧,我听着!” 风凌眼睛一闭,长睫微颤,泪水无声地滑了下来,轻声说道:“我……我若身死,请把我带……带回水洲涧,葬在……花蝶峰上。我……我只求你每年都能回去看看我……” 听了这话,谢问川愣了愣。而风凌好像也失去了支持,眼泪洇湿了枕角。 “呃!”风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把推开谢问川,口中吐出的鲜血立刻浸染了枕边的一大片被褥。她看着眼前的一片红色无力的笑了笑,再度倒了下去。 谢问川一把抱起她,拥在怀里,喊她的名字:“风凌?风凌?!凌儿!” “好痛!”过了一段时间,风凌幽幽醒转过来,脸色苍白如纸,无力地说道,“全身都在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瞎说!”谢问川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我……我感觉我的身体都不是我的……”风凌的声音越来越弱,只是嘴唇还在微微动着,最后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我去找上官瑾!她也许有办法!”谢问川扶着她躺好,又为她盖上被子。 出了淅雨阁的门,他匆匆跑向试剑山庄最南边的归竹楼。 第二十五章圣手(三) 归竹楼。 月函自从离开淅雨阁后就被派到归竹楼做一些杂事,此时她正站在院子里清扫着地上大片的落叶。 冲进门的谢问川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急忙问道:“月函,怎么是你?” 被身后的声音惊吓到了,月函急忙转过身。看着面前一脸着急的谢问川,她不解地问道:“谢公子,您怎么会来这里?” 谢问川也不管月函的问题,只是问道:“上官瑾呢?” 月函不慌不忙地答道:“上官小姐去了春岚阁,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回来。” “春岚阁?我知道了。”他点点头,转身冲出大门不见了踪影。 月函望着他跑出去,不明所以,只得耸了耸肩继续手中的活。 春岚阁。 “谢公子,你不能进去!”刚到门口,两个持剑的年轻人挡住了他。 “让开。我要见你们庄主。”谢问川看了一眼两人,冷冷地说道。 “对不起。秦楼主有令,这几天谁都不能进春岚阁。”其中一个人回道。 谢问川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前几日偶然听见的丫鬟们闲聊时的几句话:试剑山庄中除了有特别许可的人可以佩戴兵器在山庄内随意走动,其余的人就连进出山庄都要搜身。而面前的两人都带着剑,莫非是春岚阁里发生什么大事了么?想到这里,他不禁后悔没有将剑带出来。 “外在在吵些什么?”春岚阁里,珠帘后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子不耐烦地扔下手中的东西,“不是说了么,在我给人看病的时候不要来烦我。” “秦璟,你去和门口的人说声,再烦格杀勿论。”一旁的云瑶吩咐道。 “知道。”站在珠帘外,身着青衣的秦璟领命走向门外。 秦璟出了门,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禀告秦公子,有人要见庄主。” “哦?”秦璟看到来人,示意两人退下,走到谢问川身边,低声问道,“谢公子有什么急事?” “此事与你说没用。我必须要面见欧阳庄主。”谢问川没好气地应道。 “庄主有要事要处理,还请你改日再来。” “我若是要硬闯呢?” “你敢!”守在一边的两个持剑年轻人即刻上前。 “退下!”秦璟怒斥道,“没听见么?!” 两人互相看了看,再度退到一边。 “谢公子,听我一句劝。庄主此时有要事在身,还请改日再来。” “欧阳庄主难道是旧疾突发?”谢问川低声说道。 秦璟有些意外,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在云州之时她身披厚重的狐裘已经令我怀疑。这几日试剑山庄突然间多出这么多人守卫,欧阳庄主也不曾出现。我只是联想起之前的随便一猜而已。” “是。”秦璟并未否认,“庄主近日抱恙,在春岚阁中修养。所以,还请你过两日再来。” “既然如此……” 秦璟又低声说道:“另外,有个人你可能想见见。” “谁?” “到时候就知道了。”秦璟神秘地一笑,“谢公子还是先请回吧!” “也罢。”谢问川见欧阳菀玉现在自身难保,也不多纠缠,转身就走。 门外终于安静下来,秦璟也再度回到春岚阁内。 “秦璟,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站在帘内的上官瑾问道。 云瑶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是谁在门外吵了那么久?” “是谢公子,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见庄主。” “是他?”两人都感到惊讶。 秦璟叹了口气,说道:“我和他说了庄主的事。现在他应该已经回淅雨阁去了。” “好了。”月白长裙的女子收拾好东西,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庄主的病暂时没什么大碍,能不能好转过来就看这几天的。记住,若是病好,绝对不能再操劳过度,不然后果自负!”她刻意重声念了“后果自负”四个字。 “多谢柳姑娘!”几个人齐声道谢。 柳荫摇摇头,冷冷地说道:“不用说什么谢的。你们给钱,我救人,天经地义。告辞!” 站在帘外的云瑶说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柳姑娘来了就是客,也让试剑山庄尽一下地主之谊。” “哼!”柳荫看了眼云瑶,轻哼了声,伸手掀开珠帘,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随口问道,“淅雨阁是吧?”珠帘被柳荫弄得劈啪作响。 “她这是什么意思?”秦璟问道。 “你不知道柳州柳府大小姐柳荫一向霸道得很吗?”上官瑾叹了口气,“看来我之前猜得没错。” “嗯。”云瑶神色复杂,点了点头,又吩咐道,“柳大小姐的住处就由我去安排。小瑾,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小姐。秦璟,你这几天多带些人注意试剑山庄附近,尤其是后山那边。今晚我和你去那边看看。” “我知道了。”秦璟听到“后山”两字,脸色一沉,走了出去。 淅雨阁。 柳荫跟着两个带路的丫鬟跑到淅雨阁,却发现里面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连个人都没有?”柳荫有些不满,“试剑山庄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是谢公子的意思,他不让我们留在这里。”带路的丫鬟回道。 “哦?”柳荫仔细观察了周围,“他们住在哪里?” “就在东厢。” “带路。” “是。” 丫鬟开了门,柳荫进了谢问川的房间,里面依旧空无一人。 “他人呢?” “不知道。” “哼!”柳荫出门而去,走到隔壁的房门外,忽地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什么味道?” 丫鬟仔细闻了闻,并未发现异样,于是回道:“没有啊!” 柳荫并不理会,吩咐道:“开门。” “可是……” “可是什么?开门!”柳荫有一丝不耐烦。 “是。”丫鬟迫于柳荫的气势,不得不从。 一开门,柳荫走进看了看房间内的情形,只见床边地上一滩血迹,即刻吩咐道:“去一个人,把我的箱子带过来,另一个去打些热水。快!” “是。”丫鬟不敢多问,匆匆跑了出去。 柳荫快步走到床边,只见风凌昏睡在床侧,衣襟和被褥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青澜城。清水流觞酒楼。 傍晚时分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街上行人一时间少了许多。 “小二,再来一坛酒!”坐在角落里的蓝衫男子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提出相同的要求。 听见这声音,身材略显得有些胖的掌柜在算盘上又加了一个子。一旁的小二看了看掌柜,得到掌柜的授意后还是和原来一样,拿起准备好的一个小酒坛送上。 谢问川看也不看酒坛,扯开封口就是一通大喝。 “呸!”谢问川将喝进去的全部吐了出来,吼道,“这是什么?” 掌柜走了过来,没好气地说道:“客官,我说,你在这里已经喝了七八坛好酒了。” 谢问川提着一个空了的酒坛,醉醺醺地说道:“怎么?是没酒了还是怕我醉死在你店里?” “嘿嘿。小店在此开张十余年了,什么人没见过?!酒,绝对够喝,我就怕你袋子里不够付酒钱了。” “酒钱不够?”他冷笑了声,拿出腰间的钱袋,将里面的钱尽数倒了出来。 “还是不够啊!”掌柜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银子,依旧是皮笑肉不笑,“嘿嘿!你喝的都是上好的陈年佳酿,桌上这么些加起来可是要十三两银子。你这几个碎银子可不够这数!” “嗯?”谢问川尽数找遍了身上,却没有再多的银子。 “看来真的是不够了?”掌柜的走回到柜台后,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又说道,“我看你穿的也不错,就拿你这一身行头抵钱吧!”说着就示意几个伙计上前脱他的衣服。 “滚!”谢问川一挥袖,一掌打在其中一个伙计的小腹上。 看见几人动起手来,坐在酒店里喝酒的人中那些胆小的都吓得跑了出去,胆大的围了上来看热闹。 “叮”的一声,一个墨色的东西从他的袖中掉了出来。 正在谢问川弯腰去捡的时候,那个掌柜也看到了这个,立马吓得不轻。掌柜哆哆嗦嗦地捡起了那块铜质墨色令牌,双手奉上,连连央求:“小人不知公子是山庄的贵客,多有冒犯,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一马!” “哼!”谢问川白了他一眼,劈手夺过那块令牌,又吼道,“快去拿酒!” “是是是!”那个掌柜连连点头,叫了小二拿出三坛酒放在桌上。 谢问川轻哼了一声,随手拿起一坛掀掉封口狂饮起来。 “谢问川,你就真的准备这么一直喝下去么?”门外响起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 谢问川听到声音,放下酒坛迟疑地看着门外。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子孤身一人,一手提着裙角走到屋檐下,收拢油纸伞靠在墙边,缓步走进店里。 谢问川回头继续喝了口酒才说道:“柳荫?你怎么来青澜城了?” “哼!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柳荫走到他身前,嘲笑似的看着他。 谢问川没有理会她,冷冷问道:“你是为了欧阳菀玉来的?她怎么样了?” “我若是不来,她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依我看,她最多也就只剩六七年了可活了。”柳荫轻笑了声,伸手拿起桌上空了的酒坛,又说道,“哎!我说,你就真的准备这么一直喝下去?” “你管不着!”他冷冷回道。 “我管不着?”柳荫冷笑了声,双手抱胸,说道,“好好好!我当然管不着。” “那就别在我前面碍眼!”谢问川看也不看她。 柳荫没好气地看了看他,说道:“哼!你想喝是吧?那我就陪你。小二,拿酒来!” “姑娘,你可不能喝这个啊!”小二劝道。 “哼!你少管!拿酒就是了!”柳荫回头白了他一眼,说着掏出一枚金叶子扔在桌上。 “让她喝!”谢问川说道。 “哎,是是是。”小二无奈,又拿来两坛酒,却不敢拿那枚金叶子。 柳荫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全都下去吧!” “是是是!”掌柜的连连头,劝散了围观的人群,退到柜台后算账去了。 柳荫掀开酒坛的封口,大饮一气,眼神有些迷离,微醺似地说道:“看我干嘛?你倒是喝啊!” “哼!”谢问川随手将空的酒坛一扔。 “啪啦”一声,酒坛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谢问川又抓起一个酒坛,掀开封口大喝一气。 “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柳荫脸颊微红,眼神开始有些涣散,“哎,我听说你这几天不是……不是住在试剑山庄里的么?怎么会出来一个人喝闷酒?” 沉默了会儿,谢问川说道:“她体内有多股灵力互相冲击……这次是凶多吉少。” 柳荫笑了笑,故意说道:“你是说那个水洲涧湄华宫的宫主?真是稀奇啊!听说早年有不少年轻公子少爷仰慕她的。不过她从来还没看上过一个,怎么就跟着你跑出来?” “你是在嘲笑我么?”谢问川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我哪敢啊?!”柳荫笑了笑,脸上泛起了大片红晕,“你也真是的,人家都吐血了你都不陪在她身边,却来这里一个人喝闷酒?” “我若是有办法我早就去试了!” “这样啊!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柳荫咂了咂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诶,话说怎么没看见你妹妹?她不在试剑山庄?” 似乎有些不耐烦,谢问川只是简单地回答道:“她回云州城了。” 柳荫连连摇头,说道:“唉,怪不得。不然以她的医术总该有办法的,现在倒是要麻烦我了。唉!” “嗯?” “罢了。跟你直说吧!”柳荫扔下酒坛,“我已经去过淅雨阁了。你说的没错,她这次凶多吉少。不过之前并没看出症结所在,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想法了。” “哦?” “跟我走!”柳荫拉起他走向门外。 “两位走好!”看到两个人走出门,站在柜台后的掌柜堆起一脸笑道了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酒楼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坐在车上。看见柳荫出来,急忙跳下车放好脚蹬。柳荫也不打伞,冒着雨拉着他进了车。车夫催马调转车头,向城外驶去。 第二十六章圣手(四) 试剑山庄。淅雨阁。 站在风凌床边,谢问川问道:“怎么样?” 柳荫脸色有些沉重,说道:“她中了七色海棠,五脏六腑皆有损伤以致吐血。至于其它的,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嗯。” 柳荫坐到床边,又探了探风凌的脉搏,说道:“我之前施了针,现在脉象平稳多了。大概……过几日就会醒的。” “多谢了!” 柳荫忽地脸一热,勉强扯了话题问道:“听你之前说她是因为灵力冲击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嗯。”谢问川点点头,“在云州,小璇怀疑她的情况与寻息宗的邪术有关。还说现在只有她能救她自己……” “小璇她是这么说的?” “是。” 柳荫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沮丧地说道:“既然如此,就按她说的做吧!有点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我就住在山庄南边的清泠别院,有事的话随时派人过来找我。” “嗯。”谢问川又点点头。 柳荫走到门口,站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明天一早我就要启程回柳州了。” 谢问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说了声:“多保重。” “你还是老样子。”柳荫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撑起油纸伞走了出去。 谢问川叹了口气,抬头默默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柳荫一个人撑着伞,出了淅雨阁的大门,身影慢慢消失在雨中。 “好痛……” 听见房间里昏迷的风凌发出的**,谢问川顾不得离开的柳荫,转身进了门。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风凌双眼紧闭,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你别走……求你不要离开我……”说完她又沉沉睡去,其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梦呓声。 谢问川听后叹了口气,替她拭去了脸颊上的泪水。他有些怕她就这样永远睡着不会再醒来了。 淅雨阁。下了一夜的大雨已经停了。 谢问川倚在门边,看着院中。房间里,窗下,风凌一头黑如瀑布般的长发垂在身后。菱花镜中熟悉的容颜未曾改变,但是发生变化还是让她感到了几分凄凉。她原本墨绿色的瞳仁竟然变成了翡翠般的翠绿色,眉心处更是多了一抹奇异的红色符号。原本姿容一般的脸庞变得有些娇媚,衬得她整个人都泛着些捉摸不透的邪气,寻常人一看到虽不觉有什么特殊,但却感到浑身不畅。 在镜前坐了许久,风凌也意识到了,她问道:“这就是你一直不让我照镜子的原因?” 门边的谢问川没有回答。 “哎!觉得你真的很可笑诶!”风凌转过身,满眼笑意看着他,“哎!我在和你说话你听着没有?其实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还要感谢你当时救我,不然……”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谢问川问道。 “嗯?”她愣了愣,摆摆手认真地说道,“我是真的真的很感谢你的。”她笑了笑,随手拿起一根原本束发的蓝色发带将绸子般的头发在末尾束了起来。 谢问川走进门,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若非柳荫,你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风凌有点惊讶,问道:“柳荫来过?” “在你昏迷当天来的。欧阳庄主突然病重,她是被云瑶请过来为欧阳菀玉看病的。听说我在,过来看看,正好看到你。” 风凌有些不快,撅着嘴说道:“那就麻烦你替我谢谢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 风凌无奈地笑了下,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柳荫走了么?要不要去看看她?” “不必了,她三天前就回去了,估计现在应该已经快到柳州了。” 风凌闻言惊道:“三天?你的意思是我已经睡了三天了么?” “嗯。” 风凌一脸愁容,撒娇般地说道:“怪不得觉得肚子空空的。你去帮我弄点吃的来好不好?” “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外面。我让人拿进来吧!”说着他就要出去。 “还是不了!你让她们都走吧!我自己会去拿的。”风凌朝着镜子看了一眼,急忙阻止他,“我这样子肯定会吓到她们的。” “我去帮你拿进来吧!” 风凌听了连连点头,笑道:“好啊!那你快去,我还饿着呢!” “你等着。”谢问川笑了笑,走向院中。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院门关上的声音。谢问川走了进来,将手里端着的食案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几碟菜放在她面前。 “这些……都是紫蕴楼的?”风凌问道。 “我知道你喜欢青澜紫蕴楼的美食,就特意把那里的厨子叫到试剑山庄来给你一个人做的。” “呵呵!你对我可真好。”风凌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果然是啊!味道还和以前的一模一样。” 谢问川只是笑着看着她,没有说什么。 “诶,在我昏迷期间试剑山庄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除了欧阳庄主病了似乎也没别的事了。” “哦。” “不过我总感觉自从柳荫走后,试剑山庄里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嗯?怎么说?”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柳荫走后,欧阳菀玉最近也没派人过来,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其实,原来欧阳庄主也不怎么派人过来吧?”风凌问道,“是不是你多疑了?” “之前云瑶可是经常到这边来。你昏迷了三天却是一次都没来。” “听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有些奇怪。”风凌略有所思。 “还有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听到你好像在说两个人的名字。” “嗯?”风凌眼神有些迷茫,“我说了什么?” “好像是雪泠、长鸿。” “雪泠……长鸿……”风凌摇了摇头,似是完全没有记忆,“不记得。也许是你听错了。” “可能吧……”谢问川也有些不确定,也不再深究,转而说道,“我发现你体内一直有三股灵力,却都不是你的。其中一股较为平和,另一股有些血戾之气,还有一股似正非正,似邪非邪。或许小璇的话是真的,那日你在藏书楼看到的东西可能就是寻息宗的邪术,勾起你了你身体里的灵力。” “不会吧……我分明记得我看的是《青辰密撰》啊?” “那张纸是残页,不知道是哪本书中掉落的,被误放在里面。当然也不能排除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 “你这么说有凭据么?”风凌不愿相信。 “你昏迷后我已经让试剑山庄封了藏书楼,东西都还留在那里。你要去看看么?”谢问川脸色有点难看。 风凌沉默了好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抖:“算了……不去了。” 看谢问川不说话,风凌又问道:“那张纸的来源你查了么?” “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谢问川摇摇头。 “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吧!” “现在还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已经没事了,那张纸上写的东西你还是别去细想了。这次是你命大,躲过一劫。当然你的好运也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 “所以……所以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风凌有些庆幸地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命。” “不过,以我的猜测,你身上的变化可能与那血戾之气有关。” 听到这话,风凌愣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怔怔地看着他。 “好了,你快吃吧!吃完了一起去看看欧阳庄主。” “哦!对!”风凌回过神,疑惑地看着他,“对了,你刚才只说她得了重病,究竟是怎么了?” “听柳荫说,她剩下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不多了?难道……” 谢问川想了想,说道:“上官瑾私底下告诉柳荫,十年前敬阳城的陈世轩给她看过,说她最多能活到二十八岁。” “那她现在不也才二十一岁,那不是说还只剩七年了?” “嗯。”谢问川点点头,“柳荫和我说的时候也是这个意思。” “不是……不是说还有七年么?怎么现在就会得那么重的病呢?” “她近几年才接手了试剑山庄,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事都要管,没多少时间修养。这样下去她根本活不到二十八岁。” “那不就是说……” “柳荫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说暂时能平缓欧阳小姐的病情,能不能好转只有看这几天的了。” 风凌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等我吃完我们就去看看她吧!” “好。我回去拿点东西,你也趁着好好梳妆整理一下。”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 谢问川走了出去。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风凌脸色一沉,缓起身,走过去关上了房门。一阵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她背靠在门上,感到浑身无力,刚才装出的坚强彻底垮了。她仰起头闭上眼睛,但是泪水还是流了下来。 雨后泥土的腥气弥漫在整个山庄里,湿漉漉的青石地上落满了花草树木的残枝败叶。 两人一路上遇到不少试剑山庄的下人。似乎是感觉到跟在谢问川身后的风凌浑身泛着邪气,众人都纷纷避开两人。即使有迎面来的人,刚对上风凌翠绿色的瞳仁,又看到眉心处的奇异印记,也都是一愣,低下头侧着脸快步走过。 走到春岚阁的时候,门外依旧站着那两个人,此时秦璟也站在门外。只不过有些不同的是,三个人都没有带任何兵器。 “谢公子。”看见两人走过来,秦璟就上前打招呼,当他看见站在谢问川身后的人时,不免也感到吃惊,“这……风姑娘怎么……” “秦楼主。”谢问川回了礼。 秦璟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有些诧异,说道:“风姑娘,你……” “先别说那么多了。”谢问川打断他的话,“欧阳庄主在么?” “噢!”秦璟正了正色,点了点头,说道:“庄主之前吩咐了,若是你们来了就请你们进去。”说完就让开了路。 “等一下,我想问一下。”风凌突然叫住他,“秦楼主,同是山庄下属,你和上官姑娘还有云姑娘的待遇全然不同,这又是为何?” “她们怎么也算是庄主的心腹。至于我嘛,来这里不过是一场交易。”秦璟无奈地笑了笑,见到两人没有说话,他看了看风凌,又说道,“谢公子,好好珍惜身边所拥有的吧!” “多谢!”谢问川明白话中的意思,微笑着点点头。 秦璟也笑了笑,说道:“庄主就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吧!” 两人道了谢,匆匆进了门。屋里有一股很浓的沉香味道。屋中放着一个铜质的香炉,香炉上的小孔断断续续冒着轻烟,还燃着沉香。 “你们来了?”珠帘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正是欧阳菀玉,“咳咳……我也正想派人去找你们。”听她的声音明显还未痊愈。 “欧阳庄主。”谢问川说道。 欧阳菀玉似乎是无力走下来,对两人说道:“云瑶送柳荫去了柳州还没有回来,上官瑾去煎药了。这里就我一个人,你们有什么话就过来说吧!” 两人闻言也就上前掀开珠帘走到欧阳菀玉面前。她身着厚袄,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轻裘。虽然入秋已久,但是青澜城所处之地并不算冷,大多数人还是穿着单薄的夏衣。由此看来,她病得着实不轻。 欧阳菀玉正想说什么,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邪气在慢慢逼近,不禁下意识地去摸放在桌案暗格中的短剑。但是等到两人来到面前,她才意识到那股邪气是从风凌身上散发出来的,心中满是疑惑,暗有了戒心。 “我们过来看看欧阳庄主。” “多谢了!”欧阳菀玉微微颔首,也不客套,直接说道,“两位今日过来,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之前我曾提起过寻息宗的邪术。”谢问川说道。 欧阳菀玉脸色异常的白,她听完沉默了一阵,说道:“你们是不是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你看看这张纸。”谢问川又拿出一张纸。 “这张是……”欧阳菀玉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上面是藏书楼里残页的内容,当时夹在《青辰秘撰》中。这份是我命人照抄的。” 欧阳菀玉这才想到风凌身上的变化,不禁说道:“风姑娘,莫非……” 风凌朝她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与这个有些关系……” “那么风姑娘现在……” “除了七色海棠的毒还没有解,其它的都好的差不多了。”风凌应道。 欧阳菀玉点点头,又问道:“你们可去查过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残页?” “不曾。”风凌回道,“那上面的东西,我只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始终回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过。” 欧阳菀玉若有所思,说道:“藏书楼的《青辰秘撰》是从青辰门借来的,也不知道是在青辰门还是在山庄被掺入了这张残页。此事我会让云瑶仔细查查,若有必要我也会派人去青辰门打探,暂时不劳烦两位了。” “那就多谢了。”谢问川收起桌上的两样东西,道了谢,准备带着风凌离开。 “哎!两位,我还有一事!” “嗯?欧阳庄主还有什么事?”谢问川问道。 “山庄下属来报,近日来青辰门一直在寻找两位。所以,若非必要,还请两位不要离开山庄。” “请欧阳庄主放心。那是我们与青辰门的私事,不会波及试剑山庄。” “两位多虑了。”欧阳菀玉笑了笑,“我之前说过,我会替两位处理此事。只是这几日宗真人云游回来,自然是要过问此事的。两位既是试剑山庄的客人,我不会不管。” “谢过欧阳庄主好意。”谢问川道了谢,“我们还有些私事,先告辞了。” 欧阳菀玉也不多做挽留,说道:“两位慢走。恕不远送。” 第二十七章初愈(一) 淅雨阁。东厢。风凌房里。 “我觉得这些东西该还你了。”谢问川将手中的两样东西交给她。 “嗯?”风凌接过东西,左手接住的是那柄叫灵凝的佩剑,右手是个紫色的小瓶子,她看了看那个瓶子,“七色海棠?” “既然你好得差不多了,就把毒解了吧!” “好吧!”风凌忽地神秘的一笑,说道,“不过你可要想清楚。我身体里的灵力只是暂时蛰伏,若是哪天我意识突然混乱,你可就没有办法制住我了。” “就凭你的三脚猫功夫?”谢问川笑了笑,点了点她的眉心,“还是省点吧!” “哼!”风凌打开瓶子的封口,也不看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倒进口中,“呸!怎么那么难喝。”她吐了吐舌头,却感到浑身各处传来一阵剧痛。 “谢问川,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啊!你想害死我啊!”风凌痛得站不住,跪倒在地上。 谢问川走过来,一掌抵在她眉心处,输入灵力,帮助她加快气血流通,一边笑道:“你也真是的。中毒已深,这么贸然用了解药,不疼才怪呢。” 风凌**了两声,身上疼痛确实减缓了很多。 “好些了么?”他问道。 风凌眉头紧皱,点点头,应道:“好多了。” “解药每过一个周天都会有痛楚,你自己忍着点。” 风凌强撑着站起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叹道:“还好,和几天前的比起来,这个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那我就在这里陪你吧!”谢问川在另一侧的凳子上坐下,看着她。 半个时辰后。 “舒服多了。”风凌从凳上跃起,走了几步,“总算是过去了。来!” “什么?”谢问川不解地看着她。 “哼!”她嘴一撅,双手插着腰,“我要你收回你的话!” “什么话?” “哼!就凭我这三脚猫功夫,你也胜不了我。” “你真的要比?” “那当然!” “你啊。”谢问川无奈地摇摇头,“这样,这次就算你赢了,好不好?” “你!哼!”她头一甩,却是有些满意,“你记着,以后总会有机会的!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呵呵。”谢问川摇了摇头,“你大病初愈,还是要多休息。” “我这不是好的差不多了么?这几天一直躺着都快闷出病来了。” 谢问川却没有理会她的话,说道:“不要逞强。先回去躺着。明天还有事要办。” “有事?”她眉头微微一皱,“青辰门的事欧阳庄主不是说会派人去看看的么?” “不是这个。我们也该去找一下那些银子了。” “银子?你是说那天晚上。”风凌想了想,摇摇头,“算了吧!现在外边风声正紧,丢了就丢了吧!” “那群人并不简单。我去问过秦璟,这几年青澜城周围并没有什么盗匪出没。再说看那几个人的身手,也绝不会是普通的毛贼。或许与那天袭击我们的人有关。” “你是说他们可能与那些南陆人有关?”风凌想了想,笑道,“是你想多了吧?!” “这不好说,明天一去便知。” “那行!”她点点头,“明天陪你走一趟就是了。” 翌日。青澜城南。至胜赌坊。 赌坊门外站着两个壮汉,负手身后,傲气地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两人看了看门上的牌匾,在门前止步。 风凌瞥了一眼挂在门楣上的匾额,问道:“上次欧阳庄主说的就是这里吧?” “嗯。”谢问川将秦璟追回来的那锭银子拿出来看了看,又收了回去,“进去看看。” 风凌此时却犹豫了,说道:“可是……我真的觉得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是算了吧!” 谢问川转过身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的。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起来,我总感觉要出事。怎么跟你说呢……”她思索了许久,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她又摇摇头。 “那是什么?” 风凌眼神黯淡,轻声说道:“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我们还是走吧!” “你……”谢问川似乎有些不解,只能说道,“好吧!” “算了!那就去看看吧!”风凌没有多说,只是跟在他身后。 “既然这样……那好。” 至胜赌坊内。 赌坊门面虽小,但进了门才发现里面十分宽敞。两人进了门,立刻有个赌场伙计迎了上来,给两人介绍赌场里的各种玩法。谢问川没有理他,带着风凌走到一处设在僻静角落,少有人围着的赌桌旁坐了下来。赌桌边坐着一个人,又闲站着三四个人人,桌上堆了小山似的金银。不远处还有几个看似赌徒的人在不断四处观望。 不一会儿,一个衣着华丽的妙龄女子走了过来。 “二小姐。”那个坐庄的人起身向她行了礼。 女子向着庄家点点头,又转过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两人一番,傲慢地问道:“就只有你们两个人?不知道你们旁边的桌子是做什么的么?” “身家少于万两的人是不能到这张桌子来的知道么?”女子拿起桌上厚厚一叠银票,扔到两人面前。 “这柄剑可值万两?”谢问川将剑往桌上一抛。 女子看了一眼剑,笑了笑说道:“确实是好剑,值那个价。不过实在对不起,本店概不收实物,还请换成银子后再来。” “那么好,我身价少说也有万两了。不过你可没说赌注最低是多少。”谢问川笑了笑,取出那锭二十两的银子放到桌上,“第一把就以这个为赌注。” “可以。”女子点点头,示意坐庄的人继续,自己转身就要走。 “不过这把要你来坐庄。”谢问川又说道。 “要我来?”女子愣了下,笑了笑,“就凭这区区二十两银子也要我坐庄?” “那就请你看清楚到底是多少银子。”说着,谢问川把银子一抛。 “咚”的一声,银子砸在了桌面上,银子的背面朝上陷了进去。 “欧阳?”女子看见银子背面上的字,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看来是这里不错。”谢问川点点头。 一个赌坊伙计凑到女子耳边说道:“二小姐。前几天来过一个人,凶得很,什么都没说就拿走一锭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银子。” 女子黑着脸小声问道:“哦?那个人是谁?是这两个人里面的一个么?” “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可以肯定不是这两个人。” “知道了。”女子稍微安心,“你下去吧!” “敢问这位姑娘,剩下的银子呢?” “银子?你是问我的银子还是你输掉的银子?”女子嘲笑般的说道。 “这锭银子就是从你们这里拿走的,而你是这里的老板,不问你还问谁呢?” “真是可笑,赌坊的银子不知道经手了多少人。难道你们从这里随便赢走一些钱就可以回来问我们要输掉的银子么?” “这……”谢问川被她说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你看,那个人是谁?”风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指着赌坊靠近大门那张桌子边上那个坐庄的人。 看他的身形,脑海中闪现出那晚的情景,谢问川说道:“就是那晚领头的人!” 女子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风凌说道。 “解释什么?”女子不解地说道。 “那个人是你的手下么?”谢问川指着门口那人。 “不错。”女子点点头。 “近十日前,他带着人劫走了我们的银子。这件事该怎么办?” “哦?有这事?”女子蹙眉,吩咐手下的人,“去把他带过来。” 两个赌坊伙计立刻过去将那人带了过来。 女子面色清冷,说道:“我就问你一遍,十天前你干过什么?” “二小姐,我……我……没……没干啥啊……” “拖出去吧!”女子有些不耐烦,摆摆手示意。 话音刚落,两个伙计就伸手准备把他拖出去了。 “二小姐!饶命啊!饶命!我说!我说!我都说!”那人跪地,仓皇求饶。 两个伙计停手看着女子。 “看着我干嘛?说了,拖出去。”女子神色不变,“再不动手把你们两个也拖出去。” “是是是!”两人手忙脚乱总算把人拖了出去,过一会儿便听不到那人的叫喊声了。 “去个知道这事的,把他们的银子拿来给他们!” 一个伙计领了命去了账房,将剩下的银子都取了出来。 “多谢。”谢问川接过一袋银子,将桌上的剑拿了回来。 女子盯了那柄剑许久,看见他将剑拿回,于是说道:“我问你,你这柄剑是从哪里来的?” “是一个老前辈给我的。”风凌低头看着剑,冷冷地说道。 “你又是什么人?”女子看着风凌一脸的疑惑与警惕。 “不要问那么多。”风凌的声音冷冷的。 被她这么一呵斥,女子反而觉得好奇,看到她手上也有一柄形制相同的剑,不禁说道:“既然手执宝剑,想来你的剑道造诣不低。”说着,她拿起随身带着的长鞭向风凌头上袭来。 风凌下意识抬起拿剑的手一挡。“啪”的一声,鞭子打在剑鞘上瞬间断为两截。 “呃!”风凌轻哼了一声,墨色的长发失去束缚散了开来。 鞭子断为两截后,断掉的那截正好从她头发边上擦过,将那条束发的蓝色丝带掀落在地。风凌伸手接住断掉的鞭子,回头狠狠瞪了那女子一眼。站在一旁的谢问川感到那一瞬间,有一股邪气从风凌身上散发出来。 “你……你的眼睛……”手执断鞭的女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看够了吧!”风凌一脸怒意,带着一股怨气,冷冷地看着她。 “对……对不起……”女子的声音里透着几丝慌乱。 风凌弯腰捡起束发的丝带,冷冷地说道:“我们走。”说罢,转身走向大门。 “好。”谢问川摇摇头,跟着她走了出去。 “二小姐……现在该怎么办?”赌坊伙计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声问道。 “问什么问!做你的事去。”女子白了他一眼,扔下手中的半截鞭子,头也不回地走到后堂去了。 女子走后不久,从赌坊后堂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 那个赌坊的伙计见了立刻上前行礼,说道:“阁主。” “她去哪里了?”年轻男子问道。 “不知道。” “算了。”他看了一眼门外,“你去找几个人盯住刚才的那两个人,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来报告。” “是。”那个伙计领命,走到后面安排去了。 第二十八章初愈(二) 青澜城。紫蕴楼。 “我就说呢,你怎么会没事往城里跑。”在门前停下,看到大门上的招牌时,风凌笑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想来这里的?” “不知道。”谢问川笑着摇摇头,“只是昨天看你吃饭时那个样子,就知道你喜欢。这次进城也顺便带你来紫蕴楼一饱口福。” “原来是这样……”风凌若有所思。 “进去吧!” “嗯。”她兴奋地点点头。 他们身后有两个黑影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跑去。 紫蕴楼毗邻域水,是个欣赏风景的好地方。现在离午饭时刻尚早,并没有什么人在楼里。二楼空空荡荡的,他们选了一个靠窗可以看见域水的座位坐下。在他们旁边的桌子边上坐着一个消瘦的中年道人,穿得十分随意,歪坐在凳子上喝着酒。窗外没有了夏日时河畔水汊里微风轻拂荷花的美景,多的更是秋日落木萧萧、寒波澹澹的悲凉。 风凌点了一些紫蕴楼的招牌菜。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小二将菜全部送了上来,摆满了一桌子。 “你觉得我们两个人能吃那么多么?”谢问川看了看,笑着说道。 “这当然没问题,我只担心你没带够钱。”风凌笑着回应道。 “放心,就这些银子就够用的了。”说着拍了拍从至胜赌坊拿来的袋子。 “那就好。”风凌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品尝起来。 “行了!不会和你抢的。”谢问川笑着,没有动筷子。 “哎!我说你怎么不吃?”风凌咽下一口菜,问道。 “你吃就是了。”他笑了笑。 “哎!”风凌觉得不好意思,夹了些菜放到他的碗里,又看着他说道,“你也一起吃啊!” 谢问川笑了笑,夹起来尝了一口。 这时,紫蕴楼大门外走进来四个人,走在前面的人上了楼梯往二层里面望了一遍,看到了坐在窗边的两个人,随即转身对站在门边的年轻男子点点头。 “找到了?”年轻男子看了看里面。 他身后一个比他年纪略小的青衫男子点点头,说道:“阁主,都准备好了,安排的全是知根知底之人。” “我们的目标是试剑山庄,不是他们。”年轻男子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你们以说服为主,尽量避免动粗。” “是,阁主。我们在城外的人怎么办,要不要叫他们都来这里?” 年轻男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了看门外,想了想说道:“城外的人……让他们看信号,若是事成,按兵不动;若是事败,立刻掩护你们北上。我先行回去等你们的消息。” “是。” 年轻男子点点头,带着一个人走了出去。 目送着两个人离开后,青衫男子嘱咐身边的人:“去通知,让他们都准备好。” “是。” 青衫男子的手下走出门的时候,紫蕴楼里走进来两个装束与周围人迥异的女子,其中一个看上去尚是个少女。她们像是走了很远的路,刚到青澜城的样子。两个女子也不理会周围人的眼神,径直走到二楼,就坐在了谢问川他们旁边的桌子边上。小二急忙上前递茶,询问了两人要什么。两人只是要了一壶青澜城特产的绿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 不久,楼上陆陆续续走上来几个人,四散开来坐在二层的各个角落。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有意无意看着坐在窗边的两个人。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奇怪,风凌放下手中的碗筷,警惕地看着周围。 “你发现没有,这里有些奇怪?”她轻声说道,“这个时间应该没多少人来的。” “嗯。”谢问川点点头。 “两位可要小心哟!”他们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传音入密?”风凌惊呼道,但把声音压得很低,“这里还有高人?是谁?” 谢问川却神色凝重地摇摇头,“他既然提醒我们,就不一定会是敌人。” “我们怎么办?” “看这样子,他们来头不小。还是先想办法脱身回试剑山庄。”谢问川想了想,把计划说了,“千万不能在这里动手,万一惊动了青辰门在青澜城中的人就麻烦了。” “我知道!”风凌点点头,清了清嗓子,说道,“小二,结账!” 两人等了许久,才见到人上来。小二一番清点,倒是没用多少时间。看到伙计拿着银子离开,边上那两个女子中年纪稍大的走了过来。 她笑着说道:“两位,我们姐妹初到青澜城,人生地不熟。想问一下去望江楼的路。” 这话说得十分随和,但两人的心思完全没有在这上面。风凌指着窗外匆匆指点了一番,着急准备离开。 女子似乎没有听明白,但还是笑了笑,从腰上悬挂的配饰上取下两个精致的小瓶放到桌上,说道:“这里面装的是我们家乡特产的香料,就送给你们了。多谢两位!” “这……”风凌感觉受之有愧,犹豫了下。 “既然人家好意相送,不如就拿着吧!”谢问川说道。 “嗯?”风凌有些不解。 谢问川只是点点头,没有回答什么。 “好吧!”她点点头,将东西收下,又分了一个给了他。 看着他们收下东西,女子笑了笑,说道:“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桌边那个小姑娘拿出一小片金叶子扔在桌上,也起身跟着她走了。 “她们两个是谁?总觉得好奇怪。”风凌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嘟哝道。 “这香料确实挺香。”谢问川拔开瓶塞闻了闻,赞叹道。 “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就敢闻,真是佩服你!”风凌看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学着那个女子将瓶子挂在腰间,“走了。” “两位,等一下。”突然有人喊住他们。 风凌回头看了看周围,看到那个道人依旧歪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打着呼噜,想是睡着了。 “两人稍等,在下有些事情想和两位说。”楼梯上走上来那个青衫男子。 谢问川看到来人,有些疑惑,说道:“龙天愁,是你?” “谢问川,很久不见了。” “你们认识?”风凌低低问了句。 谢问川尴尬地回道:“认识是认识,不过在这里碰上可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两位。”龙天愁微微一笑,“阁主想请两位去归云阁做客。” “归云阁?那可远在景阳城。”风凌冷笑了声。 龙天愁注意到风凌,暗自心惊,但依旧不动声色,说道:“阁主得知两位在帮助试剑山庄调查离天宫之事,已经有了些眉目。他有些事想和两位商议。”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谢问川问道,“既然是你们阁主的意思,他自己怎么不来?” “阁主在至胜赌坊已经见过两位了,此时已经启程前往景阳城了。” “倒是有些意思。”风凌神色依旧冷漠,“那就是说抢我们银子的还是你们归云阁的人了?” 龙天愁没想到风凌还惦记着银子的事,不好意思地说道:“风姑娘,那是个意外。在下十分抱歉!” “哼!”风凌冷哼了声,又说道,“离天宫消失六百年没人过问,现在怎么突然有这么多人感兴趣。” “若是两位去归云阁,此事将由阁主亲自和两位说明。” “此事还容我们考虑一番。”谢问川敷衍道,“我们还有事,告辞了!”说着,拉着风凌就要走, “既然如此,得罪了。”龙天愁一声令下,原本莫名安静的楼里传来了整齐的刀剑出鞘的声音。 “他们人多,我们先走吧!”风凌往身后的的窗户一看,却发现窗外的房檐上早就站了两个人,她只能无奈地说道,“窗外也有人,怎么办?” “窗外人少,跳窗走!”说罢,谢问川并指一挥,剑发出一声轻吟,脱鞘而出。眼前剑光一闪,已经有两个人倒下去了。 “还在看什么?走了!”谢问川一剑逼退数人,回头对风凌说道,“跳窗走!” “噢!”风凌一下子回过神来,然而此时眼前突然多了几柄剑。 “哎!你到底在想什么?”耳边有声音响起,原来是谢问川再度冲回来,逼开了围在她身边的人。 风凌看了一眼面前之人的脸,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你终于醒了。” 风凌的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就说吧!只是一点**,不会有事的。”接下去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风凌睁开眼,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破屋里,地上铺着湿漉漉的稻草,面前还坐着三个人。只见三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奈眼睛模糊,看不清长相,只能听出其中有谢问川的声音。 “觉得好些了么?”谢问川问道。 风凌点点头,答道:“没事,只是还有些头晕。” “他们是谁?”她又问道。 “这位是周道人,就是在紫蕴楼里提醒我们的那位前辈,当时他就坐在旁边。”谢问川将另外两人介绍给风凌,“还有这位是……” 谢问川话未说完,一旁的女子就说道:“不会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吧?早上我们还见过面的。” “你是赌坊里的那个人?”风凌似乎有些不相信。 毕竟白天见到的女子身着华服,确实是像大户人家的小姐的样子,而眼前之人身着粗制的白色劲装,腰里随意地挂着一条崭新的长鞭,看上去与白天她使用的那条无论从长短还是粗细来说都十分不像。显然是因为白天交手失利,平日用惯了的鞭子断了,她才不得不临时找了一条不合手的鞭子代替。 “我姓楚,单名一个珣。”女子笑了笑,自报了姓名。 风凌点点头,默默记下了,又问道:“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的?之前我们不是在紫蕴楼么?” “你们被归云阁的人围攻。这里是青澜城北的一个破庙,现在应该没有危险了。”楚珣笑了笑。 “欸,难道你不是归云阁的么?”风凌冷不丁地问道,“楚珣姑娘的名气可不小!” “咳咳。归云阁……这事说来话长了……”楚珣有些尴尬,干咳了几声,接着说道,“哎哎哎!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恶意的!天色不早,我要先回去了。要是让阁主发现了我偷跑出来,怕是又要挨骂。后会有期!”说完,也不等三人回应便侧身闪出虚掩着的庙门,不见了身影。 见到楚珣离去,坐在一旁的酔仙道人开口问道:“丫头,我问你,你们是怎么惹上归云阁的?” “归云阁?不知道。”风凌摇摇头,“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听龙天愁的话,应该是和离天宫有关。”说着,她站起来拍掉了粘在裙摆上的泥土,顺手捡起了地上被当做是枕头的剑。 “离天宫?!倒是有些意思……”周道人一眼看去,看到谢问川腰间也有一柄类似的剑,于是问道,“这两柄剑……” “剑?怎么了?” 周道人神秘地一笑,说道:“你们就没有感觉到这两柄剑有什么奇特之处么?” 风凌想了想,说道:“就是比一般的剑锋利一点,其它的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吧?” “能给我看看两柄剑么?” “请。”两人将剑交到他手中。 第二十九章风来(一) 周道人并指一挥,两柄剑各伸出三寸,他指着剑对两人说道:“一般的剑,若是作为武器使用,剑身不会有繁杂的装饰。反过来说作为武器,剑身上有装饰若不是有用处就是铸剑之人极为珍重。还有些剑本身就是象征性的,不会注意实用性,剑身装饰也就繁复。这两柄剑极为奇特,装饰繁杂又与剑身浑然一体,不像是刻意为之。剑身之中隐隐有灵力流动,绝非凡品。” “这也能算是奇特之处?”风凌无奈地笑着说道。 “算了!我也不和你们打哑谜了。”周道人嘿嘿一笑,拿过风凌手里的剑,“千年前,大约是在北陆嵬方朝末年,玄晖圣教在南陆月鉴山建立。于此同时,一个叫做离天宫的门派也在北陆出现。此后邪教的势力渐渐延伸至北陆夌州,与青辰门冲突不断。百年后,嵬方灭亡,郅厄建立,邪教与青辰门的实力也互有消耗。在夌州,青辰门扼守隅川,遏制了邪教北上的势头。将近四百年后,郅厄末年,离天宫突然自封州与中州接壤的大荒山而出。离天宫下辖两宗三门五派,各分支遍布各地。但过去的几百年,离天宫其实是一团散沙,直到觅微宗宗主邪帝出现。” “离天宫?!”两人不曾想会在此处听到有关离天宫的传闻。 “怎么?你们知道离天宫?”周道人也很意外。 谢问川想听他说完,赶紧催道:“您继续说。” “当时青辰门连年与邪教交手,大多数的高手都在隅川。离天宫的出现并没有引起青辰门的重视。然而在接下来的半年里,邪教和青辰门各有数十名高手在夌州无故死去。与此同时,中州与封州和夌州接壤的村镇开始爆发古怪的瘟疫,得病之人初时无感,然而不出半月皆死,药石罔效。青辰门怀疑是邪教暗中所为,派了门中剩余的精英秘密前往封州打探情况。然而几个月后,这些人竟然无一生还。此时情况诡异,邪教发觉青辰门实力大减,一方面遣人暗入封州打探缘由,一方面大肆派人前往隅川。” “后来呢?” “你们都听说过六百年前的中州大乱吧?” 谢问川点点头,说道:“知道。” 周道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总有人说是因为郅厄统治衰颓,才爆发了中州大乱。其实不全对,中州大乱才是郅厄朝最后灭亡的原因。自大荒山沿着昔川顺流而下就是临夏城。因此,瘟疫迅速蔓延到了郅厄国都。仅仅三个月,临夏城就成了一座死城。然而在此之前,中州大乱就已经爆发。早在一个月前,柳州城就发现了这种瘟疫。” “但是这场瘟疫与离天宫有何关系?” “只能说这场瘟疫有很大的可能是离天宫所为,但是一直都没有证据。当时,借着治愈瘟疫为名,离天宫在各地活动,不少村镇都纷纷转向信奉离天宫。在中州大乱爆发前,青辰门一面要与邪教拉锯,一面要应付瘟疫,难以分心。然而中州大乱爆发后,承云门断不会坐视不理。纵然各城各地纷纷自立,但在承云门的影响下,四处蔓延的瘟疫总算被控制住了。与瘟疫一同被打击的就是离天宫。随着瘟疫平息,离天宫的势力开始蛰伏。自明夜叛逃建立青辰门后,两大门派从无来往,但为了弄清瘟疫的来源,两大门派达成了一种默认的约定,双方各自派了门中高手前往离天宫总坛大荒山昔沙谷一探究竟。然而,他们最终还是失败了,只有寥寥数人回来。根据回来之人的说法,他们在离天宫总坛遇到了觅微宗宗主邪帝。他修为高深莫测,又有神器在手,众人难以匹敌。” 谢问川略有所思,问道:“邪帝修为竟有如此高深?!” 周道人摇了摇头,说道:“直到昔沙谷总坛覆灭后,世人才知道此事竟然牵涉到上古神魔大战之事。” “神魔大战?那不过是传说罢了!”风凌有些不相信。 “不过现在看来确实是真的。昔沙谷地下极深之处有一处名叫血灵深渊的地方。相传,神魔大战后魔族战败,其大部分退回魔界,却留了一小部分在地界。血灵深渊就是剩余魔族聚集地之一。不过血灵深渊之上有上古神族所设结界,阻隔与外界的来往。然而千万年过去,结界早已失去了大部分灵力。邪帝天资出众,在昔沙谷修炼之时偶入昔沙谷深处,巧合之中打通与血灵深渊连接的通道。他在魔族的指点下拿到了放在血灵深渊深处的上古神器——赤青天心环。” “上古神器?” “自绝地天通之后,神器之力凌驾于地界万物之上。邪帝得到了神器,形势对两大门极为不利。两大门派匆忙召集了中州各个门派的掌门长老前来商讨。经过几日闭门商议,最终决定用禁术诛杀邪帝灭了离天宫。但是离天宫根基深厚,又岂是那么容易消灭的。再加之有邪帝和上古神器在,没有充分的准备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两大门派本欲寻找同为上古神器之一的诛神弑仙剑,无奈寻遍各地都未曾发现蛛丝马迹。因此两大门派决定一面加派人手注意离天宫的动向,一面召集懂得风水堪舆的人去寻找失落在地界的一处秘境。半年后,各个门派的铸剑高手都被召集到一个名叫夕凝幻池的地方开始铸造双剑。三年之后,双剑铸成,便以夕凝池为双剑的名字。一柄剑叫夕胤,另一柄叫灵凝。你们手上的两柄剑就是叫这个的吧?” “没错。”风凌点点头,又有些疑惑,问道,“这夕凝幻池是什么地方?” “传闻是个天地灵力交汇之处,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噢!”风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铸剑用了三年的时间。那时候能支撑三年么?” “不能。邪教在夌州步步逼近,离天宫在封州虎视眈眈。”周道人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而且在铸剑的同时,经过层层选拔从各门派中选取了一男一女两人作为双剑的剑主,共同前往北境一处神秘的地方,修习剑阵。” “剑阵?”谢问川有些迷惑。 “双剑能以某种方式结成剑阵,威力无穷。” 谢问川忽然懂了一些,说道:“那这么说,可以凭借双剑结阵之力对付邪帝?” “当时设想就是如此。然而就在剑铸成前半年,灵凝剑主突然重病暴毙。” 风凌有些不敢相信,惊道:“暴毙?!怎么会?后来怎么样了?” “瘟疫虽止,但中州大乱仍未停息。临夏城已无力维持统治,各地部族纷纷自立,互相攻伐。趁着战乱,离天宫的势力在中州迅速蔓延。而邪教认为两大门派已被离天宫绊住,根本无力顾及夌州,便要趁机发难,趁势北上越过隅川。幸而当时夌州一带是胥黎氏的地盘。胥黎氏,原为虞朝时期隅山的蛮族,嵬方时才开始北迁。因此,胥黎氏部族派人支援隅川,勉强稳定了形势。与此同时,血灵深渊的封印减弱,不少法力高深的魔族从血灵深渊中出来为祸地界。” “难道当时就没有其他办法?”谢问川问道。 周道人神秘地一笑,接着说道:“双剑铸成三月后,邪帝与一队魔兵突然出现在夌州腹地。当时邪教教主长住雷州城,对邪帝之事也早有耳闻。邪教教主带领十大长老,与邪帝一路斗法打到了隅山。两大门派得知消息立刻派出所有精锐弟子携双剑前往隅山。当时邪帝受了伤,但无奈有魔兵护法,两大门派并不占上风。然而魔族重现地界早就引起了妖界的注意。就在当时,北幽妖界云溪城主溟湫突然出现,强行以自身妖力加持灵凝,配合夕胤结成剑阵。邪帝被困阵中,三日后灵力耗损殆尽,死于隅山。” “那个溟湫……”风凌好像记起了什么,“他后来怎么样了?” “邪帝一死,剑阵即刻解体,溟湫和灵凝剑不知所踪,相传是灵力耗尽身死某处。两大门派趁势攻入昔沙谷,然而此时离天宫只剩下觅微宗的部分人负隅顽抗,其余分支的绝大多数人早已消失。但即使如此,直到半月后,两大门派的人才得以到达昔沙谷下的血灵深渊。当时两大门派各大首座长老都在血灵深渊上施加结界封印,以保证魔族不会冲破结界为祸世间。后来也有传言,邪教教主又在昔沙谷外设下结界将整个昔沙谷从地界隐去。” “溟湫……”风凌喃喃道。 “你知道他?”谢问川问道。 风凌摇了摇头,说道:“不记得了。” 谢问川看她这样,也不好多问,转头看着周道人,说道:“前辈可知道寻息宗有没有什么邪术传世?” “传言当时离天宫中觅微和寻息两宗争权。邪帝得势,寻息宗自然不会留在昔沙谷。因此,离天宫总坛覆灭后剩下的残卷大部分都是觅微宗的典籍。但若是说其中混杂了寻息宗秘术典籍,也不无可能。毕竟,昔沙谷作为离天宫总坛,出现一些寻息宗的东西也属正常。” “也是。”谢问川有些失望,但总算有了关于离天宫的消息,又问道:“邪帝死后那件上古神器的下落呢?” “你说赤青天心环?至今没人知道它的下落。”周道人接着说道,“离天宫覆灭后,姜朝尚未建立,大量传世之物都毁于战乱。两大门派又互相立下契约,将有关离天宫所有的卷宗被全部封存销毁。时至今日,已无多少人知道中州大乱的缘由了。” “原来当年之事竟是这样!” 周道人笑了笑,说道:“丫头,你还没和我说这两柄剑是哪里来的?” “是七年前一个老前辈送我的,给我的时候就是两柄剑。” “七年前?此人竟然能去水月洞找到夕胤,还能找到失落的灵凝……此人绝非凡人……”周道人自言自语起来,“莫非……” 风凌小心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双剑现世,可谓是不祥之兆。” “敢问前辈是什么意思?”谢问川不解。 周道人笑了笑没有回答,又问道:“丫头,你身上的邪气很重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呃……”她犹豫了下,看了看谢问川。 谢问川脸色凝重,看着风凌,也没有说什么。 看她犹豫了许久,周道人笑了笑,说道:“既然不愿说,那就算了。关于这两柄剑,我只知道这么多了。若是想知道更多,可以问问两大门派的掌门。” “多谢前辈指点!” “双剑本是为解决六百年前纷争的东西。然而剑主先殁,不算圆满。但现今双剑再度出世,也许是冥冥中的天意。”周道人起身看了看庙门外,又对两人说道,“前人花费大量人力物力铸成双剑,剑中自然还有秘密。两位慢慢琢磨吧!天色渐晚,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两人被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说得有点懵,不觉周道人早已出了门不见了身影。 “剑中有秘密?浩劫?”风凌喃喃自语。 “这道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对当年之事怎么知道得如此详尽?”谢问川回味了一番周道人的话,也猜不透他的身份,只得对风凌说道,“我们也走吧!先回山庄。” 感觉左手被人一拉,风凌这才回过神来,跟着他走了出去。 破庙位处青澜城城北。此时天色暗了下来,回试剑山庄的路很不好认。 远处传来几声沉重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又传来一声人的轻喝声:“吁——” “谢公子,风姑娘,终于找到你们了。”坐在马车上的女子见了远处走在路中央的两人,停了马车,向他们喊道。 谢问川定睛看了看来人,认出那是云瑶。 风凌走上前打招呼:“云瑶,你怎么来了?” 不知为何,她对云瑶有种莫名的熟稔,每次见到她也是直呼名字。而云瑶也挺愿意她用这种方式和自己打招呼。 “小姐下午差人去找你们,发现你们不在淅雨阁,于是让秦璟派人到处寻找。在城内打听到在紫蕴楼里两个人和一群人发生了冲突,两个人被人救走往城北跑去,我才来这里看看的。没想到真的是你们。”云瑶笑了笑,跳下车放下脚蹬,又说道,“行了!上车吧!边走边说。” “多谢!”谢问川扶着风凌和云瑶上了车,收好脚蹬,自己一跃跳上了车。 “你们怎么会遇到这么多的事?”云瑶好奇地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了。” 云瑶笑了笑,说道:“对了,听秦璟说,今天出现了一些归云阁的人。城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谢问川摇了摇头,说道:“附近可能还有归云阁的人,这里说话不合适。先回试剑山庄,到时候我会和你说的。” “嗯。”云瑶应了声,赶着马车向试剑山庄赶去。 第三十章风来(二) 翌日。淅雨阁。东厢。 “至胜赌坊早已是人去楼空。”身着素衣的云瑶一进门就说道,“不过,有人给你留下了这个。”说着,她将一个绣有奇特图案的红色锦囊交给谢问川。 “这是谁留的?”谢问川接过锦囊,看见上面绣着的奇怪图案,又问道,“上面的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这是归云阁内部联络使用的徽号。”云瑶接着说道,“我们的人去的时候,这个东西就扔在赌坊最里面的桌上。下面压着一张纸条,说是留给你的。”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谢问川点点头,将东西收下了。 “接下来你们有什么计划?”云瑶问道,但又怕两人误会,又急忙补充道,“不是小姐让我来问的,是我自己觉得好奇。” “前日欧阳庄主答应会去查一下那张残页的下落。”说起这个,风凌一脸愁色,转而问道,“说起来,你家小姐没和你提起这个?” “不曾提起。”云瑶一脸茫然,“怎么了?” “这就奇怪了。”风凌挠挠头。 “云姑娘,你是青澜城人氏吗?”谢问川问道。 “不是。”云瑶摇摇头,“我家原在明陵城。早年,我随家父来青澜城谋生。家父过世后,我就留在了青澜城。” “明陵城?你家与殷家有什么关系?” “殷家?”云瑶不知谢问川为何问及殷家,便说道,“云家与殷家算是远亲。云氏一族自从明陵城建城以来一直都住在明陵城。” “原来是这样。”谢问川点点头,“好吧!” 看到两人不再发问,云瑶便问道:“那么能和我说一下你们接下来的计划么?” “我们还需要去一趟去藏书楼,有些问题我们还没有找到答案。”谢问川说道。 “我知道了。”云瑶听了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云姑娘跟随令尊来青澜城谋生,令尊既殁,你怎么会留在试剑山庄?” “早年,家父受老庄主之邀,前来青澜城营建山庄。然而期间出了意外,家父突然失踪。当时小姐的父亲就收留了我,让我留在试剑山庄。一方面,也是为了寻找我父亲的踪迹。” “原来云姑娘还有这般过往。”风凌听了不经唏嘘。 谢问川拿出一个东西在云瑶眼前晃了晃,又说道:“能帮我去请一下上官瑾么?我这里有这样东西要她看一下。” “好的。”云瑶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下,起身出了门。 “这个是……”风凌看了看谢问川手里的东西,从腰间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这不是那两个衣着奇怪的女子送给我们的?”她解下放到耳边摇了摇,听着沙沙作响,像是装着一些像粉末一样的东西,又拔开塞子朝里看了看。 看见这两个小瓶子,风凌突然想起一些事来,赶紧问道:“说起来,昨天我怎么会晕倒的?” “楚珣说你中了**。” “**?” “应该是下在菜里面的。” 风凌想了想,还是不明白,问道:“可是那些菜你也吃了啊?就算是吃得少,也该有些反应吧?” “所以我才会让云瑶去叫上官瑾的。”说着,谢问川摇了摇手里的小瓶子。 风凌有回想了一遍当时地情形,一拍额头,说道:“对了,你好像打开过这个小瓶子。是不是因为这瓶子里的东西?” “等上官瑾来。她一看便知。” 风凌估摸着云瑶已经走远,说道:“归云阁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试剑山庄的?” 谢问川思索了许久,只说道:“肯定是有内鬼。欧阳菀玉既然知道我们在青澜城的发生的事,但还是不惜跑到云州城找我们,肯定是为了避开身边的耳目。” “嗯。”风凌点点头,满是无奈,“没想到我们还牵扯进了江湖门派的纷争!” 谢问川却忧心忡忡,说道:“归云阁知道欧阳菀玉请我们来的目的,又不惜暴露归云阁在青澜城布局已久的据点。恐怕不是一般的纷争可以解释的!” “这么说……还是因为离天宫?” “我想应该是的。”谢问川想起欧阳菀玉在云州城说的话,“欧阳菀玉说的没错,离天宫就像幽灵一样。六百年前一定有什么秘密留了下来,到现在还在吸引一些人去探查。” “我现在算是理解你之前说试剑山庄气氛怪怪的是什么意思了。”风凌伸手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小口,“若真如你所说的,幕后之人是要有动作了。” 谢问川点头表示同意,说道:“试剑山庄自从欧阳菀玉病后就有些古怪,也许我们可以从云瑶那里知道些缘由。” “我觉得她也不知道。”风凌叹了口气。 “但是目前的形势,我们也不好擅动。” “也是。”风凌思虑了一番,又问道,“但我们总得有所行动吧?” “我已经想好了。这两日你先去藏书楼找一下关于离天宫的线索。如果有什么发现,也暂时不要告诉别人。” “我知道了。”风凌点点头,“可是,试剑山庄现在这样……我实在是有点担心……” “所以,明天我就启程去明陵城。试剑山庄的人我们接触不多,目前可以依靠的也就是云瑶了。但是在她的身份弄清楚之前你还是留点心眼。至于那个秦璟,他来路不明,我们与他的交集也不多,还是别太轻信了。” “嗯。”风凌点点头,用心记下了,思索一番觉得有地方不妥,又补充道,“若是青澜城出事了,你就去云州城,我会在小璇那里等你的。” “不能去云州城。欧阳菀玉的行踪早已暴露,小璇那边也不安全。这样,一旦试剑山庄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就去柳州找柳荫。” “去找柳荫?”风凌听了就露出一丝不悦,“柳荫她会帮忙么?” “你就和她说,是我让你找她的。”谢问川想了想,又从包袱里找出一根玉簪,“你把这个给她,她见了就会知道。” “好。”风凌接过簪子,簪子上面镂刻着反复的花纹,仔细看去,是条条柳枝交错相生,“这簪子是柳荫的随身之物吧?”风凌坏笑着问道。 “咳咳。”谢问川有些尴尬,只得叮嘱了一句,“出门的时候别忘记随身带剑!” “好!我记住了。”风凌收敛了笑意,点了点头。 门外传来指节轻叩木板的声音。云瑶站在门外,一只手搭在敞开的门上,身后跟着上官瑾。 “你们来了?”谢问川抬头看见两人,笑了笑说道。 “嗯。”上官瑾的神情也显得与平日不同,眼睛也不敢正视两人,只是小声问道,“两位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风凌与谢问川对视了一眼,似是猜中了什么,微微点点头。 谢问川朝她晃了晃那个小瓶子,说道:“我们想让你帮忙看看这个。” “这是……邪教的东西?”东西到了手里后,她看了一眼,有些出乎意料。 “邪教?”云瑶听了一脸的疑惑,“你没有看错吧?” “不急,先让我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上官瑾打开瓶盖,轻嗅了一下,疑道,“好奇怪的东西!” 风凌问道:“怎么说?” “我以前曾去过南陆,当地人习惯把一些蛊虫晒干了磨成粉装在这样的小瓶子里。” 风凌拿起自己的那个瓶子,打开看了看,说道:“那你说这里面都是蛊虫磨成的粉?不会吧?” 上官瑾看了看瓶子里面,又倒出一些粉末在手心里,说道:“不过这里面装的好像不是普通的蛊虫,像是混了一些奇怪的药。”说着,她将瓶子放在桌上,伸出手指沾了一些倒出来的粉末送进嘴里,“的确是蛊虫研磨成的粉末……还混了一些南陆的香料。” “噫——”风凌头一侧,露出一股鄙夷的神情,她有些不满地说道,“真是的,我刚才竟然还闻了闻。不会被下了蛊吧?” 上官瑾想了想,合上了塞子,将东西交还给谢问川,说道:“不会。蛊虫死了蛊术就不会起效了。现在也看不出这些粉末的用处,想来应该无碍。” 风凌瞥了一眼那个瓶子,说道:“那就好。”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小姐还在春岚阁等着我。”上官瑾的眼睛看了看那个瓶子,又看了看谢问川,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云瑶看上官瑾要离去,对两人说道:“我先送小瑾回去。”说罢,跟着上官瑾走了出去。 “她们还真的是有点奇怪。”风凌看了看她们,心里却反而踏实了一些。 “你好好休息。”谢问川说道,“自己小心。”说罢,回自己房里收拾东西去了。 “知道了!”风凌应了声。 翌日。试剑山庄大门。 一行人朝着外面走去,走在最前面的谢问川手里牵着缰绳,身侧跟着风凌。后面又跟着云瑶和两个山庄的杂役。众人在大门外止步。 谢问川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交到风凌手里,说道:“这样东西给你。” 她拿在手心看了看,问道:“这不是云瑶从至胜赌坊里拿来的东西么?” “没错。”一旁的云瑶看了也点点头。 “别弄丢了。”谢问川说了句,上了马,“各位,告辞!” “你自己也要小心啊!”风凌说道。 “好,保重!”云瑶微笑着点点头。 远处的影子越来越模糊,逐渐消失。后面跟着的两个杂役的都回去了,两个女子仍旧站在原地。 “回去吧!”云瑶劝道。 “噢!”风凌收回了思绪,点点头,跟着云瑶走了回去。 两日后。淅雨阁。 自从谢问川离开后,除了睡觉,云瑶一直都待在淅雨阁,说是为了陪陪风凌。风凌心里除了感动之外,更多的则是疑惑。 “云瑶,试剑山庄发生什么事了?”风凌试探性地问道,“这几天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奇奇怪怪的?” 云瑶没有回答,默然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我就去找欧阳庄主问个清楚。”风凌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没抱多大希望。 刚走到门口,风凌又停了下来,回头说道:“我可真的去问了……” 云瑶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茶壶出神,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风凌叹了口气,匆匆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风凌匆匆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六个丫鬟。 云瑶见了,觉得奇怪,于是问道:“她们怎么来了……” 风凌一脸不容抗拒的表情,说道:“行了!我已经和欧阳庄主说了,她也同意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东厢和西厢都还有空着的房间,你就选一间吧!” “就住在西厢吧!就你之前住的房间好了。”云瑶只是点点头,说道:“那里清静些。” “也好。”风凌点点头,转身对丫鬟们说道,“你们先去把西厢我住过的那间房间打扫干净,再把东西都放到那边去整理好。”说着指了指云瑶放在原来住处云灵楼的被褥和一些日常用的东西。 “是。”六个丫鬟都领命,退下干活去了。 云瑶见到六人离开了东厢,突然起身拉起风凌朝外面跑去。 “你先跟我走,别出声!”云瑶脚下飞奔着,对后面的人说道。 跟在后面的风凌看她如此紧张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能先按她说的做。两人朝着淅雨阁的正南方跑去。虽每日与欧阳菀玉在一起,但云瑶住的的地方却是在试剑山庄最东侧。从春岚阁到云灵楼有将近三里的路,从淅雨阁到云灵楼只有一里路。两人飞奔着到了云灵楼外,没用多少时间。 云瑶没有走大门,直接带着风凌从二楼暖阁的窗户里翻了进去。 “有门不走为什么要翻窗户?”风凌看着暖阁内的摆设,问道,“来这里做什么?东西不都已经全都搬走了么?” “声音小些。”云瑶轻声说道,走到桌案边找着什么东西。 “这里……”风凌看了看周围,“刚才匆匆忙忙的,也没仔细看这里,你把房间搞得这么古怪干啥?” 两人身处的暖阁的墙壁前都放了巨大的书架,下层是各种书籍,上层却放了罗盘、星轨仪等稀奇古怪的东西。暖阁正中间放着一个铜香炉,里面只剩下一堆灰烬。 “找到了,就是这个。”云瑶从书架上找出三本书,又从书架的暗格中掏出一卷黄色的纸和一张陈旧的白色绸布。 云瑶找来一块的粗布,将三本书和绸布包起来打了个结挽在手中,对她说道:“我们走!” “啊?这就走?”风凌接过布包,有些摸不着头脑。 “糟了……有人进来了!”云瑶突然止步。 风凌侧耳一听,果然楼下有轻微的脚步声,她轻声问了句:“是谁?” 云瑶没有回答,拉着她跑到床边,按了一下床头边的机关,床立刻无声地移向一边。床下露出一个黝黑的通道。云瑶看也不看,先跳了进去,又伸出双手示意风凌也下来,说道:“快下来!他们找不到这里。” “这是……”风凌稍稍犹豫了下。 云瑶看得着急,又纵身跳了出来一把将风凌拉了进去。突然又想起什么重要的,她跑到墙边,从墙上挂着的剑中拿了一柄,随后也跟了进去,在密道里开启机关将暗门合上。风凌在黑暗中跌跌撞撞走下二十几级台阶,终于踩到平地上。 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风凌一手扶着墙壁慢慢适应黑暗,又问道:“这到底是哪里?” 身后突然有一丝火光。风凌转过身,只见云瑶擦着了一支火折,跳跃不定的火光映得她的脸色发白。 云瑶摇摇头,说道:“来不及解释了,赶紧回淅雨阁。被他们发现就不好了。” “他们是谁?” 云瑶又摇摇头,没有回答,向着前方走去。风凌这时才注意到这里是一处地下密道,前面的路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何处。 “哎!你等等我啊!”看见前面的火光越来越微弱,风凌急忙赶了上去。 开始的一段路云瑶都是凭着记忆走的,但过了一个岔路口之后云瑶停下了脚步,拿出那卷纸打开了看了看。 见她停下来,风凌再度问道:“这里是……” 云瑶将手中将熄的火折摇灭了扔在地上,又取出一根新的擦着了,指着两条路说道:“这边是通向春岚阁的,那边是去藏书楼的。走这边!”云瑶指了指通向不知名地方的那条密道。 看风凌一脸狐疑,云瑶只得边走边解释道:“这一段路看地图应该是通向藏书楼,藏书楼中央的屏风后另有密道通向淅雨阁。” “那快走吧!”风凌倒是觉得在密道里钻来钻去有些好玩,拉着云瑶就向前跑去。 第三十一章风来(三) 藏书楼。 两人从开在东侧墙壁里的密道口走了出来,风凌急忙要去打开一楼正中屏风后的暗门。 “等一下!”云瑶拉住风凌,说道,“我还有一些东西要拿。” “你快去吧!” 云瑶朝她微微一笑,快步走到其中一个书架边,拿出那本《青辰秘撰之三》和《志事录之七》。 “走吧!”云瑶打开风凌手中的粗布包取出里面的油纸,匆匆把书包好,塞进包中。 两人刚走到屏风后,就听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快走!”云瑶伸手打开暗门机关,拉着风凌跑了进去。 淅雨阁。 当打开头顶上的暗门时,两个人都感到吃惊,暗门竟然设在东厢风凌房间的床底下。 “这样子省力多了。”等风凌走出密道,云瑶开启机关合上了暗门。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六个侍女正好匆匆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行了礼,说道:“风姑娘,西厢那边都准备好了。” 风凌点点头,想法子支开那些人,说道:“好了,既然弄完了,你们都回去吧!淅雨阁的规矩,不准下人留在这里。” “是。”她们虽然从未来过,但好像是知道这里有这么个奇怪的规矩,一点也不吃惊,依次退出了房间,离开了淅雨阁。 看见她们出去,风凌放轻松了些,转身对云瑶说道:“行了。没人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还不是时候。”云瑶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他们还没动。” “那我就等着。”风凌不知道云瑶所说的“他们”指的是谁,但看到云瑶不肯讲,只能轻咬着下嘴唇,思虑了一番说道,“谢问川已经去明陵城了。但我是相信你的。” 云瑶脸色微微一变,没有说话。 两日后。二更。窗外下着大雨。 两天来,风凌总是想法子让云瑶开口。但是云瑶却始终保持缄默,避而不答。试剑山庄的氛围却越来越压抑,大白天的也很少有人在外面走动。云瑶待在淅雨阁西厢的房间中两天没有出门,除了风凌也没有人过来找。欧阳菀玉和上官瑾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人过来找云瑶过去。风凌白天在院里听紫川说,秦璟一天前突然失踪了。 风凌脑子里一团糟,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起来一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你说这些人都在弄些什么!”风凌自言自语,“真是气死我了。”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拿起一旁的外衣,想出门去找云瑶。 “这个是……”风凌伸手拿起外衣时,看到一边的梳妆台上放着那两个装有粉末的小瓶,风凌突然想起了两天前的事,“奇怪,怎么会有有两个?谢问川的东西怎么落在我这里了?”她一拍脑门,意识到了什么,扔下衣服,捡起那两个瓶子拔开塞子一看。 “真的有东西?”风凌从其中一个瓶子里拿出一张纸,“事态有变,速离青澜城,云瑶助你。欧阳菀玉亲笔。” “这……都是什么啊?”风凌越发觉得头疼。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 “谁!”风凌迅速转身拿起一边木架上的剑。 “快跟我走!”进来的却是云瑶,她换了一套素色的劲装,手里提着剑。 “走?去哪里?”风凌问道。 “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和你解释。”云瑶关上房门,扔下几支点燃的香,又拉起风凌走进两日前从藏书楼过来的密道入口里。 风凌捂着口鼻,匆匆忙忙拿起外衣和灵凝,又取了谢问川给她的那支簪子和锦囊,顺手拿起梳妆台上的小瓶子,跟着云瑶进了密道。淅雨阁的地下并非密道的终点,相反,这里更像是一个枢纽。这次,云瑶领着风凌走了与上次完全不同的路。 密道里。 风凌边跑边问道:“你刚才扔的是什么?” “只是一些迷烟。事情紧急,没带什么东西。”云瑶口中说着,脚下一点也不放慢,“他们一会儿就会发现这个密道的。” “能不能先让我把衣服穿了?”在密道中东拐西绕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风凌很无奈地说道,“这里冷得很。” “好吧!快一些。”云瑶有些无奈,抬头看了看周围,停下了脚步,走到一边,打开地图看了起来。 