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逆轮之重度轮回》 第二章龙伯的传说 震原4177 人界 东海 东海海岸线很长,座落着星星点点不知凡几的小渔村。 龙伯便是这样一座渔村。 这不过百余户人家,几百人的人口总量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温饱而行舟穿浪,毫不起眼。 渔村虽平凡却宁静祥和,特别是当男人们渔猎而归的时侯,海滩上全是欢声笑语。 龙伯的礁石上有许多巨大的脚印,这些脚印比成年人的身体都要长,不知是被哪一代的人辨认出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这里诞生了一个传说。 东海有一座岛屿,它曾浮游于海面,随波逐浪,岛上云气雾绕,五色成祥,星宇时惯,奇异非常!居住岛上的神灵若厌倦了漂泊,便会登临大陆,龙伯便是神灵的恪临人界的口岸,如果趁这个机会登上这神奇的浮岛,将获得神之启示,获得的永恒的幸福! 人间的传说千奇百怪,有些听过了也就被当做怪谈呓语,淹没在三千丈红尘当中,而这个并没有什么荡气回肠辅料的孤岛,却也在跌宕的人世间流传下来。 或许是那些还未曾脱了胎气的娃娃拖着大人的手指着远远的海岸线说他看到宝气金光,又或是那些个老人将死之际念叨着岛上会有仙人来接去极乐世界亨受福乐,更或是历代的老祖宗们不遗余力地托梦,喋喋不休地强调这个岛就要漂过来了预言,总之,这里的人们愿意相信龙伯原就是岛上仙人登岛的度口,再好不过的褔地! 这个传说长着翅膀在沿海转了一圈,带着些勇敢的青年来到这小渔村,有段十年一拔一拔的人从这里出发去寻觅这个岛,可是百年过去,也没有谁能为这个传说添上些动人的色彩! 百年之后于这份心也就怠懈下来了,仙缘的事,哪能由人说了算! 无垠际的东海岸边,傍晚的炊烟袅袅升起,这本是沿海人家最平常的光景, 在这个黄昏却很奇特! 将要坠落西山的太阳忽然在一瞬间吐尽了所有的辉光似的,把碧海云天映成亘古未见的幻彩,目所能及的一片天地都透明炫亮的光芒内。 有幸站在海岸边的村民分明看见一座仙雾缭绕的海岛飞一般地向东海岸生硬地撞过来。 不少人发出了惊叫! 异象并没有持续多久,短暂得来不及揉揉眼睛,那撞到岸边的海岛无影无踪地消失了,空留下风浪席卷的痕迹。 意兴阑珊的太阳就同往常一样慢呑呑地躲入西山。 ? ? 跟着有一大段时间的平静,夜凉如水,星斗澄清,黄昏傍晚的奇景仿佛也不过是天界的顽童失手打翻了神光宝盒而已。 一切都像是幻象,那些看见飞岛的人议论纷纷,诅咒发誓,激动不已。 没看见的人嗟叹着,引经据典地解释着飞岛闪没的种种可能。 虽然小渔村的村民兴奋不己,但飞岛不会再一次出现,而夜渐渐地深沉了。 直至午夜 婴儿坠地,初生的小生命打破夜的寂静,哇哇的哭声惊吓了渔村所有人。 虽然说村里确实有妇人到了待产的月份,可选择这个晚上临盆,神啊,你确定不是巧合? 对奇神怪谈犹有馀兴的好事者都披衣而起,赶场似场参观那丁家生了个啥! 主人家丁四海神气活现地敞着大门,妻子董姝则挂着一脸幸福的笑容躺在床上,摆在手边的是三个襁褓中的娃娃。 一众乡亲老眼昏花了似地拼命揉搓着自己的眼睛 没错,是三个,而且是三个男孩! 怎么生的这是?阿婆阿嫂们也抵不住震惊与艳羡,七嘴八舌起来 阿姝的肚子瞧着也不大,怎么就生出三个大胖小子 丁家装了满屋的贺喜声 三个孩子,小夫妻俩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忽然就喜极而泣,泪流满面了。 接下来的三五天,大舅四舅,七姑八婶,挨得着的挨不着的亲戚都带着礼来逗孩子讨酒喝。 小小婴儿五官还未长开,居然就个个都漂亮可爱招人疼,惹人抱上了就撒不开。 可奇怪的是这三个孩子长的各有各的特点,即不象爹来也不象娘。 村民们半开玩笑地说,虽然是从阿姝肚子里出来的,但是却不是自家的种! 丁四海小俩口不服气地找人理论,怎么不像了,看这眉毛生得跟我小时侯一模一样,这脚趾头长得跟阿姝真象,还有这手上的螺纹,我四海七个,我娃也是七个。 不管别人怎么说,丁四海和董姝把这三个孩子疼到骨头里去了。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并且特别冷。 渔村家家户户都愁着过冬的粮食,特别是丁家一下子添了三张嘴,生计就更加窘迫了。 然而,就在这个隆冬大雪纷飞,寒风刺骨的时候,却有不速之客登门。 第一章重启 第一章 重启 无垠际的东海岸边,傍晚的炊烟袅袅升起,这本是沿海人家最平常的光景, 在这个黄昏却很奇特! 将要坠落西山的太阳忽然在一瞬间吐尽了所有的辉光似的,把碧海云天映成亘古未见的幻彩,目所能及的一片天地都透明炫亮的光芒内。 有幸站在海岸边的村民分明看见一座仙雾缭绕的海岛飞一般地向东海岸生硬地撞过来。 不少人发出了惊叫! 异象并没有持续多久,短暂得来不及揉揉眼睛,那撞到岸边的海岛无影无踪地消失了,空留下风浪席卷的痕迹。 意兴阑珊的太阳就同往常一样慢呑呑地躲入西山。 ? ? 跟着有一大段时间的平静,夜凉如水,星斗澄清,黄昏傍晚的奇景仿佛也不过是天界的顽童失手打翻了神光宝盒而已。 一切都像是幻象,那些看见飞岛的人议论纷纷,诅咒发誓,激动不已。 没看见的人嗟叹着,引经据典地解释着飞岛闪没的种种可能。 虽然小渔村的村民兴奋不己,但飞岛不会再一次出现,而夜渐渐地深沉了。 直至午夜 婴儿坠地,初生的小生命打破夜的寂静,哇哇的哭声惊吓了渔村所有人。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并且特别冷。 渔村家家户户都愁着过冬的粮食,特别是丁家一下子添了三张嘴,生计就更加窘迫了。 然而,就在这个隆冬大雪纷飞,寒风刺骨的时候,却有不速之客登门。 那是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却高大得不可以直视的人。 “你们愿意把这三个孩子作为神的祭礼么,你们将会得到想要的一切”他的声音仿佛从梦境中穿来,低沉而美妙。 作为神的祭礼,这个蓑衣人是神的使者么? 年轻的母亲紧紧地搂住三个幼儿:“不,不要带走我的孩子,哪怕再穷再苦我也要养这三个孩子。” “这三个孩子不会带给你们幸福,他们是厄运的使者,这样,你们还愿意养大他 们吗?” 年轻的母亲哆嗦着,连嘴唇都在发抖,却狠狠地点了点头,“愿意!” 愿意这两个字说出口,蓑衣人发怒了,“你们在神的庇佑之下才可以生存,这三个孩子是神选中的祭礼,你们不因此感到荣耀么?” 母亲的抽噎和父亲沉默的对抗着高高在上的问责。 “在这个神开拓的世界里,你们接受一切的恩赐,也自称为神的子民,你们能回报一些什么?” 依旧是沉默,难堪的沉默,该死的沉默 “好吧,你们人族总是这么艰难于付出,那么你们想从这三个孩子身上获得什么?”蓑衣人美妙的声音有着寒冷的嘲讽。 人族禀承天意繁衍子嗣,自然而然。 生命延续寄托,他们面面相觑,想从孩子身上获得什么?! “希望”父亲说 “爱”母亲说 他们的声音孱弱得颤栗着,声线却透看一丝倔强坚持! 风忽然静止了,空气忽然凝结了,他们身上的时间冻住了。 “希望和爱么?呵呵。”蓑衣人发出悦耳的轻笑声:“这是转轮想去的地方,选择这个震原点,净,是你由衷的本愿么?好吧,只要有人还执着,轮回就可以开始。” “琰、净、羽你们愿意开始么?”不真实的声音在熟睡三个孩子的周围缭绕不去 忽然,其中的一个张开眼睛,那一双漂亮的黑亮眼睛中攸然寂灭了三干虚幻世界,恍然有无数的星芒闪动。 “告诉我,交换的法则”婴儿身体里浮现的少年灵魂这样问 “自由”蓑衣人在竹笠下轻笑。 “没有自由,希望和爱能去到哪里?琰不会放弃自由、羽不会放弃爱、我不会放弃希望,你所谓交换的法则对我们没有意义。” “是么,你还能偏转这轮回最终的轨迹么,净,不寻求我的帮助,你的希望永无彼岸……” “你是谁,为什么我无法看清你的本我。” “呵呵,因为我并无本我,你或许可以称我为九恕的残影” “什么?”少年灵躯一颤 “想知道为什么吗?来追寻我吧,那么,重新拿回你们的名字。”小屋外的风雪很大,寒流袭进来,在温暖的小屋里肆虐。 少年垂下眼睛 名字,是生命的印记,累到极致也曾想摆脱这名字的宿命 “你既以九恕的残影为名,我愿意拿回名字,博尽这轮回的力量奉陪。”他浮起淡淡的笑容,“但是琰和羽还没有醒觉,想必你也了然,任何的承诺或交换与此时都毫无意义。” “十五年”蓑衣人也笑了,“我愿意给出十五年的时间等待他们的醒觉,但是,你一人的灵力能否供养三个灵体的成长消耗?” “十五年,并不漫长”少年缓缓合上眼睛,在婴孩的身体里沉寂下去。那小小的婴儿也闭上黑亮如星子的眼睛,翻一个身沉沉睡去。 蓑衣人离去,一冬雪没有停过。 对于这个蓑衣人的来去,夫妻俩很困惑,对他说过的那番不善的话即抵触又忐忑。也从来不向旁人提起。 这并不是个富裕的家庭,但幸好父亲丁四海健康强壮,每次出海总有收获,母亲董小瑛虽然体弱,却心灵手巧,又亏了邻里亲戚的接济,所以虽然一下子多了三个娃,依然熬过了这个残酷的冬天。 等到春暖花开,丰饶的大海又多情起来,丁四海一网下去便是满满的鱼虾,在他的小船上鲜蹦乱跳。 这样的好运气一直持续下去,三年后,他的小船换成了大船,小屋翻修扩建。日子红火的让人羡慕嫉妒。 琰和羽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蓑衣人,他们欢笑嬉闹,象所有正常大小的孩子一样。 董姝也把琰和羽当成正常的孩子爱怜着,喜欢亲吻着他们幼嫩的脸颊,哼唱着催眠曲拍打他们睡觉。对于净这个孩子却份外不同些,或许说这个孩子本身就不同,他的睡眠时间又长又安静,不哭不闹不饮不食,睡醒的时候也只是凝望着天空,清澈黑亮的乌眸滚动着神秘的情绪,这个孩子不会给大人带来任何的麻烦,但是除了琰和羽他也不与任何人亲近,就连父母双亲也对他十分客气。这样的情形在外人看来总十分古怪和诡异。 丁四海家孤僻的怪小孩!乡亲又开始私下里议论着。 这孩子越长越不得了,那真叫一个漂亮,那双眼睛把天上的星子都比哭了。 是啊是啊,那根本就不象一双娃娃的眼睛,看起人来透寒透亮的 我就挨着他们家住,根本就没听这孩子哭过,这得有多怪! 你看细妹对他多拘谨,那是伺侯儿子吗? 小声点,那三个娃儿本来就生得古怪,那年下的雪也古怪,四海打渔的运气也通着古怪,咱们要不要请个法师来看看这到底是仙灵还是妖灵! 在乡邻的窃语中,选择一个静夜,净大哭了一晚。 萦绕整个村落,有节律的哭声将人们心头上的疑窦平息。 自此之后再没有人对丁家的三个孩子说三道四,在村民眼里那三个娃娃再怎么长,再怎与众不同都是理所当然的正常事儿了。 第二章初见龙女 第二章 初见龙女 过了两年,这三个孩子逐渐跟村里的娃娃们玩闹在一起,琰的性子太野,小小年纪到处乱跑,谁都看不住他,一会攀了最险的峰爬了最高的树,一会潜上船摸出了海,打架斗狠更是家常便饭,但凡受到父母责骂,便显出灿烂的笑容双手缴上胡闹所得的东西,或香草奇花,或鸟雀小兽,骂不过两句,便被他逗乐。跟他比起来,净安静乖得太多,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各种的精石,躲开人群一个人摆弄着,有时也可见他在海边在石壁在沙滩上,刻画着莫名其妙的奇特符文,他闭目沉思时,那稚嫩的脸上显出超越岁月洗涤的圣华,一呼一吸间似已溶天地一体。而让人疼爱到骨子里的是羽,他的俊美纯洁让人一见便心生温暖,他的笑容如春阳和熏,软软糯糯的声音亲昵有礼任谁都被叫得心如柔水,令人能寻求到那至纯的信仰,心灵的归依。 这日琰躲上丁四海的船,偷偷跟随出海,忽然海上起了风暴,将这船吹到了不知何处的深海,四顾茫茫地漂了一日一夜,四海和三个渔夫都累极地在甲板上睡了过去。 海上飘起了霰雾,一座蒙蒙的海岛由远而近 琰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待到近时,便见那岛上云气缭绕五色成祥,奇特瑰丽,这海岛如同一艘巨大的船只,在海上随波逐浪,飞禽走兽各具其异,偶尔亦可见服饰奇特而华美的人驾风而起,飘摇云端。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令人心灵震颤的世界。 琰不觉立在船头,呆呆地望着 忽然,海面上升起一面水幕,滚滚浪头向船身压来,将它打得摇摆不定 “是谁在捣乱?”琰一个站立不稳,翻倒了滚了几滚,又急急地爬起来,奶声奶气却又凶狠地发问。 “是哪里来的小娃儿,胆子不小闯到东海禁地来。”水幕落下,一个美丽的身影从海面升起,松挽发髻,穿着银边蓝色的衣裳,赤着珍珠般光润的双足站立在浪花之上,她美丽的容颜泛着光华,微带笑容地望着琰。 “我是丁琰,我跟爹爹出来打渔,你是谁呀?”琰看着美丽的龙女呆掉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姐姐。 “我名作女筝,是龙王的女儿,今日在此巡海,你等速速离去,不得再靠近琉丰岛。”对着五岁大的嫩娃娃,龙女心软,一番话说得和颜悦色。 “可是我们是被大海风暴吹来的,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呀!”琰乌溜溜的眼睛望向她,表着无奈委屈的情。 龙女收敛了目中的圣光,出神片刻,起手算了算风起风住的方位,缓缓现出一抹温和的微笑。 她召出一头海豚轻抚其顶,清声道“跟着它就可以回去了。” 丁四海与渔夫们被这清声喝起,先见到那与传说中相似的岛屿在近,又惊又喜,俱在心头肖想登岛的仙缘好运。转眼却又瞧见海中踏波而立的妙丽女子,神姿天成,眉梢间自有一段慑人心服的气韵,福感于心,又惊又喜,于是纷纷叩拜,感谢神灵搭救。 女筝见状却蹙起眉黛,但看这些渔民淳朴,沉吟片刻道,“这本是龙宫禁海,由不得外人闯入,按例耍拘在龙宫作苦力,但念尔等遭风暴之厄,非有心之过,且先饶过这一回,尔等即随这头豚儿回去东岸,休要再来。” 一个渔夫壮了胆子小心翼翼指了那岛屿问道,“龙神,这是不是那传说中的浮岛?” 女筝三千岁,也知晓这人族中的传说,“这岛唤作琉丰,虽是仙岛,对你们人族却是凶险,冒然登岛必有性命之忧。岛上并无富贵财宝,莫因贪念枉送性命。” 众人惊骇,登时对那浮岛畏怯莫名。 女筝轻笑,一个旋身潜入水中。 琰望着女筝入水处那一团小小水花,小脸上满是失望,忽然一个纵身也跃入了海中,鱼一般的在海水里游蹿。 丁四海本见他又不听话地偷摸上船,正要教训一番,这小崽子竟然跳到了海中,不由大惊失色“琰儿,你做什么?” 琰从水中冒出头来,“爹爹,我去玩耍一会,你们先回去吧。” “胡闹”丁四海大急呵斥着,“你又知道怎么回去,这是大海深远......" “我就知道不用你管!”琰露出大大的笑容,挥了挥手,猛地潜下海去 “琰儿”这茫茫的海面回荡着他焦急无奈的声音。 琰快速地向那移动的浮岛游去,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他觉得那岛上有必须追寻的东西。 海岛越来越近,他见到女筝飞身投入岛中,便也悄悄跟了过去。等真正地登上了岸,才惊奇地发现和在船上见到的不同,虽然景物蔚然长空明净,但这岛上却是极冷清的,别说那些乘风而起的人物,连动物都不曾见到半只,不由大是失望,大着胆子拨开草木向深处行去,那草木长得极高大,他小小的身子穿梭起来十分不便。 “女筝姐姐??等等我”他怕跟丢了女筝,大喊起来 女筝去得远了,何况风浪声高,早己将他稚嫩的喊叫声淹没。 琰边走边喊渐渐有些累了,心里也大是不解,这琉丰分明是一座荒岛,龙女姐姐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打算在岛上再建一座龙宫? 他好容易爬上一块高丘,坐到一块大石头上歇息,抵不住困意上身,竟能窝在这荒岛的大石头上小睡了去,迷迷登登地感到身旁有人而且在说话。 “琰,我时日无多,此地就拜托给你了。”那声音低如夜风,悦耳且熟悉 琰眼皮沉重睁不开来,他心想,这是谁呀,耍将这荒岛送我,这么重又不好搬回家,才不要! 便听一把少年爽朗的嗓音,“什么时日无多,不就是一场天劫,我替你挡了就是,这是你开辟的疆土,你修建的乐园,给我干嘛!” 琰心想,怎么还有人跟我名字一样,他想看看这个也叫琰的人长成什么样,拚命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总是力不从心。 又听得先前的那个夜风般的声音叹息,“这天劫你可抵挡不住,若有转圜余地,我愿意守着轮回千万世,等待一个结果。但是,我不能逃避我对这时空的责仼。琰,听我的话,这里就拜托给你了。” 少年琰急切地说道,“婴都,我马上就可以蜕化了,可以帮你抵挡天劫,只要再一点点时间就够了。” 夜风般的声音说,“傻孩子,这里就是我的全部,你只要守得住这里,我便能永远存续!” 少年琰略带哽咽,“你骗我,什么永远存续,这不过是托辞罢了,它们这么小这么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接着是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吵! 少年琰讨饶般地吼道,“好了好了,你们不丑,都不丑,是我丑我最丑行了吧!” 夜风般的声音轻笑着,笑声亦带着一股暖意,“琰,我只能留下生命和希望在这里,一切都拜托你,在天宇的尽头,让我可以看见它们末来的样子。” 少年琰吸了吸鼻子,“婴都,你这个混蛋,你是算计好我是吗?我可不会给你做无期白工……” “琰,你会收到我的谢礼。” “写欠条给我!” “诶,欠条你怎么还给我?” “我会追你到轮回的尽头,不耍以为你能一走了之!” “诶,又说傻话了??” 费尽辛苦,琰终于睁开了眼,再用力眨巴眨巴,没有人?刚才的声音明明就在边上! 他不解,困惑地扰扰头!算了,不管了! 忽然,一股冰蓝色光柱自岛上冲天而起,女筝那美丽的身影也己经掠到了空中。 女筝姐姐,琰惊喜的刚要呼喊,却见一个金色庞大的身躯跟着从琉丰岛底翻身起来,它是那样巨大,完全显现的体态占据了全岛的三分之一,一只后腿就踩在距离琰两米的地面上。 这样大的生物是哪里来的?根本就难以理解 琰吓了一大跳,忙爬开去,躲在那块大石头后面。 那巨大的金色怪兽后肢坐立起来,前肢舞动着锋利的爪子抓拍着女筝,吼声阵阵,女筝拚命招架。 琰的小脸都吓白了,但看女筝落于下风且惊且险,忽然胆子一壮,就近捡了块石头,朝着金色怪兽的脚趾头拼力地砸了过去,“我叫你欺负女筝姐姐!” 石头噗通一下砸在了地上,滚进了草丛里! “嗯???琰满脑子疑问 明明看见砸在脚趾上的! 假的? 肯定是假的,这么个庞然大物踩在地面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知道这个怪兽是假的,琰大松了口气,伸手便去戳怪兽的爪子,一边喊,“女筝姐姐别怕,这金毛??” 他还没喊完,蓦听女筝一声惊呼惨叫,那金毛怪兽巨大的前掌一掌将她扫飞,坠入海中。 不是假的?!琰傻了眼。 金色怪兽歪着脑袋看着他,微微眯了眼,似乎在奇怪这短胳膊短腿胖乎乎的小东西蹲在它脚边干嘛! 它收在肉掌垫中的一根钢爪弹了出来,撞在琰的胸口上,这一撞冲劲不小,琰蹲姿不稳,猛向后翻滚了两周,撅着小屁股趴在地上。 金色怪兽裂嘴嘿嘿地喘笑着,金色的瞳孔中竟有戏弄得意之色。 不带这样欺负小孩的。 琰跳起来,冲上去,攀着大腿揪扯住这怪兽两蔟金毛。 金色怪兽浑不在意地四脚着地,抖了抖身上的毛! 琰身体被带起悬空,受力不住向下滑跌。不料这金色怪兽的尾巴伸过来,在他身下一托,琰便腾云驾雾般翻腾到怪兽的背上去了。 琉丰岛在海天穿行,金毛怪兽盘踞在岛上,它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这世界,忽然朝着苍穹发出两声长吼,吼声如雷震,绵绵远去。 这金毛兽背上的毛又厚又长,琰好不容易才爬出来,坐在金毛怪兽背上,这金毛兽貌似对他倒没什么恶意,琰心里即紧张又兴奋。 忽地,海面上一片格分不同蓝色幽光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腾地想到女筝被金毛怪兽扫飞入海,良久没有动静不知出了什么事。 他想也没有想,迅速地从金毛怪兽身上滑溜下去,跃入海中向那片蓝色幽光游了去。 待近了眼前所见却震撼了他 一头巨大矫长的美丽青龙在水中翻腾盘旋,青璃般晶亮的鳞甲散发着灵光,一股淡红的水烟波荡开去,它快速地盘缩着身躯,被盈亮的青光包裹,须臾幻化成一个美丽的女子,如烟的青丝在水中漂荡,莹洁的脸庞比春花更柔润。 琰呆呆的看着,看她柔若无骨神姿绰约,看她肤如凝脂色如春晓,看她分水拔浪衣裾荡漾,一时间他忘却了所有。 女筝浮游出海,琰方醒悟过来,连忙追逐去,他浮出水面,看见女筝蹬着滚滚的海浪之花,疾风行云般追逐着远去的琉丰岛,他心中大急,“女筝姐姐不要丢下我啊!” 龙女状如无闻,琰拼命地游,拼命地追,拼命地喊,但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大海垠阔无边,他筋疲力尽。 第三章浮岛琉丰 第三章 浮岛琉丰 忽然,女筝凝立了身姿,转回头望向那海中小小的人身影。 她美丽的目光中游戈过不忍的情绪,轻叹一声,“罢了。” 她折返而回,将他自水中抱起。 琰在水中泡了许久,还没来得及说话先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待见女筝秋水明眸近在咫尺,小脸一下便红透了,低着头只觉心跳得厉害。 这个胆大包大的小鬼隐约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 “你究竟是谁家的童子,为何一路追着我不放!”女筝疑心他是神族顽童,蹙眉相问。 琰偷偷瞟了她一脸,“我……是丁四海的儿子,丁家的小孩。” “……” 一个人族的孩子哪能有在海中任意遨游的本领,女筝只当他刻意隐瞒宗主族系,也不愿深究,反倒更关心他来这东海意欲何为,“你即是那渔人之子,为何不随船回家,反而在禁海中胡闹,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么?” 琰年幼,话中的含义未解,只觉得女筝面色不悅,隐约竟有怒意,更是埋下头小声说,“我想跟姐姐多说两句话。” 女筝微微一怔,但见他蔫头蔫脑,一脸委屈的模样,可怜的小眼神飘来飘去,不由好笑,心中的恼怒却是去了一半,“你耍跟我说什么话?” 琰没来得及想好,本来觉得应该有很多话想说,侍女筝问来才发现他以前说话都忒幼稚了,吃吃睡睡拿不出手,于是瞪圆了眼晴看着女筝张口结舌,慢慢的小脸又红透了。 这娃娃倒是可爱,女筝不觉微微噙起了一丝笑容,“你登上那座凶岛好玩吗?” 琰忽然找到了话题,“女筝姐姐,那金毛怪兽是什么?它那么大就住在那么小的岛上吗?” “那是犼,金毛犼"女筝淡淡的说,却暗暗心惊。 怎么会有犼出现?并且是在这么僻远的震原点上,还这么巨大。 “犼……”琰眼睛骨碌碌一转,“女筝姐姐是要抓这只犼去玩么?” 这么大的犼,简直可以称作龙族的克星,尤其是那些还未能化形的小龙。女筝神色有些凝重,“我没空抓它玩,这岛上有一件兵器,为凶杀之剑,我受命要将它带回封印。” 琰好奇地问,“什么是凶杀之剑呀?” “凶杀即霸道之表,此剑会让人间血流成河,有违天道,所以必须将它封印,但是这金毛犼不好相与,我一力难当,想来还要些助力,需回龙宫调兵。”女筝沉吟片刻,又说,“你现在离了家人,可知如何回去?将你送返东岸近海,可会迷了海路。” 琰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忽道,“我不怕那金毛犼,我上岛取剑给你。" 女筝轻笑,“你不怕那金毛犼,我倒怕它一囗将你吞下,你师尊再要龙宫交人,可就麻烦了,小娃儿,你的美意我心领了,你还是回去吧!” 琰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没到入学的年龄,而且我那个先生很老了,胡子那么白了,他不敢出海的,金毛犼也不会吃我,它还让我骑着玩。” “……”女筝目光疑虑,“当真?” 琰生怕她不信,便将他与金毛犼的互动一五一十地与女筝说了。 女筝神色犹豫,这小娃儿虎头虎脑天真可爱,她不忍见他平白送死,但金毛犼实在难斗,即便以龙族之勇也难免死伤,她沉吟有顷,手上一划,一片水岛升起,她松手将琰抛在水岛上,再起式手中己多出一柄短剑,有如寒玉一般通透,断非凡品,“这支飞星月牙剑你且拿着护身,剑气一动我便知晓。如情势危急,这片龙鳞可替你一命。” 龙鳞如碧玉薄透,与女筝灵气呼应。 琰接过两件东西贴身放好,“女筝姐姐放心吧,我一定会拿到凶剑。” 女筝垂眸,轻轻看他一眼,那幼稚的脸上笑容灿烂,她心头一震,无语,只牵了他的小手,催动水岛往西南方去。 琰奇声道,“我们不追那琉丰岛了吗?” “追不上了,西南蚌岩岛有个航点,或可截住。” “咦,这个岛也有固定航路?” “它出没无常,但在蚌岩岛多次现身,去碰碰运气。” 他们的运气不错。 在蚌岩岛等了两天,琉丰岛便乘着海雾出现了。 “快”女筝机警,琉丰岛才出现一角,她便拖着琰破浪疾行,向那飞岛靠近。 琰看见那金毛犼巨大的身体昂首而立,但那宛如凝固的雄姿却又显得有些落寞。 女筝美目中锐光一闪,左手中己又扣了一柄短剑,与那飞星月牙剑竟是一模一样。 “喂,金毛犼”再见雄壮的巨兽,琰的心情竟有些雀跃,期待竟比畏惧更甚。 那金毛犼耳力极好,转动着金色兽瞳向声源看来。 见到这个小人,竟然显出惊喜的神色,但一见他身旁的龙女,那层惊喜随即褪去,站在岛上暴躁地咆哮着,呲出獠牙,一派凶狠。 女筝暗忖,“这金毛犼果然只对我有敌意。”便松了手,将琰往岛上一推,琰只觉眼前一花,风刮耳目,转眼就到岛上,速度虽快,落地却轻,仿佛有谁托举一般。 女筝姐姐多半也是喜欢我的,琰喜孜孜地爬起来,向岛上看去,但这一点儿功夫,那偌大的金毛怪兽竟不知去向,他心头略有失望,暗忖,“这金毛犼竟躲了起来,难道是不喜欢我了,是了,它见到我和女筝姐姐在一起多半是不喜欢我了。”他想起先前金毛犼咆哮的狰狞模样,心下不知怎得竟是一怒,“呸,你不想我跟女筝姐姐亲近,我还不想跟你亲近呢,不见就不见谁稀罕来。” 他寻了个又长又粗的木枝拨开茂盛的草丛,边寻路边寻思,“这金毛犼不见了,我要不要把女筝姐姐叫上来一起寻那把凶剑??不好,这畜生躲起来要起意偷袭姐姐可就不好了,女筝姐姐还是不要上来。”走了一程,又寻思,“这金毛犼这么大的个头又能藏哪里去?”他百思不得其解,将两条俊气的小眉毛拧巴得变了形。 他小小一个孩童要在偌大一个岛屿上寻把剑,确非易事!何况草木莽莽,山石峋峋,又岂是说找到就找得到的! 但这小娃儿一股韧劲儿狠起来一片地一片地的找过去,这岛屿能站脚的地方己被他的木棍耙了一半,但这活儿也确实把他累得够呛,也饿得够呛。 他靠着一棵大树揉着肚子歇息,揉着揉着竟有点想家了。 迷迷糊糊又睡了去,梦到的全是美味,他嘟囔地埋怨着,“这岛上真没劲,连个野果子都没有!” “想吃吗?”他又听到那个夜风般的声音宛在耳畔响起,一串金黄色饱满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在他眼前晃荡 “给我,给我”琰心底呐喊着,想舞动两只嫩胳膊去抓取 嗖地一阵风过,那果实从眼前消失,那个少年琰的声音又响起,“喂,你什么时候也带我去那个地方看看啊。” “小琰,真没礼貌,在你没蜕化前不应该尊我一声叔?” 少年琰发出恶寒的单音,“那是不是叫你前辈更尊重啊!” “前辈不够亲近” “我还嫌你不够稳重呢!”少年琰炸了毛 “我哪里不够稳重?你说哪里?哪里?哪里?” “你哪里稳重?你就没有稳重的地方,稳重的人会莫名其妙地消失那么久?” “哎呀呀,我自有我的道理,我自有我的理念!” “哼哼!歪理还差不多!你到底弄好没有,再深刻的理念也耍有人欣赏不是!” “哈哈,有道理,别急别急,等我完成第一个告诉你!” “哼,这还差不多,启动的钥轮可以给我吧!” “呵呵,那钥轮自然可以给你,你记着罢!”夜风般的声音说出了一长串特异的声符。 少年琰跟着念了一遍,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个钥轮你要好好记住,总有你的好处??” 少年琰重复了几遍 睡梦中的琰心中一动,嘴唇张合,跟着念出那一长串特异的声符,随着最后一个声符跳出, 整个岛屿轻簌地抖动了几下,岛中光景如吹雪画沙般悄然无声的发生着翻覆的变化。 等琰醒来,见到眼前的诸般景光,惊讶的连头发丝都冻结了。 第四章失落的世界 第四章 失落的世界 残垣断壁,满目疮痍,残木枯枝,衰草满地 但从那高起低伏,错落有序的布局,从那倾没的玲珑塔尖,绵绵起伏的画壁岩墙,从那高桥冷索,半璧圜球的中依稀可以看出当初的形胜轮廓。 人间没有的景致,人间没有的锦绣 可是,当初己不复了,留下的只是残景怨念。 琰面前是一座已经干涸的水池,池中的立像己毁,粉身碎骨地摔落池底,难辨原来模样。 小小的琰看着这令他手足无措的场景,竟莫名地心疼!他再细细寻看,这个岛上己无一处完好,与乱石残枝堆在一起的还有尸骸,灰旧腐朽,大的小的,人的兽的混在一起,他也分不出什么。 但那池中被那立像碎块压住的还有数具看来比较完整,说起来那水池及周围的尸骨数量最多,骨头也最大,还有一些巨型的头骨。 琰跳进枯水池中,走到那最大的一个头骨面前,这个头骨顶着两只犄角,臉很短,长着长长的喙,象兽头又象鸟头,琰从没见过。这个怪物的臂骨断成三截,他的大掌伸在立像的?座,作出掀起的姿态。旁边另有一段钩子般的骨头缠着一段黑黑的东西,依稀是一个剑柄的样子。 琰心中一动,走过去看那剑似乎深没于地下,只留了五寸长的一截与剑柄在外,那些骨头抓握极紧,似生铸在剑柄上,琰虽然年幼,气力可是大过成人,连山魈都随便摔着玩,见那剑埋得即深,那截钩骨下了死力的形状,不敢怠慢,小手抓在那钩骨上使劲一拔。 没想到,那剑应力而起,根本象是插在沙子上的,反倒害他因用力过猛后退三步一跤跌倒。 这?琰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般的看着手中被拔起的剑“什么玩意?” 手中这支剑长约四尺,非但毫无光华,且锈迹斑驳,废物一般。 “女筝姐姐说的凶剑不会就是这把吧?” 此时,那立像的底座旋动起来,旋开一个尺方的洞口便不动了。 琰心想着,凶剑果然还在里面,他凑近去看,内中果然还有物件,伸手探物取出来却是白色方包,方包之内只是一卷画册,他随意一翻,第一张图便是金毛犼。 琰目瞪口呆,忽觉这小岛的上空已变得昏沉诡异,周身的光景竟然绽开浓重的黑雾,地壳皴开如裂冰,乍起的风暴充塞了岛上毎一个角落。 一个声音不知起与何处,“小琰.....一切都交于你了......” “什么?”琰四顾道,“你是谁啊?" “琉丰已在人世消弭,昨日容颜无可眷恋,虚镜不可久待,速速离去罢” 话正说着,那笼罩在黑雾中的琉丰岛忽然震晃两下,仿佛整个岛屿与一股强大的力量对撞,而另一股强大的力量镬住全身,令他站立不稳,挣脱不得。他紧紧抓着锈剑和画卷,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风力翻卷,撕扯。 “琰”听得这一声叹息之时,琰忽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一下,整个人逆飞而去,抛在空中,于颠簸的视野里看见琉丰岛被虚无吞灭解体。 诡异的云霾散去,海面归于平静,琰落在水中,冰冷的海水顷刻涨没他的头顶,他全身的疼痛清晰起来,登时抵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待他醒来,己经身在一叶小舟之中,摇荡在东岸浅水湾。 身上的锈剑,短剑都不见了,那画卷被撕破,只留了两张残页捏在手里,皱巴巴糊了一团,若不是那块青碧的龙鳞还在,一切便是离奇的梦境。 琰回到了村里。 这段离奇的时间在人间己足足过去了十三日。 渔民遇到龙女与飞岛的事情己流传起来,被人争相议论。 阿叔们见他独自驾着小舟回来,便高声相问,“琰伢子,你这是从哪里回来?不是被龙神请到龙宫里做客去了吧?” 琰默不作声 “龙宫里都有些啥好东西,说出来让大伙长长见识呗!” 琰默不作声 一个老阿叔问,“琰伢子,你爹咋没跟你一起回来?” 琰一愣神,“我爹不是跟阿四叔他们在一起吗?” 老阿叔眼睛里透着忧虑,“阿四说你爹不放心你,把皮筏子鼓了在那片海里等你。” 琰大急,“我爹真没回来?阿四叔他们就放心把我爹一人留那里!” 老阿叔慢慢地说,“他们也没得办法,半天不见你回来,不能一船人都耗在那,海上的事谁都说不准,谁敢呆在陌生的地方。” 海上风云变幻莫测,海里危机重重,对人族而言,大海是需敬畏的。 何况龙神也不允许他们呆在那一片海域。 “我去找阿爹!”琰回身看着涌动的大海,有些发恨地说。 “琰伢子,你还是回家先看看你娘去,爷俩回来一个都好??” 琰撒腿就往家里跑去。 推开虚掩的门 只见母亲在纱车前织布,羽在给小动物们喂食,净在角落雕刻一貌似完成大半的球体,此球雕刻得繁复精密,密布着奇特的文字图案。这时光看似安谧却也透露出不寻常的压抑。 母亲听见响动,看见琰傻楞楞地站在门口,急忙冲过来抱住他,紧紧地搂了他好一会儿。 “你爹呢?”董姝低声问 “我会把阿爹找回来的。”琰捏着小拳头说。 “不许去!”董姝抽泣着说。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阿爹找回来的。” 茫茫大海,一个生命脆弱的人类何其渺小,无论琰如何信誓旦旦,只是将他越搂越紧。 净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听着他和母亲的对话,忽然他说,“你们别难过了,我会把父亲找回来的。” “净......”琰跳了起来,“你去哪里找,我同你一起去。” 净摇了摇头,“这一段时间潮汐有异,阿爹或是被异能裹挟,坠入另一个空间,你不懂得怎么出入,还是我自己去比较好。”他转头对羽说,“把鹰儿叫来吧。” 羽应了声,奔到后院,吹了几个响亮的口哨,召来一头猎鹰 猎鹰在屋顶盘旋,发出嘹亮的鸣叫 净盘膝而坐,少年的灵体自那小小孩童躯体上浮起,瞬间化作一道白光附上猎鹰展翅击空而去。 董姝一向知道这三个孩子非是凡人。但眼见这一幕还是吓了一跳,良久才回头神来暗暗祈祷。 母子三人在揣揣不安中过了七日。 第八日,一场飓风席卷过境,当全村人忙于收拾被飓风破坏的屋舍时,琰母子三人惊奇地发现父亲出现在内室中,形容憔悴昏迷不醒。 羽惦记着哥哥,连忙去察看净的情况 灵源正慢慢回归那幼童的本体,那孩子极度疲惫地张开眼睛 羽歪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略带些担心地瞧着净,“二哥你回来了,不舒服吗?” “无事”净扫了内室一眼,“羽,我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爹是被龙神送回来的。” “喔,知道了” 净说完便进入了深沉的休眠。 第五章千里京都 第五章 浮瞑曲 丁四海被龙神搭救的说法很快被村子里的人所接受,为了感谢神灵的眷顾,乞偌福泽,村里修建了一座龙神庙,自此前来烧香祈福的人络绎不绝。甚至大王也遣了大臣来一探究竟,据那大臣回奏此处天宝地灵,民风纯善,仰敬天地神灵。大王甚是欣悦,拨了万两白银扩建了龙神庙,立龙王龙子龙女三神。更将这龙伯村升为福海镇,划归于祁东将军管辖领地。 官吏们沟通村落,兴土木迁人口,福海镇便有模有样起来。 作为见过龙神的有缘人,丁四海与其他几个渔民偶然也会被将军府宣见,受到一些照拂。 丁四海虽然回来了,但身体却大不如前,落下了吹不得海风的病根。琰觉得是自己害了父亲,便一力担下了出海养家的重责。 在村民眼里,琰早已不是普通的孩子,又有龙神的眷顾,也乐意带他一起出海,开始还是渔民带着他照顾他,后来就变他带领船队出海了。 他捕的鱼是极好的,又常有希罕货品,挑到镇上去卖,很是走俏。 镇上最大的海鲜铺便指定他供货,倒是不愁过日子的用度。 三个月过去了,净依然在休眠中沉寂。 家人都有些担心起来,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羽也急了,没事就趴在净的床头嘟囔着,“哥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你到底怎么了,还没睡够吗?” 这一次,他怔怔地望着哥哥暗自烦恼着,窗外忽然传来动听的笛声。他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声音寻了去,只见一个穿黑色兜头大氅的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边吹着笛子,海里穿梭的鱼似乎在欢快的舞蹈。 羽不知不觉地陶醉其中。不知何时,笛声停住,那人望了过来,“羽,唱一首曲子给我听吧” 羽呆呆地望着这人,心想这人怎么好像认识自己?那宽大兜帽下只瞧得见小半张面孔,完美的嘴角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微笑,令人心迷神醉。 他还在恍惚之时,那人递过来一张曲谱,“这一首逍遥临风曲,你唱吧,我想听。” 羽接过那曲谱,那物入手轻如云絮薄如蝉翼却又分明柔韧如金丝,曲谱上的音符拨动着他的心弦,触动了内心深处某个角落,轻轻地他唱起来,由柔丽而壮阔,仿佛神兵列缺云端,游扬而上。 一曲歌罢,四下无声,羽自己都仿佛呆住了。 “即使轮回百转,谁又能忘记这美妙的声音。”那人略带着满足地噫叹着,又将手中的笛子递过去,“羽,这是我的一点回报,用它吹动浮暝曲去唤醒他吧。” “什么?”羽只是呆着,唤醒他?唤醒谁?净吗?不知所措地望着那人将笛子放在他的掌心,那优美的手在他头顶上轻抚,这样亲昵的动作如父如兄。 “我可以问你是谁吗?”羽怯怯地说着 “傻瓜,没有记印的人如何超越虚妄的自我,我是谁只能由你自己领悟。”那人反手挥了挥衣袖,化作清风消失无踪。 羽握了握手中的墨笛,苦恼而又迷芒地皱起了两条秀气的眉毛 浮暝曲?! 于是 羽到处打听关于这浮瞑曲的消息,乡亲邻里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的曲子,父亲终于忍不住说道,“羽儿,祁东将军府上的乐师知识渊博,或许有人知道这曲子。正好琰儿采回了一颗夜明珠,可以当作拜礼,我便去将军府求教高人吧。” 第二天,丁四海动身去到了将军府,这祁东将军戎马半生,本有七个儿子,却大都在战事中夭亡,如今,只余一个年方十二的小公子。 丁四海此番进献宝物,又因他本是神灵照拂之人,这将军府虽然势大却也和颜悦色地招待了一回。问他何故要求那曲谱,丁四海不便言明,便称是龙神托梦所求。祁东将军不疑有他,将府中的乐师都召来细细盘问,只有一个终日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名唤将醉的长眉小老头儿回禀道,“小老儿曾在古籍上见过一段记载,说这浮瞑曲乃开天辟地,混沌初破时的天籁之音。莫说着凡尘俗人,恐怕那神仙一流也未必知晓此曲。”丁四海大是吃惊,“这可如何是好,求先生指点。” “也只有一个去处可以碰碰运气。”将醉说“小老儿听说仲正国师于下月将去祖陵祭祖乞问国运,将军可设法托太师此这事问上一问。” 祁东将军锁眉道,“你不是说神仙一流也未必知晓,怎么太师就能问出来?” 将醉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太师的先祖曾经是汲引先知的家臣,传说汲引先知归天之时散出神光遁归地底,而太师先祖的灵冢便依地而建,故而神妙灵验无比。”他想了想,又看了看丁四海道,“只是,太师每三年祭祖一次,每次只能问一事,牵挂于国事国运,只怕……” 祁东将军也是这般思量,说道,“本将军与太师有几分交情,浮瞑曲既然是龙神所托,亦关乎国运苍生,我修书一封请太师慎重考量便是。” 眼下也没有别的想法,丁四海带着将军的亲笔书信千恩万谢地回家去了。 他把这件事情细细地同琰和羽说过后,“现在要把这封信送到仲正国师手上,只是我从未去过京城,而且千里之遥不知何时才能到啊。” “爹,让我去送信吧”琰说道,“我听别人说,走去京城要一个多月呢,我脚程可比你快多了。” 丁四海摇了摇头微笑道,“琰儿呀,京城可不是福海镇,那是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我们山野村夫不懂规矩,你性子又野,万一闯下祸事可怎么办?” “只是送个信而己,我去去就回,回来还要忙捕鱼,哪有时间去闯祸!” “让我再想想。” 入夜了 琰和羽一个床上躺着,两人都无法入睡。 “哥,你说万一那仲正国师不肯帮忙,那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你别担心了,总会有办法的” “哥,要不我们跟爹爹一起京城吧。” “不行,你留在家里照顾娘,要去也是我跟爹爹去。”琰推开床头的窗户,看一眼满天炯炯的星子皱眉道,“我要是能飞就好了。”瞧了瞧羽忽然一拍大腿道,“你不是有召唤术吗?找一只鸟儿来帮我们送信吧。” “这样好吗?”羽迟疑了一会儿,“要是不小心把信丢了呢” “阿爹身体又不好,路途遥远凶险,我才不放心呢,你听我的没错。” 羽吹了几个唿哨,很快便有几只鸟雀飞过来,琰看了并不满意,“这样的鸟儿,猎人随随便便就打去了,要找那种飞得又高又快,人抓不到的鸟儿。” “找一头鹰儿总可以吧。别的我没试过。” “越大飞得越高的鸟儿越好,有什么稀罕物种最好。”琰说不出所以,夸张地比划着。 羽抽出墨笛,想了想吹了几个送入云霄的高亢音调,随即,天际回传了一声响亮的鸣叫,星光之下,一团黑影由东而来,烈风激荡,吹得羽连忙躲到了琰的身后。 居然是一只双翅展开十余丈的大鹏鸟。 这只大鹏鸟神姿顾盼,一身黄金似的铁羽,只在高空盘旋,不肯栖息凡尘俗木。 琰大喜过望,他原本只想役使鸟儿将信送到京城,伹见到这大鹏鸟的时候登时变了主意。 本领超凡,艺高胆大的顽童,没有谁能约束,还不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两个小鬼偷了信,骑上大鹏鸟,往京都飞去。 第六章神与鬼 第六章 神与鬼 千里之遥的路程,在大鹏鸟的背上俯遥而看,江山烟绿风景如画,两个小娃叹看呆了,只觉这点路短转瞬即到,及至天明从高空俯望,京都的城邦象三个成串的葫芦,周围环山一带白水蜿蜒而出贯穿半城然后折向西南。 此刻正是东瑀洲国与西泰洲国交易集会,城郊乌泱泱地搭建了数百商户的大卖场,而京都的城池守卫戒备更加森严。 从小村镇出来的两个娃儿不知道从哪里去找仲正国师,眼见城郊这么多人这么热闹,兴奋地眼睛都没处停留,两人严肃认真地讨论了几句,实在不能错过这卖场,便选了个山脊跳下大鹏鸟背,一溜小跑地冲那交易集会去了。 那交易集会上,东瑀洲国的卖场辕门插着红黑两色的门旗,所售之物多是精美的织物器皿,以及笔墨彩绘,也有不少珍禽走兽。西泰洲国的卖场则以墨蓝色门旗为记,所售多是各类长短兵器捕具,还有各种兽皮兽骨,当然更不乏活物售卖。 琰和羽混于人群之中,虽然瞧着热闹,但这山海之中的珍物却是早瞧了不少,是以虽然兴奋却无多怪。吸引琰的总是些锋兵利器,在一间西泰洲国的卖场里他看到一把黑黝黝的长刀,沉黑的金属内隐隐泛着红光,忍不住上前摸了摸,正待要提起来,冷不丁地听到一声大喝,“小娃儿走开些,这千钔火焰刀是你能随便碰的吗?”一只粗糙的大手便按在了那刀柄之上,抬眼望见的是一个粗眉冷眼的九尺大汉,满眼的强悍不耐。 “我碰不得么?”琰受不得这种目光,本来要撤回来的手往上提劲,竟生生逆反了那大汉的压势。在卖场主和少数围观者的惊异中忽尔力道反撤,那火焰刀折插入土中。 琰做了个鬼脸,回身拖了羽就跑了出去。七拐八弯转出了几个卖场,忽然一阵狂暴的兽吼,眼前的卖场居然挂着东瑀洲国的门旗,门脸并不大,大大小小只有十几只的笼子存置其中,但胜在净是珍稀少见的物种,吸引着大量的观众,那发出吼声的兽笼前围观的人潮太多,琰和羽钻进人群挤到前面,只见一只戴着颈镣.白头红足的猿状巨兽在特制的笼子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羽望着那巨兽暴戾的暗红色眼珠,却被那愤怒的怒火瞪的不由一阵心悸,抓紧了琰的手。 琰感觉到这野兽的敌意,把羽往身后拖了拖。 耳边听得人群对这头野兽的唏嘘议论,忽尔那野兽长臂穿过笼栏,指抓如钩1迅疾地的向羽抓过去。琰不知这野兽的深浅不敢硬架,反抱扑倒羽就地一滚避让过去,只见那地上被刨出五个焦黑的深痕,众人被吓得不轻连连退避远观,那卖场主听得骚乱过来察看,却是一个奇装怪服容颜佼好的女子,涂抹着浅青色的眼影,勾勒出辣厉的面貌风格。 她抽出腰间所缠的老藤状的长鞭,对着牢笼抽打一阵,长鞭击着牢笼溅起星火点点,那野兽敖叫着将身子瑟缩成团。待着巨兽彻底老实了,她收起了鞭子,高傲地斜睨了琰一眼,转身便走。 “大姐姐,这是头什么兽?有名字吗?”羽怯怯地问! 那女子眼角微挑,斜睨了他一眼,也不回头,懒得答话似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滚开。 “这头野兽怎么卖?”琰冲着那女子的背影,大叫着。 那女子回身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说,“你买不起也养不起。” “你怎么知道我买不起,小爷我偏偏就要了,你开出价来。” 旁地忽然跑来了个长眉老头,劝道,“娃儿,你要这东西做什么?它是一只凶兽名叫朱厌,虽有开山震地之能,却每天要吃一百副心肝,娃儿走吧走吧。” 这两小娃儿脸上双双变了颜色,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轻哼一声再不回望,径自去了。 长眉老头牵了两人的手,避开人流去到一旁小声说,“小娃儿,这女子你们千万别去招惹,她可是有来头的。你们到这京都有什么事要办就赶紧办了吧。” 羽疑惑地问道,“老人家,你好像知道我们来京都的目的。你是谁呀?” 长眉老头呵呵一笑,“小老儿名叫将醉,我没有恶意,听我的,你们赶紧进城去。” 琰皱眉直言问道,“那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见仲正国师?” 长眉老头毫不迟疑地说,“我带你们去国师府。” 长眉老头对京都似极为熟悉,应对了城门守卫之后,带他们进了城,繁华雅致的街道楼阁引得两个小娃儿频频驻足留连,他们发现路上所见的商户人家几乎都供了一种神位画像,是一个红衣女子裸足踏在一堆尸骨之上,颇是阴森可怖。 但这些画像塑雕面所描绘的女子面貌不一,但无论妍媸,总是一副凶狠的表情,牌位上书:世尊山主! 间或有些人家还在那世尊山主旁供了另一种神位,牌位上书:福海龙神。 琰仔细看了一尊龙神雕像,摇头道,“雕得不好,没有女筝姐姐一半好看。” 羽凑过来也看了看问道,“哥,龙神到底长什么模样,今天碰到的这个姐姐也很美啊,跟龙神比哪个好看啊?” 琰哼了一声,“她美吗?哪一点能跟龙神比?” 长眉老头跺跺脚,“小祖宗啊,求你们好不好都别再说她了。” 琰和羽对望一眼,羽嘟囔着,“难不成她还能听见我们说话?” 长眉老头嘿嘿一声,没了声息,但那表情透出来的意思忧心仲仲。 被这神秘勾住,他俩压不住好奇地苦猜着那女子的来头。 不觉行至一宏伟的府邸,长眉老头说,“国师府到了,小老儿就送到这了,你们自己进去吧。” 末待琰和羽反应,这老儿便脚底抺油之般逃之夭夭,让人不禁以为国师府里住着魔障妖孽。 没有被那气势吓着,琰上前说明来意使门将通报,呈上祁东将军的书信,不多时便来个家将将两人引领到了一侧厅。 一相貌清癯的老者侯在其中。 琰上前拜见问道,“你就是太师大人吗?” 那老者见这两小儿俊美可爱,也不责其冒失,微微笑道,“老朽是这国师府的管家,姓姬名文,两位小公子请坐。” 听琰说明来意,又将他海上遇见龙神的事情细细地问过一遍。最后问道,“小公子,龙神庇佑我东瑀洲,必能使我国运昌盛,只是龙神所求这浮瞑曲谱人世间渺渺未闻,可否请尊神现身天坛详诉法旨?” 琰一时语塞,只好涨红着脸说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找她。她忽来忽去我没有办法。” 姬文叹了口气,“这就难办了,两位小公子不如就在府中稍住几日,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儿可以求见龙神,祁东将军的信老朽必会转呈太师。” 姬文安排了住宿后,几天都没有消息。 这时候的琰和羽只是以为他们没有获得太师的信任,在孩子的世界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有一双可以看透一切的慧眼盯着自己,无论以什么样的缘由假借了龙神的名义,内心的不安始终在影响着情绪和判断。 羽耐不住性子问,“哥,太师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见我们?” 琰也感到苦恼,“他们八成嫌弃我们年纪小,想亲自与龙神对答。” 羽羞惭地说,“可是龙神也不会帮我们找浮暝曲吧!” “不”琰肯定地说,“龙神一定会帮我们的!” 羽虽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足的信心,但依然被鼓舞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下龙神,可是去哪里才能找到?” 琰悠悠神往地说,“龙神乘风御雨,不在人间。” 羽说,“哥哥,要不我们去找下京都的龙神庙试试?” 琰受到了刺激一般跳了起来,“那些连龙神的模样都描错的泥铸木雕怎会有用,我才不要,我宁愿自己入海去找她。” 羽呆了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停了半晌,琰低声道,“我出去走走,再想想。” 琰发泄地走在京都繁华的街道上,他自己并不明白为什么感到如此气闷,街道的热闹似乎离他很远,那美丽的女筝,遥远的龙女——纷至踏来的画像如无法忽略的臆障在头脑里冲击颠仆,他摸出贴身带着的龙鳞,鳞上灵光荧荧。 女筝把锈剑和短剑都取走了,却把龙鳞留与他,这难道不是日后再见的留念? 可是,己经过去这么久了,琉丰虚镜己经坍塌,所谓的凶剑她是否己经封印? 关于琉丰,关于金毛犼,关于女筝,他有许多许多理不清的疑虑! 净如果醒来,也许这一切都有简单的答案,可是现在他也只能由着自己越想越气闷。 忽然便发起狂来,大叫道,“女筝姐姐,你为什么偷偷地自己走掉了。”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己经忘掉我了吗?” 羽追在他身后,当琰的狂喊声闯进心灵,他被震撼了。 哥哥的心里藏着一份执念,失陷在他与龙神相遇的日子里。 第七章国师的托辞 第七章 国师的托辞 人们常说天地有灵,神察万象 然而天地神灵都有装聋作哑的时候。 又是一天过去了,琰烦恼地看着天光日斜,时间一点点被无奈埋没。 琰终于忍耐不住:“国师他们瞧不起我们,得让他们知道我们也是有本领的。” 羽亦打起了精神,“哥哥可是想到了办法!?” 琰轻哼一声,“他们想见龙神只是嘴上说说而己,如果能见证到神迹也会满足吧。反正对他们来说龙神只要能福佑东瑀洲便够了。” 羽看着琰的眼睛轻轻说道,“哥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于是,琰求见姫文说,“总管大人,我和弟弟连日祈愿,龙神有应了。” “此话当真?”姬文也抖擞了精神:“那龙神几时可以显身让我等詹仰?” 琰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龙神有事不能亲来,但是遣神鸟复命国师,请国师登台迎候神鸟” “神鸟?”姬文一下子慌了手脚,“神鸟什么时候来到?” 琰顺嘴说道,“我日夜祈愿催的急了,神鸟说来就来,先生不要罗嗦了,赶快去请国师登天台迎侯神鸟,迟了只怕龙神怪罪。” 姬文半信半疑,到底不敢怠慢。 琰趁他去请国师这当儿,连忙找到羽,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通,羽但觉好玩有趣,笑眯眯地应诺着。 经历沐浴更衣祭礼在国师府众将官的拥簇下,仲正国师终于现身了。 琰等候在天台上,看向来者,他相貌端正,自有一股富贵威严的的气度。 国师却慢慢地扫了他一眼,犀利而世故的眼神,令他有些忐忑。 及到了约定的时刻,大鹏鸟在羽的召唤下,疾风挟雷由远近来,骄烈而巨大的身姿在高空中盘旋三匝,然后悠冉升入九宵玉宇,羽来了兴致,引动山兽呜鸣,百鸟齐飞,仿佛追随着大鹏鸟。 虽然只片刻,大鹏鸟非凡的神姿已深深撼动众人,琰看见人们狂热地跪参那远去的神鸟,喃喃自语,“神......是什么?" 如果告诉众人,伇使这只神鸟的是羽,羽不就变成神么?会这样么? 仲正此时看他的目光已不同,牵起他的手走下天坛石级,一边问道,"这神鸟果真是龙神的使者么?龙神到底有多大的神通? 琰迟疑着说,“国师,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人族一直遵循神的意愿行为?那些有非凡本领的族群都可以被称为神族吗?” 仲正国师瞧着他认真思索的表情,不仅微微一笑,“吾幼时也曾有这样的疑惑,天地万物中为何只有人族受神族眷顾,论强大,人族不如虎熊,论智慧,不族不如狐魅山鬼,若非神族,人族或许己经灭种于蛮巟时期,你说我们为什么要遵循神族的意愿?” 琰眉目仍末展开:“所以,对人族亲善有益的才是神族对吗?” 仲正国师呵呵笑道,“神族哪能由人族来定义,无论是否亲善,神族的意愿即是天地之法,小娃娃,这天地亦是神族以倏忽破混沌而开拓出来的,天地即如此,勿论人族!” 琰呆了一呆,端正了身姿,有模有样地回答“回国师,在我们那儿,渔民全靠龙神庇佑平安,我们虽不知龙神有多大的神通,但救危济难才有资格受世间生灵膜拜,也只有这样的神才能让我们得到福报,您说是不是?" “呵呵,救危济难才能受世间生灵膜拜"仲正国师眉间笼罩着一团淡淡云烟,说,“神是神,人是人,神非是为人而存在。” 琰怔了怔,国师话很明了浅白,却象在寓示着什么。 琰低着头,想国师话也是即有理又无理,并非全理。 国师见他低头,和悦地问道,“你想到什么,但说无妨。” “神即非为人而存在,也就没有使役人族的初衷本意是吗?” 国师微微一怔,“小娃娃,你怎么能如此大胆地揣测神的初衷本意!” 琰脱口而出,“神虽不为人而存在,但人却是为人自己活着,希望上苍更多一些眷顾,表达自己的心愿,让神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厌恶什么,这有什么不对吗?” 国师微微一怔,想不到这小娃儿竟然心思灵敏通达,祁将军信中说此子孤身入海,胆气非常,总以为是夸大之辞,而今见这小娃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坦荡无惧的活泼光芒,心中暗想,如若此子长成,必有一番作为,但他百无禁忌,连神族都敢非议,不知将来是福星还是祸星! 他们走进仰光堂偏厅,国师屏退除姬文之外的左右随从。 琰见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虽不知缘由,心中便却添几分欢喜,涌起些许被大人物重视的自豪感。 仲正国师先与琰拉了会家常,琰倒也不隐瞒只是略去惊世骇俗的片断,有问有答。饶是如此,仲正国师也深感惊愕,一个五六岁的童子能东海自由来去,真是普通渔人之子吗?但是龙女所谓的凶剑更吸引了他的注意,“吾曾听说世间曾有一场惨烈的杀伐与剑有关,但说法又有些不同。” 琰好奇地问,“有什么不同?” 仲正国师摇摇头,“龙神说的凶剑是霸道之剑,而我听说的却是一件神器,可为王者之用,究竟如何,吾亦知之不详,无从考证。” 琰笑道,“国师对神族的事情真是知道不少呀?” “吾所知的皆由祖上所传所示……不过……”仲正国师皱眉看了琰一眼,欲言又止。 琰心知传示来自于芨引先知,暗想,这个先知倒也有古怪,即然说是归天逝去了,却还能传示寓言给世人,哎,这世间无奇不有,我的见闻见识都还过于浅薄。 “娃娃,我有一事可说与你,你切勿外传。”仲正国师一脸郑重。 “咦?” 仲正国师叹了口气说,“我东瑀洲国托庇诸神十余年国泰民安,偶有征伐也是逢战必捷,而不久前国君却得一怪梦,圣君梦见灾祸四起,国运将尽,自此后夜夜难眠。唉,不知天意如何,我此次向祖陵问卦,正干系于此。” “国君做的梦?做了个恶梦?” “不错!” 琰不知所措,满脸迷惑“呃,国师你是说……这个梦会应验吗?国君难道也是先知?” 仲正国师轻叹,“你还小,大事所系天人感应,国君虽非先知,但君命天定,是梦必有兆,怎能等闲视之。” “哦”琰似明非明地应了一声,却又忍不住说道,“国师以为和凶剑有关……” 仲正国师淡淡笑着,目中稍见忧悒,“凶剑或有关联,但线索过于漂渺,我怎能断论。所以,此事必向先知灵魄请示,但龙神又欲问浮瞑曲一事,委实令吾为难!” 琰恍若有悟,“国师,浮瞑曲可不能不问啊?” 仲正国师颜色郑重,“吾怎不知龙神之托必有要事,但国运社稷非同小可,本国师决非推诿,只是……尚不知这浮暝曲作何之用?还望龙神明示,容吾权衡!” “这……”琰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呐呐口拙,为之语塞。 姬文看看了国师,又瞅瞅琰说道,“小公子,浮瞑曲一事国师已在思虑当中,老夫已命人送了七色果品到的住处,小公子不如先回去品尝。” 琰心知他若这样回去吃果子,便没机会了。 他竭力争取道,“国师,国君做的梦果然很凶险,但如果就因为不详的梦兆而去问卦,无非就是应验或不应验两种结果,若是不应验自然可以让国君心安,但是应验,又当如何?国师先前说欲问浮瞑曲,须龙神显身,如今龙神遣了大鹏鸟为使显了神迹,国师又以梦兆来挡,就不怕得罪龙神,真的有损国运么?” 仲正国师听他侃侃而谈,也是一惊,沉吟道,“丁小公子,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是先知神通,不仅可以问出吉凶,还可以详究诱因,防患未然,龙神是扶危救难的善神,必能体谅一国之难,有些事情还需丁小公子代为周全。” “可是??可是”琰涨红了小脸。 “不用急,慢慢说。”仲正国师亦有不忍,这孩子颇得他可心,若是它求,他亦乐于成全,唉,世间法难两全。 琰看着国师和悦的面色还存了期待,“国师,我不懂什么冶国的大道理,我只是觉得奇怪,我们东瑀洲国强兵壮,怎么会灾祸四起?” 仲正国师皱了皱眉,“国君陛下正值盛年,但朝堂上大多是年迈老臣,虽说有十余年养息,擢拔贤士,无奈国本尚虚,文臣虽班列琳琳,武将却难有大用之才,如祁东将军守国疆四十余,今亦老去,将门空虚,唯一稚子而己,谁还能统兵十万?我东瑀洲未来十年光景,必也是文昌武弱,此等格局下,祸患有所潜藏亦不足为奇,但不知将从何时何地何人何事引发!” 琰难以置信地说,“想不到我们东瑀洲只有祁老将军可以打仗了……” 仲正国师听他说得伥然若失,啼笑皆非,“小娃娃,东瑀洲有人口二千万,百员将官,非是你所想的那样难堪,只是这些将官资质平平,唉,十余年不战,实不知还能战否!” 琰似乎有些懂了,目光一亮,“国师,我长大一些便去投军,象祁东将军一样守卫东瑀洲,你让国君放心好了,不必烦忧。这点年纪说得自己竟如同扭转乾坤的关键一般,但那稚子的神色却是再认真坦诚不过。 小孩子都有几分妄念,以为自己得天独厚,变化无穷,无所不能。 国师看着他,这孩子眉眼间绽现英锐,稚言中带着天然的傲气与奋勇的决心,虽必非池中之物,但这国运又怎能儿戏? “小娃娃赤子之心难能可贵,男子汉确实要建功立业,担起这世间的责任!你小小年纪天资不凡,可堪造化,不如到将军府去学些真正的本领韬略!” 琰眼睛溜溜地看着仲正国师,满心期盼地说,“国师,那您是浮瞑曲的事情了吗?” 仲正国师微微而笑却不作答! 姬文轻咳了一声,“小公子,国师自有定夺,你还是且……” 第八章凶兽朱厌 第八章 凶兽朱厌 忽然,一家将匆忙入内,差点撞到姬文! 老管事面色不悦,斥道,“慌慌张张一点规矩也没有,竟是何事?” 家将抬头看了琰,倾身与姬文耳语数句,姬文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仲正国师看在眼里,“有什么事情,直接说来。” 那家将低头禀报,“禀国师西陵城郊的集会,有一只白头赤足的野兽,方才吃人了。” 仲正国师冷眼看来,“野兽吃人,打杀了便是……” 那家将颤颤缩缩地说,“可……国师,那头野兽名字叫做朱厌……” 仲正国师手一抖,捧在手中的茶盅跌碎在地,“朱厌……” 琰不解地问道,“我也见到了那头叫朱厌的野兽,听说它性情凶暴,每天要吃一百副心肝,当时我就想,这样的凶兽为什么不杀了去,还有人养着……” 姫文疾痛般地掩面道,“小公子慎言……切勿对神灵不敬!” 琰大是愕然不解。他看向国师,见他面上一片忧思沉吟。 “一头凶兽,也是神灵?” 姫文脸色大变:“朱厌是帝魃娘娘的守山神兽,怎么会算不得神灵?你年幼无知,断不可出言无状,惹来祸事。” “帝魃娘娘?那又是什么?”琰深感奇怪地说。 仲正国师声音幽沉,他这样尊贵的身份,语调竟变得颓然无奈“我东瑀洲供奉帝魃娘娘是历代传统,丁小公子生长在偏远地境,不知也就罢了,但此地是京都,你胡乱亵渎神灵,是会犯下大罪的。” 琰被他们这样紧张的气氛弄得很是糊涂,他怎么就亵渎神灵了? 况且,一头凶残的野兽也配称作神灵。 姫文见他苦思不解,小声说道,“朱厌是出名的凶兽,世人畏惧它,以凶神名之。” 仲正国师烣复了几分镇定,紧锁着眉头,唤进来一名将官,命他带人去集会将朱厌买回。 当下也无心与琰再作交谈,将他遣了出去,又召了一众幕僚入内议事。 一时间,这国师府上下颇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氛围。 琰走出仰光堂偏厅,羽杂在院中的人群中向他召手。他将前情与他说了,然后皱着脸苦恼地说,“这朱厌是头凶兽,又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出现,分明是踩着国君的梦兆前来,浮瞑曲的事情看来更是难求了。” 羽听得横出这样的事来,也鼓着腮邦子怏怏不快,“哥,那帝魃娘娘究竟是什么样的神灵,为什么朱厌生性那样凶残,却偏叫它做了守山神兽?” 琰烦躁地说,“世上有些坏人,若没有使他们惧怕的东西,便要做坏事了。我想那个帝魃娘娘让朱厌做守山神兽,是要镇住坏人吧!” 羽溜圆的眼睛眨了一下,“那帝魃娘娘的守山神兽,那怎会被人轻易捉去,还放到集市上去卖?” 琰若有所思地点头赞成,“的确是很奇怪,即然是神兽……还有人买卖……这真是太奇怪了。" 他们向国师府的家仆打听更多关于帝魃娘娘和朱厌的事情,那些仆众言辞言烁地道出一二,东瑀洲国确实有供奉帝魃娘娘的传统,而且是王室祖制传下的规矩,那朱厌虽是血腥残暴,在两军交战之时却能助长战力,震慑敌军甚至扭转战局。 琰偏偏头,听得不以为然。 过得两个时辰,那将官快马匆匆赶回,琰从将官随员处打听得消息,朱厌的售主非要与仲正国师面易,方肯出卖。 这件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 仲正国师还在推敲那售主要求面议的深意与可能开出的条件。 琰和羽抢先一步,去到了集会。 那集会上已无前几日那般人潮,看热闹的人少了,却正是有诚心的买卖双方敲定易货的时间。 那奇装怪服辣厉女子的场位上,只少挂了一只五色雀,其余各色笼龛陈列依旧,朱厌刚刚饱餐正呼呼大睡,它的身周果有几滩变色的血迹。 但琰很快注意到这场位的周围有很多双眼晴在关注,一些流连在卖场的商客,一些蹲在角落假意歇息的苦力,但凡那冷丽女子的场位有人进出,都会引发他们细微却紧张的举动。 他拉着羽也不近前,停在左邻的一个卖场观看那边的动静。 他们年纪小,虽然有人留意到他们却没有引起重视。 反倒是朱厌嗅到羽的气息,居然从大睡中惊醒,一身毛都炸起来,凶恶的目光锁住羽小小的身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 “羽,这朱厌在跟你打招呼……” “嗯??”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有点凶狠,不礼貌。” 羽首次遇到对他敌意这般浓重的动物,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哥,我怕??” 琰移了小步遮住着羽的半边身子,学着凶狠的模样向朱厌呲了呲牙,目中充满威胁警告。 他年纪虽小,目光却充足,也散发出悍然气?。但是这举动并未震住朱厌,反倒激怒了它,它张嘴喷射出一股炙热的气息。 未及琰有所动作 “啪”一鞭子抽來,将朱厌的脸打歪去,朱厌嗷地一声惨叫,闭上了嘴。冷丽女子 肃然地站在巨笼旁边,目光如冰渣子一般在他们身上扫掠而过,厉声道“走开点,别给我惹事!” 琰小脸涨红,这个女子虽然算是帮了他,可他看着她那倨傲的形态一点感激的心情都没有,怒声道,“一只吃人的畜生你自己管不好,当东瑀洲没有王法了吗?” 冷丽女子瞧了膲他,眼角微微上挑,现出冷煞却魅丽的表情,“东瑀洲的王法……也管到我头上来了么?” 琰板着脸,“在东瑀洲大地上纵恶为凶,王法管的就是你这样的。” 冷丽女子呵呵长笑,笑声也冷艳似裹着冰,掺着毒,笑罢。依然不屑地淡扫了琰一眼,“看来东瑀洲冶理的不错,国威隆隆,三尺童子也懂得王法赫赫不可背逆,王法面前,朱厌也可贱作畜生了……” 冷笑一声,不再多言,转回自己休憩的大帐中。 两个客商模样的人相顾一眼,随后跟着进了帐中。 “山主,小小东瑀洲狡童不知贵贱尊卑,不值得动怒” “你见我怒了么?”那女子冷凛凛的语气。 “山主自然不与那小孩儿计较,但鄙人却替朱厌委屈,狡兔死,走狗烹……”那声音却是渐渐低了下去。 “是谁教你来说这些话?量他们也没这个胆子,这些忤逆者,我更喜欢自己教训”女子冷然的语气多了几分傲气。 那两个客商又说了些什么,只是听不清。 但随着一个冷涩的,“滚”字,只见鞭影一起,瞬间将两人抽了出来,从空中暴跌,狼狈地摔在地上。 那帐帷开落,只见那女子白晳的手指抚摸着鞭鞘,红唇边的讥诮扎眼,“我要的自已会去拿,凭你们,也配说个给字……不想给朱厌做口粮,就带着你的人滚。” 两个客商爬起来,其中一个恨恨地在地上啐了口,另一个却整衣揖手,“世事变迀无常,山主若改了主意,随时可来找我”一缩手,便向外撤走。 他一走,那些暗桩也全跟着撤去。 羽揪着琰的衣服,小声吸着气,“哥哥,我们也走吧!” 琰偏头,不解,“为何?” 羽小声说,“哥,你不觉得杀气好重?”他缩了缩身体,小声腹诽,这个大哥,向来逞能斗狠不服输,对危险的恐惧感应太迟钝。 以这卖场为中心,森重的气压低迥,附近所有人都退避了,在这氛围中,朱厌却不再狂躁,眼睛如充了血一般盯着他们,指爪在地面轻巧地抓扒,似乎一个狡猾而贪婪的狩猎者在做最后的准备。 琰心中一凛,再不走,那个冷丽女子就要开匣放这凶兽出来么? 吱嘎一声金属磨裂的脆响。 琰拉了羽转身狂奔。 身后,朱厌的低吼凶残暴烈! 第九‘章冷魅帝魃 第九章 冷魅帝魃 第二天一早,仲正国师带了一队护卫,简装而来。 琰和羽悄然尾随,又混在了人群当中,见到那朱厌又是懒懒地趴在地上瞌睡,那冷丽女子却守在牢笼旁,以舒适的姿态坐卧在一张兽皮铺软的木塌上。 仲正国师看着牢笼中三人高近八米的朱厌,脸脥禁不住抽搐。 由那将官引见之后,那女子也不起身,只是淡淡地说,“国师欲得朱厌,是为自己还是为东瑀洲?” 仲正国师正色道,“本国师不以豢兽为乐,求取朱厌自是为东瑀洲!” 冷丽女子眉尾挑起一个弧,一分笑三分涩,“朱厌凶残,可比不得仁兽祥龙。国师真心想要?” 仲正国师说,“朱厌克侫制邪,虽恶亦善!” 冷丽女子轻笑,脸色的冷厉稍缓,说道,“国师是宗亲贵族,欲得朱厌不难,须得依我三个条件。” “请说。” “第一要为此兽建一座兽宫,与龙神庙规制相等,第二每日供奉奴隶心肝百副,第三每年举办一次神兽大游祭。若能使朱厌归其霸主,我分文不取,并传以尔等驾御之法” 仲正听她说得残酷狂妄,细观这女子容颜却又觉战惊,“请教高人名讳!” “山女名作帝魃”那女子淡然说来 如被五雷一击,仲正登时作声不得。 “我这三个条件,国师能答应否?” 仲正脸如死灰,咬牙应诺。 那女子帝魃畅笑,但那笑意远不达眼底,“好,国师是爽快人,且带那朱厌回去,三日后我将亲自登府传授你法门。” 仲正国师哪里敢有什么异议,只是恭声应诺,汗透重衫。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关着朱厌的牢笼一路运到国师府,引得全城骚动,因帝魃明言三日亲临也不敢将它放置别处,暂行关在府中一僻远的别院。仲正深知此事非同寻常,已去王宫面圣以求对策。 琰和羽见此情此景也深感烦恼,不知事态将往何处发展。 “哥,现在是怎么回事呀?这朱厌和帝魃究竟是什么来历?能使他们怕成这样!” “我怎知是什么来历,反正是国师他们口中不能冒犯的神,他们供奉的世尊山主的牌位应该就是这帝魃娘娘的。” 羽讷讷不能成言,“我们东瑀洲不是以仁厚冶国,怎么供得竟是??” “难怪那白眉老头儿叫我们不要背后议论她,只是现在这种情况托龙神之名问浮瞑曲的事有点悬。” 羽想到净昏睡不醒的模样也发急地问,“国师到底能不能答应呀?我总觉得帝魃娘娘把朱厌送给国师不好。却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好。” 琰抓抓脸“我看国师和总管不厚道,总是支开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当然不妙。”他心中一动,“羽,你说那个帝魃要为朱厌建一座和龙神庙等制的兽宫,究竟是什么意恩?” 