风凌贴身只穿着一件形制奇特,却剪裁得十分得体的衣服,不知是由什么东西制成,极薄但富有弹性,透过衣服隐约可见里面的肌肤。衣服上有着极为反复的花纹,粗看不出绣的到底是什么图案。她麻利地穿上外衣,又随手将那两个小瓶子系在腰间。 “走吧!”她拍了拍云瑶的肩。 “你里面那件衣服……”云瑶显然是看到了风凌里面的那件衣服,“明尊流火纹?” “嗯?什么明尊流火纹?”风凌看了看自己,挠了挠头,说道,“听我师父说,这件衣服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师父把它给我,说什么一直让我穿着,以后也许可以找到我娘。” “是这样……”云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当下也顾及不了那么多,手指一伸,将地图上一处地方指给她看,“你看这地图。我们之前向东走了一段路,又向南走了一段路,我们现在面向西。这地图上标注了前面的路通向归竹苑,我们左手边有一条向南的岔路。但是我看了看周围,没有岔路口,不知道是不是地图标注错了。” “会不会是当年修建的时候没有完成?” “不可能。”云瑶摇摇头,“这密道修建的时间比山庄修建的时间早了几百年。山庄完全按照密道的布局修建。除了醉剑楼因为是后来才造的,下面没有密道,其余地方虽不是互相连接,但都设有密道入口。” “也许这只是当年的建造设计图,后来由于某些原因没修完。” “大概吧!”云瑶也无暇细想其中奥秘,只想快点到出口。 忽然,两人身后的密道里涌来许多白色的烟,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糟了!”云瑶失声叫道,“是南陆的栖雨花。” “我们怎么办?!”风凌问道。 云瑶忽然记起来什么,问道:“之前那两个小瓶子你带了么?” “带了。”风凌急急忙忙掏出那两个小瓶子,将其中一个递给云瑶。 云瑶打开盖子,闻了闻又盖上了盖子,说道:“白烟里混合了大量栖雨花的花粉,栖雨花无毒,但是花粉有剧毒。小瓶子里的药粉再神奇也只能抵挡一时。” 风凌也学云瑶,闻打开瓶子闻了闻,又问道:“我们不如继续前进?” “若是我猜得没错,前面的出口已经被封死了。”云瑶再度拿出那张地图看了起来。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看?”看见烟雾越来越近,风凌心里着急。 “地下密道不可能没有修建完……不可能的……”云瑶没有理她,还是一心看着地图。 风凌看她这样,也想通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也凑到旁边一看那张黄纸。云瑶将地图递给她,她接过来一看头都大了,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地图?” “把地图对折。”云瑶说道。 风凌按她说的做了,对着火折一看,指着一处地方问道:“你是说这里?” “就是我背后这个地方。”云瑶指了指自己背后的岩壁,“我刚才看过了,整堵都是石墙,没有什么机关暗门。”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没有?”风凌一把拉起云瑶,拔出剑,“赌一赌。” “石墙最多不过几尺厚,我们还有希望。”风凌单手持剑,轻念剑诀,“破!” “哗啦啦”的一阵,石墙片片碎裂,露出里面的砖墙。 “怪不得那么厚,原来还有砖墙。”云瑶伸手摸了摸砖墙,一股湿滑感从手指传来,“奇怪,怎么会这么湿?” “别管了。先打开这堵墙看看里面是什么!”风凌拉开她,又是一剑破开了砖墙,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云瑶弯腰走了进去,看了看,回头说道:“石壁上都是青苔,下面还有有水声。这应该是条水道,不知道通向哪里。” “别管了,再不进去,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风凌催促道,弯腰跟了进去。 两人刚进入水道,身后传来一阵机关的轰鸣声,一道厚重的石门代替了原来砖墙的位置。 “看来这通道设计了只能用一次。”风凌回头看了看,无奈地说道,“既然没有回头路,我们只能往前走了!” “嗯。”云瑶点点头,点燃一支火折。 这条水道高约一丈余,宽度恰好能够让两人并行通过。水道两侧都是用打磨好的条石堆砌而成,脚下铺了青石条,头顶上是天然的岩体。两侧石壁的下部分长满了青苔,手摸上去感到十分滑腻。也不知道这条密道修建了多少年了。 “这水道也是奇怪,这种大小的水道应该不是用来排水的吧?” “这里可能是当年建造时候用来排水的,只不过之后被封上,防止外人从这里进入的。” 风凌不禁赞叹道:“密道的设计之人真是厉害。可惜密道里没有什么暗器机关,不然现在外面一定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云瑶摇摇头,说道:“现在密道里的机关已经全部开启了,里面的人不可能活着出去。” “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的那些毒烟就是机关之一。”云瑶双脚淌着水,望着黑漆漆的前方,声音冷冰冰的不带有任何感情,“若非这些密道,我也不会在试剑山庄。” “那么试剑山庄是……” “之前我和你们说的并不完整。”云瑶笑了笑,“到了这种地步,我也和你说实话吧!我爹是机关之术的名家,精通机关之术。作为一个机关术大家,他自然也懂得如何破解各种机关术。而我,自然也继承了我爹的机关之术。十年前,我爹受试剑山庄老庄主的邀请来到青澜城。当时老庄主为了找一样什么东西,希望我爹帮他破解一处地下密道中的机关。当时我爹知道事情后一反常态,严禁我参与此事。但是我还是知道了一些内幕。我爹按照老庄主给的一份残缺的密道布局图一步步破解下去。直到三年后,外围的密道机关都已经破解,但是此时我爹却突然失踪了。当时的图纸只有我爹看得懂。于是,老庄主命人在密道之上建造起了现在的试剑山庄,以备后续继续探查密道深处的秘密。这几年来,我一直装作不懂机关术,也进了密道深处多次探查了几次,但都没有什么发现。” “这密道里确实没什么特殊的……”风凌嘀咕了一声。 “我们现在走的这些路只是地下密道的外围。最核心的部分应该就在后山之下。当年老庄主病逝,小姐接手试剑山庄后,也在不断努力寻找密道中的秘密。然而除了后山竹林,也没有任何头绪。我对密道里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我只想找到我爹。这些年,我在密道找到了一些我爹留下的东西,但始终没有发现我爹的下落。” 风凌不忍打断,但是云瑶却停了下来,她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那么后来呢?” “我手上的就是我爹留下来的地图。对照试剑山庄来看,除了醉剑楼下,其余地方都有大小不一的密室,其间有迷宫一般的通道连接各处,中间还设置了许多机关。”说到这里,云瑶突然笑了笑,“其实,淅雨阁下面应该是密道设计时的一个中枢,有众多的通道连接其它各处。” 云瑶拿出一支新的火折点燃,又将那支燃尽的火折扔进了水里,接着说道:“小姐疑心重,并不敢住在密道通达的淅雨阁,就一直住在春岚阁。其实在小姐接下了试剑山庄后,我也曾多次问过她这个密道的来历,但是她也不愿细说。关于我爹的下落,她也只给我这张地下密道的分布图。” “自那之后你就一直待在试剑山庄了?” “没错。我相信我爹还没死。”云瑶回头看着她,笑了笑,“是不是很傻?” 风凌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问道:“你爹叫什么?我曾经在青澜城长住过,可能会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她点点头,说道:“云嗣承。” 风凌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对不起。” 云瑶也只能笑笑应道:“算了。茫茫人海,怎么会就那么巧认识呢!?” “这条水道通往哪里?” “我也不知道,地图上没有画接下去的路。我们一直在向南走,应该快到试剑山庄的大门了。不过这个是水道,应该是通向试剑山庄门口的那条河。”云瑶看了看脚下,回头对风凌说道,“水已经快没过小腿了,看来我们还在往下走。” 云瑶已经扔掉了第三支火折,水也已经没过了腰,她回头问风凌道:“水越来越深,你还能走么?” “我一直住在水洲涧,水性好的很,没事的。”风凌朝她笑了笑。 “水流变急了。”云瑶突然惊呼道,“小心!” “小心脚下!”这次的声音是风凌发出的。 “啊——”云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瞬间跌倒在水流中。手中的火折一下子就熄灭了。 “抓住了!”黑暗中,风凌一手拔剑插进条石之间的缝隙里,一手拉住云瑶的右手,“千万别松开!” 云瑶借力在水中冒出头来,对着她说道:“水面好像下有东西!” “什么?”风凌憋足一口气向下探去。 云瑶也学风凌拔出剑在水面上的条石缝中凿了一个小洞,又将剑深深插入条石缝中稳住了身形。她腾出一只手点燃一根火折插在洞里,又憋了一口气再度潜到水下。 绊倒云瑶的是一块凸出来的条石,上有薄薄的青苔覆盖。风凌伸手拂去那一层青苔,石头上潦草地刻着几行字,幸好字迹还能辨认出来:予一生无憾,然寻得此中之秘密,吾之过也。予此次凶多吉少,留字于此,吾后辈之人见此,速速离去。云嗣承留书。 露出水面,长吐出一口气,风凌问道:“这些字是你爹留下的?”然而她看了看周围,云瑶却没有浮上来。 “云瑶!”她大喊了一声,环视四周,看见有一只手紧紧抓着剑柄。 风凌稍稍放下心,伸出手拉住了云瑶的衣襟,将她拉了上来。云瑶的头发都散了开来,半张脸都被湿漉漉的发丝遮盖住。 风凌扯着她的衣襟,抓紧了不让她掉进水里,在她耳边喊道:“云瑶,你醒醒啊!” 云瑶睁开眼,却一把扑倒在风凌身上大哭了起来。风凌从来都只有扑在谢问川身上哭的经历,遇到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一个平常不苟言笑的人。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好像比云瑶大,就应该要像个姐姐一样照顾她的。云瑶六年来住在试剑山庄只为找到她爹。如今得知他爹已经过世了,自然难过。自己从小又没有爹娘照顾,也许真的不能理解她吧! 想通了,风凌就抱着云瑶,安慰她,说道:“看来你爹已经不在人世了。既然你爹留了话让我们速速离去,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后面可能还会有人追过来呢!” 云瑶抽泣着说道:“三年前娘过世了,她临终前叮嘱我要找到爹。现在爹也没了……” “好了。不要哭了。”风凌没办法,看着身后那一片黑暗,只能希望还没有人进来。 风凌突然周围有股莫名的花香,朝着走过来的方向看了看,突然反应过来,“有毒烟过来了。”一转头却发现云瑶早已经擦干眼泪,束起头发,从条石缝里拔出剑。 “你……”风凌有些惊讶。 “别说了。”云瑶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毒烟来了。这里水流这么急一定是通向外界的,我们潜进水里顺着水流一定能出去。”说着整理了一番身上的东西,将剑一收。 “嗯。”风凌点点头,稳住脚下,将剑收回牢牢绑在身上,眼神示意云瑶,两人吸足了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 双手刚松开石壁,一股强大的水流就把她们带了出去。在水里,两人耳边若有若无的还听到了人的脚步声和对话声。 “啊——”刚走出两步,风凌在水里没控制好身体的姿势,翻了个跟斗,撞上了前面的云瑶。两个人挤在一起被水流冲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明陵 日渐薄暮。 “驾!”马背上的人的衣衫被风吹得凌乱不堪。 在官道上已经走了四天了,前面五十里不到就是明陵城。一出试剑山庄便发现有人跟踪,谢问川想弄清楚那些人的身份,便一直徐徐而行想找机会探探底细。然而一进了明陵城地界,便再也感觉不到跟踪的人,想来应该是与试剑山庄有关。谢问川稍稍宽了心,不再理会。眼见暮色深沉,他准备先去距明陵城三十里的曲荷镇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出发前去明陵城。 曲荷镇最早是明陵殷家设在城外的一个联络处,后来也有一部分殷家人来此居住。牵着马进了镇子,谢问川想起六年前,只有住在这里的殷家后人没有遭到屠戮。那夜之后,不少担心类似的事再度发生,纷纷选择移居曲荷镇。此后,曲荷镇中的宅邸也几番修缮扩大。自两年前开始,明陵殷家立下规定:凡是要拜谒明陵城殷家,都需要到曲荷镇的殷家宅邸得到许可。 想到这里,谢问川叹了口气。现下只能先去殷家宅邸,明日再去明陵城。 殷家宅邸位于曲荷镇主道上,所有要穿镇而过的人都要经过此地。谢问川来到门外,发现大门前紧闭,门外也没有人站着守门,门口台阶上落满了树叶,看上去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谢问川在路边的树旁系住了马缰绳,拦住一个正巧路过的年轻人,问道:“这位小哥,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年轻人打量了他一番,说道:“问这个干什么?这里快半个月没人进出了。” “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么?这里没人,我劝你啊,还是别进去。少惹是非!”年轻人伸手挡开了谢问川的手,继续朝前走去。 谢问川不死心,走上台阶,来到大门前,扣了扣门环,不见有回应。他又试着推了推门,又丝毫不能推动。不得已,谢问川摇摇头,解开缰绳牵着马走向殷家宅院的后门。 当谢问川越过墙头踩在殷家后院的草地上时,一眼就看到了墙角的血迹。血迹还很新鲜,显然这里刚刚有人受了伤。一边的草地上还有些许残留的血迹,看血迹延伸的方向那人是朝着不远处的一处水榭去的。 谢问川顺着血迹的方向轻声走去,顺手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朝着水榭的门凌空一挥。“啪”的一声,水榭的门发出“吱呀”的一声。谢问川闪身进了屋子,贴在墙边查看着水榭内的情况。地上没积多少灰,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正对门的屏风后有一团东西。血迹也正是朝着那个方向延伸过去。 谢问川当即拔剑,对着屏风后喊道:“出来!” 那团东西动了动,畏畏缩缩爬了出来。谢问川定睛一看,竟然是之前问路时的那个年轻人。 谢问川把剑收回,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大……大爷,我只是来这里偷……偷东西。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吧!” 谢问川没有理会他的求饶,直接问道:“殷家人呢?” “半……半个月前都走了。” “半个月前?都走了?”谢问川眉头一皱,“他们去哪里了?” “大爷,小的真的不知道啊!”那人捂着手臂,大声求饶。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刚才从前面过来一男一女两个人,我被他们发现了。那个女的拔剑刺伤了我。” “哦?”谢问川略有所思,“他们知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去哪里了?” “不知道!从前面过去了。可能去了正堂!” 谢问川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扔到那人面前,说道:“把这药敷在伤口上。”瓶子是小璇给他的,里面还剩下一点药,现在也用不着了。 说完,他走出水榭,沿着游廊向前面的正堂走去。这里果然是有些时间没有人住了。游廊边的花木也没有修剪,有几处游廊顶部的廊檐还出现了缺口。除了个别房间有人进去过,门虚掩着,其余各处的门锁还都完好。 谢问川走到正堂前,这里的门也是虚掩着的。推门而入,正对门的几案上有翻动过的痕迹,朝东的窗户被人推开了。走到窗边,谢问川注意到窗台上有两对很新的脚印,一大一小,其中应该有一个女人。看来那两个人也来过这里,那个年轻人没有说假话。谢问川也没有多想,从窗中跳了出去。 曲荷镇昨日刚下过雨,屋檐下的草地上还有积水。谢问川沿着屋檐的脚印向前走去,一直来到东边的偏厅。偏厅的门开了一条缝,谢问川将剑解下伸到门缝里。“叮”的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剑鞘上。谢问川将剑一抽,两扇门瞬间倒下。 “谢兄,是你?”屋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还以为是那个跟踪我们的人呢!”接着他的话是一个女子。 “原来是两位。”看清了两人,谢问川收了剑,“江兄,薛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薛楚遥有几分纠结,说道:“我们离开云州城后想回一趟师门,于是准备前往柳州城。但是没想到刚到孤云山,我们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红色法阵笼罩在了山头上。不过片刻,一股浓重的血戾之气开始弥漫开来。” “哦?后来发生了什么?” “一刻钟后,法阵散去。我们试着往山上走,发现方才法阵笼罩之处,是孤云剑派所在。然而,门中所有人都不见了。所有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都不见了?!会不会是有人寻仇,所有人都下山躲避去了?” 薛楚瑶却摇摇头,说道:“孤云剑派虽然属于不入流的小门派,仇家甚多,但也不至于如此怯畏。我们仔细查看了一番,有一些打斗的痕迹,但不见有人。我们觉得此事过于诡异,不像是人力所为,就商量着想去青辰山请教青辰门掌门。没想到刚出云州城地界,就听到过路的商队有人说曲荷镇殷家的人都神秘失踪了。我们本想着殷家会不会是与孤云剑派一样遭人毒手,于是才赶过来看看。” “说起来,谢兄你怎么会来这里?”江逍眉头微微一皱,“试剑山庄发生何事了?” 谢问川摇了摇头,又无实据,只能说道:“我在试剑山庄之时我就感到情形有些不对,于是想来明陵城查证一件事。” “风姑娘呢?”薛楚遥问道,“她好些了么?” “好多了,只是……” “只是什么?” 谢问川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我来明陵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情。看曲荷镇这个样子,明陵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江逍一脸沉重,点点头说道:“我们进来之后除了一个小贼半个人影也没有见到,不过看这里门锁完好,不像是遭人袭击或是什么的。” 谢问川当下也没什么发现,说道:“这里我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到了明陵城就知道了。” 江逍笑了笑,说道:“嗯!既然是同路,就一起走吧!” “也好。今日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去镇上的客栈里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去明陵城。” “好。” 明陵城背依青辰山,东临曲水。从明陵城外东北的渡口坐船沿曲水而下就是柳州城。相传此地是虞朝君王明虞陵寝所在,所以称为明陵。 明陵产铜,嵬方时是胥黎氏铸造兵甲之地。此后胥黎氏问鼎中州,明陵改作范铸铜钱之处,十余年后铸币令止。范铸工殷氏纠集其余人主持修筑了明陵城,并以铸造兵戈闻名于世,至今已有将近六百年。明陵城虽不能与青澜城相比,却也成了青辰山北麓最为繁华的城镇之一。 翌日。殷家。 一大早三人就赶到了明陵城,城门刚开就进了城。明陵城并不算大,三人直接前往城北的殷家。 “来人止步!”刚走到大门外,便传来家丁的警告声。 三人停下脚步,抬头见到见殷家门楣上挂满了白绫,连门外的灯笼都换成了白色的。站在门外的四个家丁都是一身缟素,神情沮丧。 ——府中似乎正在办丧事。 江逍和薛楚遥各自拿出一块令牌,说道:“我们来找你们家主殷逾。” 两人家丁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下,还是把门开了,说道:“两位,家主……唉……既然有令牌,两位请先进来吧!” “好。”江逍点点头,又回头问道,“谢兄,你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谢问川拿出一块玉佩交给他,“把这个拿去给你们大小姐,她看了自会明白。” “我们在这里等一下,你先进去通报。”薛楚遥指了指门里面,让那个家丁先进去。 “是。”家丁接过玉佩,跑了进去,大门随后也关上了。 “谢兄,那个是……” “一般的信物。”谢问川一时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门再度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少女,也是一身缟素,眼角犹自挂着泪痕。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同着素服的丫鬟。 少女向江逍和薛楚遥人行了礼,又对谢问川说道:“你来了?” “嗯。”谢问川点点头,行了礼,“有礼。” “三位请进吧!”少女微微颔首,伸手示意请三个人进去。 偏厅。 少女请三人坐下,命下人奉茶,又对三人说道:“招待多有不周,还请担待。请三位在此等候,姐姐和几位叔伯过一会儿就来。”说完,带着两个丫鬟走进了后堂。 “她是什么人?”薛楚遥问道。 “殷漪。殷家的二小姐。”谢问川回道。 “二小姐?” “殷家自从六年前那场灾祸后男丁大多已经不在世了,殷漪和她姐姐殷涟因为当时住在曲荷镇躲过一劫。那时我来明陵城,从曲荷镇来这里的路上遇上了她们被人堵截,就顺手救下了。” 江逍看着周围的柱子以及门楣上都悬挂着白绫,说道:“她们都穿着孝服,看样子是有人去世了。” “三位。”后堂走来三个中年人和两个少女,其中一个中年人说道,“让三位久等了。” “她们两个……”薛楚遥看着两个少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简直一模一样啊!” 站在前面的那个少女说道:“三位。家中忽逢变故,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殷姑娘言重了。”谢问川摇摇头,“敢问府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殷涟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半月前,家父突然病重,城里无人主事。于是殷家举家搬回明陵城。没想到两日之前家父病重亡故……” 薛楚遥惊呼道:“殷逾前辈去世了?”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殷涟沉重地点了点头。 谢问川说道:“无论怎么说,既然来了,作为晚辈还是应该给殷前辈上炷香的。” “对。”江逍和薛楚遥都点点头。 “好,请跟我来!”殷涟的声音有些沙哑,点了点头,伸手示意三人跟着她走。 殷家宗祠。 灵堂正中放着一口黑底红纹棺椁,后面放着数十只花圈。灵位两边跪着殷家数十个人,挤得灵堂水泄不通。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请。”殷涟伸手示意家丁递上点燃的香。 三人按顺序上了香,殷家人一一回礼。 “姐姐,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跟在殷涟身后的殷漪突然记起来什么,小声在她姐姐耳边说道。 “两位,请跟我来。”殷涟示意江逍和薛楚遥,带着两人出了灵堂,临走还不忘对谢问川说道,“抱歉,失陪了。” “好。”谢问川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江逍和薛楚瑶一时摸不着头脑,但看殷家这两位小姐对谢问川的态度不一般,也不好多问什么,跟着殷涟出了门。 看着两人离开,殷漪上前对谢问川说道:“你跟我来吧!” 殷漪带着谢问川走了一段路,绕到后院自己住的小院里。 一看周围没有别人,殷漪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人发起了牢骚:“谢问川,你也真是的。你怎么现在才来?姐姐她都等得心灰意冷了……” “打住打住!”谢问川满是无奈,解释道,“我和你姐姐没有关系……” “好好好。随便你怎说!”殷漪白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说道,“姐姐有些东西要送给你。反正我爹去世之前已经说过了,族里也不会有人反对。” “什么东西?”谢问川问道。 “六年前你来不就是为了借那柄剑么?”殷漪挠了挠头,接着说道,“两年前,在清理铸剑炉废墟的时候挖出来一口铁盒子,里面放着几张图谱。就是几百年前铸剑的图纸,其中也有你要借的那柄剑。” “为什么现在要给我?” 殷漪冷哼了声,回道:“我爹说了,这东西留在殷家会招来灾祸,不如送给你来得好。” 殷涟和殷漪两人虽是孪生姐妹,但是性格却截然不同。殷涟生性沉默寡言,常因为害怕见人整日躲在自己房间里。而殷漪性格外向,小时候成天和家里的男孩子一起玩闹。因为不会对人留心眼,她姐姐殷涟倒是很放心她,常常让她帮自己办一些事。 “好了!”殷漪的话打断了谢问川的沉思,“跟我进去拿东西吧!我姐姐也真是的,干嘛要把东西放在我这里……” 进了房间,在杂乱不堪的书案上翻找了一会儿,她找到一串钥匙,欣喜地说道:“终于找到了!” 殷漪跑到书案一侧的墙边,取下那幅挂在墙壁上的画,找到一个钥匙孔,她一手转着钥匙,突然转头对谢问川说道:“你看,那幅画是我姐姐画的。怎么样,很不错吧?!”说着指了指右侧墙上的画。 “这是她亲手画的?” “哦对了!我姐姐还说了,这幅画也送给你了。”说着,她跑过去将画摘下,仔细地卷起,用绳子绑好交给谢问川。 谢问川接过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殷漪麻利地打开锁,取出一个竹筒,又从竹筒里倒出三张泛着黄又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卷,“喏,这就是了。只有一份啊!弄丢了就再也没了。” 殷漪把东西收了回去,紧紧塞住了竹筒的盖子递给他,又说道:“这可是姐姐送给你的。不准弄坏了!” “我知道。” 殷漪在一旁小声嘟哝道:“你若是弄丢了可是真的对不起姐姐啊!” 谢问川没忘记此行的目的,于是问道:“城里有没有姓云的人家?” “姓云?”殷漪疑惑地看了看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帮我的一个朋友问问。” “是这样啊……”殷漪想了想,又说道,“有。云家在明陵城算是大族了。当然啦!跟我们殷家是比不了的。” “那有没有一个叫云瑶的人?” “云瑶?”殷漪若有所思。 “是个姑娘,年纪大约在二十上下。”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印象。”殷漪总算想起一个人,“她是不是会一些机关术?” “机关术?”谢问川一时没了主意,“这个倒是不知道。” 殷漪挠了挠头,说道:“云氏一族本来有很多人的,后来走的走,死的死,只剩下百十口人。按你说的,只有她了。” “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她家里好像没人了。”殷漪看了看谢问川,接着说道,“好像十几年前,云伯母就去世了。大概十年前她就跟着云伯父去了青澜城,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回来。现在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对了,她走之前还送过我一个机关鸟呢!” “你还记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 “嗯……我想想。”殷漪挠了挠头,想出一个名字,“云瑶。我还记得,我爹说她早慧,将来肯定有出息。” “我知道了。多谢!”谢问川点点头,心里却满是不安。 殷漪看他要走,于是说道:“就要走了?你都还没有和我姐姐说上几句话呢!” “最后一次。”谢问川回过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跟你姐姐真的没关系。” 看到他的眼神,殷漪脑海中突然闪过殷涟的话:“小漪,姐姐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有些东西不是我想改变就能改变的。爹刚走,家中事务繁多,姐姐总不能一走了之吧?小漪,听姐姐的话,你也该长大了!” “算了,你……还是走吧!”殷漪有点不耐烦。 “嗯?” “总觉得是我自作多情了!”殷漪朝他做了个鬼脸跑了出去。 谢问川看着她的背影,道了声谢,带着两样东西走了出去。 从来时的路走去,江逍和薛楚遥正站在路边水榭的桥上等着他。 谢问川迎了上去,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殷家的事是我们多心了。”江逍摇摇头,脸色凝重,“不关于那个红色的法阵,殷家有一个老人告诉我们一些东西,我们两个觉着其中可能有联系。” “什么东西?” “谢兄可听说过‘血煞噬灵阵’?” “不曾听闻。怎么了?” “相传是南陆血魔族的一种邪术,能吞噬人的精血提升自身修为。凡是施展之时就会有一个血色的法阵。殷家祖上曾有一种利用此阵以血戾之气铸剑的方法。我们觉得可能与孤云剑派的事有关。” “血魔族?我怎么不曾听说过?” “血魔族早在千年前就被邪教剿灭,幸存之人纷纷归附一个叫离天宫的门派。” 谢问川听罢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说道:“怎么最近有关离天宫的事这么多?” 听他这么一说,江逍不禁有些好奇,说道:“怎么?谢兄也知道离天宫?” “差不多吧!”谢问川想了想自己对离天宫的了解可能也就仅限于知道。 “血煞噬灵阵相传是离天宫寻息宗的秘传之术。邪帝曾经用过这种邪术,几日之内便屠戮了好几个村镇。” “不对。”谢问川陷入沉思,“据我所知,邪帝虽然是离天宫之人,却是其中觅微宗的宗主。若这血煞噬灵阵真是寻息宗的秘传之术,邪帝又怎么会?” “师兄,莫非是是那老人记错了?”薛楚遥看向江逍。 江逍只得回道:“也不无可能。” 谢问川又补充道:“离天宫之事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并没有看到过任何明确的记载。” “也罢。”看谢问川有些不自在,江逍也不多问,“谢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谢问川望了望青澜城的方向,说道:“要办的事已经办好了,我还得尽快回青澜城。” 江逍一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好!” 三人相视一笑。 第三十三章何从 “姑娘醒了?”风凌刚醒来,耳边就响起一个女子甜美的声音。 风凌慌忙爬起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屋子里,身上裹着一条毛毯。转头一看,云瑶就在自己的身侧。她的身上也披着这么一条毛毯,正坐在她身边发呆。房间里坐着一个白衣女子,风凌依稀认出她就是那天在紫蕴楼送给她和谢问川两个小瓶子的两个人之一,只是此时换了一套当地人的衣服。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红衣少女,也是那天的人,也同样穿了一套当地人的衣服。她将两套叠好的衣服放到两人面前,说道:“两位上岸的时候衣服都湿了。我们已经给你们烘干了,请换上吧!” 风凌翻了翻放在自己面前的衣服,只有自己的一套外衣,贴身的衣服依旧穿在自己的身上。奇怪的是,身上的衣服不知是被身体烘干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好像并没有湿,仍旧和原来一样。 “上岸?什么上岸?”风凌问道。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白衣女子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反问道。 “我们两个在水道里走,后面有人追来了。后来我们好像就掉进水里被水冲走了。” “我们在域水河边发现你们的。”红衣少女递给她一杯热茶,“你们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我们从河里一直漂到了域水?”风凌吃惊地问道,“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在青澜城的一家客栈里。” “是这样……”风凌理了理头发,看见身边一直在发呆的云瑶,又问道,“她怎么了?” “你朋友早上一醒来就这样了。”白衣女子表示很无奈,“到现在为止一句话也没有说。” “嗯?”风凌点点头,“还未请教两位的名字。” “我叫邀月,她叫铃澈。”白衣女子笑道,顿了顿,她又突然问道,“你还记得我么?” “你们?当然记得啊!”风凌笑了笑,“我们几天前不是刚在紫蕴楼见过面么?” 听完,邀月突然觉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干笑了下,应道:“是啊!” “你身上的衣服是哪里来的?”邀月一直看着她的衣服,又问道。 “你们怎么都对我的衣服感兴趣?”风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说道,“是我师父给我的,她叫我一直穿着不要脱下,也不知为什么。” “你师父给你的?”邀月问道。 “是啊!”风凌点点头,“说是我娘的东西。” “你娘?”邀月又问道。 “这怎么了?”风凌觉得这两人有些莫名其妙的。 “铃澈。”邀月眼神示意了一下。 红衣少女点点头,跟着走了门。 “她去做什么?”风凌问道。 邀月只是朝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铃澈又走了回来,朝着邀月点点头。 邀月也朝她点点头,又对风凌说道:“那个,风姑娘,我们到隔壁的房间去说吧!就让你的朋友在这里好好休息。” “好……好吧……”风凌心中也有疑问,于是点点头穿上衣服跟着邀月走了出去。 隔壁的房间里燃着一种气味奇特的香,听邀月说是南陆特产的桫椤香。南陆多虫,这种香不但能避免毒虫的侵扰,还能驱邪。铃澈没有跟进来,站在门外守着。邀月让风凌坐下,又倒了一杯茶给她。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风凌说道。 “敢问,风姑娘可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 “我……”风凌有些慌乱,“我自小无父无母,是师父把我捡来养大的。” “是这样……”邀月笑了笑,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 “没什么。”邀月摇摇头,“风姑娘,你还没回答我呢!” “噢!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娘是谁。”风凌摇摇头,“这么多年没有任何音讯,看来他们是真的不要我了。” “那她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你?” “东西?”风凌指了指自己里面穿的那件衣服,“就只有这件衣服了。说实话这件衣服真是奇怪,明明不是我的,穿着却很合身。” “我知道了。”邀月点点头,“谢谢你。” “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风凌忽地问道。 邀月怔了怔,点点头说道:“你说吧!” “你们是不是邪教的人?” 邀月听了,愣了下,她笑了笑,回答道:“是。” “嗯。”风凌点了点头。 邀月见她的反应有些不正常,疑道:“你难道就不想问为什么我们圣教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么?” 风凌摇了摇头,回道:“你们来做什么自然有你们的道理。” “你不讨厌圣教么?” “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邀月放下了戒心,说道:“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是么?”风凌看了看她,摇摇头,神情却黯淡了,她接着说道,“算了。云瑶也醒了,我们要走了。多谢你们相救。” “没事。这两样东西还给你。”邀月拿出那支簪子和锦囊,又拿出一个布包交给她,“这是你那位朋友的,都已经晾干了。不过泡了水,里面的东西估计应该没用了。” “谢谢。”风凌接过那支簪子,又问邀月借了梳子。 邀月知道她想要梳头发,于是拉她坐在镜前帮她梳妆。 “其实你……真的很美。”沉默了半晌,邀月幽幽说道。 “嗯?”风凌奇怪地看了看她,却发现她已经哭了。 风凌平时总是有些大大咧咧的,最见不得别的人哭。之前是水道里的云瑶,现在又看见邀月这样,既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不知为何觉得她有些可怜。 “好了。”邀月放下梳子,轻轻说了声。 “谢……谢谢!”风凌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道了谢,出门找云瑶去了。 云瑶已经穿好了衣服,但仍旧沉默着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双目散漫地看着前方。 “云瑶!”风凌叫了她的名字。 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在走神。 “你清醒点!”风凌突然走过去,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你爹已经死了!” “爹死了……”云瑶转过头看着她,双眼依旧无神。 “是的。”风凌不知是该表现得愤怒还是淡然,只能安慰她,“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你明白么?!” 风凌知道,她这些年唯一支撑她的支柱已经倒了。现在她要给她另一个支持她走下去的信念,于是她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你在试剑山庄的朋友现在都有危险,你要去救她们。” “去救……我的朋友?”云瑶一脸的迷惑。 风凌撒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你该不会什么也不记得了吧?” 她一直涣散着的眼神重新聚在一起,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对,我还要回去救她们!”说着,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风凌看着她,无奈地说道:“哎!又是这样,你还真是奇怪。” “我的东西呢?” “喏,都还在里面。”说着,风凌把邀月给她的布包递给了云瑶。 她打开布包看了看,说道:“幸好没有把书带出来……这东西没事。”说着她把布包里的那块白色的绸布取了出来。 “你说的书是……” “我家里传下来《上古神州志》。还有两本是在云灵楼里拿的。” “《上古神州志》?听说这本书成书于韶朝,里面有不少神奇传闻,不知道是真的假的。”风凌来了兴致,“书里面的内容你都看过?” “嗯。”云瑶点点头,“不过是些奇事轶闻,没什么有用的内容。而且那本是手抄本,年代久远,内容都残缺不全。” “好吧!”风凌沮丧地点点头。 云瑶看了看那块绸布,又把它仔仔细细地叠好,塞进怀中。 “试剑山庄的地图丢了么?”风凌问道。 “应该是在水道里被水冲走了。”云瑶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无妨,整张地图我都记下来了。” “或许我们还会回来这里。”风凌若有所思地说了句。 “嗯。”云瑶点点头,“到时候我还要去拿回那几本书。” 风凌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欧阳小姐有没有交代你去哪里?” 云瑶一脸迷茫,反问道:“欧阳小姐没和你说么?” “没有。我去春岚阁的时候她也没说什么。后来我才看到上官瑾给我的一张纸条,让我离开试剑山庄。之后的你都知道了。”风凌耸了耸肩,又说道,“你走之前她没和你交代什么?” “她只是说让我跟着你。” “跟着我?”风凌更加无奈了,“谢问川之前说让我去柳州等他,不如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云瑶点点头,目光落在风凌手里的那个锦囊上,问道:“那个锦囊不是谢公子留给你的么?” “对啊!但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风凌掂了掂那个锦囊,“不像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打开看看吧!” 风凌打开缚口的绳子,一条精致的珠串掉在了手上,里面还塞着一张纸。她将纸递给云瑶,自己拿起珠串仔细端详了一番,看着还算好看就顺手戴在手上。 “纸上写了什么?”里面问道。 云瑶打开纸条,看到上面写着八个字,风凌轻声念了出来:“欲解疑惑,速去南陆。” “嗯?”风凌接过来看了看,墨迹有些化开了,但还可以看清是什么字,的确如云瑶说的那样,“他不是要我去柳州的么?怎么又要我去南疆?” “试剑山庄遭人监视,也许他是为了误导那些人。”云瑶提醒道。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风凌点点头,“不过,你说的那些人到底是谁啊?” 云瑶沮丧地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试剑山庄还有你不知道的人?” “嗯。” 风凌无奈地说道:“这真是稀奇了,难道你家小姐也不知道?” “你有所不知,山庄里除了我、小瑾和秦璟,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我从未见过,小瑾或许见过一两次。” “他是谁?为什么这么神秘?” “我不知道。秦璟失踪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那个神秘人。” 风凌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他在山庄中有这等势力,你们小姐难道从来没有防范?” “有。” “什么?” 云瑶看着风凌的眼睛,说道:“就是你们。” “我们?”风凌忽地感到一丝不妙,“难道与离天宫有关?” “我不能确定。然而当初小姐抱病前往云州城寻找你们,恐怕就是为了应对今日之事。” “糟了!”风凌顿足捶胸,长叹了一口气,“谢问川走之前还和我说了这事!” “或许这是他的脱身之策,为了避开试剑山庄的耳目?”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风凌只得安慰自己。 “现在我们怎么办?” “就按纸上所写,我们去南疆。” “那好!风姑娘,我去准备一下,到城里买一些东西。你在这里等我。” “好。”风凌想了想,突然拉住云瑶,说道,“云瑶,你几岁啊?” “我?刚刚二十。”云瑶面露羞涩。 “我比你大一岁啊。以后我们也要一起走了,你就别那么见外,叫我声姐姐就好啦!” 云瑶红着脸低声叫了句:“姐姐。” “云妹妹,事情就靠你了。”她拍了拍云瑶的肩。 云瑶点点头,低着头出门去了。 第三十四章绝谷 从北陆前往南陆的水路众多,但最终都汇集到海月港和奚川港两地。奚川港一直为南陆玄晖圣教掌控,若非圣教允许外人不得使用,往返南陆的行人商队都只能在海月港登陆。因此,海月港附近商队往来繁多,鱼龙混杂,无比繁华。 海月港之外是茫茫的风音山。风音山自西南向东北绵延五百余里,山势偶有起伏,但并不险峻。从海月港前往沧州腹地央嘉城的大道就从风音山中穿过。 风凌和云瑶在青澜城外寻得一个准备前往南陆的商队,得了管事的应允,搭着商队的船从域水河口出海。无奈海上风高浪急,河船轻小,不如海船平稳,两人在船上颠簸了几日,总算到了南陆海月港。又在港口的客栈里躺了一日,两人才缓了过来。 风音山。 两人在山中兜兜转转走了半日,还是没有走出这片山林。现在,她们再一次回到原地——一个不大的山坳。见此情形,两人不得不承认是真的迷路了。 “我记得穿过这片林子,不远就是通往央嘉城的大道了。我们在进山前问的最后一个路人是这么说的。不过这里和他所说完全不同啊!”云瑶坐在一块青石上望着远处,眼神中充满了迷惑。 风凌忍不住了,带着一肚子气抱怨道:“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我们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我们迷路了。”云瑶随口应了下。 “穿过风音山就是央嘉湖,央嘉湖畔就是央嘉城。就这么点路,我们却被困在这里,真是急死人了。” “风音山绵延百里,算算时间我们进山不久。此处也许会有樵夫或者过路的商队,我们还是再等等吧!”云瑶劝道。 “可是我们带的干粮只够吃一天的了,如果再出不去,就只能活活饿死在这里了。”说着,风凌叹了口气。 云瑶一脸愁容,将包袱里的袋子拿出来递给风凌,说道:“我的也给你吧!” “我就不信了,这片林子能困住我们。”风凌拔剑胡乱劈在一边的树上,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来,剑柄震得她的虎口发麻,“咦?这是什么?!” 云瑶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起身走到风凌身边,看了看她刚才劈的那棵树,又抬头看了看周围,说道:“我们似乎是处在一个结界之中,现在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结界制造出来的!” “结界?” “嗯。”云瑶点点头,神色凝重,“我们应该是中了幻术。这类术法并不算厉害,只能使人迷失在幻境中。只是,若不能想到办法出去,现实之中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你是说有人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嗯。”云瑶折返回刚才坐着的石头边,“我们在这里走了半日,也不知道现实中过了多久。目前我们两人还都在此,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出去。”风凌无奈道。 “你在这里待着别动,我到周围再去看看。”云瑶在风凌耳边叮嘱了一声,“自己小心。” “嗯。”风凌点点头,只听得云瑶口中默念一阵,身影突然消失,风凌大吃一惊,慌忙喊道,“云瑶,你去哪里了?!千万不要吓我!” 然而四周没有任何声音。 “真是够诡异的!”风凌缩了缩身子,右手摸到了左手臂上,意外发现手臂上竟然微微发烫。 风凌扯起袖子,却发现手臂上像是被割破了一样,浮现着血红色的奇异纹身。 “这难道也是幻觉么?”她无奈地叹了声。 “参见教主。”突然,周围的树丛里出现数十个身穿白袍的人,规矩地列着队,齐齐地向着风凌行礼。 那些人中为首的是十一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风凌一眼看去,依稀只认得其中两个人就是那日在青澜城遇到的邀月和铃澈。 “你们两个我见过!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风凌歪着头问道,“这里又是哪里?” “教主,请随属下回月鉴山。”那十一个人齐齐说道,声音中却满是恭敬。 风凌指了指自己,完全不敢相信,笑着问道:“教主?什么教主?你们在说是我?别闹了!我还有要事要办,没时间和你们和你们闲聊。告辞了!”说完,甩甩手准备离开。 “你不能走!”铃澈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啊——”然而手刚刚碰触到风凌的手臂,铃澈就发出一声尖叫,痛苦地缩回了手退了回来, “长老,这是什么?!”邀月低声问身边的几个老者。 “这……似乎不是圣教之术。”老者看了也甚是不解。 邀月低声说道:“当日在青澜城时,并没有此状。还有,我发现她身上还有一股血戾之气。” “怎会如此?难道……”老者微微一愣,瞥见邀月并未注意到他,随即住口。 铃澈看到了老者欲言又止,自知此刻不是追问缘由的时刻,于是转而问邀月道:“我们是不是先回月鉴山再从长计议?” “但她身上确实穿着那件法袍。”邀月有些犹豫,还是做了决断,“先把她带回去!” 那个老者点点头,对身后一个年轻男子说道:“羽岚,你在这里维持结界。等了这么久,这次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带她回去!诸位都小心!” 话音刚落,邀月身边的六个人身影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在风凌的周围。 “什么情况?”风凌吃了一惊,随即抬手拔剑挡在身前,“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 邀约身边的老者不敢懈怠,高声喊道:“她身上有血戾之气,千万小心!” 风凌执剑在手,默念剑诀,数道剑气朝着四周飞散出去。其中三人身法尚好,勉强躲开了,另外三人被剑气所逼,双手迅速结印自卫。然而风凌的剑气看上去势不可挡,轻而易举地破了这些结界,迎面击中三人。 “怎么回事?!”邀月见状急道。 “月灵一向由教主的血脉继承。圣教一系的术法都是在月灵之力的基础上衍生的,所有圣教的术法对她都没有作用。”那个叫羽岚的年轻人喊道,又转过头对邀月说道,“你身上也应该继承了部分灵力。只不过在你身上的少之又少……” “哼!”邀月很是不屑地哼了声。 “圣教的术法没用!”老者立刻命令道,“按照之前安排的,结阵!” “是!”六人迅速回到各自的位置,协力结阵。 一个幽蓝色的法阵立刻出现在风凌脚下。与此同时,风凌感觉手臂上的灼热感更甚,身体各处开始传来熟悉的剧痛。几股灵力在身体中四处冲撞,剧烈的疼痛使她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是什么邪术……”风凌以剑撑地,紧咬着牙关。 “六合天心阵起作用了。”邀月低声对铃澈说道,“你们准备好。” 铃澈看着风凌异常的反应,疑道:“但是她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她身体里的月灵之力被压制?”邀月问道。 “不像。”铃澈摇摇头,脸色沉郁,“六合天心阵能压制她身上的月灵之力,但是不应该使她如此痛苦。” “啊——”风凌感觉气血上涌,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神智四散开去。 邀月突然脸色一变,惊道:“那是什么?!” 只见风凌脚下的地上浮现出一个血红色的法阵。与此同时,她周围的六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满头大汗,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血煞噬灵阵!”邀月身边的老者失声道。 铃澈脑海中思绪纷飞,慌忙道:“她怎么会血魔族的术法?!” 邀月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喊道:“所有人都躲开!” 六人结成的法阵早已消失,此时被困在阵中动弹不得。他们的胸前出现六颗赤黄色的珠子,在空中慢慢凝集变大。 “羽岚,这里靠你了!”眼见阵中六人凶多吉少,刚才指挥的老者又带着一人扑了上去。 “别去!”邀月下意识地喊道。 可惜两人已经入阵,犹如飞蛾扑火。阵中随即又多了两颗赤黄色的珠子。不过片刻,八人眼神中就失去了生气,身形慢慢消失汇入珠子之中。赤黄色的珠子在空中上下跃动,似乎是吸饱了鲜血和灵力,纷纷飞向风凌,融入她身体之中。 “这究竟是什么邪术……”邀月喃喃道,一时竟忘记躲避。 “她身体似乎有好几股灵力。月灵之力被六合天心阵压制,破坏了平衡,现在正是其中一股灵力控制了她!”羽岚以自身灵力维持结界,不敢擅动,额头上的冷汗却已四起,“现在中天月明,六合天心阵也已经撤去,她的月灵之力稍后就会恢复。在她灵力恢复之前你们千万小心!” 话音刚落,风凌脚下的血色法阵瞬间扩大数倍,延伸至剩余三人脚下,将他们笼罩在其中。 “不好!”铃澈惊呼道,连连退了几步,直至羽岚身边,“整个结界都被血煞噬灵阵覆盖了!” “羽岚,快撤了结界!”邀月当机立断,“我们立刻退出去!” “是。”见此情形,羽岚也知道继续纠缠并没有意义,于是按着她说的做了。 六合天心阵撤去,那八颗赤黄色的珠子进入风凌的身体后,阵阵灼热感开始从身体各处传来。风凌隐约有了些许意识,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羽岚刚想退出法阵范围,忽而发觉风凌的身形有所迟滞。他立刻移动身形,冒着被法阵吞噬的危险跃到她身后,迅疾出手打昏了她。看到风凌失去意识,羽岚立刻扶住她,抱到一边的地上。 邀月看了眼昏倒的风凌,舒了口气,问道:“你刚才说她的身体里有几股灵力,难道除了血戾之气还有别的么?” “是。”羽岚又摇了摇头,神色古怪,“但也不是。那股灵力刚才并未有所动作,但我觉得并非人界之物。” 邀月沉默了会儿,说道:“今日所见你们不得对任何人提起。铃澈,你来负责此地善后。” “是。”铃澈领命。 “我们就在这里等她醒?”羽岚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风凌,眼神有些复杂。 “都休息一会儿吧!”邀月看着风凌,心中思绪万千。 铃澈冷静下来,不觉有些后怕,说道:“我先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邀月又嘱咐道:“可以吩咐外边的人准备回去了。”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风凌悠悠醒转过来,问道:“这里是哪里?” “你醒了。”邀月朝她笑了笑。 风凌定睛一看,眼前站着三个人,除了邀月和铃澈,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再看了看周围,自己竟然是在第一日进山后落脚小村庄外的树林里,一边的地上正躺着昏迷中的云瑶。 “你们要干什么?!”风凌慌忙寻找落在身边的佩剑。 邀月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已经杀了八个长老了,还要继续么?” “什么!?”风凌回想起刚才的一些片段,声音有些发抖,“他们……他们是我杀的?!” 邀月似乎是猜出风凌还未杀过人,不禁轻笑了声,说道:“也不能算是你杀的。” “你们究竟是谁?”风凌没好气地问道,“为什么要困住我们?” 邀月回头对身后之人说道:“羽岚,别让人靠近这里。” “是。”羽岚应了声,转身走向靠近大道一边的树林。 邀月转过头,郑重地说道:“在青澜城你就知道了,我们都是圣教的人。前任教主三个月前仙逝,我和铃澈当时正奉命前往北陆寻找新任教主。” “寻找新任教主?你们找新任教主与我有什么关系!?”风凌很是不解,“你们为什么一直跟我过不去?” 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许是觉得这么说有点荒谬,邀月想了许久,勉强说道:“我想,你就是我要找的新任教主。” “真是可笑!”风凌听完,一时心中怒火四起,“是是是!我承认,我算不上什么正道人士。但我应该还没有到当什么邪教教主的地步吧!?” “那好。”邀月笑了笑,却显得从容不迫,“你口口声声说邪教邪教……若是说你身上流的就是邪教教主的血呢?” “那更不可能!”风凌不屑地摇摇头,“我长这么大,除了遇到你们,还不曾与邪教有什么交集!” “那你怎么解释你身上有圣教的月灵之力。” “月灵之力?那是什么?!”风凌眉头一紧,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 “月灵之力是圣教至高无上的神力,只有历代教主的血脉才有资格拥有,是与生来具有的力量。一旦具有这种力量,她就注定是圣教的人。” 风凌有些心虚,强辩道:“空口无凭!你怎么证明我身上有你说的那个什么之力的?” “你看清楚了。”说着,邀月默念口诀,将原先用术法遮蔽的左眼瞳色露了出来。 “啊!你的眼睛……”风凌未曾想过这世上竟然还会有人与她一样,瞳色是妖魅般的翠绿色。 邀月轻笑了一声,又说道:“你的也是一样,只不过你身上的教主血脉更为纯洁,灵力远比我更加充沛,所以你的双眼都是这样的颜色!” “刚才教中八位长老的灵力都被你吸走了。”邀月面色有些难看,“现在,难有人可以伤害到你。” “哦?”风凌伸出左手看了看,忽地又抬起头问道,“等等!你说我身上有月灵之力?难道这就是一直在我身体里折磨我的灵力?” “看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风凌追问道。 “你身体有几股灵力。” 风凌随即应道:“这个我知道。” “哦?”邀月有些意外,“那你知道血煞噬灵阵么?” “血煞噬灵阵?”风凌眉头一皱,摇了摇头,“不曾听说过。” “呵!”邀月轻笑了一声,“看来你还是不知道。” 风凌越发好奇,催问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你身体里有诸多灵力,其中之一就是月灵之力。此外还有一股灵力,并非人界之物。”说着,邀月计上心头,忽地一笑,“若是我没猜错,你之前一定受过灵力相冲之苦。” “你怎么知道的?!”风凌怔了怔。 邀月所言正中风凌下怀,她随即说道:“那只不过是你身上诸多灵力失衡的结果。主要原因还是你身上的月灵之力暂时被压制。若是想免受此苦,就跟我回月鉴山。” “你……”风凌话一顿,似乎有些明白慕容寒的用意,又试探性地问道,“除了月灵之力外,你还有什么证据说我是邪教的人呢?” 邀月颇有些信心,指着风凌说道:“你身上穿着教主的法袍,上面绣的是圣教的明尊流火纹。” “你是说这个?”风凌有点心慌,伸手扯了扯左手最里面的袖口,“这个确实有些奇怪。” “你还记得在青澜城我问过你这件衣服是哪里来的么?” “记得。”风凌点点头。 “你说这是你娘的遗物,是么?” “是……”风凌心中有些担忧。 “你是在我出生那年被送走的,当时你已经两岁多了。” “你是……”风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场景,一股莫名的痛楚也伴随着从意识中迸发出来,“啊!我的头好痛……” “铃澈,扶住她。”邀月吩咐道。 风凌依稀记得,自己还是很小的时候,总是一个人被关在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里。虽然每天总会有一些人进进出出,但是就是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话。再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人送到了一个破败的小村子,再之后她的记忆就是一片模糊。随后的记忆开始于她被师父发现带回了湄华宫。过了这么多年,风凌对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但是那段奇怪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却依旧清晰。如今细细想来,却没有任何有关眼前两人的印象。 “所以我在青澜城问你是不是还记得我。”邀月补充了一句。 “我到底从哪里来?”风凌甩开铃澈,死死按住了邀月的肩。 铃澈想上前阻拦,邀月抬手却示意她不用。 “月鉴山。”邀月忍着肩上传来的痛楚,缓缓说出三个字。 “我又是谁?!” 邀月的眼眶里隐约有泪水打转,神情却是出奇的冷静,慢慢说道:“你是圣教的继承人,是我的亲姐姐。娘亲是前任教主,三个月前娘亲去世了。我在山上料理完后事之后就领命和铃澈一起下山找你。在青澜城,我们第一次遇到。当时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和娘亲生前的时候一模一样,就特别留意了一下。我们在青澜城留了几日,在那里我得知你近来一直住在试剑山庄。而救你的那天正是返回南陆的最后期限,我们正要启程返回南陆,结果在河边遇到了你们。” 一旁的铃澈又补充道:“我们在帮你整理湿透了的衣服的时候看到了那件法袍。那时我们就断定你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于是我们便立刻回禀南陆,请其他几位长老一起来找你。” 风凌慢慢松开手,沉默了许久,又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要我回去继任教主之位么?” “姐姐,虽然自我出生后就没见过你,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妹妹。但是,娘亲去世之前曾一直叮嘱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的……” 风凌冷冷一笑,问道:“那她当初为什么把我送走?现在又为什么又要我回来?” 邀月也有些急了,连忙解释道:“姐姐,你听我说,其实娘亲当时也是有苦衷的……她……” “好了,不要多说!”风凌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不是你的姐姐。” “现在你只能跟我们回去。”羽岚不知何时回来了,他指着躺在地上的云瑶,“你想看着她死在这里么?” “你什么意思?”风凌回过头看着她。 羽岚冷冷一笑,说道:“她现在身受重伤。若不立刻施救,她很快就会死在你面前。” “你……”想起在青澜城启程前,她还认云瑶做妹妹来着,而现在,却要从自己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之间做出选择。 “姐姐,跟我们回去吧!”邀月又在一边劝道。 风凌额头上渗出冷汗,考虑了一番,终于说道,“我……我跟你们走。不过,我有三个要求!” “若不违反教义,我们自会答应。”羽岚冷冷回道。 得到了允诺,风凌直接说道:“好。其他两个要求日后再说!现在,你们先救云瑶!” 羽岚看了云瑶一眼,说道:“哼!不自量力的丫头!她妄想要用秘术强行突破结界,结果施术失败受到了反噬才变成现在这样。在这里我只能暂缓她的伤势。想要痊愈只能回月鉴山。” “那就立刻启程去月鉴山!”风凌的语气不容反驳。 羽岚看了看邀月,默默摇了摇头,转身示意几个候在树林深处的教众拉出事先准备好的一辆马车,载着昏迷的云瑶上了大道。 第三十五章神佑 南陆被一众山脉隔作两地。沧州自风音山至陵川峡之间地势平坦,多河流,少山脉。陵川峡至九叠峰一带,地势隆起,山脉遍布。山林间多有沼泽,常有各种毒虫猛兽出没其间。越过九叠峰,出了幽谷关就是邑州。 山川交汇之处往往是南陆当地居民的聚落所在。南陆民众多信奉玄晖圣教。每逢教中盛大节日都会自发前往圣教总坛所在的月鉴山觐见圣教教主。不过月鉴山既为圣教总坛所在,自然不允许普通教中随意进入。而圣教教主更不会轻易出面。因此所谓的觐见教主一般都是到达月鉴山脚下面见教主派出的使者。虽然如此,南陆民众依旧虔诚地信奉圣教以及圣教的主神——月神。 月鉴山位于央嘉城南五百里处,山势险峻。虽说南陆之地湿热难耐,然而在月鉴山巅,即便是酷暑夏日也是阴寒彻骨。月鉴山的山顶天然下陷,又由于经年积水,形成一个巨大的被称作“镜湖”的湖泊。如同这湖泊的名字一般,无风之时,整个湖面平静得就像一面镜子。教中有传说,每至月圆之夜,湖水倒映着明月,便是月神降临尘世之时。 镜湖上长年开着一些莲花,花瓣的颜色却是红得有些妖异。每当有风吹过,莲花微微摇曳,荡开的水波里泛上来丝丝的寒气。镜湖中央立着数千根巨大的白色石柱,石柱底部深入几十丈深的湖底岩石之内,支撑着整个玄晖圣教主体建筑。 圣教建筑由南至北依次排列。湖面南北中轴线的最南处建有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的南端有石道直达宫门,那里连着上山的唯一道路。一条主道从广场北部沿着中轴线延伸出去,一直到最北的天阙宫。在天阙宫和广场之间还建有一处宫殿——月神殿。月神殿高出水面数丈,处在一众建筑最高处,以显示月神的力量凌驾于尘世之上。历任的教主都在那里祭祀月神、接受教众朝见和颁布号令。 在月神殿的东南、西南、西北和东北四处,比月神殿略低的位置上各有一处两层的宫殿,宫殿又连接着旁边的楼宇。除了教主之外,教中留在月鉴山的人平时都住在那里。同时,大部分教中典籍都被存放在四个宫殿之中。四个宫殿各由一条长长的游廊连接着月神殿。东南、西南两处宫殿又有甬道连接着广场,而西北、东北两处宫殿则有游廊连接着天阙宫。 在山的最北处有一处缺口。缺口之外是一个数百丈的断崖,湖水从这里泻向山下。流水千余年的冲刷在山下形成一个深潭,被教中之人称作黄泉。因为湖水全部从这里泄入地下,就像流入传说中的阴间一样。 自玄晖圣教建立以来,历代教主都不忘施术设下结界来护卫月鉴山。月鉴山外有三层结界:最外一层使得月鉴山从世间隐去,免受打扰;中间一层能抵御绝大部分的外力入侵;最里一层则是月鉴山的最后屏障,保证圣教总坛不被攻破。 十日后。月鉴山。 “这里……有些似曾相识……”站在广场入口看到整个玄晖圣教建筑的那一刹那,风凌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姐姐,我们回家了。”邀月在一旁说道。 数百留守月鉴山的教众身着白色长袍跪在地上迎接新任教主一行的到来。 风凌转头问道:“他们都是在等我么?” “是。”羽岚点点头,吩咐了一句,“去天阙宫。” 话音刚落,数百人立刻齐刷刷地让开一条三丈宽的路,让几人和后面的马车通过。风凌面带疑惑,谨慎地跟着邀月,缓步进了月神殿。羽岚命人将云瑶转移到担架上,两人抬着她进了宫殿。 “让外面跪着的人都起来吧!”刚走到月神殿的大门,回头看到广场上的教众仍旧跪在原地,风凌有点不忍地说道。 “无事。教主还未到天阙宫。”邀月淡淡地说道,“这是规矩。” 风凌很是不解,斥问道:“看他们就这么一直跪着,你还说无事?” 邀月看风凌的眼神中透着些古怪,说道:“作为圣教的信徒,能跪在这里,已经是无上的荣耀。” “你们都疯了!让他们起来。”风凌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全都起来!” 邀月无奈地叹了口气,使了个眼色给羽岚。羽岚点点头,走到殿外的台阶下说了几句。 没过一会儿,羽岚就转身回来,说道:“好了。按你吩咐的,全都退下了。” 风凌回身走到殿门旁一看。果然,整个广场上已是空无一人。数百人退去时竟没有发生任何混乱的场面,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大的响动。风凌惊讶不已,但看了殿中各人,都是面不改色,似乎对这样的情况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行了,都按你说的做了。去天阙宫吧!”邀月说道。 风凌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云瑶,应道:“嗯。” 天阙宫。 风凌坐在空旷的殿中,感到身周传来的一丝丝寒意。看着几个人忙着整理东西,又想到自己孤身一人,风凌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整理的。忽地想起慕容寒临行前给她的锦囊,她立刻找了出来,看了眼又仔细收了起来。这时,邀月指挥着几个教众搬进来一个巨大的铜制炭盆。 “这是做什么?”风凌问道。 “你刚来月鉴山,可能还不习惯。怕你受凉,这是特意给你搬过来的。”邀月解释道。 风凌这才注意到邀月和她一样,都只穿着单薄的单衣,但是她似乎并没感觉到天阙宫中的寒意。 “这是给你换洗的衣服,一会儿会有人服侍你沐浴更衣。”说着邀月放下一套衣物。 突然想起云瑶,风凌急忙问道:“云瑶在哪里?” 邀月回道:“她被安顿在东南宫殿,铃澈已经去给她疗伤了。” “我要去看看。”说着,风凌就要往门外跑。 “哎!没事的,你不用去看了。”邀月拦住她,说道,“等会儿羽岚过来有些事要和你说。” “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邀月笑了笑,“不必担心,我过会儿就过去看她。” “好。”风凌点点头。 邀月将天阙宫中的一切刚安顿好,刚出大门,羽岚就走了上来。邀月见他步履匆匆,似是有什么心事,不禁露出一丝疑惑。 “羽岚,那个云瑶怎么样了?”邀月随口问道。 羽岚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话,擦肩而去。邀月脸色一沉,也不多说,自顾自朝着月神殿走去。 进了门,羽岚随即屏退了众人,问风凌道:“都收拾好了?” “嗯。”风凌坐在榻边,看了看天阙宫各处,拘谨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羽岚略显满意,又说道,“想来邀月已经和你说过了,有些事我要和你说。” “怎么?”风凌抬头看向羽岚。 “继任大典安排在三日后。到时候南陆各地的信众都会前来。另外,既是圣教教主,那就是南陆的主人,今后就要避讳。你应该恢复你的本名。” “我的本名?”风凌一脸不解。 “你单名凌。” “嗯?”风凌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么巧么?” “你可知道你师父为何无端给你取名叫风凌?只因为你出生时便是这个名字。在送走你的时候,你随身就有一块写着名讳生辰的白布。” “那我总有姓氏吧?”风凌不满地说道,“一个字叫起来真难听!” “你生来就没有姓氏。” “这又是为什么?” “圣教教主是月神的血脉,并不如凡人,因而无姓氏。历代圣教教主中,也有在名前冠以‘司’字以示侍奉月神之意。至于你要不要加这个字就随便你了。” 风凌突然想起她的那个同胞妹妹,问道:“那邀月呢?” “她本名沐。至于邀月这个名字,是她自己改的。” “哦?”风凌有些犯糊涂,又追问道,“那我爹呢?” “不知道。”羽岚冷冷回道。 “怎么会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风凌怒道。 实在忍受不了她这种问法,羽岚只能托辞道:“教主请休息。属下还有事,先告退了。”说罢,转身出了天阙宫。 “哎!”风凌站起身想拦住羽岚,却被门外走进来的两个侍女挡了回去。 “教主,请您沐浴更衣,” “唉……”风凌叹了口气,突然担心起云瑶,就把追问身世的事忘到了脑后。 焚香沐浴更衣完毕,两个侍女把手中的衣服递给她。 风凌伸手撩起一个衣角看了眼,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为您准备的服饰。”说着,两个侍女合力将那件用金丝绣了明尊流火纹的白色长袍铺展了开来。 “好吧!”风凌依旧穿上那件贴身的衣服,将白色长袍罩在外面。 弃了之前一直穿着的蓝衫白裙,换上教主的长袍。突然间,风凌觉得自己的心中似乎少了些什么。 三日后,玄晖圣教新任教主风凌在月神殿继任教主之位的消息传遍了南陆。在即位的同时,风凌又升羽岚为左护法,邀月为侍月女司,并新立以铃澈为首的十大长老。邪教新立教主的消息不胫而走。北陆各大门派闻讯皆加派人手暗中赶往南陆一探究竟。 十日后,教主下令,教中事务全部交由侍月女司打理,左护法为辅,并命人在南陆通往中州的道路上严密盘查所有进出南陆之人。 一个月后,月鉴山再次发令,召集在南陆之外各处的教众前往月鉴山觐见。不久,这些人又被秘密派往神州各地。半个月内,各地送回数千份急报,却没带回一点有用的消息。天阙宫里,风凌大发脾气,紧锁的眉头里透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忧伤。 又是一个月后。天阙宫后。 算日子,已经是新的一年了。但是南陆之地,除却月神诞辰和教主诞辰,其余节日都不会大肆庆祝。而月鉴山上,除了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打扫,其它依旧平静如常。 云瑶痊愈已有两日。虽然身为教主的风凌多次劝说她离开月鉴山,离开南陆,但云瑶却执意留在这里陪她。 “云瑶。”风凌站在栏杆边,唤了声。 “嗯?怎么了?”站在一边的云瑶应道。 “其实,你完全没必要留在这里陪我。”风凌叹了口气,目光从别处收回,“虽然身为教主,但是这月鉴山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你还是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正是如此,我才要留下来。”云瑶朝她笑了笑,“更何况,在青澜城,走之前小姐也要我跟着你。” 风凌眼神黯淡了几分,说道:“各地送来的消息你也看过了。试剑山庄自我们走后也是人去楼空。欧阳庄主和其他人都失去了下落。这一个半月里,差不多已经找遍了神州各处。” “我知道。”云瑶点点头,“凭邪教的势力,尚且找不到小姐她们。我去找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风凌闻言苦笑了声,说道:“是啊……” “姐姐,你怎么了?”云瑶怯怯问道,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无事。”风凌一笑,摇了摇头,“这里风大,跟我去月神殿走走。” “好。” 两人穿过天阙宫,刚走到门口,风凌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随即全身各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姐姐,你怎么了?”云瑶慌忙扶住她。 “没事……”风凌强忍住疼痛,扶着天阙宫外的柱子缓缓向前走去,一边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初一。” “初一……”风凌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怪不得……这几日我要去月神殿闭关。这几日你自己小心。” “啊?”云瑶并不知道此事,自然有些奇怪。 自来到月鉴山后,每逢月初一前后几日,风凌都要去月神殿中静坐闭关。那几日正是明月从天空中隐去的日子,每到这个时候风凌体内的月灵之力就会暂时衰微,身体里另几股灵力的反噬使得她不得不忍受痛苦和煎熬。而月神殿似是有月神的护佑,能够缓解几分她身上的痛楚。 只是这几日云瑶身体好转,风凌光顾着陪她忘记了时日。 “扶我去月神殿。”风凌说道。 “好!”云瑶慌忙扶着她缓缓下了台阶,走向南边的月神殿。 边走风凌边叮嘱道:“记住,这几日我不在,你就住在天阙宫里,没有其他事千万不要出去。” “我记住了。”云瑶匆忙应道。 “那就好。”风凌的脸色苍白,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 是夜。月神殿。 殿门紧闭,殿中没有点任何烛火。夜空没有明月照耀,整个月神殿中一片昏暗。风凌跪坐在月神像之前,旁边的地上放着一把匕首。只感觉阵阵剧痛从身体各出传来,她默念着湄华宫的静心咒,但是收效甚微。 “生死疾苦,世世如故。信受得所,神佑朝暮。”忽地,风凌想起前两日翻看玄晖圣教教义之时看到的一句话,“神佑朝暮……哈哈哈……神佑……咳咳……朝暮……”她猛地吐出一口血。 此次灵力冲撞反噬远比之前的数次剧烈,疼痛渐渐使她失去意识。风凌瘫倒在地,用尽全力伸手摸到身边的匕首握在手中。风凌闭上眼,试图尽力控制自己,眼角流下滚烫的眼泪。 “此生……恐怕无缘……再见了……”风凌的声音很低,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忽然她又想起了云瑶,不禁陷入犹豫。一阵甜腥味突然从喉咙中涌了上来,风凌猛咳了数声,鲜血染红了面前的地面。一阵剧痛袭来,风凌右手一阵痉挛,松了劲。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她想再伸手去捡,却发现再也没有力气挪动右手。 风凌感觉到意识逐渐模糊,拼尽全力向月神殿上方看去。只见月神像在黑暗中隐隐发出微光,照亮了不大的地面。依稀之中,风凌似乎听到殿门传来什么声响。 “是你么……”风凌想要翻过身睁开眼看清殿门处的情形,无奈阵阵剧痛来袭,随即眼皮一沉,陷入沉睡之中。 “她怎么了?!”门外传来邀月的声音。 “先带她回天阙宫。”又传来羽岚的声音。 第三十六章天城 桃树下。 “少主!等一下!”身着黑色长衫的男子拦住白衣少女。 “长鸿,为什么拦我?!”少女脆生生的声音里有些急躁。 “是界主吩咐的。”男子的声音很温和。 “姐姐为什么不让我过去?她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相?!”少女问道。 长鸿正欲解释,桃林深处走出一个女子,容貌与那少女竟有七分相似。 “寻暮,你又在胡闹!”女子呵斥道。 “我没有!姐姐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少女辩解道,突然注意到女子脸上带着泪痕,“姐姐你哭了?” “没有。”女子摇摇头,又吩咐道,“长鸿,你现在去一趟襄都城,把东西交给山海阁的云华上仙,然后直接回云溪城见我。若是日后溟湫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 “是。”长鸿见女子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关切道,“界主,您没事吧?” “无事。长鸿你先去。”女子的脸色有些难看,“寻暮,你跟我回云溪城。” “是。”长鸿应声退下。 “嗯?!回去做什么?”寻暮问道。 “你不是想知道么?”女子望了一眼南方的天际,叹了口气又说道,“跟我来。” “好!” 云溪城。界枢。 “寻暮,你都听明白了?”女子脸色清冷。 “姐姐,我知道了。”原本还活泼好动的少女此刻安静站在原地,神色黯淡。 女子见了,眉头一蹙,说道:“寻暮,姐姐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不开心,只是……” “姐姐,你不用说了。”寻暮抹了抹眼泪,“我不会拖累你的。” 女子见少女这样,不由得担心起来,连忙劝道:“寻暮,姐姐不希望你做傻事。答应姐姐好么?” “姐姐,我想我应该走了。”寻暮却一脸严肃。 “你要做什么?” “姐姐,我不相信所谓的天命。我不相信你会因我而死,云溪城会因为我毁灭。我也不敢相信。” “寻暮,你要是这么想,姐姐就放心了。” “只是……姐姐……无论我信与不信,我都不应该继续留在北幽界。”寻暮抬头望了一眼界枢外北幽界的天,“姐姐。一千年,一千年后我会回来。我相信时间会证明所谓的天命都是假的。” “寻暮……”女子眼中隐隐有泪水,伸手欲拉住寻暮。 “姐姐,你多保重。”寻暮道了别,头也不回走出界枢。 天阙宫。 耳边听到两人轻声交谈的声音,风凌睁开眼侧头看去,发现是邀月和铃澈。 邀月发觉身边的人有异常,转身看去,喜道:“姐姐,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风凌勉强坐了起来,感到头脑一阵昏沉。 “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了。”邀月回道,一边吩咐铃澈去准备洗漱的一应器物。 “什么?”风凌伸手按着胸口,脸色苍白,“云瑶呢?” “她去月神殿去给你祈福了。” “月神殿……”风凌努力回想了一番,想起什么,便问道,“对了……我是怎么到天阙宫来的?” “是羽岚把你抱回来的。” “羽岚?”风凌眉头一皱,“他怎么会去月神殿的?” “这就不得而知了。”邀月摇摇头。 铃澈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又将擦脸的棉布递给邀月。 邀月接过棉布,浸了水替风凌擦了脸,又说道:“羽岚过会儿就会过来看你。” “噢。”风凌木讷地点点头。 “不必担心云瑶。我已经派人去月神殿通传了,现在她应该回去休息了。”铃澈说道。 “多谢。”风凌道了谢。 铃澈点头算是回应。风凌这才发觉铃澈一直沉郁少语。 “我们身上的月灵之力会随月亮的盈亏而变化。虽然这些变化普通人并察觉不到。前几日正逢新月之时,你的月灵之力稍有衰弱,另几股灵力便反扑。”邀月说道。 “这个我知道。”风凌点点头,“你还知道什么?” “你昏迷之时说了一些话。结合你身上的变化,我去查证了一番。虽不是很确定,但还是找了一些蛛丝马迹。” “哦?”风凌一脸迷惑,“什么话?” “听说过云溪城么?” “云溪城?!”风凌猛地一惊,忽地联想起梦境之中所见,“怎么?” “你知道?”邀月看到风凌的神色大变,不禁露出一丝疑惑。 “并不。”风凌强作镇定,摇摇头,“好像听说过。” “这个云溪城怎么了?”铃澈倒是有些好奇。 “相传云溪城高悬于神州北境的空中,周围有结界环绕而能从世间隐去。它是北幽界中枢所在。至于这个北幽界,神州之上妖界遍布,它就是其中之一。” “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风凌依旧不解,“我从未去过北境,也从未遇到过妖鬼作祟。” “你额头上的印记与云溪城天狐一族的刻印有些相似。我怀疑你身体中的另一股灵力来自于某个修为高深的狐妖。你身上还有一些奇怪的刻印,不知是从何而来。” “什么!?”铃澈大为震惊,转头看向风凌,“怎么会?” 风凌闻言愣住,思绪纷飞,开始努力回想梦境之中的场景。 “姐姐?”邀月看到风凌出神,以为是惊讶过度以致失神,连忙摇了摇她的手臂。 “啊?!”风凌回过神来,正对上了邀月的眼睛。 “不会的。”风凌有些慌乱,呼吸有些急促,奋力摇了摇头,又问道,“还有的那些刻印在哪里?我要亲眼看看。” 邀月有些谨慎,说道:“刻印是出现在你的手臂上,现在已经消退了。当时我看到的是模糊不清的一片。我没法接触那些刻印,所以也不能确定是从何而来。” “既不确定你又多说什么?!”风凌有些恼怒。 “你们先下去吧!”门外传来羽岚的声音。 “是。”