羽想了一会,歪着头说,“我想不出来,不过兽宫和龙神庙等制,那以后东瑀洲不就把龙神和朱厌相提并论吗?哥,龙女姐姐会不会不高兴呀?” 琰怒目圆睁,“她果然没安好心,居然故意污辱女筝姐姐。” 羽见他气得厉害,害怕地说道,“哥,你还是找国师问问清楚。” 琰心烦意乱地说,“我还去问什么?朝堂上的事情我们又不懂,还不是随他们怎么说,仲正国师要真不肯帮忙,我们又能怎样?” 羽失望地说,“哥哥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琰拧着眉头想了半晌,“羽,国师说这个世界是神开拓的,人族敬畏神明,你说究竟是敬多一点还是畏多一点?” 羽懵懵地摇头,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哼”琰自答道,“他们说龙神是善神,能体谅一国之难,所以不顺从龙神的意愿也没有关系,羽,为善的果报难道竟然是这样的么?” 羽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我想这也怪不得他们,就像小雀儿一样,你给它们喂食,它们围着你唱歌,若遇到危险,一定是只顾自己逃散了。本身就是这样弱小,又能指望他们做什么呢?” “说得也是!”琰的话语竟有几分凛然,“在这个神开拓的世界里,惶惶不安,再冠冕堂皇的说辞也掩不住胆小的本质。” 琰解开一个迷结,竟好像格外清醒了,哼道,“仲正国师既害怕龙神又害怕帝魃,帝魃那三个耍求是在逼迫国师做选择。” 羽一头迷雾地说,“帝魃在逼迫国师选择什么?” “当然是地位啦,若龙神被帝魃踩下去,浮瞑曲还有什么戏!” 啊呀,不对! 国师己经答应了帝魃的要求,而他还在傻乎乎等侍仲正国师的答复。 他果然太幼稚,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不等到明确的回绝,就总以为还有机会。 他蓦地站了起来,气哼哼地说,“羽,我们走” 羽瞧着他的脸色,犹豫地说,“哥,你要干吗去?阿爹说不让我们闯祸。” “我才不是闯祸呢,我要去杀掉朱厌,看国师能怎么办?” “哥!”羽鼓起脸,“还说不是去闯祸,就算伱能杀掉朱厌,帝魃娘娘不就要找我们报仇了吗?你又怎知后果?阿爹阿娘怎么办?二哥怎么办?” 琰左右想了想,也泄了气,“那你说怎么办?” 羽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很严肃地愁了半天,“哥哥,你是不是想要向大师证明龙神比帝鬾厉害呀?” 琰点了点头,喜道,“羽果然明白我的心思!” “明白又怎么样,又没有什么办法要龙神和帝魃分出高下!” 琰也一筹莫展,两个人默默想了好久。 琰有了主意,一本正色地看着羽,“羽,我觉得这件事还得靠你。” 羽惊得脸色有点苍白,嚅嚅地说:“哥哥,你不会是想让我去驯服朱厌吧!” 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绝不会让那朱厌伤到你!” 羽知道若不是计拙无奈,琰也不会强求自己,眼下若退缩,先前种种努力便都白费了,“好吧,那我们便去试试,如若我能驯服它,自然最好,但这头朱厌古怪得很,我担心它狂起来,哥哥你末必治得住。” “这头凶兽每天要吃一百副心肝,等它神兽宫建好,接受供奉,再想杀它就等同于与东瑀洲为敌了” “哥哥果然还是想要杀它” “所以你要留它性命就要尽力” 关押朱厌的地方虽说有兵将守卫,对琰来说却不构成任何的障碍。 此刻那朱厌关在三层精制铁笼内,正卧地休息,见到忽然出现的两人猛地跳了起来,将身躯抵在笼子上咆哮。 琰瞄了瞄羽,“它......是不是见了你就特别激动?准备好了吗?” 羽放松心情,笑了笑,凝视朱厌暗红的眼睛,试探地吹了几声口哨。 他的笑容干净无邪,眼睛清澈柔和,无论谁都忍不住要多瞧上两眼。 受到感召的凶兽难得缓和了狰狞的神态。 “好大的怨气,好强的怨念”羽试图更进一步地接触朱厌的魂灵,他发出的声音更加和缓,亦步步逼近它的戒备底线[我不会伤害你,信任我好吗?] 朱厌眼底仍跳跃着敌意的火焰,咆哮声短小急促 [你的怨恨如此深重,为什么我找不到让你怨恨的始源,你的元性在哪里?]丨 羽不敢大意紧盯着朱厌的眼睛,亦调动了所有的感官灵觉去接近这凶兽的魂灵。 措不及防,朱厌爆发了嘶长的怒吼,全身裹在一团火光之中向羽扑了过来,三层的铁笼被它浑猛的冲撞力轻易突破,纵跃间转瞬便可以将羽撕得粉碎。 琰早在一旁全神防备着突变的事端,但此刻朱厌暴长的力量与速度让他的心腔紧缩,失去羽的恐惧令他汇集全身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拼了命地拦截狂化状的凶兽 沉闷的撞击,撕裂的火网 三条身影快速交错 悲呜与怒叱 余风枭枭 朱厌倒在地上,只留下微弱抽搐的动弹在自身的烈火中焚烧 琰护在羽的身前,惊疑未定,好险,朱厌的力量凶猛惊人,若不是有人冲在他前面拦住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而此时此地霍然现身的长眉老头儿将醉拎起两人的衣领,低喝道,“祸闯大了,避避再说,走!”几个翻越脱出国师府 国师府一片混乱 朱厌暴毙国师府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大街小巷风传开去,遍布每一个角落。 ---------------------- 第十章怨念 第十章 灵殇怨念 长眉老头儿将醉将两人带到了一座古旧的老宅,老宅建在山脚接邻一片坟丘 将醉告诉他们,“这是我在京都的家,你们可以暂时住在这里等候消息和时机。” “你是谁?” “你们现在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小老儿对你们没有恶意,反且能帮助你们。” “那请你告诉我们朱厌和那帝魃的来历。” 将醉带他们到屋前,指着左侧的老槐树方向,“看见那片乱冢没有,那里曾经是一个古战场” 那连绵的山,林木茂盛,阴雾重重,的确有不少坟冢掩没在乱草之中。野岒乱郊,有些瘆人。 他引导着三人在院子的古井边坐下,“这座大山以前叫做灵殇山,它埋葬了一个神灵的精魂,那个精魂就是帝魃,她是荡卮族贵族的小女儿,有极高的雷火天赋,也深受族系的重视,八百年前的一场神族战斗,帝魃受伤而滞留此地,竟然爱上了一个人,一个平凡却俊俏的樵夫。” 两个小娃儿转动着乌黑而灵活的眸子,安静地听他说,他们对人间****似慬非懂,却也兴致勃勃。 将醉解下褐黄色的酒葫芦,喝了一口老酒,“据说,那樵夫也爱上了帝魃,只是他的爱是因神人的美貌而起,如今想来自是算不得至情至深,不过他事事贴心关怀,让帝魃也深受感动,沉浸在爱河之中。得知帝魃的真实身份后他开始自卑起来,不接受帝魃的任何安排,千方百计地想要超越她,结果却是无能为力地伤害自己,帝魃感受到了樵夫的痛苦,毅然地将自己的灵源分了一半给那樵夫,甚至将他带回了荡卮本族并恳请族系中的尊者赐于樵夫神名。” “神名?”琰嘀咕了一声 “一个人类得到神名,就意味着整个族系对他的接纳,至少在形式上真正成为神族的一员,有着等同的权利,而不是象我……象那种随时被神界追究的蛮野之神。” “那人只要得到神名就能成神,那不是太容易了!”羽还在苦苦思索神名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量。而将醉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嘿嘿地笑了笑,“抵不住她苦苦的请求,那些尊者赐给她一个艰难的机会,她付出极大的努力与牺牲去完成挑战,为期五十年,对神族来说,五十年只是一瞬间,但对人来说太长太长,即便这个人已经有了神之身,有了同样漫长的寿元,但他的心还是人类的心,长久的分离让爱情冷淡下来,帝魃并不知道樵夫此刻已经没那么爱她了,在他爱的那个人收获神名的那一天,他同时收获了另一个人类女子的爱情,并且背着帝魃很快有了一个孩子。” 羽啊了一声,“帝魃也很可怜啊,被所爱的人背叛,一定很痛苦!” 将醉微微笑了笑,“对于没有福份的人来说,爱与不爱都是痛苦的。” “以帝魃的性格只怕不会放过他们的!”琰有些紧张地捏着小拳头。 “呵呵,只是你不知道帝魃也曾经天真过,那个人和他爱的那个女子怕被帝魃发觉,为这孩子编织了来历说辞,让帝魃收做义子,帝魃当时一心爱着他,也就傻傻地相信了,但那个人一直不安心,借着一次机会,不惜牺牲了一场本族战争的胜利,以那孩子为诱饵,将主将帝魃从军中诱出困在风魔洞,那一场战役,荡卮族参战将士几乎全军覆没,因而帝魃也获罪被斩首,并剥夺了神名。” “啊!”羽呼吸一紧,这**裸的背叛听着都觉得心痛。 “帝魃的精魂滞留这大山之中,痛苦而不能解脱,她的父亲怜惜她,传神法令她将魂魄中的怨恨化出,如此便形炼成了这头凶兽朱厌,经历数百年的修行,帝魃终于能重聚形体,却只能神不神鬼不鬼在山野里游荡!”他顿了顿,见两个孩子屏住气息地听他叙述,又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她只有受到世人的供奉,才能重归神位,如果这个千年内做不到,就只能再等一个千年” “那……难怪我感受不到朱厌的元性,原来它的本命在帝魃身上,那它已经被你们杀死了……”羽竟然为帝魃担心起来。 将醉摇头“朱厌有灵无命,它的神形被破,所有的怨恨与凶性都会重新回归到帝魃身上,追究起来只怕是东瑀洲国大难临头了。” 琰猛然抬起头,盯着将醉……他知道这样的后果,为什么还…… 将醉的话很快被应证 在朱厌被杀的第二晚,国师府无故失火,久扑不灭一夜烧了个干干净净。 在接下来的三天,整个京都笼罩在地旱雷的威慑之下,人皆提心吊胆。 “哪里可以找到帝魃?我去告诉她朱厌是我杀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想去向帝魃伏罪吗?你以为这样她就会放过东瑀洲国吗?你仔细想想,我为什么要助你杀死朱厌,我难道不知会惹怒帝魃?!” “为什么?”这也正是琰想不明白的地方 “帝魃虽然有她的可怜之处,但现在无论你怀有多大的同情,都无法改变她的命运,所以小娃儿省下你不必要的力气,去完成你的使命,去达成你的目的。我经历多次的人生失败才悟出这简单而残酷的道理,”将醉泛出苦涩的笑容,“触怒帝魃,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让东瑀洲国依赖龙神,问出浮瞑曲的线索。” 琰默然,羽也垂下了眼睛 这样的做法似乎违背了什么,至少父亲教他们诚实与担当。 但将醉究竟是什么目的?他帮助他们获得浮瞑曲,但要却引导他们走向迷途?如果他不择手段,为何不捏造一个听来顺其自然的故事? “好,那就请老先生谋划吧。”琰作出了选择,羽无语! “现在首要的是将京都从旱雷的轰击中解脱出来,这件事情不难,只消让大鹏鸟去驱散云层。雷电自然消弭,如此和帝魃直接对恃,国师就不能再左右摇摆,人心所向必定会归附于龙神.……” 当大鹏鸟再次代表龙神的使者出现在京都的高空,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神灵符号,它鼓动风翼穿梭于密集的乌云当中,每一次击破云层的回旋都获得民众顶礼的膜拜与欢呼。 第十一章神魂初醒 第十一章 神魂初醒 在这一段时间,风平浪静 羽躺在草地上,听小虫儿偶偶私语,看青天下丝丝淡云。 这世界似乎不同了 他们也不同了 琰有些兴奋地跑来告诉他,“国师明天就可以祭祖问卦了,还特意让我们去观礼。” “那太好了,希望一切都能顺利。”羽迟疑地说,“哥,你有没有觉得驱逐了帝魃,不仅改变了她的命运,甚至改变了东瑀洲的国运,这样真的好吗?如果这一切都是我们的自做主张,我们因为私心而改变了他人的命运,我们做的这一些事情是对是错呢?” 琰却没有踌躇,坚定地说,“我想过了,你看,这世界每一天都不同,人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却浑浑噩噩地相信命运,天地在变,如果命运注定需要改变,为什么不能让它按我的想法改?” 羽心中一跳,“哥,你想得也太胆大了。” 琰笑着说,“又不是我突然胆大了,只是从前只顾贪玩,从来也没有想过我想要的未来是什么,我可以改变什么。羽你想过没有?” 羽笑了笑,“我可想不来这些,我只要能和爹娘大哥二哥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琰哈哈笑着,伸出手去用力揉乱了羽的头发。 他们期待的一刻终于来临,沐浴更衣,梳洗一新地静持仪礼,使得两个漂亮的小孩更加粉状玉琢精灵可爱。 国师的祖陵建在城内,挨着王宫南门的一座宫殿,沿秘门入秘道直通地下,以东瑀洲的国力而言,这是一个宏伟的地宫建筑,地宫方正十二间副殿供奉着国师历代先祖的灵位,正殿神龛巍耸严正,牌碑墨字金边书写[感天应地昭德汲引先知],左右各设一炉鼎,依然弥散着清淡奇特的香味。 神龛之后立着一部玲珑仪,这个直径近3.6米的中空铜质圆球,球面上是镂空的“星点”和“星座”,站在球里,看到的就是一个可以演示四季星空变化的迷你天穹 令两个小娃儿惊叹不己。 仲正果实依序一一焚香祭拜。 铭文卜祷诸事礼毕,仲正国师起取神龛前的爻子算子演运卦象。 他的眉头越锁越紧,琰和羽的心也随之悬起,须臾仲正叹息道,“卦象说浮瞑曲是先天之物,不能言传只能意会,必须要有特殊命格的人才能承接......” 琰不解地问道,“什么命格?” “这个命格……”仲正国师的目光变得深沉,幽幽地泛着蓝光,神情也和平时不一样,仿佛确实被奇异的力量依附了一般,缓缓扫过在场诸位,最后目光定在羽的脸上 “孩子,你过来” 羽愕然地说,“我?!” 仲正国师颔首道,“不错,你就是卦象上所言能承接浮瞑曲的人” 冥冥中自有天意,琰和羽虽然有些小惊奇,却也并不感到震惊。 真正震惊的反而是不动声色的国师等人。 这卦象……太巧合了,仿佛被安排好了一般。 羽走了过去,立在法案边侧。 “跪下吧!” 羽依言面向神龛跪下,仲正牵起他的手按在法案上,触手居然是冰凉绵软的,羽吃了一惊看那法案如一整块墨亮通透的软玉,四只站脚深深没入地下,竟仿佛如地底生长出来一般。 “排空杂念,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仿佛细微的电流穿越掌心,在心神中快速奔腾,眼前天旋地转,头脑里重盈着一个声音,【羽......你来了...羽......是你.......来了.......】 仲正国师见他神情迷茫四肢发颤,那情形不对,连忙将他的手自法案上移开。 “怎么了?”琰关切地问 “什么都没有看到,却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仲正国师神色微锷“......” 琰看见仲正错谔的神色,心中也跟着奇怪了,这是什么鬼?不是说芨引先知十分灵验么?怎么一开头就乱了套路? 法案上显现出一行奇特的字符 “国师,那是什么?” “莫非先知在显灵!”仲正抢看那符文,“试汝真身,传汝妙音,吾今更苏,天劫在即,唯祭天宝,护吾灵源,福祸一线,汝慎查之”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天劫在即,唯祭天宝?”琰十分不解 仲正国师皱眉道,“这些话应该是说给这位小公子的,字意虽浅但是如同暗语指示,吾也不太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吾今更苏……是谁要醒来吗?”姬总管激动不己,“国师……难道是……难道是先知……” 仲正国师抽了口气,斥道,“休要胡乱猜测,芨引先知又非是妖魔,怎会遭遇天劫?” 羽却感到确实脚底下有一股灵气萌动,法案仿佛也要融化成液体一般。 “先祖卦象从未以此方式显示” 仲正国师负手沉吟“不过,按照符文所解,浮瞑曲并不难求,应该在此便可得到。" 浮暝曲即刻可得,这可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琰忍耐不住地催促道“国师,你快想想办法。” 仲正国师苦笑,“那符文十分可疑,怎能妄动。” “符文可疑?这又作何解释?”琰急得抓耳挠腮。 “先知预言,向来遵遁固有章法,以图为示由我解说,从不曾这……” 羽见仲正国师也失了主意,试着重新端跪了身形将双手按在法案上,那通透如玉的法案明亮起来,股股水纹从他的手掌心向外扩散 一股神奇的力量牵引他的识觉 墨雾一般浓重的混沌世界 【羽?为什么你的灵脉中流动的全是净的灵力?难道你还没有苏醒吗?】 “你是谁?在哪里?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果然呐,我是双子珠,既然你还记不得我,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唤醒我,净自己为什么不来?】 “哥哥睡了佷久都没有醒来,我是来这里求取浮冥曲的,你是拥有浮瞑曲的人吗?” 【原来如此,净又因动用那种力量而沉眠了么】那声音沉寂了一阵又再度响起,【的确,我保存了浮瞑曲,事已如此,你便什么都不要想地放空心思,将这浮瞑曲拿去吧,此曲是天地初创,万物灵脉交汇的声音。你悟到这曲音之后,立刻抽身离去走得越快越远越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为什么?是因为你说的天劫吗?" 【不错,这是上个轮回施加在我身上的封印,天劫将伴随着我的苏醒而到来。】 “那你怎么办?能躲过天劫吗?” 【天劫来势浩大,我神元初醒灵力未复,或许不能抵挡,只能勉力一博,如若不能幸免,也只当溟溟注定我今生是特意来传你浮暝曲。没有时间了,你还不快收定神志接受曲谱。】 来不及细想,羽心神一坠 这就是浮瞑曲吗?! 那样的声音无法言喻,那是生命交汇的宏大乐章,无以伦比的美妙,足以让任何灵物潸然泪下,如痴如醉。 羽置身在未知的世界里,感受这天地怎样从混沌中一寸寸地绽放生机,在灰暗中获得鲜丽光彩。丝丝密密的弱电质联系着每一个生命体,一点一点的灵光纷纷洒洒地注入山川河海。 羽沉醉不己,神魂难返。 但是那骤变突生。 一道迅猛的霹雳凭空落下,将整座地宫劈成两半,崩裂出一道深不见低的地缝,巨大的声响将羽拉回现实。 法案在他手下化作液晶沿着四个站角缓慢地流淌渗下。 又一道霹雳闪下,与第一道霹雳的落位重叠,在雪昼般的电火摇曳中,大地震鸣,地宫在分崩离析。 众人惊慌四撞,惊叫着向出口涌去。 这就是天劫吗? 他回过神来大喊道,“哥,快跑啊。”话音未落,琰已经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拼命往前跑。 迎面一团光轮横切进地宫,悬定在地缝上端,光轮释放更大更亮的灵光,减缓着宫殿坍塌,逆向修复着分崩离析的地宫。 净清请冷冷的声音自那光轮上透出来,“琰,羽,将这些人带出去。” “二哥”羽惊喜地欢叫一声 净没有回应,他少年形态的灵体一面操纵着光轮,一面结出手印冲向虚空。 虚空中奇诡的旋涡与手印纠结在一起,能量云势钧力敌地翻滚。 “二哥你也要小心呀” 琰和羽不敢逗留,撤出地宫。 净催动灵力,再度结出手印封闭闭旋涡。 那旋涡终于一点点地收拢起来。 “双子珠,回答我~~”光轮顺势深入地缝,追寻着双子珠的灵气。 “净......”一个声音从那地炎溶流中心传来,虚弱异常。 双子珠抵不住了么? 净加速催动光轮在熔炎中撕开裂口,进入然后被淹没。 光阴如此珍贵,生命如此易逝,净冷淡的神情终于见了一丝冰裂,紧要关头,拳头大小的双子珠从地缝中跳脱了出来。 净随之起出光轮,但那光轮已失尽了华光,只在空中颠仆颤动片刻破裂成几朵光花便消失不见。 “对不住,累你又失去了法华轮。”双子珠悬立在净的面前,幽光暗淡。 “法华轮我再重新炼聚便是了,这次天劫亦耗尽了你的灵元,你也需要时间休整。” “说得倒容易呵,你当我不知道法华轮的难得之处,你要把它重新炼回来,不仅耗费时日,更重要的是机缘难证。” “法华轮不会比你更重要,沚,你和我不同,你若躲不开他的天魂咒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我的醒觉只怕已经惊动了他,人界还能呆下去吗?” “隐匿你的气息不要轻举妄动,他没有那么快找到我们,该来的躲不过,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 “也只有这样了,净,告诉我为什么不让琰和羽醒觉?” “转轮已陷落得太久,记忆已变得过于滞重,哪怕拥有短暂的快乐都是一种解脱和救赎。” “那么你自己呢?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见你真心笑过了。” “我不需要那些,经历这许多的轮回失败,存在或者消亡,我已经学会了享受寂寞,不需要你们任何一个再付出同样的代价,记忆由我来背负就可以了” “净......”长长的一声叹喟,“希望这一个轮回能让你解脱,就这样吧,等我恢复元气,再来找你们。” “好!下次再会了,老友。” 地宫被毁,这是不详之兆啊,人们议论纷纷,东瑀洲国的大臣们束手无策,国家只能鼓励百姓多行祭祀之礼求龙神保佑。 在此时间,西泰洲国的使臣频频来往,名为商贸求援,实则强求财帛土地,短短的一年时光,两国的关系就由友好发展为敌对,剑拔弩张,战争随时会爆发。 为了安抚民心,东瑀洲国君决定亲自到福海镇来祈愿。 王族的祭祀祈愿盛大无比,即便神灵也不能等闲视之。 羽心中不安,若不是为了浮瞑曲,或许东瑀洲不致如此 他找到净问“二哥,我们能不能做一点什么帮助东瑀洲国度过难关?” “羽,你应当知道是帝魃要发动战争,惩罚那些对她不敬的人族,谁能平息她的怒火?她对人族的憎怒延续于八百年前的伤痛。” “哥,你帮忙想想办法吧。” “羽,如果人族不知道自己想要信仰什么,战争总会到来,原谅我,无法帮助他们。” “哥哥” “不要再说了,让琰去处理这件事情吧!羽,我们有着各自想要求证的答案,唯有你还在等什么呢?” “恩?什么?” 第十二章执入魔道 夜,星空,凉月 琰光着脚走在沙滩上,蓦地回过头来看身后留下长串的小脚印,笑了。他奔跑起来,朝着龙神庙奔跑过去。 白天来龙神庙祈愿的人太多,直到这个时辰才清净下来,只留有他一人与龙女神像对视着,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快乐滋味。 一连几天他都这样偷偷地溜去,呆上一会再偷偷地溜回家。 今天,神庙有人,一条纤秀的背影静静伫立在神像前,海蓝色衣裳随着风摆动。 “女筝.......姐姐” 女子转过身来,美丽的脸庞显出小小的惊诧,“是你?” “你还记得我”琰高兴地说 女筝微笑,“我当然记得。你能否告诉我,这东瑀洲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人都要向我祈愿求福。” 琰说道,“因为你救了渔民,国王建了龙神庙,所以惹怒了帝魃,现在她要通过战争假借西泰洲人来惩罚我们东瑀洲,所以……” “原来是这样,若受得供奉再有一百八十年帝魃便可以重归神位,这件事情你们求我不如求她,为她修建庙宇重新供奉便是了。” 琰为难地说,“东瑀洲不可能与她再修好了,帝魃要东瑀洲奉那头凶兽朱厌为神,为它修建神兽宫,结果朱厌被我们失手杀死了。” “你们人族居然有这种能力杀死朱厌?”除了震惊之外,龙女脸上浮现淡淡的诧异,十分不信。 琰不服气地争辩道,“虽然是有个老头儿帮我,可是如果公平较量,我不一定杀不死它。” “原来是你杀了朱厌。”龙女瞧着琰殷殷期切的脸庞,这小娃儿在那琉丰岛上取得了凶剑,她也该有所还报,“你是想求我帮助东瑀洲免去战祸吗?” “女筝姐姐,我希望你做东瑀洲的神,护佑我们的国家好不好。” 女筝微微笑道“我龙族无意与帝魃为敌,但神庙之争终究与我有关,我可尽力说合帝魃,免去人间的一场杀伐。” “那真是太好了,她如果真的想打仗我不也怕她,但是国王不想打,百姓也不想打!”琰想了想又说道,“我们国君来祭龙神,你会见他吗?” “见与不见全凭机缘。” “可是我想见你呢?”琰期盼地望着她,“我怎样找你?” “你能有什么事找我?”女筝微笑着,“还记得那片龙鳞吗?你若真有事找,将它沉入海中便可。” 此刻的女筝并不知道她与琰将有斩不断的联系,也不知道她在这孩子心中有了一块不可取代的地位。 回到龙宫,女筝召日夜游神询查帝魃去向,得知她栖身西泰洲火云洞,西泰洲臣民正在为她建造神宫。 女筝心念一动,启程赶往火云洞。 火云洞周边火岩石林立,常年覆盖青藤,别处尚有料峭春寒,此地却山花早开,温暖宜人。 洞外石桌石几,帝魃正与人对坐。那是个金发长袍的男子。 “你有贵客临门,可需我回避。” 帝魃冷冷地说,“不速之客能有什么好事,你只管在此我看她能奈我何?” “帝魃姐姐何以如此?你我姐妹相交日久,有什么恩怨过节不能明说,不能化解?”女筝现身与帝魃见过。 “原来是龙神大驾,哼,你我能有什么交情,不过是两族交往方便司职,自我不在神位可曾再有过什么交情?” “姐姐何必说得这么绝情,我正是不忍见你自绝前途,所以才会来规劝。” “自绝前途!”帝魃冷嗤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如此行事,八百年来也不曾见你有此闲心!” 女筝微微一叹,“那时的劫,是上神的旨意,谁也无法为你求情解厄,有心无力也是枉然,但今次之事,进退皆在一念之中,姐姐切莫自误!” “你倒是撇得干净!杀我朱厌,毁我东瑀洲根基,这仇怨不是你三言两语便能解决。” “女筝实无意争夺东瑀洲的供奉,如你所知,龙族直接汲取天地精萃灵气,并不需假借于人族念力。” 帝魃更是泠冷一笑,“尔等天神自然比我这鬼神要高贵些。” “姐姐,请平息你的愤怒,我不希望因你我的误会累及天下苍生,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哪里无辜?我在这世界游荡的八百年,为他们消弥过无数的战祸,到头来却被如此无义地舍弃,他们自有该死之罪!” 她语气森森,全然不是玩笑 女筝心头微凛,“帝魃姐姐,何至于如此!你在神界的修为会因一时愤恼全番毁弃。宽恕那无知的背叛,也给自己一条明路,八百年虽然是一段难熬的日子……” “是么?呵呵,可恶啊,以无知来掩饰背叛的丑恶,我也想劝你不要得意过早,人族的心多疑且多变,今日有求于你会供奉你,来日有更好的归依就会背叛你,等着瞧好了。” “帝魃你的愤怒让你失去了宽仁之心么。”遭受帝魃屡屡抢白,龙女心头泛起不快。 “龙女你经历过愤怒吗?经历过绝望吗?你凭什么在这里高谈宽仁,我曾经天真如你,曾经不顾一切,但背叛是人族与生具来的能力,用宽恕衍生的罪业,凭什么让他人承受。” 女筝叹息,“帝魃,我再劝你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 “也好,即然女筝你这样有诚意,就献上毁我朱厌那人的性命。”帝魃勾起讥嘲的笑意,“我或许可以息怒。” “取人性命,非我所愿。”女筝缓缓地说,她己觉察帝魃的心坠入不见底的深渊里,积怨成仇的心志难以撼动。 “哈哈”金发男子接过话去,“口口声声宽仁厚德的神族,你们只是被自己的假面蒙蔽了,看不见自己的残忍之处。” “你又是谁?”女筝心生警兆,帝魃作为鬼神与神鬼往来本属平常,但此时却不能以寻常视之。 金发男子询示了帝魃一眼,嘲讽地回答,“尊贵的神族呵,你可能不会愿意听到我的名字,我来自黄泉的彼端,我是一只魔。” 这样的回答虽无意外,依然令女筝惊震动怒,叱道,“帝魃,你居然与魔勾结,甘愿受他蛊惑。” 帝魃冷冷地说“自说自话,我已入魔何须勾结何来蛊惑,从此神魔两道你我各走一边。” “帝魃,你可清楚,若为神鬼,人界尚有你的席位,若为魔物,神魔不同道,人界便不能容你。”女筝语气缓缓且沉重地说,“下次见你还在人界游荡,便是与我龙族为敌” “龙女,这偏僻的震源,你们小小龙族,能奈我何?”帝魃哼了一声,冷冷地瞧了她一眼,“我好心提醒你,你久居人间,早己失去了天神的坚毅心肠,还是早做打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女筝秀眉轻皱,淡淡地说道“话中有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金发男子轻笑,“尊贵的神族,我们魔族的嗅觉最是灵敏,你休想瞒过我们。” 女筝目光泠泠地看着这魔,“魔族巧鼓簧舌,蛊惑人心,不要在我面前卖弄机敏。” 金发男子笑容不改,“龙女,太古精兽非是你龙族能驾御的,话不要说得这么绝,你有求我的时候。” “不知所云”女筝拂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帝魃一脸漠然 金发男子欠身笑道,“请!” 女筝御风而走,却不能释怀!堂堂神族之灵居然堕入魔道,这是何等的悲凉与讽刺。 魔族不可小觑,究竟是什么时候攻破了帝魃? 如此蠢蠢欲动的魔族,看来这个世界有难了。 第十三章人间伐战 第十三章 人间伐战 几日后,国王的祭神大典如期举行 这福海镇人山人海热闹非常,国君国师将军大臣在神庙献完香祭,又到海边将满载着祭品的船推入海中。 在日落黄昏时,女筝披一身金光遥立海波之上,姿容端妙“尔等之所求,我已尽知帝魃骄横不听我劝,她因私怨而迁怒无辜,为求私利而勾结魔族,实非我神主所能宽容,东瑀洲王你且安心,若帝魃一意孤行,我当谴兵将助你。” 东瑀洲国君有虞严光诚惶诚恐。 帝魃,东瑀洲历代王族供奉的神,无战不胜的军神。 龙神可以抵挡吗? 一个月后西泰洲国突袭东瑀洲边界小镇,战争爆发 西泰洲游猎为生,向来骁勇善战,而对这次的战争准备已久,厚积薄发逼得东瑀洲国节节后退。 表面上看这是人族的战争,帝魃没有直接出战,女筝本来也不愿卷入人族的纷争当中,无奈东瑀洲国君与臣民连连催告。 只得先遣了蛟龙予漓为先锋,蛟龙予漓皮鳞刀枪不入,于是东瑀洲国在邯野博回了两局稳住了战局,这回正准备反攻西泰洲国的城池阿那迟。 予漓在城下叫阵,阿那迟只坚守不出不肯应战。予漓哈哈大笑,飞身而起横冲直撞地将 阿那迟的城强撞破两个大洞,予漓宣言给阿那迟一天的时间考虑献城投降,第二天如果城门不开,东瑀洲国将全军攻城。 西泰洲王都 帝魃站立在王宫的城楼上,西泰洲到底与东瑀洲是不同的,广阔的大地半是沙半是草,王城也远没有东瑀洲繁华,城内的建筑以石头为主,达贵们住在高屋大楼内,贫贱者以古庙帐篷为居。整个王都古庙多不胜数,风格不一,大多数己经失修,好在是土石基筑不至于倾颓破落,但青黝黝的一片也显得暗淡。 但这个王宫是奢华的,据说从国王即位起就一直在扩建,从来没有停过。 但那些华屋美舍,西泰洲国君却极少去亨受,他只是不停地下令修建修建修建。 帝魃浓黑的眸子睨着跟在她身后的华贵男子,他己经不年轻了,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圆的脸,多肉的鼻子,眼角也爬上不少皱纹,但他的眼睛并不浑浊,也不清透,游浮着阴鸷与嗜欲。 他其实并不丑陋,若倒回去十年,说不定也有点英俊。 帝魃没有掩饰她的嫌恶,但人族又有几个不惹她嫌恶。至少这个人在她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的丑陋与阴暗。 “即墨煊赫,你为什么要供奉我。” “因为我可以在你身上嗅到死亡和背叛的味道,我喜欢这种味道。” “你喜欢死亡和背叛?”帝魃睨了眼,眼中带出青碧的荧光。 “我只是想要一场人间的葬礼,从前即墨家族的人总是死得卑微寂寞,我就在想即墨家总要有个人死得热闹些,若天下人不肯为他哭,那就让他们陪他哭好了。”即墨煊赫裂开嘴,却牵出个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看起来又狰狞又可怜。 帝魃卷起微笑,苍白却邪魃,“你恨什么?” “我恨我一直在等待死亡,上天却让我活了这么久。我恨我活了这么久却不能成为一个贤明的君王,我恨我成不了贤明的君王,却想让臣民永远记住我” 即墨煊赫,这个在位三十年的西泰洲君王,他所有的政绩都用于享乐,这样的君主居然还有脸说贤明是自己的恨憾! 帝鬾不懂,也不想懂,了解这种事情也需要耗费感情,而她早己不愿支付,她冷晒道,“人族的心永远是茅盾的,一会想这样,一会想那样,连死都不痛快,惹人憎恶” 即墨煊赫喃喃地说,“因为人总不是为自已而活,连我这样自私的君王都不是!” 帝魃冰冷地说,“我从没有见过比人更自私的灵。无论做什么总能找到借口卑鄙地安慰自己。” 第二天,予漓再临阿那迟城下,只见城门前横守一人。 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周身缭绕着灰色的怨怒之气,仿佛恶灵在舞蹈。 帝魃脸上并无表情,眼神比以往更冷酷,只瞧了予漓说,“你有多少能耐,不如先在我这试一试。” “帝魃?!”予漓不能确定,面前这个女子散发着凶戾的死亡气息。 “龙族,东瑀洲……托庇的新主,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护得住护不住……”她的脸上浮起残忍而快意的笑,仿佛索仇的恶魔。 予漓被怨气所侵,心中一阵恶寒,耍了个花枪纵身直取帝魃的要害,不想帝魃的身手更快,藤鞭迅速地绞上枪杆缠到手臂身躯,令他挣扎不脱。 “这就是让你夸口的本领吗?”帝魃鞭尾一收,将予漓绞杀当场。 予漓蛟之身,可不等他有化身的机会,帝魃己下了辣手,可见心意决绝。予漓身死,天空乌云密布,下起大雨。 帝魃冷冷一笑,收势隐没! 这小小的见面礼,就当是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龙女一个惊喜。 第十四章应龙陨魔者至 第十四章 应龙殒 魔者至 予漓身死魂散,命火一熄,女筝即可感知! 她惊怒交加,这本是人族的战争,她不想为之太过,料那帝魃只是神魂野魄,必不敢与龙族为敌,战得几回也就罢手双方终是要留条后路,没想到她竟真是绝情绝义,一照面就将予漓绞杀,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调出将令遣五方应龙乾凛去应战。 应龙乾凛在龙族内有极高的声望,也曾与帝魃在天界时共同作战,可算得上是旧识,彼此也知晓对方的本领。 乾凛听说帝魃杀了予漓,怒火冲天鼓动双翼振飞万里来战帝魃。 阿那迟城门前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两者上下翻飞激战不下,又各显出法力,风雷交加,雷火交击在空中甚是绚烂夺目。 鏖战既久,乾凛消了点火气,狂笑一声“帝魃,你神体灭了还有这般能为,乾凛不得不佩服。” 帝魃眼内杀性毕露,脸上却依旧是肃冷从容,边战边说,“乾凛,与我为敌,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乾凛笑道,“帝魃,我怜你不易,现在束手就擒,我还可以饶你不死,遣返荡卮发落。” 帝魃笑道,“乾凛,你凭什么拿我?还想将我遣返荡卮发落,你该不会不知道人界的劫数自有轮回因果,自成体系,我虽是神鬼却不在神籍,不亨众神的福业,亦不受神魔约束。” “狡辩!”乾凛重哼一声说道,“你跳出三界再说不受神魔约束的大话。” 帝魃笑道,“当然,神魔两道若当真决意诛灭我,我自无可逃遁,可惜,现在讨伐我的不过是龙族小小龙女,哈哈,连天法之道都未曾参透的龙女,乾凛,你真可悲!” 乾凛心中一凛,“你说你的行为合乎天法?欺凌弱小便是正途?” 帝魃轻哼一声,“我做神鬼八百年,以东瑀洲为天下立法之正,屡屡匡扶其危难,哪位天神动容过?东瑀洲即负我恩义,自招祸由,岂能怪我不善?” “帝魃,你此时虽为鬼神被褫夺神名,但四万年的修为仍在,怎么却与人族计较?” “乾凛,我没你想得这么强大,虽历时弥久毕竟你我同袍一场,及早抽身而去我也不难为你,我灭东瑀洲自依神鬼天法,要怪也得怪他们国运将尽与天无咎,你若阻我反倒是逆天而行。” 乾凛被她说动,心中生出疑窦“你即依天法而行,龙女又为何要讨罪于你” 帝魃冷嗤,“龙女贪图人间浮名,夺我转世供奉,是她自乱天纲地常,私涉人界事物,予漓虽是我杀,罪却在她。” 乾凜深皱眉锋,“这……或许是一说,我自会查明真相,但帝魃你若只安心做你的野鬼我也不来为难你,你投身魔族却做何解?” “呵呵呵”帝魃长笑道,“乾凛,你是战功赫赫的神界老将,为何反被那龙族后辈三言两语调拔。” 乾凛说,“龙女天资过人,帝神青眼有加,我族内之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帝魃冷嗤,“一个小小的龙女能得到帝神青睐,果然殊荣有加,擅自干涉人界运势,竟是连上神谕令都不用请示,那龙女的圣眷到了如此地步么?” 乾凛听她这样说,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也掀起惊浪,“你意指龙女因私枉法,冤你入魔?” “乾凛,你当知我父族与魔族累累世仇,龙女不知细故,仓皇与我安上如此不堪的罪名,我且不说其它,若我在天界的荡卮父族知晓,我看龙女如何收场……哈哈哈哈” 乾凛犹疑不定,帝魃固不可能投身魔族,但以他的了解,筝女又怎可能贪图人界供奉?帝魃虽然是神鬼之躯,但生前功绩卓著,又有家族护庇,要拿她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眼前情状看来,帝魃有恃无恐,自己被予漓之死刺激,未向龙女求证周全,眼下疑窦重重,战意消怠,不宜决战。 他想透此节,“帝魃,吾亦念昔日袍泽之谊,信你几分,或许又是那只魔的伎俩,使你与龙女无端相争,但龙女贵为龙族公主,又在军为主帅,容不得你红口白牙信口雌黄……你我此战暂可休矣。” 帝魃手上一缓,“休战……也罢,我尚有一事要说。” “何事?” “数月前,有一股异能在东海震荡,你知那是什么?” 她神情肃穆,乾凛思忖道,“难道这异能与魔族有关?不过这股灵能亦正亦邪,其本源不似来自魔族!” “这股异能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么?” “呵,帝魃你未免太大惊小怪,灵源循复,轮回道上从不寂寞,纵有些错乱的灵源被夹裹流窜也不足为奇。” “只怕这异能……将改变这世界的格局,纵是你乾凛也难奈其何,你后知后觉还是不要阻拦我路……” 乾凛一惊 猛然见帝魃唇角挑起残忍得扎眼的微笑,全身忽而杀气暴涨,异化成无数藤蛇缠攻过来,乾凛一时不备,失之大意,被帝魃快厉狠绝的藤鞭穿心而过,含恨坠空。 他己是有一定阶位的正神,应龙的血落于地上焚起蓝青色火焰,身躯在空中碎裂成光球被风暴卷去。 帝魃狂笑着,残酷的笑声在两军中回荡。 但无论东瑀洲西泰洲的军队,都在笑声中颤抖。 应龙的失利阵亡给女筝带来巨大的冲击,她知道这件事情己经难以收尾,神界的问责不知何时便会到来,而她若收兵,东瑀洲也必将受到帝魃和西泰洲更疯狂的报复。 帝魃,这曾经声名赫赫的神界名将,将以何种方法品尝即将到来的胜利果实。 痛定思痛,连乾凛这样的上将都被击杀,若用其它将众也是送死。 女筝徬徨着,究竟要怎样才有胜算。 点将台上 她明眸微沉,不觉将手按在那古老的卷册封皮上。 卷册残缺,文书奇古! 这种文法她不能在龙宫识库中找到对应。 卷册所绘的种种异形该当就是那魔者口中的太古精兽,它究竟怀着怎样的目的? 这残册古卷与凶剑一起掩藏在琉丰虚镜,不用想也知非是寻常之物。 “呵呵呵呵……”魔魅的笑声响起,发笑之人似近在左右。 女筝将残册古卷收入掌心,低声喝问,“无孔不入的魔者,如此堂皇入室,当真欺我龙族无人!” 一双飞星月牙剑旋转空飞,金发男子在飞剑逼迫中乍隐乍现,诡迹扑朔。 剑力一合,复返女筝手上 金发的魔现出形来,讪讪笑道,“龙女,我一片好意前来解你之难!” 女筝心下反而沉定,轻哼道,“口口声声的好意,我姑且听之。” 魔者微笑道,“乾凛亡故吾深表遗憾,试问龙女自比应龙如何?” 女筝淡然道,“吾之修为自是不如!” “帝魃若要覆灭东瑀洲,龙女是否还有信心能抵挡?” “或许我非是帝魃对手,但我东海龙族也非无将可遣!” 魔者哂道,“诚然,若以龙王尽全族之力与帝魃竞力,结果非是可料,但是我料龙女你不敢向龙王陈情,退一步说,龙王未有充分的理由与把握,亦不敢与帝魃死拼,说不定反要冶你擅自妄为之罪。” “魔者果然是有备而来,对我神族条令规则知之甚详,此番话,该不是帝魃教你的罢!” 魔者微笑,“龙女小觑吾也,吾对神族之了解或许尤在龙女你之上。” 龙女心中一动,细观此魔形貌气度,举止风流潇洒却看不破修为几何,心下更添几分惊诧。 魔者继续说道,“或事态扩大不可收拾,只怕龙女你不仅自身难保,恐怕还会累及亲族。不若及时罢手,弥祸消灾。” 龙女轻轻哼笑,“乾凛予漓因我而亡,神界问责迟早将来,我却如何能弥祸消灾?” “若龙女肯许我一诺,我愿配合你作为担下此责。尽可将事由推到魔的身上。” “噢,魔者果然善心好意,那么帝魃又如何?难道她对你言听计从?” 魔者嘴角含笑,甚有把握地说道,“帝魃孤僻自傲,但我己掌握她的心性,虽不至于言听计从,但总有办法让她听从我意。” 女筝冷嗤,“魔者果然有些手段,只不知魔者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承诺?” 魔者坦坦笑道,“如我前言,太古精兽非是龙族所能驾奴,与其私藏,不如与我合作。” 女筝秀目微敛,沉吟不语,心中暗道,“这只魔不知何故认定我掌握了所谓的太古精兽,琉丰虚境究竟有甚么我所不知的秘传” 魔者以为她心思犹豫,笑问,“龙公主有何为难之处?” 女筝微微一笑,明眸凝辉,淡定地看着他,“ 魔者却有什么方法收服太古精兽?譬如金毛犼。” 魔者颇有些兴奋,说道,“金毛犼身猛力浑,鹰爪龙尾能变化大小,不畏雷击,若要收服的确要化一番功夫,待你我立下协定,我自会将收服之法说与你。” 女筝知其心思缜密,想要从他口中套出有用的消息,实在是不太可能。 她秀眉轻扬,“恐怕要教你失望了,我对协定兴趣缺缺,让你白费口舌了。” 魔者也不动怒,长长地哦了一声,“这么说龙公主是要自取死路了。” 女筝微微一笑,“作为一只潜入神族领地的魔,尚有胆魄在吾面前夸夸奇谈,的确令龙女佩服,不过帝魃是帝魃,只是神鬼而己,不要以为我也会轻易被你掌控!魔者,回去告诉她,她要如何作死,我豁出去奉陪到底。” “呵呵呵呵,龙女你的勇气令我感动,你的愚顽亦令我感叹!” “不送” 飞星月牙剑條出,横在两者之间。 这世间的魔,惯于游走在敌意之间,所以嗤嗤地笑着,从容遁走消失。 第十五章别意悄然 第十五章 别意悄然 阿那迟城下 东瑀西泰两军对垒 两方的士兵都做好了博杀的准备,人人心里都明白,此战的关键只在于龙女与帝魃的胜负。 最后的角逐,胜利的一方将摧枯拉朽,败方将任由宰割。 女筝双手各握一把飞星月牙剑,先发动了攻势。 她的短兵刃对帝魃霸道凌厉可以长攻的藤鞭非常吃亏,幸好这每把飞星月牙刀均可以化做十二道飞刃暗器,变幻莫测,两人斗得旗鼓相当。但时间一久,女筝的灵元不继,渐渐落得下风。 两者的进攻十分猛烈,那两军只看见光摇影动,地裂石崩。 帝魃打碎一把飞星月牙刀,全力反攻,女筝左支右拙,飞星月牙剑的抵挡招架己不能连贯,情形十分危险。 藤鞭转眼便攻到了眼前,飞星月牙剑回救无门,女筝不及细想,抽出背负的凶剑抵挡,那剑看来通体黝黑,附着了许多红锈,如同废品一般。 但那剑锋所到之处,刚韧无比的藤鞭竟无声无息地被削断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女筝与帝魃同时为之一呆。 很快省悟过来的女筝精神一振,提剑挥砍,剑锋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一般,帝魃连连闪避竟无从抵挡,只能化风遁走。 女筝握着手中长剑,看着帝魃遁去的方向,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没有拿下帝魃,潜伏着未测的危机,这场战争看来没有这快结束。 阿那迟全城军心大丧,再无抵抗的勇气。 东瑀洲军终于攻下了阿那是城,全军振奋。 礁石上,净远远感应着微弱剑气,凝眸远眺战场,“婴都......神剑......难道他也在这轮回之中?” 琰兴奋地跑来说,“净,你知道吗,我们国王要全国召兵了,我有机会上战场了。” “哥,如果帝魃退出了战场,这已经不是战争了,只是东瑀借着龙神在欺凌西泰。” “那也是西泰理亏在前呐,谁让他们挑动了战争,活该应收到这样的回敬吧?” 满脸稚气的琰还沉浸在自己单纯的世界里,以最简单的理由去做最直接的事情。 “琰,你参军做什么呢?杀人吗?” “难免都要杀人啊,战争不都是以杀止杀吗?” 净淡淡一笑,“以杀止杀从来没有成为战争结束的方式,哥,你是期待着用血来证明你的意志吗?” “恩,西泰人野蛮总以为东瑀人文弱可欺,让他们见识一下东瑀洲的武力,学会害怕就不会欺负别人了。” “不属于自己的强大便改变不了根本的命运,龙神不是东瑀人,你也不是东瑀人。” “我是东瑀人!”琰急忙表白自己的想法,“我生长在东瑀洲,阿爹阿娘生我养我,我就是东瑀人。” 净淡淡地说,“这样的事情你会慢慢觉悟,无论我怎么做,你依然会听从鲜血的召唤,如果战场是你的渴望,那么,就在那里找回你的宿愿吧!” 琰瞠大眼睛,“呃……净,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你说的话了。” “人族的生命过于短暂,你不属于他们。他们会出现自己的传奇。”净看着琰灿烂的笑脸,却感觉到转轮的轨迹有了细微的偏移。 “啊”琰头疼地摆摆手“不要说那些深奥的东西了,帮我想想办法吧,以我这个年纪报名参军好像不够资格!” “去将军府找祁东将军,他的小公子祁诩会被将军送上战场。” 琰志气高昂地去了将军府,向将军禀明了参军的志向。 将军对他这个来自福海镇的小娃子的本领早有了解说,“琰娃儿,这次征召我本有意特召于你,只是战场残酷无情,你年岁尚小,家中父母难免不舍,所以未曾发出军帖,今你独身投军,忠勇可嘉,但以你六龄稚子故不能编入军藉,你就先作为小儿祁诩的随从吧!” 琰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要能上战场,自是满口答应。 祁东将军令人把祁诩叫来。 祁诩己经十二岁了,将门虎子自幼习武,长得英气勃勃,但琰生得高大,个头上居然不差多少,只是脸上稚嫩难掩,祁诩听说是要给自己做随从,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几遍,忽然问道,“你几岁了?” 琰老实地回答,“六岁!” 祁诩立刻炸了毛,“爹,你让这样一个奶娃子作我的随从是几个意思?我不要!” 祁东将军说,“这个奶娃子就是福海镇出名的丁家大郎丁琰,你虽年长六岁,却未必有他的本领,让他做你的随从也好护你的安全。” 祁诩自负武功,当然不服,便要求比上一场。 这一场比斗祁诩主攻,他家传武学专为上阵杀敌,迅猛利落,鸢起鹘落。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业艺纯熟便是三五壮汉也难以抵挡,实不容小觑。 比起他来,琰的出手却平常许多,但无论祁诩怎样攻击都不能将他打倒,甚至不能将他逼退三步。 这场比斗最终以平局收场,不待将军吩咐,祁诩自己就拖了这个奶娃子走。 战事紧急,征兵以千人为单位分拔输送战场。 琰作为祁诩的随从跟随着祁东将军很快奔赴了主战场。 他是幸运的,在他心心念念的战场上见到了女筝。 自阿那迟城破之后,帝魃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战斗中。 动用日夜游神也搜索不到她的下落,女筝并不敢大意,她知道帝魃藏匿起来等待时机。 只有彻底击溃西泰洲,才能让她失去立足反扑之地。 西泰洲人骁勇好战,守土顽战。 在击杀了几个强悍的西泰洲将领之后,女筝便再下不去杀手。 纵是武勇的悍将,在神族面前又算是什么?!不堪一击,徒造了杀孽,污了双手。所以她只是在空中押阵,保护着东瑀洲军队,控制着战局朝有利的方向发展。 琰总觉得有很多的话要对女筝说,但军队东斿西击,每个士卒都有自己活动的位置,龙女行踪难测,就这样小小的心愿,却总也找不到机会达成。 但是,毕竟在同一个战场上啊,他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偶尔惊鸿一瞥也能看见她的神姿妙容在云间隐没显现。 祁诩作为将军幼子,本来可以待在较为安全的后军中,但他偏要在前线建立功勋,身先士卒。这正是琰所期望的,他佷英勇,有一种兴奋的情绪激荡着他,不知是希望龙女看见他的表现,还是因为厮杀本身,以一挡十地杀敌,甚至令人不可思议地斩杀了敌军的几个勇将。 祁诩和琰在军中披荆斩锐,持续地创造斩将纪录,歼敌无数,令士气高昂。 西泰洲军的气焰终于消弥下去。 转眼又是一年春天。 战事持续,物资却有些供应不上了,向被攻陷的地区征缴粮食成了常态,西泰洲的平民百姓怨声载道。 这一日,祁诩领着一小队在战后的村落征缴粮食, 那村子里剩下的尽是老弱妇孺,自是没遭到什么有力抵抗,但粮食物资也早在战前被西泰洲自己的军队搜刮了一遍,所谓征缴的洗劫也没有什么收获,只有一点勉强度日的口粮。 琰看着这些西泰洲难民,心中忽生不忍,“少将军,这点粮食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留给他们算了。” 祁诩沉默片刻,“前面还有战要打,士兵们不能饿肚子。” “呃,少将军,这个村子太穷,拿了这点粮食他们都要饿死了,这次就算了吧!调两个人跟着我上山打猎,弄点肉打打牙祭。” 祁诩环顾,这个村落依靠丘陵,冬尽春来,植物生长,动物活泼,他也不想把这些平民逼死,便吩咐丢下征缴的粮食,让琰自己挑了两个士兵上山打猎。 打猎这个行当,琰是行家里手,那些出来领略大自然风光的小动物们只要一露头,便脱不出他的追踪,他把到手的猎物捆在野桑树下,跟来的两个士兵负责收集,不多时己猎了七只兔子两只獐子外加一头野猪。 转过一片山坳,突然见一株桃树,桃花正开,花苞蔟蔟。树前站在一个蓝衣少女,身姿窈窕,正出神地看着将开未开的桃花。 “女筝姐姐!”琰心中一跳,喊了一声。 那少女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容色殊丽,正是龙女。 琰跑到跟前,兴奋地说,“女筝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等你!” “等我?”琰又惊又喜。 “我要走了,特来向你告别。” 琰一下子变了脸色,“女筝姐姐,为什么要走,不要走!” 女筝笑了笑,“西泰洲主力己溃,东瑀洲只须集中兵力一鼓作气,便可夺取狼猛城,直逼西泰洲国都,帝魃被我所伤,久遁不出可能已逃往别处,西泰洲虽有猛将,却无人可以胜你,我离开龙宫己久,昨日收到传讯,需回宫述职,此正当是归去之机。” 琰依依不舍地说,“女筝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女筝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一切但凭机缘,我并不喜欢战争,希望能再见时,人间是繁华盛世。” 第十六章兵临狼猛城 第十六章 兵临狼猛城 正如女筝所言 东瑀洲大军一路西进,拿下一座又一座的西泰洲城池,越接近狼猛城,遇到的抵抗越顽强,西泰洲军民团结抗战,抵死守城。 转眼又过了两年,东瑀洲军终于攻到了狼猛城下,狼猛城城墙高耸,巍蔚壮观。 祁东将军下令在距狼猛城十箭之地扎营整顿,并派出刺探。 祁诩此时己升作了中郎将,是军中最年轻的将领,琰作为他的随员,食则同桌,寝则同床,两人惺惺相惜,相交极为亲厚。 祈诩指着高高耸立的狼猛城对琰说,“琰,你说我军需要多久才可以攻下这狼猛城。” 琰看着那雄踞的城池,“这座城池坚固无比,如果强攻,半年时间也未必拿下。” 祈诩说,“探子回报说狼猛城囤粮充足,足以支撑两年,而我军粮草时有不继,这一战必然艰辛。” “少将军有什么计划?” “我还想不到什么好计策,最好是能混进城中,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库。” “狼猛城守备森严,东瑀洲西泰洲的口音有异,只怕很难混进去。”琰思索片刻,“不过这城墙虽高,却挡不住我。少将军可否让我一试。” 祈诩说,“城内也是壁垒重重,粮库更有重兵把守,且粮仓的位置还未确认,况且你在军中己立有威名,西泰洲军早己版刻了你的画像,孤身涉险实为不智。” 琰笑着说,“少将军放心,我会见机行事,不与西泰洲守军正面交锋,除非他们布下天罗地网,否则是拿不住我。” 祈诩眼神熠熠,“等我禀告大元帅,再做决议。” 祈东将军批准了行动,琰乘夜翻过城墙,潜入了狼猛城。 城内果然戒备森严,虽然不算灯火通明,但要隘处有守军巡查,街巷之中也有民兵巡逻。城内到处张贴着控诉东瑀洲军暴行、征丁徭役和通敌处罚的文榜,令琰讶异的是有几个以通敌罪被处死的西泰洲人他全无印象。 他艺高胆大,行动敏捷,潜入城中府库,但那府库只有两堆粮食,最多不过能支撑二十日,哪有所谓的两年军资!难道是探子情报有误? 琰心中有疑,不动声色地退出狼猛城,回到东瑀洲军中,将所见情况向祈诩禀明。 祈诩说,“若只有十日余粮,我们就不妨跟他们耗上一耗,待狼猛城粮尽内乱。” 他如此向祈东将军禀报,却遭到训斥。 祈东将军说,“狼猛城坚兵壮,是西泰国都最重要的卫城,历年收成的三成都充作军资,更有与东瑀贸易所得,怎么可能只余区区二十日之数,诩儿,战场之上兵不厌诈,不要只相信自己的眼见耳闻。再空耗二十日,我军粮草更为不继,只怕西泰军不乱,我军先乱了。” 一番话说得祈诩和琰大是惭愧,琰请求再次潜入狼猛城,祈东将军依旧准了。 此次,琰将能屯放粮食的可疑地点全都排查过,却依旧找不到粮库下落。 数量这么庞大的粮资能去到哪里? 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转眼天明。琰冒险继续潜藏,终于让他找到一点线索。 狼猛城内庙宇众多,在这乱世中,民众纷纷往神庙乞求平安和胜战,但琰发现的这些人中有不少是乔装打扮的官兵和武勇,他寻了个机会袭击了一名军官,诈逼神庙中的情况。 原来狼猛城的神庙中果然有玄机,在不数的神庙中有八座藏有大批的粮食,粮库建在地下,互相沟通,但又各有防卫。 琰得到情报有些兴奋却又不敢大意,又潜下地下粮仓以证虚实,其中屯积的粮食量果然令他瞠目。 几年的军旅使他锻炼得纪律严明,克尽职责,收敛了些许冲动鲁莽,没有轻举妄动,潜回了东瑀洲军营,向祁诩和祁东将军汇报了情况。 而后,祁东将军令祁诩拟定了烧粮计划。 他们抽取了一队五百人步卒,假意要取野径绕过狼猛城截断狼猛城与西泰洲王都之间的通道,此举被西泰洲岗哨发现,一场厮杀之后,剩下的十余人降俘。 当晚,琰便潜入西泰洲的俘虏营,将人救出,并让他们更换了西泰洲的军戎,将他们带去地下粮库。 俘虏逃脱,西泰洲当然全城戒严,四处搜査。 琰自然知道刻不容缓,烧粮行动的成败由时间决定。 他仗着敏捷高超的身手迅速带领着十三人突袭粮仓守备,占领跨幅极长的地下粮仓,为了避免行动被西泰洲军窥破阻挠,烧粮必须同步进行。 在他们约定的时间里,八个粮仓烧起了六个。 除了琰之外,那十三个人没有一个走出地下粮仓。 这场火将狼猛城烧得全城阴云惨淡。 对于死亡换取的胜利机会,祈诩丝毫不觉得意外,三军阵前就着狼猛城的火光,斟满三碗浊酒,送一声,“兄弟们,走好。” 傍晚,祁诩用过了晚饭忽然面色发青,全身抽搐,传军医来验果是中了奇毒,幸而抓住了奸细。居然是一个年纪与琰相仿十岁左右的男孩子,长相很是清秀,只是有些瘦弱,早被祁诩的护卫兵痛殴了一顿,更显得姿态可怜,但脸上除了痛苦却全是平静的赴死神情,并无畏惧。 琰盯着他问道“你是西泰洲人?” “是” “你叫什么名字?” “离瞳” “是你下的毒” “是” “解药在哪里?” “虞荼花没有解药” “谁派你来的?” “我自己” “你难道不怕死吗?” “西泰国灭,大家都会死,早死一天晚死一天有什么区别”离瞳满不在乎地说 “西泰国只要献国投降,就没有人会死。” “你凭什么说这样的大话,哪一座被你们攻破的城池没有堆满西泰洲人的尸体?”离瞳冷冷地看着他,“你从来不知道人世艰辛吧,没有体验过亲人朋友的死亡,我们西泰洲人今日所遭受的,早晚都会向你们索回。” “我加入战争只是为了以杀止杀,当东瑀西泰合而为一的时候,就没有人再因战争死亡。”琰抬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 “以杀止杀?在我这有限的生命里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不是贪婪的掠夺就是可耻的杀戮,何曾有过休止,我们能相信什么?是你还是你们的龙神?” 琰一时难以反驳,脸色沉了下去,“把他带下去看管起来。” 第十七虞荼花毒 第十七章 虞荼花毒 眼看着祁诩的情形逐渐危急,琰正寻思着是否要向净去求援,军士来报,说营外有一自称将醉的白长眉老头求见。 琰大喜过望,连忙一溜烟小跑地迎了出去。 将醉看见琰笑呵呵地说,“好小子,长这么高了。” “老头子,你可真是我的救星,我有事正在发愁请你指点。” 将醉说道,“小老儿以前在将军府供职,祁东将军待我不薄,今日他独子有难,小老儿岂有不救之理。” 说话间入了将军帐,看过祁诩的情形,将醉说,“虞荼花毒的确无药可解,但并非无命可救,要看小娃儿你肯不肯豁命救他。” “祁诩是我的好兄弟,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会救他。” “那就好,你这便去东海龙宫求龙女给你一尾红珠鲛,这种鲛鱼珍贵无比,凡人吃它的血肉可起死回生,延年益寿。” 时历三年,想着又有机会见到女筝,琰忧忡中又夹杂了几分兴奋。 “那好,我这就去。”琰说走就走,如今他已能健步如飞,日行千里了。 可是就这样去见女筝吗?他思前想后,心怦怦乱跳。 三年没有见了呀,女筝姐姐是龙神,一定没有改变,还是那样容光绝艳,但是他己经长高了,己经不是那个软肉乎乎的小胖娃儿,拔高的身材结实有力,连容貌都长开成少年的模样! 本来就是俊美非常的样貌,在军中更是磨砺出英武凛厉的气质。 这样的自己,女筝姐姐见了会惊讶吗?会高兴吗?会……喜欢吗? 一路上他琢磨着女筝喜欢什么,却完全没有头绪。 马不停蹄地跑了两天,终于赶回了福海镇。 想着不能空手去见女筝,离家三年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琰先回了一趟家。 爹和娘被两个弟弟照顾得不错,虽然闲不下来,却作而不辛,气色红润。 净和羽都长高了不少,但高度跟他比起来却大是不如,净清逸俊俏,灵慧的双目更是动人心魄,好在他冷淡的气质也跟着洗炼出来,高华远缈,越发使人不敢近渎。而羽的俊美却散发着懒洋洋暖煦煦的气息,脸上的稚气还是那么浓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耍略小一些。 在净和羽面前,身高成了琰显摆的优越。 净瞥一眼他得意洋洋的恶劣笑容,淡淡地说,“无聊。” 跟家人简单的小聚之后,琰回到自己的房间翻出所有的收藏。 羽三年多不见他,想念得紧,一直粘在他身边,看他忙来忙去好奇地问,“哥,你在找什么?” “孔雀石,你有没有看见我那颗孔雀石。” “是不是这一颗。”羽递给他一颗漂亮的绿色石头 琰接过来叹一口气又放下,“这个也不够好。” “哥,你到底找什么?要不这颗真珠也很漂亮啊。” 琰烦恼地抓头道,“羽你别管了,你小孩子不懂。” 羽无语地看着琰,我们不是同一天出生的吗? 琰终究什么也没有选中,硬着头皮去找净,“你知不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得到龙女的欢喜,我有事求她。” “龙女喜欢什么那种事情我怎么知道,不过人世间的东西他们阅历无数,唯有一点真心难得。”他抬眼看了看琰,“可是真心这种东西,跨越了立场更无法存在。” “什么嘛,净这个家伙,真是一点都不体谅人。”受了自己弟弟的告诫,琰站在落日的长滩上,无奈地取出女筝给他的青色龙鳞,轻轻地放入水中。龙鳞顺着碧波潜流至海心深处。 过了许久,海面冒出水花的声响,琰连忙看过去,却不是女筝,而是一个梳着羊角髻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琰揉了揉眼睛,大失所望地囔囔,“你是谁?女筝……姐姐呢” “你听好了,我叫珠珠,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公主现在不方便见你,有什么事情对我说吧。” “为什么不见我?”琰不甘心地追问 “你到底说是不说,我是偷溜出来的,你再不说我就走了。”这个女孩子满脸不耐烦。 “啊,是这样的,我的朋友――祁诩中了毒,性命交关,我来求龙女拿红珠鲛救命。”琰收敛了失望的委屈,软言相告。 “这种事情也要求我们公主吗?你们人族果然太贪心了。”珠珠气哼哼地说,“你的朋友就死不得么?如果命中有劫而与造化无功,那绝对是该死就死救不得的。” “喂,你说什么?”琰大是不满地说“你怎么这么心狠啊,见死不救吗?你真是龙女侍女吧?该不是冒充的吧?” 珠珠瞪了他一眼,“你爱信不信,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们公主了。”她说完话便潜下海去。 “喂喂,别走”琰跳下水去追。 琰跟着珠珠往深海潜去,珠珠只管往前游又快又急,也不知有意无意却又让琰能恰恰地跟上。 各色的鱼群在近侧游来游去,琰根本就没有顾上观赏 不知道潜了多久,视野里明暗交替数度,他看见深深的海沟里正移动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珠珠快速游了过去,加入了队伍当中。 这队伍奇形怪状什么样的人都有,看来都是海底世界的居民,琰抓了一把海藻套在头上,也混进了这队伍的尾末,但听得那些生物叽叽咕咕地说着话,却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就这样他们一直走到了一只山一般的巨螯面前。 抬头仰望。 高穹的水晶透镜聚着光,照着巨鳌背上的人 三把高椅分坐着三个高冕正颜的尊者,高座旁八字分列着手持长戈的卫队和披甲的士官。 而与这三把高椅正下方端跪着一人。 琰看着吓了一跳,虽然只是着了一身的素色白衣,披散着美丽的长发,但那秀眉丽目不是女筝还是谁?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龙族虽然与人族分享这个震源世界,但是谁告诉你可以僭越他们的命运。” “父王!我做错了么?如果不能给予他们命运的改善,那我们又为什么接受他们的供奉?” “你以为人族是做为什么存在的?你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子民吗?人族--他们供奉不是因为信仰,只是因为恐惧与逃避!” “可是父王,对于没有力量的人族来说,除了乞怜还能做什么呢?” “没有力量?那要问问他们自己是怎么失去了力量!好了女筝,与其为他们辩解不如替自己想想出路,我该你拿你怎么办?” “那就治我的罪吧,女儿犯下的错由我自己来承担。” “你不为自己辩解?” “予漓和乾凛是因我的决断而死,我应该接受惩罚。” “看来龙公主并不知道自己罪在何处。”左客座上的长眉凤目的男子以惋惜的口吻说着“龙王!她没有接受过天规的戒训吗?” “律罚使,请让我独自承担吧,是我不顾一切想要得到人族的信奉爱重。与我的父王我的家族无关。” 长眉凤目的尊者略略沉吟,“龙王,龙女就暂押在龙宫,给她一个月的时间悔悟过失,一个月后我们再做出罚判,你怎么认为,陆参判?” “现在也只有这样呢,一个月后再来看她能否通过神职的试炼吧。龙王大人,这样的机会希望你能好好把握哪。”右客座上的陆参判翻手收了女筝的法器护具。 龙王微微松了口气“多谢两位使者,小兄已备下薄酒款待,请往行宫休息。” “龙王大人,我等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 “请” “请” 送走两位神使,龙王一声叹息,令人将女筝带回髓玉宫看管起来,然后命人将《神度通史》,《帝元纪》送到她宫内,令她一日之内熟记。 第十八章龙女之罪 第十八章 龙女之咎 女筝随意翻看了几卷,但心神始终无法凝聚,渐渐合上手卷,在屋中枯坐。 恍惚间,看见紫色虬须身着锦袍的哥哥遨郅来到身旁,“小妹,小妹醒来。” 女筝迎起身来,“哥哥不在风影上神座下侍奉,怎么回到了龙宫?” 遨郅说道,“哥哥我还不是听说了你的事情,特意回来看你。” “放心吧,爹私下跟我说过,只要我好好认错,惩罚不会过重的,最多是剥夺神职百年幽禁。”女筝低着头,不敢瞧哥哥的眼睛。 遨郅呵呵一笑,“小妹,我知你心地善良见不得弱小受苦,说起来是我们龙族与人族渊源深厚,所以总是卷入到人族的纷争中。但是做兄长的必须告诉你,在人族的眼里,我们是法力神通无所不能的神灵,但在整个神界,我们只是小神。”遨郅牵了女筝的手到桌旁坐下,“父王在我们整个妠靀族系虽然有一席之位,却连辟南殿都不曾有资格进入,我们身上的光环与骄傲都是神职赋命,所以能在天地间纵横,你明白吗?” “哥,难道若没有神职,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小妹,如果没有神职,在你将来漫长的生命里将只能与孤独寂寞为伴,你将被锁在这个小小的震源里,无力登上上一层神界。你还小,只有三千一百岁,你最好的期盼是嫁一个能力强大的夫君,但是你也要明白,我们神族和人族的伴侣是不一样的,不仅不能朝夕相处。神族的爱恋更只有一次,爱错了就只能毁灭。” 女筝一怔,“哥哥,这是为什么!” “因为神的元灵比人类要纯净的多,长生与强大也让我们的爱恨更强烈,而神的骄傲又让这一切变得只能进不能退,只能毁灭不能放手。” |“那神族不是会因此而大乱吗?” “呵呵,小妹,神族有几人会轻涉爱河呢?”遨郅摇头道,“你与人族接触得太多,就连想法都与他们太接近了,哥哥所说的这些你好好想想,以你的能力太顾惜人族未必会给他们带来好运,而放任你自己面临的却是一生的悲凉。哥哥不希望你走到那一步。” “哥哥,难道你就不准备恋爱吗?” “是,我不会选择爱情。”遨郅的脸容显出淡淡的哀伤,取出一块玉诀放入女筝手心,“如果你想明白了就启动这清心咒,我走了,希望你安然度过这次试炼。” “哥,别走。”女筝急着伸手挽留,却猛然惊醒,原来竟是一梦。 这时,侍女珠珠悄悄地走进来,轻声轻语地对女筝说,“公主,那人族的小孩求见你是为了要那红珠鲛救人,这小子不知轻重,还是回绝了吧。” 女筝秀眉微皱,“你这丫头又给人脸色看了么?唉,算了,如今我也帮不了他。” “就是啊,可是那小孩居然还跟到龙宫里来了。”珠珠扁扁嘴说道,“要说他也真是好奇怪的小孩,潜入深海居然呼吸无碍,人族会有这种娃娃吗?” 女筝微微一笑,“他叫做琰,的确是个奇特的孩子”她想了想又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身上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灵力......” “女筝姐姐,你在里面吗?”外面传来嘈杂的喧嚣 珠珠的脸都吓白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女筝,“是……他” “女筝姐姐,你还好吗,你是不是被关起来了……”跟着是士兵守卫混乱的叫骂推搡声 “珠珠,你出去看看让他别闹了,这是什么地方,惊动了父王就不能收拾了。” 珠珠急急应诺,便要出门探查。 女筝又叫住了她,轻叹道,“他想要红珠鲛就带他自己抓去,看他那朋友的造化吧。” 话正说着,琰已经一路打了进来。 他头上戴着海草,伪装成不伦不类的海族,偏偏摆出帅气威武的动作,女筝心底觉得好笑,却沉下面庞,“大胆,这是什么地方容你胡闹?!” 琰见她沉下来的脸,心中一怯“我担心你所以......” 大群的守卫冲了进来,将琰团团围住 女筝使了个眼色,珠珠连忙赔了笑脸说道,“误会了误会了,这是公主认识的一个小朋友,不懂事儿。守卫大哥就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别计较了。” 为首的守卫肃正了脸,“公主在禁闭期间不能见客,珠珠你也不要为难我们。” 琰忿忿地说,“凭什么你们要关女筝姐……” 女筝美丽的脸庞显出厉色来,“住口,你要害我就只管放肆。” 琰咬住下唇,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一向桀骜不驯的小脸上显出十分的委屈。 女筝微微放软了些语气,“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我已有所安排。珠珠,你带他去吧。” 珠珠连忙走进那包围圈中,拖了琰的手臂拽了几下没拽动,于是低声道,“走啊,你不要给公主添乱了。” 在琰满是欲言的双眼注视中,女筝转过身,留给他一个窈窕而又沉默的背影。 “女筝姐姐……我……我会再来的……”琰看着那秀美的身影轮廓,心中决意便由着珠珠拖走了。 守卫们向女筝施了礼,也便散去。 出了髓玉宫,珠珠带着琰走出了几海里,“你这小鬼是不是真想害死公主才甘心啊,你答应我以后不再来龙宫不再找公主,我就带你去抓红珠鲛” 琰摔开珠珠的手,“我不会答应你的,你走吧。” 珠珠戏谑地说“真的吗,你不要红珠鲛了?” 琰咬着牙却不说话,气虎虎地望着珠珠。 “舍不得吧!”珠珠轻蔑地一笑,“我逗你的了,公主命令我带你去抓红珠鲛,我是万万不敢违背的。不过你也看见了公主的处境,她以后真的帮不了你们了。” 