侍候在门外的教众领命,纷纷退下。 “羽岚来了,他知道的应该更多。”邀月提醒道道。 一进门,看到榻边的三人,羽岚又说道:“铃澈,你也先退下吧!” “是。”铃澈起身,退出殿外。 “羽岚,你来了。”邀月笑道。 “嗯。”羽岚应了声,转头对风凌说道,“想必邀月已经都和你说了。” 风凌脸上出现一丝冷漠,问道:“云溪城吗?” 羽岚并没回答,但看他的表情应该是默认了。 羽岚并未坐下,站在两人三尺外,说道:“事关者大,我不想外面传言圣教教主身负妖灵之力,乃是妖邪化身。我希望你以后无事不要离开月鉴山。” “什么?!”风凌很是不满,小声嘀咕着,“难道邪教就不是邪魔歪道?” “你说什么?!”羽岚显然是听到了,不禁暴怒道,“那你又何必来此地做什么教主!?” “若不是你们胁迫,我为何要当什么邪教教主?!”风凌不甘示弱,与羽岚争吵起来。 “哦?”羽岚冷哼了声,“你现在后悔了?” “哼!”风凌闻言也无可奈何,只能嘴上逞强,“你不就是想软禁我么?” “这是为你好!你初来南陆,根基不稳。现在南陆内外有多少势力多少人想要杀你,你自己想清楚!”羽岚有些怒了,随即又说道,“你尽可以走。只要你能自己走下月鉴山,活着离开南陆。教中各类典籍都在月神殿边上的四座殿中。” 风凌听这话不单单像是威胁,冷静下来,但还是赌气回道:“这可是你说的!” “教主请自便。”说罢,羽岚甩袖而去,径直出了天阙宫大门。 “姐姐,羽岚不是那个意思。”邀月脸色有些难堪,连忙起身劝道。 “哦?”风凌冷笑着,转头看向邀月,“我不过是个傀儡。你们只是需要一个有教主血脉的人来继任教主。其实你也可以。” “你误会了,姐姐!” 风凌有些不耐烦,说道:“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出去吧!” “是。”邀月不敢多言,起身退出天阙宫。 月神殿。 邀月走进殿中,看到站在月神像之前的人,问道:“羽岚,你为什么要激她?” “怎么?你不高兴?”羽岚转过身,看着邀月。 “哼!”邀月走到月神像前,跪地伏拜,礼毕又起身,说道,“别忘了我们之前约定的。” “这么着急?”羽岚嘲笑道,“我自有我的打算。” “所以你逼她修习圣教术法就只是为了压制她身体里的妖灵之力?”邀月声音冰冷。 “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羽岚反问道,“说到底,她也是你的姐姐。” “哼!你应该很清楚,你这是玩火**!”邀月不屑地嘲道,“身怀月灵之力,圣教一系术法于她没有任何困难,只是时间问题。她体内还有来历不明的血戾之气。到时候可别说你答应我的,恐怕你自身都难保。” “我自有打算,不必你操心!”羽岚懒得争辩,转身出门,“还有,她的事你不必多管,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了。侍月女司。” “好。”邀月冷笑了声,又回道,“护法大人,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一个月后。西北宫殿。 “姐姐,你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觉吃东西了。”云瑶推开殿门,端着食盘走了进来。 “多久了?”风凌回过神来,看到云瑶,脸上神情迷茫。 云瑶本想将几样小菜放到一边,却注意到一边的案上堆满了东西。 风凌将手中的书收了起来扔在案上,紧了紧套在外面用金丝绣着繁复明尊流火纹的雪色长袍,瞥见云瑶身上,疑道:“你怎么就穿这么一点衣服?不冷么?” 云瑶摇摇头,说道:“习惯了。” “让你留在这里真是苦了你了……”风凌伸手抚摸着眉心处的印记苦笑着说道。那个印记是几个月前在青澜城试剑山庄时留下的。 “是我连累了你。”云瑶摇摇头。 “不是。”风凌叹了口气,又拿起一旁地上的书,转而说道,“你看这些术法典籍。里面记载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术法,只可惜……” “可惜什么?” “没什么。”她轻笑了声,翠绿色的瞳仁中放出异样的光彩,“你难道不觉得中州两大门派真是自傲顽固么?一个自以为将道法修炼到最高境界就可以独步天下,另一个自认为独门的符箓之术才是天下至尊。他们只知道剑术和符箓之术到了一定境界能以一敌百,却不知只要随便一个会术法的术士就可以做到。” “姐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云瑶眼神中有些怯意。 风凌回过头来,眼中露出一丝诡异的光,说道:“你说,如果把这些术法典籍中尽数学会,是不是可以超越生死?” “姐姐,你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云瑶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生有何欢?死亦何憾?算了……就当我没说吧!”风凌怔了怔,突然笑了声,摇了摇头又说道,“整日坐在这里,也有些无聊。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云瑶点点头,“姐姐,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不必。”风凌回绝了云瑶的好意,“这里的东西我吃不惯。我也不想看到那几个废物。” 云瑶默然地点点头,她知道风凌口中说的那些废物就是几个教中专门负责给教主日常饮食的教众。 “每次只会俯首低头,这种人要他们何用!”风凌轻哼了声,站起身,理了理长袍,走出了大门。 云瑶叹了口气,也起身跟了出去。 天阙宫后。游廊。 一丝寒风拂过两人的脸庞,眼前的湖面上泛起了层层涟漪。不知为何,每次看到这样的场面,云瑶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风凌身上的长袍有些单薄,她紧了紧衣襟,问道:“你知道这湖面下有什么吗?” 云瑶看着水面,脸色泛白,有些无力地说道:“知道。湖面下……都是邪教历任教主的尸身。” “尸身……”看着水面之下,风凌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死后恐怕也会像她们这样被放到冰冷的水下吧……” “姐姐……”云瑶一脸愁容,“日子还长着……你这样……” “是啊……还长!”风凌抬头看了看远方,叹了口气,又说道,“自从到了这里之后,很久没有来了。若非……” “怎么了?” “没什么。”风凌回过神来,摇摇头,转头看了眼云瑶,又说道,“只是想起了一些有关我娘的事。之前我问过邀月。不过,她也是语焉不详。” “嗯?” “其它的倒是还知道些,但是关于我娘如何去世,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羽岚似乎一直都有什么瞒着她。” “那姐姐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几日前我去过水下的陵寝地。虽然找到了我娘的棺椁,但是总觉得有些奇怪。” “哦?怎么奇怪了?” “并不确定,只是有种隐隐的感觉。”风凌摇摇头,“过段时间我要再下去看看。” “邀月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想她之所以没有下去查看只是因为忌惮这水里的东西。”风凌轻笑了声,随即脸色又是一沉,“另外,我在典籍中看到过有关圣物赤芒血晶的记载。但是它在我娘过世之后就失去了下落。我怀疑它就藏在我娘的棺椁里。” 云瑶听后一脸惊诧,随即反应过来,劝道:“姐姐你是要开棺?但是……这可是大不敬。” “什么敬不敬?!”风凌的脸色泛着寒意,“我只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当初她为什么要送我走?我长这么大,她从未照顾过我。若不是她把生下我当作是修行之一,恐怕也不会有我!” “姐姐,别这么说……”云瑶劝道。 “罢了。”风凌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了。” “姐姐,你刚才说邀月忌惮水下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这事说来话长。”风凌眼神黯淡了几分,缓缓说道,“南陆比不得北陆。此地开化不过是近千年以来的事。千年前玄晖圣教还未建立之时,统率南陆诸部族的是血魔一族。这个血魔族相传是古代魔族之后,统治南陆数千年。月鉴山巅的镜湖有上古的结界,凡是死在水中的生灵,魂魄将被永禁水下。或许是这个原因,这里被血魔族作为祭祀神祗之地。他们征服其它部族,将俘虏和奴隶当作人牲宰杀后丢入湖中。数千年来这镜湖水中就慢慢聚集起了无数魂魄。这些魂魄被困水下千年不入轮回,早已是凶戾无比。若是普通人落入水中恐怕会被啃噬成碎片,同样化为恶灵。” “但是姐姐,你不是下去过么?恶灵并没有把你怎么样啊?” “邀月与我有些区别。就是……”风凌刚想继续说,突然又停了下来,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 “没事。”风凌摇摇头,接着说道,“月灵之力与血魔族的术法相斥,因此我并不会惧怕水中的恶灵。邀月虽然同我一样都是教主血脉,但她身上的月灵之力少之又少。这也许就是他们并没有立同为教主子嗣的邀月为教主,而是不远千里去找我。” “是这样……”云瑶若有所思。 “云瑶,之前听欧阳庄主说你看完了试剑山庄所有的藏书。这是真的?” “嗯。”云瑶点点头。 “有关离天宫的事,你知道多少?” 云瑶摇摇头,回道:“不多。只在一些纪事录的只言片语中看到过有关离天宫的东西。” “其实离天宫本是血魔族覆灭后几个忠于血魔族的部族创立的。随着南陆与夌州交往变多,各部族相继开化,几个强势的部族纷纷脱离血魔族自立。然而血魔族中有一种叫作血煞噬灵阵的邪术,千年来有无数部族因此被灭。也正是因为血魔族统治残暴,玄晖圣教建立后诸多部族都暗中支持,圣教才得以在南陆立足抗衡血魔族。之后百年,血魔族曾数次与圣教开战,最终却导致了自己的覆灭。再到后来的离天宫,圣教也多次与之爆发过数次冲突。几次交手后离天宫式微,从此隐匿世间,难寻踪迹。只是千百年来,离天宫最初的目的和立场已然改变,失去了原有的样子。” “怎么会?” “离天宫的记载在中州早已消失,只剩下口头传说。但是在南陆,这些记载还是有的。你若要深究,可以去看看教中藏书。” “嗯。”云瑶应了声。 “今天倒是风平浪静。”风凌抬头望着远处的湖面。 “那边是什么?”云瑶指着北方的山峦。 在北侧的湖边是一处巨大的天然瀑布。瀑布从千百丈高的山崖上泻下,在月鉴山山脚下冲击出一个无底的深潭,多余的湖水都从这里泄入地下。 “黄泉。”风凌看了看,淡淡地说道,“传说通向九冥之下。另一边,该是鬼界了吧!” “姐姐。说起来你最近怎么对神鬼之事这么相信?”云瑶有些不安地问道。 “上古传说,有神、魔、仙、妖、人、鬼六族,六族存于天地之间。从传说到坊间流言,神魔妖鬼比比皆是。难道这世上就真的不存在么?”风凌望着湖面,眼神迷离。 “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只有你到黄泉之下才会发现。”风凌侧头神秘地一笑。 云瑶满脸疑惑,问道:“黄……黄泉之下?” 风凌轻笑了声,安慰道:“算了。从今天开始,你也看一下那些术法典籍吧!到了一定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的。” “不过你可千万不要练那些术法,不然……”风凌眼神突然黯淡了几分,又补充道。 “不然会怎么样?” “不然……其实也没什么!看看无妨,不要练那些术法就是了。”风凌欲言又止,摇摇头,向天阙宫的方向走去。 第三十七章祛邪 又是一个月。天阙宫。 寒冬已过,南陆已然开始有了暖意。到了三月初,南陆大部分更是有了炎热之感。只是在月鉴山巅,凛冬的寒意并没有消退几分。 风凌依旧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袍,看着门外发着呆,忽地想起了什么,便问身边的人道:“云瑶,算算时日我们来这里也快有半年了吧?” “已经有五个月了。”说着,云瑶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风凌注意到云瑶的异动,不禁有些自责,说道:“我叫人给你端一盆炭火吧!” “不用了……”云瑶有些不好意思。 “去!”风凌示意候在门边的侍女。 “是。”侍女应了声退出殿外。 “云瑶……”风凌想说什么,却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怎么了?”云瑶问道。 风凌脸上泛起一阵红晕,脸上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意味,缓缓说道:“快半年了……” “嗯。” “其实……我想,所谓的一见钟情可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说着风凌叹了一口气,“也许是缘分已尽。” “怎么会这么说?” 风凌突然记起了什么,恳求道:“云瑶,帮我个忙好么?” 自从来了南陆,风凌就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云瑶听了不禁有些慌乱,但还是点了点头。 风凌伸手从长袍底下拿出那柄叫做灵凝的长剑,轻抚剑柄,轻咬着下唇说道:“这柄剑跟了我也有些年头了。但是你也知道,我身上的邪气越来越重,怕会玷污了这柄剑。我想,让你找人将它带回中州。” 云瑶低着头,接过了剑,心中却回想起过去五个月前发生的事。 “姐姐,你是在想谢公子吗?” “别和我提他!”风凌脸色一沉,语气有些别扭。 云瑶一看就心知肚明,劝道:“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风凌却没有回答,想起了两个个月前在天阙宫和羽岚的对话。 “在他们眼里我只不过是个傀儡,一个还有用的傀儡。”风凌冷笑了声,眼睛看着桌角出神,“我只需要听话,做他们吩咐的事。” “姐姐……”云瑶很是担心。 “若哪天他们觉得我不再有用,不需要我了。那样,我就可以死了。就跟水下的那些一样,替他们守着这个镜湖,这个月鉴山。”风凌叹了口气,抬起头眨了眨眼不想让眼泪留下来,“若我死也就算了,只是连累你留在这里遭受排挤。” 云瑶怔了怔,回想起在月鉴山的日子。风凌名为教主,却被软禁在月鉴山上,守在这个苦寒之地。除了下山,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在月鉴山,除了邀月、羽岚和新立的十位教中长老偶尔会前来请示教中事务,也只有云瑶愿意每天陪在她身边。教中安排每日送饭和负责收拾的人都是一声不响地进来,低着头做好分内的工作,然后默默退出去。毕竟风凌还是教主,根本没有几个人敢抬起头正眼看她。 风凌的脾气变得喜怒无常,难以捉摸。自从两个月前在月神殿九死一生之后,她每日都会去月神殿发呆。到后来,她就直接叫人将教中那些典籍全数搬到了月神殿,没日没夜地翻阅。也许是天赋过人,也许是在风音山吸取了几大长老几百年的灵力,教中大部分术法典籍在短短的两三个月时间里竟然都被她学会了。至于那些晦涩难懂的,也被她一一记在脑海里。 不知何时起,风凌身侧总是有很重的邪气。寻常教众躲之不及,绝不敢靠近。再到后来,就连十大长老都不敢近她身,只敢远远地站着听候差遣。修为较高的羽岚和继承前任教主血脉的邀月尚且能靠近她的身侧。云瑶见了她也满是惧怕,只敢远远站在一边。直至此时,风凌才感觉到真正的孤寂。 “如果……如果你不愿意去,那么这柄剑就送给你了。”云瑶耳畔蓦地响起风凌的声音,其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叹息,更有一份深深的哀愁。 “好。”云瑶点点头接过剑。 看着她将剑收好,风凌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站起身说道:“今日还没去过月神殿,陪我去走走吧!” 月神殿。 云瑶在门口止住了脚步。风凌一人走进月神殿中,虔诚膜拜供奉在月神殿里的月神像。云瑶不知道风凌是何时开始信奉邪教神灵的,但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又不敢多问,只能默默看着。各项礼数完毕之后,风凌缓缓走出殿门。 她回头看了一眼殿中的月神像,低低地对云瑶说了一声:“不要让别人靠近这里。” “知道了。”云瑶点点头。 这是风凌每次都会嘱咐她的话,但是教中根本就没有人敢无事在这里闲逛。就算是有人,他们一看到教主也会立即避开。 风凌将披在外面的长袍脱下交给云瑶,只穿着那件贴身的法袍。这时,一阵微风拂过,湖水里透出阵阵寒气,风凌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越发显得单薄。云瑶向后退了几步,走到月神殿门口,警惕地看着周围。风凌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纵身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湖面泛起的涟漪渐渐平息,湖水慢慢平静了下来,水下没有丝毫动静。 云瑶抱着剑,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她心中有些担心,却没有任何办法。自从风凌修炼了禁术之后,只有这样子,她才能平息自己身上越来越重的邪气,还有自己心中不断加重的戾气。 大约一炷香后,风凌从水中跃出,落在月神殿前的石阶上。云瑶急忙跑下去,将长袍披在她身上。风凌身上的邪气散去不少,但是面容也更加憔悴了。她嘴唇发白,嘶嘶吸着气,伸手将湿漉漉的长发拧干,穿好了那件象征玄晖圣教最高权力的明尊流火纹长袍。 沉默了一会儿,风凌带着满身疲惫轻声说了句:“我有点乏了。走吧!”说完,径直向天阙宫走去。 云瑶抱着剑匆匆跟了上去。 天阙宫。 风凌面色苍白,披着一件貂裘依在榻上。火盆就放在榻前。云瑶不敢多说什么,静静地坐在一边陪她烤火。 看到坐在一边发呆的云瑶,风凌问道:“云瑶,若哪天我变得嗜血,滥杀无辜,你会不会杀了我?” 云瑶愣了一下,陷入沉默,随后摇了摇头。 看到她这样子,风凌却笑了起来,忽地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生何欢,死何憾?如果真的那样,我希望我能死在你手里。” 云瑶闻言,抬头看着她久久不语。 “好了!我有点累了。”风凌的脸色依旧苍白,她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丝倦意。 “嗯。那我先走了。”云瑶起身,准备离开。 “今晚你就留在这里陪我吧!” “啊?”云瑶有些不解。 “我一个人睡不着。”风凌面露难色。 云瑶又坐了下来,轻声道:“好。” 四个月后。七月初。月神殿。 “教主。”门外有人禀告,“左护法有事请见教主。” “倒是稀奇,这次还有人通禀。”风凌冷冷应了声,随手将手里的羊皮卷扔到一边,吩咐道,“进来吧!” 羽岚走了进来,看到地上被她扔掉的羊皮卷,弯腰伸手捡了起来,笑着问道:“再过十几日便是中元节。到时候你要下山去走走么?” 风凌拿起另一本书,随意翻看了几眼,冷冷回应道:“我可不记得当初你说过中元节可以下山。” “央嘉城城主沈焕请我前去央嘉城为他破解噩梦之障。”羽岚解释道。 “倒是有趣!堂堂圣教护法大人竟然亲自去给一个城主破什么噩梦之障。就不怕天下人嘲笑圣教只做些走方郎中的事?”风凌不疾不徐地整理着地上的一堆书卷,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他只是请你,又没要我去。” 羽岚将手中的羊皮卷一卷,放在桌上,补充道:“恰逢中元节,到时候会有大批的信徒前往央嘉城朝拜月神。毕竟与圣教有关,也带你去看一看。” “哼!”风凌冷笑了声,扔下手中的书,又说道,“真是可笑!圣教总坛在月鉴山,这些信徒却跑到央嘉城朝见月神。他沈焕是不把圣教放在眼里!?” “这是圣教建立之初便来定下的规矩。圣教的发源地正是在央嘉城。”羽岚正色说道,“沈家占据央嘉城,掌控南陆大半的商贸往来,不容小觑。” 风凌起身拂袖出门而去,边走边说道:“随你吧!我懒得理会这些事。” 在她经过身边时,一股浓重的邪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掠过了羽岚的身边。 羽岚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羽岚,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云瑶低头从羽岚身边匆匆跑过,放缓脚步抬头看了眼羽岚,眼神古怪,随即又低着头跟着风凌跑了出去。 半月后。央嘉城。恭月楼。二楼暖阁。 “云瑶,邀月和羽岚都去了央嘉城城主沈焕的宅邸?”风凌倒了一杯茶拿在手中,却没有喝。 云瑶看见她手中茶杯里的水正在微微沸腾。 风凌注意到云瑶看着自己,随手把茶水往地上一泼,将杯子扔在桌上,厌恶地说道:“真是无趣。” “他们说一点小事不需要劳烦教主亲自前去,所以就自己走了。”云瑶轻轻应了声,又问道,“姐姐,我们要不要下去走走?” “不用。”风凌摇摇头,转头看着窗外,随口问道,“那个央嘉城城主沈焕是什么人?” “南陆两大家族之一的沈家家主,也是央嘉城的城主。” “哦?”风凌似乎对这人有些兴趣,“就是那个号称坐拥半个南陆的沈焕么?” “嗯。” “倒是有些意思,我记得去年继任仪式上风家的人来了不少,倒是沈家只来了两个人吧?” “是。”云瑶点点头,“当时沈家说沈焕事务缠身,不便前来。” 风凌冷哼了声,说道:“什么事务缠身不便前来,都是借口!派了两个下人过来敷衍,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云瑶听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临街的窗外。窄小的街道上正有数千虔诚的圣教信徒排成一列长队朝着央嘉城中央的月神雕像缓步而去。如此浩大的场景在北陆也是少见,没想到在南陆却是每年都有。 风凌瞥了一眼窗外,不屑地哼了声,又说道:“说起来,沈焕真的是中了噩梦之障?” “嗯。”云瑶点点头,“听说沈焕这半个月来不敢久睡,浅眠度日,就怕被梦魇缠住迷失在梦境中。刚在楼下还有人说近几日见过沈焕,看上去消瘦不少。” 风凌想了想,说道:“可能是被人下了梦魇之术。” “以沈焕的地位,怎么会中了梦魇之术?” “这就得问沈焕自己了。”风凌忽然想起书中的记载,又说道,“也可能是被人下了蛊。” “下蛊?” “嗯。”风凌点点头,“关于蛊毒,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也只是猜测。不过我认为这件事应该是沈焕身边某个人做的,想吓吓沈焕而已。” “姐姐你怎么知道的?也有可能是仇家所为啊?!” 风凌冷笑了一声,说道:“沈焕这样的人仇家自然不少。然而我若是他的仇人,找到了下手的机会又何必给他留一线生机呢?” “也是。”云瑶点点头。 “沈焕有几个子嗣?” “就只一个女儿,沈絮。” “哦?”风凌有些出乎意料,“倒是我想多了。” 云瑶倒了一杯茶,放到风凌面前,“姐姐,喝茶。” “嗯。”风凌此时倒是欣然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姐姐,要不要下去到外面走走?” “算了。”风凌看了一眼窗外,“这里是月神的央嘉城,不是我的。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好。”云瑶轻声应道,“等他们回来我们就回月鉴山吧!” “嗯。”风凌闻言,脸色一沉,不再多言。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风凌虽然脾气越来越古怪,但对云瑶还是相当好的。只是风凌频繁的喜怒无常让云瑶感到心累。 “剑已经送出去了?”风凌突然问道。 云瑶这才想起几个月前的事,忙回应道:“你和我说的当天我就已经找人送下山去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送到他手里。” 风凌突然笑了笑,说道:“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希望那柄剑永远不要到他手里,那样或许没有任何牵挂。可惜晚了……” “姐姐放宽心。毕竟天下这么大,找人也需要时日。” “也是。”风凌叹了口气,“无论找到与否,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 “是。” 风凌喝了口茶,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 忽然听到珠帘外有人影走动,风凌的脸色瞬间变了,厉声问道:“谁在外面!?守在外面的人呢?”刚说完,风凌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月神殿,恭月楼这样的地方有人走动是很正常的事,自己住在天阙宫一年多,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陌生人了。 外面的脚步声逐渐消失,风凌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心中一阵悸动。俄而,外面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又在珠帘外停住了。风凌强忍住心头各种思绪,闭上了眼。 “风凌?”门外的人轻轻唤了一声。 “姐姐。”云瑶听到声音,有些欣喜,在一旁提醒道。 风凌有些疑惑,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色,冷冷问道:“外面是谁?” “这柄剑是你让人送给我的吧?”珠帘外的人从背上解下一柄剑,拿在手里。 风凌睁开了眼,目光带着几分冰冷。她一挥手,那柄剑立即出鞘飞进了珠帘,撞得珠帘劈啪作响。 “剑还是那柄剑,可惜剑的主人已经不在了。”风凌端详着长剑,伸手轻抚剑柄,突然笑了笑,但声音还是冷冰冰的,“我只不过是替这柄剑的主人将剑送还给你。” “剑的主人呢?” “死了。半年前就死了。” “她是怎么去世的?”外面的人又问道。 风凌倒了一杯茶,小啜了一口,回道:“她一直想找一个人,可惜找遍了整个北陆都没有找到。后来……后来啊,她被关了在一个地方很久很久,于是她选择了结束了自己生命。临终之前,她让我把剑带给你。” “多谢相告。”珠帘外的人道了谢,转身准备离开。 “唰”的一下,只听见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哗啦”一声,缀着珠子的绳子断裂,玉珠滑落在地上,四处滚动。“叮”的一声脆响,两柄剑最终还是交锋了。 风凌的身影再度回到暖阁里。灵凝剑深深嵌在楼板里,剑鞘被扔在一边。 “你走!”暖阁里的人蓦地咆哮起来,剩下的珠帘因为刚才她出入时带起的劲风而互相碰撞,发出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我不想再看见你!” 谢问川怔了怔,上前拔起那柄被钉在楼板上的剑收回鞘中,又不急不缓地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珠帘前的地上,“这样东西还是还给你吧!” “唰”的一声,那样东西如之前的剑一样飞到了她的手里。风凌接过东西一看,是封书信,纸张的折痕处已经有明显的破裂痕迹,显然这封信已经被翻看过很多次了。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信纸,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么熟悉的字迹。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然而越往下看她的眉头就紧锁一分。 “见字如面。汝阅此书,吾已与世作别。身无长物,仅存一剑,且予你留念。莫道红尘远,浮华皆已休。风凌手书。” “这是你的字迹。”谢问川说道。 “不可能!我根本没有写过这封信!”风凌把书信往地上一掷,气愤地说道,“这是什么?!” “我在柳州等了你一个月,你没有来。我又去青澜城找你,却根本没有发现你的踪迹。直到半月前有人把这封信和剑一起送到柳州。” “你就没有想过来南陆!?” 谢问川的语气显得很平静,他说道:“你失踪数月,突然又托人送来这个,你要让我去哪里找你?” “是你让我来的这里。”风凌拿出一个锦囊扔出珠帘外,“你有什么说的!?” 谢问川捡起来一看,是一年前在青澜城分别时自己给她的,如今已经有些褪色。摸了摸,里面应该还装着纸条和那支簪子。他打开锦囊看到字条时,眉头微皱,说道:“这……我真的不知道!” 风凌眼中含泪,冷冷点点头,一个字一个说道:“好!好!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看错你了。”说完,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的风凌在半年前就死了。” 风凌将谢问川给她的信捏在手心里,瞬间化为灰烬,她闭着眼说道:“云瑶,我们走!” 珠帘裂开一条缝,风凌脸色苍白,走了出来。跟在后面的云瑶看了看风凌,又看了看谢问川,脸色古怪,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谢问川想拉住风凌,却被她挥手挣脱。风凌回手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头也不回走下楼去了。云瑶停步回头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风凌,也不好多说什么,跟着她走了下去。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谢问川无奈地叹了口气。一直想着她离开的背影,谢问川不曾注意到她身侧浓重的邪气。就在刚才她用剑刺他的一瞬间,周围数十丈都能感觉到,有一股吞噬一切的邪气扑面而来。就像她眉心处的印记,这辈子都不可能褪去了。 此次来南陆,谢问川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并不想与邪教发生正面冲突,但是当在恭月楼看到她的一刹那,或许,目的已然改变。 三日后。月鉴山。天阙宫。 “姐姐,你应该知道那封信和那个字条都是假的吧?”直到回山后,云瑶才敢问。 “当时我就知道。”风凌放下手中的书,神色不变。 云瑶自责道:“都怪我,如果当时在青澜城能想到字条是假的,事情也许不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不怪你。这是命。”风凌微微一笑,拉起云瑶的手,安慰道,“若是有人一定要想我来南陆,我们怎么逃也逃不掉的。” “姐姐,这话……” “怕什么?”风凌不屑地哼了声。 “姐姐,那你前几天在央嘉城为什么那么说?” “我就想气气他罢了。”风凌不怀好意地轻笑了一声,随后眉头又是一皱,“不过……不过我也希望他不要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 “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不是么?”风凌叹了口气,又说道,“在恭月楼,我故意试了试他的修为。这一年里我们的变化都很多。他的修为我已经看不出来了。恐怕已经到了禹清境。” “禹清境?!”云瑶感到前所未有震惊。 风凌看着云瑶,眼神里说不出的无奈,说道:“我现在这样最多也只能和他打个平手。” “姐姐,我觉得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云瑶劝道。 “你说的也对。若是他来月鉴山,我自然会跟他解释清楚。若是他不来……那就不来吧!”风凌有些无奈的坦然。 “姐姐……” 风凌伸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又说道:“好了。赶了三天路,我有些乏了。” “那……好吧!”云瑶无奈,“我先走了。” “嗯。” 第三十八章初战 半月后。月鉴山。天阙宫。 半个月不曾出现的邀月走进了天阙宫,看到风凌一个人坐在殿中。 “你怎么来了?”风凌看到来人,未感一丝惊奇。 邀月似乎早有预料,直接说道:“姐姐。那位谢公子在山腰的破屋住了十来天了。” “哦?这关我什么事?”风凌看了她一眼,冷冷回了句,“闲人想要在月鉴山生事,护法大人在干什么?按照规矩,外人没有允许是不能进入月鉴山的吧?” “是。”邀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知道了就去吧!”风凌懒懒地挥挥手,“从央嘉城回来半个月来还没安静过。我要去月神殿清静几天,这些日子里有什么事你们自己看着办。”说着朝着月神殿方向的门走去。 听了风凌的回答,邀月怔怔的出神,直到她离开才反应过来,连忙回道:“知道了!”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羽岚从门外进来,想是一直在门外候着。他开口便问道:“邀月,你问的怎么样了?” “你来了。”邀月看了一眼羽岚,无奈地回了一句,“如你所言。” 羽岚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就按你所言说了一遍。她也不知怎么了,就让我看着办。”邀月有些疑惑,“不过这样也好。” 羽岚看了看门外,问道:“她人呢?” “她说要清静一下,一个人去月神殿了。” “和她在一起的那个云瑶呢?” “她?这几天就没有看到她,不知道去哪里了。也许现在也在月神殿里面吧!”邀月微笑着摇摇头,“别管她了!既然此事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也省去不少麻烦。此事就劳烦护法大人了。” “此事我自有打算。”羽岚点点头,说道,“我要调用铃澈的人,暂时不能让她知道。事后还需要你去安抚她。” “铃澈?”邀月心中一番盘算,点点头说道,“也是。不过,毕竟是铃澈**出来的人,若是伤亡太大不好交待。你确定要这样?” 羽岚笑了笑,信心十足,大步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无需你多费心。明日一早你派人下山收尸就是。” “好。”邀月虽然这么说,却笑着摇摇头,“怎么我总觉得你会失望啊!?” 当日夜里。 月鉴山的山腰处有一座破旧的院落。它原本是圣教用来给那些上山朝见教主之人途中休息之所,但由于新任教主性格古怪不愿见人,半年多来无人打理,渐渐废弃。然而十几天前,这里却突然有了人迹。每天夜里,隐隐约约的火光映着别院残破的院墙,显得有些落寞与无奈。只不过今晚的火堆边又多了两个人影,正是江逍和薛楚遥。 今夜正逢月末,是个无月的晚上,加之浓云蔽天,见不到半点星光。 “这已经是第二十个了。”仔细清点了周围尸体数量,江逍回到火堆边坐下,问道,“怎么会突然来了那么多人?” “师兄,他们都是一起的么?”一边的薛楚遥问道。 “看样子是的,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而且,他们身上都有这个。”江逍点点头,摸出一大把刻有明月流云纹的挂饰扔在地上,“怎么我们一来就出了这么多的事?”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今晚估计是不会消停了。”谢问川摇摇头,又说道,“你们无端牵扯入此事实在不妥,还是现在就下山去吧!接下来恐怕会有邪教高手。” “你一个人应付得了么?”薛楚遥问道。 “嗯。”谢问川点点头,“我自有办法。” “要不要我们在山下接应你?” “不用。你们两个随我来南陆,已经够辛苦了。” 江逍和薛楚遥两人对视了一眼,得出个结果。 “也好。”江逍说道,“我们两个即刻下山。到时候在央嘉城城东的客栈里等你。” “嗯。”谢问川站起身说道,“与其坐在这里枯等,不如今晚就上月鉴山问个清楚。你们切记,若是五天后我未到央嘉城,你们就直接回中州,不要在南陆耽搁太久。” “好。”看见他心意已决,江逍也不好意思再劝他,只能点头答应了,“谢兄,我们就先别过。” “我们先走了。”薛楚遥道别,跟着江逍沿山路下山去了。 东南宫殿。 “废物,都是废物!”在殿内久久等待消息的羽岚闻讯暴怒起来。 铃澈的手下跪在地上,慌忙回道:“护法大人。对方似乎已经知道我们要去,早已找好帮手在那里等着我们。” “废物就是废物,解释什么!?”羽岚一掌踹在那人胸口。 “是。”那人嘴角渗血,慌忙从地上爬起,却不敢多言。 “去叫上剩下的人。我倒是想见识一下。”说着,羽岚看也不看脚边的人,挥袖出门而去。 “所有的人都已在大门候命。”身后的回答很简洁。 羽岚没有理会,径直走向月神殿。 月神殿。 月鉴山的结界共有三层。山下的结界将整座山隐去,但是稍有修为或者是有圣教信物之人可以轻易突破。山腰处的结界虽非无人能破,但没有许可擅闯的人就会被困在结界中。北陆曾有传闻,邪教的第二道结界只有知虚境三重以上的人才能突破。至于山顶的结界是整个圣教最后一道屏障,至今也只有千年来中州两大门派中的个别人能够轻易突破。 月神殿虽是一处主殿,但是寻常教众能进去的只是供奉着月神像的前殿。后殿中的个别地方更是严禁除教主之外的人进入。就连羽岚这样的左护法也不敢擅自踏入。羽岚跪在月神像前祈求月神。刚才听到消息,他感到几分震惊,怕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然而心中更多的却是对一些事的肯定。 “啧啧啧!还真是听话啊!叫你去就去。”月神殿后殿里响起风凌冷冷的声音,彻骨的冰冷中透着一丝桀骜与不屑,“我倒是有点担心你会死在那边。”不知为何,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没过一会儿,风凌的身影便消失在月神殿中。 山腰。 江逍和薛楚遥两人刚离开不久,谢问川的身边突然多了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也许是因为身边没有帮手感到有些无措,他摇了摇头,又坐下了来,闭上眼定了定心神。面前的火堆突然被什么惊扰到了,“呼”的一声,火星四溅。 “身形未至就有如此气场,放眼邪教中,有这样能力的人至少是十大长老级别之上的人。总算是来了个像样的。”谢问川闭着眼,对身后的人说道。 “十大长老?哼!那群废物是不会来的。”远处一个声音冷笑着回答道,“对付你,就算他们一起上也没有这个胜算。” “原来是邪教的护法大人。”谢问川站起身,转头看向声音来处,“看来你是胜券在握了?” “不敢,只不过你是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说这句话时,羽岚的语气还是那么淡然,但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在他的身侧。 谢问川丢掉手里拿的烧火木棍,掸了掸袖子,笑着问道:“既然是我们之间的对决,那么旁边那些人又来干什么?!” “他们只不过是来帮你收尸。”羽岚回道。 “那么劳烦你帮他们收尸吧!”话音刚落,就传来剑气划破虚空而去的声音。 剑光回到鞘中之时,七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你似乎少算了一个人。”远处的羽岚轻笑起来。 “是吗?”谢问川身侧蓦地卷起一阵风,风中暗藏的剑气横扫周围十丈之内,“原来在这里。”说罢,他的手中又是剑光一闪,瞬间血溅三尺。 “这是……”羽岚冷哼了一声,只吐出这么几个字,显然他也没有料到,“倒是有点意思!” “护法大人,该你了。”谢问川负剑而立。 “几百年了,终于出现年纪轻轻修为进入禹清境的人了。”羽岚笑道,“两大门派那几个老不死的看到你这样恐怕也会慌吧!” 谢问川闻言,看着远处沉默不语。 “也罢也罢!就让我来会会你。”话音刚落,羽岚的身影消失在虚空中。 “好快的身法。”谢问川横剑身前,默念剑诀。 虚空之中只听见有人轻轻吟诵了一番,吐出这么两个字:“灵封。” “我只不过在这里设了个结界。免得不识相的过来打扰我们。”羽岚解释道。 “哼!”谢问川全神贯注分辨羽岚的位置,稍稍一顿拔剑朝着一个方向而去,一瞬而过的剑气贴着地面朝着前方涌去。 “自以我灵祭月神,月华流光降天地。”羽岚并指向天,顿时身边光芒大盛,照亮了他身边几丈方圆的地面,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结界,他口中轻呼,“月岚。” 剑气受到无形的阻挡,向四处散去。同时,对面的光芒也散去不少。 “你还未用全力。”羽岚冷冷说道。 “今日无月,护法大人也未尽全力吧!” “天殇。”羽岚身形变化,瞬间一道白光从云端泻下。 谢问川将剑一挥,剑指地面,笑着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耗灵巨大的法术一旦失败,施术者就会受到一半的伤害么?” “天殇之术,时至今日还未曾有人能破!” “是鬼灵?!”谢问川低低地惊叹道,“邪教之中竟还有这种禁忌之术存在?” “哼!”羽岚没有理他,只是轻哼了一声。 “这算是你最后的招数了么?”谢问川脸色一变,形势急转而下,握剑的手渗出一丝冷汗。 “羽岚,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虚空中传来一声女子的怒斥,“你私自修炼圣教禁术,这笔帐等我回去和你慢慢算!” “你终于准备出手了么?”羽岚一点也不惊讶,对着漆黑的天空高声问道。 此刻却并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看到脚下浮现出一个泛着白光的法阵,羽岚也不顾风凌究竟身在何处,对着虚空说道:“我只想告诉你,不要太高估了自己!” “哼!若是真的有本事你还是先把面前的人解决了吧!”女子的声音转瞬而逝,消失在虚无中。 谢问川冷哼一声,站在原地,右手持剑,左手捏着剑诀,“九幽归天!”一边是逐渐聚起的剑气,伴随着凛冽剑意,一边是法阵愈发明亮的光芒,阵中束缚的鬼灵即将脱身而出。两边势均力敌,胜负即分。 “原来是承云门的人!”羽岚有些惊奇。 “好了!都不要打。”沉寂的女声再度响起,从天而降的一股力量将两人隔了开来。 眼前,一袭白衣从半空中落下,倒在地面上。两人各自封住身前,直到劲风散去。 “凌儿,你还是来了。”羽岚笑道。 “哼!”风凌伸手撩开挡在眼前的乱发,看着羽岚,“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足够的本事!” 谢问川有些惊讶,喊她的名字:“风凌。” 风凌回头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哼!我说过,她已经死了!” “凌儿,我倒是想看你这次要怎么离开月鉴山!”羽岚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银制的额环。 风凌看了一眼那个东西,转过头去说道:“真是想不到,你竟然还能从水下找到这个!当时我真该毁了整个陵寝!” “你错了,在你来月鉴山之前我就已经找到了。” “哦?”风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那你怎么还要来找我?” “找不找你又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再说了,我对这个教主的位子又不感兴趣。” “呵!”风凌干笑了两声,接着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答应了故人,要找你回来罢了。”羽岚摇了摇头,“何况,我还和一个人有过约定。” 风凌冷笑道:“真是奇怪!想不出还会有谁不惦记着这个位子。” “跟我回去!”羽岚将额环戴在她头上。 “做梦!”风凌一把将额环扯下,“就算我死也不会跟你回去!” “也罢。但是你想过没?天阙宫里还有一个人呢……” 风凌突然想起云瑶,怒道!:“该死!” “你才来这里一年,当然不会知道。圣教在你来之前处于无主的境地将近半年,这里的人大多都已经听命于邀月。” “哈哈!”风凌大笑道,“若是我看不懂恐怕你早就将我废了。不过我还是奇怪,你明明就可以找人代替我,又为什么来找我!”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羽岚伸手拉起她。 “放开她!”谢问川持剑指着羽岚。 羽岚看着谢问川,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要带她离开!” “是么?”羽岚笑了笑,放开风凌,走到谢问川面前。 谢问川左手拔出另一柄剑,双剑相碰,发出一阵轻吟。他默念剑诀,双剑悬于虚空之中,发出两道耀眼的光芒。 “天地无常,唯道不灭。剑气合一,破汝诸邪。” “这是什么?” “灵缠。”风凌看准时机,并指一挥,一道白光射向双剑,又笑道,“羽岚,你就在这里陪这些东西慢慢玩吧!” “哼!”羽岚飞身而起,避退数尺,躲过迎面而来的剑气,衣袂飘飞,身形丝毫没有所停顿。 “圣教教众听令!不惜一切代价追杀两人!决不可放他们出南陆!”虽然身前的双剑不能伤及自己分毫,但受制于此,羽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一步步走下山去。 第三十九章百花 百花谷。 此处是南陆腹地中的一个小山谷,距月鉴山将近二百里。因为谷中四季如春,长年有花盛开才得了这个名字。山谷蜿蜒曲折,树高林密,人迹罕至。谷中有一条小河缓缓流过,河的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谷中开阔处是一片不大的平地,河的一边建着几座临河的高脚竹屋,都是南陆特有的风格。河的另一边是一片苍翠的竹林,其间夹杂着不少形态各异的花草。 “你们的运气可真好!”一个少女的声音突然响起。 听到身后的声音,倚在临湖水榭栏杆边的谢问川转过身行礼,说道:“多谢姑娘相救。” “不客气。”少女莞尔一笑,“那天去谷外采药,正好看见你和里面那位姑娘倒在路边树丛里,就顺路救了回来。” “在下谢问川。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叫我尘雨就行了。”少女微微颔首,眼神却有些捉摸不透。 “姑娘想说什么?” “那么,我就直说了。”尘雨笑了笑,问道,“里面的姑娘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一位朋友。” “哦?谢公子可知道她的身份?” “知道。”谢问川点点头。 尘雨又问道:“她是圣教的人?” 谢问川又点点头。 尘雨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河面,笑道:“这里是南陆。玄晖圣教在这里就是天。没有人敢违抗圣教的命令。看那位姑娘的衣着,恐怕是从圣教里逃出来的,那么……” 谢问川问道:“什么意思?” 尘雨笑道:“哈哈!看你吓成这样子。虽然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但是我估计现在圣教的人正在外面到处找你们。” “这个我自有办法。还请姑娘相告这附近可有什么名医?” “名医?”尘雨愣了愣,奇怪地看着他,又说道,“这里是百花谷,离城可远着呢!这下你没有办法了吧?” 谢问川一阵沉默。尘雨见他这样,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看看对面的竹林。”尘雨轻咳了两声,收敛了笑意,指着河对面。 “那是……” 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冷冷响起:“百花谷在南陆还能立足至今,全都依赖这山谷中的仙草奇花。” “师父。”尘雨听见声音急忙转过身,怯怯地行了礼。 中年妇人说道:“还不赶紧回去照看病人?” “是。”尘雨应了声,沿着走廊跑了回去。 谢问川打量着面前的中年妇人。只见她四十岁上下,面容清瘦,一身素衣,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谢问川正了正色,问道:“前辈是这百花谷的主人?” “我是百花谷第九代传人白草云。你刚才见到的姑娘是我的徒弟。也是她把你们救回来的。” “多谢前辈和尘雨姑娘相救。”谢问川行了礼,又问道,“前辈,我朋友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其实没什么。她身上的伤并不严重,休养几日就会痊愈。只是,她现在还未醒过来,却是有些奇怪。” “是。”谢问川还有些不放心,“前辈有话但请直说。” 白草云心里似乎有了底,说道:“她现在这样或许睡个三两日就会醒过来。也罢!你们暂且在我这里住上几日。若那姑娘并无好转迹象,你们再出去另寻他法。” “多谢前辈。” “不必!我不会白白帮人。”白草云却冷冷拒绝了,又说道,“这几日谷中缺几味稀缺药材。需要你出谷,到距这里二十里外寨子里的延寿堂帮我买一些来。” “何种药材还请前辈明示。” “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上面,你按这个来就行。”白草云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纸交给谢问川,又嘱咐道,“早去早回。” “是。” 百花谷周围地势险要,只有一条路通向外界。而那条路是一条从两山之中穿过的羊肠小道,两边都是几十丈高的悬崖峭壁。 离百花谷二十里之外有一个南陆土人的村寨,当地人叫做近风寨。近风寨虽然不大,但是在方圆几十里内也算是个重要的村镇。因为从央嘉城到月鉴山的路就横穿近风寨而过。每当圣教中有大事发生,总会有大批的圣教教众经过这里来往于月鉴山和央嘉城之间。 近风寨虽然是当地土人的村寨,但寨子里还住着一些六百年前中州大乱时南迁的北陆人,也是他们主持在这里建起了这个寨子。而这些人之中属于白石城风家的又占了多数。 村子沿大路而建,两边有几家不大的商铺。不过每逢到一些南陆重要的节日,街上总会多一些往来的商人在此处设摊吸引来往的路人。除了这些之外,寻常日子里整个寨子都是一片宁静。 “冒昧打扰,敢问寨中的延寿堂怎么走?”路边,谢问川向一个当地人打听消息。 那人打量了他一番,说道:“延寿堂?在寨子东北角,沿着这条路向前走,在第三个路口向右转就是了。” “多谢!”谢问川道了谢,朝着前边走去。 “等一下!”那人又喊道,“延寿堂这两日关门,现在没有人在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谢问川回过头来。 “昨天风家传信关闭了南陆各地属于风家的药铺。” “风家?他们有这么大的权力?” “你不知道?白石城风家,掌管着南陆近一半的产业。这个寨子也有大半是风家的。寨子里像延寿堂这样的药铺,还有铁匠铺、米店、绸缎铺以及很多的房屋土地都是风家的。屋舍平时分给寨子里的人居住,土地都给当地人耕作。” “那么除了延寿堂之外,这附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买药?” “离这里最近的是在八十里外的镇子。不过那里离央嘉城也没多少路了。央嘉城里的药店药材种类品质齐全,可比这乡下小药铺好多了。”那人记起了什么,又说道,“不过这两日风家人好像还未离开。你倒是可以去问问他们能不能破例给你些药。” “哦?敢问现在风家那些人在何处?”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寨子里应该有认识他们的人。” “多谢。”谢问川道了谢,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 不经意间,已经走到刚才那人说的延寿堂的所在。谢问川往巷子里一看,延寿堂竟然还开着门。只是店中并无人影走动。 “奇怪,不是说药铺已经关门了么?”谢问川嘀咕了声,随即朝着巷子里走去。 延寿堂确实开着门,店中只有一个年轻的伙计闲坐在门边上打着瞌睡。显然店里是没有什么生意。 “伙计,买药。”谢问川敲了敲门板。 正值半睡半醒的伙计被敲门声惊醒,一脸怒气,吼道:“今日不做生意!要买上别处去!” “既然开着门怎么不做生意?” “你管得着这么多么?”伙计耷拉着脸,没好气的看着谢问川。 “既然风家有命关闭店铺,这里怎么还开着门?” “你都知道了还问?!”伙计被问得不耐烦,跳起来走到柜台后整理起账本来,又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是出去另寻他法。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谢问川思索了下,提剑架在伙计颈边,说道:“这药今天我要定了。” “哎哎哎!大爷您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动枪的!”伙计想必是没见过这场面,吓得直哆嗦。 “按纸上写的拿药。快!”谢问川将白草云给他的纸交给那个伙计。 “这是……”伙计看了眼纸上的东西,随便神色一变,“是……是家主的印信!” “家主?风家?” “不不不!我替沈家做事。既然纸上有家主的印信,在下自然照办。” “哦?”谢问川将信将疑放下剑,拿过纸看了看纸上的印信,又递了回去。 “不过……” “嗯?” “在下本不该多问……但是……还是要问这位客官,您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张纸?” “你怀疑这是假的?” “不不不!”伙计连忙赔笑道,“家主的印信小的还是认识的。这纸上写了药材及其数量,小的自当照办。不过现在却不行。” “为何?” “昨日风家派来的人还未离开。寨子里还有不少风家的眼线。若是小的现在把药给了您,这个……”伙计面露难色。 “我知道了。”谢问川明白其中之意,又问道,“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入夜之后还麻烦您再来一趟!到时候小的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在后门等您。” “好。”谢问川料他也不敢欺瞒,转身出门而去。 刚入夜。 寨子里并无多少人走动,延寿堂处在偏僻之处,周围更是无人来往。谢问川依约来到延寿堂的后门,伙计也如约将一应药材备好守在门后。谢问川轻扣了门,立即有人将门打开。 “客官,这是您要的药材。”伙计将药递上,又掏出一封信。 谢问川看到信,问道:“这是什么?” “这封信里有沈絮小姐的印信。您要是遇到麻烦尽可以去央嘉城找她。” “这又是为何?” “具体的小的就不知道了。小姐之前吩咐过,若是见到您拿来的那个印信,需立即回报于她,并把这封信交给持印信的人。” “也罢。”谢问川见那伙计并不知晓其中内情,也不追问,“代我向沈小姐道个谢。” “您的话小人一定带到。”伙计堆起满脸笑容。 谢问川带着药,看夜色已深,在寨中也找不到个住处,就想去寨子外寻个无人的破茅屋暂住一宿。但是刚走到近风寨外,他就听到一些不寻常声音。 “驾——”一辆简陋的马车从路边树丛中的小路窜出沿着大路飞驰而来,向着央嘉城的方向赶去。 谢问川觉得驾车之人有些眼熟,就站到了路中间想要逼停马车。驾车之人吃了一惊,连忙勒住缰绳让马停下来。马大口喘着粗气,马头在距离他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谢问川伸出手轻轻搭在马脖子上,抚着它的鬃毛。 “原来是你!”驾车的女子见了拦车的人,轻叹了一声,说道,“先上来吧!有人追来了。” 谢问川见她并不像开玩笑,就上车接过缰绳,策马前行。 “你不是去买药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风凌擦了满头的汗,不解的问道。 “这不是么?”谢问川眼神示意放在一边的一堆纸包。 “噢。”风凌看了看,也不多问,随即又叹了口气,伸手捋着鬓边乌黑的长发,说道,“为了阻止你和羽岚,我不惜冒着危险挡开你们。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你的东西,还给你。”说着,谢问川解下灵凝交到她手里。 “倒是好久不见。”风凌双手捧剑,喃喃说道。 谢问川策马加速向前,又说道:“南陆的事情一结束,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风凌低头问道,右手拔剑,左手拿着那个从月鉴山上带来的额环。“唰啦”一声,剑锋从额环上削下一小块白色的东西。 “这是……” “噬灵蛊。蛊虫是对付邪教教主最好的东西。”说完,风凌深深舒了一口气,用剑尖将额环上正中央的宝石取下收好,将剑放回了鞘中。 “那块石头是什么?” “赤芒血晶。” “这就是传说中的邪教至宝?” “哼!”风凌冷哼了一声,“杀一人,聚一魂。玄晖圣教能在南陆立足仅是靠那些术法么?这块赤芒血晶原本留在月神殿下方的水里,吞噬了镜湖中无数魂魄,这里面积聚的灵力和怨气不是你我能想象的。凡是修炼教中禁术的,都必须要借助它的灵力。” “连你也学了那些禁术?” “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风凌一脸无奈,“我可不敢随意用那些禁术。稍有不慎就会被赤芒血晶反噬,变成赤芒晶石中的一缕亡魂。” 谢问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收好它。在你手里至少比留在邪教好。” 风凌看着他,突然笑出声来,泛着一股阴邪之气,说道:“哦哟?你可别忘了,我现在还是圣教的教主。” 谢问川转过头看着她,神色冷淡,说道:“你该醒醒了。” “你还以为我是风凌?”风凌叹了口气,半笑着说道,“跟你说过不止一次。风凌已经死了。” “好。我现在也不管你是谁。我问你,百花谷出什么事了?” “说了一堆废话,这事倒是忘记和你说了。你刚走不久就有人闯进百花谷,白草云护着我们两个逃了出来。” “是邪教的人?” 风凌皱着眉思索了一番,摇摇头,说道:“应该是,但却又不像。那些人不是冲着我来的。白草云似乎很在意她这个徒弟。一有动静就让我带着她跑了出来。”说着,她指了指躺在马车里的尘雨, “莫非是风家?” “风家?”风凌闭着眼回想着,“若是风家,他们怎么会没注意到我?” “也是。”谢问川一想,的确如她所说。 “莫名其妙趟了浑水,还真是不让人安生。”风凌叹了口气。 “对了,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在昏迷中么?” “不啊!只是近来没消停过,在百花谷只想偷得半日闲,好好睡了一觉罢了!” 谢问川一时不好说什么,只觉着被她耍了。 “哎,说起来,这是去央嘉城的路吧?央嘉城城主沈焕这人表面投靠圣教,背地里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出卖圣教的事。要是我看见他,肯定会把他捆了扔进央嘉湖里喂鱼。” 谢问川有些无语,过了会儿才问道:“白草云走之前有没有叮嘱你什么?” “没有。”她摇摇头。 “羽岚与你是什么关系?” “这个说来话长了。况且……现在……我还能不能相信你?”突然风凌冷冷地一笑,一股若有若无的邪气从她的周身散发出来,“要清楚。羽岚是圣教之人,我是圣教教主。你和我现在可是站在对立的两边呢!” 谢问川陷入一阵沉默。 风凌突然安静下来,侧耳一听,说道:“后面有人追来了。” “我去拦住他们。”说着谢问川就要下车。 “不必。”风凌伸手扒住马车边上,朝后观望着,说道,“我得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你送她去央嘉城,在央嘉城北门旁的那家客栈里等我。” “你有把握么?” “放心。南陆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再说这几个人和羽岚可是差得远,我一人完全可以脱身。”说着,风凌的身影就从他身侧消失了。 “哎?”谢问川回头看了看,有些不放心,但也不能停车下去追。 第四十章如期 马车一刻不停地沿着大道疾驶着。谢问川却未注意到,路边的树林里站着四个人。昏暗中,看不清四个人的脸,只能大概看出他们的衣着。 “这下子,风家和沈家这两个死对头怕是要打起来了。”其中一个红衣女子说道。 “无论最后谁赢了,都逃不过两败俱伤的局面。这样一来等于斩断了邪教的左膀右臂。”边上的青衫男子轻笑着说道。 “不过,这里毕竟是南陆。月鉴山若是知道了其中缘由恐怕就会想起我们了吧?二十年前的教训还在眼前。”红衣女子提醒道。 “无妨。月鉴山现在自顾不暇,风家和沈家的事只会两边施压折中解决。他们哪有闲心来管我们?!” “也是。”红衣女子点了点头,轻笑了声。 “你们就不觉得她有点像一个人吗?”青衫男子又说道。 “你说谁?”红衣女子问道,“谢问川?他像谁?” “不是。另一个。你们就不觉得她有些像溟湫么?” “我们又不曾见过溟湫。”旁边,另一个男子说道,声音冰冷。 “哎哟!我们倒是忘了姜公子可是魔族少主。见识远非我们凡人能比。”红衣女子打趣道。 “不敢不敢。”青衫男子知趣,却也嘲道,“可比不过苏姑娘慧眼,寻得一个如意郎君。” “你!”红衣女子瞪了他一眼,似是被说到了痛处,红着脸一跺脚匆匆走远了。 中年男子低声问道:“赤敛,她不会是看上某个人了吧?” “不知道。”身侧的人摇摇头,语气依旧冷冰冰的,不带有任何感情。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那个叫赤敛的人没有理他,转过身去追红衣女子。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招呼了剩下的人,转过身也离去了。 两日后。将近午时。央嘉城。 可怜的马在离城门十里外的小土坡边口吐白沫,猝然倒地。马车中的尘雨早已醒来,看到这种情况倒是很自觉地提出会跟着谢问川步行到央嘉城。于是,两人弃了马车,拿着风凌放在车里的包袱,徒步向央嘉城走去。途中尘雨并没有多问什么,似乎对百花谷中的事了然于心,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然而刚走出三里路,尘雨突然跪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问川回头,伸出一只手示意要扶她站起来,又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病了……”尘雨伸手捂着口,苦笑着摇摇头,然而一阵更剧烈咳嗽打断了她的话。 “走吧!”她勉强站了起来,却又再次坐倒在地。 谢问川伸手搭在她的右手的手腕上,问道:“是天生的气息阻塞?” “不是。”尘雨摇摇头,“听师父说是我小时候掉进了一个寒潭里,冻伤了经脉,怎么也治不好。只能靠吃药暂缓病情。” “原来如此。”谢问川微微点点头,“你稍微忍着点。”说罢,他一手抵在她的颈后,将一股灵力注入她的体内。 尘雨紧蹙的眉头舒展了几分,只感觉到一股和煦的气息从颈后传来,慢慢化解了胸中积压的疼痛感。但是同时又有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各处经脉传来。 “呃……好痛!” “不要乱动。”身后传来一声警告,“忍着点。” 尘雨听话地不再发出声音。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和煦的灵力在她体内流转过一个周天。刚才的不适都完全消失了。 “感觉怎么样?”谢问川问道。 “好多了。” “那就好。”谢问川点点头,“本以为你受不了灵力冲击身体各处的痛楚,没想到你竟然能忍下来。” 尘雨讷讷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现在可以走了么?” “嗯。”她点点头。 “那好。走吧!”说完,谢问川转身替她拿起包袱,朝着央嘉城的方向走去。 尘雨见了,紧紧跟了上去。 央嘉城北是一个巨大的湖——央嘉湖,央嘉城也是因为这个湖而得名。陵川从湖的东南角流入,在东北和西边处各分出一条支流,分别流入东海和沧溟海。央嘉湖北边就是就是风音山。 由于央嘉湖特有的气候,这里生长有一种叫做“风霜草”的植物。据说,这种草只长在央嘉湖周围,有解百毒的功效,一直都是柳州柳府“凤鸣丹”的材料之一。不过,正因为其能解毒,因此几千年来被大量采摘。如今,已经难得采摘到大量的风霜草了。 至于央嘉城,这里本是当地土人的聚集地。当年北陆第一支商队穿越风音山到达这里时,就开始在央嘉湖畔建起了营地。数百年各方势力的营建使得这座城的规模丝毫不小于北陆那些大城池。如今城中的居民不仅有身着当地服饰的土人,还有大量的北陆人。 沈家与风家不同,他们原是北陆的商人,在经商途中于央嘉城定居。之后几百年的繁衍生息以及从不间断的商贸往来使得沈家在此法家,富可敌国。南陆近半产业,包括近乎整个央嘉城都是沈家的。现任的央嘉城城主正是沈家的家主沈焕。 央嘉城东门。 “我们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大圈来东门呢?”尘雨问道。 “在百花谷袭击你的人恐怕和邪教脱不了干系。既然惹上了邪教的人,还是小心为好。”谢问川看了看城门边上的告示牌前围着的人,又说道,“之前我约了人在城东,先去见他们。” “好。”少女点点头。 朝暮客栈。 “请问这里是否住着一对北陆来的年轻兄妹,两人出门都带着剑?”柜台边,谢问川问店掌柜。 掌柜的也不翻看账目,直接说道:“这位客官,真是对不起。本店这几天来了不少人,要说有男有女又是带着剑的北陆年轻人少说也有十几个,不知道客官要找的是哪两位?” 谢问川有些疑惑,追问道:“最近来了不少人?还都带着剑?” “没错。”掌柜回道,抬头打量了一番谢问川。 “是穿着一样的服饰么?” “这倒不是。”掌柜了仔细回忆了一番。 谢问川刚想问什么,正在这时,楼上下来一个人,正是江逍。 他向谢问川喊道:“谢兄,这边。”说着,又伸手示意他上楼。 “好。”谢问川朝他点点头,又对掌柜说道,“麻烦了。” 掌柜的和气地笑了笑,应道:“不客气。客官还请自便!” 尘雨也不多话,默默上了楼。两人跟着江逍来到他房里。 “谢公子。”一直候在房间里的薛楚遥看见三人进来,起身打招呼。 “薛姑娘,有礼了。”谢问川回道。 “这位是……”薛楚遥看到谢问川身后的女子,不禁问道。 “百花谷的弟子,尘雨。” 江逍微微一思索,说道:“百花谷?那里离月鉴山将近有两百里路,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中途出了点事,在那里耽搁了几天。”谢问川没有做过多解释。 江逍见他不愿多讲,也就不再追问,又说道:“我们原本准备今日离开南陆,没想到你这就来了。月鉴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来话长。日后若是有时间再慢慢说吧!” “既然如此,罢了。”江逍有些失望。 “城门外贴的告示是什么?”谢问川问道。 “是沈家今早发的命令。从今天开始,直到三天后,央嘉城东西两个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南门只许出不许进,北门直接封闭。” 谢问川听了有些不屑,说道:“从月鉴山至此快马加鞭不过是两日路程,月鉴山的命令沈焕能拖延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也是。几日后才发下封闭央嘉城的命令,沈焕也是胆大。”江逍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个沈焕究竟是何许人。 “谢公子是准备与我们一道回中州么?”薛楚遥问道。 “不。我这次来,只是想请你们把她带到柳州城。”说着,谢问川指了指身后的尘雨。 “嗯?”尘雨闻言有些惊愕。 谢问川接着说道:“昨夜有人从百花谷一路追杀她。这些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想她还是暂离南陆比较好。另外,她体内气息阻塞。如果不经常从外给她运气就会气竭。我想让柳荫帮忙看看,或许她有什么办法。”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在南陆还有些事要办,会耽搁些时间。估计半月后会回去。” “既然如此,那么就按你说的做吧!”江逍说道。 “将这东西给柳荫。”说着,谢问川拿出一支簪子,正是当时在试剑山庄他交给风凌的那支,“她看了就会知道。” 薛楚遥接过簪子看了看,点头应道:“好。” “半月后我会到柳州找你们。你们若是无事,就先在柳州暂住一段时间吧!” “好。”江逍点点头。 薛楚遥又转头问尘雨:“尘雨姑娘,你能坚持到柳州么?” 尘雨怯怯地看了看他们,点了点头。 “路上若是她气息阻塞,就需要旁人助她运气一个周天。切记。” “知道了。”薛楚遥一一记下。 安排完一切事宜,谢问川又问道:“近日央嘉城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刚才听客栈掌柜说似乎有不少北陆修真门派的弟子来到此地。” 江逍也有些困惑,回道:“的确。昨日我们还见过他们,都是乔装改扮过的。我们也没能搭上话。想来应该是与邪教有关。今早我们在城里就听到了一些传闻,说是邪教内部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前天夜里沈焕还带了一队人马连夜出城赶去月鉴山了。我们本以为是因为你去月鉴山的原因,不过回想起来应该不是。” “沈焕前天夜里带人去了月鉴山?” “不错。怎么了?” “这个时间确实有点微妙。”谢问川直觉如此,却也说不出为什么。 “南陆两大家族与邪教的关系本就不清不楚。风家偏安邑州一隅,不曾露过脸。倒是沈家,坐拥海月港和央嘉城,私下又与北陆往来,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薛楚遥的话里有些抱怨的意味。 谢问川细细一想,说道:“这么看,也许封闭城门并非邪教的意思。” 江逍有些不解,忙问道:“怎么了?” “也许是我多想了。”谢问川说道,“江兄、薛姑娘,还请两位尽快启程。” 两人看他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也就应下了:“那好。我们下午就启程回北陆。” 薛楚遥又回头问尘雨:“尘雨姑娘,你看如何?” “随你们。”尘雨的脸上浮现出丝毫不介意的表情。 谢问川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说道:“那好。尘雨姑娘,现在开始你就跟他们待在一起吧!我先走了。” “谢兄,保重。”江逍问道。 “你们也是。后会有期。”谢问川回了礼。 “后会有期。”两人回道。 谢问川点点头,沿着来路匆匆离开了。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处,房中的三人一时陷入尴尬。 薛楚遥问道:“师兄,我们如何前往柳州?” “师父虽教授过一些御剑之法,照你我修为也可以驾驭。但是尘雨姑娘气息阻塞,若是御剑而行,受罡风刺激会加重病情,只能雇马车从陆路回柳州。就算日夜兼程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半月时间虽说不长,但南陆的邪教高手众多,他一个人在这里真的没事吗?” “不会。依他现在的能力,若遇上邪教的人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也是。”薛楚遥一想,点了点头。 “师妹,你带尘雨姑娘去换一身衣服。我出去雇一辆马车。我们下午就启程!” “好。”薛楚遥点点头,转身对尘雨说道,“尘雨姑娘,跟我走吧!” “噢。好!”尘雨听话地点点头。 两人出了门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第四十一章赤凰 日渐薄暮。央嘉城北部。临湖客栈。 看见门外进来的人气度不凡,站在大堂中的客栈掌柜立刻迎了上去,问道:“这位客官,有什么需要的?” 谢问川看了看客栈里面,问道:“掌柜,请问今日有没有一个身穿白袍的年轻女子来过这里?” “年轻女子?”掌柜想了想,回道,“不曾有。” “那这附近还有没有什么客栈?” 掌柜一听,脸色微变,将谢问川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客栈?城北就只有小店一家!若是说其他的,也就只有城南和城东有客栈!” 似乎对这里还算满意,谢问川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准备两间上房。” “这位客官,实在对不起。”听见他这么说,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这几日住店的人实在是太多,小店只剩下最后一间客房了。客官您还要吗?” “罢了,一间就一间吧!再准备些饭菜,送到房间里。” “好嘞!赶紧准备饭菜打扫房间。”掌柜吆喝道。 两个跑堂的伙计听了分头准备去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房间和饭菜都已准备齐了。 “客官。二楼最西边的房间。您请!”小二迎了上来,示意他上楼。 谢问川拿出一锭整银扔给掌柜的,说道:“房钱和饭菜钱。多的就给你了。” 掌柜的接过银子,掂了掂,笑着说道:“哟。客官,这银子都够把小店包下来的,是不是……” “别多话。”谢问川冷哼了声,走上了楼梯。 看着他走上楼梯,掌柜把银子小心地收了起来,心中暗暗窃喜,这回可算是大赚一笔。 二更天。 客栈其余房间的烛火都灭了,唯有二楼最西侧的房间里仍旧亮着。“啪”的一声闷响从屋顶上传来。房间的窗户突然被人打开,一阵风吹得烛火摇曳。屋顶上,夜风吹得两人的衣袂摇摆不定。 看清了来人,谢问川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嘘!小心惊动了其它房间里的人。”风凌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你受伤了?” “没事。还死不了。”风凌摇摇头,“先扶我下去吧!” “好。”谢问川拉着她纵身一跃。 两人到了房间里。谢问川这才注意她身上左侧的白袍早已被鲜血浸透,长袍下摆处还不不断淌出鲜血。她的嘴角处还沁出了不少血丝。 “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说着,谢问川找出随身带着的一些伤药。 风凌面色苍白,轻笑了声,说道:“好个沈焕!表面站在圣教这边,暗中竟然和青辰门有联系。” “你这些伤……” 风凌擦了擦嘴角的血丝,轻描淡写地说道:“放心。这些血大多数都是别人的。都只是些外伤,不要紧。我的自愈能力比一般人强。只不过被符箓之术伤到了,现在左肩膀还隐隐作痛。” “青辰门的人也在南陆?” “刚进城的时候一时没注意遇上了他们。大约有十来个人,以前不曾见过,看身手也不是很出众,现在应该都住在央嘉城的客栈里。他们倒是不傻!我引着他们往城外走,他们却没上当。一出央嘉城,这些人肯定会被圣教的人发现。” “这些先都不说了。先给你疗伤吧!” “嗯。”风凌点了点头,“先帮我把外面的长袍脱了吧!” 脱去外面罩着的长袍后,谢问川才发现她左肩连同左臂上的伤势十分严重。贴身的衣服都已经碎裂成小块,与血肉混在一起,有几处地方已经深可见骨。 “看样子这身法袍是废了。”风凌叹了口气,说着一把扯下了左袖。 “我帮你把衣服碎块取出来。” “好。”风凌倒也没推脱说要自己动手。 谢问川找来一支竹签,小心地将那些碎片挑出。当最后一块碎片被取出,风凌深吸了口气,发出了“嘶”的一声。 “痛么?” “算不了什么!”风凌仔细看了看伤口,神色淡然。 谢问川寻来一些布条,说道:“先把伤口包扎了吧!” 风凌伸手接过其中一个看了看,突然盛怒,用力往地上一掷。瓶子受了重击,化为一地的碎片。药粉也撒了一地。 谢问川愣在原地,不解地说道:“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风凌站起身,冷冷问道。 “你怎么了?” “初到南陆,我想你念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忘了你,你又出现了。谢问川,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 “凌儿……” “当初我很天真地以为你不会骗我。我相信你,我对你深信不疑。但我换来的是什么?是一次次遭罪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风凌冷笑了声,泪水开始模糊她的视线,声音也有些哽咽,“我一度想死,我以为我死了就能得到解脱。但是你、云瑶和羽岚,还有邀月、铃澈,是你们!是你们把我拉回这个现实里!我能做什么?!” “凌儿,跟我回北陆吧!” “回不去了。”风凌摇摇头,后退了两步,脸色渐渐变得冷漠,“有些事不是我想改变就能改变的,也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可能这就是命,我的宿命。” “那我问你,你信命么?” 风凌点点头,说道:“我信。” “那么,你相信命由天定么?” 风凌的眼神开始有些迷茫,陷入沉默之中。沉默了许久,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好了。我知道你受的苦。”知道她想说什么,谢问川也只能摸摸她的头安慰她,“先把药上了吧,肩上的伤口又在流血了。” 风凌紧紧抱住他,一边喃喃自语道:“在青澜城我为什么会那么傻?连累云瑶被困在月鉴山……” “无论怎么说,这件事我都有责任。”谢问川抬看着风凌的脸,“我会替你去月鉴山把云瑶带回来。” “不,我要自己去。”风凌眼神坚定,“还有些事,我要亲自问羽岚。” “好。就算你要自己去也要先养好伤。听话,先把药上了。” “嗯。”风凌拭了眼泪,点点头,听话地坐了下来。 谢问川将另一瓶子里的药粉尽数倾倒在伤口上。 “嘶——”风凌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点痛,先忍着。” “嗯。”风凌微微侧过头,避免看到伤口的情形。 “啪啦”一声,捏在手里的桌板被捏了个粉碎。 将最后一根布条扎紧,谢问川说道:“好了。” “谢谢。”风凌红着脸说道。 “你的衣服都已经破了,要不要我现在出去帮你买一身回来?” “不用。在月鉴山时我就准备了。马车里的包袱里有换洗的衣服。你应该带过来了吧?” 谢问川忽地觉得风凌有些可爱,说道:“那我给你去拿。” “好。” 来央嘉城时匆匆忙忙,谢问川不曾注意到马车上的包袱里装着什么,现在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套衣服,样式与她身上穿的一样,都绣着玄晖圣教的明尊流火纹。 “你……转过去,我要换衣服了。”风凌接过衣服,怯怯地说道。 “要不要给你倒一些热水?” “太晚了。我不想惊扰到别人。” “那好。”说完,谢问川出了房间,将房门关上,背对着站在走廊里。 “吁。”风凌呼出一口气,麻利地将身上被血污沾染的衣服脱去,又擦干净了身上残留的血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好了。你进来吧!”风凌轻声喊道。 “都好了么?”谢问川问道。 “嗯。” 谢问川点点头,转过身开了门进到房内。风凌的脸色依旧苍白,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 她朝谢问川笑了笑,说道:“明天陪我去月鉴山好么?” “不需要再多休息几天么?” “不用了。不过是一点外伤,没事的。”风凌摇摇头,“时间拖得太久,我不放心。” “你还是留在这里好好休息,明日我先去月鉴山看看。” “嗯……”风凌正想说什么,忽地抬头看到窗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厉声问道,“是谁在外面?” 话音刚落,风凌感觉到一种前所未见的灵力从对面的人身上呼啸而出,整个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令人感到呼吸困难。似乎是感觉到了危险,在她体内压抑了许久的邪气也瞬间破体而出。 周围都静悄悄的,整个房间里充满了凝重的气息。两道光随即一前一后飞出窗外。与此同时,央嘉城北边的城墙之上,十几个黑影朝着东北方的央嘉湖飞去。 央嘉湖。 在央嘉湖南部的湖面之上,两人终于追上了那个窗外的那个人。今日无月,凭着湖水的反光,依稀可以看到远处央嘉湖中的苍翎洲。 “敢问阁下是何方高人?”谢问川问道,“带我们在央嘉湖上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意欲何为?” “在下并无恶意。”听声音,对方应该是个年轻男子。 “疾风术。你是青辰门的人吧?”风凌问道。 “哦?”男子轻笑了声,说道,“在下并非青辰门中之人。” “那你怎么会青辰门的术法?” “不便相告。”对面的人笑了笑,又说道,“在下只是受人所托带两位来此。前方有青辰门的弟子布下的天罗地网,虽非冲着两位,但是还请两位小心。” “你为何在窗外偷听我们谈话?” “这……在下自有原因。” “一派胡言!”谢问川冷冷说道。 “既不相信,那就算了。两位,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那人的身形在空中一转便消失了。 风凌看着眼前的人凭空消失,也有点吃惊,说道:“能将疾风术使用到如此境界,青辰门内除了为数不多的一代弟子和那些长老一辈的,也没有别的人了吧?”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谢问川问道。 “这一年在南陆,也算开了眼界。”风凌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之前终归是坐井观天。” 谢问川沉重地点点头,看着北边的天际,说道:“都能以气御剑,看来这些青辰门的弟子资质不算差。” “那边有青辰门的弟子,我们还要过去么?”风凌问道。 “去看看吧!如刚才那人所言,这些青辰门弟子不是针对我们的,那恐怕另有所图。” “嗯。”她点点头。 两道光掠过空阔的湖面向着北方飞去。刚刚来到湖中央的苍翎洲边上,两人身处半空,几道耀眼的光芒从周围陡然升起。苍翎洲不过是个方圆不足三里的小洲,根本无人居住。如今这光芒又会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呢? 脚下忽地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几道光芒瞬间黯淡下去,跌落在水中。 “下面似乎有东西。”风凌指了指脚下,“听这动静不像是青辰门的弟子能闹出来的。” “噌”的一声,有东西从脚下迅速飞来。“叮”的一声清响,谢问川拔剑硬生生接住了飞来的东西。 谢问川将东西凑到眼前看了看,疑道:“这是青辰门弟子的佩剑。” “当心下面。”谢问川伸出手一把揽过风凌。 “唰”的一声,又是一柄剑贴着风凌的后背飞向天空。紧接着,又有八柄剑从脚下飞来,谢问川挥剑而出,将几柄剑一一接住。 “这些剑是怎么回事?” “总共十柄剑,根本没有什么方向可言,看来不是针对我们的。” “青辰门的人似乎在下边和什么东西打斗。” “这央嘉湖中没有人居住,谁会在下面与人数众多的青辰门弟子大战呢?” “小心。”风凌双手在胸前结印,一把推向对面的谢问川。 两人立刻向两侧飞开去。 “嘭”的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火球在两人之间爆炸,瞬间照亮了整个央嘉湖的湖面。那一刻,风凌看到下面的苍翎洲上有几个人围成一圈,各人身前飘着一张纸符,口中念念有词。而在那些弟子中间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刚才的火球似乎就是那个怪物造成的。 “这是……离火赤凰!”风凌惊叫道。 听见周围有声音,那个巨大的身影动了动,却不能动弹。 谢问川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问道:“这就是上古神魔大战时遗留在人间的洪荒古兽之一?” “不错。传说离火赤凰口中吐出的幽冥荒火能焚毁一切。” “它不是在上古的时候就被封印了么?现在又怎么会突然出现?” “也许是封印被人解除了。或许……到了它该出来的时候了……上古神魔劫生灵涂炭,难道如今又要再一次发生么?” 谢问川似乎是同意这种说法,点点头,说道:“但愿是被人解除封印吧……” 上古。天地初辟,化为洪荒。 神魔仙妖人鬼六族各皆生成。洪荒世界纷乱无序,各族群混战不息。 数千万年后,鬼族遁入地下,开辟鬼界;仙妖两族各自聚居,躲避混战;神魔对立,实力相当。然而人族贪恋神州土地,与神族许下盟约。魔族以古法打通鬼界,迫使鬼界守卫入人界扰乱人界秩序。 神族得人族相助,终克魔族。自此后,魔族式微,最终销声匿迹;人族居与神州之上,繁衍生息;而神族高居九重天上另一世界,立誓绝不参与人界之事。 魔族消亡,然而却终有许多秘密遗留。 人之寿命不如其余族类一般长久。千万年后,当时之事已经无人知晓,只能依靠典籍与传闻推测。鬼界守卫不死不灭,却滞留于人界,终成大患。魔族隐匿于神州之上,更有传闻魔族残部试图打通去往异域的道路,妄图再战。仙妖两族并未随神族或者鬼族离开人界,而是与人族一起存于神州土地之上,繁衍生息。 千年来,已有不少强大的仙妖出世扰乱天下苍生之说。 风凌看了看苍翎洲上的情景,说道:“下面有结界,我们进不去。青辰门的人似乎是有备而来,应该没事的。” 谢问川伸出手,一缕若有若无的气从他的手心升起,缓缓散入结界之中。结界似乎受到了刺激,发出一道红光。下边的离火赤凰更是惊惶不定,拍打着翅膀想要冲上来。 谢问川收回手,说道:“离火赤凰刚刚解除封印,灵力并没有完全恢复。这结界恐怕是它自己弄出来的。” “或许趁着它的灵力还未回复,我们可以强行破开结界进入。” “有道理。”说着,谢问川将之前接住的剑向下掷去。 “嘭”的一声,那柄剑飞到一半就撞上了不知什么东西,瞬间被熔化殆尽。 “好强大的灵力。”风凌惊叹道。 “离火赤凰灵力还未回复就已经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恐怕那些青辰门弟子会有危险。等他们灵力耗尽,逃不过被离火赤凰吞噬。”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离火赤凰的灵力还未恢复,暂时还没有危险。我们先想办法破除结界把那几个人救出来。再去离火赤凰周围看看,应该有能克制它的东西。” 风凌听了,微微一笑,说道:“那还是我来吧!我好歹也会一些术法,能和离火赤凰抗衡一段时间。” “不行。” “你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分寸。” “我相信你。但是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风凌指了指自己。 “现在我教你一套心诀,你要记住了。等会儿结界破开的时候,离火赤凰可能会趁势冲出来,到时候你就要用我给你的心诀加上灵凝一起使用。” “灵凝?好。” “你听好了。”谢问川张口背诵了一篇近百字的口诀。 风凌仔细地听着,将心诀内容一一记下。 “都记住了么?” “嗯。记住了。”她信心满满地点点头。 “自己小心。” “嗯。你也小心。” 谢问川点点头,身形消失在空中。随即在不远处,一个身影突然从虚空中出现。 下方的离火赤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道耀眼的红光再度升起。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半球出现在湖面上,闪耀着的血红色光芒,照亮了周围十几里的湖面。 风凌这才发现,形成结界的法阵就在苍翎洲上离火赤凰的脚下。那只鸟形的巨兽感到了些许不安,但又被几个青辰门弟子合力制住,不能反抗。 央嘉城北。城墙上。 “湖面上……那是……”匆匆起身来到北城墙上的女子身着单衣,长发散乱,她望着西北方泛着血色的天空,喃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劫么?” 第四十二章剑意 风音山。某个小山丘的山顶。 一个身影落在山顶上。 看着西边泛红的天际,中年男子问道:“赤敛,东西拿来了么?” 刚到的男子摇摇头,面无表情,冷声说道:“没有。青辰门的人跟得太紧,正准备进去他们就撵上来了。” “罢了!反正那东西对我们来说也并不怎么重要。” 旁边走出来一个女子,身着一袭暗红色的长裙,腰间右侧挂着一块青玉玉佩,左侧佩着一柄三尺多长的长刃。 女子轻笑了声,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年轻男子望了望天,说道:“南陆之事暂时告一段落。算时间倒是可以去景阳城提点一下归云阁阁主。” “我这就去准备。”红衣女子朝他笑了笑,正准备退下。 “不必。此事姜然自会办妥。”中年男子思虑了一番,似有不妥,又对红衣女子说道,“不过,毕竟牵扯到本教圣物……还是由你亲自去一趟景阳城归云阁。事后我们在承云山回合。” “我知道了。”红衣女子应下。 “赤敛,你就先随我去一趟承云山。” “是。宗主。” 央嘉湖。苍翎洲。 远处的结界旁,谢问川右手持剑,默念剑诀。风凌目视着苍翎洲,也拔出了剑,安静等待着结界破开的瞬间。 “天地无常,唯道不灭。剑气合一,破汝诸邪。”犹如天外而来的吟诵声响彻天地。 一瞬间,剑光照耀天地如同白昼,周围的一切都失去被夺去了光彩。紧随着一阵从地面传来的巨响,苍翎洲周围几里的水面被生生压下去一丈,远处的水面陡然涨高了数尺。 “唰”的一声,围在赤火离凰旁边的几个结阵的青辰门弟子被一阵疾风带上了天。 “吼——”赤火离凰口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它巨大的身子摇摆了几下,张开宽大的翅膀向空中的十几个人扑来。 空中,另一侧传来一阵吟诵声。那些涌向苍翎洲的湖水刹那间凝固成冰,将整个苍翎洲团团包围起来。湖水沿着冰层上涌,冰层又不断向空中延伸,直至形成一个巨大的空心冰球。透过厚厚的冰层,依稀可以见到里面的赤火离凰。 “轰”的一声巨响,一个火球从冰球内部喷射而出,眨眼间将冰层融出一个大洞。周围的湖水像是有生命似的,立刻涌上来封住洞口。火球不断从冰层内飞出,在冰层上留下一个个大洞。当然同时也不断有湖水涌起填补这些洞漏。 “谢问川,你在哪里?!”风凌一边全神贯注引导湖水去往冰球缺漏之处,一边大声喊道,“我快撑不住了!”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周围还是没有回答的声音。风凌无奈地摇了摇头。昨夜与青辰门弟子的斗法耗费了她不少灵力,现在不断驱使湖水更是大耗灵力,她渐渐感到力不从心。随着月灵之力的消耗,她感到体内的灵力正在慢慢失衡,一股灼热之感沿着自己的经脉流过整个身躯。 “这位姑娘,我们来帮你。”身后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正是原来在苍翎洲上的那几个青辰门弟子。 “是你?!”他们中有人认出了风凌。 风凌不敢分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几个人此时也不多说什么,施法将灵力聚于一处,输到风凌的体内。慢慢有小股的灵力汇入身躯,虽然如同涓涓细流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她还是感到意识稍稍清醒了些。见自己并无后顾之忧,便集中注意力专心面对下面的那只巨兽。 现在,整个冰层没有一处是未经修补的。里面的赤火离凰吐出的火球正变得越来越大,大到快要可以使它巨大的身躯从洞里破冰而出。 央嘉城北。城墙上。 天际的血色更加浓艳了,有向着央嘉城压来的趋势。身着单衣的女子脸上露出了愁色。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城墙上走来一个年迈的老汉,看到女子这般于是问道。 女子回头一看,原来是老管家沈言,不禁问道:“言叔?您怎么来了?” “老爷走之前吩咐过,要我多注意些苍翎洲上的动静。”沈言如是解释,望了望北方的天际,又问道,“这就是青辰门宗真人说的天劫么?” 沈絮抬头看了看北方的天空,完全被血色的苍穹震慑,缓缓地说道:“应该是。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压制住离火赤凰。” “青辰门既然知道此事重大,为什么只派了几个二代弟子过来呢?” “他们几个虽说是二代弟子,但是修为绝不在普通的一代弟子之下。这次来更是带来了青辰门镇派的符箓之术。若是借他们的力量也制不住离火赤凰,前任教主所说的天劫之说就不可不信了。”女子伸手指着远方的湖面之上,忽然惊呼道,“言叔,你看!” 央嘉湖。苍翎洲。 天地之间沉默了很久,除了呼啸的风声和湖水拍打岸堤的声响,听不见任何声音。远处,一个身影在天地间再度出现。 “天地无常,唯道不灭。剑气合一,破汝诸邪。”一声轻吟再次破空而来。 这一瞬间,天地都陷入了寂静。只有一阵“喀拉”声传来,那是厚重的冰层碎裂的声音。一阵疾风扫过,苍翎洲上,草木皆枯。刚才还不可一世地吐着火球的洪荒古兽赤火离凰,在凌厉的剑气中瞬间消失在央嘉湖之上。一缕红色的光芒从原来赤火离凰的所处的地方浮到了风凌身上。湖面上的浮冰在猛烈的剑气下碎成无数块纷纷跌落水中,天际的血色愈发浓重,却开始有了淡褪的意思了。 刚才的一切,似乎都未曾发生过。 “看这样子,苍翎洲上的风霜草应该要绝种了。”极远处,青衫男子看着苍翎洲,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次多谢你了。若不是风恒挡着凌厉的剑气,恐怕他们都会被剑气格杀。” “不必。”青衫男子笑了笑,“碰巧遇上罢了。” “对了,你来南陆做什么?” “也不算有事,只是掐指一算这里有这么一劫而已。” “怎么说?” “那边还有人等你,你赶紧回去吧!对了,此地应该有一件封印离火赤凰的上古神器。”青衫男子看了看远处的央嘉城,“你可别忘了去找” “谢了。” “说起来,你身边的那个姑娘与这神器还有一番不解之缘呢!”青衫男子轻笑了声,身形朝着央嘉城的方向飞去,“后会有期!” “不解之缘?”谢问川一阵思索,“我不是很敢相信你算出来的东西……”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青衫男子没好气地说道,“刚刚是我救了你们!” “谢问川,你在哪里啊?!”远处传来风凌的声音。 “不解之缘?”谢问川无奈地说了声,循着风凌的声音飞了上去,“罢了,随他去吧!” “你怎么会到那么远的地方?”看到谢问川安然无恙,风凌抱怨道。 “被剑气震了下,落到了别的地方。” “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不用担心。” 风凌伸手去拉他的手,想验证他是否是真的没事。没想到,谢问川手腕一翻,拉住了她的手。 “你伤得那么重,就不要硬撑着了。” “我自己有数。”风凌抽手想要敷衍过去,但看到谢问川认真的样子,只得嘴角一翘,坏笑着说道:“好啦!这次你欠我个人情。” 谢问川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也罢。” “哼!走了。”说着,风凌将剑收了扔到他手上。 “刚才那几个青辰门的弟子呢?” “赤火离凰消失后,他们道了谢就离开了。” “这样……”谢问川说道,“你先跟我来吧!” “嗯?”风凌也不多想,随即应道,“好!” 两个人落到苍翎洲上,借着月光向周围看去。这里已是一片狼藉。原本生长的草木都被拦腰斩断,只留着半寸高的样子,到处都是被撕碎的枝叶杂草碎片。 “你过来看这里!”风凌指着一处地方喊道。 她指着的地方有一块一丈见方的已经碎裂成数块的石板。石板上原先应该雕刻着一些图案,似乎是某种法阵,现在已经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了。石板虽然已经碎裂,但仍旧留在在原地。 “这东西有些古怪,离火赤凰可能就是从这下面出来的。”谢问川说道。 “这块石板下?”风凌仔细看了看,“上面刻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个法阵。” “上面刻着的是也许就是封印离火赤凰的法阵。下面或许有个石室。” “这石板虽然碎了,你一个人能把它搬开吗?” “搬不开那就只能毁了。”说着,谢问川拔剑一挥,“轰”的一声,石屑四溅,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露了出来。 “真的有条地道?” “下去看看吧!” “就这样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无妨。”谢问川的语气十分平静,说着走进了洞口。 风凌怯怯地点点头,跟着进去了。沿着石阶向下走去,大约走了有近五十多级台阶,面前出现了一道石门拦住了路。看痕迹,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人来打开过。 “离火赤凰是自己出来的?”风凌一阵疑惑。 “进去看看再说。”说罢,谢问川再度拔剑。 “哎!等等!”风凌看了眼石门,慌忙拦住了他,“石门上有结界!” “哦?” “别急!”风凌仔细看了看石门上刻着的图案,“像是圣教的封印。我来试试看。” 谢问川听了,放下剑,退后一步让出位置。风凌来到门前跪下,口中吟诵着古老的咒文,在石门前俯首行礼。行礼完毕,她站起身,咬破中指,将鲜血滴在门上。门上立刻浮现出一片红雾,随即散去不见了。风凌伸手推门。厚重的石门被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既然此处有圣教封印,外面石板上的法阵应该是阻挡一般人进入的寻常法阵。” 进了石门,里面是一个空阔巨大的石厅。石厅里横躺着一块两人高的石碑,此前这块石碑应该立在这里。石碑倒下之处有一个三尺见方的窟窿,可以容一个人进出。站在洞旁,可以感觉到阵阵阴风从里面吹出。只是这风吹得让人感到浑身不舒服。 风凌看到石厅内的情景,突然想到玄晖圣教一本古书上记载的内容,脱口而出:“这是两界通道?!” “你知道?” “我在书上见过。”风凌指着那个不见底的窟窿,说道,“这里是离火赤凰最早出世的地方。相传这洞通往鬼界,洞的出口在鬼界的熔岩炼狱。” “哦?” “嗯。”风凌点点头,又说道,“离火赤凰是鬼界的守卫之一。只是上古神魔劫的时候神魔各尽全力,神族拉拢人族,而魔族打通前往鬼界的道路,役使不少鬼界的守卫与人族对抗。只是鬼界的守卫是杀不死的,离火赤凰只要得到足够的灵力就能够再度复活,所以只能将其封印在人界。” “离火赤凰为何不回鬼界?” “鬼界的东西沾了地界的灵力就回不去了,只能在人界飘荡,因此变得十分凶戾。”风凌蹲了下来,伸手拂去石碑上的灰尘,说道,“石碑上刻着的是镇压离火赤凰的法阵。但是单凭这块石碑上的法阵根本无法压制住凶戾的离火赤凰。” 谢问川拉起风凌,一挥袖。沉重的石碑发出一声低沉的声响,缓缓移向了一边,一块水蓝色形如玉坠的石头露了出来。 风凌一挥手,石头飞到了手里,她仔细端详了一番,惊呼道:“这是……空明玄河石!” “上古神器?” “有了这至阴之物,难怪离火赤凰这样凶残的鬼界恶兽都会被囚禁在此千万年!” “此地应该没有别的东西了。你收好它。我们走吧!” 风凌点点头,收起空明玄河石,跟着他走了出去。 央嘉城北城墙上。 看着天际的血色渐渐褪去,女子说道:“言叔,天劫算是过去了么?” “天明之前若是无事发生,该算是过去了。” “青辰门的人真的可靠么?” “可靠不可靠,现在来说又有何用。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也随他们去吧!”沈言脸上露出一丝沧桑之色,“现在才是办正事的的时候。” 女子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下了城楼。 天明时分。央嘉城。临湖客栈。 当窗对镜,风凌理着长发,神色又恢复了在月鉴山时一贯的冷漠。 “在月鉴山这么久,都发生了什么?”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风凌这次倒是很直接地说道,“你也看到了,现在单凭我自身的灵力已经压制不住身体里的另几股灵力了。如果我失去意识,变得嗜血好杀,你可以直接杀了我。” “好了。你知道邪教之中有很多很多很多的邪术,但有些东西你不可能会知道。”风凌收拾完起身,又补充了一句,翠绿色的瞳仁中散发着一股妖异的光彩,就连身躯都有这么一种妖邪的气息。 “嗯。” “教中的禁书上记载,有一种叫做‘封魂天殇术’的邪术。这个之所以被称为邪术,是因为修炼此术需要以自己的魂魄做交换,以得无上灵力。失了魂魄,便永世不能入轮回。整个教中,除了羽岚,没有人敢冒这种危险去修习,哪怕是能够得到通天彻地的力量。” “但是你也修习了这种邪术?”谢问川的声音冷冷的,“这又是为什么?” “有些事不是你会懂的。圣教教主虽然高高在上,但是其中艰险又岂是常人能知。邀月其实一直都觊觎教主之位,而铃澈立场不明。羽岚这人我捉摸不透。除了云瑶,其他的人都只听邀月的。我没有办法。”她苦笑了下,看了看窗外,回过头来,又说道,“更何况我身体里的另一股灵力不知通过何种办法吸走了八个长老的灵力,修习这种术法说来也不过是很简单的事。现在我虽然现在变成了这样,但是清晰地感受到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你说,这样真的不好么?” 沉默了许久,他叹了口气,说道:“在世生不如死,死后亦不得入轮回。这又是何苦?” “人这一生,总该有些东西是想牢牢守护的吧?”风凌苍白着脸苦笑着反问道。 谢问川什么都没说,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无论如何,你始终是你。” 风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想起刚才与那青衫男子分别时说的话,谢问川说道:“你的身侧邪气浓重,在外若是被青辰门的人碰上会很麻烦。空明玄河石有压制邪戾之气的作用,你以后就一直随身佩戴。” “嗯。”风凌拿出那块空明玄河石。 当时不及细看,现在拿出来,才发现空明玄河石虽不起眼,但是绝非凡物。其厚薄不一,中间还有镂空的纹饰。整块石头都刻满了繁复的纹路,虽不知刻的具体是什么意思。拿在手里就隐隐感到其中有灵力流动。风凌找来一根红丝绳穿过镂空之处,将它挂在脖子上。 “好了。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我们现在就去月鉴山吧。” “月鉴山?”风凌突然记起了什么,目光坚定,“我要云瑶带出来。还有,有些事情我需要向羽岚问个清楚。” “奔波了一个晚上,你要不要先休息会儿?” “好吧!”风凌有点困倦,微微点头,“不能耽搁太久,过了午时我们就出发吧!” 第四十三章斗月 自从五日前的事发生后,从近风寨到月鉴山一路上都有邪教设下的关卡。邀月自然也明白教中少有能与两人抗衡之人,这些关卡只不过是起了向月鉴山传回消息的作用。谢问川带着风凌御剑而行,省去了不少麻烦。 与在山下路上巡查的邪教教众不同,守卫月鉴山的都是一些有术法根基的教众。这些人或有擅长术法,或有精通法阵,更有甚者通晓巫蛊之术,此刻都守在月鉴山上的各个位置,如临大敌。 然而就在两个时辰前,沈焕和风家的人刚刚离开月鉴山。前夜,白石城风家家主风同曦的亲信突然上月鉴山首告十余年前沈家裹挟风家家主幺女风尘雨,致其不知所踪。羽岚派了十大长老之首亲自前往央嘉城质询沈焕,要求其立刻到月鉴山与风家人对峙解释此事。无论是在央嘉城还是月鉴山,沈焕从始至终否认此事。而风家虽提出风尘雨在沈家手中,却始终不曾找到她的下落。两家皆是空口无凭。羽岚两边施压,总算平息了两家的怒火。 不过,两家不和的事实却第一次放到了台面上来。这桩旧事的重提使得玄晖圣教在整个南陆的统治根基发生了动摇。 月鉴山。日渐薄暮。 两道白光从北方的天际中出现,渐渐清晰起来。当两人并肩落在月神殿前广场上时,在场的数十个教众并未惊慌。相反地,数人蜂拥上前将他们重重包围起来,又有几人前去报信。不过一会儿,广场上站满了人。 人群让开一条小缝,其中走出一人。那人向着风凌行了礼,毕恭毕敬地说道:“教主,护法大人有话,只请您一人入月神殿。” “哼!”风凌一脸傲意,不屑地说道,“他也配?” 看到面前的人并未有要退开的意思,风凌拂袖上前一步,说道:“全都让开。不然我就把你们扔到镜湖里给前几任教主陪葬!” 听到这句话,不少教众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看到这一微小的反应,风凌露出一丝笑意,冷冷地说道:“都让开!” “这……”一群人互相看了看,开始犹豫。 “既然如此,那好吧!”她轻叹了一口气,双手在胸口结印,说道,“那你们都下去吧!”说罢,一缕清光从她的左手中散出。 她右手并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瞬间,她身侧光芒大盛,身前十丈见方的地面剧烈抖动。突然,水面下传来一声闷响,几根起支撑作用的石柱轰然断裂。那一片的地面失去了支持,裂开变成几块巨大的碎片落入湖中。泛着白沫的水柱从陷落的地面中涌出,冲天而去,瞬间吞没了站在周围的数十几人。 风凌松开结印的手,清光立即消失,湖水失去支撑,崩散坠向地面。原本站在两人面前二十丈内的人不见了踪影。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先前与她说话的那个人竟然很轻松躲过了这一击,衣服上甚至连一点水渍都没有留下。 那人看到风凌脸上的疑惑之情,于是笑了笑,说道:“教主在央嘉城与青辰门交手。旧伤未愈,又如此耗费灵力。难道就不怕术法反噬么?” 听到这里,风凌心中一惊,放下来的左手不禁紧了紧,一滴冷汗不经意间滑落她的额头。 那人微微朝她一笑,侧开身让出路,做了个手势,又说道:“教主,这边请。” 风凌默然站在原地看着前方,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站在她身侧的谢问川脸色有些难看,也不等她迈开步子,自顾自地朝着月神殿走去。 “站住!护法大人没有叫你进去。”那人上前,伸出手想要拦住他。 此时,一道无形的风墙出现在谢问川身边。就在那人的手快要碰到谢问川的袖子时,凌厉的剑气瞬间将他割裂成碎片。一时间血肉横飞,惨不忍睹。谢问川停了停,微微侧目看了那人一眼,没有多说,继续朝前走去。 “不愧是承云门中长老级的人物,道铭果然没有看错人。”月神殿中,响起羽岚的声音,“禹清境加上凝风玄刃剑果然无人可挡。就连圣教长老倾囊所授的弟子都能轻易击杀。” 一个身影突然间出现在月神殿的台阶之上,衣袂不带起一丝风。谢问川停下脚步,看着台阶上的身影。 当日虽与羽岚在山腰处斗法,却无奈天色昏暗,看不清人脸,于是他问道:“你就是羽岚?” “哦?谢公子这么快就忘记在下了?”羽岚的声音并无半分不耐烦,又吩咐道,“都不用挡着了,让他们过来吧!” 挡在路上的教众听命纷纷退后两步,让出一条不宽的路。 谢问川带着风凌顺着让开的路向前走去,在距离台阶二十步的位置停了下来,问道:“你就是羽岚?” 羽岚见他这样,哼了一声,说道:“哦?看来谢公子还记得在下?” 谢问川脸色一沉,说道:“邪气深重,不愧是邪教护法。” 羽岚不为所动,说道:“既然来了,今日你们是无法下山了。” 谢问川似乎有些不忿,于是说道:“就凭你?整个邪教我都未曾放在眼里!” “哈哈哈哈!”羽岚忽然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哈,狂妄!口说邪教?那你可是正道?别忘了,你是怎么从承云山离开的!” “此乃私事,又与你何干?” “好!我自然管不着!”羽岚称是,又问道,“那我问你,何谓正,何又谓邪?” “哼!”谢问川冷哼了声,一拂袖,回道,“正道中人当以拯救苍为己任生,造福百姓,泽被四方。至于邪魔歪道,这点恐怕没人比你更清楚了!” “哈哈哈,好!正又怎样?邪又怎样?你看看整个南陆,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不错,我自知我非你所说的正道。但是你眼中所谓的中州修真门派又何曾做得比我更好?” “正邪自古本就难明。乱苍生者,皆为邪。玄晖圣教为将势力伸展至夌州,徒增杀伐,早已入了邪道!” “哈哈哈哈哈!说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羽岚笑道,“难道中州两大门派就从未有此想法?” “我道中人,以德服人,绝不会有强迫他人之处!” 羽岚眼中有一丝惊异,却是微微一笑,指着谢问川身后的人,接着问道,“好,即便你说的事实,但你可曾想过你身后的人?她既已入教,还贵为教主。她是否亦是你所说的邪魔歪道?!” 风凌脸色一沉,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想说什么。 谢问川看着羽岚,冷冷说道:“正邪,自有天定。” 羽岚听了,更是一阵大笑,说道:“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正邪自有天定!那么今日,你我谁生谁死也由天定!” 听到这里,风凌冷笑了声,一跃而前,站在两人之中,说道:“羽岚,在你和他对决之前,我想我们之间也该了结那一段恩怨了吧?” “你……”羽岚凝视了风凌一番,缓缓说道,“那日你拼尽全力杀了几十个追杀你的教众。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内竟然能够恢复大半。” 谢问川闻言,心头不由得一惊。 风凌冷哼了声,回道:“那日受了术法反噬的你不是也全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么?” 羽岚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目光向下一扫,看到她胸口的那块空明玄河石,竟是有些不信,说道:“你竟然用上古神器来镇压身上的妖气?” “皆是拜你所赐。”风凌冷冷回了句。 羽岚不屑地一挥袖,说道:“哼!就算你有神器,今日也让你魂飞魄散!” 羽岚话音刚落,三人的身影腾空而起。刚才所立足之处的地面碎裂成几块,迅速沉入水中。“嘭”的一声巨响,天空中一团巨大的火球剧烈炸裂开来,发出的光芒映得整个天空泛着红光。 天上的罡风吹得羽岚衣袂飞扬,他最后问道:“凌儿,你真的要这么做么?” 对面的风凌似乎是灵力不支,没有回话,拔出长剑负手身后,神情严肃,直直看着对面的人。而此时,地面上,一道凌厉的剑气正朝她背后射去。 “哼!这群废物!”羽岚低眉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左袖一挥,一道白光从袖中飞出。 从地面而来的那道剑气瞬间消失在虚空中。 “焚魂术?”风凌看了一眼地面,只见整个湖面都被一个巨大的泛着白光的法阵罩住,无人可以从中出来,她朝着羽岚怒吼道,“你竟然对圣教子民下手,你还是人么?” 羽岚冷冷回道:“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视人命如草芥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风凌紧握着剑。 “当你真正接手圣教,你才会知道什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羽岚松开结印的双手,说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风凌冷笑道,“邀月不是想成为教主么?你不是答应她让她做教主么?为什么又要我来做什么教主?又为什么逼我离开月鉴山?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想当教主么?”羽岚突然问道。 “非我所愿!” “好!我给圣教一个交代,也给你一条生路!今日你若是能活着走出月鉴山,今生今世,你与圣教也就再无瓜葛!” 风凌抑制住快要涌出的泪水,深吸了口气,应道:“好。” “九冥招魂幡。出!”羽岚轻喝一声,右手中突然多了一面长幡。 那长幡的幡面不知是由什么制成,以蓝黑色为底色,上面用白色、黄色和红色的丝线重叠交错地绣着繁多诡异的纹饰。 “上古神器?”说着,漫天的罡风在谢问川的身侧迅速形成了一道风墙。 “百鬼夜行。”羽岚念动法咒,一道黑气从他手里的长幡中弥漫开来。 “灵缠。“风凌借着手中的剑轻吐灵力聚成一道屏障,挡住迎面而来的黑气。 站在稍远处的谢问川身形微动,剑气所至,那团黑气丝毫不能靠近。 “灵封。”羽岚左手轻指,在空中画出一个奇怪的符号。 一道不起眼的白光正射风凌周围。 “万古冰封。”风凌躲闪不及,感到灵力凝滞,难以维持自己身形,索性弃了术法,凝聚剩余的灵力用起了央嘉湖上的那一招。 镜湖水在剑气的指引下,突破重重障碍,不断上涌直至空中,在瞬间又凝结成一根巨大的冰柱。水中的恶灵也有趁机脱逃而出的,然而还未飞出多远就被重重玄冰封住。也有摆脱冰封的恶灵,但在夕阳之下,还未逃出多久就化为一道轻烟。 风凌露出一丝微笑,稳稳地站到了冰柱之上。 “竟然还有这种事?”羽岚自嘲般地说道,“我看你也支撑不了多久!”说罢,口中念咒,催动长幡。 谢问川轻叹一声,右手拔剑而起,“凝风玄刃剑。”他的身形化为一阵疾风直掠羽岚的面门。 “驭鬼术。”羽岚的真身迅速向后退去,同时在原地留下了一团污浊的黑气。 黑气中化出几个人形的东西,仔细看去却是几个厉鬼的形状。厉鬼刚出现,就被急速冲来的剑气割碎化为无形。谢问川身形虽快,但被那团黑气所滞,不能立刻追上羽岚。 “喝!”羽岚轻喝一声,手中的长幡与面前的剑相交。 长幡的杆子虽非金石铸造而成,但与长剑相击,发出一阵刺耳的刮擦声。 羽岚变得十分兴奋,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很久未遇到像你这样有实力的对手了。”话音刚落,整个湖面剧烈颤抖起来,逐渐冒出硕大的气泡。水中的恶灵被热气所迫纷纷浮到湖面上,瞬间就在阳光下化为一阵轻烟。 ——水竟然剧烈沸腾起来。 风凌脚下的冰柱底端在逐渐融化,整块冰在水中漂浮着,摇摆不定,有着倾倒的趋势。 “天地无常,唯道不灭。剑气合一,破汝诸邪。”一声轻吟,瞬间漫天的剑气扫过。 风凌感到脚下传来一阵更为猛烈的震动。湖水被生生削下去一丈,风凌脚下的冰柱碎裂成无数的小冰块从空中散落下去。不过顷刻之间,镜湖之上的建筑大半都在摧枯拉朽的剑气之下都化为了一片废墟。留在地上的人非死即伤,伏倒在地上不断**着。 风凌感到脚下突然失去了支撑,灵力又凝滞,不足以使自己留在空中,只能任由自己沉沉向下坠去。眼见着风凌将要落地,一道白光突然从地面升起,急速掠过虚空,接住风凌向正北方飞去。 “哼!”羽岚轻蔑地看了眼白光飞去的方向,用力推开拦在面前的剑,向着正北方追了上去。 谢问川不敢轻敌,收了剑,施法御剑而行,跟了上去。 在月鉴山北面的悬崖上,羽岚追上了那道白光。 “不用跑了。”羽岚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整个月鉴山周围都有结界。凭你的修为你跑不出去的!圣教教规,叛教者,杀无赦。” 白光骤停,浮现出一个白衣女子。她在空中稳住身形,回过头看着羽岚,怀中抱着昏迷过去的风凌。 ——那白衣女子正是云瑶。 “羽岚,你还要这样逼我们么!?”云瑶冷冷问道。 “逼你们的不是我。”羽岚冷冷回道,“只要你带着她回去,我不会为难你们的。之前的事情尽可以既往不咎。” 云瑶指着他身后月鉴山顶上的废墟,说道:“你真是个疯子!难道那些就是你想要的?” “并非我所愿。”他冷冷说道。 “你就是个疯子!”云瑶怒吼道,“疯子!” 羽岚完全不顾及她的话,只是冷冷说道:“外面都是结界,你们出不去的。” “今天就算死我也要保护她周全。” “依你的个性就应该是个男的。女子,可惜了。”羽岚遗憾地摇摇头,说道。 “先别动手。”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羽岚身后传来,说道,“现在,你的对手是我。” “哦?”羽岚回头,看到的却是一个青衫男子。 脑海中并无此人的印象,于是羽岚问道:“敢问阁下是?” 青衫男子轻轻一笑,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不必要问那么多。刚才看你打了许久,以一敌二也不见吃亏。不如这样,你出三招,若是我还站在这里,你就放了她们两个。如何?” “好大的口气!”羽岚轻蔑地看着对面的青衫男子,然而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他有些不敢确定似的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是说这个结界?”青衫男子右手执折扇,指了指空荡荡的天上。 “不错。” “想进来就进来喽!”他一脸的不在乎。 羽岚的手心里微微渗出了汗水。突然间,他感觉到对面之人的身手有些似曾相识。 “他怎么会青辰门的疾风术?”远处的云瑶喃喃说道。 这一微小的声音还是被羽岚听到了,他当即有所领会。 “阁下无缘无故来此,是否……”羽岚有些犹豫。 “什么时候邪教护法也开始婆婆妈妈了?!”青衫男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一道白光飞至,落在青衫男子身边,说道。 “你来了?事情交给你解决,我先走了。自己小心。后会有期!”青衫男子笑着拍了拍谢问川的肩,身形消失在半空中。 “想拖延时间?哼!”羽岚愤愤地一挥袖。 “现在才是你和我之间的对决。”谢问川冷冷说道。 “就是你所谓的正邪之战?” “随便你怎么想。” “哈哈哈!皆为同道中人!”羽岚仰天大笑,“执念如此之深,世间难寻!” “人若无执念,还有何脸面在世!”他谢问川身侧剑气的范围开始慢慢扩大。 “哈哈哈哈!好,好,好啊!”羽岚右手一挥,九冥招魂幡再度出现在他的手中。 “双剑。出!” 风凌身侧的长剑受到感应,微微颤动,突然脱离了她的手飞出,到了他的手中。双剑一左一右,相互感应,散发出一阵和煦的光芒。谢问川双手各控一柄剑,催动剑的灵力。一时间剑身周围光芒大盛,耀眼的光芒使得夕阳的光芒也黯然失色。 “夕凝缚天阵。” 剑身应和着发出一声轻吟,缓缓飞起停留在空中。一蓝一黄两色光芒交相缠绕直冲上天。 “就凭你一人之灵力能够支撑得起此阵?妄想!”羽岚并指向天,顿时浓云密布,“天殇之术。” 双剑所散出之气结成的光柱贯彻天地,上通碧落,下及黄泉。羽岚施法唤来的那一片浓云在剑柱之下显得有些薄弱。空中两个人脚下都若隐若现地闪现着奇特的法阵,映衬着更高处那一道奇异的光柱。两人皆竭尽全力维持法阵不被对法所破。 然而羽岚脚下的紫色法阵渐渐开始凝滞。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剑柱击穿了整片浓云。 ——邪教号称无人可破的“天殇之术”被彻底击溃。 剑光直射云霄,就连月鉴山外围的结界随之也被彻底破除。 第四十四章黄泉 北陆。承云山。朝华峰。 看见南方一道光柱突然射向天空,耀眼夺目,站在悬崖边上的青衣男子回过头问道:“南陆异象,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说话之人正是承云门首徒萧胤。 作为师弟的陈方鼎回道:“看这景象,应该是高手之间斗法或者是天地间又有神兵利器出世了。” “师兄,如今南陆邪教与青辰门之间相安无事多年。发生如此大事,会不会是他们再度交手?” “不好说。”萧胤摇摇头,“昨日南陆出了大事,青辰门派弟子在央嘉城出手,而邪教似乎并未有所动作。” “师兄,你是说离火赤凰出世?” “嗯。”萧胤点点头,又说道,“我现在回来就是要向师尊禀报此事。此外,另有传言说青辰门的弟子毫发无伤回到了青辰山。若是此事属实,那么青辰门的实力实在不可小觑。今年论剑大会恐怕两派之间的胜负就不好说了。” “师尊今早刚从后山祠堂回来,脸色似乎不大好看。师兄,你若是去的话可要小心点。” “知道了。”萧胤点点头。 月鉴山。 三人打了几个时辰,不觉天色已经昏暗。 “呃——”与此同时,坚持了许久的云瑶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似乎是被两人打斗时发出的剑气所伤,她和连同在她怀中的风凌两人失去了支持,朝着山脚下坠去。 “你看见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羽岚捂着胸口,看来受伤不轻。 谢问川并未说什么,右手并指向前,两柄剑尖对准了羽岚。 “并我我所要的,也不是你想的。”说着,谢问川并指一收,两柄剑再度回到他的手中。 羽岚微微一笑,身形突然消失在半空中。谢问川也不顾他,御剑朝山下飞去。 月鉴山北侧是一片山崖,崖壁之下就是黄泉。黄泉深不可测,自古以来邪教教众皆认为黄泉直通鬼界,人一旦落入黄泉之中就会被带到鬼界。黄泉之上是数百丈高的瀑布,大量的湖水从这里泄入地底,无踪无迹,也不负了黄泉这个称呼。 云瑶和风凌从空中下坠,径直落入黄泉之中。 落到湖边,却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谢问川朝周围大喊道:“凌儿,云瑶,你们在哪里?” 然而,周围没有一点回应。 ——难道至此阴阳相隔?碧落之上,未曾抓住她。如今,黄泉旁,还是没有机会么? 突然,黄泉之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随波飘荡。谢问川踏水而过,将那人救起。女子悠悠醒来,看清了眼前的人,便再抑制不住情绪,低声哭了起来。 “云瑶,你……” 不等他说完,云瑶就急着说道:“谢公子,快……快去救姐姐吧!她还在水下!” “什么?”谢问川一皱眉,说道,“你自己小心。” “知道了。” 谢问川扔下两柄长剑,纵身跃入冰冷的水中。越往深处水越冷,周围的光线也越来越暗。而这个深潭似乎还没有要到底的意思。不远处,一袭白衣不知被什么东西勾住紧紧贴在壁上。风凌双眼紧闭,苍白的面容清晰可见。 身侧暗流涌动,方向似乎是深不见底的谭底。谢问川不敢在水中多作停留,迅速游了过去,伸手轻轻抱起她。这时谢问川才注意到,风凌背靠在一柄形状奇特的长剑上。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没有被暗流带到更深的水中。谢问川来不及多想,一手拔了剑,一手抱着风凌朝着水面游去。 抱着风凌破水而出,稳稳落在潭边,谢问川却发现整个黄泉边上已被几百邪教教众团团包围。云瑶手持长剑,正站在岸边与他们对峙着。谢问川轻轻放下风凌,右手一挥,放在地上的长剑即刻出鞘,瞬间就有七八个人躺倒在地上。其余的人一惊,纷纷向后退去。 云瑶看到谢问川上岸,便一步步后退,朝着他站着的方向退去。等到三人汇合到一处时,周围又蓦然多出了二十来个身穿白袍的教众。 “都让开!”一个清冷的女声从不远处的树林中响起。 围着的人纷纷退开,但仍旧手持兵器。 看到从站在树下的人,云瑶问道:“邀月,你要做什么?” 而此时邀月正与旁边的一个看上去地位不低的教众耳语。过了一会儿,那个教众就带着二十几个人退入了树林深处。 “你们可以走了。”邀月脸色有些发青。 “哦?”谢问川怀疑自己听错了。 邀月示意双方放下戒备,又向谢问川走去,低声说道:“羽岚已经受了伤,两三个月内恐怕都不能恢复。你们趁现在快走吧!” “多谢,邀月教主。”谢问川有些不怀好意。 邀月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马车。出了这片树林,会有人在路边等你们的。沧州各处由风家经营的药铺你们都可以随意取用药材。至于沈家掌控的地方,圣教既已表明了支持风家,沈家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现在圣教无力管控沈家,想来你们总该有办法的。”说着邀月从腰间取下一个令牌递给他。 “多谢。”谢问川虽然不是很明白邀月口中风家和沈家的恩怨,但还是接过令牌道了谢。 邀月看到风凌苍白的脸,说道:“她这样下去恐怕要撑不住。你们还是尽快离开。” “她此次离开,便与邪教再无任何瓜葛。”说罢,谢问川抱起风凌,带着云瑶向树林深处走去,“后会无期。” “但愿后会无期。”邀月朝他笑了笑。 看着三人远去,邀月回头问道:“铃澈还没有回来么?” “铃澈长老已经回来了。她听说护法大人受伤失踪,立刻去寻找了。” “哦?羽岚这次被剑气所伤,需要些时日恢复。”邀月看了看山上,又说道,“去数数,还有多少人剩下来的?” “已经清点过了,山顶大概还有数百,不过大都是伤残。这里还有三百人人不到。铃澈长老那儿还有一百多人。” “只有这么些人?若是两大门派此刻来袭,怕是要亡教了。羽岚惹的祸可不小。”邀月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立刻派人传信,让南陆所有的教众都在三日内回月鉴山。你现在持我手令,去铃澈那边借二十人,再从这里挑一百人去上山的路上守着。若是有人强行上山,杀!” “是。”教众接过手令,立刻退下了。 邀月看了看周围,说道:“其余的人,都跟着我去找护法大人。” “是。”全部的人收了兵器,分散到树林中。 夜色深沉。马车里。 云瑶掀开门帘问道:“谢公子,我们连夜去央嘉城么?” “嗯。”谢问川目视前方,执鞭催促两匹马快行,“我们去央嘉城暂时停留半日。” “沈家不会为难我们吧?” “不会。沈家的眼线估计早就去通知沈焕月鉴山的事了。就算沈焕想做些什么,他也得考虑到日后怎么和月鉴山交代。” “也是。”云瑶点点头,又问道,“到央嘉城之后呢?我们去哪里?青澜城?” “今日双剑剑柱通彻天地,中州必会派人暗入南陆调查。到时候我会托人送你去柳州。” “送我去柳州?那你们呢?” “我要带凌儿去另一个地方。她现在身体里的灵力失衡,自身的灵力仅能护住她的心脉。若是找不到能够恢复灵力的办法,她会被其它的灵力吞噬,失去神智。” “好,我知道了。”云瑶点点头。 两日后。卯时刚过。央嘉城北部。临湖客栈。 客栈掌柜见到进门的谢问川,吃了一惊,看到他怀中的女子更是惊诧,于是说道:“哟!这位客官,您回来了?咦?这位姑娘怎么了?” “掌柜,一间上房。”说着,谢问川扔给他一锭银子,“再帮我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来这里。” “是!是!请先上楼,房间还是原来那间。请您先在房里等一会儿,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夫。” “嗯。” 云瑶有些不解,问道:“谢公子,你是要给请大夫给姐姐看么?” “不。”谢问川解释道,“她并非寻常人,再说外伤并不严重,只是灵力耗损。我请大夫是要给你看看。” 未几。房中。 大夫收拾好东西,说道:“这位公子,请恕老朽直言。这位姑娘曾受过很重的内伤,加之长久处在阴寒之地,阴气入骨,难以拔除。老朽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先开一些药暂压体内阴气。若要痊愈,还需请高人相助。” 谢问川点点头,说道:“既然这样,多谢大夫了。” “您客气了。”大夫一脸惭愧,“待会儿我会让徒弟把药送过来。” “多谢了。” 大夫点点头,匆匆出门而去。 谢问川回过头来,对云瑶说道:“你也不必担心。我写一封信,你去柳州的时候交给柳府的柳荫。到时候她会帮你看看的。” “你是说柳荫?” “没错。你认识的。另外,你还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你回去时帮我带个口信给江逍。就说我半个月内还不能回去,日后一定向他赔罪。” “知道了。”云瑶点点头。 “我来南陆时已经有了有关试剑山庄的消息,与归云阁有关。你这次去,顺便也可以打探一下。” “小姐?她们还活着!?” “应该是。” “我会去的。”云瑶点点头。 “现在我出去一下,你在这里帮我照顾下凌儿。” “嗯。” 谢问川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风凌,拿起三柄剑,出了门。 央嘉城。城北。央嘉湖。城北湖畔渡口。 湖面上的雾气早已尽数散去了,谢问川远眺湖中心的苍翎洲,小洲上似乎有人影闪动。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人影离开了苍翎洲,疾速向着南岸飞来。 待到几个人影落地,谢问川看清楚了来人的脸。为首的正是承云门一代弟子中的陆羽、周亦欣和唐琳。三人正值年轻气少,虽然一身装扮与寻常人没什么两样,但仍旧掩盖不了一身锐气,更何况三人身侧都带着剑。 谢问川迎了上去,说道:“你们来了。” “谢公子,没想到在此地相遇。敢问有何指教?”陆羽走上前,他是见过谢问川的。 “话不多说,要请你们帮我一个忙。”说着谢问川拿出一块令牌扔给陆羽。 陆羽接过令牌仔细看看了,疑道:“这是承云门的信物,你怎么会有?” “这不是你该问的。”谢问川说道,“帮我带一个人到柳州,她身上有伤,不能御剑而行。” “既然是有信物,自然可以。” “好。”谢问川点点头,“你跟我来吧!” 临湖客栈。 陆羽带着唐琳候在门外。街上人来人往,并未曾注意到客栈门外的两人。 临走前,谢问川还不忘嘱咐道:“云瑶,我说的你都记住了?” “嗯。”云瑶点点头。 “好。”谢问川点点头,“你自己小心。” “嗯。你要照顾好姐姐。” 两人说着,周亦欣从另一侧街上走来,身后跟着一辆马车。云瑶在谢问川耳边嘀咕了几句,转身上了车。周亦欣与两个同门行了礼,也上了车,催马沿着大路离开央嘉城。 看到马车远去,谢问川回过头来问两个人:“你们两个在南陆还有事要办?” “是。”唐琳点点头,“师尊吩咐的。” “你是铭阳唐门的?” “是。”唐琳如实回答,却不知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谢问川也不多问,朝他们微微一笑,“告辞!” “后会有期。”两人回道,随后也转身离去。 谢问川转身走进客栈,又来到房间里。风凌已经醒了,起身坐在桌边。只是她脸色苍白,身体依旧十分虚弱。 “你醒了?”谢问川关切地问道。 “嗯。”风凌点点头,“羽岚怎么样了?” “受了伤,需要一段时日才能恢复。” 风凌的眼神有些黯然,说道:“没危险就好。你们两个无论谁有事我都会难过。” “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虽然不知道羽岚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我总隐隐感觉他像是我的至亲。邀月也从未提及他的身份,这就不免让我多猜了。虽然到现在我还不知道羽岚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 “放心。他只是灵力损耗,过段时间就能恢复。” 风凌转过头来问道:“你是从何得知使出剑阵的办法的?还有那个凝风玄刃剑,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你自然都会明白的。” “嗯。”风凌想了想,点点头,站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第四十五章洞天(一) 谢问川带着凌湄御剑而行,看地上的城镇和山川在脚下飞速掠过。向正北方飞行近一日多,想是应该是到了唐州北部的地方了。日夜兼程,此时已是日出时分。东方的的天际被染成了血一般的颜色。眼前,巨大的山脉正变得清晰可见,由南至北排列的三座高耸的山峰突兀地出现在北方的天际中。 “那是……承云山?”凌湄望着远方,有些疑惑。 “嗯。”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凌湄问道。 两人一进入承云山的范围,便一头扎入山中,在重重深谷之中穿行。绕过最北侧的山峰,两人在山峰东侧的山脚之处停了下来。此处周围的山势虽不及承云山三座主峰那么险峻,却别有一番独特的美感。 “这里是承云山中的暮雨涧。”谢问川抬头看了着四周,“山涧的瀑布之后有一个名唤‘水月洞天’的石洞,似乎与传说中的夕凝幻池有关系。” “夕凝幻池?” “对。也就是这两柄剑铸成之处。”说着谢问川指了指背着的两柄剑。 “你的意思是这个石洞里有什么秘密?” “嗯。”谢问川指着山腰处的一个地方,“你看。” 凌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近百丈高的山崖上落下一道瀑布,水声轰鸣。半山腰处隐约露出洞口的一小部分,看来就是谢问川所说的那个地方了。 “我们要进去么?” “嗯。”谢问川点点头。 “我们刚才为什么不直接上去呢?” “离这里不远就是承云门,这里被承云门的结界覆盖。你看山顶之上。” 凌湄抬头眯着眼看了看,朝霞映照下,有个巨大的呈暗紫色的法阵浮现在山顶上的虚空中。 “这个法阵有什么特殊的?” “这个法阵名唤‘九幽彻天剑阵’,是当年承云门开山祖师布下的,之后的历代掌门都会在其之上加上新的禁制。到了如今,一有妖魔靠近都会唤醒剑阵,若是强行要进入会被剑阵诛杀。你现在身上的邪气足以唤醒法阵。只不过暮雨涧地势独特,剑阵之力难以企及。” “真的?”凌湄将信将疑,又抬头看了看那个法阵,“怪不得觉得这里有点阴森吓人。” “另外,这暮雨涧中还有瘴气。而这瘴气也是十分奇怪,它与承云门的九幽凝光诀相克,能吞噬其灵力。承云门的弟子不敢轻易来此地。瘴气从谷底一直到山腰处。承云山历来是仙家之地,本不该有这奇怪的瘴气的。恐怕这与水月洞天也存在某种联系。” “那要怎么进去呢?” “一旁有山道可以上去。山脚下瘴气虽浓,但结界的力量相对薄弱。而这瘴气与你无害,你应该能自由行动。” 凌湄突然想起了月鉴山羽岚说的话,似乎猜到了什么,但不想戳破,随口问道:“那你怎么办?” “无碍。这点瘴气还算不了什么。” “嗯。”凌湄微微点点头,好像验证了什么。 “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个半月。”说着,谢问川拿出一个小瓶交给她,“虽然现在吃喝这种事你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不过,这还是给你吧!这里是五粒‘宁露丹’,一粒可以保证十日不饥不渴。” 凌湄一阵苦笑,将信将疑地接过小瓶,问道:“真的有那么神奇?” “跟我来吧!”看她接下小瓶,谢问川点点头,也不便多说什么,向着一侧的山道走去。 凌湄将瓶子小心收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相传,神州初成之时,便有夕凝山,山中有池,名唤夕凝幻池。然千万年来,其中情形无人知晓。 承云门内部也有传闻说六百年中州大乱之时,中州两大门派召集中州各门铸剑高手与江湖方士在夕凝幻池内铸成夕胤与灵凝双剑。但自从双剑铸成后,夕凝幻池的具体位置就再无人知道。随着当年铸剑之人相继过世,夕凝幻池便再次失落于人间。当时的两大门派掌门曾下令将所有有关于夕凝幻池的书籍全部焚毁,如今所有有关夕凝幻池的记载都是当时失落在外的一些典籍。 天色渐渐亮了下来。山崖上。 花了近两个时辰,谢问川陪着凌湄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来到山腰的瀑布边上。一个黑幽幽的洞口出现在两人面前,洞口旁还挂着不少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月的藤蔓。水声轰鸣,震得人心发慌。 谢问川站在洞口对凌湄说道:“进去之后,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觉得惊讶。” “还有人知道这个地方么?” “目前就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我不放心。我还是在门口另设一道结界吧!”凌湄轻叹了口气。 “你先进去吧,不要耗费灵力。” “一点小事。无妨!”凌湄朝他笑了笑。 谢问川点点头,向洞内走去。凌湄随手扯了几根藤条插在洞口的土里,施了术,转过身朝着山洞里走去。 八月十七。柳州。柳府。 一辆马车在柳府门前停下,车上下来三个人。柳府站在门外的家丁看到来人,立刻迎了上去。 其中一个家丁迎上前,说道:“几位,我家老爷这几个月出海去了。最快也要三个月后才能回来。” “不,我们找柳小姐。麻烦请你把这东西转交你家小姐。”江逍将谢问川给他的簪子交给家丁。 “这……好吧!”家丁有些不情愿地接过簪子,匆匆跑进了大门。 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大门忽然大开。身穿月白色长裙的女子从门内快步走出。 “怎么是你们?”看到站在门外的三人,柳荫有些失望。 “柳小姐。”江逍向她行了礼。 柳荫右手拿着那支簪子,左手插着腰,问道:“这个是谢问川给你们的?” “是。谢兄让在下转告柳小姐几句话,还有……”江逍还想说下去,却被柳荫打断了。 柳荫早已猜到他想说什么,冷冷地回了句:“进来吧!”说着,侧身让开了路。 三人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多话,安静地走了进去。两个家丁连忙上前替三人将马车带至后院。 柳府正厅。 柳荫坐在一边,手中把玩着那支簪子,漫不经心地问道:“听你们所说,这东西是谢问川让你们带来的。他发生什么事了?” 江逍起身回道:“谢公子并未对我们言明,只是让我们带着这支簪子来找柳小姐。” 柳荫站起身,手中紧紧攥着那支簪子,似乎有些不满地说道:“哼!找我?修书一封就够了。不过这支簪子……他是不是有事求我?” 江逍看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尘雨,说道:“这位尘雨姑娘气息阻塞,谢兄希望你帮她看看。” “哦?”柳荫转头看了一眼尘雨,着眼在她的衣着上,感到有点奇怪,“南陆人?有点意思。既然如此……” “柳姑娘可有办法?”薛楚遥问道。 “看了再说!”柳荫点点头,“两位若是无事,就先在柳府住下吧!至于她,我会找个时间看看的。”她很干脆地说道。 “多谢柳姑娘了。”薛楚遥道了声谢。 “不必,我是看着这个面子上。”柳荫朝她摇了摇那支簪子。 “尘雨姑娘?”柳荫朝他微微一笑,“先跟我来吧!”说完转身离开。 尘雨倒是没有怯意,看了看两人便跟着柳荫走了。柳荫一走,几个丫鬟和仆人立刻迎了上来,带着两人到了柳府的东厢安顿下来。 东厢。 江逍和薛楚遥两人走在园中,却根本无心思欣赏园中的景致。 “师妹,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我们暂时在柳州休整几日。” “我们日夜兼程来此,若是五日后谢公子仍旧没有回来呢?” “南陆如今形势不明。我们离开那晚南陆的异象恐怕与他有些联系。若是五日后他仍没有回来,我们就启程回师门吧!也有半年多不曾回去看看了。” “嗯。”薛楚遥露出欣喜之色,“可要记得买一些柳州城的土产给师父捎回去。” “知道了。”江逍立刻应下。 薛楚遥盘算了一番,也安排得差不多了,随口说道:“哎!师兄,柳荫的霸道果然是名不虚传。” 江逍想了想,不明白她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依我看,柳姑娘似乎对谢兄不一样。我们就拿着一支簪子,也没有亲笔书信,就这么一说她就按我们说的做了。似乎……” “师兄,你还是缺少修行。”薛楚遥朝他一笑,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江逍还是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听了她一席话,愣在原地。 两日后。柳府。东厢。 “两位,小姐请两位立刻去正厅,她有事相问。”一大早,两个丫鬟到东厢传话。 “师妹,柳小姐这么急,看来她是遇上**烦了。”江逍有些困惑。 薛楚遥倒是很正经地说道:“我们还是去看看吧!可能真的是很重要。我们或许还能帮上些忙。” 正厅。 “两位来了?”柳荫穿了一件素色纱衣,面容憔悴,不停在厅中踱步,一抬头看到两人进来,一阵欣喜。 “柳姑娘一大早急着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么?”江逍问道。 柳荫从怀中取出一个玉佩递到两人面前,说道:“你们看这个。” 看到玉佩正面明月流云纹的图案,两人都吃了一惊,“这个是……邪教!” “谢问川知道她的身份么?” “不清楚。当时在央嘉城,谢兄并没有详细说明,只不过说她是南陆百花谷的弟子。似乎百花谷出了大事,然后她就被救了出来。” “百花谷?好吧!”柳荫疲倦地点点头,“上面既然有邪教的徽记,她与邪教总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我问你们,谢问川什么时候到柳州?” “临走前,他说半个月内就会回北陆。” “半个月……好!我就再等他五天。”说罢,柳荫转身走回后堂去了。 水月洞天。 凌湄感觉周围一片朦胧,一直有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 “凌儿,你真要这样做么?” 凌湄一阵慌乱,跪倒在地,诉求道:“娘亲,就请娘亲允许凌儿自私一次吧!” “孩子,这就是你的命。” “我的命?” “终无结果。你还要去试吗?” “我不信!如果哪天他不见了,我会寻遍整个神州去找他;如果哪天他死了,我也会翻遍整个鬼界去找他。如果我死了……我只希望他能记得我。” “唉,孩子,既然你执意要这样……那好吧!那块赤芒血晶是娘最后留给你的。带着它,算做是娘陪着你吧!” “谢谢娘亲!”凌湄的眉头舒展了几分。 三日后。柳府。大门外。 “云姑娘,我们只能将你送到此地了。”承云门弟子周亦欣说道。 “多谢几位。改日一定上承云山拜谢!” “区区小事,不值一提。在下需立刻回门派向师尊禀明此事,先行告辞。云姑娘自己多保重!” “后会有期!”云瑶微笑着点点头。 等到周亦欣走远,云瑶回过头来走到柳府门前。守门两个家丁立刻上前阻拦。 “请转告你家小姐,就说是试剑山庄云瑶求见。”说罢,云瑶拿出试剑山庄的墨色令牌交到其中一个家丁手中。 “我立刻前去通报。请稍等。” 柳府。偏厅。 正在喝茶的柳荫放下茶杯,一脸的疑惑,问道:“你是说试剑山庄?那里不是早就没有人了?” “那人自称是云瑶。” “云瑶?”柳荫若有所思,又吩咐道,“先让她进来吧!去正厅等我。” “是。”家丁领命退下。 第四十六章洞天(二) 半月后。承云山。紫云峰。天清宫。 殿中充盈着一股浓郁的檀香味道。大殿上首立着一块碑碣,上书“剑墟”两个古篆字。碑碣之前放有一个紫檀木剑架,上面供奉着一柄装帧古朴的长剑。 “归云阁无一人生还?”承云门掌门任剑一放下刚从山下送来的信笺,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来人!” 承云门弟子陈方鼎闻声走进殿中,行了礼,说道:“掌门师叔,有何吩咐?” “方鼎,你先去朝华峰找你芸晨师妹。之后,你们两人到景阳城中走一趟,看看归云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发现立刻回来禀报。” “是。”陈方鼎领命,准备退下。 任剑一又吩咐道:“你去把你大师兄叫来。” “是。”陈方鼎点点头,转身退下。 不一会儿。 萧胤进门行了礼,问道:“师尊召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任剑一露出一丝微笑,问道:“你道法修为如何了?” “回师尊,已到知虚境五层。不过近来感到有些乏力,不知该如何突破知虚境五层。” “知虚境五层并不算什么难关。以你的资质,突破知虚境进入禹清境是迟早的事。不过,现在神州各地异象频发,恐有变天征兆。门中人手缺乏,你差不多是时候去见你太师叔了。”任剑一对这徒弟颇为满意,将放置在碑碣之前的紫檀木架子上取下那柄长剑交给他,“这是本门镇门之宝‘苍然碧落剑’,你带着这个去紫云峰后山的祠堂吧!” “太师叔?”萧胤第一次听闻,有些惊愕。 “你去了自然知道。”任剑一也不多说。 “是。”萧胤不再多问,双手接过剑,走向天清宫后殿。 承云门的祠堂自第二任掌门接管承云门后开始修建,建成以来只供奉承云门诸位先辈的灵位。当然,灵位能供奉在此的除了历任掌门之外,都是曾有一番大作为的。 祠堂自从第七任掌门即位以来就被列为包括剑楼、剑炉在内的承云门普通弟子不能涉足的三处地方之一。平日里没有掌门的允许,严禁普通弟子进入。就算是在每年举行大祭的日子,除了长老亲授一代弟子以外的弟子都不允许进入。寻常弟子只知道门中有这么一处地方,却始终都没有进去过。至于彻天峰,由于上古神魔大战戾气残存,除非掌门特许,所有人一概禁止前往。 紫云峰。后山。祠堂。 祠堂坐落在紫云峰后山的一个小山坳里,只有一条山道进出。由于这里地处偏僻,再加上平日无人进出,环境分外清幽。入秋之后,小径无人扫洒,落满了残叶。 萧胤走在小径上,周围除了鸟叫声和他自己的脚步声之外没有任何声响,有些安静得吓人。他也不顾周围的景色如何,径直向前走去。然而刚一踏入祠堂的范围,萧胤就感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出现在周围。萧胤被突然出现的肃杀之气一惊,停下脚步,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就在这时,一阵扫地的沙沙声从不远处传来。萧胤右手搭在剑柄上,慢慢向前走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手持笤帚清扫着地上的落叶。隐隐有仙家风范从那老者身上显现出来。 老者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到远处身着青衫的萧胤,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哦?这么多年了,任剑一倒是想好派哪个弟子来这里……” “敢问……”萧胤眉头一皱,想要询问什么,却被那老者打断。 “孩子,你过来!任剑一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萧胤疑惑,但仍不敢懈怠,还是行了礼,应道:“师尊不曾说什么。敢问前辈是……” “既然派你来祠堂也不和你说清楚……看来任剑一还是那么随性……” “前辈说了这么多,还未请教前辈名号。”萧胤似乎觉得这个老头有些多话,但依旧不敢有所轻慢。 “难道不是任剑一叫你来见我的吗?”老者笑了笑,倒是很干脆地回道,“你应该还没见过我。我只是在这里等一个人,顺便答应帮任剑一一个忙而已。” “弟子拜见太师叔。”萧胤立刻明白过来,行了大礼。 “好,好!”老者将笤帚放到一边,捋着胡子问道:“任剑一可让你带来什么东西?” “剑。”萧胤双手将剑送上。 “碧落?”老者抬起右手,萧胤手中的剑脱鞘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老者手中,“任剑一倒是做好了打算。” 萧胤站直身子,说道:“请太师叔指教。” 老者微微一笑,将剑递还,又说道:“你先练一套九幽剑法与我看看。” “是。”萧胤从容地接过剑,后退了几步。 老者也退后几步,微笑着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萧胤右手持剑,凝神聚气,集中精神,依照老者所言将整套九幽剑法施展了一遍。 “长风破空。”“剑气逆天。”“尘嚣一现。”“旋光并日。”“卷云啸天。”“倾世绝影。”“百转千回。”“神魂未敛。”“九幽归天。”九幽剑法全部九式在萧胤的手中一气呵成,凌厉的剑气扫过周围十几丈的地面,岩石丝毫未毁,但地面上生长多年的青苔却被尽数刮起。 “能控制剑气到你所想要让它到的地方,着实不错。但是你的剑意却远远不及你的剑气。不过,如此年纪便能到知虚境五层,倘若再有个十年八年,你定能超过你师父任剑一。”老者看了,笑着说道。 “太师叔谬赞了。”萧胤脸色不变。 “十年时长,你等得了,你师父可是等不及了。毕竟当年你师父可是落败了。”老者苦笑着摇摇头。 “还请太师叔指点一二。” “你的剑法虽然精妙,但有些轻浮。毕竟还是年轻气盛。你要学的是这松涛剑意.”老者不急不缓地说道,“以后每日此时你都来此地。记住,这件事除了你师父任剑一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萧胤虽有疑惑,但不敢多问,应道:“是。” “好。你先回去吧!”老者点点头,拾起一旁的笤帚走回祠堂里面去了。 萧胤朝着老者走去的方向行了一礼,转身向天清宫走去。 梦境。 “凌儿。” “羽岚,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我只是想要保护你。这也是你娘的遗愿。” “我娘的遗愿?为什么?为什么!” “你真的要走么?” “嗯。” “……那你走吧……” “嗯?” “但是你要答应我,今生今世都不要回来了。” “为什么?” “为你好。也为我好。” “好。谢谢你。” 水月洞天。 谢问川和两人进洞已有将近一月,一直未往深处走。谢问川带着凌湄在洞中一处略微宽敞的地方停下来休整。 “又做噩梦了?”身边的谢问川问道。 “没事。”凌湄梦醒,靠在洞壁上,一身冷汗,她勉强直起了身子,苍白着脸摇摇头,问道:“我刚才又睡着了?” “看你心神不宁的,难受么?” “还好。”凌湄摇摇头,苦笑着说道,“我就怕一时意识模糊,被身体里的那些灵力控制。” 她摸了摸胸口的空明玄河石,神器散发出的阵阵凉意使她稍微清醒了些。她说道:“这里阴寒之气与阳炎之气交汇,灵力充沛。不过我隐隐感觉到这灵力有些熟悉。唉!可惜了这仙家宝地没有人知道。” “此处虽然灵力充沛,但也是危机四伏。更何况,现在尽快让你恢复灵力才是最主要的。” “一直坐在这里我都有些倦了。我想去里面看看。”凌湄说道。 谢问川望了望洞的深处,说道:“这洞深不见底,我也只到过不远的地方。再深处走,阳炎之气更盛。你受得了么?” “不必担心。我有空明玄河石护体,一点点阳炎之气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谢问川点点头,嘱咐道:“那好,我陪你去吧!” 凌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站起身。两人朝着山洞深处走去。 山洞深处。 石洞深处通向一处巨大的洞厅。洞厅里空空荡荡的,四周延伸出去两条岔路,地上全是通红的岩石。洞厅正中有一座不高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具红底黑纹木棺。越靠近木棺,越是感觉有一股灵力在有规律地流动,想必是有人在此设下了结界。 两人走近木棺,一股炽热的阳炎之气扑面而来。凌湄觉着浑身的灵力被压制,俯下身大口喘着气。 “你还好吗?”谢问川扶住凌湄。 凌湄摆摆手,示意没事,问道:“你之前来过这里?” “嗯。”谢问川点点头,“最远只到过这里,后面的路没走下去。” “那这木棺里……” “我猜是六百年前第一任夕胤剑剑主。此地设有结界保护,使其免受打扰。” “那你之前在南陆所使的也是他留下的剑法喽?” 谢问川指着洞厅入口右侧的几面岩壁说道:“那上面刻着的就是凝风玄刃剑的剑诀。另一侧的墙壁上刻着夕凝缚天阵的施阵之法。” “哦?”凌湄望着谢问川指着的那块岩壁。 “只不过剑诀和剑阵都是残缺的。按照上面所述,这里记载的剑诀只是总纲,剩下的被一分为四,失落各地。” “过去的一年你就在这里修炼?” “嗯。”谢问川面露愧色,接着说道,“这段总纲虽然不长,但还是简要地将整套剑法中的要点都写了下了。虽然如此,却还不能发挥出这套剑法威力的十分之一。” 凌湄看着洞壁出神,怔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仅仅一小部分便如此厉害,若是整套剑法都学会岂不是无人匹敌了?” “你切不可修炼此套剑诀。极阳之术对你有害无益。” “呵!”凌湄突然笑着转过头来看着他,略有些俏皮地说道,“我还看不上呢!封魂天殇术已将我体内的月灵之力尽数激发,若真要比试,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谢问川苦笑着点点头,劝道:“我们回去吧!再深入恐怕要被阳炎之气灼烧成灰烬了。” “嗯。好。”凌湄点点头,转身离开。 又是十日。清晨。平江镇。 平江源自承云山脚下的云丘泽,向东与曲水在铭阳城外交汇,最后汇入大海。平江镇地处两河交汇之处,与铭阳城隔岸相望。两河汇流后,水势浩大,能行大船,故而也设有内河港口停靠往来灵水岛的海船。至于陆路,从平江镇出发,沿着向西的大道就是中州腹地。因此,平江镇是各路商队休整、换船或是顺道做些买卖的大镇甸。 临江茶楼。二楼。 江逍和薛楚遥两人坐船连夜赶路,一大早到了平江镇。念及时间还早,加之对临江茶楼的点心垂涎已久,一到此地,两人就顺着路到了茶楼,准备在此用早膳。 坐在两人旁边一桌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左手执一青瓷茶杯、右手执扇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曲水边上的景色。 这时,一旁的楼梯走上来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都带着剑。江逍放下茶杯,眼神落到了那三个人身上。那三人选了一处僻静的角落里坐下,开始低声交谈起来。声音虽然低,但好在茶楼中人并不多,隐约还可听得几分。 “景阳城中现在恐怕凶多吉少。”其中一个女子说道。 “我昨夜接到的书信,今日便从雁阳城赶来了。”说话的男子双手抱胸,身后背着一柄巨剑,一脸沉郁,似乎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 “龙天愁呢?”女子问另外一个人。 “他早就收到消息了,现在应该快赶到景阳城了。”另一男子一脸轻松,似乎什么都不关他的事,“青澜城的事已经够忙的了,那个地宫的事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头绪。” “你是说试剑山庄?真的有地宫?”女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那人所言非虚。” “别多问,那件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还有,楚珣她人呢?” “根本找不到她!像是人间蒸发了。” “哼!笑话。一个大活人能在你们眼皮底下消失,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女子显然有些愤怒。 “我说慕大小姐,还请您息怒。”一旁的男子陪笑道。 “算了,差她一个也无所谓。”女子一口饮尽杯中的茶。 “到现在为止,只有承云门派了弟子到过景阳城探访,青辰门似乎没有要插手的意思。”背着剑的男子说道。 “哦?青辰门恐怕现在正乐着呢!不过两大门派要是知道那地宫里有什么,恐怕都会坐不住。”另一个男子说道。 “好了,地宫的事不是我们该管的。”女子呵斥了一声,整理好随身的东西,“时辰不早,我们该走了。” 另外两人点点头,拿好各自的东西,起身准备离开。 “三位别着急走。”听到那边有椅子响动的声音,坐在窗边的青衫男子说道。 女子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青衫男子,说道:“你有什么事么?” 青衫男子收起折扇,回过头来说道:“三位印堂带着黑气,行色匆忙。贫道掐指一算,三位欲往之处隐有血气,似是不祥。贫道昨夜夜观天象,三日内承云山一带又会有血光之灾,我劝三位还是不要去景阳城了。” “哦?”女子悄然一笑,“血光之灾又如何?” “既然几位执意如此,在下也不好阻拦。只是要说,几位自己小心。”青衫男子说道。 “敢问道长的尊号?” “名号不值一提。我看几位与我有缘,日后还会相见的。” “既是如此,多谢道长指点了。”女子也不多说,道了谢就要走。 “不敢。” “道长,后会有期。”女子带着两人行了礼,下了楼朝着柳州城外的渡口而去。 看着三人离去,青衫男子轻笑了声,扔下几枚铜钱也扬长而去。 “师兄,那道人倒是有些奇怪。”薛楚遥说道。 江逍点点头,伸头看了看窗外,说道:“确实有些奇怪,尽说些虚无缥缈之事。不过看那三人的神色,似乎被他说中了几分。” “他的话可信吗?” “我们一路过来来听到的不都是景阳城发生大事的消息么?” “你是说……” “我若是没猜错,那三个人应该是归云阁的。” “我们要跟着去么?” “既然来了,不如去看看。到时候从景阳城回师门也是一样的。” “好。”薛楚遥点点头。 第四十七章天变(一) 承云山三座主峰呈纵向南北排列。由南到北分别是朝华峰、紫云峰、彻天峰。其中以紫云峰最高,彻天峰次之,朝华峰为末。 千余年前,有一落魄方术士遍历神州诸地,发现承云山为灵气汇聚之处,便上山寻访仙人,却机缘巧合之下在承云山的“水月洞天”中得到十一卷《上古神州志》残卷。之后,此人便在此开山立门,以山为名,号曰“承云门”。此人也就是承云门始祖——正清祖师。承云山上的“九幽彻天阵”亦是其手笔。 朝华峰作为承云门弟子日常练功之所,东西两侧都建有承云别院供弟子居住。承云别院自门派建立以来,几经修缮扩建,如今其中可容纳门下近千弟子日常起居。此外,向阳山腰处有一座建于一千年前的孤零零的七层楼阁,名唤剑楼。虽说其是一座孤楼,但每层楼都有弟子看守。更有传闻,承云门五大长老之首的齐道澄坐镇楼中,一是抵御外敌从朝华峰入侵,二是看守楼中承云门中近千年来收藏的名剑。朝华峰背阳面山腰处便是门派重地——剑炉——承云门内铸造名剑法器之处。门中最为擅长铸剑之术的苏中清长老常年于此监督门中弟子铸剑。 紫云峰乃整个承云门根基所在,西侧是承岚殿,作为门派藏书所在;东侧是浮云阁,作为门派招待外客之所。紫云峰后山从第二代掌门人开始便建有一座祠堂,里面供奉着已故的历代掌门与长老的牌位。 彻天峰位处最北,并无人居。 承云门中有三处禁地,祠堂、彻天峰和暮雨涧。其中彻天峰和暮雨涧因其独特的环境,门中之人无人敢擅入。 彻天峰,原为承云山最高峰,此处相传亦是上古时神魔大战之处。后因神魔大战,山顶崩塌而比紫云峰矮了一截。上古传说有数千神魔相战于此十日十夜,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神魔大战后,曾有高人登临此山,感到此处有邪戾之气作祟,于是便在彻天峰上修建承天台一座。承天台以秘法浮于虚空之中,其上有上古失传之阵——太虚归真阵,以此镇压邪戾之气。数千万年后此处邪戾之气大部分已被太虚归真阵驱散,但仍有少部分邪气难以消弭一直留存在彻天峰上。虽然邪气已是极少,但是门中弟子若是修为稍逊,靠近就会感觉体内灵力流转停滞,若是不慎闯入其中,则有可能被邪气侵入,遗患无穷。 彻天峰西边山麓是一片绵延数十里的翠竹林,东边山麓就是暮雨涧。暮雨涧中地形复杂,瘴气弥漫,更有传闻其间有守山神兽出没。承云门弟子一旦进入极有可能会迷失在其中,加之承云门发源之处水月洞天处于其中,此处严禁承云门门中之人踏足。 承云门经千年传承,广收门徒。门中之人又按由十一卷《上古神州志》残卷中所载内容得出的心法剑诀加以修习,渐渐发展壮大,成为中州修真第一大门派。 三日后。承云山。 最初是一大片黑云笼罩在紫云峰顶久久不散去。到最后,漫天的黑云遮蔽了承云山上空,山上像是陷入了永夜。不时有诡异的蓝光从黑云中透出,衬得黑云愈发得浓稠。 天清宫门外,近百承云门一代和二代弟子聚在大殿外,手持长剑紧张地盯着天空,如临大敌。他们的背后就是天清宫——整个承云门根基所在。而此时,天清宫大门却紧紧闭着。 天清宫内。 刚从景阳城回山的陈方鼎向站在碑碣前仰视碑文的掌门任剑一禀告道:“掌门师叔,空中的邪云从出现到现在已经有整整两天了。昨日有师弟闯入黑云查探被伤。如今门派中人心惶惶,门派今后如何的还需请师尊定夺。” “此事我已知道。你先退下吧!”沉默了许久,任剑一说出了这么两句话。 “可是师尊……”陈方鼎还想说什么。 “出去!”任剑一有些怒了。 “是。”陈方鼎憋了一肚子气,不快地退了出去。 天清宫外。 天生异象,大多数承云门弟子都心生慌乱。纷纷从各处聚集在天清宫前的广场上,想向掌门或者长老问个清楚。然而天清宫大门始终紧闭,不见有人进出。此时看到陈方鼎出来,几个与他平日交好的承云门弟子立刻围了上去。 周亦欣也挤在人群中,于是赶紧问道:“陈师兄,掌门可有说什么?” “没有。师叔只是让我们等。”陈方鼎说道。 “可这情形,怎么能够让人安心等下去。”其中一个弟子低声抱怨道,“而且,现在大师兄也不知所踪,这么多人,人心惶惶,恐怕生变。” 周亦欣说道:“陆师兄一早就已经前去朝华峰面见李师叔和许师叔,请他们出手相助。相信他们很快就能过来了。” “陆师兄已经从南陆回来了?”陈方鼎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到的?” “他们回来都有一个月了。只是门中事务繁多,加上陈师兄你一直在浮云阁,没注意到也是正常的。” “原来是这样……” 陈方鼎其实这一代弟子中年纪最大的,只是入门时间晚于萧胤和陆羽,稍早于唐琳和柳芸晨。承云门门规,凡入门弟子,只按入门先后排辈。只是陈方鼎入门之时,任剑一已经收下萧胤,陆羽也已拜入苏中清长老门下,唯有许灵泓、李承阳、祁昊和凌素还未收徒。陈方鼎的资质并不如两位师兄一样出众,未得到诸位长老的青睐,唯有祁昊愿意将其收入门下。 只是如今,祁昊已经失踪十年有余。陈方鼎入门不过半年就没了依靠,门中也无人管他,他只能终日把自己关在浮云阁里翻阅书籍聊以度日。 “但愿两位师叔能有办法除去邪云。”陈方鼎叹了口气,又问道,“柳师妹和唐师妹她们在哪里?” “两位师姐昨日晚上接到两位师叔的命令就赶去朝华峰了。现在可能还在那边。怎么,陈师兄找她们有事?” “不。”陈方鼎摇摇头,“她们在那边我倒是放心了。” “你们快看!”远处,一个弟子指着空中惊呼道。 只见空中的黑云中射出数道蓝光,光芒变得越来越刺眼。承云山顶的九幽彻天阵瞬间发动,顿时天雷滚滚,朝着黑云劈去。黑云被惊雷袭扰,乱作一团。虽然法阵威力无穷。但黑云依旧缓缓扩大并沉下了来,将朝华峰和紫云峰整个笼罩起来。蓝光更是慢慢有规律地在黑云中游走,最终在虚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形成的瞬间,强烈的杀戮之气在天地之间弥漫开来。 陈方鼎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离火赤凰出世时出现的异象,失声喊道:“这……这是……魔兽?!” “师兄,你说什么?”周亦欣闻言惊愕不已。 神州承平已久,魔界匿踪,各界通道之门永闭,妖、鬼、人三族互不侵犯。即便是偶有妖邪作祟需要修真门派出手,最多也只是合几人之力便可收服。此次变故着实让所有承云门弟子都感到惊慌失措。 “法阵若成,魔兽便会出世为祸人间。此事必须立刻禀报师尊!”陈方鼎说着就向天清宫跑去。 “你们看,朝华峰那边的是什么?”又有弟子喊道。 所有人听到喊声,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瞪大了眼睛往朝华峰的方向看去。只见正南方的朝华峰上,两道金光突然升起,直冲向法阵正中央。两道金光如利剑般朝着黑云深处射去,而朝华峰上另有三道光芒从南方朝着天清宫的方向飞来。 “那两道金光……难道是两位长老?”有弟子疑惑道。 周亦欣定睛一看,高声喊道:“是师尊,不会错的!” “你们看!陆师兄他们回来了。”一个弟子指着朝着天清宫飞来的光芒。 “糟了!师尊和师叔都不见了!”周亦欣眼看着两道金光没入黑云中,却久久不见他们出来。 “众弟子听令!”天清宫大门突然打开,说话的正是从天清宫里缓步走出的掌门任剑一,“周亦欣带一半的一代弟子前去守住朝华峰,柳芸晨和唐琳带一半二代弟子守住承岚殿,陈方鼎带剩下的二代弟子守住浮云阁,陆羽带着剩余弟子同我共守紫云峰!” “是。”此种情势之下,众弟子别无选择,纷纷领命,运用御剑之术前往各自守卫的地方。 “掌门师叔,两位师叔已经入那法阵许多时候了。”陆羽禀告道。 “我知道了。你的两位师叔自有分寸。”任剑一有些不忍,他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法阵,喃喃说道,“上古的魔兽就要出世了……” 天空中传来一阵巨响,黑云突然消散了一部分。一只四足巨兽从黑云中显露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厉声嘶叫着。这只巨兽形如鹿,却是异常巨大。它的耳朵长在头顶,颈上两侧各有两只眼睛,头上有一对形状怪异的巨角。 “大家不要慌乱!”陆羽喊道,“这是上古洪荒魔兽明昭!” 魔兽明昭发出一声巨吼,腾空一跃,两只前脚踩在了九幽彻天阵上。一阵雷声之后,紫色的法阵便黯淡了。明昭张开巨口,口中立刻射出千万道蓝光直刺地面。十几个没有防备的弟子瞬间就倒在了蓝色的光芒之下。 “这蓝光是魔气聚成,大家都避开!”陆羽提醒道,又询问任剑一,“掌门师叔,要不要将其他山上的弟子抽一半回来?” 任剑一却镇定自若,说道:“不必。这里只有明昭,集众人之力尚可对付。至于其他的山上,或许会有其余的魔兽出现。现在两边都缺人,更何况……这边还有……” 轰隆一声巨响,紫云峰顶震颤了一番,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下钻出来。 “难道是……”任剑一脸色大变,一边稳住身形,一边命令弟子散开到周围。 “轰”的一声,地面升起数道岩障。一只浑身土黄色的巨兽从地底冒出。 “什么?灵武也来了!”任剑一惊吼一声。 从地底出现的巨兽外形如同一只巨大的乌龟,背上驮着一座小山,没有尾巴,却有两个怪异的头。灵武的两张嘴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吼声,慢条斯理地朝着天清宫的方向爬去。 “这畜生想要夷平天清宫!”任剑一夺过一个弟子手里的长剑,一个纵身越到灵武面前,又说道,“陆羽,带好师弟师妹们,务必护住天清宫。” 灵武停下脚步,两只头晃来晃去,两张嘴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又是“轰”的一声,任剑一的脚下突然升起两座锐利的岩峰。任剑一身形飞起,挥剑向地上轻轻一拨,瞬间两座岩峰被拦腰齐齐削断。灵武再度施法,地面上的碎石尽数飞起,在虚空中迅速集结成一个巨大的石球。灵武四只眼睛中红光一闪,石球立刻向任剑一所处的位置砸去。 