琰十分不解地问,“女筝姐姐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珠珠没好声气地鼓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因为你们东瑀洲和西泰洲打仗,公主她调遣神将来帮你们,结果却损了我们龙族两员上将,这事能糊弄过去吗?” 琰吃惊不小,期期艾艾地说,“那个……不是己经过去四年了么?怎么还在追究啊?” 珠珠又白了他一眼,“傻瓜,你知道圣域离这里多远吗?神罚使要巡游到这偏远的震源,有时候还会遇到时空溯流,除去时差,四年的时间算是正常的了。” 琰听得云山雾罩,却又不敢出声询问。 好吧,四年的时间是正常的。 “女筝姐姐,女筝姐姐她会被处罚吗?”琰担心地问 “这还用问,当然会呀!”珠珠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看这家伙长得挺聪明的,怎么这么笨。 她可不管琰不熟悉神界律令,又关心过甚方寸大乱。 “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她?”琰紧紧地攥着拳头 “我没听错吧,我长这么大来你还是第一个说要回报神的人族呢。”珠珠慢慢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我也不知道现在要怎么样做,但是你离她远远的不来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助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你凭什么认为我帮不到她!!”被这样一个小丫头看扁,琰压抑的心情终于爆发了,瞪圆了眼睛,怒目相视。 珠珠见他小小年纪,这着恼的模样居然颇有几分凛然,心中虽有几分惧意,仍然扁扁嘴说道,“凶什么凶,人家又没有乱说,就是事实。不过你有心回报,总算好一点。” “你倒是说,女筝姐姐会被怎样处罚,我们帮她逃走好不好。” 珠珠伸手推他,“好了好了,走了走了,你以为神族跟人族一样好糊弄?就当我没说吧。” 丁琰憋着气,心里十分难受。 珠珠见他绷着脸还是犟着,轻哼了一声,“你不要去抓红珠鲛了,不去我可走了。” 琰又气又急,胀红了小脸说道,“去!” 珠珠无可奈何地递给他一条海带,“好了,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快把眼睛蒙上吧,我带你去抓啦。” 游了不知道有多久,只觉得水压越来越重,水温也越来越低,似乎是另一片水域。珠珠拿下蒙他眼睛的海带小声说,“这里就是红珠鲛经常出没的地方,我提醒你小心,如果没有龙族它们就是大海里称王称霸的生物。” 眼前虽然是黑深深的海域,琰却惊奇地发现他明显能比之前看得清晰,这里看不见之前那些美丽的小海鱼群,偶尔有几只庞大的海龟与海蝠徜徉而过。 “哪里有红珠鲛?”琰狐疑地问 “嘘,你在这等着”珠珠拉他躲在海底沟穴中,“它们说来就来,不来你也只能等着。我不能在这里陪你,它们太危险了,我可警告你抓得到就抓,抓不到就别勉强,还有,红珠鲛成群结伙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动,你只能抓落单的一只。” “恩,知道了”琰点了点头。 珠珠说完,探头出了沟穴四下张望着,确定没有危险飞快地游走了。 第十九章猎鲛 第十九章 猎鲛 被她说得琰也觉得有些紧张,不敢大喘气地盯着海中的情形,但眼前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大的变换,时间越来越难熬,琰必须自己跟自己说话才能排遣一点沉闷与孤独。 “难道是珠珠在骗我?” “不会啊,她应该不敢骗我!” “如果红珠鲛一直不来,我一直在这里等吗?” “这过了多久了,祁诩会不会已经死了?” 忽然,远处有点动静,一群鲨鱼快速地游了过来,那样子似乎是在逃蹿,在海边长大的琰素知鲨鱼的凶猛,鲜有敌手,还从未见过鲨鱼群逃窜的情形,心中暗叫莫非红珠鲛来了。 他心念才起,只听到几声孳孳如电波的声音,一头鲨鱼的身体撕裂开来,血雾搅浑了一团海水。 “什么?”琰心中大惊,连忙转动眼珠搜索,看见一头生物正静静地停在方才鲨鱼群的上方,仿佛一个水中的幽灵,除了一条扁长有力的鱼尾,极具人形。此刻它捧着手中的一块鲨鱼肉,正小口地撕咬着。可惜,这鲨鱼肉似乎不符合它的胃口,吃了几口就丢下了,重新去追逐那群鲨鱼。 琰急急跟了出来,追在它的后面。 这红珠鲛又猎杀了几头鲨鱼,但那情形不似在觅食,而是在取乐。琰观察它那锋利的齿爪,惊人的速度,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猎捕它。 又游戏了一阵,红珠鲛有些倦了,坐在一颗高高凸起的海礁上面,清理着自己的头发与指甲,一边发出舒适而愉悦的音波。 琰慢慢地靠近那块海礁,正想着是去揪那红珠鲛的头发还是去抓它的尾巴,那头红珠鲛蓦地出现在他眼前,模糊的影子一爪向他的脸庞抓来。琰快速地侧闪,左肩膀还是被抓开了三道血口子,他与红珠鲛死力地缠斗着,那家伙气力雄猛惊人,他费尽全力与之相抗,一个个气团在他周身爆裂开来。 红珠鲛在海里称霸,海中生物谁不是望风而逃,几曾遇到过这样能斗得旗鼓相当的对手,暗流翻卷,这小娃儿居然不倦不退,愈战愈勇。 也不知耗了多久,现在他付出了遍体鳞伤的代价,才将它死死地按在海底,耗尽它的气力之后才狠狠地给了几拳将它打晕过去。 以人类的眼光看,这红珠鲛无疑是异常美丽的,而且是一种不分雌雄的美丽,并有着女子的纤细线条与男子的矫健刚毅的肌肉。 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小刀和布包,琰忽然兴起一种不忍下手的感觉。转念想想这家伙的残忍好杀,咬咬牙,“你也别怪我,我也不杀你就拿你一只手臂去救人,就当帮你积了点德。” 刀起刀落,那红珠鲛吃痛忽地惊起挣扎,眼神惊恐,口中不停地发出短促惨烈的音波,让人头疼欲裂,琰忍着头疼好不容易取下它的手臂,却听到远处传来同样短促却愤怒的音波。 它的同伴来救援了,而且远不止一头。 琰吓了一大跳,连忙胡乱收拾,朝前方快速地逃了去。 他整整逃了两天两夜,逃到浅海才算摆脱了红珠鲛的追杀。精疲力尽地倒在陌生的海滩上,他狠狠地呼吸了几口空气,肺里火辣辣地烧疼,并感觉一股强大的炙热的元气游走在七经八脉之中,,他难受地浸在海水中,要将这股火气压下去。在冰冷的海水中居然烧得他全身发烫,好一阵才舒坦了些,想起这两天两夜的狼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等到笑夠了,力气也一丝不剩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净……羽……我实在动不了了,你们谁来带我回家吧! 耳畔似听到微风一样的叹息,转眼便沉入了温暖的黑甜乡。 果然呢,醒来的时候满是家的味道,父亲晒的鱼干,母亲熬的鱼骨汤,净清淡的身影,羽甜甜的笑容。 但更真实的感觉是自己的身体被拉抻过一般,疼痛难当,琰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果然身上的衣裤都短了一截,他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这样肉眼可见的成长,就算跟弟弟们比起来,也算是个异类了。 床头放在新制的衣裳,母亲总是这样细心。 他心中忽一激灵,喊道,“红珠蛟的手臂呢?” 羽嘘嘘了两声,抱过来一个捆扎好的包裹,“哥,你的东西在这呢!” 琰一骨碌地爬起来,大口地把汤喝完,风风火火地往外跑。 “哥,我送你吧。”羽招呼了大鹏鸟,与琰一起坐上大鹏鸟的背翅,向狼猛城方向飞去。 “羽,看见没有我长高了。”琰拉起羽比了比个头。 天哪,又高了两寸! 羽鼓起了嘴,“哥,你都不等我就顾自己长了。” 琰笑着刮他的小鼻子道,“好,下次我长大的时候会记得叫你哈。” “我们要击掌为誓。”羽认真地伸出手去,清澈的眼光直直地看着琰,“我要和哥哥一起长高长大。” 羽把琰送到狼猛城外便走了,琰用红珠鲛的血肉救起了祁诩,然后东瑀洲军队迅速地发动了攻击,狼猛城被攻陷的那一天,西泰洲国投降了。 西泰洲使者送来了降书降表,缔结了城下之盟。 西泰洲王城,即墨煊赫双目血红地看着残阳洒落在宫殿阶下的昏红,寥落的臣子们垂着头,颤栗着。 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整个西泰都在诅咒他的名字! 昏君、淫君、暴君 即墨家族挣扎着爬到了权力的顶端,还没来得及看清山顶的景色,便又跌到深渊,被人践踏! “陛下,东瑀另外提出质子的要求”一个老臣战战兢兢地说,“只有请王世子入东瑀洲为质。 “孤只有一个儿子,你们是想看着孤绝后?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就不能为孤分忧吗?” 大臣惶恐地说,“东瑀国君以仁厚称世,王世子此去为质化解干戈,必受其礼遇,不至遭厄” 即墨煊赫的牙咬得吱咯作响,整个胸膛都耍炸裂了! 不可原谅,有虞严光,不可原谅! 低压笼罩的朝堂上,冷丽的帝魃忽兀地出现在议厅中央,看着即墨煊赫,“答应东瑀洲的条件,送王世子入东瑀洲为质,为表示诚意,再加送几个也无妨。” 即墨煊赫狠狠地盯着她,咆哮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来做什么,孤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背叛者……都是背叛者。” 帝魃的长鞭呼啸着抽裂了地面的石板,她冷喝一声,“愚蠢,失败者的面目真是可憎。” 朝堂上噤若寒蝉。 良久,即墨煊赫畷嗫着,“孤……我……该怎么刅?” 帝魃噙起冰冷的微笑,“这个时机刚刚好,一切由我来为你安排。” 第二十章镜梦缘定桃花岛 第二十章 镜梦缘定桃花岛 在狼猛城内,琰用红珠鲛锋利的爪子淬炼了一把短剑。 他让士兵把离瞳带过来说,“祁将军让我救活了,西泰洲国已经投降了,我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是我给你足够的钱财你回到你的故乡过平静的生活,二是我给你一把短剑,还给你十年的时间,不管你挑战还是偷袭,什么方法都好,只要你能伤我一次,我就帮你杀掉你想杀掉的仇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离瞳的眼中是愤恨的火花 “因为你没有选择。”琰笑着说,“但是在赢我之前,你若杀害东瑀洲国任何一个人,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 离瞳响亮地回答了一个字,“好” 离瞳带着短剑倔强地走了。 东瑀的军队也凯旋回朝,在东瑀国史上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章。 只是在随后的几年,不知什么原因东瑀国君渐渐变得暴呖骄横,接二连三地诛杀大臣,一时间朝纲人人自危。 回到了福海镇的琰以为完成了自己该为的使命,并没有太多地关注京都的事件,他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大海里,他总是回想着女筝窈窕而沉默的背影,想着自己不曾说出口的话。 女筝姐姐她到底怎么样了?因那样的事情而受罚,他心里象长了根刺般难受。 他不时地潜下海底,在龙官附近俳徊,可是龙宫守备森严,不待他接近便受到了海兽和神将的驱逐。 琰就这样在大海里来来去去,忽然有一天想起那个没有送出礼物的遗憾心情。 给女筝的礼物,一定要是最美最好的,再见她时,便可以自豪地奉上自己的心意。 他搜海刮地地去寻找这样的东西。 四年的时光就在平静而不平凡中逝去了....... 丁四海家的三个孩子是遮掩不住的珠玉,福海镇恒定不变的核心话题, 琰高大俊挺,比弟弟们高出一个头去,成为东海的最强者,无论是海盗怪兽都怕他,他是人群中的焦点,走到哪里就把欢呼带到哪里! 净孤标清逸惯于独处,喜欢在高处凝望苍穹,俯视碧海,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装有整个宇宙般的深沉,见过的人永远不能忘记. 羽的笑容总干净无邪,眼神清澈柔和,他不似琰热情冲动,也不似净孤冷倔强,他俊美温和,精通音律,歌声遏行云止飞鸟,再烦闷的心情也会被他清泉般的声音洗涤清爽。 对于琰来说,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只不过明天又要出远海去龙宫打探一下女筝的消息,顺便斗弄一下红珠鲛,现在的他轻松游戏于这鲛群之中,似乎找不到自己实力成长的极限 也是在这个晚上,他那个独来独往的弟弟悄悄地在他身边卧下,以手臂作枕,望着高高的屋顶:“琰,你知不知道,一切就要改变了。” 琰翻了个身,睡的很沉。 净轻叹一声,羽天籁一般的歌声又在屋外柔和地响起,海浪也温柔地拍打着海岸!倘若这样的时光能留驻,幸福也就留住了。 可是,这样平静的生活随时可能覆灭于一场风暴 与蓑衣人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无论你们是否愿意,都必须醒觉了。 东方微有亮白 琰已经不在床上了,净一跃而起,风一样地卷出了门外直奔到海边,小船已载着琰驶入远远的海中心,只成一小点。 净在风中伫立,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裳,他身形修长轻逸。 海空逐渐变幻了色调,太阳跃出了海面,他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二哥”羽蹦到净的身后,俊美的脸庞上露出明朗的笑容;“你在为大哥担心么?” “琰是最强的”净回答着这一带人人都知的答案 “那二哥你在想什么呢?”羽笑着说,“我能倾听万物的心声,可我从来都听不到你在想什么?” 净扶住羽的肩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羽,假如有一天你要在这个世界里死去,你最留恋的是什么?” 羽温柔地笑了笑,“哥,我从来都不敢去想死亡的事情,离开这个世界就什么也没有了,爱也好快乐也好幸福也好期盼也好,什么感觉都没有了,那些所爱的人或者爱你的人也好,永远都看不到了。我想我会留恋很多的东西。” “额,什么都抛不下可不行呢。如果那一天你不能选择,我代你选择好吗?” “没关系,如果一定有这样的必要,哥你就帮我选择好了。”羽转过头看着净,“我会成为负担吗?” “负担?”净眼中微微的氲怒让羽垂下目光,“傻瓜,如果连你都是负担,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哥,我们能一直这样吗?不要死亡不再改变!” 净轻轻地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龙宫的髓玉宫 一切都是旧时模样,只再不见女筝的身影 守卫早已松懈了去,琰已经熟路于这一片宫殿,迅捷而自若地进入宫殿。 十天前,留在她妆台上的六色宝石也无人收起,难道整个宫殿就这样荒废不会再有人住进来? 女筝去哪儿了? 琰怅然环顾着,只有窗台的一只插着桃枝的净瓶显出新鲜的味道。但是龙宫怎么会有桃花?琰走过去正想看个究竟,那花瓶里有条小红鱼游窜出来,在他眼前忽左忽右地游弹着。 琰一指头点在小红鱼嘴上,“小鱼小鱼你想说什么?你能告诉我这里的主人去哪里了么?” 小红鱼咕嘟咕嘟吹了一阵水泡,说出话来,“镜梦缘定桃花岛,三千桃花三千岛,龙女思凡犹可为,功过只凭一念间。” 琰听得似懂非懂,“小鱼儿,龙女在桃花岛?桃花岛却又是什么地方?” 那小红鱼儿只将这四句反复念来,念得烦了一摆尾巴又钻进了花瓶之中。 琰没有别的办法便取了花枝,先回家找羽商量个办法。羽召来了成千上万的海鸟,让它们留意桃花岛的消息。 浮世烟云,唯将思念寄去,千山万水。 唤起归来! 女筝将秀发编成了长长的发辫。三年前栽的树桃花小小开,而今年栽下的幼苗还只是抽发着新枝。 她摘下几朵开得正娇羞的桃花,别在自己的发鬓,这难道就是镜梦缘中展现的她内心真正想要的生活吗? 远在这个孤岛,孑影孤身,劳力却不劳心,远离尘世的纷扰,如此清静,如此平淡...... 一年可以,十年也可以 几十年,几百年,怎么过? 借着飞鸟的讯息,琰登上了这座孤岛,岛上怪石嶙峋,粉霞满目,溪涧幽径,迷离芳踪.他追寻着,狂热的心似要从胸口蹦出来,于是时光交汇,他看见她着一身白衣正在折下花枝,落花飞了一头。 相遇,是缘分许诺的幸运 重逢,是生命等待的美丽 “女筝姐姐!”少年满脸阳光笑容,满眼欣喜温柔。 “你是……” “丁琰”他欢快地应答着。 原来时光如梭,那孩子长成如此俊伟的模样。 “女筝姐姐,这四年来我年年都去龙宫找你,怎么都没见你,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女筝微笑,虽然只是四年时间,回首却如漫长而遥远的回忆,“说来话长了,简单地说我只是没有通过试炼的最后一关,被镜梦缘照见真实的自我与尘世凡人的心有太多相通的地方,所以上神让我在这里修行,等待一个因入世而修出世的契机。” 又是云山雾罩,琰摸摸头“你的意思是你在这里受罚吗?” “可以说是受罚也可以说是修行。”女筝寂寥地说,“只是我的心曾经因满树的桃花而迷醉,懵懂眷眷不知归还来处。但现在来看这奇丽色彩却能与落叶残泥并无二般。呵,神的心就应该这样不悲不喜。” “不悲不喜吗?可是我见你的心那么忧伤,和我以前看见的你都不一样,以前的你才是不悲不喜,如果要修行的话,女筝姐姐你不是应该去了解尘世凡人的心究竟是怎么样才能比较的吗?” 女筝定定地望着他,“你想要我到尘世中去历练吗?” “女筝姐姐,是我,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是我想看见你快乐的笑容。”琰鼓起勇气,双手合住她一支纤手“如果对你来说,神的心难以修炼圆满,不如就这样好好体会一次凡人的心?体会凡人的快乐悲喜如何?” 女筝看着少年热烈的眼睛,心思微动。 对于神来说,人心究竟是什么呢?负赘却不能舍弃,怜悯却不能亲近。 而告诫也同时清晰地响起----- 如果你离开桃花岛,你就自己放弃了你龙女的身份和天赋的神力 背负的命运启动 不要问,不要悔。 第二十一章入世迷情 第二十一章 入世迷情 在一个不久后的早晨,云天才朦胧地张开眼。 琰回来了,更带回了一个珍珠般光润美丽的少女。羽偷偷地问琰,“哥,这位姐姐是龙女吗?看着有点些像,却又有些不像。” 琰眼里盛满晨辉,“因为她是龙女也不是龙女。” 这个秀丽端庄的少女显然是极受欢迎的,只因家中没有准备,就临时将羽的房间空出来来,让他暂时搬去和净住在一块。 看着琰和女筝形影不离,父母喜在眉梢,似乎每一条皱纹都年轻活力起来。 对于女筝,羽友善亲昵,净疏离有礼。 有一次,女筝问琰,“净和羽是你的亲兄弟吗?为什么你们的容貌性格都差别那么大?” “虽然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但我们的确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弟。”琰哈哈笑着,“不过,我们也有相同的地方啊?” “什么相同的地方?” “我们都很受女孩子欢迎呢!” “自卖自夸你倒是一点都不脸红呢。”女筝的目光微微出神,“依我看,你和羽应该更受欢迎些,你们有着温暖的属于人的气息,而净虽然容色绝妙却似冰雕雪像难以亲近。” “我同意你说的话,就是因为这样我有时候也恨不得揍他一顿,只是你不够了解净,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说起来他却是我和羽的守护神!即便不爱说话,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却很安心呢。” “呵,是么?”女筝微转,露出几分深思的神情,转头看院落一角的小屋,暮色蒙胧依稀可见净垂目静坐的清逸侧影,察觉几缕纯净清冷的灵气被海风涤荡着逸散于天地。 以凡人之躯感受这样的灵气,整个身心如沁冰泉,如开灵窍。 净,琰的守护神?! 琰将七块宝石小心地摆在了净的案台上,露出夸张的笑容,“你就帮我一次,把这七色宝石制作成一条独一无二的漂亮手链。” 净拣起其中一块,“这每一块宝石都独一无二。” “所以这么好的东西才更需要你的雕磨功夫,绝对不能让别人去败坏是吧?” “是送给龙女的礼物吗?” “没错,这是我第一次正正经经地求你,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可是会揍你的。” “你这算是在威胁我吗,哥?” 琰挑挑眉笑道,“不是不是,都说了是在求你。” “好吧,我会帮你做的。” “咦?!” “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吗?” “啊?没了没了!我走了。”净怎么这么好说话了,琰摸着后脑勺傻傻地出去了。 净转动着手中的宝石,眼中的忧思慢慢凝结。 将七块宝石围成圈起手使了个术法,女筝的各种姿态便在宝石上一一显现。 看不清,是隐藏了么?高阶的神术么? 羽推开门惊奇地问道,“哥你在干什么?” “我在揣测女筝的心念。虽然琰那么说,我还是奇怪龙女会心甘情愿地想过人族的生活。” “哥,女筝姐姐一直在帮我们的呀,你这样怀疑她太让人伤心了。” “羽,我也看得出龙女本身没有恶意,可是这样才奇怪,因为这一次龙女是伴随着凶星而来的。”净变换了手法,“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她,只是使用介灵术了解她的举动。” “可是这样真的合适吗,你要知道女筝对琰是多么重要的人。”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做!龙女舍弃了神体,也因此缺失了一道重要的灵魄,一切的可能皆能藏于未知,我冒不起这样的风险。” “哥哥!” 净看着羽心情纠结的模样,微微笑了,“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理解这一切因果。” “真的吗?” “这个太极球是为你准备的,现在起你就每天带着它,我会帮你牵引灵力去辨识其中的奥义。” 羽接过那个镂空的精巧绝妙且里外皆布满奇符的太极球,他日日看着净悉心雕琢,琢磨了十二年,他讶然地望着净,“哥,是给我的?” 净淡淡地说,“不给你耍给谁呢?” “哈哈”羽爱不释手地摆弄太极球,“哥哥最疼我了。” 七天后,女筝收到了她的礼物 细小精致的玉石珠粒完美烘托了七色宝石的神华,巧妙排列的心思精湛绝伦的手工让人兴起巧夺天工的感叹。 女筝显然被它迷惑到了。 “喜欢吗?” “喜欢!” 他和她在海边散步,金色的阳光,金色的沙滩!白色的浪花轻吻着他们的脚踝, 凉凉的海风湿润他们的脸颊,他们的眼中也滚动着动人的光彩! 相爱,如此简单,琰拥着他心爱的人,他是快乐的,日月也无须转动! “那喜欢我吗?”琰坏坏的笑着 女筝在他脸上掐了一把,“你对我这样好,我自然喜欢,但为什么我总记得那个胖忽忽小娃仔的样子。” “那样可不行!”琰窘得跳了起来 “这个手链有名字吗?” “我叫它七心曜日” “我只看见七心,哪来的曜日呢?” “你的心就是那个太阳,其它的七颗都是我的心” “呵,你的心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我有倾心真心诚心痴心小心衷心良心,哪一个多了?” “琰你这样好,我能承受得了吗?” 琰笑了笑,明亮的眼睛如太阳般挚热:“女筝,我想一辈子对你这样好!” 女筝看着他灼热的眼眸,那俊朗的五官洋溢的光彩,仿佛燃烧着活扑扑的生命之火。 这是属于人族的生命?这样放荡不羁,这样情深至诚。 女筝的心中掠过一片温柔,人族的情果然是心尖上的弦,拨动了春湖月影,惹起涟漪,承载这样的快乐悲喜,也许值得吧! 岁月静好,花树荫里,窗前月下,莺声虫鸣,流年如水,华年如流。 温柔的岁月,尽付流眄的眼眸。 原来,这便是爱了。 看着他们偎依在礁石上的身影,沉淀了温度的晚风纠缠着他们的衣袂和长发。 这样美,这样好! 董姝远远的看着,眼角细细的皱纹里尽是慈爱的笑意:“琰儿和筝儿,多好的一对啊?你说呢?” 丁四海织补着渔网,抬眼看看:“俩孩子感情是好,但这女娃娃的样貌和龙神有几分相似,不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在一起合不合适” “就算她真是龙女,又有什么不合适,还不是老丁家的仙缘,祖上的福荫。” 丁四海默然一阵说,“自家的孩子自己知道,这如果是琰儿的终生归宿,也是好的,琰儿是自己有主意的人,我们也管不了他,他真要认定了,就由着他。” 董姝笑道,“孩子能自己拿主意,你倒还不满意了?” 丁四海闷闷地说,“唉,没有过足当爹的瘾啊!” 董姝舒叹一声:“他们能这样无痛无灾,快快活活的长大,我己经佷满足了。” 又过了片刻,丁四海道,“孩子他娘,自筝儿到咱家之后,来窥探的后生也多了起来,这不是个事,一个漂亮的姑娘平白住在咱们家里,即惹人注意又招人非议。” 董姝怔了怔:“那,那咋办?要不帮他们把关系定下来?” 丁四海又抬头看了那边一眼,抹了抹汗:“那也耍看人家姑娘肯不肯。” 董姝笑眯眯地说,“我看成,筝儿要不喜欢咱们琰儿也不会来咱们家了。” “那成,你说咋办就咋办。” 第二十一章 世人狡狯 董姝动了这心思,便寻了个时间把女筝叫到跟前,细细打量,越发觉得她姿容俊秀,跟琰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亲呢地拉着女筝的手:“孩子,你到咱家也有三个月了,我看得出来你跟琰儿情投意合,你若是愿意,我想就给你们定个婚约,你就是咱们老丁家的媳妇了,好不好?” 女筝目光轻转,轻笑道,“琰,他才十四岁。” 董姝故意扳起脸来:“十四岁不小了,十一二岁就成了娃娃亲的都多了去。” 女筝淡淡地笑了笑。 琰想要带给她人世间的情,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确让她温暖又亨受。 她也喜欢他明朗灿烂的笑容,洁白的牙有时也会闪耀得令她头晕。 这样沉溺的心情便是情投意合,既然如此,婚约也沒有什么不好! 她看着董姝期许的目光,颔首允诺。 董姝大是欢喜:“筝儿,听说镇上新开张的福瑞祥有许多样式好看的首饰,你明天随我去看一看,也挑上几件。” 女筝抚摩着皓腕上的七心曜日微笑道:“不用了,有这条手链就足够了。” 董小瑛忙合着她的手说:“那哪成,琰儿的心意是一会事,娘的心意又是另一回事。老丁家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却也不能慢待了媳妇。” 女筝对这样的事情不勉强也不在意,但见董姝满心的欢喜,便也由了她去。 龙宫太冷清,在冰冷中醒来,在冰冷中睡去。 人间的温度,或可贪恋。 次日一早,董姝便携着女筝去了镇上,找到那家新开的福瑞祥。 福瑞祥建落的华贵气派,生意也还不错,但虽然也不泛精美之物,却也难入龙女法眼,更不能与她腕上那条宝石手链七心曜日相提并论。 这店里的掌司是个三十余岁的青年,瞧见女筝的丰神气韵便殷勤起来亲自招待。 将她们延请到了内堂,一面寒喧,一面奉茶,更著了店小二取来更为精致的饰物,将头钗发簪镯头手链腰佩等物件摆了一案。 “姑娘这般美貌,当然要配最好的东西。” 如此殷勤备至,滔滔不绝,女筝也就顺着董姝的意思挑选几件佩带,等她试完一个手镯,却发现方才摘下来放在桌角的七心曜日不见了。 她本神明,心思清明,蹙起眉头,睨视着那个掌司说道:“掌柜,叫你的伙计把我的手链还来吧!” 那掌司却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手链?什么手链?姑娘看上了哪一条,我给你包起来。” 女筝眉心微皱,她活了三千岁还从末遇到这种事情,当然,一介龙公主,怎会遇见市侩之徒。 转目看向在身旁伺侯的小二:“你沏茶的时候就一直在盯着那宝石手链,方才趁我不注意便顺手取走了罢。” 那小二笑嘻嘻地说:“姑娘,我是侍候您茶水的,可没留意您戴着什么!再说了您二位是来买首饰的,又不是卖首饰的。小店里的首饰我还看顾不过来,还能注意别的?” 女筝冷冷地说,“你当真不肯交出来?” 掌司皮笑肉不笑地道:“两位,敝店开门做生意,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红口白牙就想讹诈福瑞祥,你们也是活腻昧了。” 女筝方待再辩,垂帘掀起,四个彪形大汉站了出来,满脸凶悍地看着她们。 董姝老实本份,这样的四个大汉伫在面前,自然双脚发虚,又是气恼又是害怕,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女筝虽然失了神力,但那处変不惊的气魄犹存,美目凝光:“福瑞祥便又怎样?讲不得理么?” 她这话引来一场哄堂大笑。 掌司神色轻薄,“小美人儿,谁说福瑞祥不讲理,在福海镇,谁不知福瑞祥就是理!” “你是说东瑀洲的王法管不了福瑞祥?” “呦呦,这小美人儿还知道王法,哈哈哈,你去呀,去把王法找来呀?” 女筝秀眉深蹙,“德昌文盛的东瑀洲,民风善涥的福海镇,竟会让小人猖獗如此。” 董姝拖了女筝的手,轻声细语地说,“筝儿,你一介女流不要吃眼前亏,回头让琰儿与他们理论,我们回去再说” 女筝看着董姝恳请的目光,缓缓舒了一口气,“你们听好了,福瑞祥在此地为恶为霸,若不知悔改,终有后悔遗恨一天。” 那掌司并未将她的警告放在心上,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把他怎样,更涎脸笑道:“美人儿,你要怎么让我后悔?是这样?还是这样?” 女筝见他神色轻佻,竟然上手轻薄,秀眉高挑,凤目含威怒嗔道:“放肆!” 那掌司却见她薄怒的神态更添娇羞,凑上前去:“美人儿让我香一个,我便不放肆了,如何?” 一女筝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这一掌抽得她手掌发麻,指尖生疼,她看着自己的手不由得有些怔住。 疼痛,并非以前没有受过伤痛,但这样的疼痛却依然新鲜,提醒着她这个身体的脆弱。 那掌司嗷的捂住脸,气极败坏地说,“好你个贱婢,居然敢打我,给我抓起来。” 董姝惊慌大喊:“你们这黑店,还有王法么?” 那掌司大叫道,“给我打,王法,嘿,就给我打到她们知道什么叫王法!” 女筝与福瑞祥的打手打斗起来,她原本未将这些人放在眼内,不料这刻招式虽在,不仅灵力不聚,连内元都无法持久,斗得一阵便颇感疲累力弱,护着董姝边打边退到了前铺,出至街边。 那掌司不料这美丽纤弱的女子竟然功夫俊俏,一时没有拿住,现在闹到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毕竟不敢明目张胆地扣押一个美貌女子。 他跟出前铺,居高临下,气势汹汹地说:“你们这两个泼妇,敢到福瑞祥来讹诈,这次放过你们,若还有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就放过你们。” 被曾经在云层中俯视乞求怜悯的此类生物如此轻侮,女筝心中怒火大炽,这样猛烈的情绪令她自己都大为吃惊,她冷凛地看着眼前这些猖獗的小人,深深吸了口气,克制自己的情绪,“阿娘,我们走。” 看到她肃冷的脸色,董姝暗暗心惊,一路劝解,“筝儿,你莫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这些人老天会惩罚的。” “阿娘,你是说神吗?” “是呀是呀!神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呢!” 女筝默默不语,人族的想法真是奇特,将一切都托付了神族么? 在这不知以什么契约承载的托付中,神亦并非尽心尽责。 在这个世界,神明乐意的时候,将一切分亳收入眼?,困倦的时候,便漫不经心地取掠浮华美景。 就如她,远远地立在海天交接的碧波上,眺望着人间的渔歌炊烟。 人间于神族,更似一道道需要取舍的风景。 第二十二章少年意气 第二十二章 少年意气 回到家中,趁着琰在家,董姝便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琰听得火冒三丈,“什么,居然敢欺负阿娘和女筝姐姐,这个福瑞祥又是什么鬼?” 董姝叹了口气,“都怪阿娘不好,非要去福瑞祥挑首饰,我本听说这福瑞祥是京都的大店,东家姓妫,在朝中为官还颇有善名,不想竟是这样,琰儿,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琰怎能甘心:“七心曜日是我送给女筝的礼物,凭什么便宜他们?” 净抬了抬眼眸,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手链经他的手打造,本来就与他的灵犀呼应相通,于是起了个简单的追索术,那手链便自己倏地回到女筝手腕上。 琰惊愕地看着回到女筝手上的七心曜日,不满地说,“净,你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是想要拿回七心曜日么?”净淡淡地说。 琰嚷嚷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我要用我的办法来处理!”他讨好地看着女筝,“女筝姐姐,他们竟然欺负你,我定会为你出气的!” 女筝抬腕安静地看了七心曜日一会儿,“琰,我不需要你为我出气,只是这人间的风景有截然不同的两面,是我自己轻忽了。” 琰心中一跳,急忙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女筝淡淡一笑,“琰,带我历练人间的悲喜,不就是你我的初心么!” 琰漆黑的眸着着她明丽的眼眸,“那是我们的初心,但我的初心是要给你最好的一切,让你无忧无虑地生活。” 女筝微微一怔,听得琰在耳畔许愿,“我知道你向往着安祥静和,我知道你不喜欢冷清孤寂,龙伯本来风景静怡,人事简单正合你心意,自从龙伯升格为福海镇,多有外籍迁入,商客渐多,也免不了龃龉卑鄙之事。但是,我会把福海镇变成你理想的居所,你的家园。” 女筝的心底浮起些许感动,她本看过了世间的利益争端,人间只是其中一景,原也不可能脱俗于三界,但是,明知难以达成的愿景在这样低语的承诺声中也的确让人心萌动! 这熨贴的心情是什么?难道我的心在向人心融洽? 