任剑一并不慌乱,右手执剑,左手并指向天,施展出一式承云门的“剑气逆天”。汹涌的剑气即刻从虚空中各面冲来,将整个石球击碎成为齑粉。在场的弟子虽然都熟悉这套剑法,甚至也有人练到了所谓的登峰造极的地步,但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掌门随手使出的这一招顿时无地自容。 正当众弟子正惊叹于掌门深不可测的实力之时,站在最前边的陆羽喊道:“所有弟子,立刻结成擎天剑阵,助掌门对付灵武。” 经过刚才明昭的一番攻击,在场的还未伤亡的弟子多是见过些世面的。众人听闻此话,立刻回过神来,各自迅速站位,补足空缺。重重叠叠的承云门弟子以灵武所在的地方为中心结成一个庞大的剑阵。 灵武似是感受到了危险,发出一声巨吼。站在最前边的弟子脚下或是出现了巨大的洞,或是突出几道锐利的岩峰。几人猝不及防,连忙从剑阵中脱身自保。剑阵微微发生了松动。 陆羽拔剑回身,冲着众人吼道:“灵武行动缓慢,只能通过地上的岩石攻击。所有人都到空中去!” 所有弟子都立刻御剑而起。不多时,剑阵在空中重新结成。 任剑一持剑站在灵武面前十丈的地方,他身后三十丈就是天清宫的大门。他看到此景,急忙喊道:“小心明昭!” 话音刚落,无数道蓝光从空中落下。在空中找不到任何东西掩护,这些最多也只有刚才在地面上躲避明昭经验的二代弟子猝不及防,有一大半在铺天盖地的蓝光中落回了地面。 “速速撤去剑阵!”任剑一喊道,作为掌门,他不忍心看着这么多弟子因此失去性命。 灵武发出一阵躁动,更多的岩峰从地底升起。天清宫前的整个地面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岩峰,有些只是受伤的弟子从空中落下,猝不及防被生生钉死在岩峰上。 “九幽归天!” 任剑一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声轻吟,幻化出万道虚无的剑气,从不同的方向朝着灵武刺去。灵武意识到危险,发出一声嘶吼,想要退后回避。无奈行动缓慢,它还未来得及转头就被剑气正中四足,困在了重重剑气之中。久不见行动的明昭忽地发出一声长啸。从云端之上突然射下数道蓝光,将地面上纷乱的岩障劈成碎片。岩石飞溅,或有砸中困住灵武的剑气,顿时将其打散。灵武趁势冲出包围,一得了自由,便疯狂朝着任剑一扑去。 陆羽带着幸存的众弟子退到任剑一身后,说道:“掌门,灵武与明昭相配合,极难取胜。必须要找办法对付它们。” “先拖延一段时间!”任剑一抛下这么一句话。 灵武似乎觉得面前的一群人根本不成威胁,肆无忌惮地一步步逼近天清宫。 “卷云啸天。”一道强烈的剑气随着一声轻吟从天而降。 “那是……大师兄?!”有眼尖的弟子看出了来人。 “掌门,大师兄来了。”陆羽说道。 任剑一听后微微一笑,然而脸色突然一变,持剑拄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们几个快将掌门师叔扶进天清宫!”陆羽连忙招呼了几个弟子将任剑一扶了进去。 萧胤手持苍然碧落剑径直朝云端的明昭冲去,并以传音之术嘱咐陆羽道:“陆羽。灵武已被师尊重伤,由你们来对付他。我去与明昭纠缠,为你们争取时间。” 得了指示,陆羽转过身对剩余的人说道:“大师兄去对付明昭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一定要趁着这机会将灵武制服,除去大患。” “是。”众弟子见了希望,一个个都下了决心。 “再结擎天剑阵!” 一声令下,剩下还能动弹的弟子纷纷御剑而起,散开结阵,再度将灵武围在中央。失去了明昭的帮助,灵武被困在阵中寸步难行,只能发出阵阵低吼。但是承云门弟子人数有限,擎天剑阵虽然困住了灵武,却丝毫不能把它怎么样。两边陷入了长久的对峙。 萧胤那边的情况也并不乐观。萧胤接着剑气护体快速避开了明昭的攻击,明昭的光阵不能对萧胤起到任何伤害。而萧胤几次攻击也未能使明昭后退半步。双方几个回合后也陷入了漫长的对峙。 天地间沉默了半个对时,不论是陆羽和众弟子还是萧胤都感到力渐不支。蓦地,明昭与灵武各自发出一阵暴吼,准备趁着众人灵力不继之时纷纷暴起扑向面前的人。众人束手无策,只得全力相迎准备拼死一搏。 第四十八章天变(二) 就在此时,数里之外的虚空中传来一声响彻天地的吟诵声:“天地无常,唯道不灭。剑气合一,破汝诸邪。” 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天际疾速划过,锋芒正对立在云端的明昭。明昭猝不及防,被那道光芒正中,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咆哮。光芒退去,一柄长剑深深插入到了明昭的脖颈间,只露出剑柄。明昭低低吼叫着,巨大的身躯左右扭动,想要将剑从体内逼出。 “破!”明昭颈中的剑应声而动,自上而下将明昭的身体硬生生劈成两半。 明昭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巨大的身躯化为一团黑云向四周散去。随着明昭的消失,覆在承运山上两日的黑云也尽数散去。萧胤灵力不支,见到明昭化为黑云散去,感觉完成了任务,于是闭上眼沉沉向下坠去。 “尽力至此,也不负承云门大弟子名号……”出手相助之人轻叹了声,伸手招来长剑,转身御剑向下飞去。 虚空中一阵疾风结成,将萧胤稳稳托住,缓缓向下飞去。 “封魂天殇术!” 此时,地面上,一声轻吟过后,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一股灵力从灵武体内四散而出,混杂着地面上的碎石与烟尘从地面向天上涌来。众人不禁纷纷紧闭双眼,捂住口鼻。 等到地上的烟尘散去,灵武原来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而灵武却已经不知所踪了。周围站得离灵武稍近的弟子或是被震晕,或是直接被震飞到了天清宫里。天清宫大门前站着一个身着白衣女子,慌乱中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 看到女子的身影,从远处御剑而来的谢问川笑了笑,说道:“这么快?” “可惜了,最后还是让它跑了。”风凌有些不甘心,望着面前的深坑,想下去一探究竟。 “和离火赤凰一样,魔兽是不会死的,跑了就跑了吧!” 风凌无奈地摇摇头,脸色苍白。 “身体不舒服么?” 风凌点点头,说道:“嗯。一旦使用灵力,身体里的那些灵力就蠢蠢欲动,有些难受。” “你体内的诸多灵力和神器之力互相牵制,过程必然痛苦不堪。记住,不要再过度使用灵力。” “知道了。”风凌点点头,又问道,“你要救的那个萧胤怎么样了?” 谢问川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萧胤,说道:“灵力耗损过大,估计要恢复一段时间。毕竟与魔兽对峙半个时辰,就算是你估计也难以撑下去。” “嗯。”风凌点点头,承认了这一点。 “你跟我进来吧!” 风凌看了看萧胤,问道:“把他留在这里没关系么?” “不必担心,自会有弟子来找他的。” 风凌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跟着谢问川走进天清宫。 天清宫里四散着站着十几个惊慌的弟子,看到门外有人进来,神经立刻绷紧到了极点,都迅速起身拔剑。 “是你?”认出走进天清宫的人,任剑一冷冷说道,“外边情况如何?” 谢问川朝他行了礼,说道:“大师兄别来无恙。灵武与明昭都已经逃走了。朝华峰、承岚殿与浮云阁可能还有个别趁机上山作乱的妖魔,不成大患。” “哦?”任剑一毫不客气地应道,“那倒是要多谢了。” 谢问川微微一笑,说道:“敢问师兄,师叔他老人家可安好?” “哼!你自己前去一见便知。” “多谢师兄。”谢问川微微一笑,朝着天清宫后殿方向走去。 风凌早已猜到谢问川与承云门的联系,却不清楚其中具体的关系,此番一听不觉心中一惊,但更多地感到一丝心寒。她抬头偷偷看了任剑一一眼,却也不见有什么异状,只得茫然地摇摇头,跟着谢问川走进了后殿。 “站住!” 风凌愣了愣,站在原地。一回头,她翠绿的瞳仁对上了任剑一的眼睛。 谢问川回过头来,问道:“师兄,怎么了?” 任剑一捂着胸口,显然伤得不轻。他勉强站起来,看着风凌,说道:“我看你刚才用的是邪教的妖术,你与邪教是什么关系?!” 风凌明白他想知道什么,于是回道:“我是圣教中人。任掌门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邪教妖女!”任剑一不由分说,拔剑便要上前。 风凌倒是很镇定,双手叉着腰冷笑道:“任掌门都这样了还想杀我?劝你还是先好好养伤吧!” “邪教妖女,满口胡言!”任剑一虽有伤在身,却丝毫不影响他用剑。言毕,一剑刺向风凌胸口。 “师兄。”谢问川拔剑挡开任剑一的剑。 任剑一持剑愣了愣,回手将剑往地上一插,对着谢问川愤愤道:“哼!与这等妖女为伴,你还记得你入门时立下的誓言么?!” “师兄,我想其中是有些误会。凌儿虽入邪教,但未曾杀害过正道一人。” 任剑一依旧咄咄逼人,说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既入邪教便是邪魔歪道!何需多言!” 风凌感到莫名的委屈,拉了拉谢问川的袖子,低声说道:“别多说。我们走!” 紫云峰后小径。 风凌面色清冷,脚下不停,但神思早已不在身上。 谢问川感到身边的人有些不悦,于是安慰道:“师兄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风凌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神情冷漠,说道:“不怪他。我恨我自己。” “师兄原来也不是这样的。”谢问川说道,“自从师尊死后师兄就恨邪教入骨。” “是被圣教杀的?”风凌心中有点慌乱。 “不。不过有些关系。我和师兄都是承云门前任掌门道玄的亲传弟子。七年前师尊带着两个师兄前往夌州、封州与中州的交界之处,不料回程时遇到了邪教教主明鸾和几个长老。师尊为护师兄们带着他们退入了封州大荒山的一个山谷中,没想到……” “遇到了我娘亲?之后发生了什么?” 之前不知风凌为何突然成了邪教教主,但此时听闻她是邪教前任教主之女,谢问川感到一丝惊诧,之前一些疑问的答案也随之浮现出来。但他并未表露出来,接着说道:“师尊千里传音回门派求助,等第二日傍晚承云门派人到封州时,邪教便退走了。后来听另一个师兄说,那个山谷很是诡异,其中有罕见的魔气弥漫,师尊为了护他们几个不受魔气侵染,施阵阻拦。” “后来呢?” “师尊和师兄们都回了承云门。师兄们安然无恙,但是师尊似乎被魔气侵染,有了入魔的迹象。” 风凌沉默了会,喃喃道:“入魔……” “被魔气侵染有入魔迹象后,几位师叔想尽一切办法替他清除魔气。但几种方法试下来,不但没有助益,还使师尊入魔更深。师尊深知入魔后难以控制自己,于是一年之后便自尽在祠堂祖师灵位前。承云门对外宣称师尊是升仙而去。” “原来是这样……”风凌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心中更是感到一阵刀绞般的疼。 “好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会是这样……”风凌感到眼睛一阵酸楚,“难道……你就没想过报仇么?” “此事说起来也非邪教之过。只不过究其始末,矛头终归指向邪教。” 风凌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走吧!”谢问川催促道。 风凌站在原地,看着谢问川的眼睛,郑重地说道:“我恨自己不察误入圣教,但我不恨自己是圣教教主之女。如果你想为你师父报仇,我愿意受你一剑。” “你在想什么呢?”谢问川拍了拍风凌的头。 “我是认真的。”风凌挡开他的手,接着说道,“我不想背负这个骂名。” “但是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谢问川也看着她,说道。 两人相望无言。风凌的眼睛又是一阵酸楚。 “走吧!”谢问川拉起风凌。 “好。”风凌趁他未察觉,拭去眼角的泪水。 后山祠堂。 通向祠堂的路在山崖边上,一边是长满草木的崖壁,另一边就是万丈悬崖。聊了一路,两人沿着山崖边上的小径走到了祠堂所在的山坳里,在门外止步。 谢问川朝着屋内行了礼,高声喊道:“师叔,弟子有礼了。” “进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两人推门而入,屋内点着龙涎香,氤氲的烟雾缭绕在梁上。 “道铭师叔。”谢问川朝着坐在蒲团上的老者行礼。 “早已算到这几日你会来,想来是你已经想通了?”没想到道铭见面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 “还未想通,辜负了师叔的期望。”谢问川面不改色。 道铭站起转过身来,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年轻人,你的时间还长。若是想通了,你可以随时回来。” “多谢师叔。” “这位是……”道铭看到站在谢问川身后的风铃,上下打量着她。 风凌脸色微微泛红,怯怯地行了礼。 “这位是我的朋友。她和我有些事情想请教师叔。” “哦?”道铭想了想,点点头,说道,“但讲无妨。” “凌儿,你把空明玄河石取下来吧。” “嗯。”风凌点点头,从脖子上解下那块石头。 看到风凌解下空明玄河石,身畔的妖邪之气瞬间显露出来,道铭颇为惊讶,说道:“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同来源的灵力。此事可从未见过。寻常人恐怕早已经因为灵力相斥暴亡了!” “师叔有什么解救的办法?” “不好说。”道铭捋着胡子,不疾不徐地问道,“她是如何成这样的?” 风凌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整个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但隐去了自己是圣教教主一事。 “怕有些麻烦。”道铭眉头紧皱,“修炼邪教至阴至邪之术……所受之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何况她现在这个样子,身体里除了邪教的灵力,还有一股极其霸道的邪气,颇有蹊跷。” 谢问川看到道铭面露难色,于是说道:“还请师叔如实相告。” “那股邪气有些似曾相识……”道铭摇了摇头,又说道,“也罢!除此之外,你看她额头的印记。” 谢问川早就看过她额头上的印记。虽说形状奇特,但也不曾引人注意。 “那是妖族铭文。”道铭似是有些不忍,又说道,“此事我无能为力。” “妖族……铭文……”风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脑海中一片恍惚,似乎想起什么,不经意间轻声说道,“溟湫……雪泠……” “据我所知,除非本就是纯粹的妖族血脉,就算是妖和人交姌而生的后代,也难有妖族铭文。”说着,道铭指了指风凌,“此外,即使是低等的妖族也并不一定会有妖族铭文。” 风凌脸色一沉,沉默不语。 “但是凌儿她之前确实是人,这毋庸置疑。” “师叔自然也相信你。只是,此事还是谨慎对待为好。” “是。”谢问川又问道,“那要如何制止?” “制止?不可能。既有妖族铭文,就是妖。”道铭说着叹了一口气,“听你所说,她带着的是空明玄河石?” “是。” “你们是从何得来的?” “我们在南陆偶遇离火赤凰,在原来封印离火赤凰的地洞里找到的这个。” 道铭微微一笑,说道:“这也算是你们的机缘,空明玄河石是至洁之物,能压制邪戾之气。” “我本也是这么认为,然而……” 道铭接过他的话,说道:“然而她体内的灵力过于强大,可以和神器之力抗衡。本就复杂灵力在体内冲撞,如今再添一股,必然是像受煎熬一般。” “嗯。”风凌点点头。 “眼下,此事倒有一种方法可以解决。”道铭顿了顿,看了看两人的脸色,又说道,“只是……此法可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还请师叔明示。” “施法将空明玄河石封印入她的体内。此法不但能保住她的人性,还能净化她体内的邪气。然而,此过程会比灵力冲撞痛苦万倍。再者,空明玄河石原本是用来镇压离火赤凰的神器,若是将它封印入她的体内,他日离火赤凰再度现世,只有她以身殉器才能再度封印离火赤凰。” “以身殉器,是万劫不复么?”风凌问道。 “不知道。至今为止没有人这么做过。”道铭摇摇头。 “还是算了……”风凌的脸色惨白,她摇了摇头,说道,“化妖想必也是天意。也许我天生就注定是这个命。” 道铭摇摇头,又补充道:“《上古神州志》曾有施法之术。若是有机缘,你们又有这个胆魄的话……也许可以尝试。” “多些师叔指点。” “妖灵……唉……虽说是妖,却也是有灵智……”道铭无奈地摇了摇头,“言尽于此,你们走吧!” “师叔。告辞。”谢问川见道铭不愿多说,只得带着风凌退出祠堂。 祠堂外大树下。 “凌儿,也许还会有办法的。”谢问川安慰她道。 “算了!我已经不在乎了。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人又怎么能和天命相抗衡呢?再说……”风凌摇摇头,脸上有了一些倦意,“耗费精力去寻觅求法,还不如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人也罢,妖也罢……你师叔说得对。就算是妖,只要不失人性,总归还是必死了强。只不过……”说着,风凌眼中露出一丝无奈与彷徨。 “这块空明玄河石还是先留在你地方吧!” “嗯。”风凌点点头,接过石头重新戴在脖子上。 看着她将空明玄河石戴上,谢问川陷入沉默。 感觉气氛有些怪异,风凌轻咳了声,问道:“我们现在就离开承云山吗?” “你应该从来都没有来过承云门吧?”谢问川问道。 “除了暮雨涧和这里。其余地方我都没去过。”风凌摇摇头,露出一丝神往,喃喃道,“以前在水洲涧的时候,老是幻想天下第一大门派是怎么样的,总想去看看。现在算是来过了,也不负当年所望了。” “趁着九幽彻天阵还未修复,我带你四处走走吧!虽然紫云峰快成了废墟,但其余山上应该受损不大。” “好。”风凌脸颊微红,点点头。 第四十九章始末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心思根本不在看风景上。一路上,风凌听谢问川说了很多很多过去关于承云门的事情,当然也有关于他自己的。承云门过去千年的变化,就如同北陆上的传闻一般,谢问川也说不出个特别的。他能说的更多是近五十年来发生的事。 风凌脸色苍白,轻声说道:“在央嘉城遇到你之后,我就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我本想找个时间和你说清楚。只是没想到各种事情接踵而至。”谢问川无奈地笑了笑。 风凌神色清冷,说道:“现在总有时间了吧?” “好吧!你想知道的,都和承云门有关。”谢问川回忆了一番,接着说道:“五十年前,师尊继任承云门掌门之位,师叔道铭成为众长老之首。师尊一向是以严厉著称,只收了五个徒弟。大师兄就是现在的任师兄。其中二师兄早年叛出师门,三师兄在去东海除妖的路上失踪,四师兄如今还在门中。” “看来我猜的不错。”风凌苦笑道,“你是怎么拜入承云门的?” “师尊与谢家私交甚好,曾经许诺会从谢家的孩子中收一个作为亲传弟子。十五年前一个深夜,谢家突发大火。部分族人包括我父亲,为救火葬身火海。事后,据他们所言,大火自我母亲房屋而起,乃是我母亲自缢前点燃帷幔引发。而我当时年幼贪玩,晚归怕被父亲责罚,当时未在家中才逃过一劫。等我回家的时候,家中屋舍连带整个谢宅院化为一片废墟。家主决定率其余族人举族西迁。我本就出自旁系,加之祸因我母亲而起,也就无人敢收留我。事后,师尊知晓了此事,前往景阳城让我拜入承云门下成了他座下弟子,也算是兑现了他的承诺。” 风凌听说过谢家大火之事,却从未听谢问川提及,虽然对于个中情形还有些好奇和疑问,此时却也不好多说,又问道:“那你又怎么会和你师兄有这么大矛盾?” “后来出了一些事。”谢问川摇摇头,接着说道,“入门后,师尊并不怎么注意我,只是偶尔给予些指点。我入门前半年,二师兄叛出师门,师尊忙于派人追踪其下落。五年后,三师兄在去东海的路上失踪。师尊一向看重三师兄,为了寻找他的下落命大师兄在各大门派间奔走。我记得那个时候,萧胤、陆羽和陈方鼎已经拜入门下,我与他们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你那个失踪的师兄叫什么名字?” “说起来有些奇怪。三师兄失踪一年之后,师尊便下令不再寻找,门中也不准再提起他。如果我记得没错,是叫祁昊。” 风凌想了想,一脸茫然,说道:“倒是从未听过这人。” “恐怕祁师兄已经不在人世了。” “失踪这么多年了,也是……”风凌叹了口气,“后来呢?” “师尊过世的经过你已经知道了。任师兄比我早入门二十余年,性格上也与师尊相像。因此师尊过世后,就由任师兄接任掌门。师尊过世前一段时间,门派所有日常事务都由师叔打理。师尊过世后,他也称病退居后山,但将手中事务尽数交给他的弟子,也就是来时朝华峰上李承阳与许灵泓两位师兄。” “噢!原来是这样。” “师尊在时,我从不管门派事务,师尊走后也是如此。齐道澄、苏中清、凌素三位师兄各自掌管着剑楼、剑炉和承云别院,无暇顾及其余事务。任师兄虽不是小气之人,但毕竟刚接手掌门之位还未坐稳,而门派之事之前一直交由两位师兄全权打理,可能是此事引起了三人的嫌隙。任师兄虽不曾表示两位师兄接管门派事务有什么不可,但对此应是有反感。一年后,两位师兄趁着承云门再次大开山门收徒之时选择了闭关。” “哎!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你为什么会出走。” “大概八年前,铭阳唐门遣来一人拜师。我与任师兄有过约定,此生绝不收徒。本来并没什么大事。然而就在拜师大典之时出了岔子。” “嗯?出了什么事?” “那时,叛出师门的二师兄突然现身承云山。他的名号你应该听说过,‘寂剑’叶聆雨。” 风凌恍然想起此事当时传得沸沸扬扬,只是当时自己还未曾下山历练不知其中究竟,于是说道:“他的事我略有耳闻。叶聆雨是承云门中人?” “嗯。”谢问川点点头,“任师兄一向嫉恶如仇,加之其剑道造诣略高于二师兄。两人斗了半个时辰,任师兄技高一招就要将他斩于剑下。” “结果呢?” “我接了任师兄一剑,二师兄趁机逃走了。也就是因为这件事触怒了任师兄。我放走二师兄可以算作是与承云门为敌。当时虽有几位师兄劝阻,但任师兄执意将我逐出承云门。” “你就这样走了?” “我与承云门本就无多少感情,自然走了。” 风凌想了想,说道:“我觉着,虽然你有过错,但仅此一条也不至于逐出师门。” 谢问川看着她,笑着说道:“此事过去了将近十年,也不值得深究了。” “那之后呢?” “几年前我曾遇到过苏中清师兄,后来的事我也是听他说的。我离开承云门之事在门中引起过轩然大波。任师兄自然不会坐视这种事发生,于是具体知道此事的弟子大多被派去守卫剑楼和剑炉。另有些知道其中细枝末叶的多是缄口不言,不再提及此事。此事在门中一直被列为禁言之事。若有提及者,轻者按门规判罚,重者逐出师门。在一代与二代弟子中,多多少少有人知晓此事。只不过,这些弟子只闻其事,却并未见过我。” “好奇怪!之前你那位叶聆雨师兄叛出师门之事也未遭遇如此对待。莫非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就不得而知了。当年的事细究起来疑点繁多,不去想它就行了。” “也是。就像我……”风凌又想起了月鉴山。 “那个羽岚是什么人?”谢问川问道。 “圣教之事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风凌苦笑着说道,“圣教内部派系众多,羽岚是一派,邀月和铃澈又是一派。北陆雷州的方家、南陆的风家和沈家虽然名面上臣服于圣教,但是背地里在干什么可就难说了。羽岚这个人,我没有任何印象,但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另外,虽然羽岚的术法也是圣教一脉,似乎与我身上的月灵之力有些相似。但是月灵之力一向是教主血脉才有,不知道他是如何而来。” “你和邀月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亲妹妹。”风凌有些不屑,“没看出来吧?” 谢问川摇摇头,接着问道:“她待你如何?” “哼!我现在这样我还真要多谢谢她!”风凌有些气愤,“与其说我要提防羽岚,不如该好好注意我那个亲妹妹。” “怎么说?” “她和羽岚是两种人。她有野心。从我在青澜城遇到她一直到离开月鉴山,她表面上对我没有一点恶意,但是无论是我们和羽岚的矛盾如何尖锐,她都未现身帮过谁。细想下来,我和羽岚斗得两败俱伤,最后倒是她得利。”说着谢问川看了一眼谢问川,问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也是她让你带我离开南陆的吧?” “不错。” “哼!那就是了。”风凌冷哼了一声,一脸鄙夷之色,“她想要这个教主之位,我给她便是了。” “那她会不会……” “哎!这你不用担心。想杀我,她还太弱。更何况是我执意要离开圣教的。我活着,她求之不得。” “你们……” “这种事,习惯了就好。”风凌有些无奈地说道,“再说,我也乐得如此。不是么?” 承云山。彻天峰。 风凌在崖边一处岩石旁站定,身后即是漂浮在空中的承天台。她远远望着山下云顶上的山峰。呼啸而过的罡风迎面而来,吹得她满头青丝飞舞。 谢问川站在她身边,思索了番,说道:“其实师叔所说,也似乎有些道理……” 风凌露出一丝倦容,摇摇头,说道:“不必了。真的,机缘之说我向来不信,又何须在意?” “你真能想得开?”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我信命,但不信命由天定。” “若你能明白此中道理,已是有了道心。”两人身后,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师叔。”谢问川转过身,朝前来的人行礼。 道铭笑着点头回应,又问风凌道:“你可有意做我弟子?” “道长德高望重,怕是我无能反而辱没了道长的名声。”风凌脸色微微一沉。 “我都一把年纪快要入土了,还会在乎这些么?”道铭微微一笑,倒是很看得开。 风凌沉默不语,只是摇摇头。 “如何?”道铭再次问道。 风凌思索了许久,依旧摇摇头,说道:“道长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件事情,我还是有自己的想法。” 道铭笑了笑,点点头,说道:“也罢。若你已有打算,也无需我多言了。” “这个东西给你们。”说着,道铭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交给谢问川,“盒子里是一些丹药,会有用的。你两位师兄殁于昨日一役,承云门内空虚。此时门内无人,我希望你还是能回来替承云门分忧。” “两位师兄捍卫正道而死,还请师叔不要太难过。” “都这把年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也见多了。”道铭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刚才所说之事你考虑得如何?” “师叔,你知道的。弟子心不在此。”谢问川回道。 “也罢。”道铭叹了口气,“承云门大门随时为你而开。” “弟子谢过师叔。” 道铭摆摆手,接着说道:“承云门自昨日一役,损失惨重。如今百废待兴,众弟子也都应该奉命赶回门派。虽说门派中有你齐道澄、苏中清、凌素三位师兄在,但是此等逆天之象必然会引来别的门派探查。门中尚能自保,但无力插手山外之事。若是有承云门的弟子在外有难,还请你们多照顾些。” “这是自然。我们准备即刻启程前往柳州。” “柳州?”道铭略有所思。 “师叔可有什么指示?”谢问川问道。 “几千年来,神州各处皆有祸患,唯独柳州在数次浩劫中均安然无恙,这也是冥冥中的定数。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柳州的事。另外,十月初六青辰山的论剑大会,想必你们也会前往。到时候自己小心。” “好。”风凌点点头,“多谢道长。” “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柳州。”谢问川向道铭行了一礼,说道,“师叔,告辞了。” “道长告辞。” “好。”道铭点点头,目送两人远去。 第五十章柳州(一) 柳州。 此次算是两人自离开水洲涧后第一次到柳州。虽说离开承云山时道铭已说过柳州是万安之地,并无大灾大劫,然而两人进了城往柳府走去,意外发现柳府外的气氛有些不寻常。柳家在柳州城地位显赫,宅邸建在城中最繁华的街上,附近人来人往,一时也看不出究竟是哪里有古怪。 “是有人在附近监视?”风凌抬眼看了看前方,低声说道,“现在城里鱼龙混杂,还是小心些。” 谢问川也发现了一些端倪,对风凌说道:“我们先去找柳荫,不要理会他们。到时候问问柳荫就是了。” “好。”风凌应道。 柳府。 守门的家丁看见来人没多问一句话就开门放两人进去了,显然是柳荫早就命人前来提点过。两人刚进门,就有人上前相迎。 “小姐吩咐的,请两位随小的前往东厢,小姐和几位贵客正在等两位。”一个看上去地位不低的中年人走在两人前面为两人引路,听门口的家丁说他是柳府前院的管家。 “敢问前辈在柳府多久了?”风凌冷不丁地问道。 “算算日子有近十年了,姑娘怎么了?” “前辈的定风长剑当年可是威震北疆,如今怎么甘愿在柳府做个下等差役供人驱使。” 这柳府管家脚下步伐丝毫不乱,边走边平静地回道:“姑娘眼力不错。只是在下甘愿如此,姑娘还是莫问了。” “若是被人知道当年的北疆周竟在柳州柳府当杂役,估计到时候会有成百上千仇家前来寻仇的吧?” 周竟止步,转身看着风凌,说道:“姑娘何必如此?在下隐姓埋名在此实在是有说不出的苦衷……” “你还是别问了。”谢问川轻咳了声,制止了她,“周前辈这么做自然有他的原因,我们不必多问。还是快去见柳荫要紧。” “两位,这边请。”周竟让开道路,前面已是东厢。 东厢。 柳荫手执长鞭站在院中,正对着面前的花丛发呆。她身后站着两个丫鬟,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两人进来,都是一怔。 “小姐,他来了。”一个丫鬟上前在柳荫耳边说道。 “哦?他还知道来!?”柳荫皱着眉转身向院门一看,猝然出手将长鞭甩向两人头上。 风凌一侧身,躲开了长鞭。谢问川提手格挡,趁势扯住长鞭的一端。 “你!”柳荫瞪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长鞭掷到地上,头一转,甚是不屑,“哼!” “柳小姐是不欢迎我们吗?”风凌随口问了句。 “你说什么?”柳荫转过头来看着她,“还以为你失踪了一年,已经暴死异乡,尸骨无存了。哼!” “那真是让柳小姐失望了。”风凌的语调依旧不咸不淡。 “真是气死我了!”柳荫转过身,“怎么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两个人!” “好了。你们两个就别掐了。”谢问川轻咳了声,“一见面就这样吵吵闹闹的……” “嚯!你还有话说了!”柳荫朝他做了一个鬼脸,“懒得跟你计较!” 风凌倒是很识趣地转移了话题,问道:“云瑶呢?” “你倒是还记得她啊……!”柳荫仗着是自己府邸,还不忘嘲笑一句,“喏,她就在里面,自己进去看看吧!” 风凌似是没听懂她前一句话,点点头,走进了小楼中。谢问川眼含深意看了看柳荫,也跟着走进了楼中。柳荫被他看得不舒服,紧皱着眉紧跟着他也走了进去。 小楼二层。朝南的暖阁。 云瑶躺在临窗的藤椅上,望着屋梁,眉头紧皱。 “云瑶……她还未痊愈么?”站在珠帘外,风凌问道。 柳荫抬头看了眼窗边的人,放下了架子,说道:“她来的时候受了伤,再加上之前一年一直处在阴暗潮湿之地,身子虚而已。我开了方子,吃了半月的药,休息了几日。现在早就没事了!” “可是看她的样子,还是有些担心。”风凌眼神黯然,“是我连累了她。” “心病还要心药医。”柳荫叹了口气。 “是试剑山庄的事?”风凌问道。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呢?”柳荫转头看了看云瑶的身影,“自从她得知试剑山庄已经完全落入归云阁手里的消息,就一直这个样子了。” 站在一旁的谢问川冷笑了一声,心想果然女人总是如此善变,刚刚还是吵吵闹闹,现在却是和和气气。 “你笑什么?”风凌回过头,冷冷看着他。 “没什么。”谢问川正了正色,问道,“刚才说的试剑山庄完全落入归云阁手中是什么意思?” “喏,你看这个。”说着,柳荫从腰间取下一块墨绿色的令牌,“认识吗?” “这个我也有一块……”风凌说着往自己腰间摸去,却不觉当时可以挂满整个腰间的零碎小玩意已经消失一空了。 “这是……”这时柳荫的注意力才到风凌身上,看到她袖子上的明尊流火纹,也是一惊,“明尊流火纹?!你与邪教是什么关系?” 风凌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这身衣服有些显眼,只得说道:“我就是圣教教主。” 柳荫不屑地哼了声,说道:“没想到一年多不见,风姑娘竟然成了邪教教主。你可真不简单啊!” “一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风凌摇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骤然变得冷冰冰的,“此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柳荫怔怔地看着她,似是被风凌吓到了,她转头看了看谢问川。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一个难看的苦笑。 犹豫了下,柳荫说道:“罢了!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你们先跟我来吧!”说着,她带着两人走下楼梯,站在了一楼正堂的屏风前。 “逍遥二剑客和尘雨现在何处?”谢问川问道。 “哼!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逍遥二剑客都走了一个多月了。至于他们带来的那个小姑娘……”柳荫伸手示意丫鬟上前,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只见丫鬟听完点点头,匆匆忙忙跑了下去。 “怎么了?” “没怎么!她的病是后天所致,算不上棘手,按时服药注意保养,就无大碍。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让周竟找了人看着她。” “找人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谢问川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她的身份?” “什么意思?” “她随身的玉佩上刻着明月流云纹。我怕她是邪教的人,就没敢放心让她一个人呆着。”柳荫皱着眉,有点怀疑面前的两个人,突然间却又想通了,“也是!邪教教主都在此了。再多个邪教之人又有什么奇怪的!” 风凌有些不满,说道:“我的事与她无关!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你这样至于吗?” “我觉得很有必要!”柳荫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随口问了她几个问题,可她都不知道。你说这奇不奇怪?” “你都了问些什么?” “我问她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之类的。她说她住在百草谷,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人。似乎……似乎她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关于百草谷之前的事她并不记得多少。” “你说她身上有个刻有明月流云纹的玉佩?” “嗯。” “那玉佩现在何处?” “喏。”柳荫从袖中拿出一枚玉佩交到谢问川手中。 谢问川细细一看,随即准备将玉佩递还给柳荫,说道:“果然是明月流云纹。看来此人和邪教定然有关系。” “我看看。”风凌从他手中拿过玉佩,端详了一番,“是圣教之物无疑。不过看这枚玉佩在教中也算是稀罕之物,这个式样的东西圣教一般只有在教中担任重要职位的人才有。不过仔细看,这块还是有些区别的。” “哟,毕竟是邪教教主,知道的可真的多!”柳荫嘲弄道。 风凌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谢问川见事态不对,连忙出声制止她的提问,说道:“好了好了!也真是的,少说两句。知道得太多,十个周竟都不能保你全尸。” “是是是!”柳荫悻悻地点点头,闭上了嘴。 风凌将玉佩还给谢问川,又说道:“尘雨的身份确实可疑。我怀疑袭击百花谷的那些人是冲着她去的。她现在人在哪里?” “我安排她住在后园。那里进出的人少,就算真的出事,我也完全来得及处理。” “让你费心了。”谢问川谢道。 “无事。”柳荫点点头,“你们要去看她么?” “去看看吧!关于百花谷的一些事她知道的比我们清楚。” “那就走吧!”柳荫露出一丝笑容,“话说十月初六的论剑大会你们也会去吧?” “等柳州的事了结,我们就准备出发去青澜城。” 风凌思忖了一番,说道:“青澜城……云瑶之前和我说了一些试剑山庄的事,可能与试剑山庄之前的变故有关。” “哦?” “具体的等有空了再和你说。” 柳荫想了想,也点头说道:“试剑山庄突发变故,后续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更是蹊跷。”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柳荫的一个贴身丫鬟从门外匆匆跑进来。 “出了什么事了?!有人求医趁早送走,别让人死在家里染了晦气。听到没有?!真是的,没长眼睛吗?没见着这里有贵客么?”柳荫看到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知道事情不简单,又问道,“白芷?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一个自称龙天愁的人求见小姐呢!” “龙天愁?”听到这个名字,站着的三个人都愣了下。 谢问川和风凌早在青澜城之时就见过他。柳荫虽不曾见过,但他的名号还是听说过的。龙天愁作为归云阁中的第三号人物,自从一年前接手青澜城试剑山庄后就从未离开过青澜城,今日突然造访柳府,不知道是什么打算。 “就一个人?”柳荫问道。 “对!就他一个。”白芷回道。 柳荫脸色一沉,对她说道:“带他去西偏厅。我马上过来。” 白芷点点头,匆匆跑出了门。 “龙天愁你们应该知道吧?”柳荫心里正盘算着一个计划,“也好……等会儿你们就陪我一起过去。” 两人与龙天愁碰面已是将近一年前,更何况试剑山庄之事早已过去。谢问川与风凌想来觉得并无不妥,点点头同意了。 柳荫突然又补充道:“你们先跟着周先生去偏厅,到时候就知道了。” “怎么了?”两人却是满脸疑问。 “多问什么?帮还是不帮?不帮我自己找人去!”说着,柳荫便要叫站在门外的周竟。 两人相视一眼,谢问川又问道:“怎么?” “有些事情还着落在他身上,等会儿你们自会知道。”柳荫懒得解释,说道,“到时候,你们看我眼色行事。周先生,你知道的。” 周竟没有多说,领命出了大门。两人见到此等情形,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作罢,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五十一章柳州(二) 柳府。偏厅。 “小姐。”一旁的下人见到柳荫走进门,连忙行礼。 柳荫看也没看他们,吩咐道:“除了白芷,其他人都先下去吧!” 一干丫鬟和杂役似是习惯了这种情况,一大群人收拾停当,最后一个顺手带上了门,只留下白芷一人。 背对大门孤身一人站在厅中的正是龙天愁。他听到背后有响动,转身见到是柳荫,赶忙行礼,说道:“柳小姐,有礼了。” “龙三阁主,小女子有礼了。”柳荫回了礼,又问道,“不知尊驾怎么有时间光临寒舍?” 龙天愁微微一笑,和气地说道:“在下前来柳州,是来向柳小姐求三粒明皇凝魂丹。” “开口就是三粒明皇凝魂丹,归云阁的胃口不小。”柳荫一笑,也没让白芷去准备茶水,“本来三阁主不远千里来此,小女子应当以礼相待。但是这要求,实难从命。送客!”说罢转身就要走。 白芷立刻上前请龙天愁离开。不料他一挥袖,一股劲风立即向白芷袭来。白芷作为柳荫的贴身丫鬟,也学过一些剑术,但与龙天愁相去甚远,一时茫然无措。躲在柱子后的周竟见状引剑而出,拦在白芷身前。 龙天愁回手拔剑,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随即而来。周竟手执定风长剑站定,周身剑意浩然。 柳荫转身,惊魂甫定,说道:“龙天愁!这可是柳府,你想清楚了!” 谢问川负手站在柱子后,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低声对风凌说道:“周竟的造诣不及龙天愁,若是动手绝不是他的对手。” “龙三阁主,既然柳小姐无意赠药,就别在此处逗留了。”风凌从后面走了出来,冷眼看着龙天愁。 龙天愁瞥了一眼风凌,只觉有些眼熟,回道:“在下的私事,不需你们插手。” 风凌摇摇头,冷冷看着龙天愁,说道:“龙三阁主,这你就说错了。我与柳小姐虽说不上是朋友,但你这样气势汹汹上门讨要灵药,我总归要说几句公道话。” 龙天愁被她那对翠绿色的瞳仁看得很不舒服,仔细打量了一番风凌,依旧想不起来她是谁,只得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一年前我们不是还在青澜城紫蕴楼见过么?”风凌回道,“再说了,来这里的人不都是来求医问药的么?龙三阁主何必明知故问?” “哼!逞口舌之利!”龙天愁不屑地哼了句,气势却开始弱了下来。 柳荫看两边言辞激烈,又要动手,于是说道:“好了!龙三阁主,明皇凝魂丹我不能给你。请回吧!”说罢,她示意白芷和周竟跟上,转身快步走出正厅大门。 谢问川与风凌看到此情形,知道柳荫是在暗示他们,于是各自上前。 “且慢!”龙天愁喊道。 刚踏出大门的柳荫一怔,下意识转过头去,但瞬间就后悔了。 然而并非柳荫想象中的龙天愁飞身向前擒住她,并以此为要挟换取灵药的场景。龙天愁弃了手中的长剑,朝着门外柳荫重重一跪。在场的人都被他的举动所震惊。走在最前的周竟即刻执剑回身挡在柳荫面前。 “让开。”柳荫冷冷说道。 周竟知晓她的主子喜怒无常,并未抱怨,默默退开去。 “你先起来。”柳荫面色凝重。 龙天愁跪地不起,回道:“恳请柳小姐赐在下三粒明皇凝魂丹。” “我问你,你要这药有何用?”柳荫神情严肃。 “在下要去救人。”龙天愁跪在地上,如实相告。 “你要救何人?明皇凝魂丹虽有续命之效,却也是致命的毒药。再说了,你一次要三粒那么多做什么?” “有多人受伤,生命垂危。” “哦?”柳荫轻哼了声,又问道,“是什么人值得龙三阁主下跪求药?” “阁主与一位同僚。” 柳荫一听到此话感觉是出了大事,上前一步问道:“归云阁发生了什么事?” “归云阁半月前遭歹人偷袭,景阳城总楼被破。”龙天愁抬起头,眼中满是怒意,“阁主与在下的一位同僚冒死逃出景阳城,身受重伤。” 谢问川分外惊愕,问道:“什么?归云阁被破?是何人所为?” “据生还的人说,是一个红衣女子。” 风凌眉头一皱,说道:“只有一个人?等等!你怎么安然无恙?” “在下当时正在青澜城,躲过一劫。” “你先起来吧!”柳荫吩咐了句,走到上首坐下,又吩咐道,“白芷,去拿药。” “小姐……”白芷担心自己离去后柳荫遭不测,面露难色。 “你去就是了!”柳荫看了眼周竟,示意无碍。 白芷依言出门取药去了。 “青澜城?试剑山庄?!”风凌记起了什么,问道,“你可见过欧阳菀玉?!” “欧阳庄主自我入试剑山庄之前就失去了踪迹,一年间也未曾见过。” 谢问川对此事也有耳闻,问道:“我问你,去年试剑山庄之事可与你们有关?” “试剑山庄发生之事,我们确实不知。”龙天愁一脸无辜,“自紫蕴楼之事发生后,阁主下令青澜城所有人马北撤。然而不到一月,阁主突然命我率云州河柳州分舵人马前往青澜城接管试剑山庄。初时,我还不信。然而等我到那里的时候,试剑山庄早已是人去楼空。” 柳荫还是不相信,说道:“究竟是谁仅凭一人之力就能攻破归云阁总楼?” “试剑山庄出事前,曾有人在青澜城发现过南陆邪教的人。”龙天愁补充道,“阁主当时认为是邪教所为。” “圣教还没这么闲去理会这些人。”风凌闻言甚是不忿,但转而又默不作声。 谢问川轻咳了两声,说道:“试剑山庄与归云阁只是寻常江湖门派,若遇上修真术士必然难以抵挡。但是仅凭一人之力,绝对不简单。此事我觉着有些诡异。” “归云阁接手试剑山庄将近有一年,或许这两件事之间并无什么联系。”风凌沉着眉,想起一些东西,“试剑山庄由你接手后可有什么异常的?” 龙天愁看了两人一眼,并未回答。恰好此时,白芷取药回来,看到堂中一群人陷入沉默中,便知事情有变。 “白芷,把药给我。”柳荫吩咐了句,伸手接过药盒,又说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无事了。” 龙天愁看到柳荫手中的盒子,眼里闪着光,但不敢有所异动。柳荫打开药盒,里面收着三粒金色的丹药。 柳荫从袖中取出一个青色的药瓶将三粒丹药倒入,轻轻摇了摇,右手随手将盒子扔在桌上,对龙天愁说道:“三粒明皇凝魂丹,混着水服下。记住,这药只能续命三日时间,而且服药三日之后必死无疑。若不是将死之人,千万不能服下此药。”说完将瓶子扔给龙天愁。 龙天愁慎重地接下,收入怀中,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 “龙三阁主,试剑山庄现在还在归云阁手中么?”谢问川问道。 对于这个龙天愁倒是没有隐瞒,说道:“阁主早前命令我们把守住进出山庄的道路,山庄里所有的东西都不曾变动。” “既然如此,龙三阁主,到时候我们路过试剑山庄,还要叨扰龙阁主了。” “几位不必客气。”龙天愁客气地回了礼。 “你们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了。”柳荫冷冷道了声,带着白芷和周竟出门而去。 看着柳荫一脸阴沉走出门去,谢问川摇了摇头,转头问道:“龙三阁主,景阳城还有归云阁的下属么?” 龙天愁不知其意,只能如实相告,说道:“除在景阳城总楼处理后事的,归云阁其余下属都已前往青澜城。” “我们想去景阳城总楼看看,还请龙三阁主行个方便。” “这是归云阁的信物,两位持此信物前往总楼,不会有人阻拦。”说着,将一个缀有流苏的赤色铜牌递给谢问川。 “这是自然。”谢问川接过令牌纳入怀中。 “两位,就此别过。”龙天愁一拱手,走出偏厅。 风凌看了眼龙天愁离开的背影,问道:“他说的那些你看如何?” “他说的也不知真假。对于试剑山庄,我感觉像他像是有意隐瞒了什么,或许和总楼被破的原因有关。如今归云阁阁主受重伤,他一个人恐怕难以支撑局面。”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他明明说要去救阁主和一个同僚,怎么要了三粒药?” “楚珣现在还是下落不明。”柳荫突然从门外出现,说道。 “楚珣?就是我们在青澜城赌坊遇上的那个?”风凌很快记起来这个人。 柳荫回到座位,倒了杯水,慢悠悠地说道:“楚珣是二十日前回到的景阳城,但是总楼被破后却没有找到她。归云阁中认为此人还活着,前几日派出去的人马就是寻找楚珣的。看今日龙天愁来拿药的数目,估计是找到了。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 “你是怎么知道的?”谢问川不怀好意地说道。 柳荫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只要稍微在我这里出些力,就算是给以后的事排上号了。毕竟,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呢?” 谢问川一脸无赖的样子,问道:“照你说的,只是稍微出些力。不知道周前辈是怎么了,这都快卖身给你了!” “你!哼!”柳荫一脸愤怒,吼道,“周先生!” 周竟一直候在门外。 “你听清楚了,我只说一遍!”也不知道柳荫是在对谁说,“周先生,你我之间的约定到今天为止。现在开始你不用再听我差遣!” 周竟似是不敢相信,怔怔地看着柳荫。 风凌懂了谢问川的意思,轻笑了一声,同样也不怀好意地说道:“咳咳!周前辈,柳小姐的话想必你是听清楚了。” “你!哼!”柳荫气急败坏,一跺脚跑出了正厅。 “别胡闹!”周竟摇摇头,看了看风凌,眼中却满是慈爱之情,却也没提及要走之事。 谢问川正了正色,说道:“周前辈,您与柳小姐之事,我们本无权干涉。先前之事就当我们的玩笑话,请见谅。” “无妨。”周竟挥挥手,“小姐去东厢了,两位还请自便。”说完,出了大门。 两人相视一眼,风朝他凌摊了摊手,谢问川苦笑了下,摇摇头。 “接下来怎么办?去东厢么?” “还能怎么办?”谢问川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走吧,去看看她!” 东厢。 两人走进门时,云瑶正抱着包袱急匆匆跑出来,差点与两人撞个满怀。 “啊!”云瑶见到两人,心头一阵热,“你们终于来了!” “好了,换个时间叙旧吧!”风凌抬手示意云瑶噤声,又说道,“我们先去看看尘雨。” “跟我来。”门后闪出一个人影,竟然是柳荫。 两人怔了怔,都发现她腰上多了个布袋,不知道装着些什么东西。 “还不快跟上!”趁着两人发愣的时候,柳荫早已走出十几步远,正回头看着两人。 第五十二章柳州(三) 黄昏。试剑山庄。潇水居。 “找到了?”一个衣袖上有归云阁徽记的中年男子站在摆满书信的案前站着,看着站在门外的人。 “禀报头领,虽然已经找到,但是……”报信之人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地宫入口被禁术所封,没办法进去。” “知道了。立刻传令下去,守好入口。今晚任何人没有我手令擅自下山,杀!”说罢,中年男子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门外之人刚走,偏厅里走出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看着空荡的门外。 “姜先生,这事你怎么看?”中年男子询问道。 青衫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回过头来问道:“密道错综复杂,你们就能找到地宫入口着实不容易。地宫以及封印之事还有谁知道?” “阁主派我秘密来此,除了我手下的几人,就连其余两位阁主和楚楼主都不知道。我已经命令手下守在后山,凡是进过密道之人都不准擅自离开。” “那就好。那就好!”青衫男子微微一笑,一抬手,袖中突然喷出一阵白烟,直冲对面之人的脸上。 “啊——”中年男子没有料到,吸入大口毒烟,顿时倒地抽搐了番,不久毙命。 看了一眼躺倒在地的尸体,青衫男子甩了下袖子,自言自语道:“啧啧!看来以后杀人这种事还是要让赤敛这种粗人来做。不过,苏慕颜这丫头炼制的毒药还真是好用。”说完,掸了掸袖子,看门外无人,便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前厅。 青衫男子沿着游廊慢悠悠地走到潇水居西侧,踏过长及脚踝的野草走到院墙角落。那里正有一个黑影匍匐在野草中。 青衫男子踢了踢草中的人,怒道:“混帐东西,起来!赶紧回去报信,东西明天我就会带回去。” 黑影点了点头,越过院墙不见了踪影。青衫男子突然记起什么,怅然地摇摇头,转身回到了游廊之上。此时,已经是二更时分。青衫男子的身形沿着游廊飘出了潇水居,顺着狭窄的山道上了山。 山腰。镇山亭。 “姜……姜先生……”狭窄的密道里,看到一袭青衫下来,守卫的几个人立刻紧张起来。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下山吧!”男子倦懒地挥挥手。 “姜先生……头领他不来了么?”一个领头的问道。 “他在潇水居正厅里等你们,有新的任务给你们。”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给那个领头的,又道,“这是你们头领给你的,要紧关头再打开。” “多谢姜先生!”领头的掂量着锦囊,带着一群人迅速撤出地道。 “嘭”的一声,密道口被封了起来。 ——他们是发现什么了么?青衫男子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摇了摇头,沿着地道走向深处。 众人从山上撤下,直奔潇水居。 ——几人上山前便被头领秘密召见,不管是任何人,没有他的手令上山要求独自待在密道里,便立刻封闭密道将来人关在密道中,即刻派人下山禀报。 这位姜先生所为正中了头领的话。几人当机立断,立刻合力封闭密道,留了两人守住密道入口,其余几人立刻下山禀报。但是令几人没料到是,刚下山便遭到自己人的乱箭攒射,等冲到潇水居时已经伤亡了一大半。 潇水居里的灯依旧亮着,只是不见巡逻之人。 一人捂着中间的胸口,仓皇推开潇水居的大门,喊道:“他们不敢进潇水居。快来!” 几人当即收了防身的武器,交替掩护鱼贯进入大门。 密道里。 青衫男子走进门之前,隐约听到山下传来喧闹之声,知道是自己的计策得手,不由得会心一笑。沿着曲折的密道轻车熟路地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穿过几个岔口和石室,他来到某处尽头的一堵石壁前。只见石壁上刻着极其繁复的刻印纹路。他伸手用指节敲了敲石壁,确认其后并无暗室或者机关。 “怪不得这里阴气这么重,原来为了这个封印死过这么多人。啧啧……”男子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看着石壁上纷繁错杂的图案,凝神思索。 男子伸出左手在石壁上从上至下滑过,找准了位置向下一按。坚不可摧的石壁上的刻印像是活了一般,泛起了淡淡红光,出现了一个类似法阵的东西。 “这事就应该让苏慕颜自己来!”他仔细看了看法阵,轻叹了一声,右手聚起灵力朝着石壁全力一击。 整个墙面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石壁上的图案中渗出了像是血液一般的东西,沿着石壁上刻着的纹路慢慢流淌。他咬破左手中指,迅速滴了几滴血在不同的位置上。瞬间整个花纹放大数倍,整个石壁被奇异的光芒所笼罩。不过须臾,一道门出现在石壁上。 青衫男子微微一笑,大步走进了门中。 山下。潇水居。 外面连一丝虫鸣声都听不到,却有簌簌的草叶拨动声。想是正有大量人马将潇水居团团包围起来。 “不必管他们!”说话的正是山上密道里的那个领头人,“先找到头领。” “不好了!头领死了!”走在最前的人喊叫起来。 “你说什么?!”几人顿时陷入慌乱。 “你们自己来看!” 果然,死相是相当惨的。像是中了剧毒又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了,整个脸肿胀成一大团,还泛着绿色。见到此景,几个人不由得呕出一口酸水。 “头领不是还给你一个锦囊么?快打开来看看!”一旁有人提醒道。 领头的立刻掏出锦囊,松开绳子。几人围作一团,想一窥其中的秘密。不料,锦囊里竟然冲出一群色彩斑斓的毒蛾,几人猝不及防纷纷中招。毒蛾的毒甚是厉害,稍有碰触,毒粉就沾染在皮肤上。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地上便多了几具渐渐冷下来的尸体。 柳州。柳府。后园。 “柳姐姐,你来了。”坐在床边想心事的女子看到进来的人,露出一丝笑容,朝着她打招呼。 柳荫朝她一笑,说道:“尘雨,有人来看你了。” 风凌似乎不大待见尘雨,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谢问川轻咳了声,问道:“尘雨姑娘,近来可好?” “柳姐姐对我很好,这里住着很舒服。只是不能离开这里去走走,住久了有点闷。”尘雨倒是毫不掩饰,老老实实地都说了。 “尘雨姑娘,这个东西是你的么?”柳荫拿出那枚玉佩。 “嗯。”尘雨点点头,“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东西。” “你还记不记得你爹是谁?” “不记得了。”她想了想,摇了摇头。 “当时百花谷里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你走后不久,就有人闯了进来。他们好像是冲着师父去的,师父让这位姐姐带着我逃了出来。” “你知道那些人是谁么?” “不知道。从来都没有见过。”尘雨摇了摇头。 “尘雨,你先休息吧!”风凌似是有愧,又说道,“放心,我会去南陆把你师父找回来的。”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看到风凌脸色阴晴不定,柳荫也是无奈,看了眼谢问川,却发现他神色古怪,心中不解又一时不好问,只好转头对尘雨说道:“你先休息。云瑶,你也来吧!”说完也跟着出了门。 出了门,柳荫问道:“看你们神色,又怎么了?” 谢问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道:“尘雨可能要先麻烦交给你了。” “她的身份可不一般。”风凌说道。 柳荫看风凌又和她打哑谜,心中怒火四起,气道:“你先告诉我她是谁。我可不想留着她招来大祸患!” 风凌似乎乐见她生气,吊足了胃口后说道:“南陆风家知道吗?” “知道。”柳荫点点头。 “她是南陆风家家主风同曦的小女,风尘雨。” “你说她是风尘雨?”谢问川虽直觉尘雨身份不一般,却不曾想到这一点,“听说风尘雨出生后不久就身患痼疾,气脉阻塞,已早夭了。” “等等!”柳荫喊道,“气脉阻塞?莫非她真的就是风尘雨?” 风凌耸了耸肩,说道:“如果她是风尘雨,百花谷的事是不是解释起来容易多了?” 谢问川疑惑满面,说道:“你说是风家知道了风尘雨的下落,才派人深夜进百花谷寻人?但是这又怎么会和沈家扯上关系?” “沈家?”风凌有些讶异,问道,“这与沈家有什么关系?” “我在百花谷外的近风寨买药时发生了一件事,白草云交给我的信笺上有沈家的印信。” “哼!沈家果然有事瞒着圣教。”风凌强压着心中的怒意,有说道,“无论她是不是风尘雨,南陆她是暂时回不去了。” “也是。” 柳荫算是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单手插着腰,嗔怒道:“我说,谢问川。我这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要管,你又丢这么大个包袱给我,什么意思?” “一百多口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谢问川厚着脸皮笑道。 “真是我上辈子欠你的!”柳荫无奈地叹了口气,言中之意算是把这活接下了,“说起来,你把人往我这里塞。我可是要收钱的。” “好好好!”谢问川示意她赶紧打住,“记账上!” “我呸!”柳荫白了他一眼,“说起来有个事。听看门的几个人说,这几日府门口似乎有人盯梢,你既然闲着不如替我去看看?” “这个啊……”谢问川故作深沉,“你这柳州城是通衢之处。最近那么多事,来来往往的人肯定多了。是你太紧张了吧?” 风凌白了一眼谢问川,说道:“我想,那些人或许是归云阁的属下。龙天愁敢单枪匹马上门讨药,一定是早有准备的。” “真的?”柳荫半信半疑,“好!我等会儿就让人去看看。说起来,我在柳州看了这么久热闹,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说,不如找个地方喝杯茶,你慢慢讲给我听。” “这……” “怎么?”柳荫黑着脸,有种要吃人的样子。 “是是是!”谢问川赶紧应道。 柳府。正厅。 四人刚坐定,白芷带着几个丫鬟上前端上刚泡好的茶。风凌刚闻到茶香,只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柳荫看她神情怪异,怕是喝不惯,就说道:“这是从北原城运来的极寒针茶。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好看,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谢问川闻着茶,感觉像是街边水沟的陈腐味,但听柳荫那么说了,只得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 “如何?”柳荫笑盈盈地看着他。 谢问川对这茶毫无兴趣,但还是强作喜欢,连声应道:“还行,还行!” 云瑶坐在一边默默喝茶,看着谢问川的表情不禁要发笑。然而转眼看到风凌,却有些担心起来。 “哼!真是浪费了我的好茶。”柳荫不屑地哼了声,“哎!说起来,你们知不知道最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龙天愁不是说了嘛!归云阁总楼被破。”谢问川耸了耸肩,“想来有不少人从南边过去凑热闹的。” “但我看还有不少人从北边跑回来的!” “承云山天变,一般人恐怕没见过那样的场面,逃都来不及。”谢问川想起日前之事,仍旧有点后怕,“看来归云阁还要感谢这场天变,不然他们还得忙着应付那些凑热闹的人。” 柳荫听得一头雾水,问道:“怎么了?承云门也出事了?” “洪荒魔兽现世袭扰承云门。之前有承云结界守护承云山不被外界所窥。但今日一早魔兽毁了九幽彻天阵,承云门曝露于天下。事关重大,还希望你严守此秘密。” “这是自然。”柳荫满口应下,忽又一拍额头,“对了对了!还有个事。逍遥二剑客曾让人带话托我转告你,先不要去青澜城。” “不要去青澜城?为何?” “不知道。”柳荫摇摇头,她现在也是满脑子的疑惑,“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谢问川盘算了一番,说道:“我打算去景阳城看看。现在离十月初六还有些时日。” “十月初六?”柳荫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青辰门的论剑大会?” “这等盛会怎么能错过?!”谢问川看向风凌,有说道,“再说了,还有个误会想当面与宗真人解释清楚。” 风凌一听,默不作声,心中却是一暖。 “我看现在天色都暗了,你们不如在我这里住一晚,也好和云瑶叙叙旧?”柳荫提议道。 谢问川看了看外边天已然是黑沉沉的了,也生了倦意,就看向风凌征求意见。 “那就叨扰柳小姐了。”风凌说道。 “白芷,去东花厅准备一桌酒宴,再去东厢收拾两间客房!”柳荫吩咐道,“对了!再去给这位风姑娘准备一身合体的衣裳。” “是。”白芷应了声,退下操办去了。 第五十三章魅妖 景阳城位于承云山东麓的一片平原之上,北依景山,南邻曲水。沿曲水而上就是平江镇,顺流而下入海可直抵灵水岛。由于承云山阻隔,唐州和商州陆路往来多经过此地,因此早在虞朝末年就已建城。然而商州荒凉,自景阳城往北四百里内少有繁华的镇甸,故而北上的商队都在此集结出发。景阳城的热闹繁华也多是源于此。 景阳城。 昨夜两人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云瑶暂时留在柳州城,到时候随柳荫一道去青澜城。今日一大早两人拜别柳荫,谢问川带着风凌御剑而行,不过几个时辰就到了景阳城。 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风凌问道:“我们直接去归云阁?” “不去。” “不去?”风凌有些疑惑,“若是不去归云阁,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归云阁之事过去半个多月,我们去了也是白去。只是归云阁在景阳城一代根基颇深,我们有这令牌在这里会方便很多。” “也是。”风凌点点头。 谢问川又问道:“那个袭击归云阁的神秘红衣女子,你怎么看?” 风凌有些迷茫,说道:“我觉着她应该不是普通人。能只身一人闯入归云阁杀人而去,若非修为顶尖的人,就只能是术士了。” “也是。”谢问川若有所思,“或许那人是从南陆来的。” 虽然只提及南陆,风凌却下意识地想到了圣教,一时有点心虚,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我没记错的话,归云阁就在城里,附近还挺繁华的。不如先去城内看看,问问住在附近的人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事发生。” “也是。”风凌点点头。 “说起来,这都到饭点了。不如……”谢问川突然想起什么事,“有了!”说罢,拉着风凌,往北城走去。 两人走了半刻钟,来到景阳城北门边上的一条小巷子里。巷子背倚城墙而建,尽头是一家破落的饭馆。单从门口悬挂的酒旗上就可以看得出,这家饭馆已经有些年月了。进了门,里面只有几个人,十分安静。虽然开着门窗,但还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酸臭味。门边的墙上隐约可见一些泛黄的糊状物黏在上面。 风凌捂着鼻子,挑了一张稍微干净些的桌子,在桌边坐下。 谢问川喊了声:“来人!” 从柜台后走出来一个手持算盘的老头,看到谢问川时眼里闪着精光,慢声慢气地说道:“两位有什么想要的?” 谢问川看了看老头,问道:“小琪不在?” “她一大早就出去玩了。”老头冷笑了声,枯槁的脸上挤出道道皱纹,说道:“你们不来点什么?” “好好好!”谢问川有些无奈,“来几个热菜,再来壶酒。” “几个热菜,一壶酒。”老头重复了一遍,拨了两颗算珠,依旧不急不慢地说道,“小店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给。”谢问川从腰间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又问道,“小琪什么时候回来?” “这就不知道了。”老头用他那双泛着精光的眼睛再次打量了两人一番,伸出枯瘦的手拿走了银子,眯上眼慢吞吞地回道:“热菜马上就来。酒在老地方。” 谢问川满是无奈,起身走向西边的后堂。风凌一脸迷茫,看到谢问川起身,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掌柜你认识?”一边走,风凌小声嘀咕着,“小琪又是谁?” “等会儿再告诉你,先跟我来。” 饭馆后堂与前堂一个样子,依旧是破落的样子。进了后堂,风凌总算知道刚才的那股酸臭味是哪里飘出来的了。出了后堂就是后厨,门口放着两个泔水桶。 风凌扫了一眼,看到墙角有一口大缸,边上立着一个黄竹柜子,柜子最底下一层排列着几个用黄泥封着的坛子,说道:“他说的是这个架子?那下面有几个坛子。” “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应该是酸菜。你没闻到一股酸臭味吗?”谢问川没好气地看着那个黄竹柜子,“酒壶在另一边的柜子里,酒在酒缸里,我们自己打吧!”说罢,谢问川走到酒缸边上,掀开盖着的苫布。 “嗯。”风凌点点头,去另一边的柜子里拿酒壶。 “这还是今年的新酒!”谢问川接过酒壶,拿起酒瓢舀了些酒倒进酒壶里,又盖好苫布,对风凌说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回到前堂,却发现那个老头不见了。酒馆里的酒客倒是都还在,似乎没人注意到掌柜的不见了。 “掌柜人呢?”风凌又注意到桌上多了两个碟子,“菜倒是上了!” “反正要等人,不如边吃边等。”谢问川分好筷子,在桌边坐下, “好吧!”风凌点点头,不多问什么。 谢问川给她倒了一杯酒,却被她推开,就着两个小菜自斟自酌起来。风凌从靠角落的桌子上寻来一个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不觉过去大半个时辰。边上的食客陆续离去,只剩下两人还坐在店里。 谢问川也是有点气馁,嘟哝了声:“这丫头在搞什么鬼……中午饭都不回来吃吗?” “丫头?”风凌想了想,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你说那个小琪?” “哎!”门外走进来一个约莫十二三岁容貌姣好的少女,左手攥着一根糖葫芦,右手抱着一个荷叶包,看到谢问川时吃了一惊,“谢师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丫头,你做什么去了?”谢问川脸色不怎么好看。 少女有些怯意,连忙说道:“哎哎哎!谢师叔有话好说!” 感觉那少女身上散发出一丝妖气,风凌有些警惕,轻声问道:“她是谁?” 谢问川想了想,低声说道:“这怎么说呢?她叫齐小琪,早年被齐师兄收养。但是她身份特殊,不能住在山上,就由齐师兄出钱住在这里。不过我看在这里待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风凌有些发懵。 齐小琪朝着风凌行了礼,喊道:“姐姐好!” “她本是东祁界魅族,修成了人形。别看她这么小,实际得有个上百岁了。” “嗯?”风凌此刻一头雾水,完全不敢相信。 “谢师叔,爹爹好几天没有来了,他是不是又出远门了?”齐小琪一脸委屈,“我都没有钱花了……”说着可怜兮兮地看向谢问川。 “这几天你爹爹有正事要忙,这不是让我来看你了。”谢问川看到齐小琪的眼神,满是无奈,摸出两块碎银子给她,“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 齐小琪三两口啃完了手里的糖葫芦,把荷叶包放在一边的桌上,忙不迭收了银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说道:“问什么?” 谢问川想了想,问道:“丫头,你这两天有没有注意到城里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噢!”少女如释重负,回道,“你是说半个月前南城那边楼里死了人的事?” 想起归云阁就在南城,想必就是了,谢问川应道:“嗯。” 齐小琪蓦地想起了什么,神色大变,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风凌看见她忽喜忽悲的,也弄不清为什么,只得问谢问川道:“她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谢问川一脸无辜,又问齐小琪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小琪什么都没看到!”少女呜咽着摇摇头。 “像是中了什么术法的样子。我看看。”风凌看出一丝端倪,抬起右手并指点在齐小琪的眉心处,缓缓阖上双眼。 齐小琪身体一颤,也随之昏睡过去。 “你看到了什么?”谢问川问道。 风凌双眉紧蹙,说道:“奇怪!她的这段记忆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封印了。” “你能解得开么?” “解不开。”风凌摇摇头,收回手,睁开了眼睛,“封印记忆的是一种正气,与我身上的气息相冲。这层封印一感觉到我的气息就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反抗。不过也是奇怪,明明她是妖,怎么会没事……” “莫非是齐师兄?”谢问川有些疑惑,“有办法解开封印么?” “强行解封可能会让她的记忆错乱。”风凌看了看他,“你要试试吗?” “就没有别的办法?” “你让她试着用自己的力量解封。这层封印对她的灵力没有任何的反应,只要稍加引导让她用自身灵力冲开封印就行了。” 谢问川捏了捏齐小琪那张略显妖媚的脸,喊道:“丫头!小财迷,醒醒!” “行了!你这样叫不醒她的。”风凌伸手制止了他,右手并指将一小缕灵力注入齐小琪的眉心处。 齐小琪悠悠醒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丫头,你现在听这位姐姐的话,照她说的来做。” “嗯。”齐小琪点点头。 “先教你一段口诀,你背熟了。”风凌张口便是一篇大概四五十字的口诀,念了两遍后问道,“你记熟了么?” “嗯。”齐小琪点点头。 “这么快就记住了,悟性不错嘛!”风凌摸了摸她的头。 “姐姐,我很聪明的!”齐小琪嘿嘿一笑。 “丫头,以前怎么不见你认真跟我学?” “哼!我爹说了,学什么学?以后遇到坏人,跑才是最重要的。”齐小琪学着齐道澄的样子说了一遍,又是一脸委屈,“所以我就不学了。嘻嘻!” 谢问川轻咳了声,总算知道她为什么在吃和玩上那么用心了。 风凌听他们说话,心情复杂,叹了一口气,说道:“听好了,你闭眼默念口诀,然后将试着全身各处灵力慢慢聚拢。你会看到有样东西浮现在你的脑海中,你试着用自己的灵力去冲破它。” “好痛!”齐小琪照她话做,双眼紧闭,脸上却露出痛苦之色。 “别动!”风凌走到她的身后,“别怪我!”说着,风凌将灵力通过指尖缓缓注入她的天灵盖之中。 “啊——”齐小琪脸上痛苦之情更加明显。 “你在做什么?” “她修为尚浅,可能难以冲破封印。我渡一些灵力给她。”过了一小会儿,风凌收手,默然摇摇头,露出一丝倦意。 “你现在若是过度使用灵力,恐怕……”谢问川很是担心。 “确实有点累了。”风凌苦笑着摇摇头,“现在我身体里羁留了空明玄河石大量的寒气。我担心会传给了小琪。” 齐小琪睁开眼睛,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怯生生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觉得小琪很没用?” “怎么会呢?”风凌朝她笑了笑。 “姐姐为什么要给小琪这么多灵力呢?灵力来之不易,小琪还是还给姐姐吧!” “小琪乖,姐姐只是想让你快点长大。不要再受别人欺负了。”说着风凌看了看谢问川。 “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可没有欺负她。”谢问川连忙摆手,以示清白。 “嗯。小琪记住了。”齐小琪点点头,又朝着谢问川做了个鬼脸。 “来,告诉姐姐,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那天半夜,我偷偷溜出去想找吃的,碰巧路过看到的。”齐小琪信誓旦旦,想要证明她并不是因为半夜睡不着无聊了想出去玩,“我看到有一个人走进了南城的那个什么归云阁,好像是个穿红衣服的姐姐。” “你是说她是走进去的?没有人拦她么?” “嗯。”齐小琪点点头,“归云阁里走出去一个人带她进去的。那个红衣姐姐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息,既不像人,又不像妖。后来我就走了。” “有人带她进去的?” “怎么了?”齐小琪睁着大眼睛看着两人。 风凌摇摇头,说道:“没事,你继续说。” “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红衣服的姐姐从里边跑出来。她刚走没多久,那边就被一个红色的法阵覆盖了。我本想走近看看,但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昏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爹爹也在。后来……后来那晚发生的事情我就想不起来了。” “你确定是她刚走就出现了法阵?” “嗯。”齐小琪点点头,“红衣姐姐的修为比我高太多了,我感觉不到她的踪迹,也不知道她后来去哪里了。” “你记不记得她离开的方向?” 齐小琪伸手比划了一个方向,想了想,说道:“嗯!我记得她是向西走的。” 风凌眉头一皱,对谢问川说道:“向西……莫非是承云山?” “不会。”谢问川觉得不可思议,说道:“两件事隔了半个月有余,应该不会这么巧合。” “也是。”仔细一想风凌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对了,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试剑山庄并不是我们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山庄地下有错综复杂的密道,密道里可能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试剑山庄两代庄主一直在寻找它们。现在想来,归云阁会不会是是因为知道了那个密道中的秘密而遭殃的。” “什么?!”谢问川闻言惊愕不已,“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云瑶只和我一个人说过。” “我去北陆前,曾听闻欧阳菀玉在青辰门出现过,若消息是真的,恐怕青辰门此时也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 “你是说青辰门也有可能遭袭?” “论剑大会召开在即,若是幕后之人真有此意,不得不提防。”谢问川想了想,又说道,“无论我们猜测是否准确,都须将此事告知青辰门,以便做好万全之策。” “我们是要去阻止论剑大会召开?” “不可能。”谢问川摇摇头,“论剑大会召开世人皆知。如今只因为我们的猜测就要取消论剑大会,两大门派绝不会同意的。更何况现在这个时候,各路与会的人马都已经在路上。我们只能希望青辰门能早做准备,减少些伤亡。” “姐姐?你们要去青辰门参加论剑大会?”齐小琪愣愣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一听到“青辰门”、“论剑大会”就兴奋得不得了,“能带我一起去么?” 谢问川看了她一眼,说道:“行了,丫头,别做梦了!就凭你的道行,恐怕还没进青辰山就没命了。” “谢师叔你又骂我!”齐小琪别过头去,“我只不过是想去看看而已!” 谢问川看着她,又看了看风凌,满是无奈。 “小琪,听姐姐的,别跟去了。连姐姐都不敢保证自己惹上了那些人还能全身而退。” “真的吗?!” “小琪听话,如果下次有好玩的地方,姐姐一定带你去。” “嗯。姐姐说话要算数!”齐小琪高兴地点点头,伸出手指,“我们拉钩。” “好!”风凌笑着伸出手,算是许下承诺了。 “丫头,乖乖在这里呆着,听见没有。别到处乱跑。当心被人抓走,那时候可别指望我来救你。” “不会的!我会乖乖留在这里的。”齐小琪点点头,“就算我被抓走了,我也要爹爹来救,不要你!”说着,冲谢问川做了个鬼脸。 风凌拍了拍齐小琪的头,又问谢问川道:“我们要不还是去归云阁总楼看看?” “算了。丫头和龙天愁说的差不多,只是这个红色的法阵……”谢问川突然想起了江逍和薛楚遥,“等等!” “一惊一乍的!”风凌被吓到了,“怎么了?” “血煞噬灵阵!江逍跟我说起过,孤云剑派灭门之时,也曾出现过一个红色法阵。莫非……” “孤云剑派?”风凌不知谢问川为何突然提起他们,疑道,“这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江逍他们在离开云州城的时候,发现孤云剑派不知道被什么人灭门了。事发之前,也有一个红色的法阵出现过。” 风凌愣了愣,问道:“你怀疑都是那个红衣女子所为?”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麻烦了!”谢问川摇了摇头,心中已有盘算,“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身在何方。若有他们的证词,我想青辰门会重视的。” “下个月论剑大会,想必他们也会去。”风凌提醒道。 “对!他们一直在寻找有关此阵的消息,想必已经有了些眉目。我们去青澜城等他们,到时候或许能知道更多东西。” “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青澜城?” “嗯。不过,我觉得可以先顺道先去试剑山庄看看。”谢问川转过头,又对齐小琪说道,“丫头。记住了,最近一段时间别到处乱跑。还有,我今天问你的这些事情不要告诉你爹爹。听到了没?” “嗯嗯!都记住了。”齐小琪点头如捣蒜,突然话锋一转,“爹爹最近那么忙,恐怕不会来看我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真是个小财迷!”谢问川有些无奈,又摸出两块碎银给她,“我给你钱这件事你回头可以和他仔细讲讲。” “嗯嗯!我知道啦!”齐小琪利索地收下钱,连声应道。 风凌摸了摸齐小琪的头,叮嘱道:“我们要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们走吧!”谢问川对风凌说道。 “嗯。” “姐姐常来看我呀!”齐小琪朝着两人挥挥手。 第五十四章忆凡 青澜城。 论剑大会七年一届,至今已是第九十三届。最初皆在承云门举行,至姜朝初年开始在青辰门召开。大会本是为了两大门派弟子切磋比试而准备,后来又有其他各门各派陆续加入,与会之人也越来越多。由于参加人数众多,青辰门中无法尽数安置,除了参与比试的各门派的弟子以及受邀前来的贵客能住在青辰门中,其余的人都被安排住在山脚下青澜城。 而今距离论剑大会召开只有半月不到,已有不少门派弟子到了青澜城。来到青澜城的各门派,且不论自己门下是否有参赛的弟子,都会派出优秀的弟子在城中走动,想趁此机会扬名立万。部分小门派甚至聚众在青澜城中招摇过市。这是历届论剑大会的常态,青澜城中的百姓早已见怪不怪。 各门派难得会聚一地,表面上一片和气,但私底下却是充斥着一股利欲之气。仅仅五天内,青澜城里就发生十数起各门派弟子发生口角最后在街头互斗之事。寻常百姓看不到论剑大会的盛况,这等小门派打斗的场面在城中还是能引起不小的轰动。 而三日前,封州长星门掌门与手下各大堂主横死青澜城街头一事,给那些横行于世的江湖宵小们一个不小的警告。 城中传闻,事情的起因是长星门掌门的得意弟子在街上戏弄了青辰门某个女弟子,便当众被两个二代弟子以符箓之术烧成焦尸。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掌门竟然带着座下弟子前往青辰门在青澜城的住处讨要说法,结果十几个人被青辰门一位首座用符箓之术冻成了僵尸,暴尸街头。 一些江湖莽夫总算是感觉到了自身武力之于术法简直不堪一击,不敢再大张旗鼓地挑衅。 紫蕴楼。二楼。临窗雅座。 两人与齐小琪分别后,见夜色已深,就在景阳城里寻了个客栈住下。自承云山之事发生后,两人还未曾好好休息,趁着此刻无要紧事,忙里偷闲睡了个好觉。待到日上三竿,两人才收拾了一番前往青澜城。 等到小二上齐茶水和甜点,两人就忙不迭地开始品茶,顺便讨论起进城后的所见所闻。 谢问川指着远处一处码头旁的空地,说道:“据说前几天那帮人就是死在域水边上的码头旁。” “那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挑衅青辰门,死有余辜!”风凌刚说完,就觉得这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有些嘲讽,又问道,“最近一直有青辰门弟子住在青澜城里吗?” “除了参加大会的各门派弟子和一些贵客,其余大部分人都住在青澜城里,自然有青辰门弟子负责管理。这次论剑大会,青辰门派了五名一代弟子、三十名二代弟子和五十名新弟子参加这次大会。听说那三十名二代弟子中有一部分去过南陆,如今暂住在城中。听说,他们虽不是陈雨歌的弟子,但也是陈雨歌亲自指点的。” 