一直沉静少言的净忽然抬起冰墨的眼眸,“琰,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在执着什么?” 琰,于这个世界,你给不了承诺,尤其是守护这样的事情。 琰深深地吸了口气,“净,你不会理解我的心情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 净的语气有些奇特,“你本来是个放荡不羁受不了约束忍不了寂寞之人,你不属于这里,这也不是你的世界!” 琰嘻嘻笑道,“是呀,我还曾经跟羽说过,要让这个世界按我的意愿改变。”他的笑容慢慢恬淡下去,“或许那四年里让我看见了太多的血腥和残忍,竟莫名地体会到一些宁和的美好,女筝喜欢这样的美好,我便愿意陪她在这里守着海,守着风。” 羽举起双手欢喜地说,“我也喜欢这里的海,这里的风,这里的人。” 净双目中的灵光微微摇曳,缓缓地唇角挑起一丝淡笑,“树欲静,而风息不止,你现在是希望把这一隅海角变成理想国度吗?连神族也未能掌握人心呢!哥,你要怎么做? “福瑞祥即然蔑视东瑀的王法,以为自己权势盖过王法,我便要让他们知道没有王法的护持,没有追求宁静幸福的愿景,他们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些废料。” 女筝叹息一声,“琰,在信奉神明的世界里,王法只是辅助之器。或许因没有帝魃的制压,东瑀便也镇不住那宵小卑劣之徒。即是无解的因果,又何必图这一时的痛快。” 琰听着她懒怠的语气,更加坚定地说,“女筝你可以不信我,但我自有带给你这样世界的信念,我带你来到这里,我便有责任让你看见真正的风景,属于人间的美好,我不想你怀着遗憾沉于另一种幻灭。” 女筝看着他少年热烈的眼眸,久久不语。 人间的美好,原本就是镜花水月,惟有这样少年的心,是这世间真正的风景。 想耍把这个世界变成自己的理想国度?这样的梦想,果然是少年痴迷的梦想啊! 比起热血天真的琰,净要敏锐沉静得多。 只是为什么,他要放仼琰这样地任性?瞥一眼那灵俊的少年,风淡云清,遗世独立的淡漠,仿佛是幽游于三千世界的异灵,人在此地,心落他方。 “人族……”净低喃一声,淡淡一笑。 人族,他们的喜怒哀乐都象是一曲旖旎的乐曲,点缀着天地的苍茫,用短暂的一生哀凄绝艳。 人生苦短,无数恨憾惆怅,可是如他这般漫长的生命不也在求索着不可企及的终点,清寂无欢。 谁又比谁幸运,谁又比谁洒脱。 “琰!” “咦?做什么?” “东瑀洲己经不是当时的东瑀洲,就让我看看你可以支撑信念的手段吧!” 琰笑了,“不管东瑀洲是何等模样,我都会试一试的。净,这条手链你且先放回福瑞祥吧” 净淡淡一笑,指尖灵光弹出,七心曜日便消匿不见。 琰果然是极其任性的。 他在家门口摆了长龙流水席,请乡邻街坊往来过客吃了喝了去福瑞祥看热闹。 这热闹委实不小,看得人心惊胆颤。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众目暌睽 他就这样明日张胆地把福瑞祥的珠宝枪了,把店家连掌司带一众伙计打出门去,然后公然贩卖起赃物来,售价且相当地低廉。 这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迈不过武力值这一道槛,不忍又如何? 福瑞祥的掌司一面派人知会了东家,一面找琰谈判 “小兄弟,是谁让你来捣乱的,咱们有话好好说。”掌司命人奉上一盒礼金 琰嬉笑道,“好说,我是最讲理的。” “小兄弟是本镇人吧,本镇的姜亭长与我家老爷是知交,我看小兄弟是有本事的人,想不想为自己谋个前程?” “哦?我看你却不似本镇人吧,我丁琰好吃懒做不知能谋到什么好前程?” “小兄弟不嫌弃的话,到我福瑞祥做个护卫长如何?我可以出到三倍月俸。” “太少太少!”琰笑笑,“我还是做强盗快活。” 掌司脸有些绿了,“那你要多少?” 琰伸出一个手指头摇了摇,掌司深锁眉头,“一百钱?” 琰嗤了一声,不屑地道,“我要的不多,只要福瑞祥收入的一半。” 掌司几乎跳了起来,“一……半?你不如去抢……” 琰哈哈一笑,变换了脸色,“掌柜的,同一个抢字,小爷只会写明的,想瞧瞧福瑞祥这暗的怎么写。” 掌司脸色一变,“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琰轻哼了一声,“昨天你们做了什么好事不会就不记得了吧!” 掌司大惊失色:“你是……你是那两个贱……女客派来砸场子的?” 琰面带笑容,“交出宝石手链,福瑞祥还能体面收场。” 掌司面色铁青,压低了声线,恶恨恨地说,“小子,不要给脸不要,我们东家可不是好惹的。” 琰嗤了一声,懒洋洋地说,“别的小爷我不知道,这福海镇几时轮到你们东家做主?若想在福海镇好好经营下去,就要懂得看龙神的脸色,这样吧,念你初犯,交出七心曜日,再去向龙神忏悔,学学福海镇的规矩!便饶了你们。” 掌司斜眼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哼声拂袖而去。 第二十三章刺客离瞳 第二十三章 刺客离瞳 琰看着他的背影,挑着眉朗声说,“掌柜的,你最好早点想明白,那件宝贝价值连城,小爷我这还算着利钱呢。” 街市上围观者众多,琰是小名人在福海镇亦颇有声望,路人见他洗劫福瑞祥特卖之举,都不知道唱得是哪一出戏。 “琰伢子,你这……不是赃物吗?” 琰笑道,“甚么赃物,这妫家的福瑞祥珠宝楼己经抵押给我了,今日小爷我大发利是,诸位乡亲如此盛恵甩卖,没有二次了,真的不动心吗?” 那种价钱的确充满诱惑 “可是,这……这不会有麻烦吧!” 琰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怕什么?有我丁琰扛着,即便有天大的麻烦也不能落在你们身上。” 众人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抵不住诱惑,纷纷出钱抢购。 琰的本意也不过是将事情闹大,扇福瑞祥的脸面,对这些首饰能卖多少钱实际并不在乎,胡闹得快活。 过了不久,一个帽沿低压异族猎户装束的劲瘦身影出现在他的摊子面前,拿起一支钗问,“这个多少钱?” “二十个钱你拿走好了!”琰懒洋洋地说 那个人取了二十个钱递了过来,在交接的那一瞬,那猎户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短剑削向他的手肘,左手甩出了暗器直取他上身要害,身手矫捷迅速,十分难得。 但本来漫不经心的琰更快地抄住了他的右手,翻身贴着他的身躯闪过他身后。 斗了几招,那人自知不是对手,快速退到人群边上! 福瑞祥请来的杀手?不对,那把短剑…… 琰眼光一凛,并不追击,“离瞳,是你吧!” 那人抬高了头,露出一张俊秀的少年脸庞,“是我!你还记得我” 琰噙着散懒的笑意“你似乎大有长进?” “我一直在努力,看了你的身手之后我需要加倍努力了呢。”离瞳自嘲地说道 “别灰心,你还有机会。” “我为什么要灰心,十年的约定很快就会过去,不管赢得了你赢不了你,我在以我的方式生存。” “你的方式?” “哈,其实是我们共同的方式,强存弱亡!” “呵呵,离瞳你依然没变,还在怨恨着强者的力量,你也别忘了有一个事实是强者在保护弱者。” “没有欺凌又哪里需要作出这样保护的姿态。我不得不说你是强者,所以你享受着这样的不平等给你带来的荣耀与方便。” “……” “你不懂什么意思吗?也许换一个时间说你会比较容易理解,那时我们再见吧,不用久等!” 离瞳步入人群中,越走越远 而琰只是在思索着,“不平等的荣耀与方便么……” 天生为强者,难道只是亨受了荣耀与方便?琰叹了口气。 福瑞祥始终没办法以自己私家的手段摆平琰这个刺头,于是这样的事情终于被呈上了公堂,求助于王法的荫庇。 先是交在刘亭长手中,但刘亭长知道琰是福海镇的大刺头,两头不敢得罪,便推到越江县中孙县令手中。 福瑞祥的东家姓妫,三族中有人在东瑀洲国为官,近年仕途通达。掌柜做不得主,此番来此处理官司的人正是其少东家妫巢。 琰被传唤到公堂,妫巢在堂跪坐与县官交谈亲厚。琰等了片刻不见那县官拿正眼看他,便自己照顾自己地走到妫巢对面的空位坐下。 孙县令脸沉了下去,“你是何人,为何如此无礼?” “我就是丁琰,正是大人你叫我无礼!” “大胆胡说,我何时叫你无礼?” “妫巢与我为诉讼双方,理应同时宣到,但大人却早与妫巢在此品茶论交,所以我以为此地非是公堂而是私堂,既然大人把此地当私堂,不就是要我无礼么?” “这”孙县令一时无语,哼了一声道,“我且问你,福瑞祥妫巢告你在庚卯年丁卯月丁酉日在朗朗乾坤下洗劫珠宝铺并且殴打致伤者三人,可有此事?” “我是东瑀洲国的良民怎么能做为盗之事?至于伤人那纯粹是自卫所致,请大人明查。” 妫巢见他红口白牙否认得干净利落,不由愤然拍案而起正待呵斥,琰笑了笑剜了一句,“大人,妫公子可不是在咆哮公堂?” 妫巢看了孙县丞一眼,悻悻地坐了回去。 孙县令拍了拍惊堂木,“你这刁民,你当全镇的人都是瞎子么?本官早就有证物在手,来人,呈上” 公差将搜来的珠宝首饰呈上堂去。 “丁琰,你可认得这些是什么?” 琰都不带眨眼地说道,“这不都是我卖出去的珠宝么?大人怎么就弄回来了?” 此言出口,一时哗然,堂口上众说纷纭。 “此乃赃物,本官自当收缴!” 琰的双亲在人群中感到忐忑不安,羽一直是乐观的,不时地安慰父母。 女筝看了看公堂中镇定自若的琰,又看了看不远处在树下安然不语的净,口角扬起个弧度,微笑。 她原以为琰不过要福瑞祥一众奸商皮肉受苦,名誉扫地。 眼下却有些看不透! 这个少年还真是不折腾则己,一折腾必要翻天覆地。 孙县令显然也被这爽快的供认惊呆,半晌方回过神来,“你可要为自己辩驳?” 琰依然笑着说,“大人,这些事实我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那你是承认劫财伤人的事实了?” “大人,这怎能混为一谈啊。”琰一本正经地喊着冤枉,“我售卖自己的东西,也犯了法不成?” “你胡说……”妫巢再次坐不住了。 “妫公子稍安勿燥,稍安勿燥。”孙县令转过脸来严峻地说,“大胆丁琰,这?珠宝明明是福瑞祥的货品,怎能说是你的东西?” “大人怎知是福瑞祥的货品?” “自有帐薄为证历历在册,一笔一目皆可追源溯本,岂容你狡辩!” 丁琰眨眨眼,“这钱货账目当真能对应得当?” 妫巢连忙禀告道,“大人,福瑞祥的宝货被这小贼冼劫变卖,钱货当然无法完全对应。” 丁琰道,“妫公子你胡说什么,你何曾见过盗匪踞店不走,就地销赃的。” 妫巢语塞,对他怒目而视。 孙县令皱眉看着他,“丁琰,本县正要问你为何霸店销赃?” “大人明鉴,明明是妫公子收了小民一件宝物,约以福瑞祥相抵,岂料他以次充好,将其中贵重物品都偷藏起来,小民不肯签账,妫公子竟反来诬告小民。” 妫巢大怒,“你这小贼究竟仗了谁的势,也敢在公堂上信口雌黄。” 丁琰不屑地飞了他一眼,“是非曲直自有县令大人论断,妫公子一而再地咆哮公堂,又是仗了谁的势?” 孙县令窒了口气,头痛抚额地说道,“丁琰,你无凭无证,怎敢说妫公子将福瑞祥抵给你了?” “小民的宝物尚押在妫公子手上,大人,这怎能说是无凭无证。” 孙县令嘿了一声,“丁琰,本县看你明明就是信口开河,什么宝物值得妫公子抵出福瑞祥,不如乖乖认罪,免得皮肉受苦。” “大人,褔瑞祥的账簿是虚是实,小人所言是真是假,你查都不查便可以论定了么?” 孙县令哼了一声,发指道,“你这刁民口舌如剑,却一样真凭实据也拿不出来,也敢教本县断案。” 丁琰微微一笑,“小民的宝物是一串七色宝石手链,世所罕见,妫公子必郑重收藏,有或没有,大人搜查一番便可明了。” 孙县令怒道,“妫公子乃官宧之家,岂能凭你一言说捜就搜。” 琰浓眉一挑,眼中带出几分不屑,“是东瑀洲的王法教大人你官宦人家搜不得,寻常人家便可仼意索取?” 妫巢抖了抖袖子涩涩笑道,“野小子,若本府捜不出你说的帐簿宝物又如何?” 琰自信满满,傲然道,“若从你家捜不到,我丁琰甘愿认罪,任凭处置。” 妫巢狠笑道,“好,我就让你搜,孙大人,这小子巧舌如簧,若不搜上这么一搜,恐难还我清白。” 两人眼神交换,孙县令便发签令差使搜查妫府,暂且休堂。 第二十四章对簿公堂 第二十四章 对簿公堂 羽不无担心地说,“哥哥无凭无据也敢指控妫家帐薄不实,他到?有多少把握?” 净缓缓说道,“琰有时虽然冲动莽撞,但一旦下定决心要完成某事,必有筹谋。” 女筝接下去道,“即是家黑店,必有真假帐目,只是这县令大人末必可靠。” 净微微一笑,“无妨!” 琰,你想要的世界自当由你改变,而你凭什么改变它。 小半日后,差使怏怏回报,并末能搜到所谓帐册。 妫巢得意地看向琰,“丁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丁琰目光炯炯地看着回禀的牙差挑眉道,手一撩取下他腰间的钱袋,倒出一只银锭子啧啧笑道,“差大哥,走这一趟荷包肥美不少吧。” 那牙差忙不迭地抢过,便作势要打他。 琰却忽然上前,一掌击于官案,凑近孙县令嗤笑道,“大人可敢让我带人去捜上一搜?” 孙县令面色一沉,“大胆刁民,你劫财伤人却反诬原告作弊作伪,本官念你年幼容忍再三,你竟然挑衅官威,藐视公堂法度,不冶罪你怎能服众……来人!” “在”众衙役应诺 “将丁琰拖下去重责二十”孙县令言罢,将令签掷出,却被一支手抄起,不及落地。 一个中年文士贸然出现在公堂,“且慢动手!” 孙县令怒斥道,“大胆,你是何人?” “鄙人乃是祁将军府上参赞刘三元,为丁公子作保而来!” 孙县令结结巴巴地说,“祁将军府??刘参赞。” 琰瞟了刘参赞一眼,只觉眼熟,却不认得。 刘三元笑道,“孙大人有所不知,这丁小哥儿原本在我们少将军帐中效力,四年前西伐亦为东瑀洲立下赫赫功勋,原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只是他淡泊名利,不肯入朝为官,这板子可打不得。” 孙县令将信将疑地看了丁琰一眼。 琰摸了摸鼻子,被夸得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个……这个”孙县令急出一脸汗道,“刘参赞是专程为此案而来?此案疑点颇多,不如请移步内堂详说。” 刘三元笑道,“审案断案乃是大人之事,鄙人无权僭越,此来只为做个保人,求个公允。”他从人群中叫出两个简装打扮的士官,“妫公子府第门庭深阔,寻常捜检一天一夜也不够,你们多叫上几个兄弟陪同差使大哥们一起再去跑一趟妫府,不要只让差使大哥辛苦,眼睛利索些,也不要拉下任何可疑的地方,让人浬汰。” 那两个士官抱拳道,“是,参赞大人。” “这……” “孙大人,帐簿这类小物件,转移容易,藏匿更是容易,不若宽松两日再审如何?” 孙县令招架不住,只得应允。 做为被告,琰被勒令不得离开越江县,一家人便暂宿在泰安客栈。 琰向刘参赞道谢,“若不是刘大哥相助,丁琰我只能动粗了。” 刘三元笑道,“最怕你一言不合便动手,小丁,少将军要我转告,这场官司只许赢不许输。” “咦!”丁琰大是诧异,“少将军可好?怎么我这一场混帐官司,也能传到少将军耳朵里去,他可是越来越神通了呀!” “少将军很是想你,莫约等此官司了结的时候,你便可以见到他了。” “我也很是挂念他和军中兄弟” “呵呵,少将军很快就要到越江了,届时再耍与小丁兄弟相聚,此时不便长谈,愚兄先告辞了。” “刘兄请” 祁诩回来了!这家伙子承父志,长年平乱戌边,想来亦有三年未见,心情竟然殷殷切切激动莫名。 “这个刘参赞看来是帮着琰儿的,总算是件好事,不然与这些大宅府弟的官司,讨不了好去,琰儿,把东西拿回来就好,咱们还是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是个正经。” 丁四海夫妇是老实人,儿子惹上这样的官司非他们所愿,难免郁郁不安。 琰没心没肺地说,“爹娘,你们就别操心了,这事我心里有数。” 丁四海不知他心中的主意,只是叹气。董姝半是骄傲半是宠溺地看着道,“琰儿,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始终是爹娘的孩子,我们虽然没法子替你遮风挡雨,又怎能不替你当心。” 羽搂着董姝的脖子笑道,“大哥让爹娘操心,还是我最省心是不是!” 董姝拍了他的手一下,“你也不叫我省心,成天和凶禽猛兽耍在一起,你娘我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女筝瞥了一眼尴尬杵在一旁的琰,微微笑道,“阿叔阿娘,你们担惊受怕这许久,难免精神不济,早些歇息吧!” 董姝拉住她的手,“筝儿,你陪阿娘唠唠,这些男孩胡闹的事情,你女娃子就不要凑热闹了。” 女筝微微一怔,阿娘这是要把她排除在事外? 琰仍然有些兴奋,在客房里踱来踱去。 净看着被他带动着摇曳的烛光,淡淡地问,“琰,你要这个世界因你而改变,而你想要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琰呆了呆,抓抓头,这个问题他似乎没有细想过,讪讪道,“真是个好问题,我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我的世界不止龙伯的安祥宁和,也不止东瑀洲的政通文昌,那应该是个《风颂》中所描绘的世界,物产丰饶,百艺精湛,无悲无苦,喜乐自在。” 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眸光清寂如雪谷,“你想要的世界有多大?还是只要龙伯一片天地。” 琰皱眉吟思道,“净,我不知你心中有怎样的世界,而我所有即是眼前的世界。” “天行有序,万物同生同源,立地观天,察一而知百千,天外即是眼前。” “那……”琰揪了揪头发,“我还是只能瞧见眼前呀,天外有天,天行有序,只要能活得自由自在,知与不知又有什么区别?” “于人无别,于你我有别。因你的确可以改变世界,你眼前看到的世界是真相也是假像,而你所求的世界才是因你而存在的真意。你想耍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净清俊的脸容如旧,却似有无法看尽的万干山水在转眉目间流转,他深燧而清亮的眼眸似无情若有情,琰也不禁溺在这眉眼之中,展望他想要的世界。 这世界能有多大 是龙伯,东瑀洲,九洲,天地,天外天 天外天是怎样的 琉丰岛是不是另一个世界,是不是便是天外天? 琉丰胜景与废墟在他脑海中切换着,那该是别人的世界,他却也有些伤感同悲。 禁不住喃喃道,“琉丰……我想要重建琉丰的世界,该怎么做?” 净神色微凝眉梢挑染了一抹忧绪,半晌轻叹道,“琉丰也箅是那个时空大世界的缩影,竟是它能勾起你的执意,琰,你仍然是你吗,不曾因轮回而改变吗?” 琰悠悠回神,“净,你说的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净淡淡地说,“我只是在期待一个略为不同的答案,也期待一个略为不同的你。” 琰愕然地追问着,“琉丰这样的世界不好吗?” “我们总是倾尽心力建造一个完美的世界,怎能不好?”净目光有片刻的迷离“天道地德,混沌太初,便是这样的世界,只是这样的世界仅存在片刻,便无力平衡于宇宙之中。” “……”琰苦恼地说,“能不能说一些我能听懂的话,净你……你的重点是我想要的那种世界无法长存?” 净看着他,轻轻一叹,“是的,己经不复我们当初的约定,大世界的秩序己经打乱,三界看似繁盛,过半的生灵却己坠为魙灰,你这个世界又怎能跳脱三界之外,独树一帜?” "你是说,无论我怎样努力,连东瑀洲连龙伯都无法改变吗?” “除非你能在这个世界找到超越他们的力量!”净目光深燧,“这个世界的灵刚刚苏醒,还来不及互相吞噬,还没有形成绝对悬殊的力量,所以你还可以寄托于王法。” “绝对悬殊的力量?”琰想象这个绝对悬殊的意义,“绝对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绝对的力量在渐渐逼近了,我的哥哥!只要输掉我们的赌注,便是死局。 “净,这一次我可不同意,天理昭彰,必存公道,王法若能健行,那种力量又怎能成行?” 琰,你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很干脆,天理昭彰,必存公道。 然,这一切,又何尝理所当然! 他淡淡一笑,“王法只是你在东瑀洲的立场,天法自上行下,你不过站错了位置。” “净,你说得太深奥,我不太明白。” “琰,你想过没有,那七块宝石原也是有主之物,凭什么任你采撷以为天赐。你所谓的王法,不也依附于弱肉强食的规则。” 琰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陷入深思。 净明澈的眼眸凝望着他,整个人渐渐虚幻 哥,我希望你不要执着于对错,徒陷于盗法的泥淖!这世界因果铸轮回。 第二十五章女鬼夜泣 第二十五章 女鬼夜泣 夜静人未静! 少年的形体浮游于苍空! 广阔苍茫的大地拥裹着人族小片小片的街市。 静谧的灯火引来无数的窥探者。 琰和羽对这片天地有了感情,有了寄托! 只有他仍然空寂得不起波澜,几乎己经忘记,原来他们的初心也是如人族一般活泼易动。 这个世界的灵刚刚苏醒,正在盲目地寻找依附之所。 奇特的是这僻远的震源虽然远离宇宙灵源中心,除却圣域的供给,却似能自行生发细微的灵元,给养生灵。 的确,这里有一股奇特的力量,被精心养护的力量! 净轻起手决,捏出五色光球,“去,找到被时空流撕碎的灵元。” 五色光球游曳着潜向大地,飞速地与一片片零散浮灵碰撞,很快过渡了所需的灵元,返回了净的身边。 净摒两指将五色光球采撷的灵元小心试测,灵瞳微动 “句芒,白泽……” 看来不得不干渉一下人族的事务。 他轻轻地一声叹息,灵体倏收。 女筝微微一动 心旷神怡的夜空,夜霜如银,披衣起,独步凉庭。 她的思绪有一些纷乱,需要借这样的夜来清理一番。 她这红尘入世,为的是体会人族的悲喜,然而却有什么事情抽剥了去,让她这一场入世若即若离。 或许,做为神族,她的心过于热烈,做为人族,她的心又过于冷淡! 花丛中,有人嘤嘤哭泣。 女筝借着月光瞧见那是一个姣好的素面少妇,容颜惨淡在花丛中哭得悲切。 她听了一会儿,不由叹嘘。 那女子感觉有人叹息,惊慌问道,“是谁?” 女筝见她楚楚可怜:“你为何深夜在此哭泣?” 那女子低头拭泪,躲闪道,“没什么。”便仓惶离去。 女筝心下虽奇,但那女子即是在深夜匆匆奔出客栈,难免诡异,心下略作迟疑。 忽尔听得有阵阵琴声传入,如梦断弦魂,使闻者黯然。 如此凄婉的音乐令女筝心神不宁,她遁着琴声寻去。于江畔,她看见那女子孤身就地,一架长琴横于膝上,身衫单薄,江风带潮,令她瑟瑟发抖更见可忴。 女筝心生怜悯正欲上前询问,忽见那女子周围浮聚起一围幽光,有个温和的声音从幽光中透出,温柔和悦,“小姑娘,你在哭什么?” 那女子拜了一拜说道,“萤母,我回不了家了。” 那围幽光说,“来,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我送你回家。” 那女子再拜道,“多谢萤母。”她的双手忽然外推,手中紧扣着一面一尺见方的黑色晶面镜子,刹那时将萤母的那围幽光吸食。 女筝一剑击出,打落镜子,站在那女子面前,冷冷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子掩面惊叫,“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女筝皱着眉睨她,“你不是人,是鬼,说,是什么鬼?” 那女子恍被说中,将掩面的手放下,露出的姣好面容果然带着丝丝鬼气。她呜呜咽咽地说,“我本是江北大户杜家的女儿,因与情郎私奔,后遭抛弃,无顔再见父母,所以投江自尽,本己上了黄泉路,却不知怎地被拘回阳世。” “你受谁役使?又为何要害这萤母?” 阴沉的风低低掠过,那女鬼惊惶地说,“不要逼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女筝感受着风中的夹带的信息,目光微微流转,“难道是魔族在作祟?” 蓦地,那女鬼忽扑到长琴上快速拔弄起来。 琴声更加凄婉,更似裹了一层毒,要将听闻者的心神全部网住。 女筝恍惚一阵失神,忽尔警醒,“不好,这是个圈套。” 但在那绵绵琴声中,神思模糊,以仅存的清明死守灵台,苦苦支撑。她虽归咎于一时大意,却终究忘记了此刻的自己不过凡人之躯。 忽然,一缕淸风拂过,女鬼指下琴弦忽然齐断,她惊慌失措,啊呀一声,跳江逃遁。 女筝失力地委于地,举目四顾,心中疑惑! “女筝姐姐,女筝!”风中传来琰焦急地呼唤,转眼间,那俊朗少年己奔至身前,扶住了她,“女筝姐姐,你怎样了,你无事吧!” 女筝借力而起,咬牙道,“无事,你怎么来了?” 琰答道,“方才有几个毛贼潜入客栈欲行不轨,虽被我打发,却也将客栈人惊醒,不见你的踪迹,我当然出来寻找。” 女筝微一沉吟,问道,"戌时你有没有听到女子的哭声和凄绝的琴声。” 琰搔了搔脸胦道,“那时倒不曾——” 女筝秀眉紧蹙,果然如此,那女子那琴声皆是针对自己而来,目光一动,“净呢,他在做什么?” 琰笑道,“他和羽都还在客栈呢,是他指示我这个方向,我便寻来了。” 女筝轻声自语,“原来如此……” 琰关切地问道,“女筝姐姐,你究竟遇到什么?” 女筝道,“回客栈再说罢。”她瞥一眼被那女鬼抛下的长琴和镜子,“将它们也带上罢。” 回到客栈,女筝将事情原本说出,将丁四海与董姝赫得不轻,担忧不止。 琰看实有些气恼,“这女鬼什么来路,难道跟福瑞祥有什么勾结?” 羽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琴,为什么只有女筝姐姐能够听见?”他看了看静坐一旁,垂目不语的净,“二哥,你知道其中的缘由吧!” 净淡淡地道,“这个女鬼原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因轻贱了自己的性命,魂魄不足以沉至黄泉底下,因而作崇寻人替命……” “可是……”女筝方欲开口,但见净清澈的目光望向自己,似有意味,她心中一动,住口不语。 净继续说道,“妫氏一族在朝在野皆有势力,逼他急了,自然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羽,你明日带阿爹阿娘回龙伯。” 羽有些不高兴地鼓起嘴,却又不敢反驳哥哥。 净看他的表情,含起淡淡微笑道,“羽,即便龙伯亦不一定安全,他们的爪牙有伸长来去的可能,你不可贪玩大意。” 羽被说得又紧张起来,忙不迭地点点头。 “净,这……”琰拿起镜子再欲问些什么,净己然截过他的话,“这面鬼镜就交由我来处置吧,时候不早,你还是早些休息,留些精神对簿公堂!” “什么……” 净己然从他手中接过鬼镜,飘然而去。 女筝微微一笑,取了长琴,“那这把琴就归我保管吧!”她拾了琴,也待跟着走回自己的客间。 “哎,这琴弦己断,你还要它做什么?”琰跨一大步追在左右。 女筝捧着琴,边走边说,“这架琴所弹奏的乐声颇是不凡,毁之可惜,我留着它待以后看看有无可续之弦为它接上。” 琰不满地说,“这把琴为女鬼所有,鬼气森森要它做什么,不如一并交由净处理算了。” 女筝摇摇头,淡淡一笑,“她不过是失命的鬼,我却也不过是缺魂少魄的神,虽是殊途却也有两分相似。” 琰拉住她,明目朗朗地望着她秀丽的面容,“不对劲,不对劲,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女筝秀眉微扬,“我……们?” 琰认真地说,“你和净!” 女筝淡淡一笑轻轻说道,“净的心思谁能看透,你高估我了。而我不过是心中有些伥惘若失,想一个人静静罢了。” 琰又是惊愕又是紧张,“怎么会?你的心里怎么会伥惘若失的?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女筝嫣然一笑,看着他闪亮的眼睛,虽然英武却犹带稚气的少年面容,“是什么道理我也说不上来,或许只是需要时间去感受和习惯这人世间的真实和混乱,你就不用担心了。” 琰心中一激动,将她拥入怀中,满脸温柔地乞求道,“女筝,一个人总是会孤独的,让我陪着你,慢慢地把心事说给我听。不要怕不要急,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女筝听着那心中的万般躇踌化作一声叹息。 即不是原来的世界,也不是原来的自已,看什么都是镜花水月。纵有陷落的心愿,却无奈总会分心它念。 难道神族的心就是这样冷淡,难道真如哥哥所说,神族,不会轻易爱恋。 那么,琰对于自己而言,究竟是什么。 她的心意外地颤抖起来,似乎害怕知晓答案。 荒原,无月 飞萤点点,在夜雾中烁耀。 净孤行荒原之上,天幕低垂将一切溶成混沌,难分天地界边。 他将鬼镜定在眼前,目光冷凛,指印将出。 “鬼方魔域,错综迷蹊,灵之暗面,照见!” 鬼镜应声长大,宽宏如墙垣。 暗光回溯,蹱踵鬼影,迷踪电闪于重雾之中。横绝大陆的依托,浮漂的迷雾下是难见其底巨壑渊川,依稀可辨三条天险栈桥封锁住中心区域的三座孤城。 点点浮灵汇聚过来,为鬼镜吸食。 浮灵进入鬼镜后蜿蜒伏走,虽种种行迹不同,却有规律可遁。 净轻哂,无孔不入的魔,当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 他伸手捻起近身的一只飞萤,略施追索术,将之弹入鬼镜。 飞萤在鬼域飞舞游走着,靠近了一处悬绝的渊壁,盘旋而舞。 “萤母醒来……” 渊壁上有块印符幽闪了一瞬,一围朦胧的幽光跳脫出来,盲目地在渊川上下跃蹿。 魔结印在鬼方,沟通三界?! 萤母本生于灵力充沛的世界,灵智初开,性善胆小,浮游不定,最喜欢与孤单走失的灵为伴,为其指引回家的路。 鬼镜这种邪器为神族所禁,其来路不正,帝魃役使新鬼游魂吞噬这个世界的灵源,连萤母这个等阶的都不放过,祸心的确是不小。 净眉尖轻皱,垂眸思瞬,指尖一点灵光释出导入鬼镜,灵光击中萤母,它在颤抖中变得皎明起来。 净予它一点灵元,己然将它从一个低级的游灵升格到高阶地灵 〖萤母,汝在鬼方可曾见到句芒〗 〖尊者……句芒?我知了,我曾感受到过它的灵气,尊者有何吩咐!〗萤母不住颤抖着,低幼的灵难以承受这浩大的灵压。 〖在鬼方为吾搜索句芒的下落。〗 〖尊者,鬼域险恶,恶灵欺世,我怕不能完成尊者使命。〗 净淡然地看了它一眼,鬼方虽然依旧被神族统御,却远没有人界单纯,连魔族都渗入其中,形成一股潜伏的势力,萤母这种简单的灵自然会恐惧畏缩。 〖这面鬼镜己经吾改造,断绝魔力术法逆反,汝可藉由此鬼镜出入人界与鬼方,且吾予汝在鬼方亦可分化身形无数之能,生生不灭,助你成事。〗 〖多谢尊者。〗莹母瞬间由一团幽光分化成无数光点,在夜障浓雾中引目。 净见它兴奋忘形,面色微现沉凝,转而却又淡然一笑。 起手将鬼镜化作一块不起眼的黑石,遗在荒野。 第二十六章曲直难申 第二十六章 曲直难申 耽搁两日,差使终于从妫家启回证物,重启堂审 而那呈堂的证物却不是完本帐簿,而是一些散碎的笔记和一批未登册的财物珠器。七心曜日赫然也在其中,己被装在精美的沉香木盒之中。 孙县令乍见那串宝石手链,惊愕的嘴都合不上,心颤颤地将七心曜曰捧起,“妫公子啊,这是什么宝贝?” 妫巢面色有些难看,强笑道,“这是……七……七……” 琰上前一步,斜眼睨着这两人,“这就是我家被福瑞祥扣下的宝物七心曜日" “胡说”妫巢面皮胀红,“这是七星石,敝府祖传珍藏宝物,怎么将这些私物呈到堂上?” 孙县令也颇为难堪,“那个……那刘参军说公子府上这些物件颇有蹊跷,要在堂上厘厘清楚。本县也是无奈……” 妫巢哼了一声,“一个小小参将管得倒宽。” 孙县令陪着笑脸,“祁将军府冶下郡县,总须顾人脸面,担待担待。” 琰冷眼看他们私语窃窃,提高了声量,“今日堂上所呈之物,别的先且不说,我这手链怎么落入你手,就请妫公子详加佐证吧。” 妫巢嘿嘿一笑,“这串七星石乃本公子祖传之物,不晓得你这野小子从哪里探得来消息,好胆来讹诈。” 琰冷笑道,“妫公子,我可记得前次你分明不认府中有此宝,怎么,被搜查出来便要翻供么?” 妫巢拢袖负手,傲然道,“我妫氏乃东瑀洲大族,祖祖辈辈传下的宝物多不胜数,偶尔记漏了又有什么稀奇。” 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这样说来,妫公子府上还多有这宝石手链这样贵重精美的物件了,才能偶尔记漏记差呀!” 妫巢目光急转欲要编出说辞。 孙县令咳了一声,“此等重宝换作本县也不会轻易宣之出口,妫公子隐瞒不说,也是怕引宵小觊觎,此等情由,可以谅见。” 琰气笑道“看来县令大老爷是妫公子肚中的蛔虫,妫公子不用开口,大人便能详察情由。大人神通啊!” 孙县令卷宗遮面,掩住尴尬,“丁琰,本县据理而断你怎敢不服,本县问你,七星石这样的重宝,大世族中都罕见罕有,你……怎能有之?” “县令大人,这宝石手链的来历妫公子并末交待清楚,怎么,就不问了么?” “啧”孙县令颇为不耐地说道,“他都说了这是祖传之物,你……你还要问什么?” 琰冷冷抢白,“祖传……哪一辈事儿?县令大人你倒是找人验验是哪年间的古物,总不能妫公子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妫巢咬牙道,“你这乡间野小子,本公子还要向你交代清楚?!你……你这穷小子有什么家底,也配跟我争七星宝石?” 琰取出一粒血红的珊瑚珠递上:“早料到你会有此一说,且看这颗珊瑚珠价值几何?” 孙县令虽不懂行情,但见那珊瑚珠鲜艳夺目,也知是不菲之物,“妫公子,你看这?” 妫巢瞟了一眼,“成色不错,可值二百两银子。虽然难得,福瑞祥也拿得出十串八串。” 琰不在乎地笑了笑,又取出一块鸽蛋大小的秋葵黄玉,“那这个又值多少?” 妫巢神色一变,一介布衣将这样的贵重宝石随便拿出,实是令人心惊:“你这些珠宝是从哪里得来的?” 琰呵呵一笑,“妫公子,别小瞧人呀,福海镇有几个人不知道我丁琰功夫高水性好,天华地宔采撷自如,福瑞祥的这些首饰镶嵌的珠玉石头,我还瞧不上哩!” 妫巢哼了声,脸色又阴沉下去,也不理他径对那县官说,“大人,这小子信口开河高山擂鼓,他将小号洗劫一空,随便挑出几样珠宝便作信口雌黄之语,着实可恶。” 孙县令揖手:“妫公子说得有理……” 琰冷哼一声,慢悠悠地说,“还说得有理?你福瑞祥的金银珠宝,这不都有帐可査,拿出来对对便是!” 琰灼灼目光逼视着孙县令,他身材高大,英姿俊朗,压得那县官一时不敢说话。他低咳数声,“丁琰,本官现在审理的案件是劫财伤人,你若认罪,本官再接着审其它。” 琰冷笑道,“此案是非曲直本为整体,孙大人要断章取义是为哪般?来胧去脉不问个究竟,草草论罪,恐怕是为了颠倒主次,混淆视听罢。” 孙县令恼怒道,“丁琰,你屡屡藐视本县,视法礼无物,若不是看在刘参赞的面子上,本县非要打你二十大板。” 琰笑道,“孙大人要打直管来打,不过打完之后我还是要问大人是否有意包庇福瑞祥,不然放着那一堆来历不明疑点重重的财物不管,却急急忙忙地想要冶我的罪,孙大人,人心如镜,你这越江父母官便是这样当得么?” 孙县令被他一通抢白,再见听堂的百姓窃语中飘忽的小眼神,委实难堪,心中实将丁琰恨得牙根痒痒。 “即如此,你说这些珠宝来历不明,如此红口白牙,又是何等凭据?” 