想起央嘉湖上那些弟子用的皆是符箓之术,风凌也不感到意外,但是听到陈雨歌这个名字,不禁有些好奇,说道:“陈雨歌?就是那个号称符箓之术造诣远超青辰门掌门宗敬玄之人?” “传言一直都是这么说的,但从未见他出手。” “听说陈雨歌执掌青辰门千霞峰,但是门下弟子寥寥。这是真的吗?” “是。”谢问川有些担忧地说道,“在柳州时我听柳荫提起,陈雨歌的闭门弟子卿忆凡也会参加这次论剑大会。这个卿忆凡比陈雨歌还要神秘,之前从未在人前出现过,也不知其修为如何。” 看见他脸色古怪,风凌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你怎么了?承云门可是还有个萧胤呢!你又何必担心?” 谢问川拉住她的手,说道:“一直想问你,当时在暮雨涧你说羡慕承云门,但后来怎么没有答应师叔拜入承云门下呢?” 风凌先是呆呆地看着他,突然轻笑了一声,缩回了手,说道:“难得自在,不想被束缚。” 谢问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窗外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风凌说道:“哎!你听,楼下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应该是哪个门派掌门或者长老到了。听这声音就知道排场不小!” “这次来青澜城的大小门派少说有百十来个,但能有这排场的恐怕不多。”风凌言下之意是想下去看看。 “陈首座,卿姑娘,还有这几位,里边请!”只听见楼下小二高声招呼道。 谢问川听到了听楼下的动静,笑着说道:“来的恐怕是青辰门的人。你要是现在下去,说不定就被他们围住了。” “正说着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碰上了。”谢问川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们该走了,青辰门里有些弟子和我们打过照面。更何况现在陈雨歌在,要是这在里对上,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走吧!”风凌迅速解决了盘里剩下的两块糕点,起身跟着谢问川朝着楼下走去。 正巧这时,陈雨歌和他身后的一群弟子走上楼来。谢问川看也不看那群人,径直出门而去。风凌下来时匆匆忙忙,与一个青辰门弟子撞了个满怀。青辰门弟子仗着有陈雨歌在场,口中骂了几句,没想到却被风凌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上楼梯走到一半的陈雨歌听到一楼传来喧闹声,便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对上她凌厉的眼神,在原地愣了一下。 “师尊,该上去了。”卿忆凡在他身后小声提醒道。 陈雨歌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轻咳了两声,也不顾刚才被撞的弟子,自顾自上了楼寻了位子坐下。卿忆凡转身走了下去跟师兄妹们轻声说了几句话,总算是让他们安静下来,有秩序地上了楼。 卿忆凡虽说在众弟子中虽说辈分高了一辈,又是陈雨歌的闭门弟子,还是少见的花容月貌,其他的弟子,尤其是对美女没有招架之力的男弟子,对她的话自然都是言听计从的。 陈雨歌寻了个位置坐定,问道:“忆凡,你看到刚才下楼的那个女子了吗?” “禀师尊,看到了。”卿忆凡很奇怪,今日之事,在场的同门都见到了,师尊为何明知故问。 陈雨歌突然转了话题,说道:“今晚我要回门派一趟,城种的事情暂时由你打理。” “是。”虽然不知道师尊是出于何目的,卿忆凡还是答应下来了,她一贯不喜欢问为什么。 青澜城。西城。 “陈雨歌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风凌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幸好青辰门的人没追出来,不然就麻烦了。” 站在街角树下的谢问川看着她,说道:“你也不用那么慌张,虽说陈雨歌有些难对付,但是其他的弟子你还不是轻松应对?” “陈雨歌似乎察觉到了我身上的妖邪之气了。”风凌仍旧心有余悸。 “既然他没有追上来,应该是没有。更何况,如果他真的追来了,就算打不过,跑总不是问题。” “嗯。”风凌轻轻应了声,“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女弟子?” “听他们的称呼,应该就是卿忆凡。” “嗯。”风凌轻咬着下嘴唇,带着些不确定问道,“你就没感觉到什么奇怪么?” “怎么了?” “也许……陈雨歌没有追上来,可能是因为那个卿忆凡。她的身上有妖气。” “你说她是妖?” “我不敢确定。若她真是妖,作为陈雨歌的闭门弟子,陈雨歌不可能没有察觉。但是,那种感觉很真切。更何况,我刚才一眼看去,她的资质平平,陈雨歌怎么会收那样一个徒弟?” 谢问川倒是没看的那么仔细,只得安慰道:“多猜无益,到了论剑大会之时自然见分晓。” “也是。”看了看天色,风凌突然想起还没有住处,赶紧问道,“我们晚上住哪儿?青澜城我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本来倒是还可以去试剑山庄暂住几日的。不过现在试剑山庄那个样子……” “这次我也准备去试剑山庄看看。不过现在恐怕龙天愁还没到青澜城,我们贸然前往也不怎么合适。” “那接下来怎么办?” “边走边看吧!现在也不算太晚,城中这么多客栈,随便找个就是。” “好。” 两人在城中逛了许久,有空房的客栈倒是没找到,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倒是买了不少。风凌咬着一支糖葫芦,就连谢问川手里也是些她看中的小玩意。在街上走着,不觉已经到了上灯的时候。街边一些店铺纷纷点起灯笼,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两人在街上徐徐慢行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虽说近些日子在青澜城多了很多各门各派的弟子,但这么晚了还在在街上闲逛的也是少见,更何况还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幸好没在景阳城把银子都拿出来,要是让小财迷看到,怕是一点都不剩了。”谢问川悻悻道,“手头这些倒是还够我们用几天的。” 风凌将手中的竹签随手一扔,咂了咂嘴说道:“看来今晚我们是要露宿街头了!” “真是奇怪了,今年怎么有这么多来看论剑大会的人?” “两大门派之间少有的对决,七年才有一次,谁不想看?”风凌望了望远远的青辰山,“不过这次论剑大会之后世人的想法又要变了吧?” “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只是有种感觉。”风凌砸了咂嘴,又说道,“符箓之术虽说是青辰门的独门秘术,但在往年的比试里,从未有青辰门弟子施展过。但是有了卿忆凡,作为陈雨歌的弟子若不露两手,其他人怎么看?你想,要是世人看过符箓之术,谁还会去练剑。练剑比修习符箓之术更需要天赋。我觉得这话着实不错,像我这样的练了十几年也没练出来什么花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符箓之术,只要施术者有一定修为就可使用,一旦使用便是威力无穷。不过,符箓之术稍有根基之人就能施展,难在画符。传闻陈雨歌能以一切东西为符,随意施展。这一点才是令人惊叹的所在。再说术法虽然威力惊人,对战能以一当百,但是若是领悟剑道真谛,一剑一人抵挡数百术士也不足为奇。” “说是这么说,但是真的能领悟剑道的有多少人,恐怕这世间不会超过百人。”风凌从谢问川手中拿过一盒从紫蕴楼旁小铺子买的酥糖,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今晚看样子是没地方住了。我们不如去域水边上的望江亭呆一个晚上,总比在这里露宿街头的好。” “就依你吧!” 域水北岸。望江亭。 两人趁着集市未散,买了两个黄纸灯笼,挂在了望江亭的柱子上。借着微弱的烛光,总算能看清亭中的景象。 “现在想想还真是有趣!七年前那个晚上,我们就是在这里遇见的。没想到七年后我们又回来这里。”风凌笑着说道,一边吃着那盒酥糖,“青澜城啥都不好,就是有个望江亭,有个紫蕴楼,还有紫蕴楼旁卖酥糖的小铺子。”说罢,把最后一点酥糖倒进口中。 “今晚上看样子是睡不着了,你要练剑么?”谢问川拿出灵凝。 “好啊!”风凌欣然接剑。 “看看你七年了有没有长进。” “别提了!本来就差,原来的花架子在南陆一年都荒废光了。”风凌叹了口气,手腕一翻,持剑而起。 风凌身形轻展,引剑而起,磕磕绊绊地施展了一套湄华宫的剑法。 “看这剑招,还不如七年前的水平……”谢问川有些头大。 “都说了,什么都荒废了。我觉着嘛,现在还能有这样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风凌挠挠头,又轻叹了口气,“这东西不适合我了。”说着将剑抛给了谢问川。 “咦?奇怪!这剑怎么颜色变了?” “哦?”风凌转身从谢问川手里捧起剑看了看,“想必是跟在我身边久了,已经被我的血气浸染了。” “我看不像,你仔细看。” “嗯?”风凌端着剑,仔细地看着每一个细节,“奇怪……” 果然,剑身上自剑柄之处有血色沁入,并且这血色有向剑尖蔓延的趋势。伸手触及剑身上丝丝脉络般的血色,风凌感到一阵莫名的熟稔,但转而却是一阵剧烈的头疼。 “我的头好痛……”她抛了剑,跪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谢问川见状立刻扶起风凌。 “溟湫……”风凌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血……是血!” 谢问川见她失去了意识,当即并指抵在她的眉心,为她输入灵力。风凌渐渐平静下去,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过了两个多时辰,风凌才幽幽醒转过来,看了看周围,视线转移到谢问川的脸上,困惑地问道:“我怎么了?” “你刚才头疼晕过去了。” “嗯?” “我晕过去多久了?” “两个多时辰了。” “啊?噢!”风凌听了,立刻坐起身,脸色有些泛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刚才怎么会突然头疼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风凌自己也满是不解,“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吧……” 谢问川眉头一皱,只能安慰道:“今晚也只能将就下了。” “嗯。”风凌理了理碎发,又问道,“对了,我们之前说到哪儿了?” “剑身的颜色。” “我以前也没仔细看过。”风凌摇摇头,接着说道,“到南陆之后我就再没碰过这剑,直到这几个月才凑合着用了下。” “也许你说的对,这剑是被你的血气浸染。” “或许吧……”风凌眼神有些黯然。 谢问川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看了看天,说道:“今晚风大,在这里恐怕要挨冻了。” “习惯了,当初在湄华宫时奉师命出岛游历,什么苦头没吃过……”风凌望着眼前的域水,想起了一些往事,“说起湄华宫,不知道她们都怎么样了。这次论剑大会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来参加……” “等论剑大会结束我们就回水洲涧看看,如何?” “好。”风凌脸色微红,望着茫茫域水河面,轻轻点了点头。 “小心!”谢问川突然喊道,抱着风凌闪过身,一支羽箭擦着风凌的背飞向亭中。 “噔”的一声,箭镞深深插入亭柱中。“嗖嗖嗖”的一阵声响,又有三箭同时穿破虚空掠来,箭头对准了两人。 “凝风玄刃剑。” 两人周围卷起一阵旋风,将射来的羽箭撕裂成碎片。 “是谁在背地里放冷箭!?”谢问川松开抱着风凌的手,望着羽箭射来的方向。 “好身手。”回应他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透着一股倦懒的味道。 谢问川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是谁,只能高声问道:“你是谁?为何放暗箭伤人?” “你不必知道。”女子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奈,“我没有恶意。只是你们今晚不能离开此处,得罪了。” “哦?”风凌捡起地上的剑,“我想要看看你如何困住我们。” 谢问川越发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但始终想不起是谁,也未拔剑,低声嘱咐风凌道:“小心有诈。” “起!”只听见一声轻吟,地面突然震动起来。望江亭周围十丈远处泛出血红色的光芒。一股血腥味弥漫在望江亭周围。 “什么!”风凌一阵惊呼,“随意动用禁术,就不怕受反噬么?” 远处传来脚步声,却是越来越模糊,怕是人已经走远了。 “这是什么东西?!”谢问川问道。 “我也不知道。”风凌摇了摇头,“像是个法阵,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处的。” 谢问川仔细观察了周围,说道:“这个阵法并没有发动,那人似乎只是想困住我们。” “想要困住两位,若不动用此阵恐怕是痴人说梦了。”虚空中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子声音,紧接着,一个黑影落在了望江亭之上。 “你又是何人?”风凌手不觉一紧,握住了长剑。 “两位大可放心,在下来此并非想与两位起冲突。两位被困在下无能为力。在下只是来给两位提个醒,这次论剑大会两位实在不应该来。”来人说道。 谢问川满腹疑惑,问道:“你究竟是谁?” “在下只是路过此地,并非想与两位为敌。言尽于此,告辞。”言毕,亭上黑影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此人修为深厚,也不知是敌是友。” “看来我们猜的没错,论剑大会肯定要出事。”风凌望着天空,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法阵恐怕是要把我们困到天明了。” “那就将就着在这里将就一个晚上吧!”风凌理了理衣襟,笑着说道,“今夜无风亦无雨,星明云稀,露宿是再合适不过了。” 谢问川见她并不抱怨,也暂时安下心在原地坐下,说道:“暂且这样吧!你先睡,我来守夜。” “好。”风凌点点头,靠在柱子边上闭上了眼。 第五十五章醉歌 青澜城。试剑山庄。潇水居。 龙天愁在柳州接到飞鸽传书,日夜兼程,快到天明才赶到试剑山庄。他不曾想到防守严密的试剑山庄也会被人袭击,而伤亡了将近十人后却连袭击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刚到潇水居外,龙天愁就问道:“此事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守卫此地的下属立刻回禀道:“我们遵照三阁主的命令,还未将这里的情况告知慕楼主他们。” “好。”龙天愁示意他开门。 下属推开半掩的门,在前带路,一边问道:“三阁主,阁主怎么样了?” “不该问的不要问!”龙天愁呵斥道。 带路的下属畏畏缩缩,不再多话,引着龙天愁进了潇水居里。 “三阁主。那些人是中毒而亡的,尸体早已腐败,因此已经焚烧。潇水居里并没有打斗痕迹,我们仔细找了一遍只找到了这个东西。”那日负责试剑山庄守卫的下属递上一个锦囊。 龙天愁接过锦囊看了看,疑道:“这不是阁内用来传递消息的锦囊么?里面装了什么?” “禀三阁主,已经检查过了,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龙天愁手中一顿,脸色有些发白,又问道:“都是中毒而死?” “是。” 龙天愁眉头一皱,又问道:“这些人在山庄的任务是什么?” “禀三阁主,这些人都是从敬阳城总楼派过来的,只听命于敬阳城,并不受我们的差遣。他们具体来做什么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龙天愁闻言怒道:“真是废物,竟然连这些人在这里待了大半年做了些什么都没有弄清楚。” 下属的脸色有点发白,战战兢兢地说道:“三阁主。昨日我们的人在后山镇山亭下发现一条密道。但是密道里曲折难行,暂时还没有探查清楚密道里的情况。” “哦?” “另外在密道入口处不远还发现一些用过的火折子和几个水碗,应该有人在密道里停留过很长时间。” “带路!我去看看。” “是。” 翌日。 睁开眼,感觉阳光有些刺眼,风凌下意识迅速起身查看周围。 看了看身边的地面,风凌松了口气,说道:“法阵已经撤了,我们走吧!”然而话一说完她便感觉不对,望江亭边偌大的空地上只剩她一个人。 “谢问川,你在哪里?”她一摸身边,身侧放着两柄长剑,恐怕是昨晚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躺在地上拿它们来当枕头了。 喊了几遍,周围却无人应答。一股寒意从她背后袭来,万千思绪涌入她的脑海中。 “我在这里!”谢问川从大道上走来,手里拿着一个纸包。 风凌回过神,转过头去看着他。 “给你去买早饭了。”谢问川伸手将纸包递给她,“都是在紫蕴楼买的,趁热吃。” 风凌一阵莫名感动,来不及道谢,接过纸包就大口吃了起来,完全不顾吃相。 “还有两件事要告诉你。龙天愁已经回试剑山庄了。另外,昨夜青澜城中又有一个来论剑大会的小门派被灭门。” “小门派?多少人?” “只有十几人。” “那也不能算什么大事了。现在的青澜城,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死尸。这城中百姓都见怪不怪了。” “虽说是不入流的小门派,但是他们的门主与青辰门中某个长老有些关系。一大早陈雨歌就带着卿忆凡和一些弟子前去查看了。而且,龙天愁的人也去了。虽然不是很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是龙天愁也派人去查看,袭击这个小门派的人也许与袭击归云阁总楼的人有些联系。” “城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雨歌正带着弟子找各门各派的掌门询问情况,归云阁的人马已经全部出动全城寻找线索。” “青澜城真是越来越热闹了。”风凌轻笑了声,又想起昨晚的事,“哎!你有没有觉得太巧了?昨晚偷袭我们的也是个女的!”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我们没看见她的长相。更何况……” “怎么?”风凌不解。 “没什么!”谢问川一直在想那女子是谁,但实在想不起是谁,只得说道,“承云门的人昨夜到了青澜城,由凌素师兄带领,现在正住在城北的景和客栈。” “你要去找他们么?” “嗯。师叔应该和师兄说过我会来青澜城。他们估计不会在青澜城停留太久,我还是先去见凌师兄一面。承云门刚遭大劫,定是人心惶惶。我觉得还是把我们想的告诉他,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嗯。”风凌将油纸团成一团,又擦了擦嘴,说道,“我也想见见你那位凌师兄,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说着,朝着谢问川坏笑了一下。 “凌师兄这人现在嗜酒如命,怕是你受不了他。” “哦?那就更要见识一下了。” “去客栈看看吧!一大早他应该也不会出门。”谢问川看了一眼风凌腰侧,说道。 青澜城。北城。景和客栈。 两人一进门,看到整个客栈大堂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伙计坐在靠近门的桌子旁,见了客人也不见他们起身迎接,懒懒地看着两人。这家客栈今日似乎是没什么生意,或者说是无心做生意。 两人走近柜台,谢问川敲了敲台板,问道:“掌柜,请问下昨日可有一些承云门的弟子来过此处?” 掌柜抬起头看了看两人,又低下头去拨弄着算盘,悠悠说道:“小店这两日已经被承云门包下了。两位若想住宿还请去别处。” “我们是来找人的。”谢问川轻咳了声。 “哦?”掌柜再次抬头打量了两人一番,又低下头去,说道,“两位,承云门道长们入住时便说了不能打扰。两位还是走吧!” 风凌回头看了看空荡的楼梯又看了看掌柜,问道:“你这什么意思?” “我们自己去找吧!”说着谢问川转身走上楼梯。 那掌柜虽下了逐客令,但也不阻拦两人,任由他们上楼。两人刚踏上二楼便被两个身穿承云门弟子服饰的少年拦了下来。 “敢问两位何门何派,找家师可有事?” “两位,你们的师父可是凌素?” “是。”两人对视了一眼,应道。 “你们的大师兄可会前来参加论剑大会?” 两人中长得稍微清秀点的少年温和有礼地回道:“大师兄昨日前往南陆,论剑大会之前会赶到。” “你和他们多说什么!”另一个弟子说道,面色冷淡。 “是。师兄。”少年依旧一副谦和的姿态,转过身对两人说道,“实在抱歉。师尊今日一早便出门,迟迟不见回来。两位若是有事找他,还请晚些再来。” 谢问川也是微微一笑,回了礼,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告辞了。” “两位慢走。不送。” 出了客栈大门,风凌笑道:“这两个弟子还是真是有点意思。” “确实有点意思。”谢问川赞叹道。 “这话什么意思?” “师尊故去后,凌师兄整日醉酒,因为喝酒误事而被任师兄责骂的事屡见不鲜。倒是没想到,他收的这两个徒弟倒是一点没像他。” 风凌回头看了看客栈的四字招牌,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越发想见见你的那位凌师兄了。” “我问你,青澜城的特产是什么?” “紫蕴楼的糕点?” “你怎么就只惦记着糕点了,想想别的。” “吃的嘛……除了这个似乎真没有了。” “紫蕴楼是不是有卖一种叫‘醉冰仙’的酒?” “有啊!但是我没见过。那酒贵得要命,买得起的人可不多。有很多慕名前来的,都被高得难以想象的价格吓到了……”风凌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什么意思?你说他去紫蕴楼买酒了?”说到这里,风凌觉得匪夷所思。 “去紫蕴楼是肯定的,至于去买酒……” “他难道不知道这酒贵的吓人吗?” “贵与不贵又有什么关系。”谢问川神秘地一笑,“你知道紫蕴楼的酒窖在哪里么?” “知道啊!就在城外……”风凌又是一愣,“等下!你是说他去酒窖偷酒喝了?” “猜对了!” 风凌瞬间感觉所谓的剑宗巨擘承云门其实也就那样——堂堂的承云门长老竟然去偷酒喝。 “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这里毕竟是青辰门的地盘,凌师兄喝完酒怕是会惹出什么事来。” “嗯。跟我来!”风凌点点头,在前边带路,朝着城东跑去。 出了城东,向东三里毗邻北域水北岸处有一叫做秋津渡的地方。这里原是从青澜城外的码头。由于青澜城内挖掘了运河,不论是商船还是在域水上摆渡的船只都直接进入青澜城的内河码头,这个秋津渡也因此渐渐废弃了。渡口边上原来用于暂时存放货物的仓廪也被弃置不用,所以这里不但成了城中富商存放大量秘密财物的地方,也成了青澜城附近最大的强盗窝。 此地荒凉无人正合了紫蕴楼老板的心意,他花重金买通了这附近最大的一伙强盗,要求其替他看管放置在酒窖中的一千三百二十九坛醇酒。自然,其中悄悄掺了存世不多的几坛“醉冰仙”。 青澜城东。秋津渡。 “你确定紫蕴楼会把酒藏在这里?”谢问川看了周围的环境,难以想象紫蕴楼为何会把酒窖建在此处。 “大概就是附近。这里以前没这么荒凉,几年前我还来过。现在周围变化有些大,不记得确切的位置了。”风凌四下打量着周围的坏境,“当时这里还没有强盗来着……” “这附近还有强盗?” “嗯!我们在试剑山庄的时候我就听说了。当时有六七伙吧!后来试剑山庄派秦璟来过这里。但现在试剑山庄这样子,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又有强盗盘踞。” 两人又走了许久,谢问川喊住风凌,说道:“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见过一个人。” “好像是。这里确实有点……**静了?” “还是小心点好。我们先得找到凌师兄。” “凌师兄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师兄放浪不羁,也不带什么兵器。不过身边好像有个玉佩,那是师尊送给他的。” 风凌叹了口气,对这位凌师兄又多了几分好奇,接着问道:“那块玉佩是否通灵?” “那块玉佩是由深海所产的玄溟玉所制,有些许灵性。” “你身上有一样的玉佩么?” “承云门的东西我都留在山上了。不过我这里有一个用玄溟玉制成的玉坠。” “也行。”风凌点点头,“先借我一用。” 谢问川从怀中摸出一枚玉坠交到她手里。风凌左手接过那个玉佩,默念咒诀,右手并指点在玉佩之上,闭上双眼。 片刻之后,风凌睁开眼,说道:“凌师兄就在前边,不过……” “不过什么?” 风凌挠挠头,说道:“他的玉佩好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封印住了灵力,我只能感觉出大概的方位。” “凌师兄对术法一脉不是很精通,不会自己将玉佩封起来。” “封印玉佩的术法既不像是符箓之术,也不像是圣教的术法,有点奇怪。”风凌指着前边,“不过,他的位置一直都没有变,可能是在享受那几坛醉冰仙呢!” “不太像。”谢问川摇摇头,“师兄的性子我知道,喝酒还要挑地方。这里这么荒凉,不会有什么兴致的。他或许是被什么人或者东西困住了。” “那我们还是快去看看吧!”风凌将玉坠交还给谢问川,催促道。 风凌引着谢问川朝前走去,走了不过小半炷香的时间,就听到前边一声巨响。几间简陋的茅草屋瞬间被剑气撕裂,朝周围飞散开去。谢问川与风凌两人刚走近,一阵铺天盖地的剑气混着尘土便朝他们砸去。不过,看这剑气袭来的方向,并不是针对两人。 身穿白衣青衫的中年人左手提着一坛酒,右手拿着一柄不知哪里抢来的刀,正看着躺在地上打滚的一群人,不屑地说道:“一群小喽喽也出来叫嚣!”说完,将手中的钢刀向地面一掷,刀身插入地面将近半尺。 “师兄!”看了那人的身形,谢问川朝他喊了一声。 中年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谢问川,旋即笑道:“小师弟?!多年未见,过得可好?!” “多谢师兄挂念。”谢问川微微一笑,又说道,“师兄近来可好?” “有酒便好。”凌素笑道,有注意到一边的风凌,打量了一番,问道,“这位姑娘是?” “我是他朋友。我叫风凌。”风凌不知该如何回答,赶忙向凌素行礼,说道,“有礼了。” “风姑娘,有礼。”凌素抛了手中的空酒坛,也回礼,又说道,“说起来我昨日才收到掌门师兄的消息,说是小师弟你会来青辰山,没想到这么快就在青澜城遇到了。” “事出有因,我们才匆忙赶来找你。”谢问川说道。 “哦?与我有关?” “这事说来话长,师兄可愿意听?”风凌微微一笑。 “嗯。”凌素点点头,说道,“先回青澜城吧!回客栈慢慢说。”说着带着两人向着城门方向走去。 谢问川回头看了看风凌,示意她跟上。风凌朝他微微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第五十六章神器 承云山。紫云峰。浮云阁。 任剑一刚走进浮云阁,陈方鼎就迎上前行了礼,说道:“禀告掌门师叔,弟子近日在浮云阁查遍门中所有古籍,关于早前出世的三头魔兽,找到了一些记载。” “哦?详细说说。” “在南陆出世的离火赤凰与袭击本门的灵武和明昭分别是空明玄河石、诛神弑仙剑、玄虚封魔印中封印的洪荒古兽。” 听这些名字都有些耳熟,任剑一问道:“这些都是上古神器?” “是。”陈方鼎回道。 “这么说是神器出世了?”任剑一脸色一沉,又问道,“可有关于神器出世的记载?” “确实找到一些。但是细细对比之后,要不是都有记载但相互矛盾,要不就是孤篇内容无法考证。” “这……”任剑一一时也没了头绪,又问道,“本门所传《上古神州志》之中可有关于神器具体的记载?” “有。”陈方鼎从怀中拿出一本写满了蝇头小楷的小本子,往后翻了几页,接着说道,“本门所拥有的《上古神州志》乃是残本,其中只有关于神器最初的一些记载。上古神魔大战后,天地间共流传有八方神器,分别是:乾坤玄明鉴、九冥招魂幡、空明玄河石、玄虚封魔印、诸天星辰鼎、铜露归化壶、赤青天心环和诛神弑仙剑。它们原是上古各界的法器,其中都封印着无穷的灵力,神魔大战后流落于地界。八件神器都曾相继出世。只不过有些神器出世之时并无异象,故而少有明确记载。” “那可有关于神器存世地点的记录?” “没有。《上古神州志》成书时间不明,就算有记载,至今也难可信。”陈方鼎面露愧色,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恕弟子不状,弟子翻过师尊遗物,在里边看到了有关内容的书。” 任剑一白了他一眼,此刻也不想追究,说道:“里面怎么写的?” “《神州概事录要》中记载:‘神器失散神州,不知所踪。吾辈总结前人记述,谓神器于几处:乾坤玄明鉴藏于中州青辰山离火坛,九冥招魂幡藏于月鉴山,诛神弑仙剑藏于西极峰,诸天星辰鼎藏于东皇山,玄虚封魔印藏于凝冰洞,赤青天心环藏于昔沙谷。’” “昔沙谷?!”任剑一的眉头皱了皱,接着问道,“这是多少年前的记载?” “跋文所记是时间是嵬方初年,距今大约一千三百年前所写。但是据我考证,那本书乃是伪书,实际成书时间大概是郅厄初年。” “那反而好!”任剑一轻哼了声,背着手走了几步,又问道,“书中可有记载神器封印和解封之法?” “并无详细记载。但是百余年前曾有人为这本书作了注。其中有一段所言似乎是有关神器的来历,不知是否有用。” “哦?”任剑一眉头一皱,“念!” 陈方鼎微微一愣,应道:“是。昔闻帝女殁于邑州之野,神魔之战续生。有女流光叛出,帝不敌,遂率族入纪皇。人族蒙难,遂与之盟。中州有山曰承云,偕设阵于其上,终挫之。神魔之战暂息。然天柱倾颓,北冥冰裂,穹州入海,两州孤悬。帝令修登天之梯,复归于天。韶末,绝地天通,余神器于世。”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任剑一细细品了一番,叹道:“这注言说的似乎是上古神魔大战之事……” 陈方鼎回道:“关于神魔大战之事,流传至今的不过是寥寥数语,少有如此详细的记载,难以证明其真伪。” “确实。”任剑一也不得不承认,“若这段话是真的,神器的出处就有些可疑了。为何要提及绝地天通?” “或许,这些神器就是绝地天通的关键所在,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如何使用的。” “相传韶朝末年绝地天通,韶朝因此灭亡。此后有关绝地天通之前的记载大多消失,后人难以窥探。”任剑一猛地想起了什么,吩咐道,“你去查查有关绝地天通的记载,看看有什么发现。” “是。” 一刻钟后。 陈方鼎捧着几本书走了回来,放在一边的桌上,又拿起其中的一本说道:“这本《即溪笔谈》是六百年前中州大乱时所成,上面写道:‘神器为上古神魔大战遗物,事关天地之存亡。古者,人神两族力战魔族,终挫之,其残部远遁异界。韶末,绝地天通,然神魔大战遗祸未除。后人以神器之力封印洪荒古兽,藉以护卫。故说神器解封,后患无穷。吾谓今之瘟疫似古书所言儡鬼之毒。然儡鬼为神器所封,失落已久。余无凭据,此说实难服人。’” “六百年前中州大乱,瘟疫波及数州,死伤无数。儡鬼之名我也有所耳闻。若真是如书中所言,神器出世实乃不祥之兆。”任剑一长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别处,又问道,“关于魔兽,书中可有相关记述?” “书中所写并不祥。但根据其他书中的零散记录,基本可以断定几日前袭击本门的魔兽就是诛神弑仙剑和玄虚封魔印中封印的魔兽。”陈方鼎放下书,满脸疑惑看着任剑一,说道,“掌门师叔,无论是书中还是现实看来,魔兽并非无人可敌。离火赤凰、明昭与灵武就曾被人击败。只是……” “只是什么!”任剑一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人无论多么强大,寿数终有限数。魔兽不死不灭,任其存于世间必然为祸苍生。唯有将其再度封印于神器之中,以绝后患!至于神器与绝地天通之间的关联,此事事关重大,你先不要对他人提起。” “是。弟子谨记掌门师叔教诲。”陈方鼎不敢懈怠。 任剑一稍显满意的神色,又吩咐道:“你即刻派人通知凌素,论剑大会之事一结束立刻回山。还有,今日之事严禁向门中任何人透露,哪怕是你几位师叔。知道了吗?!” “是。弟子记住了。” “另外,这里所有关于神器的书籍都要收集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带出浮云阁。” “是。” 任剑一挥了挥手,说道:“行了。你先去吧!” 陈方鼎行了礼,领命退下。任剑一回头看了一眼浮云阁里的书架,满怀心事走了出去。 青澜城。东城酒坊。 三人拣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凌素也不顾周围跑堂伙计的叫嚷,直接叫了一壶这里最好的酒。两人看罢,只得随意要了些酒菜,权当做是花钱在这里占位买个清静。 “师弟,我十日前带着新入门的弟子离开山门,山上倒也安好。可前几日却听人说承云山一带有逆天之兆,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谢问川不知该怎么说,思来想去也只得以实情相告,说道:“几日前魔兽复生袭击承云山,门中死伤不少人。此外,李师兄和许师兄两位也在此役中不幸仙逝。” “什么?!”凌素一把将酒盏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碗碟叮当作响,“发生如此大事,山上为何没有通知我?!” 谢问川劝慰道:“他们应该是不希望你分心。现在任师兄受伤,也无力管这边的事。” “就算他受伤,其他人呢?齐师兄和苏师兄人呢?!” “山上自顾不暇,各处都在收拾残局。两位师兄都各自有事。另外,我去见过道铭师叔。” 听到道铭的事,凌素一愣,旋即问道:“师叔?他肯出山了?” “我没问。不过看师叔的样子,应该还没有这个打算。不过他倒是希望我能回去。” “既然是师叔出面,门中闲言碎语会少很多。小师弟你答应了没有?” “没有。”谢问川摇摇头,“虽说是师叔出面,但现在论剑大会在即,恐怕在众门派之前很难解释。” “此事为我承云门内部之事,与外人何干?若是他人有疑问,师兄我自会替你出头!你不必担心。” “先谢过师兄了。”谢问川道了谢,又说道,“此事还得容我考虑一番。” “也罢。”凌素有些失落。 “几日后的论剑大会之事,师兄可有打算?” “依旧按往年的规矩,我倒没什么想法。不过今年我有些担心。本门一向看重剑道修炼,虽说一定程度上与术法有相通之处,但青辰门弟子中有专门修习符箓之术的弟子……一代弟子上阵倒是不怕,但二代弟子和新入门的弟子上阵想要赢,恐怕有点难了。” “嗯……师兄你说的是陈雨歌的女弟子吧?” “嗯。”凌素点点头,“既然陈雨歌对其青睐有佳,定然是有些实力。可惜我刚来此地,还不曾见过她,不知道她的底细。” “按青辰门的排名辈分,陈雨歌座下弟子当属于一代弟子,应该不会和其他弟子分在一起。” “我也是这么想。但她之前从未参与过论剑大会,难保不会放到新入门弟子中。若真是这样,倒是棘手!” 谢问川又说道道:“对了,师兄昨晚在城中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昨晚?你是说灭门之事?现在城中全是赶来参加论剑大会的各大门派弟子,昨夜之事竟然瞒过了这么多人的眼睛,确实是古怪。” “昨晚我们在望江亭遇到了两个神秘人。或许与这事有些关系。” “哦?你们与那两人交手了?” “并没有。不过其中那个女子身手不错,不得不令人生疑。我们担心他们可能会对论剑大会不利。” “我知道了。承云门这边我会安排。至于青辰门那边,我会择机将此事告知陈雨歌。”凌素说着顿了顿,又说道,“不过青辰门一向自傲,恐怕这事他们并不会放在心上。” “师兄你且和陈雨歌说这事。至于信不信就随他。过几日我夜会上山面见宗敬玄,到时候我再与他当面言明。” “也好。”凌素点点头,“对了,师弟,你和风姑娘现在住在哪里?” 谢问川和风凌相视,尴尬地笑了下。 风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进城后发现城中客栈大多被各门派包下了,现在还未找到住处。” “既然如此,不如随我去我住的景和客栈。” “不妥。凌儿与常人有些不同,恐怕会惹麻烦。这事我们自会想办法,不劳师兄费心。”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强留了。”凌素嘿嘿一笑,又说道,“明日我就会带所有弟子上山,届时如果你们有事就上青辰山找我。” “也好。我与凌儿准备先前往试剑山庄一趟。” “试剑山庄?”凌素有些疑惑,“听说试剑山庄早在一年前就人去楼空。现在应该是归云阁接手了。你们去那边做什么?” 谢问川懒得解释那么清楚,只说道:“我们还有些疑问没解决,想去那边找答案。” “哈哈!也好!”凌素朝着两人一笑,“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客栈,准备明日之事。” “嗯。”谢问川点点头,“若有事我们自会去找你的。” “等等!”风凌喊住凌素。 刚转过身的凌素扭过头来,问道:“风姑娘有什么事?” “那个……可否借你的玉佩一用?” “你说这个?”凌素指着腰间的玉佩。 “嗯。”风凌点点头。 凌素也不多问,解下玉佩交到风凌手中。 “稍等片刻。”风凌说道,随即右手结印在玉佩上画了一个奇异的图案。图案发出一道光,散入玉佩中,“好了!”说罢,她将玉佩递还给凌素。 “这是何意?”凌素问道。 “我在玉佩上留了刻印,方便以后找到你。” “也好。多谢了!”凌素接过玉佩,大踏步走出酒坊。 等到凌素走远,谢问川回过头来问风凌道:“哎!你在那上面做了什么手脚?” “就只是做了点记号,方便找人啊!”风凌一脸无辜,“怎么了?” “龙天愁已经到了青澜城,我们现在去试剑山庄会会他。” “也好。”风凌应道。 第五十七章山庄(一) 试剑山庄。 两人手持龙天愁给的赤色铜牌,没费多大功夫就到了龙天愁在试剑山庄中的住处。然而站在门外仔细一看,却是两人都未到过的潇水居。 听闻门外通报,龙天愁收拾好案上的信笺,起身招待两人,说道:“没想到两位这么快就到了青澜城。招待不周,请多担待。” “龙三阁主客气了。是我们贸然前来,多有打扰。”风凌说道。 “无妨。”龙天愁吩咐下人沏茶,又说道,“两位之前暂留在青澜城试剑山庄之时,是住在淅雨阁中。我说的没错吧?” “不错。”两人点点头,却不知龙天愁话中之意。 龙天愁又叫来一个下属,耳语了几句,那人立刻退下了。 “两位之前就住在淅雨阁,应该是习惯了。我已命人前去淅雨阁为两位准备住处。” 风凌有些不解,便问道:“怎么要为我们准备住处?” “我接管试剑山庄后,所有的东西都原封未动。我手下送来消息,两位昨日曾在紫蕴楼出现过,却并未住在城中,我猜是没有找到住处。” 风凌尴尬地笑了笑,回道:“龙三阁主猜的还真是准。” 龙天愁笑微微一笑,又说道:“我还有要事要出去一趟。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两位可先前往淅雨阁休息。若是有事,还请明日再来。”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两位请自便。”龙天愁点头又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淅雨阁。 淅雨阁中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庭院并未荒芜,显然是归云阁已经遣人过来扫洒过了。两人站在庭中看了许久,心中各自有事,没有说一句话。 “走吧!”风凌轻轻说了声。 推开东厢的房门,风凌叹了一口气,感叹道:“没想到过了一年,兜兜转转一大圈,我们又回来了。” 谢问川看到房内并无异状,问道:“你和云瑶当初是怎么离开试剑山庄的?” “你走后不久,云瑶半夜来寻我。她带着我到了云灵楼拿了几本书,之后在云灵楼下了密道走到了藏书楼。藏书楼中另有密道通往这里。过了几天,我们又从这里找到一条应该是通往山庄外那条河的水道,借着水流到了域水。再之后,我们又被邀月和铃澈救起。就是这样了。” “你还记的那个密道入口在哪里么?” “嗯。”风凌点点头,“就在床下。” “带我去看看。” 风凌挠了挠头,有些茫然地说道:“不知道那个机关还能不能用……不过,先和你说清楚了啊!我可不认识下面的路,迷路了别怪我。” “没事。我知道。”谢问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哼!”风凌黑着脸,走到床边鼓捣了一阵子。 “喀拉”一声,床板退入墙中,露出床下的密道入口。 “隔壁的屋子里应该还有火折子,我去找找。”说罢,谢问川转身出门。 转头看了看黝黑的地道,风凌不觉毛骨悚然。不出一会儿,谢问川拿着几支火折子走了进来。风凌从他手中拿过一支,擦着了准备走下去。 谢问川伸手拦在她前面,说道:“下面情况不明。还是我先下去。” 风凌抬手挡开他,说道:“哎!下面的情况我可比你熟。我先下去。” 进入密道前,风凌转头叮嘱道:“密道里可能还有机关,千万小心。” “好。” 青辰门。辰峦峰。无极殿。 掌门宗敬玄站在大殿中央,他面前站着千霞峰首座陈雨歌。靠近殿门处还有两个弟子侍候着。 宗敬玄身着掌门的玄色道袍,望着殿中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问道:“陈师弟,山下一切可安好?” “临近论剑大会,青澜城中汇集了各方人士,热闹非凡。虽然有些波澜,但对论剑大会之事并无影响。只是……”陈雨歌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 “我昨日在城中似乎看到有邪教之人混入青澜城,怕是会在论剑大会期间生出事端。” “哦?邪教?”宗敬玄闻言冷哼了声。 “正是。” “南陆央嘉城遭受洪荒古兽袭击,邪教总坛又遭到袭击,已是自顾不暇。若是城中真有邪教余孽,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师兄所言甚是。”陈雨歌连连称是。 “不过……还是警惕些为好……”宗敬玄转过身,又说道,“所有二代弟子除了有要务要待在山上的,其余人分成四批,轮流在青澜城中巡视。至于其他暂时没有任务的弟子,分批巡视各处山道。总之,决不能放可疑之人上山。师弟,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吧!” “是。” “对了,你那个弟子如今修行得怎么样了?” 陈雨歌面露难色,回道:“已有些长进,但恐怕不是承云门萧胤的对手。” “师弟,你这就有些操之过急了!”宗敬玄缓步走到陈雨歌身边,“若是不出意外,萧胤就是承云门下一代掌门。要在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人里面找出个对手,只有一个半人。” “师兄的弟子中也只有姜易较为出众。无痕虽然办事稳当,但终归是资质欠缺。来日恐怕不能服众……” “姜易只是那半个。”宗敬玄白了一眼陈雨歌,接着说道,“别避重就轻!你心里清楚的。此事并非我青辰门之事,但说无妨。” “师兄说的是……当年被承云门逐出师门的……” “七年前他就来过青辰山,不出意外今年他应该还会来。” “我会派人查证所有上山参加论剑大会人的身份。” “不必了。”宗敬玄伸手制止他,“查出来也无任何意义。” “是。”陈雨歌不敢多言。 “论剑大会各项事宜准备的如何了?” “主擂台已经搭建完毕,其余三个擂台三日之内就能完工。其余各项事务皆已安排妥当。” “好。催他们尽快完成!算时日,这几天承云门的人就要上山了,他们的住所都安排好了没?” “想必欣瑶之前向师兄禀报过了。今早我去花舞苑那边看过,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宗敬玄满意的点头,又问道:“半个月前听说归云阁总楼被破,所有人都到了青澜城试剑山庄。这几日在城中没起什么风浪吧?” “今日一早还有弟子看到归云阁的人在青澜城内活动。另有密报,归云阁阁主身体抱恙,归云阁的事务现在由龙天愁全权负责。可我觉得此事不简单。” “哦?”宗敬玄来了兴致,“说说看。” “归云阁阁主自景阳城总楼被破后再也不曾出现,如今所有事都是龙天愁出面。我想会不会是龙天愁联合外人想窃取阁主之位。” “归云阁谁做主我们也管不着。但无论如何,他们赶在这个时间把所有人集中到试剑山庄,我们不得不提防。还是要派人注意归云阁的动向。” “是。” “还有,这两日承云门可有音讯传来?” “承云门的人已到青澜城。为首的是承云门长老凌素。” “凌素?”宗敬玄一愣,疑道,“没有别的人了?任剑一呢?” “前几日洪荒魔兽袭击承云门,任剑一应该是在门中收拾残局,这里的事让凌素全权处理。” “那种绝天灭地之象,恐怕此役承云门损伤不小。”宗敬玄这才想起数日前北方的天变之相,不经一阵感慨,又问道,“凌素现在何处?” “青澜城的景和客栈。按照师兄之前的意思,今早我派人下山找过凌素。只是去的稍微晚了些,没遇上。晚些我再亲自去见凌素。” “嗯。有些事情还需要等凌素来后再说。”说罢,宗敬玄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雨歌一眼,“对了,别忘了去丹鼎阁拿一些天运丹。” 陈雨歌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回道:“是。”说罢便退下了。 试剑山庄。藏书阁。 谢问川和风凌两人从密道中出来,眼前正是藏书阁一楼的屏风。暗门在两人出来后立即关闭恢复原样。 风凌环顾四周,说道:“看样子很久没有人来了,都落灰尘了。” “的确是。”谢问川点点头,“不知道是袭击你们的人还是归云阁的人清理的。” 风凌熄灭了手中的火折,抬手翻了翻面前架子上重叠的书,叹了口气,说道:“当时走的时候,云瑶还从藏书楼拿走了两本书。不过好像没看到云瑶带出山庄,应该是藏在了淅雨阁里。” 谢问川走到楼梯边上,往上看去,问道:“这里的二楼你上去过吗?” 风凌也走了过来,应道:“没有,你走之后我就再也没来过这里。” “我们上去看看?” “好。” 藏书楼二楼与一楼的形制相差不多,靠近楼梯的一侧紧紧排着十余个书架,其余的地方堆放着一些书画和各式兵器。 风凌摸了一把书架上的灰尘,掸掸手说道:“归云阁的人似乎没有来过藏书楼。这里灰尘比楼下还多。” “不是。楼下的东西被人整过了。欧阳菀玉能忘记派人来这里打扫近一年时间,我们走时试剑山庄风雨飘摇,断然不会有闲情雅致来这里看看。” “什么意思?” “归云阁的人很匆忙,一楼的东西被整理过,但还是一团糟。二楼这里他们应该是看了看就走。我们来时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归云阁在山庄里除了潇水居之外几乎没有守卫。龙天愁向柳荫拿了药就赶来青澜城,归云阁的大部分人马也都集中到了这里休整。虽然今天一早归云阁就派了人出去,但是也不至于在山庄中连个守卫都不留。看这藏书楼凌乱的样子,我感觉他们并不是没有守卫,而是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们像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试剑山庄也不大,若是找东西,找到了就可以回去。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们找了这么久?” “不得而知。但是看今日龙天愁的样子,不紧不慢,像是有了头绪。” 风凌想了想,于是说道:“今日晚上在山庄里走一遍就知道了。” “也是!”谢问川应道,又指着书架后的一堆字画和兵器说道,“过去看看,也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嗯。” 两人绕过书架,走到字画堆边上。风凌随手拿起一副画,展开看了起来。不曾想,这画并非什么名家的作品,画中内容也非同寻常。风凌一头雾水,将画卷起放在了一旁,又拿了一幅画。两幅画画风相近,内容却各不相同,似是描绘了某一件事。 “这都画的什么东西?”风凌将画一卷,扔在一边。 “我也看不懂。”谢问川将手中的画一翻,在画轴上发现一个小数字,问道,“这是什么?” “我看看。”风凌接过画,看到画轴上刻着一个“柒”的字样,“这是什么意思?” “快看看别的画上面有没有这样的标记!” 风凌捡起被她丢掉的两幅画,逐一打开,画轴上分别刻着“叁”和“玖”的字样。 “这可能代表了这些画的顺序。我们把所有的画都检查一遍,看看有多少。” “好。” 两人面前的画少说也有五六十幅,两人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看完每幅画。这里面只有九幅画的画轴上刻了数字,应该是属于同一组。至于其余的画,不乏有一些名家的山水画。 “这些东西怎么办?” “把那九幅画拿走,其余的留着吧!” “那些刀剑呢?”风凌指着另一边的墙上放着的数柄长剑和几把刀。 “刀都是凡品,不过有几柄剑倒是算得上是上品了。”谢问川走到墙边,取下两柄剑,“这两柄剑若是我没看走眼,应当是‘碧雪’和‘雨章’,都是两百年前所铸之剑。” 风凌拿起雨章,拔剑出销,剑身光亮如新,隐隐泛着寒气,惊道:“啧啧,确实是好剑。可惜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了。” “奇怪了……” “怎么了?” “这两柄剑若是出世,足够引来世人争夺。但归云阁对此好像完全不在意。” 风凌将剑还给谢问川,轻笑了一声,说道:“可能是他们没有细致地搜查这里。更何况这里还有这个。”说着,风凌弯腰伸手打开地板的暗格,扣动了一个机括。 “喀拉”一声轻响,原本放置刀剑的墙面向两侧退开,露出墙壁里面的东西。 谢问川不禁问道:“你怎么找到这个暗格的?” “这二楼形制与一楼应当一致,这堵墙下正好对着藏书楼的北墙。我们就是从北墙的密道里出来的。我就猜这后面可能也有机关之类的。至于这个机括……我刚才一脚踩在上面觉得木板有些松动,没想到有个暗格。” 谢问川听罢,笑了笑,转身从墙壁后的暗格里取出一件东西。当他看清这东西的样子时,不禁大吃一惊。 风凌看到那东西上面刻着的字,惊呼道:“东皇剑匣?!相传东皇剑匣是由东海之上东皇仙山的神木所制,再灌注以天地间至纯的灵力,因而能纳下天地间所有的神兵利器于其中。传闻千年前东皇剑匣被一方散仙带入神州,最后失落在商州。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还出现在了这里。” “试剑山庄倒是搜罗到不少好东西。”谢问川打开剑匣,里面空空如也。 “这里放着的刀剑也许最初都是出自剑匣之中。现在归云阁占据了试剑山庄,欧阳菀玉也管不到。你手上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东西,不如一并装进剑匣带走,省的搬动费力。”风凌提议,又将手中的雨章剑抛给他,“这个也拿着吧!” “好。”谢问川点点头,打开剑匣,将几柄剑连同九幅画一起装入剑匣中。 谢问川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两块绸布和三张泛黄的图卷,也一并放了进去。 “那些是什么?” “黯魂、铭露和筑古三柄剑的铸造图样。至于这个绸布,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这三张图卷都是从明陵城殷家拿来的?” “嗯。我到殷家的时候殷家家主殷逾逝世,长女殷涟做主把这三张图样给了我。” “殷逾死了?!”风凌有些惊愕,“殷家真的肯把铸剑图样送给你?” “嗯。是殷逾过世前决定的。” “殷家人也真是奇怪……”风凌嘟哝了两声,不再追问。 “我们出来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了,还是早点回淅雨阁。若是被归云阁的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嗯。” 第五十八章山庄(二) 翌日。淅雨阁。 一大早便有归云阁下属在门外候着,看到两人从房中出来,便说道:“两位,阁主有请。” “阁主?”风凌理着乱发,看着门外的人,“你们阁主痊愈了?” “老阁主昨日已将阁主之位交给了三阁主,退隐了。”来人说话极不自然。 “退隐?”谢问川看了风凌一眼,转头说道,“知道了。你先去吧!” “小人先告退,两位还请尽快前往。阁主在潇水居等候两位。”说罢,那人便退下了。 “都死了?”虽然早知结果,风凌还是感到惊愕。 “明皇凝魂丹只有续命三日之效。”谢问川算了下时日,“到今日已是三日。明皇凝魂丹的功效将过。看样子龙天愁也已经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风凌忽地有些疑惑,说道:“你说归云阁之事会不会是龙天愁命人做的?” “不好说。”谢问川微微摇了摇头,“我们先去见见龙天愁,看看他怎么说。” “既然如此,我们快走!” 潇水居。 “两位请坐。”龙天愁请两人坐下,又吩咐道,“看茶。” 一旁的两个侍女立刻上茶。风凌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当年在淅雨阁当差的紫川,不免有些惊讶。 “两位。”龙天愁轻咳了一声,说道,“今日请两位来并无他意。只是几日后便是论剑大会开幕之日,两位可有意前往?” 谢问川微微一笑,回道:“我们正是为此事才来青澜城的。” “哦?”龙天愁点点头,“也好。” “说起来,这两日我们在山庄都没有看到多少归云阁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咳咳……”龙天愁的神情有些古怪,解释道,“前两日青澜城中发生的凶案,青辰门陈首座委托归云阁协助,归云阁下属自然都出去了,山庄中不会有那么多人。” 风凌听罢微微一笑,说道:“龙阁主从柳州离开后直奔此处。今日我听说龙阁主正式继任归云阁阁主,莫不是老阁主身亡了?” “风姑娘都知道了。”龙天愁也不再隐瞒。 谢问川怕引起不必要误会,连忙说道:“归云阁中之事我们无意知晓。此次来试剑山庄是些事情想请教龙阁主。” “两位但说无妨。” “还是有关景阳城归云阁总楼之事。先前龙阁主曾说总楼是被一位红衣女子所灭。但据我所知,那位红衣女子似乎是归云阁相识之人。敢问是不是这样?” 龙天愁闻言倒是不意外,思索了一番,回道:“之前阁中确实有一个红衣女子,但她是老阁主的客人,除了老阁主,其他人都不清楚她的身份。我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也从未见过。” “是这样?”谢问川看线索又断了,有些失落。 龙天愁眉头舒展开来,又说道,“多谢两位特意前来告知,我会安排人调查的。另外,今天请两位过来是想请两位帮忙看下这个东西。”说着,伸手示意下属将东西呈上来。 下属立刻拿上来一块三尺见方的白布。只见上面用朱笔绘着一个诡异的图案。风凌瞥了一眼,感到一丝惊愕,不禁皱了皱眉头。 “敢问龙阁主,这是从何而来?”风凌问道。 “这个两位就不必多问了。还请看看这究竟是什么。”龙天愁有些闪烁其词。 “龙阁主,若你不说这是从何而来,我也不能告诉你这是什么。”风凌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风姑娘知道这东西?” “自然。”风凌应道。 “那好!”龙天愁点点头,转过身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归云阁下属领命,有秩序地退出了屋子,最后一个还带上了门。 “这图案是画在试剑山庄后山一条密道末端的墙壁上。其中牵涉到一些秘密,但具体的细节我并不了解。” 风凌白了龙天愁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老阁主临终前什么都没告诉你?” “你……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归云阁的秘密我是没什么兴趣。”风凌打了个哈欠,露出一丝倦意,“你还是讲讲关于这个图案的事。” “大概是一年半前,老阁主得到秘密消息,说是试剑山庄地下有一件宝物。而后老阁主便以青澜城至胜赌坊为掩护,建立了联络点,随后又派出了自己心腹暗入试剑山庄打探。一年前欧阳菀玉突然失踪,试剑山庄无主,老阁主就秘密派人来此处寻找那条密道。直到半个月前,他们才找到入口。但是中间出了些意外,所有的人都死了。几日前我得知消息,派人搜遍了整个密道,只在一面石壁上找到了这个。” 风凌想起当时云瑶曾提起过试剑山庄老庄主也是在寻找一样东西,便问道:“你说的那件宝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龙天愁回道,“不瞒你们,就连老阁主他也不知道。” “老阁主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谢问川问道。 龙天愁愣了愣,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风凌看也问不出什么东西,着眼到那个图案上,又问道:“那个图案能不能让我仔细看看?” 龙天愁起身将手中的方布拿到她面前,说道:“风姑娘,请!” “这……”风凌眉头一皱,接过布仔细看了一番,沉默了会儿,说道,“这个图案不简单。” “风姑娘可是认出了这是什么?” “我见过类似的,但不是很确定。这像是一个刻印,又或者是一个法阵。应该是与什么封印有关。不过……” “不过什么?”龙天愁追问道。 风凌拿着方布,指着一处地方,说道:“这里似乎有些不同。你确定没有画错?” “不能保证。”龙天愁摇摇头。 风凌将方布还给龙天愁,说道:“我需要去密道里亲眼看看才能下结论。” 龙天愁思虑了许久,点点头,说道:“好!你们随我来。” 后山。 三人一路行来,只见不少归云阁的下属守在山下。山道上十几步就有一人持刀剑戒备,山腰处的镇山亭光是明处就有七人在四周巡视。谢问川与风凌这才明白,归云阁留在试剑山庄内的大部分人马是守在这条山道上了。 站在亭边,风凌看了看周围的山势地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问道:“你说的就是这里?” “密道的入口就在亭下。”龙天愁率先走进亭中,命令守在亭外的下属打开密道入口。 旁边立刻有两人上前打开机关,密道入口的石板朝着一侧退去,露出洞口。 风凌忽然闻到一股腥甜的香气,下意识捂住口鼻退后几步,喊道:“都退开!” 龙天愁与谢问川闻声立刻掩住口鼻,迅速退后来到亭外。而那两个开启机关的归云阁下属猝不及防,吸入几口毒烟瞬时毙命于当场。 待到入口处的毒烟散尽,龙天愁招手示意其余的人将两具尸体带到山下去,又转身对两人说道:“我昨日还来过这里,当时并没有这机关。” “看来是有人在你走后又设置了这个机关。”风凌低声说道,“归云阁里似乎有人要图谋不轨。” 龙天愁听后沉默不语。 风凌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说道:“奇怪,这毒烟……刚才闻到气味……似乎是南陆一代特有的毒物。” “风姑娘懂用毒?”龙天愁问道。 “略知一二。”风凌点点头,随意应道。 “先不要纠结这个了。”谢问川打断两人的话,又指着密道入口,“先下去看看。进密道后都注意些,也许还会有别的机关陷阱。” “嗯。龙阁主,我们先下去吧!”风凌说道。 “好。”龙天愁又点了几个可靠的下属,吩咐道,“你们几个都跟我下去,其余的人守在上面,谁都不准放进来!” 密道自入口向下共二十三级台阶,下面是一条幽黑深邃的甬道。甬道约三人并肩宽,两侧墙壁上每隔三步就有一处放置油灯的石龛。石龛做的十分精致,每个石龛上还都刻有相同的不知其意义符号。 沿着甬道一直向地下深处走去,两侧开始出现岔路。龙天愁倒是轻车熟路。带着一群人在曲折的通道内来回穿梭,一直来到密道深处。距离石壁尚有一段距离,龙天愁便叫下属停下,接过火把,自己带着谢问川和风凌上前。这面石壁不同于一般的石壁。其上雕有门楣,周围还有门框,似乎更像是一道门。风凌走上前细细端详石壁正中刻着的图案。 “没想到这个图案会出现在这里……”风凌望着图案,喃喃自语道。 “风姑娘见过这个图案?” “这个图案是血魔族的图腾。然而血魔族消失已有千年,我只是在古书上看到过。不过这里的几处有改动,暗合了封印之术。不过血魔族的东西出现在夌州,倒是罕见。” 龙天愁舒了口气,又说道:“风姑娘可知道解开封印的办法?” “我暂且试一试,不敢保证。” “风姑娘但试无妨。”龙天愁退后几步让出位置,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风凌转过头,朝着谢问川点头示意。 谢问川默不作声,也退到了一边。风凌走到石壁边上,右手轻抚着石壁上的图案。她的手在石壁上游走,忽地停在一处。风凌当即咬破左手中指,将鲜血滴在石壁上。风凌左手蘸着鲜血在石壁上画了一个奇异的符号。随即,墙上整个图案发出一阵红光,慢慢地流动起来。 风凌伸出右手,蘸着未干的血迹在原先的符号周围画了一些图案,待图案即将完成之时,她脸色突变,喊道:“谢问川,封印有异!快拔剑劈开这道石壁。” “闪开。”谢问川伸手拔剑,剑光一闪,剑气直破石壁。 风凌闻声,一掌打在石壁上,借力退开一段距离。随着一声巨响,整道石壁瞬间坍塌殆尽,露出后边的一间石室。 风凌倚在甬道边上,对两人说道:“就是这里了。” 龙天愁看了一眼风凌,略有所思,随即又说道:“里面可能有机关,我们需要一些人手。”说罢转身走去,叫来候在远处的三名下属。 见到龙天愁走开,谢问川走到风凌边上,关切道:“你没事吧?” “封印被人动过!我按原来的方法解,受了反噬。”风凌低着头,束发的布带被刚才的剑气削断落在一边,头发披散着挡住了整张脸,她一手捂着胸口,摇摇头说道:“幸好发现得及时,没什么大碍。我们进去吧!” 谢问川迟疑了下,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只感觉她的手异常发烫。 “啊!”风凌发出一声尖叫,立刻抬起头来,翠绿色的瞳仁对上了谢问川的双眼。 “还说没事。” “我知道。”风凌低下头,强压着身体的不适,推开谢问川,“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听闻风凌的叫声,龙天愁也不顾下属有没有跟上,急忙转身走回来,问道:“两位,发生什么事了?” 谢问川立刻回道:“无事。龙阁主,我刚才似乎看到石室里面有东西在发亮。这里如此诡异,我们还是快点进去看看,然后迅速退回为妙。” “既然无事,那便好。”龙天愁听罢点点头,转身吩咐三名下属,“你们先进去看看。有情况立刻回来禀报。” 风凌站在最后面,提醒道:“石室内应该没有机关了。” “小心为好。”龙天愁提醒道。 “禀告阁主,这里没有任何东西。”率先进入石室的归云阁下属禀报道。 “我们进去吧!”说罢,龙天愁快步走进石室。 风凌按着胸口,轻哼了声,跟着谢问川也走进了石室中。 石室大约三丈见方,高约两丈,其中并无任何装饰。除了放在正中的约莫半人高的石台,并无他物。 谢问川仔细看了看石室内的陈设,又注意到石台之上空空如也,说道:“看来这里原先放着的东西已经被人取走了。” “嗯……”谢问川思索了一番,“密道入口并没有被毁,石壁也没有被毁。这些定然是深知当年之事的人所为。只是现在线索都断了。” “是离天宫。”一边的风凌冷声道,“离天宫本是南陆血魔族覆灭后几个忠于血魔族的部族创立的。后来圣教与其爆发大战,将其驱逐出南陆,才有了如今的离天宫。而今北陆会使用血魔族图腾的也只有离天宫了。” “离天宫?”龙天愁怔怔地看着谢问川,突然记起了什么,“我来试剑山庄后曾找到一封信。是欧阳菀玉最后写给青辰门陈雨歌的,其中也提到离天宫!” “怎么?!”谢问川知道欧阳菀玉一直在寻找有关离天宫的消息,也和青辰门有些关系,但不曾料到这一点,“信呢?” “在潇水居。”龙天愁领会意思,“两位请随我来。” 潇水居。 龙天愁摒退了一干下属和伺候的仆人,这才转过身来对两人说道:“两位,今天所见之事务必保密。” 谢问川与风凌面面相觑,当即应下。 “龙阁主,不知那封信现在何处?”谢问川问道。 龙天愁走到墙边的书架旁,翻出一叠纸拿给谢问川,又说道:“这封信是在春岚阁书案边上找到的。” 谢问川看到信纸外边并无信封,感到有些奇怪,就问道:“怎么没有信封。” “我去时就是如此。”龙天愁回道,“这封信还未写完。” 谢问川看了内容,信的抬头果然是陈雨歌,字迹也似是欧阳菀玉自己写的。他将信翻了一遍,看到最后发现果然还未写完。 “这是什么?”谢问川抽出那张纸,指着纸的左下角。 风凌接过纸擦了擦,说道:“好像是血迹。” “怎么会沾上血?”龙天之前也未曾发现,此刻也有几分好奇,“当时周围也不曾看到血迹。” 风凌拿过整封信,细细读了一遍,说道:“确实是写给陈雨歌的,还提到了离天宫。” “现在看来我们一开始想的没错。”谢问川却觉得心中的石头快要落地,随即又担心起来,“只是这封信没有送到陈雨歌手中,也不知青辰门是否知道了消息。” “不如拿着这封信去找陈雨歌。”风凌说道。 “你们可有把握青辰门会听你们的?”龙天愁问道。 谢问川把思路理了一遍,还是缺少实证,只得回道:“并无把握。” “欧阳菀玉既然准备将离天宫之事告知陈雨歌,必然是牵扯到了青辰门。”龙天愁也有自己的盘算,说道,“论剑大会在即,现在要去青辰门倒是有些麻烦。不如这样,我派人与两位同行去见陈首座,也好作个证。” “龙阁主好意我们心领了。”谢问川未及多想,便婉言拒绝了,“如今归云阁中事务繁多,此事就不必龙阁主费心了。” “也好。也好。”龙天愁无奈地笑了笑,“淅雨阁给你们留着。若上山遇阻,你们可以回来继续住。” “谢过龙阁主美意。告辞了!”谢问川微微一笑。 出了潇水居,两人走在路上,却是朝着淅雨阁的方向。 风凌看了周围无人,问道:“我们还要回去吗?” “东皇剑匣还放在那里。这里短时间内我们是不会回来了。何况我们去了青辰门也许还能遇上老朋友。” “老朋友?” “欧阳菀玉与陈雨歌必然相识。然而试剑山庄人去楼空,青辰门却一点反应都没。要么是出手之人高深莫测,不留一丝痕迹,要么就是青辰门早已知道其中缘由。我想欧阳菀玉和其他人现在很有可能就在青辰山上。” “若是这样,我想陈雨歌能听得进我们的话。” “嗯。” “凌素师兄已经去了青辰门。若找不到陈雨歌,我们再去找他。” “好。” 第五十九章辰峦 青辰山共有五座主峰,呈四方环绕之势。正中乃是最高的辰峦峰,东侧为玉凌峰,南边是千霞峰,西侧为雁鸣峰,北边是定云峰。其中玉凌峰与辰峦峰之间有一条长长的悬空吊桥连接,人称长空悬桥。定云峰西侧是天合林,东侧是曲水的发源地——曲源坪。 相传,青辰门最初是由千年前五个从承云门叛出的弟子所建立。他们寻得青辰山灵气汇聚,便在此开山立门,同承云门一般以山为名,号曰“青辰门”。这些人也就是青辰门始祖——青辰五子。五人自青辰门建立后便各居一峰,各自收徒。然而千年来,玉凌峰一脉失传,定云峰一脉式微,辰峦、千霞两脉尚可,只有雁鸣峰一脉人丁兴旺。 剩余四脉,传至如今,无论是日常修行过程还是目的都是各有方法。玉凌峰由于失传,便由其余四脉共同掌管其上的花舞苑。辰峦峰虽说不能比过雁鸣峰,但其秘传的修行之法使得历代弟子都远比其余几脉优秀,再加上历任掌门皆从此脉中出,其在四脉中的特殊地位使得其余三脉皆不敢造次。定云峰一脉虽然式微,但由于其守护着青辰门禁地离火坛,故其它三脉皆对其礼让三分。千霞峰一脉由于通晓独门的符箓之术,虽然人数稀少,但地位超然。雁鸣峰一脉弟子中优劣并存,然而其人数占了青辰门将近一半,故其首座的话语还是颇受重视。 现在的四脉首座分别是辰峦峰宗敬玄、千霞峰陈雨歌、雁鸣峰景云、定云峰周沐风。至于花舞苑,暂时由辰峦峰一脉派了宗敬玄最信任的女徒弟李欣瑶管理。 辰峦峰上就是青辰门主殿——无极殿。但凡门中有事,各脉首座皆会到此商议。 千霞峰除了主位的流云殿,还有两处楼阁,分别是弈剑楼和青冥阁。其中存放着历代留下的典籍和名剑。 雁鸣峰北麓有一瀑布,高悬百丈,称作冬怀瀑布。由于人数众多,山上最先的几间屋舍不够弟子居住。后来几经扩大,形成了今日的归语别院。 定云峰上只有一座离火坛及若干居住的屋舍,离火坛中封印着青辰门镇门之宝——乾坤玄明鉴,但是其中的情形从来无人知晓。定云峰一脉一直担负着守卫离火坛的职责。 青辰门。辰峦峰。无极殿。 殿中除了掌门宗敬玄外空无一人。他正背对着门站在殿中想着一些事情。 今早下山巡视的弟子匆匆跑入大殿,向宗敬玄禀报道:“禀告掌门,今早有师弟传来消息。在隅川发现了邪教的踪迹。” “哦?”宗敬玄转过身来,隅川一带出现邪教的踪迹并不是什么奇事,于是随口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不多,一行前前后后加起来大约二十人。” 听闻人数不多,宗敬玄安心了许多,又问道:“可看清那些人都是什么装扮?” “他们之中有男有女,均为徒步,只有几人带着刀剑武器。人群中还有一顶软轿,轿帘上纹着明尊流火纹。” “明尊流火纹?莫非是邪教教主。”宗敬玄一番思虑,又说道,“这倒是奇怪……只有二十几人,大多数都没带武器……嗯……你先下去吧!派人跟着他们,注意他们的行动,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禀报。” “弟子遵命。” “嗯。”宗敬玄应了声,却看到弟子并未退下,又问道,“还有什么事?” “掌门,刚刚守山门的师弟来传话,说是山门处有一男一女两人欲上山求见掌门。” “哦?那两人可有自报名号?” “没有。不过今日在山门巡视的一个师弟说,月前去南陆央嘉城时曾见过那个女子,看她衣着上有邪教的徽记,怕是与邪教有关系。我等不敢擅自做决断,故前来请掌门定夺。” 听到这话,宗敬玄有点讶异,又问道:“看清楚了?” 弟子不知道宗敬玄问的是他还是那个师弟,只能应道:“看清楚了。” “那两人还在山门?” “是。我让师弟回去告知他们在山门等候。现在有几位师弟在山门拦着他们。”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这件事我会亲自去处理。” “是。弟子告退。” 辰峦峰。山门。 青辰门的山门建于千年之前,位于青澜城通向青辰山主峰辰峦峰的山道之上。沿着由整齐的青石板铺就的山道蜿蜒而上,便是青辰门无极殿。几丈高的牌楼立在山道上,虽然简单,却是恢弘大气。牌坊上刻着云鼎篆书“青辰”两字。 如今,牌坊下站着八个人。一方是身着白衣的两人,另一方是穿着青辰门服饰的六个青辰门弟子。六人朝着山下提剑站成一排,如临大敌。 风凌左手叉着腰,右手手指缠弄着发梢,看着面前几个人,有点无奈地说道:“不就是想见你们的陈首座,你们一群人摆出这么个阵势是要做什么?” 六人中看上去辈分稍大的一人站出来说道:“掌门有命,论剑大会期间严禁任何闲杂人等上山。你们速速下山!” 风凌不依不饶,说道:“哦?随你怎么说。我现在只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见到陈首座?” “不都说了么!不准上山。你们还不快回去!?” “若是陈首座肯下山见我们,我们立刻转头回去。”风凌的脸色依旧清冷。 “可笑,陈首座怎么会屈尊前去见你们。” “那到这里见我们总行吧?” “师弟们,别和他们多说。出言不逊。我们上!”说罢,六人齐齐拔剑。 “哎哎哎!”风凌退后一步,左手按着灵凝,“你们想干什么?动粗么?!” “掌门有令,擅闯山门者,杀。” “几位,可否听在下一言?”谢问川站到风凌和青辰门弟子之间,示意青辰门弟子停手。 “哦?” “几位,我们真的有要事想面见陈首座。还请行个方便。” “掌门有令,凡要上山的人请先去青澜城陈首座处通禀。此处不可通融擅自放人上山。” “顽固不化!”风凌愤愤道。 “全都退下!”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是。”挡着两人的六人听到声音立刻收剑退至远处。 “好强的剑意。”谢问川有些担忧。 “弟子参见掌门!”六个青辰门弟子齐齐行礼。 虚空中的宗敬玄声音有些沉闷,缓声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故人。” “宗掌门。”谢问川算是行了礼。 宗敬玄落到地面,走道两人身边,说道:“不知道故人到此有何贵干?” 谢问川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宗掌门,我就直说了。归云阁被袭一事想必宗掌门已经知道了。” “不错。怎么?”宗敬玄微微一愣。 “我们怀疑此事与试剑山庄被袭一事一样,有歹人作祟。” “哦?” “我这里有一封信,是欧阳菀玉写给陈首座的。我想他们可能会趁论剑大会之际袭击青辰门。” “这倒是稀奇!”宗敬玄笑道,“论剑大会是各门各派精英齐聚之际,若真有歹人不自量力袭击青辰门,恐怕只会有来无回。” “宗掌门可曾想过承云门是怎么被袭的么?”谢问川问道。 “倒是有些意思。”宗敬玄想了想,接着说道,“此事我已知晓。山上琐事繁多,多有不便,两位请回吧!”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风凌想拦住宗敬玄说个明白,不料刚走上前伸出手,宗敬玄却突然转身。谢问川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宗敬玄细细打量着风凌,问道:“你与邪教是什么关系?” 风凌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邪教妖女胆敢来青辰门。”宗敬玄突然伸手召来一边弟子手中的长剑,“受死!” 谢问川回手从背着的东皇剑匣中拔出一柄剑,挡在两人中间。 “雨章?”宗敬玄认出了他手中的剑,微微一愣。 “宗掌门,我确实是邪教中人。”风凌挡开谢问川,站到宗敬玄面前,“我来此并没有恶意。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见谅?我问你,去年在青澜城,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儿可是你们打伤的?” “你是说秦无痕?” “不错。” 谢问川刚想阻止她,没想到风凌点头承认了,说道:“是我打伤的。” “哼!邪教妖女打伤本门弟子竟然还敢上山。今日无论如何不能放你走了!”说罢,宗敬玄一剑斩向风凌。 风凌也不闪身避让,于是一剑正中胸口,鲜血顿时渗透了白衣。不过宗敬玄这一剑并未使出全力,似乎算准了她会避开。然而看到她这样,也是一惊。 “凌儿,你……”谢问川惊道。 “宗掌门,这样你满意了么?”风凌脸色泛白,咬着牙冷冷问道。 “邪教妖女还敢逞强!”宗敬玄恼羞成怒,拔剑欲再次刺向风凌。 风凌左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无力,一时失去了反抗的余力。 “够了!”谢问川拦腰揽过站在一旁的风凌,一道剑气凝成的屏障结在两人周围。宗敬玄的剑刺入剑气中,瞬间被割裂成小段飞散开去。 “哼!倒是有点本事!”宗敬玄伸手又夺来一旁青辰门弟子的佩剑,身影突然消失,虚空中有寒光一现,随即袭来一阵旋风,“诛魔惊神剑!”只听见一声轻吟,无数剑气带着疾风从虚空之中闪现,如同骤雨一般落在剑气屏障之上。 谢问川右手持剑渐渐难以支撑,只得松开扶着风凌左手,并指将灵力注入雨章之中。风凌咳出一口血,嘴角犹带着血迹。她左手依旧捂着胸口,但鲜血还是不住地涌出皮肤、渗透衣衫。她勉强站直了身子,转头看到身边的谢问川紧绷着脸全神贯注迎战,心中突生一阵无奈与悲凉。 这时一股热气突然从胸口处传来。风凌下意识地伸手,却碰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风凌瞳孔猛地一缩,左手颤抖着将它拿了出来。赤芒血晶饮了风凌的鲜血,正散发着邪异的红光。 “山河至明,我道自清;大道归宗,万剑破空!”虚空中的人发出一声轻吟,身畔亮起一道白光,刹那间浩然剑气从四方陨落直指两人。 剑气一阵接着一阵砸在两人头顶上,又不断化为流光从两人身边划过,没入地下。 风凌深吸了口气,强撑着朝着虚空喊道:“宗敬玄,我已受你一剑,为何要苦苦相逼?!” “凌儿,不要!”谢问川惊觉身旁的风凌有异动,腾出左手想要抓住她。 风凌甩开谢问川的手,右手结印破开头顶的剑气,施术朝着宗敬玄所在的方向飞去。 “糟了!”谢问川默念剑诀聚集灵力,右手尽力一挥,也破开头顶的剑气,朝着风凌追去。 风凌在空中稳住身形,身畔弥漫着浓重的妖气,瞳仁变成翠绿色,眼中泛着杀意看着前方。她口中缓缓吟诵古老的咒语,刹那间手中的赤芒血晶红光一闪。 “封魂天殇术!”风凌身侧的妖气陡然四起,逼得虚空中的人现出了身形。 “邪教妖女竟然有化妖之相!”宗敬玄手持长剑,打量了一番风凌,突然大吼一声,手中长剑一转,“镇妖化归剑!” “不好!”谢问川见势不妙,尽力一挥扫尽剩余的剑气,抬手将手中的雨章剑一掌打向宗敬玄,伸手再度从剑匣中拔出一柄剑,朝着两人飞去,“九幽归天!” 宗敬玄正要出剑,却被飞来的长剑挡住去路,不得不回身防御。 谢问川接过被宗敬玄打回的雨章剑,手持双剑站在两人中间,说道:“宗掌门,先停手。” 宗敬玄定了定神,看见眼前的人,不忿地说道:“承云门弟子竟与这等妖女为伍!若你师尊在世不知会作何感想?妖女胆敢犯我青辰门,罪无可赦!” 谢问川转头看向风凌,此时她双手结印,全然不顾胸前的伤口正淌着血。她那双眼翠绿色的瞳仁泛着杀意,直直盯着宗敬玄。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红色的妖族铭文,显得更加恐怖。 “宗真人,先停手。恐怕是有误会!” “误会?有什么误会!谢问川,你虽然离开了承云门,但总归是正道中人!却与这妖女纠缠不清。现在竟然偏袒这妖女,是何居心?!”宗敬玄一掌挡开谢问川,一剑斩向风凌,“妖女受死!” 谢问川听了宗敬玄的话,心头一怔,顾不得出手阻止宗敬玄。风凌身体微微后仰,双手变化结印。赤芒血晶浮在空中,诡异的红光笼罩在风凌身侧。 “哈哈哈哈……宗敬玄!你睁开眼睛看清楚了!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至此?!”风凌凄厉的笑声令回荡在山门,在场的人无不毛骨悚然,“若非你让秦无痕去水洲涧,我怎么如此?!” “无痕?水洲涧?”宗敬玄微微一愣,但旋即冷静下来,“今天既然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那就把旧账新张一并算了!”风凌的身形如同鬼魅般闪至一边,右手并指趁势点向宗敬玄的咽喉。 宗敬玄大惊失色,一稳住身形,还不及两人反应过来,右手执长剑,左手在虚空中绘了一个奇异的图案,口中念咒,喊道:“缚灵符,出!” 风凌意识到不对,刚想后退闪避,不料突然感觉身体内的灵力流转不畅,身形一滞。 “镇妖化归剑!”宗敬玄手中的长剑再度一转,朝着风凌脱手而去。 风凌来不及闪躲,剑锋直指向风凌的胸口。 “呃——”风凌惊慌中勉强伸出左手抬手抵挡。 剑锋擦破她的手腕朝她的胸前刺去,剑刃不偏不倚洞穿了心口。顿时她的手腕和胸口一齐鲜血迸流,瞬间染透了半边衣服。 “凌儿!”谢问川惊呼一声,扑过去接住风凌。 “自此,两不相负。”风凌微微笑着,嘴角不断涌出鲜血,邪异无比。 “妖女受死!”宗敬玄执剑欲刺。 “滚!”谢问川大吼一声,默念剑诀,剑匣之中飞出两柄剑挡在宗敬玄面前,凌厉的剑气使宗敬玄也不得不退后几步。 “禹清境?!”宗敬玄万分惊愕,不及出手,任由谢问川带着风凌离开。 “凌儿,我们走!”说罢,谢问川抱着风凌御剑向南方飞去。 第六十章由天(一) 月鉴山。月神殿。 月鉴山上遭到破坏之处皆已修缮完毕,几处宫殿皆已修复如新。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能做到如此,足可见玄晖圣教所辖人力物力之巨。 风凌平躺在月神像前的宽大的石台上,紧闭双目,面色苍白,身体早已冰冷。她胸前和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被包了起来,血迹也已经干涸。谢问川站在石台前,不知所措。 羽岚缓步走进月神殿,开口说道:“她好不容易离开月鉴山,你为什么又要带她回来?” 谢问川先开口说道:“羽岚,过去的事以后再算。现在只有你能救凌儿了。” “救她?”羽岚轻笑了声,“当初她可是宁死也不愿回来。你现在带她回来,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谢问川一把揪住羽岚的衣领。 羽岚伸手推开谢问川的手,理好了长袍,看着躺在石台上的人,面色清冷,过了许久才问道:“凌儿是怎么受伤的?” “被青辰门掌门宗敬玄一剑刺中胸口。” “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她?”羽岚突然转过头对着谢问川,“凭你禹清境的修为难道还不能从宗敬玄手里救下她?!凌儿为什么要离开月鉴山,为什么要跟你走?你难道不知道?而你又做了什么?!” 谢问川无可辩驳,恳求道:“求你救救凌儿。” “哦?现在求我?为什么当时你不保护好她?”羽岚冷静下来,转过头来看着躺在石台上的风凌,接着说道,“还有,我为什么要救她?” “你会救她。而且现在只有你有办法可以救她。” “我有办法?什么办法?!”羽岚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她还未到月鉴山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谢问川沉默不语。 “这是你的错,是你没有保护好他!”羽岚直直瞪着谢问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指着风凌说道,“宗敬玄一剑正中她的胸口,再加之剑气入体,心脉俱碎。以宗敬玄禹清境的修为,若不是空明玄河石护体,她当场就会毙命!”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世上难道没有起死回生之术么?!” “哈哈哈哈……起死回生……”羽岚突然笑道,“起死回生乃是逆天改命之举!” “也就是说有了?” “如果我说要你的命来换呢?”羽岚转过身,嘲弄般地看着谢问川,“怎么?不舍得?” “换!”谢问川毫不犹豫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羽岚却又是一阵笑,“起死回生……你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人追求它么?自古以来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谢问川脸色阴郁,问道:“要怎么做?” “罢了。”羽岚叹了口气,“我就告诉你吧!现在有两种办法:第一种,将空明玄河石封入凌儿体内,虽能令她活过来,但是会使她修为全废,还要忍受寒气入体之苦 。第二种,找到本教圣物赤芒血晶。赤芒血晶本是妖界之物,若是将赤芒血晶的灵力尽数转移到凌儿体内,也许能令她复活。你现在就做出决断吧!” “我……” “怎么?”羽岚看着他,“每一条都是不归路。