丁琰微笑道,“这就奇了,我究竟算是被告还是原告?大人办案怎么桩桩件件都问我要凭据,大人究竟敢不敢审妫公子,难不成这样一个案子要洲府来审?” 孙县令被逼得眼睛发红,青筋直跳,却碍着祁将军府,不敢轻动丁琰,“本县怎样审问自有本县的道理,我问你答,明不明白。” “小民只怕大人偏颇妫公子,有失公正,为大人护法而己。大人若能一视同仁,小民自不多言。” 妫巢眼眸转动道,“丁琰你无非是要知道这宝石手链的年头,本公子知之不详,须要问过族中长辈。" 丁琰眼光讥诮,“即是祖传又需族中长辈方悉?看来这手链在妫氏中该不会有百年渊源吧!” 妫巢哼了一声,“自然如此。” 丁琰转面向孙县令道,“大人,小民的宝石手链乃是新物,皆是我釆天华地宝,从山川海地而得。” 妫巢目光闪烁,“新物!” 丁琰晒然道,“大人可传越江的玉石匠人来验证。”他向衙外的人群看了一眼,便见一清瘦的老者登堂入衙,拜见过县大人说道,“小民乃是越江金石记的老匠工肖璞,愿为查验辩证。” “老肖头”孙县令丢去一个眼色,“你可得仔细着点,这可是大世家的宝物。” 老匠工接过宝石手链,小心翼翼地辨认摸娑着。 妫巢在旁悻悻地说,“这世上奇珍异宝无不出自山岳海川,经千万年的孕化还能有新旧之别?而这串七星石乃绝世孤品,又无字彖,新物古物凭个小小的匠工就能验定?” 那老匠工抚辨良久方叹了口气道,“回大人,这件宝物雕工技法奇特,东瑀洲历代大家纵有精绝者,其法亦不及其奇巧,而此件雕纹细若游丝若隐若现,若说是古件,这细缀的连珠光泽新润,无丝毫沁色,但若说是新物,小民也不知这等神工出自何方何人。” “这么说你分辨不出来?” 老匠工连连摇头道,“小民觉得……此物……此物并非人间所有。” “胡说八道……这分明”县令方要痛斥这老匠工,转头看向妫巢道,“妫公子,这老肖头见识浅薄,不知府上高人名匠的手段。” 妫巢微微沉吟,眯眼笑道,“那就请孙大人再宽宥几日,待妫巢得悉详情出处再来回复。” 这孙县令一昧包庇妫巢,堂审又要往后多延得几日。 琰满心不耐地在客栈里抱怨,“这个妫巢老老实实伏罪不就行了么,横生出些枝节来磨人。” 净淡淡倦倦地在室内静坐,感知着琰的躁动急切。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妫巢认罪,又岂有这般容易。 所幸琰也并非是不知世事的蛮勇小子,总算应变机敏,也没有陷入对方的网中。 “妫氏宗亲广布东瑀洲,琰,人世间的事盘根错节,你的世界若只在龙伯,又如何割裂?” “呵呵,分山不断水,后来事后来说,眼下我只要逼妫巢认罪伏法,交出七心曜日。” 净唇角掠起微微冷晒,“天法尚不足,何况人间法,对于世人来说,往往真相并不重要,只要能与他们意识契合的解说便是真相。” 琰微微一怔。 “琰,王法得势,势在人心,将军府所有的,妫府未必无有,先机不可失,失之不再来。” 琰期期艾艾地说,“你……都知道了?” 一阵静默 净双目轻阖淡淡地续问,“琰,你想要的世界究竟有多大?” 琰一怔,尚在思索净话中的意思。 忽闻门廊外足音跫然,有男子朗朗语声,“小丁兄弟在吗?” “咦,是刘大哥!”琰惊喜莫名,欣然应门。 “刘参赞,快进来坐!” “呵呵,小丁兄弟,枯坐无趣,随愚兄到望江楼一醉如何?” 琰扭头欲询净的意思,却见那椅座之上,己无人影。 第二十七章故人 第二十七章 故人 望江楼 三楼雅间 大雁厅 内中己布置停当 主客分席,主席上己然有一素衣暗纹的靑年男子安坐,他戴着掩去面貌的布巾小笠,气度不凡。 琰不想还有神秘客在席,大是诧异,“咦,刘大哥这位是……” 蓦听一声朗笑,青年男子己脱去布巾小笠,露的一张棱角分明,英气勃勃的面容,“小琰,你想不到是我吧……” “子谦……少将军”琰欣然叫道,被刘三元一把捂住嘴,推进厅内,小心地关下了门。 琰心下正狐疑,祁诩己经笑道,“我此行甚是隐密不欲旁人知晓,小琰匆怪。” “难怪这身打扮,少将军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兄弟们都还好吧!” 祁诩微微一笑,“行伍之身祸福旦夕,说好那是骗你的。” “来,琰兄弟坐坐,坐下说。”刘三元招呼他入席坐 祁诩看着他不解的面色,斟酒示意道,“先喝一杯再论其它。” “小琰,吃莱,这钵黑麂子是少将军亲自猎的,我让厨房做了,香着呢,快尝尝。” 祁诩笑道,“小琰可不稀罕什么山珍海味,但这望江楼的厨子做麂子肉很有一套,值得品尝。” “嗯,好吃!”琰吃了一块,大赞。 “少将军听说有人杠上了福瑞祥,一猜就是你。”刘三元笑道,“丁琰兄弟可知这妫巢的底细?" 琰边吃边点头,“听说过一些……怎么了?”蓦地想到什么,“子谦莫不是想要板倒福瑞祥吧!” 祁诩瞧着他反问,“小琰以为如何?” “我也详加打探过了,这家商号倚仗官员势力,敛财聚宝欺压乡民,早就该有人管管了。” 祁诩淡淡说道,“你是不知道这妫巢背后的势力有多可怕!” 琰瞪圆了眼睛,“我怎么听不明白,寻常黎民这样说也便罢了,子谦的父亲可是祁老将军啊!” 祁诩现出一丝苦笑,“朝局风云变幻,此事说起来话长。” 琰好奇心被撩起,“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你就长话短说嘛!” “我来说罢!”刘三元压低声音道,“这妫氏家族在朝野党朋广众,这些人勾结一处,瞒天过海为非作歹,构陷忠良,少将军听说他们的恶行,早就想法办他们了,苦于无人敢与之作对,一直没有机会。” 琰轻啊了一声,“原来如此,我可不怕他们。” 祁诩正色道,“小琰,莫要小看了他们,妫巢只是一条小鱼,我们需要顺势撒网,借他收集更多的证据,抓到大鱼!” “原来如此”琰知趣地压低了声音,“可否告诉我,是哪一条大鱼?” 祁诩蘸了酒水,在案几上写了四个字,“樊城高柳” 樊城在越江东面,距离不过百八十里,却是一个东瑀洲颇据天险的要塞关囗,城主为郡守高柳颇识兵法,亦小有名气。 “是他?”琰颇有些动容。 “是他,妫巢与此人有姻表关系,搜刮来的财物大半通过此人转移,在妫府搜不到的帐务总册莫约亦是遣送到樊城高柳的府邸,越江通往樊城的官道小道,我皆己派人盯住,只要有行迹可疑者,即可拿下。”祁诩眉头略耸起,沉吟道,“只是有一件不好办……” “是什么?” “高柳素来机敏,若他知妫巢案发,势必反扑,我们需小心行事,万匆打草惊蛇!” 琰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不肯亲自办他,要假我之手。” 祁诩看着他,笑道,“极是,我带到越江的兵力不足,撼不动樊城,只有走巧先取妫巢,人证俱全押解京都。” “押妫巢入京途经樊城,即便不走官道,总会惊动高柳。” “所以还需些许偷天换日的手段”刘三元笑容显出几分神秘。 越江县衙重又开堂。 孙县令又传到了一个新证人章知玉上堂问询。 章知玉面貌精奇的老者,身躯高瘦,一身深色,一看便非是寻常人物。 丁琰细听此人身份,却是深受京都显贵追捧的大家名匠,居然不辞辛苦地来这越江县替妫巢作证。 妫巢气定神闲地说道,“大人,章叔父与我家中这七星石串链最有渊源,族中长辈特意请他出来详说细故,可否?” 孙县令笑道,“甚好!甚好!” 章知玉淡然不屑地扫了琰一眼,“这少年人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却怎地厚颜无耻不走正路,传言这福海镇不是民风淳善么,怎地竟也出了奸邪之辈。” 丁琰沉下心气,亦轻飘飘冷嗤道,“也不知是哪里的邪风吹到福海镇,吹得东瑀洲公堂上东歪西斜,人都立不住了。章先生,我丁琰可不是金石玩器,能由你品评。” 章知玉见这少年器宇轩昂目光雪亮,隐隐透出杀伐之气,心头微凛。 孙县令连忙圆场道,“章公,别跟他一般见识,还是说说这宝物的来头,这究竟是古物还是新物呀?” 章知玉来到堂案前,爱不释手地玩赏一番,笑道,“这即是古物又是新物。” 孙县令讶然道,“这却是怎么个说法。” 章知玉嘴角挑起傲慢的笑容,“这七颗宝石三颗是山精,四颗是水精,出自崤山、迦逻、苏禄、尕丹、刺留等地,我章氏历代百众家子弟遍访山川海岛,方积聚这样七颗,传到敝人手上,敝人镶以珠玉费尽心力制成此链。” “原来竟是章公大作……” “哎呀,小侄该打,章叔绝技无双,小侄竟给忘了。” “不怪贤侄,乃是我近年来潜心新法,深居简出…… 琰听他编得煞有其事,妫巢与孙县令吹捧作态,实在听不下去,不由又嗤了一声,“即是章公历代所得,必是万分珍重,不知为何到了妫氏手中?” 章知玉冷冷道,“是我赠给他的,你有何异议?” 琰呵呵道,“先头听妫公子说,这可是妫氏祖传之物,如此又是章家祖传之物,难不成你两家竟是一家。” 章知玉淡然笑道,“妫氏于我章氏有恩,我祖上早有言约,要回报以绝世珍品,这心愿到我辈方得完成,是以这七星石珠链自然算是妫氏祖传之物。” 孙县令感叹不己,以帕拭泪“这宝物贵重,妫章两家的情义却更可贵啊!” 琰心中微微一沉,看着章知玉暗想此人的瞎话倒是编得丝丝入扣,我不该大意,让他们先探了我的底去。这宝石来历字据真伪等终究是微妙之事,各执一词凡人无从考证,孙县令有心偏护之下,言证必对我不利,我需尽早想个更好的办法才是。” 孙县令看了丁琰两眼道,“丁琰,章公氏族大家,采琢的玉石天珠比你见过的都多,而丁琰以狩猎捕渔为生,比较起来,当然是章公之言更为可信。丁琰,你可还有什么佐证?” 果然! 第二十八章辞证之争‘ 第二十八章 辞证之争 琰目光微转,看着孙县令,“县令大人,如果我没听错,这位章先生言之凿凿,这手链的雕工镶嵌亲出其手?” “这个……”孙县令看向章知玉,颇有忐忑地说“章公历代玉石大匠,自然……自然” 章知玉方耍开口,琰抢先一步说,“章先生,你既然是大家巨匠,自然知道此道技艺深浅,要不要看清楚了再说。” 章知玉瞥一眼堂案上的宝石手链,暗想这条宝石链子虽精美绝伦,但以自己的功力细加雕琢未必不能复刻,何况即是孤品,谁人又能强求复制,“你说得不错,这手链工法精细,看起来奇妍高上,章某不才,十年苦心雕琢所致,贻笑方家了。" 琰目光微眯,“十年苦心所致,照章先生这意思若要再复制一条是没可能的啰?” 章知玉笑道,“你若能找来这些奇石及嵌珠,章某再费些工夫,再制一条也不是不是能。” “那费些工夫却是多久?” 章知玉哼声笑道,“那总得十年八年吧。” 丁琰听他笑声中的得意,便故作惊诧道,“十年八年,这也太久了吧!” 章知玉哼了一声,傲然道,“此乃章某独创技法,旁人只怕二十年都做不出来。” “章先生,你就从来没想过有人的技法出神入化,远胜于你吗?” 章知玉目光精熠,“若真有此人,不妨请出来,与高手较量,花点时间也是值得。” 他自负技艺精湛,纵然真有原刻高人,就算有原料,至少也需三五年才见结果,丁琰再较真也讨不了便宜。 孙县令看着丁琰道,“你若再拿不出有力佐证,这案子便可以了了。” 丁琰目光微凛,“大人没听懂吗,我说有人技法远胜于这位章先生。” 孙县令愕然道,“丁琰,你这不是要无赖吗?你难难道要本县将此案拖个三年五载再结?” “何须三年五载,我就说大人不要听一面之词。” 琰抱臂冷笑不知这孙大人是要附炎权势,还根本就是妫巢一党,若是后者分辩无用,只能让他彻底无话可说。 他往堂上看去,孙大人也正向他看来,却分明有些色厉内茬。 琰心下了然,孙大人有心偏袒妫巢,却又担心得罪祁府,拿捏不住分寸。 他微微一笑,“大人,这七块宝石是我从山海之间捜寻而来,却是托人雕琢成形,可否请来与章公对质?” 孙县令奇道,“你真有证人?” “正是” “是谁?叫什么名字?” “是小子亲弟,丁净!” 孙县令咳了一声,“血缘亲属怎能为证?” 琰哼了一声,“东州律法有明文规定血缘不能为证吗?大人是否仼凭自己好恶,随意取巧,照这样说的话,福瑞祥的佣工视东家为衣食父母,章先生亦是渊故知交,是否同样不能为证?” 孙县令一时语塞,只好同意。 一众衙差登然吆喊,堂威震震,“传丁净上堂。” 净蹙了蹙眉,墨洗空山的眉目流转出烦恼的不耐,但又轻叹了一声,收敛了情绪,微撩衣衫,优容起身。 女筝见他行动间清宁灵逸,举手投足风仪隽永,无不令人神往,心头不禁微震。 净己不疾不徐地走入了公堂,立在堂中。 他平日喜好孤处,今日纵在这人群中也显出落落寡合的独特气质,星河般浩渺灵动的神韵更令人呼吸为之一挫。 堂上之人见琰和净比肩而立,一个高大俊朗,一个修逸脱俗,端得是人间罕见,且不论其它,凭这样的容颜就足够让人暗自心惊,惴度来历,说是寻常渔家之子,委实难以令人信服。 但眼下情势逼人,也顾不得许多,于是收敛了心神发问 “丁琰说宝石珠链是你制作,此话当真?” “是” 孙县令又问了他制作的详情,净一一答了。 “章公说这手链他花费了十数年时间完成,你又费时几何?” 净淡淡地说,“七日” 孙县令匪夷所思拍案怒道,“胡说八道,谭公乃当世名匠,他制出一条要耗年时间,世上怎么有那样的技法,能在七日内完成。” 净依然淡淡地说,“事实如此。” 他这淡淡的神态,又分明是你信与不信,与我何干的傲慢。 这种并非刻意,却似乎天生的气质旁人觉得悦目迷人,于孙县令却如泼火油,丁琰不恭不敬,语带讽刺也就够了,这个丁净却是一副连话都懒得多说半句的样子。 “丁净,看着本县,你老老实实地回答,你到底用了多长时间” “是”净缓缓散去目中精神,方与孙县令四目相对,依旧淡然地说,“七日” 即便如此,孙县令依然被那深邃的眼眸吸引失神,少年的眼睛比那串宝石更灵妙神秘,微微转眄便如孤星耀夜,怎么会有人是这个样子?! “咳”孙县令避开他的目光,困窘地说,“……口说无凭,你能拿出什么佐证……” 净微微不耐地说道,“随便大人出题验证。” 这一说倒难住了孙县令,他不由向章知玉看去。 章知玉却似早有准备,取出一块玉石,“你即夸口,就用此玉雕一朵玉兰花吧,时限一柱香。” 净接过玉石,衣袖掩覆掀开,还末等线香燃起,便将一朵雕好的玉兰递出去。 除了琰,一众人皆目瞪口呆。 妫巢额暴青筋,“你这分明就是戏法而己,不算不算。” 净淡淡地说道,“那就请再出一题吧。” 丁琰上前一把扯下妫巢腰间玉佩,翻看一下笑道,“这玉佩带髓,两面还刻了巢字甚是独特,用它作题总没话说了吧。” 那三人面面相觑却又默不作声。 净将玉佩接在手中,妫氏经营金珠玉宝,其各府子弟所用皆是精品,这石料固然上乘,那雕工也甚是精巧华美,一方小小玉佩竟翉栩栩如生地雕琢了一幅完整的花鸟葡萄,看起来将这块玉料利用到了极至。 净淡淡一笑,轻轻挽袖,又慢调斯理起出一支精细的刻刀从容不迫地落在玉佩上。 他这缓缓的动作仿佛有意让人瞧清施为。 章知玉深锁眉目,看着这清俊少年的身影,脸愈发如铁石一般僵硬。 “这不可能......” 刻刀刀锋落在玉佩上,似乎只轻轻划了两下,明明连眼都不敢眨,却谁也没有看清楚,花鸟葡萄竟变成了苍鹰博兔。 “这……”妫巢接过玉佩,那玉佩上的巢字赫赫在目,想不认都不行。 琰见果然震住众人,笑逐颜开,“章先生,我兄弟的技法是否远胜于你?” 章知玉恼怒道,“这……这是障眼法。” “死鸭子嘴硬,就猜到你不肯认。县令大人,你又怎么说。” “这个……”孙县令干咽两口,“确有奇妙确有奇妙……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这……这并不足以证明七星石这珠链便是他制作的呀!” “哈哈!”琰不禁翻了个白眼,“不足以么?看适才县令大人的态度我还以为只耍能证明谁的技法高超,手链便出自谁手,原来竟是不行。” 孙县令顾不得脸辣,连连说,“那是当然不行……慢一点,也不是做不出来对吧。” 净右眉轻挑目光微沉,淡淡地说,“请把七心曜日交我片刻。” 孙县令为他目光所慑,让人将宝石手链递到他的手上“你要做什么?” 净取在手上微笑道,“制此件手链时我还留下些机巧,不知章先生可否知晓?” 机巧,这一条宝石珠链都己翻复验查过多次,还有什么机巧? 章知玉不答,仅从鼻腔中哼了一声 只见净双手将宝石手链拔弄片刻,再展示出来的时候己成为一朵华彩的玉簪花,接着九种变化,便是九种精巧饰物,奇巧绝伦,叹为观止,最后拆合成一个精巧玲珑的小球,将小球随意抛空,侍落于手上便又恢复成宝石手链的模样,伸手奉还,淡淡的说,“这样的佐证,可是足够?” 宝石手链挂在他手上,众人的目光却不由得落在他手上,那支手修长优美,光润莹洁,薄薄的皮肤下舒展着淡青筋络,细看来美得惊心动魄。 呆了半晌,衙差方来取走那手链。 刘县令哑了片刻,不知如何是好,再向伪巢和章知玉看去,这两人亦是惊容未褪,阴郁沉布的模样。他又看了看摆在面前的七心曜日,着实不知净是如何将它变化如斯。 “这……不错,足够……”孙县令抹了抹额头的汗,“你,你可以退下了。” 净淡淡地看了琰一眼,转身出了公堂。 章知玉一把抢过七心曜日,反复验看就是不见端侃,情急大叫,“妖法……妖法,这是妖法!” 堂外的黎民百姓哄然而笑。 刘县令面色变幻,细声弱气地道,“章……先生,这实在是出人意表,算了吧。" 章知玉阴沉着脸,这件事情若传到州府京都,必致他名誉受损。 “大人!”琰目光沉沉,“此七心曜日该作如何?” 妫巢急忙上前,“大人,大人明鉴,那小子分明是施的妖法……” 琰笑道,“妫公子,你自己无知也就是了,凭什么别人就只能是妖法!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难道事事都要向你解释清楚?” 孙县令脸色铁青,“本县思定后再作宣判,退堂!” 第二十九章入网 第二十九章 入网 妫府 妫巢一脚踹翻了在前侍候茶水的小厮,大发雷霆地说,“福海镇,怎么就没有人跟我说这个丁琰就是跟龙神有牵扯的小子,害得本公子一点准备都没有,白白输掉了这场官司,让福瑞祥名誉扫地!” 福瑞祥的掌柜唯唯诺诺地站在他身旁,哭丧着脸,“公子,这小子默默无闻好长一段时间,怎知他又忽然冒出来与咱们作对,小的想也没往那方面想呀……” “没有想?你们这帮废物!马上给我查清楚那小子一家子的底细!” 小厮苦着脸道,“公子息怒,早己派人查过了,但……说来也奇怪,那丁家确是渔户,除了丁琰从军四年,没人知道他们的底细。” “没有?他们在福海镇这么多年,就没出过什么事?” “是阿……除了龙神那一件,人人都说记不得了。” “怎么可能!别的不说,就那丁净那样的绝技,就没有……就没有人要作点文章,求点什么?” “公子,你这一说,也确实挺邪门的,这丁家的三个小子都生得极好,引人注目却又不招惹是非,莫约……真是龙神在庇偌。” 龙神!福瑞祥的掌司说要让他们去龙神庙谢罪,难道这一切都是龙神在显灵。 妫巢抽了口冷气,思忖道,“若丁琰这小子有龙神在后撑腰,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这事情要是闹大了,我可是兜不住,避过风头再说。” 他瞥了小厮的一眼,冷冷地道,“你去跟孙县令说,先结案找个人顶罪!不过也就是花些钱财,受些牢狱之苦!” 小厮诺诺地道,“是要在府里找,还是外头找?” 妫巢目光一凛,“眼下还是用府里的人。” “跟公子形容差不多的只有妫吉。” 妫巢漫哼了一声,“就用他了,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这事都办不好,小心公子我剥了你。” 小厮想了想又说道,“那祁府那边怎么办?保不齐换囚的事情那个刘参赞不去査证,孙县令可压不住这些官兵!” 妫巢又哼了声道,“他哪那么岁多事,去查查这刘参赞要在越江逗留多久,他们这些过往的门阀兵将管起闲事来真令人讨厌。” “小的己经探听过了,这刘参赞回将军府禀报军务,估摸要十来天的工夫!” 妫巢拧眉不快,“怎么他回个军务也耍十来天的工夫,怪不得东瑀洲军队打起仗来窝囊得很,官兵都是这般惫懒。” “是……是,当年要不是倚靠龙神,早就吃了败仗,哪里轮到此时的神气。” “他们再无能不来惹我也就罢了,哼,祁家军,总有他们好瞧的。”妫巢面上掠过些许阴沉,“这段时间我还是先到樊城去避一避。” 这个案件终于审结 原告反成了被告,掌柜只好从实交代窃取七心曜日的过程,又如何呈交给了东家,这当中自然是竭尽所能的把过错包揽下来,妫巢只不过将错就错包庇下来,俨然还是一好东家的模样。 盗窃诬告,妫巢偕一众从犯被判入狱时间长短不一,最长的也不过一年,妫巢也就是判了一月而己。 七心曜日判还,此案算是了结,他们不日便可返回福海。 净固然是喜怒不惊恬淡的模样,琰竟也没有太过兴奋,反而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总是看着女筝欲言又止。 女筝心思敏锐,琰在龙伯看起来很活跃,却并没有多人密友,倒是自那刘参赞来过后,总是怀念着西征的兄弟旧情。 他这样的少年会情困在小小的龙伯吗? "女筝姐姐,龙伯变了,却不是我想改变的那样。" "哪里变了?日出日落,风满船行。你长大了,龙伯就变小了。" "不,龙伯也变大了,龙伯不只是我们的龙伯了。" "如果龙伯变了,人族真的可以成为我的归宿吗?"曾经身为龙女的她,也只能遥望着这个世界……这个异族的世界。 人有千种脸,人有百样心。 "当然可以,我是强者,我改变世界,我保护你!"琰想要拥她入怀,却偏又情怯忐忑,牵起她的手合在胸口,“不要胡思乱想,我和他们也不同,不也一样好好地活在这里吗,人族没有那么复杂,你对他们好,他们自然也就对你好,看我爹娘不就是这样吗?” "我本来无须人保护,我本来可以守望龙伯不变的风景。"她静静地看着丁琰热切的眼眸,为自己叹息,"琰……我并不想耍成为一个无用的人族女子。” 琰看着她,那美丽的脸皎如月光,凤眼之中隐烁着不能亵渎的幽光,高贵而骄傲。 "你不会是无用的人族女子,你是我的愿望,是我世界的中心,我要给你最好的,我想改变的这个世界需要你的快乐。" 这样的少年心,即便冷情的龙安心头也不由泛起些暖意。 刘参赞又适时来访,说妫巢己经被祁少将军捕获,即将秘密押解入京,临走之前,兄弟们还想与他聚上一聚。 琰心头一热,便满口答应,随着刘参赞出了县城。 女筝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忽然升起不详的预感。她忍不住追出几步。琰和刘参赞却越走越快,倏然拐入转角不见。她心中浮起难解的惆怅,昔日之日,她高在云端,护持着东瑀洲的征讨大军,而今却困顿于方寸之地,陡然地听着爱慕自己的少年诉说凌云之志。 这似乎也是一种讽剌! 她默默地转身,蓦然感觉二道注视自己的目光,警觉望去,看见净立着楼廊上,清俊灵逸的面庞仿佛蒙了一层阴霾的纱,目光精微,辨不出究竟是看着自己还是看着琰和刘参赞的遗踪。见女筝转过面来,他微微阖了眼眸,轻声道,“涉水太深,福祸离难,六情相煎,凶!” 女筝并没有听清他低语的自言,她只是看着这个似近似远,似乎无处不在的少年,心中那一点忧懑忽然消散。这清冷如寂雪的少年也在这人世间! 格格不入的并非只有她。 第三十章多面将醉 第三十章 多面将醉 “卖画了,卖画了,请一幅神兽镇宅,众鬼回避,百邪不侵!”沿街传来醇厚略带沙哑的叫卖声,“卖画了,卖画了。” 只见一个身着旧色长衫的老者左手提着辟邪的幌招,肩背着画筒悠然行来。 “这位小姐,可要买一幅神兽画像?”那卖画的老者堪堪走到女筝身近侧停下。 女筝见他高貌清癯,长眉微霜,面色红润,颇显高士风骨。 “老先生卖什么神兽的画像?”女筝心中好奇,顺口一问。 “呵呵!小姐请看!”老者不急不缓地从画筒中取出一卷彩画,慢慢层开“小姐门第高贵,非这辟邪神兽不能彰显府第气魄……” 女筝听他这一说,心中警觉,这老者所言门第高贵莫非指我龙族身份。待看那展开的画像,却分明一头胁生双翼的飞虎,“这……是……” 这赫然是琉丰墟境古卷残册中的一只精兽。 老者看她震惊的表情,呵呵笑道,“小姐茣非认得此神兽?” 女筝秀眉微挑,冷冷说道,“老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老者笑道,“老朽将醉,此处说话不便,小姐可敢跟我去一个地方?” 女筝向客栈廊楼上瞥一眼,那少年的身影己然不见,空悠悠只余一缕清灵气息。 老者知晓她的犹疑,笑道,“小姐安心,老朽并无恶意。” 女筝心思百转,凝目相对“既无恶意,那就说明来意!” 老者哈哈一笑,“小姐莫非以为老朽是魔族说客……至于来意……自然是告诉你魔族的动向。” 女筝心头微震,不知这神秘老者是何方神圣,似乎通晓这许多隐秘,决计不可能是什么路遇巧合! “呵呵,姑娘若是见疑,顾忌魔族之能,老朽也只能另寻机缘……”老者将画卷收起,执起幌招,继续前行,“卖画,卖画了,神兽镇宅众鬼回避,人间正道,神鬼非侵。” 女筝虽己非龙女之身,但神族高傲的心性不改,“老先生稍等。我便一听先生高见。” 老者在前领路,隔五步之距,女筝趋步在后。原以为他会行至荒僻隐蔽之境,不想却是往越江之畔,此时日光尚白,江风习习,江边不乏游客行人,女筝的心亦更为安定。 那老者停下脚步,等候女筝近前。 “龙女,你对潜入这个世界的魔有多少了解?” 被他一口道破身份,女筝惊讶非常。 “这己经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 “未入轮回,你以为你抛弃得了过去吗?或许你并不自知,你己然是魔的目标。” “这个震源是属于神的疆域,魔族还未有那样明目张胆的气魄,以我为目标,我倒想见识一下所谓魔族的手段。” “神族纵然不惧,人族如何?” 女筝霍然说道,“你为何不直说我己不是龙女之身,斗不过魔族!”她声色倏厉,“比之魔族,我更好奇你的来路,说出你的真正来意,不然就请别过。” “息怒息怒,:老朽不过区区人族,借着祖上与神族有些许渊源,来请龙女顾念人族之柔弱”老者笑道,“话有不当之处,还请体谅。” 女筝面色稍缓,“这么说你是来为人族请命?” 老者叹道,“神魔相争,受难的总是人族,请龙女怜悯。” “如你所知,我己非龙女之身,有何事能为?”女筝的目光眄到画幌之上,微微一闪。 “莫急,且听我说!”老者面向越江,江水滔滔,蓟草萋萋,他长眉攒起,“这个这个震源虽远离神族圣域,但是龙女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远离圣域的星体,为何有这许多远代的神迹保存。” “你说的远代是太古时期吗?” “呵呵,看来龙女也做过一番功课!” “哼,这个震源虽远离圣域,也无法获得圣域的灵源补给,但是它也远在震荡波频发的震源外,偶尔有神迹保存下来也并不稀奇,何况神度纪年史上也曾提到过太古时期星宫离散的情形,三界广阔怎能一一考证。” “原来如此”老者噫然而笑,“那琉丰岛上太古精兽图小姐又做何解?” 女筝面上掠过些许疑惑,“同理,即有神迹遗留,太古精兽又何足怪矣?” “龙女或许不知,那卷太古精兽图内所列的灵兽皆是混沌元兽,非寻常妖邪鬼怪所能比拟。” “那又如何?”女筝淡然道,“且不说太古灵元消殆,元兽无力苏醒,纵便是它们的元灵能保存完好,这世上又有谁拥有可以召唤它们的图阵秘术。” “老朽倒是听说另一种方法,无须开启图阵,只要能叫出它们的名字,就能将它们召唤出来。” “是么?”女筝轻嗤一声,“老先生以为这元兽的名字便比图阵秘术更易得,若是我更乐意花工夫研习图阵秘术……除非……”她声色微厉,“你本来就知晓这些元兽的名字。” 老者呵呵笑道,“老朽原本就想告诉龙女,我有五成的把握可以唤出这些元兽的本名,不知你可愿一试。” “你是想要我把太古精兽图授予你?”女筝心中暗惊,“你又是从哪里得知我有太古精兽图。” “噫,太古精兽的元灵己经散逸出来,龙女以为瞒得了谁? 其中有或被魔族所得,彼魔者正煞费苦心想要破解图阵役使元兽。” “我竟不知先生如此神通广大,竟然横贯神魔两道。”这老者侃侃而谈,皆是神族族内细故,女筝越听越心惊,若自己神力仍在,必然耍详查究竟。 虽己出离了神族 龙族的牵绊依然丝丝缕缕纠缠在身。 “老朽知龙女必有疑虑,你尽管细想其中虚实,在不久的将来便可见证我的善意。” “老先生话虽然说得漂亮,但我不难猜出你的图谋。”女筝微微一笑,“你以为你比魔族更高明么?” “何必说破,老朽再多的图谋也不过为人界谋一个善果,这与你的意愿并无悖驳,何以不能互相成全?” “来历不明的人,未知你的前世今生,焉能判定什么是你的善念什么又是你的善果。”女筝望着潺潺江水,思绪纷挠,暗自想道“我以己堕入凡尘之心再切入神族事务,又怎知不是善念恶果。” “若老朽无法自证,龙女也无法求证,将我来历告之龙女你,也不过徒添疑虑忧患,于事无补,说前世今生又有何益?” “神族自有需要遵循的天道,既然不合于道,老先生焉以为可以强求?”她微微一笑,“老先生凭什么以为我就可以破例。” 老者叹道,“即便不是老朽,那只魔迟早也会找来,还望你能果决早断。”他说完深深看了女筝一眼,忧思深沉。 魔族么?! 不错,相隔经年,既然不曾将魔从这个世界驱离 那么 该来的迟早要来。 暗夜雷动,闷哑的雷声在荒野中流窜。 鬼镜化成的黑石玄光激荡,一个如黑夜般的男子凭空闪立,一身玄色迎风猎猎,黑巾掩去了下半边脸庞,墨色的浏海凌碎,略粗的剑眉微锁,其下双目敛闭。手中柱仗着长剑,孤独的听着暗夜荒雷。 他在等待。 “弥刑”净重又现身在此荒原。 “主人”黑衣男子单膝跪下。 “你己经自由了,不必再唤我主人。”净看着他,淡淡地说。 “主人”黑衣男子身形稳屹,坚持着。 净不语,静默地立在荒原上,风雷同啸,低迥伴行。 “主人,我在鬼方的萤母身上感受到了你的灵力,给予我使命吧!” “你强行突破鬼镜,就不怕被逆朔之力重创?这个世界,你不要再来了。”净淡淡地说,目光悠悠远移。 “我必须要确认主人临世重生,是否安然。”黑衣男子半垂着头,“我本以为至少还需要十万年的光阴,主人临世……真的没有问题吗?” “你看到了” “主人……” “那个时略,是我的劫点。”净清俊的脸上浮起若有若无的笑纹,“宿星跳位,那失遁一局的命格机缘,可以重新接轨了。” “可是主人,你消耗的力量太多了……” “我自然知道此番先天不足,是以隐匿在这个震源休养。” 黑衣男子倏然心惊,“是我败露了主人的行踪……” “早己显了形迹,这不怪你。”净淡淡地说,“你若还想追随我,回到鬼方,去将六业灵童抹杀。” “遵命,我的主人。” 第三十一章旧情难却 第三十一章 旧情难却 祁诩的小队兵马驻在城北,择隐蔽处扎营,营中不少昔日战友,听说他来便都围聚而来,纷纷叫嚷着要灌醉他。 琰本没想到能见到这么多故人,一时大喜,但这些年祁诩领队平乱剿匪,剩下的熟悉面孔也不过三成。 他蓦然想起那西征路上,一路埋葬的伙伴,心头百味交陈。 人族的生命本来就是这样脆弱,那些年,除了祁诩,那些军中的同伴他或许没有真正惦念谁。 但是乍一相见,便有股热烈的情感蹿出,他们或许给他牵过马,递过水,接过枪,为他搭过人梯,为他挡过刀剑,他们或许曾把他当作英雄,当作兄弟,为他一句话出生入死。 琰一时惘然,他们都将他当作了兄弟,而他将他们当作了什么?他感受不到太多的威胁,所以他鲜少考虑与体会生命的脆弱,只是一个恍惚,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便消失了许多。 祁诩也喝了不少酒,问他这几年为何潜居在小小龙伯,丁琰含糊其辞地说求得了心中所爱。他们一起回忆着征伐西泰洲的经历,笑中有泪,一觞难叙意,一宴难尽欢。 天色己晚,便要琰留宿营中。 情义难却,两人在帐中尽余兴小酌,祁诩有些醉了,“小琰,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以前西征的日子,每一滴血都流得赤热殷红,不像现在这样憋屈……哈哈,人生在世谁能无死,七步”他含含糊糊地哼唱着,“杀一人,血尽江山路,列魂十里坡,请来就狼烟,今日遣谁行,洒扫黄泉路,未饮辞别酒,不准托生去……” 这首曲子琰在西征军中的时候也曾听过,在那些非常的日子里,不生不死,活着的人为死去的英烈活着,战得痛快,死得悍烈。 “小琰你说兄弟们豁出命去为什么……”他哼笑道,“我真替他们不值……真他妈不值……对,这不该是我这个少将军说的话,但我就这么说了……怎么样……” 琰听得云山雾罩,但祁诩醉眼朦胧恐怕也问不出所以,他心下存疑,却笑道,“子谦,你己服食红珠鲛血肉,可得长生,想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省点心吧!” “没意思,没意思……”祁诩摇着头,大声叫道,“大丈夫在世但求光明磊落,轰轰烈烈,苟安于世就算与天齐寿又有什么意思……” “是……是……是”这话却合琰的心意,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若是少将军还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要做,千万耍记得叫上我……” 祁诩蓦的眼睛一亮,“小琰,如今你可不比我们形孤影?,只讲今朝不问明日。你……” 琰哈哈一笑,“子谦,听你说得朝夕不保,能有多大的事情?比较那年帝魃之怒又如何?” 祁诩摇晃着站起,“这说来话长……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小琰,随我一同进京,路上我说给你听……” 琰皱皱眉,又笑道,“子谦,东瑀洲再大也不过纵横十万里,只要知道你的所在,以后相聚的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机会再详说” 祁诩叹了口气,“唉,果然,你在龙伯的人生安定幸福,岂能轻易放弃……” 琰也叹了口气,“子谦,不错,我的确有要遵守的约定。但是,她心悯苍生,必能与你我同路,我要做什么她定然不会阻我,只不过我不愿在她迷惘的时候离开……” 祁诩笑道,“罢了罢了,都是我无端生事,惹得彼此尴尬,我自罚三杯。权当赔礼”他斟酒便饮,琰忙按下第二杯酒,“子谦,你不能再喝了……” 祁诩只是不肯,琰全然无措,不知他何以如此忧闷自苦! 他记忆中的少将军,是何等意气风发。 此时,刘三元揭帐帘而入,以行军为名劝祁诩早些歇下。转而对琰说,“小丁兄弟,少将军素来稳重,这也是与你多年未见,所以有些忘形失态……” “刘大哥,你实话告诉我,少将军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 刘三元瞅了眼和衣睡下的祁诩,压低了声音道,“小丁兄弟,出来说话。” 琰跟着刘三元出了营帐,此时月黑星沉,山岰中虫声啁啁,除了岗哨,军士们也都睡得沉了。 刘三元道,“小丁兄弟,你可知妫巢虽被判刑,却有他人替他顶罪。” 琰忿忿道,“早知他没这般轻易伏法。哼,我找他算账去。” “诶!”刘三元止住他,“你可记得少将军的谋略!” “你是说……用小鱼钓大鱼?” “正是”刘三元笑道,“妫巢虽使人顶包,自己潜往樊城,途中己被我们拿住,连那账薄明日便一起押往京都。” 琰困惑道,“即己得手,少将军为何却似怏怏不快,一副英雄气短的模样!” 刘三元嘘叹道,“那是琰兄弟你不知道朝廷上的光景,眼下虽说人赃并获,却不一定能凭此板倒妫氏一党的朝中势力,少将军虽然聪颖善谋,但常在行伍之中,修的又是兵法战术,不谙朝中权谋迭变,这些年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遭了不少暗算,这次先斩后奏,拿了妫巢,又不知遭多少人嫉恨,京都一行实是祸福难料!” 琰皱眉不解,“怎会如此,我们东瑀洲国君德名昭彰,三公大臣贤良用心,纵使有些不良侫臣,也不至于忠奸不分,让少将军不堪吧!子谦他可是军功赫赫呀!” 