时间有限,尽快抉择。” “第一种。” “好。”羽岚无奈地摇摇头,“神器就在这里,只不过将神器封印入体需要用特殊的方法。不过这种方法我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我会去找!只是怕会来不及……” “我这里有九冥招魂幡,若是身死能保证三日魂魄不散,之后一日散一魄、三日散一魂,直至魂魄散尽。凌儿练了封魂天殇术,已散去一魂一魄。也就是说你必须要在六日内找到方法,这样凌儿还有希望活下来。” 谢问川抓住羽岚的衣襟,“你说什么?只有六天?你说的有希望又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说过了,凌儿练了封魂天殇术,永世不入轮回。若是六日之后没找到方法,就算你去鬼界也找不回她的魂魄。用神器封印只能令她活下来,至于醒了之后怎么样,谁都不知道。”羽岚冷冷伸手挡开抓着他衣襟的手,接着说道,“六天,时间已经很多了。至于怎么找是你的事。” “哼!”谢问川突然想起在承云山道铭说的话,“《上古神州志》中或者有记载。但是天下这么大,要去哪里找?!” “哦?你还知道《上古神州志》。”羽岚有些意外,“《上古神州志》佚亡已久,想要寻找必然困难。若是能先找到诸天星辰鼎会好办得多。诸天星辰鼎能够预知世事,想找到这份残卷并不难。” “诸天星辰鼎又在哪里?” 羽岚转过身,望着月神殿外,说道:“诸天星辰鼎一直在山海阁的云华上仙手中。此后就再也没有下落。” “东皇山飘渺难寻,若非有人接引,难以寻找。”羽岚又补充道。 谢问川默然摇摇头。 “这是你的事。路就在你面前,怎么走就看你自己的。”羽岚转身朝殿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只有六天的时间。过了六天,什么都不用说了。” “若是第二种方法呢?” 刚要走出殿门的羽岚停下脚步,沉默了会儿,开口说道:“先要找到赤芒血晶,另外……” “什么?” “罢了,想想此事也不比找《上古神州志》残卷简单。找到了能否成功也要看天意。”羽岚抬头望向南方的天际,最后说道,“六日为限。我会施法在六日内保持凌儿的身躯不坏,六日后若是没有办法,那就同圣教历任教主的一样,入殓送入湖底的墓地了。你自己做好打算。”说完,羽岚头也不回走出月神殿的大门。 “凌儿,是我对不起你……”谢问川站在石台前,看着风凌不知该说什么好。 风凌躺在石台上,双目紧闭,身躯冰冷。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不会太久……我会找到救你的方法,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答应你,等你好了,我就娶你!” 说完,谢问川转身走出月神殿,身影消失在石阶上。 “还真是情深……”羽岚从月神殿外的柱子后走了出来,缓缓走进殿中,在石台前停下脚步,“缘只一世,恨延千年。凌儿,我到底是应该替你高兴呢?还是应该替你担心?” “看天意吧!”羽岚祭出九冥招魂幡,在石台周围画了一个庞大的法阵,“六日内,借月神之力保你肉体不坏,魂魄不散。六日之后是生是死……看你的造化了。” 四日后。青辰门。山门。 柳荫身着一袭鹅黄色长裙走在山道上,身后跟着云瑶和周竟。三人刚走至牌楼前,便有两个青辰门弟子上前拦住了他们。 看到有人上前阻拦,柳荫脸色一变,朝着他们喊道:“哎!我可是有你们掌门的请帖的!” 周竟提剑走上前,从怀中摸出一张请帖递给两个弟子。 其中一个弟子仔细查看了请帖,说道:“请几位在此稍等片刻。所有的请帖需要由小师叔过目才能放行。” “什么?!哼!这是什么时候定下的规矩?”柳荫一脸不满,“难不成你们怀疑这是假的?” “不不不!柳小姐误会了!这是陈首座的命令,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哦?不是说见请帖就允许上山么?没想到你们堂堂青辰门也会耍这小把戏!” 周竟看柳荫一脸怒气,急忙眼神示意两个弟子退开,转身对柳荫说道:“小姐,我看他们也不像说假话,暂且等一下吧!” “罢了!罢了!”柳荫一脸不快,看了一眼青辰门一众弟子,“你们的那个小师叔人在哪里?” “前方不远的半山亭。”一个弟子上前回答道。 柳荫望了望前方,只见山道边上隐隐约约有个亭子的影子,想来便是半山亭了。于是她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快去快回,本小姐就在这里等着!” “是。”拿着请帖的弟子当即退下,沿着山道向山上跑去。 “几位这边请。”旁边随即上来一个女弟子,示意几人到一旁休息。 “去去去!别烦我,有空就去催催你那两个师兄弟。让本小姐早点上山少在这里晒太阳比什么都强!” “是。”女弟子见到柳荫蛮横的样子,也有点害怕,怯怯退了下去。 日头渐高,柳荫等得心急,不时朝半山亭张望。不一会儿,只见三个人影朝这边走来。三人中为首的正是陈雨歌新收的女弟子卿忆凡。 卿忆凡走到柳荫面前,行了礼,说道:“柳小姐。师尊已经命人在山上花舞苑给三位备好了房间,请三位随我来。” 柳荫上下打量了一番卿忆凡,噗嗤一笑,说道:“哟!早就听说陈首座收了新弟子,一直无缘见面。这次见到,没想到竟然这样一位天仙般的姑娘!” 一旁的周竟与云瑶细细打量了一番卿忆凡,也是暗自赞叹。卿忆凡长相虽不能说倾国倾城,但明眸皓齿,姿颜俏丽。青辰门中有不少出身富贵又是花容月貌的女弟子,但卿忆凡在她们之中也丝毫不差。 “柳小姐说笑了。请几位先随我上山吧!”卿忆凡微微一笑,在前边带路。 “好。我们走!”柳荫爽快地应了一声。 走在山道上,柳荫随口问道:“听说这次论剑大会参加比试的人还不少?” “嗯。两大门派的一代弟子、二代弟子与新入门弟子各自对战。前几日都是新入门弟子和二代弟子的比试。至于一代弟子的比试,被安排在了最后。” “这么多?那得要多久?” “其实也没多久。新弟子和二代弟子的比试两三日就能结束。” “这么说论剑大会只有四五日?” “嗯。初六才开始,十二三就能结束。”卿忆凡笑了笑,“这两日你们可以在山上转转,玉凌峰上的风景也是青辰山一绝。” 柳荫望着山道外,看到云雾缓缓浮动升起,才发现已经走过了山腰,于是问道:“卿姑娘,这里离花舞苑还有多少路?” “走完这段山道,再拐个弯,过了吊桥就是了。” “花舞苑不在这座山上?” 卿忆凡点点头,答道:“这里是辰峦峰,花舞苑在那边的玉凌峰上。沿着这条山道往上走是本门正殿。” “原来如此。” “花舞苑一直没有弟子居住,凡是收到邀请的贵客都住在花舞苑。” “听说擂台就设在青辰山其余四峰?” “嗯……也不全是。总共五个擂台,总擂台设在正殿之前,不过只用在最后一场的比试。其余的,定云峰的离火坛前有一个,雁鸣峰的冬怀瀑布下有一个,定云峰下的天合林里有一个。” 柳荫算了算,喊道:“哎!不对……还少一个!” “还有一个在千霞峰和辰峦峰之间,不过只是划了一块区域。双方各自施术在空中缠斗,谁先落地就算谁输。” 柳荫叹了口气,苦笑道:“这比试还真是有点意思……看来像我这样什么都不会的,是看不到在空中的比试了。” 卿忆凡笑了笑,说道:“柳小姐也不必担心,其余擂台上的比试也是很精彩的。” “卿姑娘,第一轮你的比试对手是谁?”柳荫问道。 “啊?”卿忆凡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不瞒柳小姐说,我被安排在一代弟子的比试。” “这样倒是好!我们可是很想看看卿姑娘的身手呢!这次算是赶上了。” 卿忆凡一愣,只得笑笑。 一行人说笑着上了辰峦峰。高耸的无极殿矗立在中央,殿前的广场上搭着一个巨大的擂台。卿忆凡给三个人指点了一番周围的风景,引着三人向东走去。辰峦峰与玉凌峰之间架着百丈长的吊桥。凛冽的罡风吹过吊桥,发出呼呼的声音。初次走在桥上的云瑶不禁有些害怕,而柳荫和见过世面的周竟倒是不以为意。 四人一行四平八稳地走过吊桥,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三个人。卿忆凡一看,正是候在吊桥前,主管花舞苑的李欣瑶和雁鸣峰的两位小师侄。于是她止住脚步,转身对三人说道:“三位,过了这吊桥,前面就是花舞苑。李师姐会带你们过去。山下还有事,忆凡先失陪了。”说完,向三人行了礼,退到一边。 “罢了。既然都到了,卿姑娘,你自己去忙吧!”柳荫看了看那三个青辰门弟子,点点头,对他们说道,“你们带路吧!” “三位走好。”卿忆凡回了话,转身沿着来时的路下山。 李欣瑶走上前,说道:“柳小姐,有礼了。请随在下来。” “嗯。”柳荫随口应道,脚下却不动,转过头看着走远了的卿忆凡。 李欣瑶侧过头看了看,问道:“柳小姐是在看卿师妹么?” “多话!”柳荫回过头冷冷看了她一眼。 周竟看气氛有些尴尬,便说道:“还请李姑娘带路吧!” “是。三位这边请!”李欣瑶也不敢再多说话,带着三人走向花舞苑深处。 第六十一章由天(二) 天明。南陆。月鉴山。月神殿。 “羽岚。”谢问川的身影出现在月神殿中。 “没有任何结果是吗?”羽岚正弯着腰在月神殿的地面上画着古怪的符号,无数的符号将月神殿中央的石台围在中央,形成一个庞大的法阵,“我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我总共寻到十三份《上古神州志》残卷,但里面没有任何相关的记载。” 羽岚直起身,喊了口气说道:“十三份,也不少了。只是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种方法。” “你说什么?”谢问川的脸色沉了下去。 羽岚感到背后的人身上传来强烈的杀意,右手微微一顿,还是接着画下去,一边说道:“如果你选择现在杀了我,凌儿就真的不会活过来了。” “若不是你出的主意,怎么会浪费四日时间!” 羽岚缓缓站起来,看着他,说道:“若是我不说这种方法,让你去寻找一番,你怎么会真的同意第二种方法!当时若非你的自私和无能,凌儿会到这种地步么!凌儿看错你了。”说罢,羽岚转过身,默默看着地上的法阵。 谢问川听了羽岚的话,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空荡的月神殿里没有任何声音,两人就这么静静站着。一轮上弦月悬挂在西方的天际,皎洁的月光映入月神殿的大门。 “还有两天时间,凌儿是生是死由你决定。” 谢问川想明白了,问道:“我要怎么做?” “只需将赤芒血晶中的灵力注入她体内,再借九冥招魂幡之力将魂魄归位与肉体结合便可复生。这一步有两个关键,其一就是本教圣物——赤芒血晶。” “赤芒血晶就在她身上。” “那就好。”羽岚点点头,接着说道,“只不过凌儿如今魂魄残缺,直接将灵力输入她身体里,她醒来后定会神智失常。” “魂魄既散,又要如何找回?” “找不回。”羽岚摇摇头,“只能寻找一个与凌儿命格相近的魂魄补全凌儿的魂魄。” “如何才是命格相近?” “天地万物,轮回百世,但究其根本都是一样。所谓命格,即气、运、命。命格相近,就是三者虽有不同,却大体一致。若是有血缘关系,其命格倒是更有可能相近。” “你是说邀月那样的?” “别想了。邀月下山前往邑州。更何况……”羽岚稍稍犹豫,“邀月和凌儿的命格不同。” “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羽岚有些闪烁其词。 “怎么样才能找到与凌儿命格相近的魂魄?” “天下之大,要找这么一个确实有困难。多说无益,你现在立刻前往幽水河畔的襄都城,那里是众亡魂前往鬼界的必经之路。你将九冥招魂幡拿去,若遇到命格相近的魂魄,便用这个将其带来这里。到了襄都城,九冥招魂幡会助你寻找魂魄,无需你费心。切记,不可靠近幽水,你身上的人界之气会招来鬼界守卫,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另外,最好是刚死不久、还未有鬼界使者来领走的魂魄。实在没有,你只能选择从鬼界使者手里抢夺。记住,你的时间不多了。切记,无论如何,千万不要牵扯入鬼界内部的纷争。” “好。”谢问川点点头,从羽岚手里接过九冥招魂幡。 “现在还未到子时。两日后的子时便是最后的期限。在这两日里,你必须找到与凌儿命格相同的魂魄并带回来。回来后你直接到天阙宫后的湖面上,我会命人在上面搭起浮岛。你将九冥招魂幡插在上面就好。” “知道了。” “你先走吧!时间不多。” 谢问川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石台上的风凌,默默走出月神殿大门。 襄都城。 这里地处商州腹地,紧邻发自迹冰谷的幽水,终年积雪。幽水的鬼气浸染了周围的土地,整个城外都是鬼气森森,但是城内由于有上古的“朱雀焚星阵”,并不受鬼气侵扰。襄都城有个规矩,日落之后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入夜之后更是连灯都不点。相传,幽水对面的世界有个一模一样的城镇,只是那里住的是鬼罢了。两个城之间通过冥河上的渡船相联系,一入夜,鬼界的东西就可以到达幽水南岸的襄都城。 襄都城处于两界交错之处,却同时也是北幽界妖族的势力范围。 谢问川御剑来到襄都城上空时,已是翌日傍晚。远远望去,西北方的天际泛着血色,鬼气森森。再加上襄都城地处商州腹地,此刻即将入夜,寒气逼人。 突然,一道光柱从城东三十里的青屏山上冲天而起。光芒之中充斥着一股混沌的妖气,却隐隐有着罕见的霸气。与此同时,襄都城中一道红光冲天而起,上古神兽朱雀的真灵从埋藏于古城地下的朱雀焚星阵中脱身而出冲向云霄,一个转身飞向城南的青屏山。 “是何妖孽在青屏山兴风作浪,竟然惊动了襄都城的守城神兽?”谢问川改变方向,向着青屏山飞去。 朱雀真灵的身影在一处山谷上方消失,山谷之中恐怕正是玄机所在。 “隐月清霜术!”从谷底传来的一声轻吟划过天际,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山谷剧烈震动起来。 一阵疾风掠过,漫山草木飘摇,纷纷化作碎片,山野里的猛兽纷纷发出临死前的哀号。与此同时,谢问川感到背后东皇剑匣中的九冥招魂幡一阵猛烈的颤抖。蓦地,谷底发出两声巨响,听去像是什么被成压成碎末的声音。一股强大的灵力从谷底涌上来,引得四方的精怪纷纷抢食,却又被突如其来的疾风割裂,化为一缕荒魂。 待疾风散去,谢问川拔剑从云端飞下,朝着谷底而去。谷中的灵力还未散尽,一些劫后余生的小精怪贪婪地吞噬着渴望已久的灵力。 “一群杂碎。”谢问川挥剑劈碎了那些挡路的精怪,却引来更多它们的同类们争食它们的身体。 “凝风玄刃剑。” 剑气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疾速向谷底坠去,挡路的精怪纷纷被凌厉的剑气撕碎。谢问川脚刚落地,迎面便袭来一阵阴风。他一手挥剑封住身前,默念剑诀,缓步上前。 “来者何人!”不远处传来一声叱问。 谢问川停下脚步,只见对面站着两个身材魁梧长相丑陋的怪物。联想到此地,再看其衣着以及其上的各种奇特符号,应当是鬼界使者。然而,一旁的地上却坐着一个白衣女子,身形消瘦,面容姣好。虽然不见其有受外伤的痕迹,但看其脸色及周身灵力流转,恐怕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在下只是路过此地,见有异象,下来探看。如有打扰,请见谅。” “既是游方术士,也罢!吾等奉鬼王之命在此公干,汝速速离去。” 谢问川打量了一番地上的白衣女子,当即看出她是妖族,却莫名感到有几分熟悉。 “两位,可否让我看看她?”谢问川试探着问道。 “鬼界之事,凡人莫管。吾等需将其魂魄带往鬼界,汝可待吾等走后细看。”说罢两个鬼使便要动手。 谢问川趁着说话的间隙,仔细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女子,虽然她头发披散开来遮住了大半个脸庞,却周身的气息更像是旧时相识。 “慢!”谢问川喊道。 两个鬼界使者似乎没有耐心与谢问川周旋,怒喝道:“扰鬼使行事,死路一条。”说罢,一阵阴风便朝谢问川扑来。 “凝风玄刃剑。”谢问川挥剑封住周身,迎着阴风朝着鬼使走去。 鬼界使者看到有人打断他们,登时弃了那白衣女子,转身朝着谢问川扑去。 “凡人有此能力,也属难得。”坐在地上的女子缓缓站起来,开口说道,“也罢。隐月清霜术!”说罢,一阵旋风合着妖气从女子身畔慢慢聚起,渐渐扩大,直至将两个忙于对付谢问川的鬼使吞没。 从旋风之中传来两声巨响后,一切又重归寂静。两个鬼使已被生生碾成碎末,化为残魂逃往鬼界了。谢问川脸色一变,没想到看似柔弱身受重伤的女子竟然还有此力量。 “姑娘,你没事吧?”谢问川持剑走到白衣女子面前。 女子看着他,笑了笑,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又问道:“你是承云门的?” 谢问川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 “不必惊慌。何况我也不想杀你。” “敢问姑娘是何来历,竟然能够击退鬼使?” “既然是承云门的人,想必你也能看出我的本体。我乃九尾天狐化妖,是现今北幽界界主。” “你……”谢问川握剑的手紧了紧。 “不必紧张。我已经说过,我不会杀你。”女子笑道,然而仔细打量了一番谢问川,她的脸色却又一变,问道,“你身上可带着九冥招魂幡?” “你怎么知道?!”谢问川心中疑问重重,而女子话中又提及救命之物,又联想起刚才九冥招魂幡的一阵颤动,不免警惕起来。 “哈哈……果然没错!”女子大笑道,“这是天意!” “姑娘此言何意?” 女子回过神来,幽幽问道:“你见过寻暮?” “寻暮?”谢问川一皱眉,“不曾见过。” “你没见过寻暮?”女子脸色骤然一变,“不可能!” “在下真的不知道姑娘所说的寻暮,敢问……” “既然不认识寻暮,那就不必多言!”说罢,女子身侧妖气暴涨,目露凶光。 谢问川深知眼前之人不好惹,赶紧说道:“在下为救人而来。无意介入姑娘与鬼界之事。既然姑娘并无大碍,在下就此别过!” “哦?”女子面露疑惑,“来襄都城救人?莫非你要救的人已经死了?” “她……”谢问川心中忐忑不安,“在下来此为了寻找一个与我朋友命格相近的人,带回魂魄使我朋友复生。” “还有这等事?”女子冷笑了一声,“移魂易魄可是逆天之举,没想到人族中竟也有这等邪术!” “不管是不是逆天之举,我都要救她!” 女子懒得理会他的话,厉声问道:“是九冥招魂幡引你来此的?!” “是。” 女子看着谢问川,犹豫了一阵,收起术法,说道:“若我说,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信吗?” “你说什么?!” “不必惊讶。一千年前,我借诸天星辰鼎预测将来之事,却得知我的寿命只剩千年。当时只谓是虚言,没想到这是真的。” 见这女子现下并无恶意,谢问川也收了剑,说道:“千年前……诸天星辰鼎?还烦请姑娘明示。” “我叫雪泠。”女子微微一笑,又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要救的人是不是叫寻暮?” 谢问川并不知道她所说的寻暮是何人,只得如实相告,说道:“在下真的不认识此人。” “不可能!”雪泠冷声道,“她就是寻暮!寻暮是怎么死的?” “雪泠姑娘,我的朋友她不叫寻暮。” “不管她现在叫什么,她就是寻暮。”雪泠冷静下来,缓缓说道,“千年前,我已知今日之事。预言中我会因为寻暮而死,云溪城也会因她陷落。寻暮那傻丫头因此出走北幽界。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这样……也罢,我死既是天意,又怎么能违?”说着,雪泠看向谢问川。 谢问川看她私有些癫狂,不想与她争执,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这大概是我作为姐姐,最后能留给寻暮的东西。”雪泠眼中流下清泪两行,对谢问川说道,“你过来!” 谢问川依言上前,且听雪泠怎么说。 “你可以取走我的魂魄去救寻暮。” “谢过雪泠姑娘……” 雪泠轻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现在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鬼使虽被我打退,却也夺走了我的两魂一魄。能不能救寻暮还要看天意了。” “雪泠姑娘大恩,在下无以回报……” “不过……在此之前,你要答应替我办两件事。”雪泠又补充道。 “只要不耽误救人,请尽管说。” “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雪泠眼神有些黯然,“我现在灵力耗损过多,也撑不了多久了。” “雪泠姑娘请讲。” 雪泠从腰间解下一块淡黄色的玉佩,交到了谢问川的手中,说道:“第一件事,你现在去幽水河畔,替我将这个东西送给一个人。他叫周青华。你到襄都城外的无名渡就能看到他。看了这个东西他自然会明白的。至于第二件事,等你回来再和你说。” 谢问川接过玉佩,发现玉佩看上去有些年月,成色并不好,上面的花纹从制作技艺来看也非上乘。他有点迷惑,不知送去这块玉佩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已经答应雪泠,他还是决定去一趟襄都城。 “雪泠姑娘请在此等候,我去去便回。” “好。襄都城近日不太平。你自己小心。” 第六十二章襄都 襄都城。 谢问川刚踏入襄都城,就感觉到城中隐隐泛着一股妖气。从周围的情形来看,如果不是个别修为高深的妖潜伏在城内,便是这襄都城中涌入了大量的妖物。 此地有上古朱雀真灵镇守,自建城以来就未有妖魔肆虐。再加之此地常有鬼使往来,就算是修为高深的妖物也不敢兴风作浪。向来平静的襄都城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何况,襄都城附近数千里之内的妖都归妖界中的北幽界管辖。而青屏山中的女子雪泠自称是北幽界界主,连她对这城中的发生的事都所知不详,恐怕这里发生的事与北幽界关系不大。但若真是如此,城中妖气弥漫又该怎么解释,莫不是北幽界与其他的妖界发生了冲突? 谢问川急于救人,也无暇顾及城中琐事,径直奔向城北的无名渡。 无名渡。 相传此处是人界魂魄前往鬼界的必经之路,即幽水上摆渡的船只在人界的停靠之处。这种地方本不应该有活人的存在,但有不少商人选择冒险在此等候,专门替那些即将赴往鬼界的魂魄向人界的亲人捎口信。往往鬼在这时出手都很大方,少则数千多则上万。虽然是鬼界用的钱,但人拿了这些可以到鬼界黑市商人那里兑换成人界的银子,几次下来利润也很是可观。 进渡口前,谢问川四处打听周青华这个人,问遍了附近寥寥无几的路人和新来的孤魂野鬼,都说并无此人。须知人界之中来往襄都城的人不多,所有外来人的行迹都难逃本地人的眼睛。但凡城中之人都说无此人,莫非是雪泠弄错了?又或者,这个周青华并非人界中人。谢问川想到雪泠本属妖界,要找一个非人界之人可能性极大。但无名渡这么大,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周青华,实在是困难。 无名渡虽在襄都城,但是实际已属于鬼界。若是擅入,很有可能引来祸端。然而时间紧迫,谢问川决定直接进入无名渡看看。 渡口依旧忙碌,人与鬼混杂其间,穿梭不息。 谢问川突然感到背脊一阵寒意,似是有什么危险在接近。他突然想起临行前羽岚曾告诫他不要接近幽水,此刻想起顿时感觉不妙。他刚想转身离开无名渡,突然眼前寒光一闪,四个身高四丈手拿巨锤的鬼界护卫使拦在他面前。 “汝斩杀鬼使,坏人鬼两界契约,当将汝带往鬼界受罚。”其中一个护卫说道,语气不带一丝波澜。 “在下还要返回南陆救人,得罪了。”谢问川也不与他们废话,拂袖欲战。 “汝等凡人意欲抵抗鬼使,实乃自不量力。受死!”说罢,四个鬼界护卫分别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朝着谢问川砍杀过来。 “九冥招魂幡,出!”谢问川的剑匣中飞出一道黑色的雾气,将他的身体层层裹住。 九冥招魂幡原本是鬼界之物,因神魔大战流失于人界。后又辗转多次易手,千余年前落到了南陆玄晖圣教教主手中,之后便一直留在南陆。因其能附鬼魂,圣教便借以冒充神鬼统治南陆。鬼界护卫皆知此物的厉害,不敢贸然靠近。 “凝风玄刃剑!破!”黑雾被剑气袭扰,迅速向四周铺散开去。 一时间,众鬼号鸣之声不绝于耳。显然,一些修为较低的鬼怪触碰到九冥招魂幡所化的黑雾,被伤得不轻。 “擎天盾!”四个鬼使显然受到了伤害,合力结阵抵抗。 “九天崩雷诀!”远处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蓦地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又在瞬间化为四道,直直劈中四个鬼使。白光淡去,四个鬼使皆化为几缕孤魂散入九冥招魂幡幻化的黑雾中。谢问川惊讶不已,但想到既是有人出手相助,应是没有恶意,于是即刻收了九冥招魂幡。 一位头戴紫阳冠身着道袍的中年人右手持一柄桃木剑,从幽水河边朝着谢问川走过来。谢问川打量了一番那个中年人,知其并非寻常道士,刚才也定然是其出手相助,便谢道:“刚才多谢前辈相助。” 中年人笑了笑,说道:“鬼界护卫暂时退去,你可以离开了。” 谢问川不愿离去,解释道:“在下受人之托,来此地找一个人。” “哦?”中年人有点疑惑,却又立刻释然,“既是来无名渡,寻人也是正常。” “敢问前辈知道周青华么?” “嗯?”中年人一愣,微微颔首,“我就是。” “既然前辈就是周青华,那么前辈认识这个么?”说着,谢问川拿出了雪泠给他的玉佩。 “雪泠?”中年人一眼认出了玉佩,顿生警惕之心,问道,“你是从何得来的这块玉佩?” 谢问川见他能说出雪泠的名字,才肯定他就是周青华,于是回道:“雪泠姑娘说了,前辈看见这个自然会明白。”说罢将玉佩交给周青华。 “雪泠在哪里?!她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 “雪泠姑娘出了点意外,不能来了。”谢问川搪塞道。 “世上谁都可能出意外,雪泠绝不会!” 谢问川觉着这个周青华有点古里古怪,又考虑到是在无名渡这种地方,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说道:“既然东西已经交到前辈手里,在下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说罢便转身朝着无名渡入口处走去。 “站住!”周青华喝道。 谢问川闻言停下脚步,镇定地说道:“在下虽知敌不过前辈,但若是前辈执意相逼,在下愿与一战。还请前辈三思。” “你是承云门中之人?” 谢问川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有些转不过来,但既然周青华这么问了,自然要给个答案。于是,他转过身,答道:“在下师承承云门,敢问前辈有何指教?” “敢问门中刘师兄可好?” “哪位刘师兄?” “刘定安。” 谢问川思索了一番,离开承云门前所有人的名字都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并无刘定安这个人。看周青华这年纪,若是他口中的刘定安真的是他师兄,应该不会比他大多少。然而历数过往三十几年内门派中较为出色之人,也无刘定安这个人。 “敢问前辈师承何人?” “东华天师,徐靖。” 谢问川思索了一番,笑道:“徐靖乃本门中兴祖师,但是这已经是近千年前之事。前辈莫说虚话。” “什么?师尊已经仙逝千年?” 谢问川越发觉着这个周青华奇怪异常,于是说道:“此事世人皆知,前辈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其他人。” “难道我在这里等了千年了?”周青华怅然朝天一叹,跌坐在地上。 看周青华的样子并不显老,谢问川试探性地问道:“前辈若已在此千年,敢问是否已得证仙道?” “哈哈哈哈哈!仙道?”周青华仰天大笑,“仙道又如何?!昔日我与师兄立下约定,绝天下大恶之事,引天下大善之行。我来此襄都城想度尽恶鬼冤魂,没想到千年已逝,无名渡仍然如旧!” “前辈,天行有常,如何轻易改变?地界万物凡死皆为鬼,行经无名渡去往鬼界,再行轮回。此天地初辟时便有之事,凭凡人之力怎能改变?人有善恶,鬼乃人魂,亦当如此。若非人心向善,他人又怎能改变?凡尘之事,皆此种种,又何须挂怀。天地间生死之命,富贵之事,早已注定。人之于世,无非历此诸般苦痛;久经轮回,不过尝遍人生心酸。前辈若执意如此,恐遭天谴!” “住口!”周青华怒不可遏,手中的桃木剑冲天而起。 “不好!”谢问川即刻拔剑阻挡,不料那桃木剑竟不是朝他飞去。 幽水上突然掀起一阵巨浪,十几艘摆渡的鬼船被掀翻,立刻沉入幽水之中。船上的船夫与载着的鬼魂也立即被幽水所吞噬。待到水面静下来,水面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前辈住手!”谢问川喊道。 “既然无法度化,不如尽数从这世上除去!”说罢,周青华剑指向天,念动咒语,“九天崩雷诀!” 天空中浓云聚集,不断有惊雷落下,劈中了其余的船。 “凝风玄刃剑。”谢问川催动剑诀,身侧聚起旋风,背后剑匣中飞出一柄剑朝着周青华刺去。 周青华看清了袭来之物,回过神来,问道:“本门镇门之物怎么会在你手里?!” “前辈,请先停手!”谢问川说道。 周青华停手,看向谢问川手中的剑,问道:“你是现任掌门?” “现任掌门是我师兄,任剑一。” “那本门镇门之宝怎么会在你身上?” 谢问川将剑收回,说道:“想必是前辈看错了。此剑是在下从南陆的黄泉中偶得的。” “嗯?”周青华仔细看了那柄剑,冷静下来,想了许久说道,“千年了……门中故人想必都已不在。” “前辈不去见雪泠姑娘最后一面么?” “不了。”周青华目光黯然,“雪泠既然只让你送来东西,想必是不想见我。生死有命,不必强求。你之前所说有些道理。” “前辈还要在此留多久?” 周青华摇摇头,说道:“天行有常,不是我一人能改变。我欲云游四方,不理世事。” “前辈能想通,那就好。”谢问川点点头,又说道,“晚辈冒昧,还想请教前辈是如何与雪泠姑娘认识的。” “此事你无需知道。”周青华眉头微皱,右手收起桃木剑,“有些事情,少知道为好。” “是。”谢问川不知该如何回应周青华,只得点点头。 “前辈,若是无事,晚辈先告辞了。” “嗯。好。你我若是有缘定会再见。”周青华点点头,说罢,随即向着幽水岸边走去。 周青华突然停下脚步,头也没回,只是说道:“帮我转告雪泠,就说我会等她一世。” “呃……好。”谢问川答道。 “如此,便多谢了。”周青华点点头,施展御剑术而去,身影消失在茫茫幽水边上。 谢问川收回神,反身朝着青屏山的方向御剑而去。 青屏山。 早已过了子时,今夜浓云密布,无星亦无月。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雪。雪泠坐在谷底的一棵半倾的雪松下,由于灵力不支脸色显得愈发苍白,原来及腰的长发也盘结在一起,有些凌乱。 她看到谢问川回来,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说道:“你回来了。” “雪泠姑娘。”谢问川有些语塞,“周前辈托我和你说,他会等你一世。” “哈哈哈……一世……一世……没想到却是永世……”雪泠的笑声透着一股刻骨的悲哀。 “雪泠姑娘……” “谢谢你完成了我最后的心愿。”雪泠吸了一口气,泪眼婆娑,“还有一事,在我死后请你帮我找到寻暮,我希望她能回云溪城。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好。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雪泠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还有,将这样东西交给寻暮。”说罢,雪泠施法从自己的腹中取出一颗散发着白色光芒的东西。 “这是我的内丹。我活了两千余年,不过是为了这颗东西。上面有妖族刻印,寻暮若是见到了自会知道。”雪泠淡然一笑,将内丹交给谢问川,“我死后,还请将我的尸身上的九尾剪下。来日,你若是遇到了寻暮,也请交给她。时间不早,你还是取了我魂魄回去救人吧!” 谢问川犹豫了一番,说道:”雪泠姑娘,请你如实回答我。你若身死,北幽界是不是就会处于无主的境地?” 雪泠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妖界之事,你无力干涉。我死之后自然会有适合的取代我。况且我早已做了安排。无妨。” “如此,多谢了。”谢问川退后一步,向着雪泠行了礼。 雪泠的脸上挂着一丝惨淡的笑容,无力地摇摇头。谢问川念动咒语,九冥招魂幡从东皇剑匣中飞出,铺展开来。九冥招魂幡散发出一阵黑紫色的雾气,慢慢延伸过去,将坐在地上的雪泠裹住。雪泠的身形渐渐消失,直至被愈发浓重的黑雾吞噬。黑雾中突然闪现出几点白光,闪耀着浮出黑雾,渗入到九冥招魂幡中。待到所有白光消失,黑雾也随即退去。 雪花落地,稀稀落落的,还未覆盖满山谷的地面,雪泠的身影早已消失,那片地上伏着一只毛色雪白的九尾狐狸。 谢问川念咒收了九冥招魂幡,走到雪泠的真身前,依照雪泠之前所言,拔剑斩下了九条尾巴收入东皇剑匣中。尾巴刚断,雪泠的真身立刻破碎化为点点白光,与融化的雪水一起渗入土中消失不见。 “雪泠姑娘,多谢了。”谢问川默默说道。 第六十三章血煞 唐州。 一道白光划过漆黑的天际,朝着南方疾速飞去。 “他过去了,我们也该出发了。”黑暗中,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 “苏宗主早已前往风音山。”另一个男子说道,声音平静,“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凭他一人之力想突破苏慕颜的结界比登天还难。你无须担心!” “在风音山拦截他,就不怕引起邪教的注意?” “他们知道又如何?!邪教教主此刻远在北陆,月鉴山仅能自保。何况苏慕颜之前送的礼物他们还不曾收下呢!” “我们要不要去接应苏宗主?” “不必了。本就是想拖延一下时间而已。再说我看苏宗主对他好像有点格外关注……”中年男子摆了摆手,不再多说,“我们去青澜城等她吧!” “嗯。” 风音山。 谢问川御剑而行,过了沧溟海,突然见到远处山谷里有一个血红色的法阵。血色的光芒映衬着整个山谷,显得诡异异常。他本想绕过风音山而行,但此处是前往月鉴山最近的路,只能硬着头皮闯去。 随着御剑靠近,周围空中也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血腥味。这里是风音山腹地,离月鉴山尚有几百里。法阵所处方圆数十里内也无村镇,凭空冒出来的法阵甚是奇怪。 空旷的天空中突然聚起浓云,四处移行,遮住了明月。 “不好!”谢问川默念剑诀,身周出现旋风,紧紧护住身形。 一阵血戾之气从地面上涌起,化为一团血雾,开始吞噬周围一切有灵识的生灵。 月鉴山。 “好浓重的血腥味。”羽岚步出天阙宫,望向西北方,“血煞噬灵阵?!” “魔兽既然都现世了,他们卷土重来又有什么奇怪的?”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羽岚回过头,看到身着青衫手执折扇的男子站在栏杆旁眺望西北方,回过神想起来此人是数月前闯入月鉴山结界的神秘人,不觉惊愕,说道:“是你?” “不必紧张。”易青凡微微一笑,行了礼,“在下易青凡,有礼了。” “嗯。”羽岚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又说道,”他怕是被人截在半路上了。现在离子时不到一个时辰了。” “无妨。你先去准备好,我去帮他。”易青凡微微一笑。 “嗯。”羽岚也不多问,点了点头,走向月神殿。 风音山腹地。 血煞之力属阴,嗜杀,但凡发动,阵内所有生灵皆灭绝,而施术者可借此精进修为,是一种极为残忍的术法。传言上古魔族首创此阵,后遗落人间,引发动乱。后因种种原因不再有流传。唯有《上古神州志》中对此尚有记载,但施术之法也已缺失。 谢问川在一团血雾中苦苦挣扎,身形慢慢凝滞,灵力正在被一点一点吞噬。山谷中不断有走兽发出临死前的嘶吼,若是常人此时定然已经暴毙。 “还有一个时辰,尚有机会。”谢问川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暗自鼓劲。 “我施法从月鉴山置一法阵进入血煞噬灵阵内部引导你破坏阵眼,你先不要轻举妄动。”突然从虚空中传来声音,谢问川隐隐听去,是易青凡的千里传音。 “快一点!慢了我怕凌儿……” “我知道!”易青凡打断了他的话,“集中注意力!既然我还能找到你,说明施术之人并非想直接至你于死地!我这里的法阵开启后,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在此时间内你没找到阵眼并破坏掉,我也没有办法!” “你快点!” 片刻之后,再度传来易青凡的声音:“法阵已经开启,你有没有见到阵眼?” 谢问川仔细查看了周围,并无异象,脚下血红色的法阵也如之前一样,只是周围的血腥味更浓了。 “法阵并无异象。不过血腥味更重了。”谢问川回道。 “血腥味?你的时间不多了!”易青凡喊道,“你再仔细看看,阵眼可能不在法阵之中!” 谢问川得了提示,再度观察四周,依旧看不到任何变化。 “你抬头看天上!看看那里有没有!”易青凡的声音开始有些模糊不清。 谢问川抬头望去,只见血云滚滚。然而云层并非不动,而是绕着某个点旋转。正中心的云层中似乎暗藏着什么东西。谢问川也不及细想,默念剑诀,腾空而起朝着云层正中冲去。身形没入云层的瞬间,谢问川似乎看到一个淌血的眼睛在看着自己,但眨眼间便消失了。 “九幽之道,天地来朝!”谢问川默念剑诀,东皇剑匣中的四把剑破空而出,朝着四个方向飞去,划出四道弧线后复又回到剑匣之中。 月鉴山。月神殿前。 只听见轰隆一声,远处风音山上的血色云雾正在迅速散去。 易青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算了时间,立即传音,说道:“赶快离开法阵周围。阵眼虽然被破坏,但余威尚在。你赶紧回月鉴山,时间不多!” “好!” 月鉴山。 谢问川从月鉴山北边飞身掠过镜湖上方,远远地望见镜湖中有一处宽大的浮岛。浮岛四角各围插着一面黑白相间的招魂幡,地面上的红黑色繁复图案将躺在中央的风凌团团围住。风凌脸色苍白,身体冰冷,静静躺在浮岛中央的石台上。天空中没有一丝云,淡淡的月光恣意地从天空中泻下,洒满了整个湖面。今夜无风,湖面不起一丝波澜,四面招魂幡低垂着。 感到身后东皇剑匣异动,谢问川回头一看,九冥招魂幡自己从剑匣中脱出,径直飞向浮岛。待他来到浮岛上,才看到羽岚手中正拿着九冥招魂幡。 谢问川迫不及待地说道:“魂魄已经找到,可以救凌儿了。” “不急。”羽岚右手一挥,九冥招魂幡飞到了浮岛中央,插在了预先留好的位置上。 “还在等什么?” 羽岚没有理睬他,双手结印,默念咒语。一颗红色的晶石从风凌身畔飞出,悬浮在虚空之中,发出淡淡的红光。隐约可以看到有血色的光芒在晶石里面流动。 “这件东西可能会有用。”谢问川拿出从雪泠真身上剪下的九尾。 “哦?”羽岚看了看,也不知其意,但还是示意谢问川把东西放下,又嘱咐道,“现在开始施法。中间不能有任何的干扰。” “好!我替你们护法。” 羽岚也不说话,默念咒语。浮岛中央的九冥招魂幡和四角的招魂幡无风自扬。九冥招魂幡泛起黑色雾气,点点白光从雾气中闪现出来。羽岚右手一挥,在虚空之中结印,困住了那点点白光。这时,赤芒血晶射出一道夺目的红光照在那些白光之上。 “出!”羽岚口中发出一声轻喝,同时左手并指指向赤芒血晶。 赤芒血晶化作一缕红光慢慢散开,与之前的白光混作一团,渐渐凝聚,缓缓散落融入风凌的身体。风凌的身体同时也开始泛出白光,衬得她的脸庞愈发地苍白。谢问川看着这一幕出神。 突然,湖面上刮起一阵飓风,滔天的巨浪从四面八方向浮岛袭来。一个浪头打来,浮岛东北角的招魂幡拦腰折断,沉入水中。 “怎么回事?!”谢问川迅速反应,拔剑劈开朝他袭来的浪头,飞身而起。 “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若是被打断,前功尽弃!”羽岚喊道,身形丝毫不敢有所松懈。 谢问川环视四周,只看到在北方天际中有一个巨大而又模糊的身影出现,夜幕在那东西身后泛出一片血红。刚才的风就是从那边袭来。 “离火赤凰?!”谢问川惊道,“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畜生是想阻止施法!务必拦住它!” 谢问川右手持剑,迎着狂风向离火赤凰的方向飞去。随着接近离火赤凰,它的身影变得巨大无比。一股炙热的气息从它身上涌出,仿佛要灼烧尽一切。谢问川默念剑诀,招来剑气护身,抵御这炽热的气息。 “天地无常,唯道不灭。剑气合一,破汝诸邪!”距离离火赤凰尚有百丈,谢问川看准了方向,尽力一击。 离火赤凰也不避让,受了这一剑,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身形依旧朝着浮岛的方向飞去。 “这畜生比之前强了不少!”谢问川暗自惊道。 “离火赤凰突然出现,实在奇怪。”易青凡的身影出现在谢问川身边,“人的力量无法与魔兽匹敌,暂且别与它正面相抗。我去浮岛那边阻住风浪,你在这里拖住它!” 谢问川也不及多问,匆匆应下:“好!” 离火赤凰见到有人执意阻挡,倒是停了下来。它忽地猛烈扇动翅膀,朝着浮岛的方向激起一阵一阵的大风。 谢问川在猛烈的风中尽力稳住身形,绕到侧面朝着离火赤凰的头部袭去。不料离火赤凰突然一个转头,朝着他吐出一个火球。这火球比当日在央嘉湖时的火球大了足足三倍。谢问川看闪躲不及,只能回剑施法护住周身,勉强从火球中穿过,朝着离火赤凰眼睛的方向飞去。 另一边。 易青凡对着浮岛掷出手中的折扇。只见折扇瞬间化为一道屏障阻住了袭来的大风。狂风虽止,但湖面依旧浪涌不停,浮岛在波涛中上下颠簸。羽岚一面努力稳住身形,一面注视这眼前的一团光芒。大部分的光芒已经融入风凌的身体之中,虚空之中只剩下最后一点白光了。 “轰”的一声巨响,一个火球从远处飞来,正好砸在折扇形成的屏障上。这看似坚固的屏障在上古魔兽的攻势下也显得分外单薄。 “还需要多久?”易青凡问道。 “半刻钟!”羽岚一脸的汗,全神贯注引导残魂进入风凌的身体。 又不断有火球从远处袭来。有的砸在屏障之上,发出震震巨响,还有有的落空坠入湖水之中,激起一大片雾气,震得浮岛左右摇摆。而且看这火球的大小,离火赤凰虽前进缓慢,但还是离浮岛越来越近了。 “凝风玄刃剑。”谢问川的身影化作一道疾风在离火赤凰吐出的火球中四下闪避,渐渐靠近离火赤凰头部的位置。 “九幽归天!”一道接一道的剑气从虚空中朝着离火赤凰的左眼袭去。 离火赤凰发出一阵骚动,转过身来,张开巨大的双翅对着谢问川。它的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双翅猛烈扇动,激起阵阵狂风。 镜湖的水在火球的撞击下腾起阵阵水雾,火球和湖水剧烈地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离火赤凰挥翅产生的旋风在湖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像怪物张开的巨口,要将整个天地吞噬。谢问川在狂风中艰难地稳住身形,身侧聚起的剑气已被刚才的火球尽数散去。 “你不要命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谢问川的耳边蓦然响起,“跟我走!” 谢问川侧脸看了一眼来人,竟是当年在青澜城外的那个红衣女子。 “是你?!” “有时间再解释。”红衣女子脸色清冷,“跟我走!”女子不由分说,拉起谢问川朝着南边飞去。 “我不能退!”谢问川挣脱女子的手,返身而去,“天地无常,唯道不灭。剑气合一,破汝诸邪。”他的身形再度化为一道疾风向着离火赤凰冲去。 “还真是倔!”红衣女子见状叹了口气,喃喃道,却也不再阻止。 “冥月满霜!”她默念咒诀,拔出腰间的短刃。 短刃上的紫光暴涨,劈开迎面而来的疾风,护着女子朝着谢问川的方向飞去。谢问川看到红衣女子上前感到分外惊讶。 “离火赤凰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女子声音清冷。 “能拖多久是多久!凌儿需要时间!” “哦?”女子的声音越发冰冷,“你知道空明玄河石在哪里吗?” “在凌儿身上。” “拿来!只有空明玄河石能挡住离火赤凰。”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红衣女子一副不容辩驳的神情,“想清楚!若是挡不住离火赤凰,这里所有人都得死!” “轰”的一声巨响从浮岛那边传来。两人齐齐回头朝那边看去。易青凡用扇子形成的屏障被刚才离火赤凰激起的狂风巨浪摧毁,一个接一个浪头打在浮岛上。除了正中的九冥招魂幡,四个角剩下的三面招魂幡也都折断落入水中。 羽岚孤身站在浮岛中央,脚边躺着风凌,两人的衣衫皆已经被湖水打湿。风凌衣服上的血污被湖水浸泡,慢慢地化成了血水,浮泛在浮岛之上。羽岚的身形不变,面前的白光所剩无几。易青凡虽然驻留在半空中暂无危险,但术法被破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反噬。 离火赤凰突然朝天发出一声哀鸣,不顾一切朝着浮岛冲去。 “它想做什么?!”易青凡惊道。 “拦住它!”谢问川飞身向前,想挡在离火赤凰之前。 红衣女子望着浮岛,惊呼道:“那是……另一个离火赤凰?” 羽岚面前的光点正在这时全部融入风凌身体之中。霎那间,一道红光升起,骇人的妖气从浮岛中央迅速冲向周围。羽岚见状立刻收手,瞬间体力不支,摇晃了两下倒在浮岛上。 “那是什么?!”谢问川脸上是说不出的惊愕。 浮岛上一闪而过一道血色的光,转眼间出现在离火赤凰边上。 三人定睛一看,只见风凌一身血污,凌空站在离火赤凰面前,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身后,身上衣衫凌乱。她全然不顾在场的众人,双眼正对离火赤凰的双眼。 “先别轻举妄动!”红衣女子出声制止谢问川,两眼狐疑地盯着空中的风凌。 风凌伸出手摸了摸离火赤凰双眼间的地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先走吧!” 离火赤凰低吼了一声,拍了拍双翅,似是有些不舍,但还是转身离去。风凌望着离火赤凰离开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看了看浮岛上羽岚的情况,又看了看另外的三人,突然失去意识,直直坠入水中。 谢问川见状,对着易青凡说了声:“你先带羽岚回天阙宫。”说罢,朝着风凌落水的湖面飞去。 易青凡落到浮岛上,捡起滚落在一边的九尾,又收了九冥招魂幡,背起羽岚。 红衣女子也来到浮岛上,查看了一番,正欲离开。 “哎!”易青凡喊住她,又说道,“哎,姑娘等一下!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红衣女子微微一愣,回道:“苏慕颜。”说罢,施术而起,朝着北方飞去。 “苏慕颜?”易青凡轻声念道。 “回……天阙……天阙宫……”背上的羽岚发出低低的声音。 易青凡这才记起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不敢耽搁,立刻带着羽岚往天阙宫的方向飞去。 第六十四章寻寻 天阙宫。 易青凡背着羽岚来到天阙宫,只见一众教众候在门口,却不见谢问川和风凌的身影。 “他们人呢?!”易青凡问道。 一旁上来个人,只有半人多高,穿着白袍,看起来是个少女,然而脸色沉郁,说道:“他们还没回来。” “邪教的人都这么闷么?”易青凡有些郁闷,想来怕是刚才的场景吓到她了,突然他想起背上还有人,“你们先把他带进去。”说着放下背上的羽岚。 “是。”随即便有两个教众上来将羽岚抬到事先准备好的担架上,抬进天阙宫中。 看到羽岚进入天阙宫中,易青凡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胸口传来的疼痛,不禁吸了一口气。 “你受伤了。”刚才的那个小姑娘小声说道。 “没事。死不了!”易青凡随口应道,但瞬间脸色变得苍白,咳出一口血。 “你们两个抬着他,跟我去东北宫殿。”那个小姑娘吩咐道,“其余的人都留在此地。若是他们上来了就带他们去西北宫殿。” “是。”剩下的教众纷纷领命。 躺在担架上,易青凡依旧不安分,问少女道:“你叫什么?” “铃澈。”少女似乎不愿回答,半天才憋出两个字。 “看样子你在教中地位不低。” “别多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喂鱼!”铃澈的声音依旧冰冷。 “看你这样子,应该还没有十三岁吧?”易青凡刚说完,突然感觉抬着他的两个人双手颤抖了下。 铃澈沉默不语,默默跟在一边。 东北宫殿。 看着两人放下易青凡,铃澈吩咐道:“你们两个到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 “是。”两名教众退出殿门,并将殿门关上。 “你先别说话。”铃澈对易青凡说道,“我会用术法给你疗伤,中途若有不适立刻和我说。” 易青凡点点头。铃澈随即双手结印施术。从她瘦小的身躯里飞出点点蓝光,笼罩在易青凡身侧。 “这是……疗息术?”易青凡有些惊讶,“你怎么会青辰门的术法?” “别说话!”铃澈斥道,旋即双手交替,蓝光愈发密集。 片刻后,铃澈松开结印的双手,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了。你先在此休息,我去看看他们两个人。”说罢,朝着殿外走去。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不简单。”易青凡说道。 铃澈一怔,停在原地,冷声说道:“我今年二十八。”说罢,继续朝着殿外走去,留下易青凡一个人愣在原地。 天阙宫前。 谢问川抱着风凌,两人浑身湿漉漉地落在天阙宫大门前。守在门前的一群教众立刻用了上来,接过昏迷的风凌,引着谢问川前往西北宫殿。 “羽岚呢?”谢问川焦急地问道。 “大祭司正在天阙宫中。”一人答道。 “就没有其它长老在么?” “铃澈长老吩咐我们先带你们去西北宫殿。她稍后就来。” “嗯。” 三日后。夕阳西下。西北宫殿外。 风凌穿着白袍,背靠檐柱席地而坐,双足浸在湖水里,正望着日落之处发着呆。 “凌儿……”谢问川走到她身边。 风凌回过神来,转头看着来人,神情复杂。 谢问川注意到她的瞳色已经转变为深邃的黑色,问道:“你刚醒怎么就来这里坐着?” 风凌将头转了回去,低头呆呆地看着湖面。 “凌儿……” “我在想,我是谁。”风凌抬起头来,漫无目的的看着远方,安静地说道,“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但是我又不愿想起来。” 谢问川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能静静地等着。 “羽岚怎么样了?”风凌问道。 “他并无大碍。”谢问川回道。 “也好……我不想欠他的。”风凌收回双脚,两手抱着膝盖,平静地说道。 沉默了一会儿,风凌说道:“想问什么就说吧!我不会瞒着你。” 谢问川想了想,问道:“凌儿,你身上究竟怎么回事?” 风凌笑了笑,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我身为人族,却会有妖族铭文?” “嗯。” “哈哈哈……”风凌突然笑了起来,“风凌、寻暮……我自己都快不记得我到底是谁了……” “寻暮……好熟悉的名字……”谢问川喃喃道,“你姐姐是雪泠?” “哦?你知道她?”风凌回过头看着谢问川,“我姐姐就是北幽界主雪泠。” 谢问川多有不解,但也不多问,由着风凌说下去。 风凌也不追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接着说道:“一千年前,姐姐从东海借来诸天星辰鼎预测未来之事,却得知千年后她会因我而死,云溪城也会因我陷落。我因此离开北幽界,浪迹地界千年。” 谢问川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正是雪泠的残魂才使她复生。 “直到十几年前,我遇到了你看到的这个身体的主人。” “什么?!” “我记得遇到她的时候,正好是个满月的日子。她当时只有三四岁,正瑟缩在北陆雷州城外一处破寨子墙角下。那里发生过战乱,到处都是死人。死人也就罢了,那里弥漫着魔气。” 谢问川眉头一皱,问道:“魔气?难道是魔族?传说不是早已远遁异域了吗?” “传说确实是真的。不过魔族仍有一些部族留在人界,只不过聚居之处多有结界保护,一般人看不到罢了。再说魔族为数不多,若非受到召唤或者遭到袭击,绝不会轻易现于人间。” “魔族……”谢问川脑海中思绪翻飞。 “怎么了?”风凌问道。 “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风凌站起身,走过谢问川身边,露出了一丝苦笑,接着说道:“不知是何人将一种叫食魂虫的魔物带到了寨子里。这种魔物在魔界中属于最下等,靠吞食生魂为生。若在其吸取大量魂魄后以特殊的方法将其杀死服下,便可修为精进。” “这是什么邪术……”谢问川有些不忿。 “神魔大战前,人界便有大量使用此术的人。若非如此,人族怎够格与神族结盟,对抗魔族。”风凌轻笑一声,“不过神魔大战后,魔族远遁异域,食魂虫在人界的数量越来越少,此术才渐渐失传。” “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走遍整个寨子,只有她一个人还活着,但也已经被食魂虫吞食了部分魂魄,只剩了一口气。我本没有救她的意思,但是看见她身体里有着两股互斥的灵力,实在罕见。又加上我想弄清食魂虫的来历,才救了她。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风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魂魄既失,又怎么能活?我能做的最多只是延缓些时日。” “但是……现在你又怎么会……” 风凌不等谢问川问完就说出了答案:“我将自己的魂魄移到了她的身体里!” “你不用怀疑。”风凌看到谢问川神情复杂,声音也有些颤抖,又补充道,“我用毕生修为动用禁术将我的魂魄和她的残魂合二为一。这也是妖族铭文出现在这个身体上的原因。其实我也是出自私心,我以为可以借一个身体继续活下去,而姐姐也可以避过诸天星辰鼎的预言。” “但是天命难违。”谢问川不忍地说道。 “你说什么?!”风凌转过身,错愕地看着他,“姐姐她怎么了?” 谢问川沉默不语。 “我姐姐……她……她死了?”风凌难以置信。 “是你姐姐的残魂使你复生的。” “为什么?”风凌怔怔看着他,“为什么!” “也许……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 “命……”风凌眼中隐隐有泪水,她仰头吸了一口气,“什么是命?又真的有命中注定吗?” “天命难违。”谢问川将那束九尾交给风凌,“这是你姐姐让我带来的。她嘱咐我将这个东西交给你。” “……这是……”风凌的双手刚触及,那束九尾随即碎为点点白光顺着手指蔓延至全身,最后竟将她包裹了起来。 谢问川想伸手去碰触,不料却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推开。白光中的风凌也没有出声,似是没有什么危险。不过须臾,白光黯淡下去,风凌身侧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这是姐姐最后的一点东西。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愿。”风凌叹了口气,情绪也未如谢问川想的那样起伏巨大。 沉默了一会儿,风凌又说道:“我还是继续说吧……自我用尽修为移魂之后,她残余的魂魄开始借着她身体内的月灵之力,不断蚕食我的记忆。到最后,我都开始分不清我究竟是谁了。直至数月前,月灵之力曾有一段时间消退,我的记忆才开始慢慢苏醒。也许你说得对,天命难违。该来的还是会来。姐姐最终还是因我而死……” “凌……寻暮姑娘,有些事,我想虽命中注定,却是事在人为。”谢问川说道。 “或许吧……” “寻暮姑娘,今后我该称呼你什么?”谢问川问道。 “我今日是以寻暮的身份与你们说的这些话。但是这么多年,我早已分不清我和那个小姑娘究竟谁是谁了。怎么称呼并不重要,你叫我寻暮或者凌儿都可以。”风凌转过头对着谢问川一笑,“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凌儿。” “凌儿……” 风凌微微一笑,说道:“你想知道的应该也就这些了。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说罢,也不等谢问川回应就朝着宫殿大门走去。 谢问川神色凝重,也不多说。等到她走进殿中才匆匆走向月神殿。 第六十五章星罗 东北宫殿。 铃澈近几日频繁进出此地,守卫此处的几个教众都感觉奇怪。现在驻留在月鉴山的教众年纪大约都在三十岁上下,在此也有十余年了,在他们来之前,铃澈就已经在了。不过那时的铃澈和现在一样,还是个未长开的小姑娘。十几年过去,所有的人都发生了多多少少的变化,只有铃澈还是和之前一样。教中严禁讨论此事,但还是有一些年长却又爱磨嘴皮子的将铃澈的往事暗中告诉新来的年轻人。 铃澈原是圣教前任长老青崖和吟歌的女儿,但在她记事不久就父母双亡。前任教主,也就是邀月的生母就将其收养,视如己出。铃澈自幼在教中长大,天资聪颖,再加之有教主的庇护,并未受到什么欺侮,倒是得到了不少长老的垂青。几个长老甚至对其倾囊相授。 然而,在铃澈十三岁那年,一切都改变了。七月十五,教中禁术“星罗参商术”和部分卷宗失窃。与此同时,铃澈也突然神秘失踪了。圣教派出数千人在南陆各处寻找,但是过了一个月也没有任何消息。又过了几日,铃澈在邑州风吾滩边缘的一个山沟里被人发现。她当时遍体鳞伤,伤口流出的鲜血已经干透,沾染了大半衣裳。虽然都是些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但失血过多还是使铃澈陷入昏迷中。 铃澈是在被带回圣教半个月后醒来的。然而,醒来后的铃澈像是变了一个人,整日沉默寡言。教主和几位长老频频问她秘籍失窃那日之事以及星罗参商术的下落,但是铃澈始终闭口不言。 由于暂时不能确定铃澈失踪与星罗参商术的失窃是否有关,而铃澈也不肯说明其中的缘由,此事就被暂时搁置。铃澈虽然未被认定是偷窃秘籍叛教之人,但还是遭到了软禁,不得离开月鉴山半步。铃澈虽流露出些许不满,但还是默认了这个结果。 直到一年后,无论是铃澈还是教中长老都发现她不再长大。这时即使铃澈不说,教中几乎都明白了。 在圣教之中,星罗参商术是与封魂天殇术齐名的禁术。相传,修习此术不仅可以修为大增,更能使得容颜不改。然而,几百年来都不曾有人敢尝试修炼此术。因为修炼此术需要以室女的鲜血为媒,故只有女子方能修炼。但更主要的是,修炼此术必须斩断情思。 十五年来,铃澈一直保持着十三岁时的容貌和身材,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天真烂漫。铃澈一向独来独往,对一般人也是冷眼相看。除了偶尔跟着邀月外出,其余时间她都是一个人留在月鉴山上。 然而自从易青凡出现后,教中之人都发现铃澈对这个易青凡甚是上心。何况近几日羽岚抱恙静心修养,教主又不在月鉴山,教中之事一概由铃澈打理。她每天都来此地看望易青凡伤情确实有些奇怪。 谢问川进门时与铃澈打了个照面。铃澈什么也没说,面色清冷,一个人出门而去。 “你怎么来了?”坐在地上的易青凡问道。 “嗯。”谢问川眼神奇怪,转头看着铃澈。 “怎么?” “没什么。”谢问川转过头,正了正色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易青凡站起来,动了动腿脚,说道:“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 “怎么?有什么事?”易青凡看他有些欲言又止,知道是有些事,“这里没别人。有话直说。” “是关于凌儿的事?” “哦?”易青凡走过去关上殿门,又说道,“你去问她了?” “嗯。” “说说吧!” 谢问川便将自己在襄都城看到的和寻暮说的话叙述了一遍。易青凡一边听着,眉头却渐渐紧锁。 等到谢问川说完,易青凡伸手摸了摸下巴,说道:“这些事前后连起来推一遍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我看还有几个疑点。” “哦?你说说看。” “首先是离火赤凰的事。我们都看到了,离火赤凰先是突然出现,但是等到风姑娘复生后又离奇退走,甚是奇怪。另外,她说的魔族食魂虫一事,我觉得这个暂时还不能下定论。至于其它的,她没有说她与溟湫的关系。我想你对溟湫这个名字应该有所耳闻,他曾是云溪城主,若是风姑娘或者说这个寻暮真与北幽界有关联,她应该会知道。” “那么你的意思?” “我想亲自问问她。” “好。今天时候不早,等到明日再去问她。” “也好。”易青凡微微一笑,伸手一摸才意识到扇子不在身边,“我的扇子呢?” “她给你放在柜子了。”谢问川指着墙角的木柜,“行了。我先走了。” “嗯。”易青凡点点头,走过去拿起折扇打开看了看又收了起来。 翌日清晨。西北宫殿。 “嗯?你们怎么来了?”风凌身着宽松的单衣,尚在梳洗,长发披在身后,一抬头看到两人站在门外。 “有些事还想问你。”谢问川应道。 “哦?”风凌眉头微微一皱,放下擦脸的绢帕,“有话进来说吧!”说着随手理了理长发,拿起桌上的发带随意束了头发。 两人走到案边,席地而坐。 “想问什么直说吧!”风凌走到案前坐下,倒了两杯茶放到两人面前。 “风……寻暮姑娘,你是用什么方法驱离离火赤凰的?” “哦?”风凌抬眼看了看谢问川,眼神有些许变化,“我若是不说呢?” “寻暮姑娘,我知道空明玄河石在你手里,莫非你已经知道驭使它的方法了。” “你说这个?”风凌从脖子上解下空明玄河石拿在手里,递到易青凡面前,又说道,“若是你对这个感兴趣,拿去便是。” “哦?寻暮姑娘愿意把它给我?” 风凌淡然一笑,说道:“此物现在对我并没有什么用,留着也只是摆设。”说罢将空明玄河石放到案上。 “这是什么?”谢问川眼尖,看到风凌露出的肩上隐约有什么东西。 “别碰我!”风凌下意识缩回了手,轻喝了声。 易青凡抬头看去,注意到风凌的瞳仁有些泛红。 “这是……”谢问川刚想问什么,却被易青凡拉了一下。易青凡朝他微微摇摇头,示意不要多问。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么?”风凌一手按在胸口,露出疲惫的神色,“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谢问川看风凌并不像是装的,也不便继续问下去,于是拿起空明玄河石,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先走了。” “好。”易青凡也点点头,“告辞。” 风凌没有多说什么,朝着两人笑了笑,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东北宫殿。 两人从风凌处回来,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却愈发觉得其中还有隐情。 “凌儿对离火赤凰的事讳莫如深,好像在隐瞒什么。”谢问川叹了一口气。 “我看你凡事都有头脑清醒,在她面前倒是有些昏头。”易青凡嘲笑道。 “哦?你是有什么发现么?” “暂时没有。”易青凡止了笑意,想了想说道,“对了,你在她手上看见了什么?” “没看清,像是一片图案。” “图案?以前没有?” “这我怎么会看过?”谢问川摇摇头,想了想,又说道,“应该是没有。” “不用想了。没有。”门外冷冷响起一个声音。 易青凡看了眼门外,说道:“铃澈?你怎么来了?” 铃澈走了进来,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她看了看两人,冷声说道:“她刚来月鉴山的时候,我给她换过衣服。那时候她身上没有任何胎记之类的东西。” “这倒是有些奇怪……”易青凡若有所思。 铃澈冷哼了一声,对易青凡说道:“我是来给你疗伤的。” “那我先走了。”谢问川起身欲走。 “哎!”易青凡喊住了他,“我觉得……你一个人去问她,也许会有用。” “我去?”谢问川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 “嗯。”易青凡点点头,目送他出门。 西北宫殿。 风凌背对着大门,侧躺在榻上。 “凌儿。”谢问川进门,轻声唤道。 “嗯?”风凌强打起精神,转过头来看着来人,“你来了。” “你怎么了?”谢问川走到榻边,扶起风凌,发现她面色憔悴。 “没事……只是有些乏力。”风凌一手推开他,一手按在胸口上,“我知道你来做什么。” “我……” 风凌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去把门关上。” 谢问川也不多问,转身关门。风凌双手结印,默念了一段咒文。一瞬间,一道奇异的蓝光从她身侧铺展开去,消散在四周的墙面里。 “这是什么?”谢问川问道。 “我设了结界。”风凌说道,“外面的人进不来,看不到听不到里面。” “好。” “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今日我与你说的事,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谢问川想了想,说道:“我答应你。” 风凌轻笑了声,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肩上的这些还有离火赤凰的事?” “嗯。” 风凌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褪去身上的长袍,又解开贴身的里衣,露出光洁的背部。只见她背上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那只凤凰色彩斑斓,张开双翅,怒目而视,样貌倒是与离火赤凰有几分相似。之前她肩上露出来的那部分恰好是凤凰的火羽。 “看清了么?”风凌问道。 谢问川大惊失色,说道:“这是……离火赤凰?” 风凌不疾不徐将衣服穿好,转过身来,答道:“我的三魂中有既有人魂也有妖魂,还有一个就是离火赤凰的。那日在苍翎洲,离火赤凰身形被你打散,其中一缕魂魄恰好被封在了赤芒血晶之中。几日前离火赤凰突然袭击月鉴山也正是因为这个。一旦魂魄封入我的体内,再要想夺回就困难了。也许是巧合……姐姐的残魂,还有我原来的魂魄,再加上离火赤凰的魂魄,刚好凑齐了三魂七魄,我才能苟延残喘活过来。我虽然有离火赤凰一部分魂魄,但是离火赤凰随时都可以吃了我拿回那部分魂魄。” “那你岂不是随时都会有危险?” “生死之事早已没什么执念。”风凌微微一笑,“再说我还有这个。”说着指了指胸口的空明玄河石,却发现已经不见了。 “空明玄河石的神力会压制你身上的灵力。” “的确。”风凌苦笑了下,“不过总比殒命来得好。” “凌儿……你…”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风凌问道,“我有些累了。”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灵力耗竭。”谢问川拿出一样东西交给她,“对了!这个东西还给你。” 风凌看着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姐姐的内丹?” “嗯。”谢问川点点头,“你姐姐托我交给你。” “也好。”风凌闭上眼,抬起头,叹了一口气。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好。”风凌应了声,挥手撤去了结界。 等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后,风凌跌坐在榻上,忍了许久的眼泪肆意地涌出眼眶,滑落脸颊。 “姐姐……这就是你所说的命么?天命真的难违么?!转瞬千年不过是大梦一场……哈哈哈哈哈……”风凌一手按在胸口,那颗内丹化作一道白光融入她的身躯中。 东北宫殿。 “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给易青凡医治完,铃澈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易青凡却突然问道:“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会青辰门秘术的?” “不该问的别问。”铃澈冷冷回道,收拾妥当,转身便要走。 易青凡伸手去拉她,刚靠近她的身体,却被一股莫名的灵力震开。铃澈斜眼看了看他,倒没多说什么。 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长老,夌州传来密信。” “哦?”铃澈面露疑惑,走到门边接过密信,“你先下去吧!” “是。”门外的教众立刻退下。 铃澈拆了密信看了两眼,神色顿时大变。 “怎么了?”易青凡看她神色异常,不禁问道。 “出了些事情!”铃澈也不解释,匆匆出门而去。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谢问川回来了。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易青凡问道。 谢问川摇摇头。易青凡看他的神色顿时猜出了几分。 “行吧!既然你不想说也随你。”易青凡轻咳了两声,接着说道,“刚才铃澈接到了夌州传来的密信。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夌州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要袭击青辰门。” “什么?!”易青凡惊愕无比,“你怎么知道的?” “羽岚刚派人送来的消息。之前我在青澜城也有过类似的想法。” “羽岚?说起来他怎么样了?” “应该并无大碍。铃澈接到的密信里写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你准备要去青辰山吗?” “不。”谢问川的答案有些出乎易青凡的意料。 “嗯?” “之前与宗敬玄有过正面冲突,我现在不适合去青辰山。这次我想拜托你去一趟。” “我去?” “帮我带封信给凌素师兄,让他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至于青辰门……你让凌素师兄且和宗敬玄说,至于信与不信就随他们了。” “也好。” “这我写一封信,你带去交给凌素师兄就行。” “好。” 谢问川找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信,折了交给易青凡,又嘱咐道:“尽快赶到青辰山。对了,不要和其他人提及有关我的事。” “嗯。”易青凡随即又问道,“那你准备去哪里?” “这里的事都差不多了。我要回承云门一趟,有些事情我想了很久,要当面问师叔。” “是有关风姑娘的事?” “不是。” 易青凡有些意外,又问道: “那风姑娘怎么办?” “我想她有她自己的打算。” “也好。”易青凡也不想细究,“我先走了。” “等等!” “还有什么?” “帮我带个口信给柳荫,就说我暂时去不了青辰山,改日我会亲自去柳州赔罪。还有,请她照顾好云瑶。另外,若是你无事,就暂时留在青辰门,以备不测。” “哎!这苦差事……”易青凡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应下了,“也罢!” 第六十六章无极 半日后。青辰山。山门。 易青凡一路不敢停留,全速赶到此地,却发现青辰门异常平静。一阵清风拂过林间,传来簌簌的落叶声。林间不时传来阵阵鸟鸣。六个青辰门弟子正守在山门前,分立两侧。 看到易青凡上山,站在最前的两个青辰门弟子立刻上前盘问道:“站住!什么人?” 易青凡对着两人行了礼,说道:“在下易青凡,想找承云门的凌素长老。劳烦两位通报一声。” “凌素?”两个青辰门弟子对望了一眼,满脸疑惑,其中一人回道,“你在这里等着,待我上山通禀。” “好。请尽快!”易青凡一口答应下来,“我有急事找他!” “在这里等着就是。”为首的那个青辰门弟子呵斥了一声,说罢转身向其余几个弟子解释了下,随即向山上跑去。 另一个青辰门弟子也退了回去,立在山门前。易青凡等得不耐烦,手执折扇在山门前来回踱步,不时抬头看看台阶上的情形。 “阁下可有什么事?”易青凡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易青凡回头一看,却是青辰门的秦无痕。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少年。 “原来是青辰门二师兄。久仰久仰。”易青凡笑着行了礼。 “不知阁下是……”秦无痕回了礼,问道。 “在下易青凡。” “哦?”秦无痕想了想,不曾记得这个人,又问道,“不知阁下在此处所为何事?” “在下前来是为了找承云门的凌素长老。” “凌素?”秦无痕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看守卫山门的几个青辰门弟子,问道,“去通禀了没有?” “已经去了。”守山弟子答道。 “那就好。”秦无痕点点头,转过头来对易青凡说道,“山路崎岖,来去需要些时间。门规难违,麻烦在这里多等一会儿了。” “无妨。” “师门还有要事,就此别过了。”秦无痕说道。 “告辞。”易青凡微微一笑。 无极殿。 殿门紧闭,宗敬玄正与雁鸣峰首座景云议事,殿中除了两个侍候的弟子并无外人。 “景师弟,论剑大会进行得如何了?”宗敬玄问道。 身材有些发福的景云掐指算了算,说道:“回掌门师兄,其他们门派的比试已经结束了,前两日是新入门弟子和二代弟子的比赛,今日休息一日,明天开始就是一代弟子的比试。这次那些小门派的弟子中,我看着有几个还不错,是可造之材,其余的都是泛泛之辈……我看今年这比试是没什么可看的了。” “景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宗敬玄笑道,“莫不是觉得今年的论剑大会我青辰门能够力压承云门?” 景云勉强笑了笑,叹了口气说道:“要说不想赢那肯定是假的。我只是觉得今年的比试结果可能还是和上次一样。” “论剑大会七年才举行一次。大部分弟子都还是第一次参加。年轻的人路还长着。”宗敬玄说道,“更何况今年重头戏还没开始呢!七年里能发生什么变化犹未可知。” “那更没得看了。”景云嘀咕了一句,“掌门师兄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这几日山上都在传,今年这第一不出意外又是承云门萧胤的。” “哼!”宗敬玄冷哼了声,有些不屑,但还是说道,“萧胤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掌门师兄,萧胤的确是出众,上一届的论剑大会他就是第一。年纪轻轻就突破了知虚境三重,以他的资质,不出二十年就该有禹清境的修为了。近来,听闻任剑一开始把门派中的事务交由他处理。下一任承云门掌门想必非他莫属。” “你说的不错。”宗敬玄沉思了一番,点点头,“萧胤天分高,为人也稳重,极为难得。不过若是那人还在承云门,就算萧胤继任掌门恐怕也压不住。” 景云想了想,不免有些迟疑,问道:“掌门师兄说的莫非是……” “嗯。”宗敬玄点点头,“几日前我还曾与他交过手,他早已是禹清境的修为。再有个几年,想必不会在你我之下。” “这次论剑大会他可会来?” “想是不会了。”宗敬玄冷笑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陈师弟的那个弟子,卿忆凡,她首轮对阵谁?” 景云想了想,回道:“萧胤。” 宗敬玄的脸色沉了下来,叹道:“这下子陈师弟倒是要心烦了。” “他怎会心烦!落败是必然的。只要不输得太难看就行。若是真能与萧胤打得有来有去,陈师弟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景云此刻也不忘挖苦陈雨歌,“掌门师兄,你觉得姜易与承云门的陆羽相比怎么样。” “自然是姜易更胜一筹。”对此宗敬玄颇有自信。 景云甚是欣慰,说道:“那也算给掌门师兄长脸了。” “但愿如此。”宗敬玄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你那两个女徒弟修行如何了?” “承蒙掌门师兄前些年赐下水潋给惠儿。虽说有了神兵助益修行,但是终归还是资质欠缺,恐怕难与萧胤争个高下。至于惜儿,与惠儿相比资质更差,但为人处事方面却比她姐姐好多了。也算是各自有各自的福气吧!” “也是。”宗敬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然而脸色忽然一变,高声问道,“是谁在门外!?” 侍候在一侧的两个弟子闻声拔剑朝殿门走去。不料,两人刚走到门口,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劲风吹翻,倒地不起。 为首是一个白衣中年人,衣襟上绣着一个紫色的奇特符号。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红衣女子。 “那个徽记……”景云的目光落在那个符号上,寻思了一番,顿时惊骇无比,“怎么会?!”一面转头看向宗敬玄。 宗敬玄早已反应过来,站起身,全神戒备。 景云站起身,正了正神色,说道:“敢问两位到此有何贵干?” 中年男子一声冷笑,不及殿中两人反应过来,悍然上前,三招之内将景云打得吐血倒地。他的身形之快,宗敬玄看在眼里,却来不及出手制止,额头不禁滑落几滴冷汗。中年男子回过头,一掌打向宗敬玄。 “喝!”宗敬玄回身躲闪,右手挡开向他袭来的一掌。 “不愧是宗掌门。”中年人轻笑一声,手中白光一闪,利刃出鞘而出。 宗敬玄下意识伸手想要挡开长剑。不料中年男子只是虚晃一枪,伸出左手又是一掌袭去。宗敬玄疲于应对,一掌正中右腹,口吐鲜血,硬撑了不过片刻便倒在那人面前。 “不好了!有人闯进无极殿了!”听得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来人了。先走!”红衣女子示意中年男子。 “哼!”中年男子不屑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即转身意欲离去。 “你到底是谁?”倒在地上的宗敬玄喘着粗气问道。 “林承玄。”说罢,中年男子与红衣女子扬长而去,出了大殿不知所踪。 山门。 秦无痕走后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也不见那个通报的弟子回来。 易青凡等得不耐烦,上前询问道:“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阁下稍安勿躁,想必是快了。”守山弟子回道。 看那弟子的申请应该也很是奇怪,不知为何去了那么久。易青凡也不好多说,退到一边的林荫下等候。这时山上走下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白衣中年男人,后面跟着一男一女。易青凡细细看去,却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 待到一行人走到山门前时,易青凡上前行礼,说道:“苏姑娘。竟没想到在此偶遇。” 三个人闻言停了下来。 苏慕颜看到他也是一惊,匆忙回礼,说道:“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你。他们两个人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 “好。”苏慕颜笑道,“既是如此我便放心了。” “苏姑娘怎么会在此?” 苏慕颜悄然一笑,说道:“论剑大会盛景难得一见,我只是携友前来观看。难道你不是为此而来的?” “噢!是是……”易青凡勉强笑了笑。 “诶,你怎么还不上山去?”苏慕颜追问道。 “在下本是与一朋友一起来的。他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我便在此等候。” “哦?”苏慕颜微微一愣,“那得赶紧了。再晚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知现在比试得如何了?” “我们刚从瀑布那边回来,想来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其他地方的可能还在比试,你可以去看看。” “多谢苏姑娘提醒。我们等会儿就不去瀑布那边了。” 苏慕颜微微一笑,说道:“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好。苏姑娘慢走。” 与苏慕颜同行的两人微微颔首,随着苏慕颜一起下山而去。 易青凡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小声嘀咕道:“倒是有些奇怪。” “师兄!大事不好!掌门被人打伤了!”突然一阵叫喊声从山路上传来,易青凡抬头一看,是刚才那个上山通报的守门弟子。 “什么?!”山门前的五个弟子顿时大乱。 通报的弟子一路小跑来到山门,喘着粗气说道:“刚……刚才,我……我从花舞苑回……回来,经过大……大殿前的时候,秦师叔跟……跟我说,掌门……掌门在无极殿被人打伤了!”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秦师叔说的,还能有假?!几位首座都已经赶去无极阁了。” 其余青辰门弟子闻言大惊失色,不知所措。 “糟糕!来晚了!”易青凡听了当即觉得大事不妙,不及多想,挡开那几个青辰门弟子朝着山上飞奔而去。 “哎!快拦住他!”有弟子反应过来,想去追赶易青凡,然而再抬头看去时,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第六十七章荒火 黄昏。月鉴山。东北宫殿。 “谢公子,大祭司请您立刻去一趟天阙宫。”一个女子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哦?”谢问川抬头一看,是过来传话的教众,然而神色却是异常焦急,便应道,“我这就去。” “是。”女教众行了礼,像是担心什么,速速退下了。 谢问川将手中的书册合上,起身重新摆放回书架,收拾了一应器物,出了门沿着游廊向天阙宫走去。 天阙宫。 谢问川刚走到天阙宫台阶前就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应该是有什么东西烧糊了。抬头看去,天阙宫门口也无值守的教众,殿中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听见身后穿来一阵脚步声,谢问川回头一看,竟然是铃澈一行人。铃澈带着几十个教众朝着天阙宫赶来。看她的脚步匆匆,恐怕也是被突然叫来的。不知这天阙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铃澈姑娘。”谢问川行了礼。 铃澈抬头看见他,倒并不觉得惊奇,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 “天阙宫是发生了什么事?”谢问川问道。 “不知。”铃澈冷淡回应,转身对她身后那些人说道,“留下几个人在这里。其余的去查刚才从这里跑了的那个人,抓到了先关起来听候发落。” “是。”一干教众领命,除了留下的几个,其余的四散开执行明令了。 “进去吧!”铃澈转过身对谢问川说道。 “好!”谢问川点了点头,向天阙宫大门走去。 铃澈也不多话,跟着他身后。两人越往天阙宫走,那股焦糊的味道越重,显然是从天阙宫中发出来的。 “你想怎么样?”天阙宫中传来一个声音,显然是风凌的。 “本座要你死。”又传来另外一个声音,却是从未听到过的一个女子的声音。 “哦?”风凌轻笑了声,“那我倒是真没什么好说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再说了,空明玄河石还在我身上。” “你会封印之法?” “不会。” “对你来说那东西不过就是一块没什么用的石头罢了。” “别忘了你的幽冥荒火可以烧尽世间的一切东西。要是不小心烧到我身上,恐怕就和地上这些东西一样了。那你可是真的什么都拿不到了。” “你!” “怎么?改变主意了?” 听到这里,谢问川不禁皱了皱眉头,此时已经走到殿门前。只见天阙宫的地上散落着几堆黑色粉末状的东西,那股焦糊味正是它们发出的。殿中站着三个人,风凌与另一个女子相向而站,羽岚站在一边。那女子长发垂腰,一袭红裙,背对着门站着,身上也没带任何兵器。然而,一股魔气从她的身周散发出来,恐怕是来者不善。 “她……” “嗯?”那女子听到门外的动静,转过头来,“是你?” 只见女子瞳色赤红,其中带着几轮金色的刻痕。 “离火赤凰?!”谢问川醒悟过来,惊道。 离火赤凰的身形突然消失又出现在谢问川面前,却又再度消失出现在之前站的位置。 “不是你……” 在场的其余四人都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当日另一个人呢?”她问道。 风凌看了看羽岚又看了看谢问川,问道:“谁?” 谢问川也是不解,问道:“易青凡?还是……” 离火赤凰见一群人支支吾吾,于是说道:“你们几个里有一人身上有魔族的气息。” “魔族?”谢问川念了一遍,想起了什么,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铃澈神色大变。 “哼!”离火赤凰冷哼了声,目光又着落在风凌身上。 “你找他有什么事?”谢问川依旧以为离火赤凰指的是易青凡。 赤火离凰并不理会他,高声道:“若是与魔族有来往,本座劝他还是趁早寻找出路。” “你什么意思?” 离火赤凰瞪了他一眼,说道:“哼!凡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谢问川无话反驳,咳了咳,问道:“不知你今日来此是做什么?” “哦?看样子你还不知道?”离火赤凰轻笑了一声,眼睛看向风凌。 “好了!”风凌吼了一声,神色凝重,“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但是我有条件。” “哦?” “给我时间,我需要时间。” “要求还真是多。”离火赤凰轻哼了声,“多久?” “一年。”风凌尚有些心虚,又补充道,“离火赤凰不死不灭,这一年时间难道还等不了?” “凌儿你疯了吗?”羽岚叱问道。 “我自有打算。”风凌看了一眼羽岚,“无需你多言。” “好。本座就给你一年时间。”离火赤凰不假思索答应了,言毕双手结印。 一道红光闪过,风凌的左手臂上多了一个刻印。 “一年之内你若是有危险,本座自会出手相救。一年之后我会去找你,你的命归本座不归天。”说罢,离火赤凰的身形一闪,消失在虚空中。 “哦?”风凌的神色古怪,却并未过分激动,右手撩起袖子看了看那个刻印。 “她怎么会来这里?”羽岚问道。 “现在没有追究的必要了。”谢问川说道,又看了看两人,“看来你们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嗯。”羽岚点点头,对铃澈说道,“这几天的事我都知道了。辛苦你了,铃澈。” “嗯。”铃澈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微微颔首。 “你怎么会在这里?”谢问川问风凌。 “自然是有事。”羽岚轻咳了一声,转头看向谢问川,说道,“找你过来也是一个意思。只是没想到离火赤凰会突然出现。” “怎么?” “刚从青澜城传来的消息,今早宗敬玄和景云被两个神秘人打伤了。” “什么?”风凌和谢问川几乎是异口同声,神色各异。 羽岚见两人吃惊的样子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接着说道:“现在青辰门封锁了消息,山上的情况不得而知。不过看早上的传来的消息,宗敬玄伤的不轻。” “易青凡还是慢了。”谢问川脸色沉重,又问道,“凌素呢?他有没有事?” “暂时不得而知。”羽岚摇摇头。 “若是没说应该是无事,现在青辰门一定是乱作一团,希望师兄能全身而退。” “你不去青辰山?”风凌问道。 谢问川摇摇头,答道:“不必了。易青凡在就行。” 风凌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个易青凡究竟是什么人?” “我也并不清楚他的来历,只知道他从东海来。”谢问川也有些怀疑,"至于他是不是下过血灵深渊,这还需要问他自己。" “有些意思。”风凌无奈地摇摇头,“不过这些与我都没什么关系了。若是无事就我先走了。” “嗯。”羽岚点头示意。 风凌颔首,转过身走出大门去了。 西北宫殿外。 “我要回北幽界。已经决定了,只是通知你而已。”风凌的口气不容辩驳,又补充道,“若是有事,你到襄都城西南三十里的青行镇,在入口大树上挂上红布条。我看到了自会前来。” 谢问川想了想,点点头应道:“好。” “后会有期。”风凌朝他笑了笑,身影跃出游廊,化成一道白光朝着北方掠去。 “你为什么不拦着她?”从游廊转角走出来的羽岚脸色阴沉。 “拦着她她会改变主意?”谢问川回头看了一眼,没好气地问道。 “难道不会?”羽岚反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谢问川才应道:“也许。” “你就不想问些什么?”羽岚问道。 “问什么?” 羽岚笑了声,说道:“没什么。” 两人并立在游廊边上,看着面前的湖水。西沉的残阳倚在月鉴山上,映得镜湖泛起阵阵血色。 “多谢你了。” “不必。我是为了凌儿。” “随你。”谢问川也不多说,“你的伤都好了吧?” “嗯。”羽岚点点头。 “那就好。” “有句话,我希望你能听进去。” “什么?” “千万不要下血灵深渊。” “为什么?” “血灵深渊之下是魔族残部聚居地,凡人擅入必死无疑。” “魔族凶戾早有耳闻。但是你们频频说起此事,莫非血灵深渊下面还有什么世人不知道的东西?” “血灵深渊所在的昔沙谷被本教先代教主施术从世间隐去,自此不知下落。若有外力强行破除结界闯入,昔沙谷将重现世间。这样对谁都不好。”看他似乎还有疑问,羽岚接着说道,“你知道食魂虫吗?” “曾有过听闻。” “近二十年前夌州一带曾经出现过这种下等魔物。当时数十个村寨被其屠戮,而圣教派出去的人查到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昔沙谷。其余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怪不得她……” “什么?”羽岚转过头问道。 “没什么。”谢问川摇摇头。 “六百年了,血灵深渊的封印恐怕也要消退了。” “血灵深渊中的魔族不过是当年神魔大战后留下的极小部分,若是相对整个人界,想是不足为患。” “没那么简单。” “听过天劫的传说么?” 谢问川稍稍一愣,回道:“没有。” “也罢。我可以告诉你,不出数年,人界大劫将至。不过至于这个天劫究竟指的是什么,无人知晓。但是现在已经隐隐有了开端。” “你的意思是天劫之说会与血灵深渊有关?” “也许。但是天劫之说,绝不单单是血灵深渊这么简单。” “既然如此,你又怕什么?” “最近几个月神器相继现世,你不觉得近来的事都太巧了么?” “确实。” “神器之间互有感应。若存心想要集齐神器,只要拥有其中一件,找到其余的几件不过是时间问题。传说上古神器中有一件铜露归化壶,相传能够穿越所有的结界。你知道么?” “穿越结界……” “上古神魔大战之后魔界远遁异域,但依旧与人界有通道相连,凭铜露归化壶便可自由来往。然而北陆曾有高人,以铜露归化壶为核心,结合其余神器之力封印了所有的通道,确保魔界、神界、地界、鬼界互不相通。” “你是说天劫之事与各界通道有关?” “一切都是我猜的。但是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吧?”羽岚意味深长地看了谢问川一眼,又说道,“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赤青天心环和诛神弑仙剑被同一势力掌控。凭借这两件神器的威力……” “赤青天心环之事我确实有所耳闻。但是诛神弑仙剑的下落无人知晓。” “这两件神器的威力不是你能想象的。想要找到失落的神器并非易事,要是能先找到诸天星辰鼎会顺利很多。”羽岚看了看远处的天际,又说道,“最后,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惊扰昔沙谷的结界。” “我要回一趟承云门。” “怎么?” “有些事情我要当面问师叔。” “也好。”羽岚微微一笑,说道,“还是不准备去青辰山看看么?” “暂时不必。”说着,谢问川转身走向天阙宫的方向。 羽岚点点头,应道:“好。不送。” 风音山。 风凌在一个小山谷里停了下来,这里正是当时与云瑶前往南陆时在风音山中被困之处。风凌站在远处看着小村落,心底不禁一阵唏嘘。停留一会儿,她径直朝着村中的客栈走去。 客栈中正巧来了一个准备前往北陆的商队,小小的客栈里一时间沸反盈天。风凌小心避开这群人,走到最靠里的一个小角落。角落旁的桌子上早就坐了一个人,却是化为人形的离火赤凰。 “等了很久了吧?”风凌一脸歉意。 “不久,也就大半天。”赤凰轻笑了一声,问道,“还以为你要反悔。他没有拦你吗?” “你说呢?”风凌反问道。 赤凰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已经有四件神器现世。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天劫的事?” “天劫究指的什么?这只不过是传说罢了。我要怎么和他说?说了他会信吗?再说了,仅从我知道的来看,那只是北幽界的事。” “也是。”赤凰轻笑一声,又问道,“但是你就不怕他担心你吗?” 风凌苦笑了声,回道:“担心又有什么用?我生在北幽界,那里的事我躲不过去。” “你有没有想过,预言中云溪城为何会陷落?” “嗯?”风凌愣了愣,回道,“若是天劫的传说是真的,恐怕只有妖族与魔族开战。” “为什么不是人族?” “我不希望人族卷进来,我也不会让人族卷进来。” “这就是你要回北幽界的原因?” “是。”风凌很干脆地回道,“也许,我知道自己无力抗拒所谓的天命,但是我还是想试试。” “有意思。”赤凰冷笑了声。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 “说到底你还是在乎他。若真是两族开战拖累人族,以他的性格,他肯定会挺身而出的。” 风凌怔怔看着赤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是,我在乎。所以我要回北幽界。我不想看到妖族与人族开战,我不想与他为敌。” “若真的兵戎相见,你怎么办?” “我……” “真有意思。”赤凰看她回答不出,轻笑了声,又点了点头,问道,“但是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计划,还要我来帮你演一场一年之约的戏?” “人妖有别。如果事情并非我现在想的这样,如果我们还能活着,我希望他能忘了我。” “但是他会信吗?” “不管他信不信,只要我永不踏足地界就是了。” “好吧!”赤凰微微一笑,“现在就回北幽界吗?” “我想看看云瑶……”风凌叹了口气,“算了,来日方长。更何况现在青辰门也不是个什么好去处。走吧!” “怎么去北幽界?” “先去襄都城,我自有办法。” 第六十八章花舞 青辰山。 今日并无安排比试,因此青辰门各脉都在各自的山上休整,其他门派的人也各自在花舞苑中休息。只有姜易与秦无痕还有留在辰峦峰的弟子最早得知无极殿被袭的消息。姜易立刻命令辰峦峰一脉的弟子守住山门,严禁任何人上下山,并派人将此事告知其余两脉首座和李欣瑶。 等到姜易和秦无痕带着一众师弟赶到无极殿前时,宗敬玄在殿中传音,只命姜易和秦无痕入殿,其余一切人都在殿外等候。殿外的青辰门弟子听到宗敬玄声如洪钟,分外欣喜,却又感到一丝疑惑。姜易和秦无痕两人也是疑惑满腹,却又不敢怠慢,立刻走进无极殿中。 两人一进殿门,顿时被殿中的场景吓得不知所措。殿门边上扔着两柄剑,一旁躺着两个青辰门弟子的尸体。宗敬玄与景云两人脸色凝重,嘴角还留着血迹,坐在殿中各自调息疗伤。两人身边的地上还有两摊殷红的血迹。 “师尊!景师叔!”姜易和秦无痕两人立刻跑上前。 “姜易,你速速派人通知你陈师叔来此。另外,告知你周师叔,务必派人守在离火坛。” “弟子已经派人通知了两位师叔,想来他们会有准备。”姜易回道。 “嗯。好!”宗敬玄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看秦无痕,说道,“我受伤之事不许外传。无痕,你亲自去一趟雁鸣峰,通知南宫惠和南宫惜过来接你景师叔回去。” “是。”秦无痕看了景云一眼,点头领命,随即退下。 “禀告掌门,周首座和陈首座到了。”门外传来守门弟子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宗敬玄再度传音吩咐道。 陈雨歌和周沐风得了允许匆匆走进无极殿。两人显然是没想到宗敬玄会伤得如此重,当即脸色一沉。 “两位师弟,你们来了。” “宗师兄。景师兄。”陈雨歌和周沐风行了礼。 “把你们叫过来,主要有几件事。” “师兄尽管吩咐。”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现在近在咫尺。我和景师弟受伤的事承云门那边怎么该回答你们应该有数。” “自然。”陈雨歌和周沐风点点头。 “第二件事,论剑大会尚有最后两轮比试。我和景师弟受伤不便出面,还请两位师弟多承担些事务。” “师兄尽管放心。” 宗敬玄嗯了一声,脸色一沉,说道:“还有,在我养伤期间,门派事务暂由姜易代管,还希望两位师弟多助力。” 景云闻言脸色一变,在一旁却不好出声。 “这……”陈雨歌和周沐风面面相觑,随即应道,“是。” 姜易一听,低着头,神色复杂。 “姜易。”宗敬玄说道。 “在。” “门中事务有什么不懂的多请教你两位师叔。” “是。”姜易领命,“弟子定当竭尽所能。” “嗯。你先退下吧!我还有些事要和你两位师叔说。等无痕回来,你让他先在外面等着。” “是。”姜易行了礼,转身向殿外走去。 “哎!你不能进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外面怎么了?”宗敬玄望了望殿门外。 “我去看看。”姜易停下脚步,转身回道。 “嗯。”宗敬玄应了声。 姜易关了殿门,走到无极殿外,只见一个青衫男子正与守在门口的青辰门弟子纠缠。 “什么事?”姜易走上前问道。 “这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吵着非要进去见掌门。” “哦?”姜易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是谁?来此有何贵干?” “在下易青凡。有要事面见宗真人。” 姜易想了想,一时也记不起他是哪个门派的,便说道:“师尊与几位师叔在殿中议事,不便相见。阁下请回吧!” 易青凡看了看无极殿大门紧闭,周围的弟子也是神色凝重,想是宗敬玄受伤之事不假,也不便多说什么,问道:“那好,敢问承云门凌素长老在哪里?我要找他。” “凌素?”姜易想了想,说道,“凌素长老住在对面玉凌峰上的花舞苑。阁下还请自便。” “好。多谢。”易青凡道了谢,转身就走。 等到易青凡走远了,一众弟子围了上来问道:“大师兄,掌门伤势怎样了?” “并无大碍。”姜易回道,“师尊正在和三位师叔议事。我等在这里就行,你们若是无事就都先回去做事吧!” “是。”一众弟子见姜易这么回答也就各自散去了。 无极殿。 殿中只剩下宗敬玄、陈雨歌、景云和周沐风四人。等到姜易出去,陈雨歌和周沐风当即坐下给宗敬玄和景云疗伤。 “师兄,是何人将你们打伤?”陈雨歌问道。 “是离天宫的人。”景云回道。 “离……离天宫?”周沐风不是很明白。 “周师弟你整日在离火坛不曾出去,想必不曾听过有关离天宫的传闻。”景云轻笑了声,又说道,“陈师弟,这件事你应该知道一些吧?” “嗯。”陈雨歌点点头,心事重重,“不过我也只是听说。相传离天宫立门于千年之前,下辖两宗三门五派,其中派系复杂难分。这个门派极盛于六百年前,几十年后却突然消失。” 宗敬玄神色凝重,说道:“关于离天宫的事,世上少有人知道。虽说我见过离天宫用的符号,也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是离天宫的人。” “不过……掌门师兄,那个林承玄……”景云像是有话要说。 宗敬玄不屑地哼了声,说道:“来历不明,身手诡异。不知其在离天宫中是何身份。” “师兄,离天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陈雨歌问道。 “此事牵扯甚大,我们还需谨慎。等到论剑大会结束后立即派人查明这个林承玄的身份。若只是不出世的高人,那也罢了;若真是离天宫的人,我们再从长计议。” “呃……是!”三人见宗敬玄不肯说,也不好多问。 “不过掌门师兄。”景云还有些不解,“你为什么开始让姜易开始接手门派事务?” “怎么?你们有什么想法?” “不敢……”三人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宗敬玄脸色一缓,“凡事都要有最坏的打算,若是这林承玄真是离天宫之人,既然今日能闯进无极殿将我打伤,也许某一日就可以把我们这几个老骨头都杀了。但是青辰门不能没人延续下去。” 三人闻言连连称是。 “掌门师兄,我们并无此意。毕竟青辰门向来有门规,掌门之位自然是由辰峦峰一脉继承。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你受伤的消息恐怕整个青辰门上下都已经知道了。若是门派中有人不服怎么办?” “这就是我叫你们来的意思。”宗敬玄会心一笑,“此时承云门也在,若是姜易不能管好青辰门,也就不用想这个掌门之位了。相比丢脸面的事,我更怕选错人。” “掌门师兄这样安排也是妥当。”景云连连称是。 “算时间,无痕也应该回来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忙吧!”宗敬玄说道。 “也好。”陈雨歌和周沐风两人起身,行了礼。 “对了!”宗敬玄又吩咐道,“周师弟,即日起离火坛必须时刻有人看管。” “是。来之前我派了小徒夕宿留守离火坛。还请师兄放心。” “嗯。好!”宗敬玄略显满意,“你们先回去吧!” “是。师兄,告辞。”陈雨歌和周沐风匆匆离去。 等到两人出了殿门,景云问道:“掌门师兄怎么看无痕?” “无痕?”宗敬玄想了想,说道,“资质尚可,才识斐然。但总觉得并不适合接任掌门。不过若是姜易不能管好青辰门,无痕也未尝不可。” “掌门师兄明鉴。” “行了。就别和我耍嘴皮子了。等会儿无痕就回来了。你也回雁鸣峰好好休养。到时候论剑大会闭幕还是得出面,可别让承云门看了笑话。” “是。”景云应道。 堂堂一派掌门和首座在大殿被人袭击身受重伤,而袭击的人却毫发无损遁下山去。青辰门其余几脉首座都再三下令此事不准外传,但是不出半个时辰,其余几脉的弟子都知道了。 虽然青辰门并未陷入一团混乱,但宗敬玄立即下令由首徒姜易暂时掌管门派事务的消息却引起各脉弟子暗中怀疑。以前曾有掌门离山云游时由他人代管门中事务,但从未交由亲传弟子管理。毕竟门中其余三脉首座在位,未必会听从后辈的话。 虽有李欣瑶再三叮嘱此事绝不能在花舞苑中传开,但依然有好事之人嘴碎。不出半日,此事的前后经过在承云门弟子中开始暗中传开去。 花舞苑。祈风阁。 听闻有人执谢问川的信求见,凌素屏退了一众弟子,请人入房中密谈。凌素眉头紧皱,放下手中的信笺,打量着对面前的青衫男子。只见他虽是一身寻常打扮,却隐隐有些不染俗尘之意。易青凡看凌素有些不对劲,轻咳了几声以示提醒。 自感失礼,凌素连忙正了正色说道:“劳烦先生远来青辰山通知此事。” “凌长老不必客气。”易青凡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来时听闻宗真人被人袭击了,不知是否受伤。” “什么?!”凌素不敢相信,“此事青辰门还未通传。你确定?” “我去无极殿看过,但有弟子守着不让进入。不过听那几个守卫山门弟子的话,应是不假。” “多谢先生告知。”凌素笑了声。 “既然信已带给凌长老,我也就告辞了。”易青凡说罢就要走。 “先生请慢!”凌素喊住易青凡,“不知道先生来之前谢师弟有没有说过什么应对之策?” “并无。他只是让我转告凌长老与宗真人言明此事。不想我来迟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嗯。”凌素略有所思,“也罢!” “凌长老,告辞!”易青凡行了礼便要出门而去。 “师叔!”只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呼喊,立刻有个人影推门而入。 凌素和易青凡都吓了一跳,以为是有外人突然闯入,没想到却是萧胤。 凌素将手中的信纸掩在袖中,正了正色,问道:“萧师侄,怎么了?” 萧胤行了礼,一眼瞥到放在案上的信封,不禁起疑,又问道:“宗掌门被人袭击了?” “你是从何得知的?”凌素问道。 “这是真的?!”萧胤将信将疑。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凌素见他这般,不禁有些气恼。 “是!”萧胤自知有些失礼,连忙回道,“是几个师弟告诉我的。” “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不得而知了……可能……可能是青辰门弟子传的话吧!” 凌素神情严肃,说道:“无论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现在开始决不允许私底下谈论此事!” “是……”萧胤有些犹豫。 “另外,传话给你那几个知道此事的师弟,不准将此事宣扬开去。” “是。” “凌长老。此间事了,我还需尽快回去。”易青凡懒得听两人对话,又想起还要带话给柳荫,便告辞转身走出门外。 “他是……”看着易青凡离去的背影,萧胤问道。 “一个故友。”凌素回道。 “哦?”萧胤将信将疑。 “你先回去吧!将刚才我说的事办好。” “是!”萧胤不好多问,领命退下了。 等到萧胤一走,凌素立刻将信纸和信笺投入一边的香炉中焚毁。 花舞苑。摘星楼, 易青凡打听到了柳荫的住处,不料匆匆赶到后却是大门紧闭。几个巡视花舞苑的青辰门弟子告诉他,柳荫过了晌午就带着一群人去雁鸣峰等着看日落,至今未回。易青凡一时进退两难,也不敢在其余地方闲逛。绕了摘星楼走了两圈,他决定还是在附近等柳荫回来。不曾想一直到了二更天,柳荫才睡眼迷蒙带着两个人走回摘星楼。 看到远处灯笼的烛光映出三个人影,易青凡连忙喊道:“柳小姐!” “有人喊我?”柳荫环顾四周,无奈周围昏暗,看不清远处的情况。 “你是谁?!”周竟倒是看到了易青凡,立刻挡在柳荫身前。 “哎哎哎!等等!”柳荫喊住周竟,“这里是青辰门,还没有人敢在这里撒野呢!” “但是……景首座不是……”一旁的云瑶小声嘀咕道。 “别慌!”柳荫安慰道,又问道,“你是谁?” “在下易青凡,受谢问川之托来此,有两句话要跟柳小姐说。”他一边说道一边慢慢走近三人。 待到易青凡走近了,云瑶才认出来,惊道:“是你?” “你认识?”柳荫低声问道,“他是什么人?” “嗯。”云瑶点点头,低声道,“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之前在南陆有过一面之缘,他确实是谢公子的朋友。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哼!”柳荫有些不屑地抱怨道,“就会找人给我带话,自己倒是清闲。” 周竟小声提醒道:“小姐,要不要先进摘星楼?今日青辰门在找的人可能就是他。倘若不是,青辰门又发生了大事,我们在此谈话若是让巡视的青辰门弟子看到了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也是!”柳荫想起白天的事,点了点头,“倒是我疏忽了。既然如此,进去说吧!” 周竟上前与易青凡客套了几句,带着他进了摘星楼。 摘星楼。正厅。 柳荫屏退了一干仆役,又让周竟在外守着,只留下云瑶。她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谢问川有什么话托你带来?” “他托我传话,他暂时来不了青辰山,改日会亲自去柳州向你赔罪。另外,他请你照顾好云瑶姑娘。” “哦?”柳荫听了也没什么表情变化,说道,“赔罪就算了。真算起来,就这样的小事加起来,他可赔不起!至于云瑶,在我这里好好的。用不着他说,我自然会照顾好她。” “是是是!”易青凡早就听闻柳荫的性子,只能顺着她来。 “就这些?没有别的了?”柳荫问道。 “没了。” “呵!”柳荫不满至极,当着生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得咬牙道,“每次都这样!” 云瑶见两人不再说话,便问道:“敢问易公子,谢问川公子和凌姐姐现在在哪里?” “这个……说来话长。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一言难尽。” “哦?”听他这么说,柳荫开始担心起来。 “不过,两位请放心,现在他们都安然无恙。”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柳荫追问道。 “之前还在月鉴山,现在应该去别的地方了。” “月鉴山?”柳荫嘟哝了声,“之前不就是在月鉴山么?怎么又去那里?” “莫非是羽岚……”云瑶惊道。 “这个应该不是两位想的那样。”易青凡一时解释不清楚,又不敢让她们乱猜。 “那你倒是说啊!”这时,柳荫和云瑶出奇地一致。 易青凡挨不过两人的质询,将在南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两人。 “不是……怎么会……”云瑶得知风凌被宗敬玄所伤,不治身死却又化妖得而复生之事,一时失了神智。 “怎么会……”柳荫也是不敢相信,她看着易青凡,又问道,“此事闻所未闻,你说的是实话?” “千真万确。” 柳荫依旧是半信半疑,但看了易青凡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也就暂且相信了。 看到云瑶惊慌的样子,易青凡说道:“云姑娘她……” 柳荫看了看云瑶的症状,说道:“无妨。应该是今天有些累了。等会儿我给她煮一碗安神汤就行!” “那就好。”易青凡稍稍安了心。 “今日天色已晚,易公子匆忙前来应该还没找到住处。这摘星楼里空房还有一些,我现在命人给你收拾个房间。另外,明日就是两大门派一代弟子的比试。我想易公子应该想看看吧?” 此言正中易青凡下怀,也就不推辞,说道:“既然如此,多谢柳小姐了!” “不客气。”柳荫扶着云瑶回了房间,又命人收拾房间,准备被褥。 第六十九章清平 翌日清晨。摘星楼。 柳荫梳洗完毕从二楼暖阁下来,一眼看到站在厅中的易青凡,便上前打招呼:“易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易青凡闻声,立即转身行礼,回道:“托柳小姐挂念,昨夜睡得很好。” 柳荫听罢轻笑了声,说道:“这摘星楼原是玉凌峰首座的山阴别院。玉凌峰一脉消亡已有几百年,青辰门倒也没忘记这里,总有人负责扫洒修缮。” “柳小姐今日不去看论剑大会么?” “去。不过现在还早。辰时才开始。” “云姑娘呢?” “她啊?还在休息呢!”柳荫回头看了一眼楼梯,“昨夜她一直翻来覆去,天快亮了才睡着。她昨天还叮嘱我叫她起来的。唉!刚才看她睡着了,我也不忍心叫她。罢了,再过半个时辰我去叫她。” “柳姑娘说的是。” “易公子想是第一次来花舞苑吧?” “是。” “时辰尚早,要不我带你到花舞苑附近走走?” “这个……”易青凡面露难色。 “怎么?”柳荫觉着有些奇怪。 “不劳柳小姐费心,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也好。”柳荫想了想,点了点头,“玉凌峰东侧望潮台的云海可是青辰山一绝。出了摘星楼再往北有一片桃林,只不过现在不是花开的时候,恐怕没什么人会去。其它的地方住的都是其他门派的贵客。哎!对了,记得别去祈风阁。承云门的人住在那里,随便闯进去恐怕会惹来麻烦。” “好!多谢柳小姐指点。” “半个时辰后你来摘星楼等我们。” “好。”易青凡微微颔首,“柳姑娘,我先走了。” “嗯。”柳荫朝他笑了笑。 出了摘星楼,易青凡思来想去也无其他地方可去,又怕被承云门的萧胤碰上,转身朝着北面的桃林而去。 桃林。 易青凡并非为了看风景而来,在桃林中兜兜转转走了一圈,趁着闲功夫想着一些事。 “这位师兄……” 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易青凡惊醒过来。 “这位师兄……诶?你不是承云门的人?”女子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慌乱。 “在下易青凡,是随柳荫柳小姐前来青辰门的。”易青凡随口胡诌。 “哦……是这样……”女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敢问姑娘姓名。” “噢!在下卿忆凡。”女子慌忙报上名字。 “原来是陈首座的弟子,失礼。”易青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她,“敢问姑娘来此做什么?” 卿忆凡笑着回道:“师门惯例,弟子入门之后都要来此处打理桃林。只是今天正好轮到我。” “是这样……卿姑娘今日不用参加论剑大会么?” 卿忆凡作为陈雨歌的弟子,平时少与人语,淡漠惯了,这次遇到话多的易青凡,不免有些紧张,连忙回道:“不不不!等打理完这里,我还要赶去冬怀瀑布。” “哦?现在离辰时不到半个时辰了,姑娘可还来得及?” “啊?!”卿忆凡连忙抬头看了看天色,“遭了!来之前帮秦师兄拿东西耽搁了些时间。唉……” “若是卿姑娘不介意,我来帮你吧!” “好……”卿忆凡莫名有些羞怯。 此时将近入冬,桃林地上落满了残枝败叶。易青凡当即与卿忆凡一起收拾起来。 “敢问卿姑娘,这玉凌峰花舞苑之名是不是就出自这片桃林?”易青凡问道。 “嗯。” “卿姑娘见过这里的桃花开么?” 卿忆凡想起了什么,又怅然地摇摇头,说道:“不曾见过。” “哦?卿姑娘入门应该也有些时日了,怎么会没见过这里的桃花呢?” “桃花开的时候,师尊不让我来这里。” “奇怪?这花舞苑虽归辰峦峰所管,但是千霞峰弟子来此应也不受管制吧?” “嗯。”卿忆凡点点头,却不肯多说。 “莫非陈首座与这花舞苑有纠葛?” 卿忆凡想了许久,生硬地点点头,应道:“嗯。” “这倒是有趣。”易青凡见她不愿多言,也只能作罢。 “其实……”卿忆凡停下手,站在原地,望着东南望潮台的方向,“花舞苑的名字并不是青辰门取的。” “哦?怎么说?” “听雁鸣峰的一个师弟说,很久很久以前,应该是在有青辰门之前。这片桃林里住着一个妖,她的名字叫桃夭。后来……后来……”卿忆凡的眉头紧蹙,“后来,有个从东海来的仙人偶然到了这里。桃夭爱上了那个仙人,夜夜都为他在这片桃林里起舞。再后来,仙人离开了青辰山不知所踪。不知道等了多久,桃夭就在桃林里跳了最后一支舞。那之后,这里的桃林三年不曾开过花。” “这个故事……有些凄凉呢……”易青凡砸了咂嘴,看到卿忆凡有些出神,问道,“卿姑娘相信这个传说?” “信吧……”卿忆凡回过神来,笑得有些勉强。 “青辰门的人倒是有些意思。”易青凡看了看望潮台的方向,似乎有一个人影在那里。 “时辰不早了,我要去冬怀瀑布了。”卿忆凡说道。 “也是。”易青凡看了看天色,转头说道,“卿姑娘还是尽快去。” “好的。告辞!”卿忆凡行了礼,穿过桃林朝摘星楼的方向走去。 半个时辰后。摘星楼。 柳荫带着云瑶和周竟,站在摘星楼外。三人等了许久却不见易青凡的身影。 “奇怪。说好的半个时辰在这里等,怎么没人?”柳荫看了看摘星楼附近,都没有他的身影。 “莫非是被青辰门的弟子带走了?”云瑶猜测道。 “不会。”一旁的周竟应道,“此处离承云门弟子住所不远,若真有动静,恐怕凌素早就派人出来询问了。” “行了!先别猜了。必须找到他,我有些不放心。”柳荫打断两人的话。 “小姐你的意思是?”周竟试探性地问道。 柳荫刚想说什么,只听到易青凡从远处便跑边喊道:“柳小姐!” 来不及多说,柳荫吩咐道:“到时候看我眼色。” “是。”周竟显然是经常见到柳荫这样,也不多问,点头应下了。 易青凡跑到三人面前,有些异乎寻常的兴奋。 “易公子,怎么了?”柳荫看到易青凡的样子,不觉有些疑惑。 “无事。我只是去桃林走了一圈。” “哦?”柳荫半信半疑,也不多追问。 易青凡见气氛不对,连忙问道:“不知你们准备去哪处擂台观看比试?” “还未想好。不知易公子有何见教?”柳荫反问道。 “本想去天合林,只是路途遥远,恐怕来不及了。” 柳荫插着手,若有所思,说道:“去离火坛和冬怀瀑布的路都差不多,若是去千霞峰和辰峦峰之间的擂台倒是会近很多。” “不如去最近的……”易青凡刚说了一半,突然觉得云瑶和周竟的脸色有些古怪。 “没事。”柳荫勉强笑了笑,“就去最近的。” 云瑶和周竟都有些不解,但看见柳荫自己也同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四人一行过了长空吊桥,转而向西南而行。走了不多远,就听到远处出来阵阵喧闹。按照之前的规定,靠近辰峦峰一侧的是青辰门弟子的聚集地,而另一侧的千霞峰此时也已有不少承云门弟子围在那边。 不远处的人群围着一个不高的小台子,上面坐着的是本处擂台监督比试的陈雨歌和其他几脉的长老,却不见承云门的人。 “看来比试尚未开始!”云瑶望着人群,略显欣喜。 周竟拿出前两日送来的比试名册,看了眼又合上,说道:“在此处比试的第一场应该是姜易和陆羽。” “倒没来错地方!”柳荫露出满意之色,旋即又问道,“说起来,那日接我们上山的卿忆凡也是今日比试吧?” 周竟再度打开名册,看了看,点头应道:“没错。” “她在哪里比试呢?”柳荫追问道。 “这个……”说着周竟又要去翻名册。 “哎哎哎……真是……”柳荫看着周竟,有些气恼,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应该是在冬怀瀑布吧?”易青凡说道。 “对对对!”周竟连连应道。 “你怎么知道的?”柳荫忽地问道。 “只是听说,听说而已。”易青凡难掩脸上尴尬的神色。 “噢!”柳荫点了点头,也不追问。 “比试快开始了,我们还是快些走。”云瑶在一旁催促道。 “嗯。走吧!”柳荫收回思绪,应道。 四人还未走近,只听得虚空中传来一个声音,说道:“论剑大会两大门派一代弟子第一轮第一场比试,姜易对陆羽,现在开始。” 柳荫听到是陈雨歌的声音。看来陈雨歌并没有去自己亲传弟子比试之处的冬怀瀑布。陈雨歌的话音刚落,辰峦峰和千霞峰两侧同时跃出两个身影。在两个身影相互迅速接近之时,两侧的山上都爆发出一阵惊叹。 “哎!开始了!”云瑶闻声,立刻朝前跑去。 “唉!”柳荫叹了口气,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 周竟也不敢离开,护着柳荫往人群走去。柳荫回头看了一眼易青凡,只见他倒是没有心事,慢悠悠地走着,不时看看周围的风景,丝毫不担心会被青辰门弟子认出来。 柳荫一转头忽然找不到云瑶的身影,一时有些慌乱。 周竟在一边劝道:“小姐。这里也看不到什么,要不……我们还是去冬怀瀑布那边吧!还能赶得上后面几场比试。” “不必!”柳荫继续在人群中寻找着云瑶的身影。 “哎!柳小姐是想看他们的比试么?”一边的易青凡凑了上来。 柳荫随口应了句:“不是。” 易青凡忽地一笑,掏出扇子摇了摇。忽地一挥袖,在场的青辰门弟子的佩剑同时发出一阵震颤。 “怎么回事?”“哎!怎么了?”人群本在围观姜易和陆羽的比试,突如其来的怪异声响顿时引起一片慌乱。 “唰刷刷”的数十声,佩剑纷纷应声而出,在空中盘结围绕成一道剑阵。 “柳小姐?”易青凡喊了声。 “啊?”柳荫听到有人喊她,猛地一回头。 “跟我来!”说罢,易青凡拉着柳荫腾空而起,带着她来到剑阵之上。 “哎哎哎!”柳荫先是发出几声惊叫,随即适应了,稳稳地站在剑阵之上。 “柳小姐。此处风景可好?”易青凡笑着问道,也不顾地上那些青辰门弟子的呼喊声。 柳荫听着呼呼的罡风声,脸色有些发白,回道:“还好。” “那便好。”易青凡朝她笑了笑。 地上人头攒动,柳荫依稀辨认出云瑶的身影,高声喊道:“哎!云瑶!” “我去带她上来。” “好嘞!” 不出片刻,云瑶也被带到剑阵之上。此处高出地面十数丈,视野开阔不少。虽然离姜易和陆羽的比试之处尚有些距离,但远比地上看到的来得清楚。 姜易与陆羽正斗得如火如荼。虽然两人修为高低早有定论,但是高手间的对决依旧引人注目。两人交手数十次,互有得失。凡一方得势,则有本门弟子叫好,而另一侧则是一片唉声叹气。 输赢并无悬念,得失也不多计较。两人更多是在本门师兄弟面前展现一番自己的水平,于是缠斗一番后两人就各自使出绝招。虽说早有规矩,双方点到为止。不过念在两人皆是门派中翘楚,监督比赛的陈雨歌也就默认两人如此。众人等待多时,就等着目睹这一幕。 “擎云落日!”“九幽归天!” 听到空中两声轻吟,两人的身影几乎是同时化为一道白光向着对方疾速冲去。 “看!大师兄出手了!”“大师兄赢定了!”青辰门弟子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柳荫看的兴起,并未意识到危险来临。云瑶眉头一蹙,感觉到不对劲。 “轰”的一声巨响,姜易和陆羽迎头撞上,空中激起阵阵罡风。威力无比的剑气切碎了流云,从两人身边散开去,犹如绽开的烟花。 “不好!”云瑶大喊一声,随即拔剑封住周身。 “糟了!”还在地上的周竟也意识到了柳荫身边的危险,拔剑欲起。 “剑影清平!”易青凡手中的折扇掷出,化作一道屏障挡在三人面前。 剑气所至摧枯拉朽,然而撞到这纸扇化作的屏障之上时,却如泥牛入海,顿时不见了威力。 “那是……剑影清平?!”青辰门弟子中有阅历之人早已看出。 “他是谁?怎么会本门失传之术?”一时间,青辰门弟子议论纷纷。 青辰门弟子的躁动引起了陈雨歌的注意,随即他也注意到了空中的场景,顿时脸色大变,立即喊来几个弟子询问情况。 柳荫的脸色因为受了惊吓显得更加的白,她再度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身着青衫手执折扇之人,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了?”易青凡收了扇子,站在一边,一脸无辜。 “昨天开始,青辰门就到处找你。你本来偷偷住在我那里,现在又突然跳出来给青辰门看。什么意思?”柳荫知道他并无恶意,却也不得不提防几分。 易青凡倒是信心满满,笑道:“柳小姐不必担心我。我自有打算。” “哦?”柳荫冷笑了声,又叹了口气,说道,“一个德性,怪不得能做朋友!” “柳小姐眼力非凡。”易青凡正色道。 柳荫有些气恼,却又不得不说道:“哎哎哎!我告诉你啊!等会儿别说我认识你,我可不想惹麻烦。” “柳小姐放心。” “嗯。”柳荫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了,下去吧!陈雨歌估计到处找你呢!” “是。”说罢,易青凡拉起柳荫朝地面而去。 云瑶见他们如此,也不明其中所以然,只好跟着下去。三人一离开,剑阵随即解体,数十柄剑失去控制,纷纷落回地面。 第七十章地牢 易青凡带着柳荫落到地上,周竟随即上前护住柳荫。 “哎!”柳荫喊了声,朝着周竟摇头示意不必过度担心。 周竟也不解柳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是她的吩咐,只好照做。另一边,陈雨歌已尽数知晓之前发生的事。他吩咐了几句,离开座位,带着两个弟子赶往柳荫和易青凡所在之处。众弟子见到陈雨歌过来,纷纷行礼。陈雨歌面色凝重,吩咐他们去看看姜易如何。众人不明所以,加之想到姜易刚刚才小胜一场,纷纷跑去探看。陈雨歌看众人散去,倒也安心了几分。 “柳小姐?”陈雨歌看到柳荫有些意外,然而转眼瞥到云瑶,不禁问道,“你是来找欧阳菀玉的?” “啊?”云瑶没想到会有人在此处提起欧阳菀玉,有些不知所措,随即点头应道,“嗯。” 陈雨歌脸色有些凝重,低声说道:“嗯……等会儿我会找人带你过去。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 “怎么?”云瑶有些不解。 “这……”陈雨歌欲言又止,“此事说来话长。到时候会有人和你解释。” “这样吧!云瑶,我陪你去。”柳荫看到陈雨歌过来,本想抽身,见状也就提议陪着云瑶去。 陈雨歌听说刚才之事与柳荫有关,但又不是很想惹上柳荫。见她要走,陈雨歌也就顺势命边上的弟子带着他们前往定云峰离火坛。 “既然如此,陈首座,我们先告辞了。”柳荫走前还不忘朝着易青凡做了个鬼脸。 陈雨歌轻咳了几声,装作是没看见。等到两人走远了,陈雨歌才转过头来看着易青凡。 “不知陈首座有何见教?”易青凡看着陈雨歌的神色,心中有了大半把握。 “阁下是何人,来我青辰门又有何贵干?” “在下易青凡,不过是来青辰山一睹论剑大会盛景。却没想到青辰门竟是如此待客。” “易青凡?”陈雨歌思索了一番,又说道,“请阁下暂时前往千霞峰流云殿小坐。待我主持完这边的比试再行详谈。” “好!”易青凡也不多说什么,当即应下。 陈雨歌见他同意,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示意身边另一名弟子带着易青凡前往流云殿。待到易青凡离去,陈雨歌环顾四周,发觉并未引起众弟子注意,也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回到台子上自己的座位去了。 柳荫带着周竟和云瑶跟着引路的弟子朝人群外走去,却正好碰上了从冬怀瀑布回来的卿忆凡。 “见过卿师叔。”引路的弟子立刻上前行礼。 “嗯。”卿忆凡精神不振,朝着那弟子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 “卿姑娘这是刚比试完回来?”柳荫笑着问道。 “嗯。” “胜负如何?”柳荫又问道。 “输了。”卿忆凡神色沮丧。 云瑶不知她底细,也有些好奇她的修为究竟如何,便问道:“不知卿姑娘的对手是……” “是萧胤吧?”周竟又掏出那本名册翻了起来。 柳荫看着周竟的样子,感觉有些丢脸,忍着气转头对卿忆凡说道:“既是萧胤,输赢之事卿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 “嗯。”卿忆凡依旧是那股不冷不热的样子。 柳荫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忙说道:“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好。”卿忆凡朝着众人点了点头,“我也要去向师尊复命。” “告辞!”柳荫堆起一脸笑,转身带着众人离去。 定云峰。离火坛。 离火坛前正围着大群弟子观看秦无痕和柳芸晨的比试。此刻负责离火坛前擂台的是正巧轮空的林夕宿。青辰门几大首座本应都去监督比试,但是唯独周沐风没有前去。毕竟,他最首要的职责就是守卫离火坛。 从外看去,离火坛呈圆筒状,由青灰色巨石砌成,共有三层,逐层缩小,最低层高约四丈,其上两层低矮。无论怎么看,离火坛的风格与周围格格不入,倒是有一些南陆的风格。作为青辰门禁地,外人难以得知其中详情,若不是此时擂台设在离火坛前,纵使本门弟子也不敢擅自靠近。引路的弟子带着三人从远处绕行到离火坛门前,通禀了周沐风之后随即告辞离开。 “小姐究竟怎么了……”站在门外的云瑶忐忑不安。 “别急,进去就知道了。”柳荫安慰道。然而她心中却比云瑶更焦灼,陈雨歌当时的表情并不简单。 离火坛的大门开了一条缝,其中传来声音示意三人进去。柳荫回头看了一眼擂台那边,见并无人注意,随即闪身进了大门。三人刚进去,离火坛的大门又紧紧关上了。 待到三人适应了离火坛中的昏暗,才看清周围的景象。本以为离火坛共有三层,没想到仅有一层。离火坛中光线昏暗,也没有点烛。但是周围的石壁上不知涂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竟发出隐隐的青光。借着墙壁上发出的青光,勉强可以看清离火坛中的陈设。离火坛中空空荡荡,并无长物。正中央的空中悬浮着一个被铁链捆缚的泛着明黄色光芒的东西。粗实的铁链分作八条,各自散开去连接着周围的石壁。借着明黄色的光芒,三人隐约看到最上两层的石壁上刻着从未见过的奇特符号,也隐隐泛着淡淡的光芒。 “三位初来此地,恐怕是吓到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从离火坛中央传来。 “周首座,有礼了。”柳荫知道周沐风并非等闲之辈,老老实实行了礼。 周竟和云瑶见一向霸道的柳荫都上前行了,也只能照做。 “嗯。”周沐风应了声,走到三人面前,“你们是来见欧阳菀玉的?” “是。”云瑶上前回话,“敢问周首座欧阳小姐现在何处?” “她……”周沐风突然顿了顿,神色古怪,“她就在后山的地牢。” “地牢?”云瑶一时摸不着头脑,“你们把她怎么了?” “这个……说来话长。你们先跟我来吧!”说罢,周沐风带着三人从后门走出离火坛,朝着定云峰北侧走去。 柳荫最初只是对欧阳菀玉的境遇感到不解,然而现在心中又多了一些疑问。不过这些终归都是心中所想,她也不敢明着问周沐风,只好先示意云瑶和周竟跟上,看看一会儿周沐风怎么说。 后山。地牢。 地牢位于定云峰后山一处略显宽阔的山坳之中,岩壁上黑黝黝的山洞便是地牢入口。入口边上有一块残碑,风雨剥蚀之下,早已看不清上面的字迹。此处地牢自青辰门肇建就存在,以往作为关押触犯门规弟子之用。后来,念及刑罚深重不宜滥用,五脉首座皆有意将其废除,故而修改门规。时至今日,触犯门规者,轻者禁足数日,重者直接杖责逐出门派。因此,几百年来此处地牢渐渐荒废。 柳荫三人之前从未听说过青辰门中还有这般地方,初次见到,也是分外惊讶。 周沐风注意到三人的神色有变,轻咳了两声,说道:“三位请跟我来!” “好。”柳荫见此情形,不敢多问,低声应下了。 周沐风在前面引路,带着三人走进山洞之中。山洞明显有人为修葺的痕迹,地面以及周围的洞壁都被仔细打磨过。入口处一段,沿途每隔五步的洞壁上都有预先凿好用来放置蜡烛的石龛。因此,走在其中并不显得昏暗。山洞主道依着定云峰山势而建,西侧的石壁上开了几个不大的窗口,白天阳光还能够照到山洞之中。此外,这个山洞中还有数条岔路,应该是通向山体深处的地方。 三人一面赞叹这个地牢设计建造之人的手笔,一面紧跟这周沐风,生怕在其中迷了路。周沐风带着三人沿着主道走到底,来到一处不大的石室外。 “三位,还请有所准备。”周沐风嘱咐道。 “好。”云瑶听周沐风的语气,似是极为严重,不敢怠慢。 “周首座。试剑山庄之事发生到如今已经一年。青辰门若是知道其中缘由,为何还要隐瞒此事?另外,当初我曾给欧阳小姐诊过脉。以她的状况,若住在此地牢中,不过数日就会要了她的命。莫非……” “一言难尽。你们进去一看便知。”说罢,周沐风伸手打开石壁上的机关。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石室的大门应声而开。三人走进石室之中,面前摆着一张木桌,上面还放着未曾收拾的食盘。右侧有一道铁栅,其上贴了不少符箓,靠近里侧开着一扇小门。 云瑶转过身,只见铁栅另一侧的角落里,瑟缩着一个人影,“她是……” “欧阳菀玉。”周沐风答道。 “什么?!”柳荫很是不解。 云瑶走近铁栅,想仔细看看她。 “别靠近!”周沐风上前拦住云瑶。 一阵金属摩擦声突然响起,瑟缩在角落里的欧阳菀玉突然跃起,出现在铁栅之前。周竟立即反应过来,挡在柳荫身前。 “怎么会这样?!”柳荫惊诧不已,后退了两步。 欧阳菀玉的双手双脚皆被铁链捆缚,四条铁链一直延伸到石壁上。她的脸上一大半已被青红色的纹路侵蚀,眉心处有一个青色的印记,双眼瞳仁泛着红光。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柳荫伸手挡开周竟,走上前仔细看着欧阳菀玉,“她谁都不认识了?” “无痕师侄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 “怎么会……怎么会……”云瑶一时无法接受,慌乱中跌坐在地。 “你们看到的她已经魔化了。”周沐风叹了一口气。 “魔化?那是什么?”柳荫一面扶起云瑶,一面问道。 “她被魔气浸染,已经失去了人性,沦为了下等魔物。” “魔气?又是哪里来的魔气?”柳荫又问道。 “神魔大战之后魔族就从世间消失了。”周竟倒是知道一些有关魔族的往事,“传闻南陆有一部族,名为血魔族。他们是上古之时人族与魔族交姌所生下的后代,为人魔两族不容。然而血魔一族覆灭已有千年,她怎会与千年前覆灭的血魔一族有联系?” “神魔大战什么的都不过是传说罢了!”柳荫全然不信。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周沐风有些无奈。 “血魔族……”云瑶喃喃自语。 柳荫见云瑶出神,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料云瑶并没回答她,转而问周沐风:“上官瑾在哪里?” “那个小姑娘住在人少的千霞峰。具体的你可以去千霞峰问陈师兄。” “那小丫头没事?”柳荫好不容易记起了上官瑾,“去年匆匆见了一面,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她并无大碍,只是不愿意和人说话。”周沐风说道。 “哦?”柳荫若有所思,“也好!在这里我也看不出什么,不如去千霞峰走一趟。” “也好。柳小姐请便!” “周首座,我可能还要来这里一趟。到时候还要麻烦周首座了。” “无妨。若我不在,柳小姐可以找我夕宿徒儿。” 柳荫一笑,说道:“那就谢过周首座了。” “柳小姐客气了。” “我们先走吧!”柳荫招呼周竟和云瑶。 “好。”两人应声,跟着柳荫向外走去。 山坳。 到了山洞外,柳荫深吸了一口气,喊道:“在里面真憋死我了!” “小姐,我们这就去千霞峰?”周竟问道。 “啊?千霞峰?”柳荫回过神来,“再说吧!” “你不去找小瑾?”云瑶问道,语气中有些不满。 “暂时不去。”柳荫一脸不在乎。 云瑶见她完全没有这个打算,也不争辩,说道:“你不去我去。”说罢,朝着来时的小路走去。 “哎哎哎!”柳荫一把拉住她,“我说你怎么就这么犟?!” “我知道你不想牵扯进这件事。”云瑶甩开柳荫的手,依旧是一脸不满。 “我看你平时想的都挺周全的,怎么现在犯糊涂?” “你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觉得青辰门既然问了上官瑾,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嗯?” “她既然什么都不肯说,要么她不知道,要么她觉得青辰门和此事有关。” “嗯。” “假如说青辰门和此事有关,而上官瑾知道一些什么秘密还有利用价值,欧阳菀玉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 云瑶沉默了一会儿,只能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去问上官瑾完全没用。” 云瑶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有些沙哑,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周沐风说的有点意思。血魔族我是闻所未闻,也无从查起。不过,我们可以去问问秦无痕。既然他是第一个找到欧阳菀玉的人,问问他当时的情况,也许会有所发现。” “血魔族……”云瑶若有所思。 “对了,说起来,你刚才在地牢里就这么说。怎么,你知道?” “听人说过一些。血魔族和玄晖圣教有些关系。” “谁?”柳荫把能想起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说道,“哎!别是她吧?” 云瑶知道柳荫说的是谁,也就点了点头。 “我……”柳荫有些气恼,“行行行!这次算他赢了。” “怎么了?” “哼!”柳荫有些不屑,“那个易青凡来时不是说了嘛,她和谢问川之前在南陆。我找到谢问川就能找到她。” “但是……他赢了是什么意思?” “我就和谢问川打了个赌,他说我这辈子肯定会有求于他。我算了算他给我添的乱和给我帮的忙,似乎……不会输吧?!” “也是……”云瑶哭笑不得,只能应了声。 “哎!不管了,先去找易青凡。让他带个话去南陆可比我亲自跑一趟省力多了。” “好。就听你的!”云瑶左思右想也别无他法,只好答应。 “走!去看看他被陈雨歌训得怎么样了!”柳荫心中暗暗窃喜。 第七十一章云悠(一) 辰峦峰。 三人匆匆赶回之前看比试之处。此时人群大多已经散去,陈雨歌也不见了踪影。 柳荫随手抓住一个正准备离开的青辰门弟子,问道:“刚才那个穿着青衫拿着扇子的人呢?” “不……不知道!之前还在和陈首座说话的,现在……不……不见了。”那个弟子显然吓得不轻。 “你说什么?不见了?”柳荫气急败坏,“我就走了这么一会儿。真的是!” “三位有什么事么?”三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三人闻声转过身,只见说话的是青辰门大弟子姜易。 “原来是……姜……”说着说着,柳荫才发觉不知该怎么称呼姜易。 “原来是柳小姐。”姜易这时才注意到她是柳荫,“叫我姜易就行。” “啊!好!”柳荫接着问道,“你看见过之前那个身着青衫手拿折扇的人吗?” 姜易想了想,说道:“他和陈师叔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有一个师侄带着他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柳荫追问道。 “不清楚。” “啊?”柳荫甚是不解,“你确定他走了?!” 姜易连忙摇了摇头,显然他是第一次和柳荫交谈,被她的气势吓到了。 “嗯?”柳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姜易赶紧说道:“柳小姐不妨去千霞峰问问陈师叔。” “也是。”柳荫一脸无奈,“多谢!” “不客气。在下告辞。”姜易提着剑匆匆离去。 “这倒好!还是得去千霞峰一趟!”柳荫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赶着身后的两人,“走吧走吧!” 千霞峰。流云殿。 三人风尘仆仆赶往千霞峰,却被两个守卫流云殿的弟子挡在门外。 “陈首座刚回来,现在不便见人。”其中一个弟子回复柳荫。 “真让人着急!”柳荫在殿门外来回踱步,“看样子是赶不上回花舞苑用午膳了。” 云瑶和周竟还有两个守门的弟子对柳荫的这个重点感到一丝惊愕,但又不敢说出来。 “三位不妨用过午膳之后再来。”守门弟子硬着头皮说道。 周竟和云瑶用一种佩服的眼神看向那个弟子。 “我……”柳荫一时无语,气得脸色有些发青,“怎么?就你话多!” “三位若是不嫌弃,不如就在千霞峰用膳吧!”三人身后传来卿忆凡的声音。 “卿师叔。”两个守门的弟子见到来人立刻行礼。 柳荫转过身,笑道:“卿姑娘。” “三位,师尊刚回来不久,恐怕是有些累了。”卿忆凡解释道,“三位不如就在千霞峰用午膳吧!” 柳荫有些难为情,低声说道:“这个……你们修道的不都是不食人间烟火么?难道千霞峰也有像花舞苑那样的厨子?” “厨子倒是没有。只是师尊刚回来的时候就吩咐我等会儿做饭招待客人。既然要开伙,也不妨多几个人啊!” “千霞峰有客人?”柳荫问道。 “嗯。” “哦?倒是稀奇。”柳荫低声嘟哝了声。 卿忆凡微微一笑,伸手示意,又说道:“三位请先随我来吧!” “好。”柳荫应了声,又示意云瑶和周竟跟上。 千霞峰顶甚是开阔,由茂密的竹林隔作了三处。中央矗立着流云殿,两侧及殿后都是清一色的平房。过了中间隔断的竹林,东侧和西侧分别是青冥阁和弈剑楼。 卿忆凡带着来到流云殿东侧的平房中,这里也是千霞峰一脉弟子们的住处。她安排三人暂时在空的房间里休息,随即去准备饭菜。柳荫是个闲不住的人,再加上初来千霞峰,自然不会安静地坐着。她一个人跟着卿忆凡忙前忙后,问东问西,只是卿忆凡大多是嗯啊作答。到后来走得累了,柳荫索性坐在厨房的灶口前看着卿忆凡忙碌。 “这千霞峰好冷清啊!”柳荫感抱怨道。 “嗯。”趁着等饭熟的空闲,卿忆凡应了声。 “哎!卿姑娘,你是不是在千霞峰憋坏了,怎么也不见你说什么话?” 卿忆凡不作声,摇了摇头。 柳荫看她寡言少语,只能自找话题,说道:“话说,卿姑娘,你是怎么拜入陈首座门下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 “什么?”柳荫感觉卿忆凡身上奇怪之处越来越多。 “我现在只能想起入门之后的事。之前的事,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失忆了?”柳荫微微一愣。 “不知道。”卿忆凡摇摇头。 柳荫对上卿忆凡这个闷葫芦,自讨没趣,嘟囔了声:“青辰门奇奇怪怪的事还真多。” 卿忆凡掀开一边的锅盖看了看,说道:“差不多好了。” “哎!好好好!”柳荫听到饭熟了,有些兴奋,“我等了好久了!” “柳小姐,你在外间先坐一会儿。”卿忆凡笑了笑,又说道,“等我收拾一下,再去把云姑娘他们还有另一个客人请过来。” “对了,那个……他是谁啊?”柳荫问道。 “我也不曾见过。听到师尊吩咐我就直接过来了。” “噢!”柳荫若有所思,“你先去吧!” 卿忆凡微微一笑,将碗筷都分好,出门而去。柳荫看了看周围,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看四下无事可做,她也只能往厨房外间走去。云瑶和周竟不过片刻就来了。但碍于还有客人,三人也不好先开动。 “这千霞峰也是冷清!这么多房间都空着。”云瑶说道。 “陈雨歌只有卿忆凡这么一个徒弟。这千霞峰就连巡视守卫的弟子都是雁鸣峰派来的。怎们会不冷清?”柳荫随口说道。 “也怪不得卿姑娘不爱说话。”云瑶感叹了声。 “我看她甚是古怪。也不知道陈雨歌怎么会收她当徒弟的。” “小姐,在这里说这话有些不妥吧……”周竟在一旁提醒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柳荫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接受了周竟的意见。 “我说这千霞峰怎么还会有人来。原来是柳小姐啊!”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易青凡?”柳荫有些惊愕,“原来他来这里了!” “他怎么会来这里的?”云瑶小声问道。 “陈雨歌什么意思?!”柳荫有些不满,“他怎么还成了贵客?!” “既然他也在这里,小姐不如将事情与他说了。”周竟小声说道。 柳荫一阵思索,说道:“我心里有数。” 正说着,易青凡手持折扇,走了进来,说道:“哎呀!不知柳小姐怎么会来千霞峰的?” “哎!我也想知道易公子是为何来千霞峰的。”柳荫毫不示弱,“莫非是这千霞峰上别有风光?” “青辰山这灵山秀水,总不能白来了这一趟。我就是四处看看,四处看看而已。” “噢!”柳荫故作惊叹,用力点了点头,“四处走走,到地方了还有人做饭。啧啧!这待遇可比我好多了。” “是是是。”易青凡连连点头。 “甭废话!”柳荫脸色瞬间一沉,右手一拍桌子,“麻利地吃饭。本小姐一会儿还有要事!” “好好好。”易青凡自知说不过柳荫,也就不再多嘴。 卿忆凡、云瑶和周竟三人原本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听闻柳荫吩咐,立刻乖乖听话,埋头吃饭。几人用膳时也不敢多言,总算是安安静静度过了一小段时光。饭毕,几人帮忙收拾了一阵。 待到收拾妥当,卿忆凡对正在休息的几人说道:“几位且随我来。” “我们?一起?”柳荫指了指易青凡。 “嗯。”卿忆凡不知柳荫和易青凡的纠葛,愣愣地看着两人,“开饭前师尊吩咐的。” “行行行!”柳荫有些不耐烦,“快走!” “请随我来。”卿忆凡立刻上前带路。 千霞峰。流云殿。 流云殿虽为千霞峰主殿,但内中陈设却颇为简陋。也许是并无外人常来,此处与千霞峰其他地方一样,都透着一丝寂寥。卿忆凡带着四人走到流云殿边上,正看到远处秦无痕从流云殿中走出。卿忆凡正疑惑辰峦峰的弟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就看到他御剑而去不见了踪影。 “那是秦无痕?”云瑶问道。 “是秦师兄。”卿忆凡点了点头,“他怎么会来这里?” “卿姑娘怎么会这么说?”柳荫感到有些奇怪。 自知有些失态,卿忆凡定了定神,摇摇头说道:“无事。” 柳荫看她这样,知道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追问。 “你们随我来。”卿忆凡说道。 “好。” 卿忆凡带着四人走到流云殿门前,禀告道:“师尊,他们来了。” “进来吧!”随着殿内传来的陈雨歌的声音,流云殿大门应声而开。 “几位请进。”卿忆凡伸手示意。 “多谢。”柳荫说道。 待到四人都走进流云殿内,卿忆凡站在门外行礼,说道:“弟子告退。” 柳荫几人正疑惑卿忆凡怎么不进来,身后流云殿大门就重重关上了。 玉凌峰。花舞苑。 因上午比试刚结束,花舞苑中此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秦无痕拿着一个布包等在花舞苑外,迟迟不见等的人出现。 “秦师兄!” 秦无痕听到有人在背后喊他,转身一看,竟然是南宫惠,不禁疑惑道:“惠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今天轮到我值守花舞苑。”南宫惠看了眼秦无痕手中的布包,露出一丝坏笑,“怎么?秦师兄又来给欣瑶师妹送东西?” “前两日下山一趟,弄了些小玩意儿,这不想着送给师妹们送过来嘛!” “哦?”南宫惠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无痕,“这么说,秦师兄也给我准备了?” “是是是!自然是准备了。”秦无痕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支木簪和一块绿玉交到南宫惠手中,“本来还想找两个盒子装起来送去雁鸣峰的,这下倒是显得有些小气了。” “这是……”南宫惠看着手中那两样东西,分外欣喜,“南陆的千年乌木和水沉石!” “这木簪是送你的,另外的是送给惜师妹的。还要劳烦你带去雁鸣峰了。”秦无痕笑道,“惜师妹底子差,这水沉石有助益修行。” 收了重礼,南宫惠有些不好意思,谢道:“千年乌木世上罕有,这水沉石更是难得。秦师兄找这些恐怕费了不少心思。我替妹妹谢过秦师兄了!” “师妹客气了!”秦无痕最上说着,眼睛却看向花舞苑内。 “行啦!欣瑶师妹估计正在忙呢!”南宫惠看出秦无痕的心思,说道,“对了,秦师兄怎么不直接进去找欣瑶师妹呢?” “里面毕竟有承云门的人,再说我今日并非值守此处,进去恐生闲言。”秦无痕面露难色。 “哎!”南宫惠忽然想起什么,“秦师兄,莫非是你把承云门的柳芸晨打伤的?” “算是吧?!”听到南宫惠提起此事,秦无痕不免一阵尴尬。 南宫惠当即明白秦无痕的意思,说道:“秦师兄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找欣瑶师妹!” “多谢师妹了!”秦无痕立刻道谢。 南宫惠点了点头,走入花舞苑。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秦无痕就看到李欣瑶走了出来。 “秦师兄?”李欣瑶之前正忙着差人四处找柳荫治疗柳芸晨的伤势,此时看到秦无痕出现在花舞苑不免有些担心,“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嗯。” 望潮台。 玉凌峰东侧的望潮台和雁鸣峰西侧的凌云亭是观赏青辰山日出日落最佳的地方。而此时刚过午时,望潮台空无一人。李欣瑶带着秦无痕避开他人的视线一直跑到此处。 “出了这样的事你怎么还敢来花舞苑!”一张口,李欣瑶就一阵劈头盖脸的责备。 “前两天下山,我给你找了一样好东西。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空,这不就给你带过来了。”秦无痕毫不顾及李欣瑶说的话。 李欣瑶面色焦灼,看着秦无痕,随即又怒道:“你下手太重了吧!?柳芸晨的伤势我已经看过了。凌素已经准备将此事告到师尊那里去了。如果师尊知道会怎么样?!” “我无所谓啊!”秦无痕一脸不在乎。 “师尊宠你,我知道。”李欣瑶沉下气来,“但是你应该知道明日的比试,你对阵的可是萧胤。到时候他会用什么手段你可要想清楚!” “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办?更何况她是中了毒才不敌我的。” “中毒?”李欣瑶神色一变,“是你做的?” “你觉得是我做的?”秦无痕反问道。 “不是你最好。”李欣瑶面色微红,显然正在气头上,“要是师尊罚你了,你可别指望我会去照顾你!” “我想你会来的。”秦无痕笑了笑。 “哼!对牛弹琴!”说罢,李欣瑶气鼓鼓地跑了开去。 趁着她走过自己身边,秦无痕将手中的布包塞到李欣瑶手中。李欣瑶也并未拒绝,抱着布包跑向花舞苑。秦无痕看着她离去的背景,不禁笑了笑。 祈风阁。 凌素以及一众弟子围在柳芸晨房门外,唐琳和几个二代女弟子留在房内照顾受伤的柳芸晨。 陆羽率先说道:“师叔。青辰门下如此重手显然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此事就算知会了宗敬玄也没用!” 凌素心中思虑万千,不暇顾及陆羽的话。 “青辰门真是可恶!”周亦欣虽然对青辰门不满,但更关注柳芸晨的伤势,“柳大小姐究竟去哪里了?李欣瑶派人找了那么久怎么还没来?” “你们先冷静下!”萧胤打住众人的议论,又说道,“柳师妹虽然并无性命之忧,但我们当务之急是找到柳荫。听说今天她在辰峦峰出现过。我们现在分头去找她,务必尽快带她过来给芸晨师妹疗伤。” 几人难抑心中气愤,但顾及柳芸晨的伤势,不得不暂时同意萧胤的提议,说道:“好!” 萧胤当即分派众人前往其余四峰方寻找柳荫的下落。 第七十二章云悠(二) 千霞峰。流云殿。 陈雨歌请四人坐下,随即问柳荫他们:“三位是为了欧阳菀玉的事来的?” “嗯。”柳荫点了点头,“还请陈首座告知其中详情。” “你们来的正好。”陈雨歌拿出一大块晶莹剔透的琥珀交给柳荫,“这是无痕前两日从南陆带回的东西。” 柳荫看到琥珀中有一个空洞,一只黄豆粒大小的虫子正在其中爬动。她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易青凡看到柳荫手中的东西,惊道:“这是……食魂虫?” 陈雨歌看了眼易青凡,不动声色地说道:“之前我怀疑欧阳菀玉是被食魂虫附体,就派无痕前往试剑山庄仔细搜查。但是未发现有食魂虫的踪迹。半月前,我又得到消息,南陆有食魂虫出现。我又派无痕前往南陆,在白石城西北的山中找到了这只活的食魂虫。虽然暂时还无法确定食魂虫是怎么到的试剑山庄,但是根据古籍和她的症状来看,她极有可能是被食魂虫附体了。” “等下,陈首座你这么说……难道还是不能肯定食魂虫就是罪魁祸首?” “嗯。” “怎么会?”柳荫甚是不解。 陈雨歌说道:“食魂虫是下等魔物,神魔大战后并未随魔族大部前往异域。在神州各处都曾有过食魂虫出现的记载,也有不少驭使其的方法。故此,世间也流传有相当多被食魂虫附体后的症状。” “这么说可能是有人要暗害欧阳菀玉了?”柳荫愈发好奇,“食魂虫究竟有什么奇特的能力?吞噬魂魄吗?” “对。”易青凡解释道,“食魂虫附体人之后会吞噬人的三魂七魄。随着魂魄被吞噬,人会逐渐变得麻木,陷入昏迷直至失去意识。等到魂魄全失,人却未死,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当然,若是能封住其中的食魂虫不再脱离人体寻找新的食物,借助控制食魂虫也就能控制被附体的人。” “但是欧阳菀玉完全不是啊?!” “这也是我们感觉奇怪的地方。”陈雨歌皱着眉,也是不解,接着说道,“欧阳菀玉身体里的魂魄残缺不全,但是她的种种表现却又与记载相悖。两年前我在外云游之时我也曾遇到类似之事,当时也曾推断是食魂虫。而今日欧阳菀玉的情形与我当日所闻有相似。姑且只能猜测是食魂虫。” 云瑶看一群人陷入思索却不得答案,便问道:“陈首座,敢问上官瑾是不是在千霞峰?” “嗯。”陈雨歌点点头,“事有古怪,我们不敢张扬,也不能让她离开。她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受到了惊吓。其中详情我问过多次,她没有说一个字。” “哦?”柳荫将信将疑,结合之前的判断,初步有了思路,“陈首座,我想去看看上官瑾。” “可以。”陈雨歌当即答应,“她现在住在千霞峰弟子的住处。你们让忆凡带你们去就行。” “多谢陈首座!”柳荫谢过陈雨歌,带着人起身出门。 “这位易先生,我有些事想问你。”陈雨歌突然说道,“麻烦你再坐一会儿。” “有好戏看了。”柳荫轻笑了声,示意周竟和云瑶跟上。 云瑶回头看了看易青凡,神情古怪,随后跟着柳荫出门而去。 等到三人出去,易青凡又回到坐处,说道:“不知陈首座有何见教?” 陈雨歌脸色铁青,问道:“你为何会本门失传之术‘剑影清平’?” 易青凡倒是不意外,笑着回道:“既是失传之术,陈首座又是如何确定?” 流云殿外。 柳荫走到门外,伸了个懒腰,一转头发现卿忆凡站在门边。 “哎!”柳荫吓了一跳,“卿姑娘你怎么来了?” 卿忆凡朝柳荫笑了笑,说道:“我来带你们去看上官瑾。” “噢!”柳荫不觉意外,“那我们走吧!” “请跟我来。”卿忆凡上前带路。 等走到离流云殿稍远处,柳荫忽然问道:“云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啊?”与她并行的云瑶正在想心事,听到柳荫这么问,立刻惊得回过神来,“怎么了?” “没什么!”柳荫却不追问,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卿忆凡带着三个人来到自己的住处,指着院落最里的房间说道:“上官瑾就住在那里。你们进去的时候务必轻声。她不喜欢被人打扰。” “知道了。”柳荫嘴上答应着,心中忍不住推测起上官瑾的情况。 “我就不打扰几位了。如果有什么需求,直接喊我。我在这里等三位。”说罢,卿忆凡行了礼,退到一边。 柳荫看了看云瑶和周竟,耸了耸肩,伸手示意他们跟上。 上官瑾房中。 三人轻声推门而入,一股带着霉变味道的阴冷气息迎面而来。房中两扇窗紧闭,光线昏暗。柳荫看了,皱着眉,走到门边的窗户边上,伸手准备打开。 “别碰!”房间角落里传来少女的声音。 “嗯?”柳荫闻声转过身,望着声音发出的地方。 “上官瑾?”云瑶轻唤了声。 上官瑾听出了云瑶的声音,声音有些颤抖,问道:“云姐姐,是你么?” “是我。”云瑶的声音也有些颤抖,眼眶中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三人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上官瑾发出的。柳荫伸手推开面前的窗,久违的阳光照了进来,房中渐渐有了暖意。上官瑾缓缓走到三人面前。云瑶定睛一看,只见她肤色苍白,应该是长时间不见阳光造成的。 “真的是你……”上官瑾神情中的欣喜依旧难掩长久而来的沮丧,“小姐她……” 云瑶握住上官瑾的手,安慰道:“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们刚从陈首座那里过来。” 上官瑾转过头,看到站在窗前的柳荫和她身边的周竟,疑道:“柳小姐?” 柳荫打量了一番上官瑾,直觉其身体并无大碍,于是说道:“你们尽管叙旧,不用管我们。” “柳小姐,你有什么想问的么?”云瑶说道。 “既然陈首座都问过了,我现在也没什么要问的。”柳荫一脸无所谓。 云瑶见柳荫暂时并无问话的意思,便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问道:“小瑾,试剑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走之后两日,小姐突然病重。”上官瑾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小姐病得太突然,我一时没有找到应对之策。秦璟一个人去了青辰山求药。就在这个时候,有个青衫男子来到了山庄。” “青衫男子?你以前见过么?”云瑶有些疑惑。 “并不曾见过。不过,小姐认识他。” “什么?!”云瑶将在试剑山庄认识的人过了一遍,除了秦璟,并无相近之人,于是又问道,“他叫什么?” “姜然。” “姜然……姜然……”云瑶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摇了摇头,“我也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当时小姐召他进春岚阁,把我们都挡在了外面。” “什么?!”云瑶惊道,“之后呢?” 上官瑾一脸内疚,说道:“之后的事我就没了印象。等我清醒之后已经在青辰山了。” “你还记不记得小姐病发前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过,比如说……虫子?” “不曾有过。”上官瑾当即回道,“小姐的房间都是我亲自打扫的。香炉里的熏香也是我特意配制的,有驱虫避邪的功效。” “就凭欧阳菀玉的身体状况,发病并不奇怪。”柳荫轻哼了声,说道,“只是这个姜然出现得也太巧合了。” 云瑶转过头,问道:“柳小姐,你怀疑是这个叫姜然的带来了了食魂虫?” “我可没这么说!”柳荫又问道,“姜然这个人现在应该是失踪了吧?” “嗯。”上官瑾点了点头。 “这个人的确很可疑。”柳荫又说道,“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食魂虫是哪里来的。若真是姜然带到山庄,他为何不用这东西附体上官瑾。况且,据陈首座所说,此次食魂虫的效果与寻常的不同,他的目的又何在?这些都是我们现在首先要知道的。” “食魂虫是魔物,与血魔族有些关联。血魔族已经覆灭千余年,若要知道食魂虫的来历,要借助邪教之力。”周竟在一旁提醒道。 “此事看来还得着落在易青凡身上。”柳荫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去找他?”云瑶问道。 “嗯。”柳荫似乎很不情愿地应了声,又吩咐道,“上官瑾,你暂时就留在这里。记得房间多通风,平时多去出晒晒太阳。我们走吧!” “好。”上官瑾心中虽不情愿,但碍于柳荫的强势,只能点点头答应。 千霞峰。 卿忆凡带着三人又走回流云殿,看到易青凡正站在流云殿的台阶下等着他们。 “哎!”柳荫喊了声,“怎么?陈首座都跟你说什么了?” 易青凡笑道:“没什么,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倒是稀奇!”柳荫看易青凡并无异样,心中也有了底,说道,“有个事还得麻烦你。” “柳小姐但说无妨。”易青凡一脸恭顺。 柳荫脸色有些沉重,思考了一番,说道:“帮我带句话给谢问川,让他帮我查清楚食魂虫的事。” “就这些?柳小姐没有别的话要我带过去?” “话还真是多!”柳荫脸色异常难堪,“照做就是。” 易青凡有些为难,说道:“柳小姐,在下并非你们的信使。更何况此事……” 柳荫打断了他的话,怒道:“少废话!你就说带不带!” “此事……”易青凡正想辩解,看到远处出现一个人影,心中一阵慌乱,“糟了,他怎么来了?!” 来人竟是萧胤。他看到柳荫,上前行礼,说道:“柳小姐。” “萧胤?”柳小姐看清来人,有些吃惊,“怎么?找我有事?” “是。”萧胤正想说明情况,去看到站在一边的易青凡,“你怎么会在这里?” 易青凡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巧合,巧合。” 萧胤此时无暇追究,转头对柳荫说道:“柳小姐,我师妹被秦无痕打伤,还请柳小姐救治!” “什么?!”柳荫难以置信,又想到人命关天,立刻说道,“快带我去!” “请随我来!”萧胤立刻上前带路。 云瑶和周竟见状,随即跟了上去。 “哦豁!这倒是有意思了。”易青凡轻叹了声,也跟了上去。 玉凌峰。花舞苑。祈风阁。 围在柳芸晨房间门外的承云门众人听闻柳荫赶来,立刻让出一条路让她通过。凌素在人群中看到易青凡时,不禁暗中奇怪。云瑶稍后才赶来,拿着柳荫的药箱,也进了房间。凌素见柳荫赶来,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转而想起易青凡的事。 “师叔,这下柳师妹应该没有事了!”陆羽说道。 “嗯?”凌素意识到陆羽在和他说话,抬起头来,随口应了声,“是啊!” “师叔,之前还没问,柳师妹究竟是怎么受伤的。”萧胤问道。 “天合林安排了两场比试,芸晨对阵秦无痕是第一场。秦无痕起初并不占优,但是两人交手仅十来个回合之后,芸晨腾空而起时突然脸色大变。秦无痕趁势一击,将芸晨打落在地。其中细节,我推敲了很多遍,当时也在芸晨身边的只有秦无痕。不过具体原因还需等芸晨醒来再问她。” “嗯。”萧胤闻言,脸色沉重。 “吱呀”一声,柳荫打开了房门,从中走出,“她并无大碍,外伤我都替她包扎好了。只是……她身上所中之毒……” “什么?柳师妹中毒了?”陆羽惊道。 “别担心。并不是什么要命的毒。”柳荫安慰道,“我刚才施针暂缓了毒在她身体里的蔓延。不过要想彻底解毒,还需要几天时间。” “柳小姐说的是真的?”萧胤问道。 柳荫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笑道:“我有必要骗你们么?过一会儿等她醒了,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站在一边的凌素问道:“柳小姐可知这毒是从何而来?” “这还是问问下毒的人吧!”柳荫无奈地说道,又补充道,“毒从口入,去看看日常饮食和水源。” “多谢柳小姐指点。”凌素道谢。 “对了!这几日暂时让她住在我那边吧!”柳荫说道,“每日都要施针,我可懒得往这边跑。” “那就按柳小姐的意思。”知晓柳荫的脾气,凌素不得不同意。 “那就先这样。”柳荫满意地点点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告辞!” “柳小姐慢走。”承云门众人行了礼。 柳荫点了点头,带着易青凡、云瑶和周竟大摇大摆出了祈风阁大门,不见了踪影。 “师叔,我去查查花舞苑各处的泉水,还有这几日给祈风阁送水的人。”萧胤说道。 “嗯。”凌素点点头,又嘱咐道,“你再找人将芸晨送去摘星楼。另外,派人去其它几处院落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是。” “还有最后几轮的比试,务必不要出意外。”凌素说道。 “是。”萧胤领命退下。 摘星楼。 柳荫一回住处就命人收拾房间,准备给柳芸晨暂住。云瑶将柳荫的药箱拿回房间,而周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空荡的大厅里只剩下柳荫和易青凡。易青凡意识到不好,正想偷偷溜出去,背后突然一阵凉意,转身一看,只见柳荫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柳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说道:“来来来!接着说在千霞峰没说完的。” “柳小姐还有别的吩咐?”易青凡心中一阵慌乱。 “没了。”柳荫又吩咐道,“快去快回哦!” “柳小姐,实话和你说,我来之前谢问川说他要去别的地方,现在我暂时也找不到他。” 柳荫脸色瞬间一沉,扔下茶杯,黑着脸往房间走去。 “哎哎哎!”易青凡立刻喊住柳荫。 柳荫转过身,冷着脸看着易青凡。 “虽然我找不到他,但是这种小事你完全可以让我来啊!” “你?”柳荫知道易青凡来历不简单,但看他这不靠谱的样子,还是不放心,“你行吗?” “柳小姐信不过我?” 柳荫倒是很实在,点了点头,应道:“嗯。” “那就没办法了。”易青凡很是沮丧。 柳荫用一种安慰的眼神看着他,又说道:“你不妨先说说你的计划。也许,我还会改变主意。” “柳小姐知道食魂虫和血魔族关系,也知道血魔族与邪教有关。” “自然。”柳荫点点头。 “那柳小姐可知道血魔族和邪教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千年前,血魔族就是在邪教的攻势下土崩瓦解,消失在南陆。”柳荫背后传来云瑶的声音,“血魔一族消失后,数个效忠于血魔族的部落建立了离天宫。” 柳荫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又问道:“莫非,此次的食魂虫就与离天宫有关?” 云瑶走到柳荫身边,说道:“小姐和老庄主一直在找一样东西。虽然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但是种种迹象都表明和离天宫有关。” “这么说,倒是可以解释一些问题。”柳荫想了想,点点头。 “柳小姐,你应该也发现了。青辰门对离天宫之事一无所知。既然青辰门只能追查到食魂虫,接下来我们就只能通过邪教找到有关离天宫的线索。” “邪教会帮我们?”柳荫问道。 “不知道。”易青凡故作神秘,“但是有个人肯定会帮我们。” “谁?” “南陆风家家主,风同曦。” “他?”柳荫曾听闻过风同曦的名号,只是此时听人提起,不觉有些好奇,“你就那么肯定他会帮忙?” “柳小姐只需将府上一个人交给我。带着她去找风同曦,他自然会同意。” 柳荫想了一遍身边的人,将目标定在一人身上,疑惑随即而来,问道:“你是说她?你怎么知道她在我那里?还有,你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这些都是谢问川告诉你的?” “自然是。”易青凡胸有成竹,“请柳小姐放心。此事我会办妥的。” 柳荫听到是谢问川的意思,只得道:“可以按你说的来。不过,你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等到论剑大会事了,我就出发去白石城。” “嗯。” 沉默了许久的云瑶突然说道:“我也要去。” “你?”易青凡打量了一番云瑶,“好吧!不过,若是发生意外,我可能无暇顾及你。到时候……” 云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无需你操心。” “那就好。” 柳荫看事情说得差不多了,也就催道:“行了,若是无事就散了吧!” 云瑶记起之前发生的事,又说道:“柳小姐,祈风阁下毒之事……” 易青凡倒是很淡然,说道:“承云门那么多人,要是查明毒源这种事都做不到,也就不用和青辰门争什么论剑大会的输赢了。” “英雄所见略同。”柳荫朝两人一笑,转身走向大厅外。 云瑶一时无话可说,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当下无事,也只好回自己的房间去。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