刘三元苦笑道,“我仅一介参赞,只协理军务,朝堂之事不能多言,不过小琰兄弟,你也想想,祁将军府可不是谁都能动得了的,能让少将军抑?不得志,又怎是一般困境?!” 琰琢磨起来顿觉恐惶,“刘大哥,那个妫翎官阶……” “三公之下,九卿之中。” 琰眼角一跳!九卿之力也不够撼动将军府,不算大敌,这其中还有什么细故? 刘三元忽向他郑重一礼,“小丁兄弟,少将军待你之心与亲兄弟并无分别,你离军己久,他也不想干扰你的生活,何况他少年心高,有些话也说不出来。但是,此次京都之行的确凶险,若有你的看顾,我等也能安心!” 琰连忙还礼道,“刘大哥哪里话,丁琰怎能置少将军安危不顾!” 次日祁诩醒来,想起昨日失态,心下颇有懊恼。 琰偷偷睁眼见他自悔表情,佯装方醒,伸长了懒腰道,“子谦,你在京都落脚何处?” 祁诩一怔,继尔笑道,“我不能直接入京,先在京都外四十里的幽云坡落脚,等候传诏。你问这个做什么?” 琰笑道,“我昨夜没睡好,一直在想你说的话,在龙伯闲呆了四五年,也确是有些气闷,眼下反正也无事,偷个空去京都看你整冶妫翎岂不有趣!” 祁诩笑容微敛,“京都的事以后再说,妫翎虽恶,我却并非惧他,小琰,你既然有心去京都,为何不索性同去。” 琰抓抓头发嘿嘿笑道,“你今日便要启程,时间太仓促,有些事情我尚耍安顿一下。” 祁诩微作沉吟,忽然出帐使人将刘三元唤来,琰听得他与刘三元低语一阵,似在讨论行军线路。即毕,祁诩对琰说道,“小琰,你且去安排,明日,我去龙伯接你!” “啊!”琰抓抓头发说道,“子谦,你不必特意等我,就算你们早走几日,我脚程快也赶得上。” 祁诩眉头微拧,“我们此行押着妫巢,要途经樊城,避开高柳的哨卡耳目,一路上行程不得不虚实诡变,随机应变,你不明就理,难免行差,所以还是同行为上。” 琰听罢此节,也不好再作坚持,只有先作告辞。 缓缓回转越江客栈,心中纠结如何向家人说明。 第三十三章少年行轻别离 第三十三章 少年行 轻别离 待琰回转,己近午时,净早己自动消失回了龙伯。 琰非要拖着女筝在越江采买,收罗些新奇有趣的物件,她并不衷于此,偶见灵巧器具,亦是轻轻一笑。 琰反倒难过起来,央求道,“女筝姐姐,这些器物虽然不甚精美,但笨拙也有笨拙的可爱,你看这对小木人,呆呆傻傻挨在一起的样子是不是很有趣,你不喜欢吗?” 女筝看着他,“这些物件是挺有趣可爱,可是我也用不上,你买下来做什么呢?” 琰脱口道,“买下来摆在家里陪你呀!” 女筝摇摇头,“悦见即所得,不必长执手中。” 琰哀声道,“可是我想……凡人都有喜好,你就耍一件吧,好吗?” 女筝沉吟道,“我现在想要的只有琴弦丝,若有好的,就买下来吧!” 琰诧异道,“琴弦丝?女筝姐姐也会操琴么?” “我听人说曲为心声,是以想听明白!” 琰笑道,“越江这一县大的地方怎么会有上好的琴弦,我到大世界去找最好的给你。” 回到龙伯,敌不过母亲的追问,琰避重就轻地编排成了个趣事。 对于案件的结果爹娘都十分欢喜,但羽却撅着嘴有些闷闷不乐。 琰逗弄他道,“羽,你怎么嘴上又可以挂油瓶了?” 羽圆亮的眼睛不满地膘了他一眼,“哥,你偏心!” 琰扬了扬眉,“嗯?” “毎次都是支开我,连热闹也不让我看。” 琰哑然失笑道,“就为这,这热闹有什么好看的?这样勾心斗角的事情你也不喜欢呀,我也怕污了你的眼睛” 羽委屈地瞪了他一眼,“哥哥就胡说,你怎么就不怕污了二哥和女筝姐姐的眼?” 琰摸摸羽的头,“这种事情恐怕他们早就看淡了,羽最乖了,有你陪着阿爹阿娘,我在公堂上才能放心啊!” 羽皱着精巧的鼻子,哼了一声,“哥哥以后有了女筝姐姐,是不是更不会带我玩啊!" 琰看着羽即失意又期盼的小眼神,宠溺地笑道,“女筝不好吗?多一个人宠你不好吗?” “女筝姐姐很好。”羽垂着头,“哥哥,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我不喜欢。” 琰看着他,羽脸上稚气浓重,还未长开的面容就是个精致可爱的娃娃,柔嫩圆润的脸颊让人有忍不住掐一把的欲望,他忍住笑,“羽,你不是不想长大吗?” 羽回看了他一眼,弯弯的眉目如画,“可是哥,你己经长大了,我都跟不上了,改变得这么快,真的好么?” 琰圈住羽的肩膀,“羽,哥哥哪里变了,哥哥只是看到了比东海更大的地方,而在我的心里,羽永远是最重要的弟弟。” 哥哥,我们原来在一个世界,而现在我却看不到你的世界。 想跟随着你,却又留恋着这里,怕走远了,找不到归途。 哥哥,你告诉我,我该怎样长大? 末了 琰磨磨蹭蹭地将自己要同祁诩同去京都的打算略作说明。 除丁四海与董姝觉得情理难却,应赴此行外,其他三人各有所思。 羽不过是小孩儿心性发作,哄得两句便也罢了。 女筝的脸上却也浮动着些难解的飘渺情绪。 她抚摸着腕上的七心矅日,轻轻地问,“琰,你想耍的世界到底有多大?” 琰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不要这样问我,等着我,等我将我想要的世界带到你的身边。” 女筝微微一笑,“琰,虽然你比我更执着于人族这个归宿,但你是否同我一样迷惘,桃花岛上瑛红灼灼,那也曾是我的世界,因放逐而迷梦浮沉的世界,你想要的也是你的梦吗?” “那不是梦,梦漂渺不定,是一时心潮所得。”琰摘下庭中梨花叶的放到她眼前,“梦想的世界里才住着人,住着我们都能看到的风景,住着我们彼此能感受到的心情,住着我们的希望和末来。” 是谁迷了谁的眼,为一笑开颜,倾尽所有痴狂。 女筝看着那片绿叶,也看着他的眼睛,伸手将绿叶接过,在手中捻转。 她微微一笑,琰眼中的世界,该如何解读? 他所谓的梦想是执念,而他误读的梦不在想象中,而在现实里。 琰看着她默默地只笑不答,亦有些许洩气,她是龙女,不懂人间的情,也不知如何去爱,不肯用正确的方式回应他的心情。他看得出她在纠结些什么……但是,她是为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她的疑惑也由此而起,他能有什么怨怼? 琰凝视着她这美丽的容颜,心内充溢着的分不清是爱是慕的深情。 净待他们离情绻绻了片刻,“哥,我有话说,你跟我来吧。” 琰跟着他走到一个高僻无人的静处,“净,我只是去京都而己,连你也要这么郑重么?” “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在甲申月之前赶回来。” 琰奇怪地问道,“那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会发生吗?连你都没办法解决吗?” “是啊,必须你回来解决呢。”净的眼眸中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哈哈,我会尽量赶回来的。”琰拍拍净的肩膀,“想到要被你依赖我真是高兴” “不是尽量是一定”净忽然扣住琰搭在他肩上的手掌,“你如果不认真地给我承诺,要想去这京都就先过我这关吧。” “净……”看着净坚决的眼神,琰投降道,“我怕了你了,我一定会在那之前赶回来的。” 被净扣住的手忽然钻骨地疼痛起来,琰甩着手跳起来说,“我都答应你了你还在干什么?” 在那只手背薄薄的皮肤下浮现一个金色的符文,片刻便隐褪了。 “没什么,只是一个护身符罢了!不要抗拒它,它会给到你危险的警示。” “真有这必要吗?"丁琰甩着疼痛的手掌,语无论次地说,"好吧……我走了,帮我多照顾女筝……算了,这种事情我还是拜托羽吧。” 琰的离去匆忙轻快,未知前途的挑战对他是种诱惑 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仰观天色,云压得很低很低,云层中异色涌动。 琰,最后一次亨受这样自由放肆的心情吧! 他捏住手决,一个小小的光轮在右手心中祭出,慢悠悠委屈地空转着。 时限逼近 如果不静心闭关,这法华轮只怕很难炼成形,但若闭关,有谁能为羽牵引醒觉的灵力? 眸光凝思,光阴成寂。 第三十四章国事扑朔 第三十四章 国事扑朔 妫巢被判入狱后的第五天,也就是祁诩一行赴京的第二天,越江县大牢遭劫,人犯妫巢(妫吉)失踪。 不久,孙县令悬印辞官,也不见了踪迹,坊间起流言,诸多荒诞说辞。 琰随着祁诩摸进山里,走了半日,他实在忍不住说道,“子谦,那高柳究竟是有多厉害,需要你费这个周折,都绕了半座山了,按这个走法三五日都过不了樊城。” 祁诩说道,“小琰莫急,过乌啼谷你便知了。” 琰心中犯嘀咕,跟我这卖关子。 祁诩知他性急,“我们这许多人要神鬼不觉地绕过樊城关卡眼线,怎能不多费些脚力,妫巢高柳背后势力着实不可小觑,其耳目广众,若是知悉我们的目的,恐怕多有事端变故。” 琰奇声道,“是怎样回事?现在总是时候跟我说说朝堂中究竟何等变故了吧。” 祁诩分抜灌木野草寻路,边说,“琰,东瑀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这么说可能简单些,这几年东瑀朝纲崩坏,买卖官职之风盛起,还有大批官吏与西泰有银钱往来。” 琰神色一变,失声道,“西泰?西泰己然战败,西昌一线重耍城池据点都被我东瑀驻兵接管,还能掀起什么浪来?” 祁诩苦笑道,“你这还是兵家思想,唉”他压了压声音:“现在可不比从前,朝政不清,群臣失顾,人人自危。” 琰深感困惑,拢眉不解。 祁诩接着说道,“我从来也不知道西泰洲人除了劫掠武功,使起这样的手段也这?高明,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谋划,侍我有所察觉的时候,他们在东瑀己经勾连起了一张细密的网络,上交达官贵人,下络亡命草莽,妫翎便是其中重要党羽之一。” 琰仍感到不可置信,“西泰原本贫荒,财力不厚,战败后又哪来的财帛贿赂我东瑀洲官员,短短数年能达到此等境地。” “小琰你果然聪明,瞧出关键所在。是以借搜查妫府,三元清查他的帐目与往来名单,确实有不少高官收受贿赂,牵在其中,妫巢的珠宝银楼本是祖业,在东瑀洲己经营四百多年,人脉深广,这条线深挖下去,结果势必惊人。” “这妫巢难道竟是西泰埋在东瑀洲的细作?”琰耙了耙头发说,皱皱眉“这似乎不大可能。” 祁诩道,“妫氏乃东瑀'大姓,若说是西泰派遣而来的细作却是不能,不过大多商人重利轻义, 被笼络了去也未可说。” 琰抽了口冷气道,“笼络?被一降国笼络?凭什么?除非他想造反谋国。” 祁诩哼了一声,“没有兵权在手,凭他也配谋国,无非替他人做嫁衣罢了。” 琰百思不解,“那就奇了。子谦,那这背后势力究竟何指,你有无头绪?” 祁诩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这等谋逆大罪众臣都不敢明说,何况己有些被构陷冤死的臣子,事情闹大只会落得人人自危,朝将不朝。” 琰点点头,“是啊,但又不能放任不管,只得暗查。” 祁诩停下脚步,低声道,“小琰到京都行事亦不要张扬,引人注目,要借重你的地方很多。” 琰看着祁诩坚毅的脸庞,“子谦,你比从前更沉稳善谋了。” 祁诩微微一笑,“唉,时运动荡,国运扑朔,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三公国辅的举动己被监视,只有我这等外员还有出其不意反制的能为。” 琰唏嘘道,“难怪你烦恼重重,肩上担担确实非轻,西泰想要借力扰乱东瑀洲,让东瑀内乱不攻而破,这招也太过厉害,只是两国之争,扰乱了公道人心,遗毒不浅。” 祁诩看着他,“小琰,京都之行乱象丛生,我其实担心你心慈手软,毕竟不比战场,壁垒森然,敌我分明。” 琰看着他,“子谦,说得你便心硬冷血一般。不用担心我,虽然相杀是件不愉快的事情,但国纲不可乱,孰轻孰重我心中有数。” 祁诩轻轻抽了口气,“小琰你也不耍怪我强行拖你去京都,眼下东部有父帅的势力支撑,但若朝纲彻底崩坏,三老失势,越江乃至龙伯又怎能幸免?” 琰苦笑道,“子谦这是把我当糊涂人么?” 祁诩笑着一揖,“不敢,琰公子威武神明,只是我自己曾经迷茫不知自处,意志消沉,武斗虽杀身,文斗却更诛心,两者都论不起高贵良善,后来慢慢想通,大丈夫烈行于天地之间,但求问心无愧,为公道人心杀出一条血路,哪有那么多顾忌,眼前世风日下,人心不足以让恶人获罪,非常时局自用非常手段。荣辱如何,当世人看不清楚,也只能留给后世人评说。” 两人边说边行,一众军士跟随其后,又走了近一个时辰,眼前地势渐阔,渐渐听得马鸣嘶嘶之声。 莽莽荒野,劲风低迥 净半真半幻的修逸形体立在这荒原之上。 以指在虚空勾画,引灵力在地心上结出一个法阵 须臾,他清灵的声音叱道,“阿丘之犼,微轸畏笑,还不现形来!” 法阵轰动,悠长低沉的咆哮突破时空的壁障,劲风游避,云月无光。 金毛犼庞大的身躯伴随着震眩缓缓出现在阵结当中,目藴精光,灼视着眼前的少年。 净毫不惶乱地凝视着它,“畏笑,汝在此界守候了多久?” “…………” “万年的光阴确实不短,难为你了。” “…………” “此界非是圣域,无法承受太古之灵的生命载量,即便尽吾之力,也只能召集五灵而己。” “…………” “琉丰崩塌己被吾锁入太渊岁壶,非是不能重启,等侍缘定契机而己。” “…………” “此事吾已知晓,自当援助,但你形骸令人生畏,不利于人界行走,我要为你托胎化形,报出汝之命盘。” “…………” 净眸中灵光闪现,右手结印,一指灵光点向金毛犼的双目正中,金毛犼庞大的身体便急剧地缩减下去,不出片刻便化作了一个火发褐肤的青年男子。 “从今而后,汝便以这副形容示人,望朔之夜可恢复真身。” “尊者。”全身笼罩火焰色长发之下,托胎化形的金毛犼吐出人言,“我受大神之命顾守琉丰,等待能重启琉丰世界的主人,可是琉丰即被尊者锁入太渊岁壶,我又该到哪里去等候我主?” 净目光远越,悠悠地说,“琉丰在这个世界封存太久,封印早己磨蚀,其中元灵早己释出,遗落于这个世界,据我推算,十年之内它便会再次醒觉,你不必刻意去追寻。” 金毛犼呆了一呆,“……再次醒觉?尊者的意思是主人己经多次醒觉了?” 净淡淡笑道,“轮回并不因封印而停歇,汝或许己记不清琉丰存世的年岁,万年只是个单位罢了。” “……主人醒觉,畏笑却不能接引效力,是我失职……” 净依旧淡淡地说道,“汝不过身在轮回之中,命轮咬合焉能自主,吾说过,此界无法承受太古之灵的生命载量,强行召唤,致使天行无序,灭道而己。” 金毛犼伏地受教,问道,“尊者,接下来的十年畏笑该怎么做?” 净稍作沉吟,“婴都将琉丰设于此界定有缘故,吾不能详究其因果,而汝侍于大神座下有一锆年之久,总能追寻些线索,为你的主人传示意象。” “畏笑明了,我己找到封剑人,我将追随他的脚步,等待我主的召唤!” 第三十五章心乐自然 第三十五章 心乐自然 琰这一走,家里便冷清起来。 连平时居住的房屋看起来也空阔许多,女筝觉得气闷烦燥。几千年的定力修为竟然减退了么? 她的目光飘游到窗前案台的那具断弦之琴上,也许因那琴声想得过多,己将自己导入了人族的心绪,一念而己,竟宛如魔咒般欲罢不能。 “女筝姐姐”窗棂外映来了羽纯真的笑颜,他将手中的墨笛转动了两圈,“我听大哥说姐姐想学琴曲,要不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他的笑颜明快和煦,女筝微笑道,“羽,你的曲艺惊人,我怕是没资格与你谈音论乐。” 羽轻快地笑道,“姐姐喜欢听我的笛曲吗? ” 女筝颔首道,“你的曲乐歌声有种穿透心灵的力量,无论以什么样的心情聆听都能得到慰藉。只是……” 羽好奇地追问,“只是什么?” l女筝目光流转,“只是曲音逍遥旷味悠远,少了几分人间的味道。” 羽呆了一呆,皱着脸儿,“姐姐说的人间味道是什么呢?” 女筝亦难以形容,她秀眉连皱数下,“不被理性与秩序所约束,以自我毁灭的形态去索取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这不可思议的欲求……有些难明难解……”她语音微顿,心念急转,真是完全无法理解吗? 人族这样一个柔弱的群体,人与人互相依附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形态反而比神族的群体形态高级罢,所以她才无法用超越的心态去理解…… 羽听她这半句话便己十分惊奇,“自我毁灭的形态……女筝姐姐你的用词有点儿可怕……” 女筝看着他稚气天真的脸庞,轻笑道,“羽,你无忧无虑看似一直在人间生活,其实对人族也未必比我了解更多。” 羽有些不服气,却又不想同女筝争辩,目不转睛地看了女筝一会儿,忽尔笑道,“女筝姐姐,神族都是这样用理性分析来分析去吗?如同琴曲中的乐趣你还没有亨受到,你就能得出什么是琴曲这样的答案么?好啦,好啦,别呆在房间里,快出来玩啦。” 女筝被他的情绪感染,移步出门,莞尔笑道,“好,那羽可要好好教我!” 羽毫无顾忌地拖了她的手去到了海边礁石上,享受了一阵海风的吹拂,自己吹了几只短小的笛曲,极是轻快活泼,一边观察着女筝的表情,见她礼貌性的微笑渐渐化为由衷的愉悦,便也笑得眉眼弯弯。 女筝虽无吹弹曲乐的技艺,却非全然不懂乐理,听羽讲起曲乐来神采飞扬,滔滔不绝,也被勾起了兴趣与他讨论,这个少年在这门技艺上认真细致,比起自己汲取的知识更精深通达,他或许不懂得许多音律名称,但一点就透,悟性极佳,第二次提及,便能运用自如,侃侃而谈,于此,总是女筝词穷理尽,无言以对。 羽的笛曲信手拈来,声调之迭代,音色之宣应无不恰到好处,而细致丰富的音韵更如一场无予伦比的盛宴,变幻无穷,不见终章。 他只是与她解说演绎,所以选择的尽是短小的片断曲目,饶是如此,女筝依然感叹道,“羽,这些曲调当真没有人教你,全是自己领悟的吗?” 羽方想应声是,又侧头想了想,便沿着礁石错落的形态,从高处跳跃到低处,呜呜地吹了几声口哨,便见几条鱼儿快活地游来,它们体形各异,翔游的姿态 各有奇趣,“姐姐,你看这只胭脂鱼,它最喜欢发呆,慢慢摆动侧鳍,若是受了惊吓,尾鳍猛一摆动,一下子便蹿出老远,看,那条红尾鸭嘴又偷袭胭脂鱼了,这条银龙鱼游动起来可好看了,今天它有点不高兴,因为那条老被它欺负的琴尾没来。”他噙着微微的笑意,仰头看向女筝,“正因为每天都会发生许多有趣的事情,有时候都不用想,自然有曲调从心中传出。” 女筝看那荡漾的碧波下,鱼儿往来矫矫,有些本是宿敌的鱼种,竟然也混在一起悠哉游哉。 海中鱼儿自由游戈的姿态她早己见惯,已入久视不见的境界,而此时被羽勃勃兴致带动,竟也看出些意趣来。 “羽,这些鱼儿,你最喜欢哪一条?” “我都喜欢。”羽想了想,“我可能最喜欢这条银龙鱼儿” “为什么?” 羽爽朗笑道,“因为我一吹曲子,它就第一个跑来听,听得可认真了。真是个好孩子。” 女筝莞尔一笑,“在更深的海底,还有更多的鱼儿,你可能都没见过,它们一群一群的,若是也能听到你的笛曲,令它们舞动起来,想必很有趣。” 羽眼睛一亮,欢叫道,“好啊,女筝姐姐什么时候带我去啊!” 女筝神情微微一黯,她不知是否还能回去海底世界!凡人之躯,毕竟不能承受太多。 突然听得羽惊惶地啊了一声,一眼瞥去,只见他俊美的脸上泛白,目光直望着海面。 他面前的这一小片海,颜色突然沉暗起来,那条银龙鱼发狂了似得在水中游来窜去,撕咬着躲避不及的其它鱼儿,只片刻, 它的头膨胀了数倍,噗地爆裂开来,黑红的血丝随即漾开。 羽怔怔地发着呆。 女筝秀目微光一闪,“羽,别看!上来,快!” 缓缓的低沉笑声不知从何而起,随海风流曳旋回。 女筝沉冷地说道,“魔者,你终究还是来了……” 借由着小股的旋风,金发的魔悠然行来,他噙着奇异的笑容,“龙公主,别来无恙。” 女筝淡淡地说道,“魔果然是热衷于恶趣味的生物,你今此出现又是嗅到了什么?” 魔者呵呵笑道,“龙公主本是高岺之花,孤芳自傲,不知何故竟遁入人间?” 女筝瞥一眼他脸上暖昧又可恶的笑容,淡淡说道,“伱这只黄泉彼岸的魔潜入人间又是为何?” “哈哈哈哈,难道神族也发觉容易恐慌的人心摆弄起来十分有趣么?明明有如此众多的数量,躯体的构成亦与神魔相差无多,却不成为宇宙的主宰力量,缩居在这偏远的震源。龙公主遁入人界可有所收获?” 女筝秀眉轻挑,“你在人界所干的勾当穷凶极恶,有什么资格来揣度神族的行旨。” 魔者的目光飘忽到羽身上,口中笑道,“呀,吾却是忘了只有魔族偏爱血腥阴辣,神族的爱好是高华灵妙,龙公主即己潜入人间,何必还是执着于这样清淡的口味,不如让吾为你换一换吧……” 他身形一移转瞬便挪到羽的面前,笑吟吟地说,“小兄弟,你是想要犄角还是尾巴?” 第三十六章魔踪 第三十六章 魔踪 羽被他忽然欺近身来,吓来一跳,“什么?” “魔者”女筝叱道,“你此来所求的无非是太古精兽,何必顾左言它。” “诶?龙公主何必扫兴。”魔者玩弄的眼光看着羽,“难道你不需要一点点时间来认清局势?” 羽退了一步,戒备地横笛在胸前,“女筝姐姐,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你对局势误判,魔者!”女筝面容沉静,心下却急出智计,“你以为神族己经放弃了对帝魃投入魔道的追究,可以放肆了么?” 魔者目中幽光瞳瞳,“耶,龙公主你总是这样义正严辞地讨伐魔道,难道真的以为魔会因神之名退避三舍么?” 他悠然地伸出手去掐掐羽的脸脥,在他脸上留下三道乌青的掐印,羽猝不及防,方欲抵挡,魔者己然收手。 羽脸上乌青的掐印悄然生长蔓延,延伸向衣领之下,此时还末见全形,但女筝眼锐,知其己对羽施下咒术,这掐印将生长成魔兽纹章,将他化作魔兽。 但羽并未察觉的变化,只看到女筝脸上惊忿的表情,心中颇为诧异,“女筝姐姐……” “呀,龙女,吾这算是放肆么?” “你想要的东西早己不在我处!”女筝冷嗤道,“即便我告诉你所在,你亦不敢求取。” “龙女,除非你将它藏在龙族机要秘所,由神将管制,否则爲有吾不敢求取之地。” “即然你有此信心,告诉你也无妨。”女筝话说一半,停顿了下来,向羽微微一笑,“羽,你先过来。” 羽听从地来到她身边,虽有满腹疑问,却难以提出,微仰着头询示着,“女筝姐姐……” 女筝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纹章,忽然定下心来,那些骇人的纹路生长的快,消褪的也快,印痕己经开始浅淡了,根本没有渗透皮肉,仿佛只在皮肤表层游走过场。 她噙起微笑,一捋他的长发,“羽,别怕,回家去。” 羽惊看着她,“姐姐你呢!” 女筝推了他一下,“快走……” 魔者亦有些诧异,但仍闲定地微笑着,“龙公主怎么不打算谈一谈条件么?” 女筝悠悠地说,“小小魔咒自有神法可解!” “是么?”魔者不信,身动欲查。他的目标本不是这个小小少年,如此作为也不过教龙女知晓进退,判断不清形势的对手,没有身为棋子的自悟,徒乱棋路。 “吾素来不喜将人族卷入神魔之争。”女筝冷冷盯视着魔者,双手臧在袖中捏出一把冷汗。 “呵呵……”魔者目光游曳在女筝的肃容上,“以凡人之躯还敢拨弄规则,龙公主果然还是有些胆魄……呵呵” 羽己经省悟过来,在他们互相针对互探底细的时机,转身奔走。 “你这在人间游走边缘的魔,即便能捡到一些便宜机会,一样要顾及神族的规则。”女筝神色微凛,自建心防。 “哦?龙公主的想法有趣,不如随吾一观魔如何在人间的边缘游走!”魔者边说着 探手过来扣住女筝的肩胛,低笑着化遁。 羽一口气跑回家中,“二哥,二哥,爹,有没有看见二哥?” “你这孩子,慌慌张张的,净儿不是一直在嘛!” 羽找到净,见他正在小屋整理物品,并将一部分销毁。 “哥,不好了,来了一只魔,快去看顾下女筝姐姐。” 净并无惊异,随手施出几个虛影,“在问出关键之前,她不会有碍!” 羽惊愕地说,“那是魔啊,你能有把握他不会伤害女筝姐姐?” 净低头摆弄他的小物件,淡淡地说,“自己看!” 羽细看那些虚影,不知那是什么境地,昏暗诡异的场景切换得极快,“哥,这是哪里?魔界么?” “魔族善于利用胶元以秘法制造蜂巢般的异度空间,这些异度空间凭借魔者的念力浮游且依附在这个世界,都是一些微小构件罢了。而魔界浩瀚广阔是魔族主宰的领域,两者相距甚远,不可同日而语。” 羽嘟囔着,“哥哥真讨厌,一副什么都简单的样子,也不考虑下听不懂的人的心情。” 净淡淡一笑,“你记下便是。” “魔族为什么把这些空间弄得这样阴暗骇人,他自己住起来也不舒服吧!” “这世界提取的胶元惧光惧热,魔也只有委屈忍耐了。” 羽忍不住笑道,“原来是这样!” 但看见魔者带着女筝迅疾切换的身影终于停顿下来。 幽蓝墨黑交融一体,难分上下左右,异度空间中布置了一个大型法阵,流动着荧荧幽光,将女筝的脸都映成幽蓝之色,拳头大小巨型的花斑毒蛾乱飞,不时喷出稀薄的雾液。 这空间森冷可怖,魔者低笑着,“龙公主,你觉得怎样?” “不怎么样!”女筝平淡地说,“魔族的伎俩仅止于此么?” “这异度空间神族追踪数十万年也未有所得,在这里还需要遵循神族的法则吗?” 女筝微有动容,"数十万年都追踪不了?" “龙公主你愿意葬身在此处,永远与鬼面枯蛾为伴?让它们成为你的一部分……” “对于神族来说,死亡并不可怕……” “哈哈哈哈,小龙女,你以为轮回道上真的有永生之路吗?你就不怕三魂被拘于此,连轮回道的门边都触不到么?” “魔者,我不是说过要将太古精兽藏匿地告之与你,你这样喋喋不休的威胁难道竟是怯了? ” 魔者冷视着她,神将他见得多了,若非从云端跌落泥淖,哪一个肯乖乖就范,与魔者合作? “藏匿之所何在?” 女筝早己想好说辞,“自然在东海龙宫之中,你这只魔可知东海最深的海沟?” 魔者目光沉凝,“在哪里?” “翅渊!” 魔者呵呵笑道,“翅渊,插翅难飞之意!” 诱他到禁地去自寻死路么?小小龙女也在魔面前逞心机?! 女筝秀眉微挑,“魔者不敢?” 魔者轻嗤,“吾去去便回!”身形化遁。 羽欢叫一声,摇摇净的手臂,“哥,那魔己经走了,快想办法解救女筝姐姐吧!” 净未曾抬眸,淡淡地说,“等等。” 羽怔了怔,“哥,为什么呀,无论如何,那个地方……女筝姐姐不安全吧!” 净并末回应。羽不甚高兴地撅起嘴来。 女筝在异度空间细细观测,她第一次进入魔的巢穴,实难理解此地的形态,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到出口。 她留心起中央巨型的法阵,越看越奇,这个法阵传示的力量深奥,不像是出口之用,而且阵图章法,也不似魔族的路数,难道,是帝魃在此构建的图阵…… 她果然己经……成为魔族助力,暗中反噬神界了…… 她的专注吸引了羽的注意,他好奇地问,“哥,那法阵是什么?” 净这次却没有立即回他,半晌说道,“这个世界的魔却是有些门道,连这种图阵也可效仿!” “哥,这难道不是魔族的术法么?” “不是!” “那……是神族的?” 净微微一晒,“以渊源而论,算是如此,羽,太极球带在身上么?” 羽从?口中取出太极球举给他看,“哥哥给的宝贝,我一直都带着,这可怎么玩呢?” 净目光微动,“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三十七章追兵伏兵 第三十七章 追兵伏兵 乌啼谷中马鸣嘶嘶 祁诩早有谋划,将数百匹的战马藏于谷中。 绕过樊城之后,剩下的路程可就轻松多了。 祁诩令众人在乌啼谷中休憩片刻,他们将妫巢反剪捆好,外罩斗蓬,安排与副将桓闿同乘一骑。 此时距樊城尚有十余里路,纵然不走官道,从近郊小路掩过,数百马匹的声势浩浩,难免不惊动樊城警哨,于是更用棉布将马蹄包裹,入夜急疾。 琰心中有疑,不问不快,“子谦,我们就这样绕过樊城?你不是要用妫巢钓高柳这条大鱼吗?” 祁诩笑道,“小琰莫急,我己然布置妥当,樊城城坚兵众怎能动手,到巨蚺峡再见分晓。” 琰笑道,“少将军这样爱卖关子,我只好猜上一猜了!” 祁诩笑道,“你休惫了四年,兵法总该生疏了罢,猜来!” “子谦你也忒小瞧我了,你即然都己经将巨蚺峡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我了,我再猜不出,不是白跟祁将军学了五年兵法?” 祁诩哈哈笑道,“大话休说,快快猜来!” “巨蚺峡谷沟狭长,两边山体倾夹陡直,出口又有斗口可屯兵,如此易守难攻的地形,少将军将伏兵设下后,只消将高柳引来便可。” 祁诩用马鞭敲了敲他的肩膊笑道,“好小子,是大将军的材料。” 琰见他笑过之后又有些落莫的神情,心念微转,“少将军,不要想得太多,咱们一仗一仗地打过去,我就不信挣不出个朗朗乾坤!” 祁诩看着他笑道,“朝野皆是阴厉之色,唯有小琰周侧骄烈如故!” 夜暮薄冥,百骑飞驰,祁诩故意落下一队人马后发,假装不慎暴露行踪,引得樊城军追杀。 祁诩领军进入巨蚺峡时,此刻距离樊城己有五十里地,夜深沉,峡谷沟入口安静得有些异常,祁诩敏锐,止军前行,唤一军士进入谷沟发信号。 那军士燃一火把进入谷沟二里,挥舞火把信号,不想却被冷箭射杀。 夹壁上两排火把逐亮,现出两排莽莽匪影,一个山匪头目装束的男子哈哈笑道,“祁少将军,你想不到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祁诩皱眉吩咐部众分散隐蔽,自己策马应答,“哪里来的毛贼,怎地知我祁诩来此。” 琰怎肯让他孤身涉险,但巨蚺峡谷沟着实陕隘,仅容一骑穿行,他也只有策应在后。 那山匪笑道,“高大人神机妙算,祁诩你却是自作聪明!” 祁诩哼了一声,“这么说你是高柳的部将,不知是哪一号人物。” 山匪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祁诩你管得太宽,只好提早送你上路,有什么问题,到地府问鬼差罢。” 祁诩目光冷凛,“我的伏兵呢?” 山匪比了个喀嚓斩首的手势,“都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祁诩手起疾迅,张弓一箭正中他咽喉,山匪不料他身在绝境还胆敢率先发难,喉头咕咯满脸尽是不信地从高处栽倒下来。 祁诩并末罢手,弦弓连发,接连射落三人。 众匪大惊,连忙熄了火把,将箭雨扎了下来。 祁诩的部众为救主将,亦抢着时机齐发。琰轻身翻起,将匪众射来的挡下,掩着祁诩退到谷沟入口处。 “少将军” “少将军” 几个将官兵长围了上来。 “我们三千伏兵就这样完了?” “不出一个时辰,樊城军便要杀到,有何对策?” “冷静!冷静!” 祁诩止住众人议论,这股山匪不过百余人,怎么可能杀尽他三千伏兵?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琰相顾视,琰亦有疑思在眼内浮动。 “少将军,是否军中有细……” 祁诩使个眼色,制止他说下去,琰明白此刻不宜焕散军心,便转过话题,“有细致的地形图?” “地形图留在了在此设伏的邾副将处。” “少将军可知邾副将如何设伏?兵力分布?” 祁诩脸容微凝,“邾副将带兵多年,我深知他的能力,并末干预过深,由他排布!” “少将军,眼下情形我们该如何行动?是进是退?” 这股山匪旨在拖延他们的行程,樊城的兵力很快便会追上来,对他们前后夹击。 祁诩看着蜿蜒绵长进退两难的巨蚺峡,压下眉头,“高柳知道我们的兵力,若他前来追剿,根据樊城的屯兵,人数必定在三干至五干之间。” “我们眼下可只有五百,趁樊城追兵末至,乌啼谷是回不去了,我们先退至栖霞山如何?”一个将官说道,“栖霞山地辽广岔道多岐,摆脱樊城追兵不是问题。” 祁诩压下眉头不悦道,“末战先怯,兵之大忌。小琰,你来说说” 琰清了清喉咙笑道,“我只是怕那高柳末能亲来。” 祁诩微微一笑,“这你就放心,有我在他必亲来。” 众人见他们不忧反喜,心中皆感迷惑。 琰目光微微一凛,“那我就代少将军先剿了这些山贼。” 祁诩看着他,目光微动,“我与你同去!” 琰摸了摸鼻子,咳了声道,“少将军,你犯不着涉险,我一人就够了。” 那个将官说道,“开什么玩笑,山涧这么陡,就算你行,爬上去樊城军都耍杀到了。” 有副将桓闿原本是西征军,自是信心更甚,“少将军留下,还是让未将和小丁兄弟去吧!” 祁诩笑道,“你们都不用同我争,我便是要看看这小子的业艺修为又到了什么境地。” 琰无奈,“子谦你还想同我比个高低么?” 祁诩豪情飞逸,“有何不可?” “拿攀索来。”琰原本用不着攀索,替祁诩着想取了一挂。他目力极隹,借微光视物不是问题,待索爪固定,牵绳笑道,“子谦,我先行一步。”身形一荡便升起丈余。 祁诩微抽了口冷气笑骂,“好小子!”他将门虎子,争胜心强,当下不肯示弱,一拉攀绳,发力而起,身法不逊。 琰几个起落便翻至崖头,身手如鬼魅,看得一众将士矫舌不下,“妈呀,这地太厉害了吧!” “我原以为少将军一等一的武艺,再难逢敌手……没想到这小丁兄弟更甚一筹,简直超凡入圣了嘛!” 明知要噤声,却仍有兵士发出感叹。 山贼们不备奇袭忽生,只觉得奇快无比的一道人影掠过,身体上遭受一记重击,便失去反抗地昏迷仆地。待祁诩攀上来,这一侧崖头的山贼己料理了十之六七,祁诩抽了一口气,“剩下的是我的!” 对崖的山贼听到不对劲,慌慌张张地乱箭射来,琰再不顾暴露形迹,身形暴涨,迎上箭雨,笑道,“好,这一片都归你。” 祁诩己与山贼接锋,重拳撂倒前面两个,后来的山贼己闻声围攻上来,他攀崖之时不便背负长枪,此刻便将地上的大刀踢起,杀入贼众之中,勇锐不可挡。 琰挡了一阵乱箭,忽尔兴起,一个大翻跃跃过对崖,他心存善心出手留有余地,不致人死地,但那些贼众只看见他手起人倒,哪里还能分辨倒落之人是生是死,是残是伤,心中怯意顿生,一部分人围而攻上,另有一部分人却悄然怯退,掩夜色逃遁。 但是他们心念虽长,琰的攻破速度却短。 巨蚺峡高势之地重落掌握! 腹背受敌的困局说破便破,有如神助,祁诩部众人心振奋。 祁诩召了二十个兵士上崖头收羁俘虏,套取口供。 他站在崖头上眺望,琰明白他的心思,“子谦,要不我四下去找一找?” 祁诩缓缓地说,“再等等看口供中能问出什么线索!” “子谦,接受现实,口供中问不出他们的下落,你的部众中的确出了细作或叛徒。” 祁诩神色黯然,恨声道,“我只猜不到是谁!” 琰叹了口气,“这等事情多思无益,别猜了,樊城军转眼便到,少将军将高柳拿下再问不迟。” 祁诩定定地看了他一刻,“好!” 第三十八章巨蚺峡截战 第三十八章 巨蚺峡截战 夜马奔驰,诱军先至,被祁军接应了去,追兵后来,长刃寒朔霍光逼人。 高柳亲自领兵,分两队而来,前队三千,后队五千。 前队由裨将高梁御领,兵至巨蚺峡前两里,高梁止军前行,侧耳倾听片刻,心头疑云登起,“此时应有厮杀惨叫,怎么如此安静?莫非祁诩己闯了过去?”他调了一支十人小队前往探查,但这小队一去不返,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 他又遣了一支百人队前往探查,结果并无不同。 高梁不信邪,“我就不信祁诩果真有这么神,这种颓势下还能反制,刀盾手列前,明火执仗。全军压上。” 三千兵马整肃行军,列阵在巨蚺峡谷沟入口,看着幽黑的峡沟,令弓箭手发箭试探。 箭雨乱飞,并未有响动。 高梁拨马上前,立在刀盾队列之后,高声喝道,“祁诩,我知道你藏在里面,你的兵力不足与我一战,高某敬你是个英雄,出来一叙罢!” 峡沟夜风呜呜,未闻人语。 高梁哈哈大笑,再度高声道,“祁诩,你擅离职守,掳劫人犯意欲何为?你就不顾忌祁府的门第吗?老将军只有你这一独子,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老将军也享不了几年阳寿了吧!” 对面还是寂默无声。 高梁嘿嘿冷笑两声,“祁诩,算你狠,还真能忍!” 当下令刀盾队弓箭手混编一队五百人进入峡谷沟,这队人马走到中段,祁诩部众忽然出现,高峡垒石滚木落下,这一队人马惨嗥连连,伤亡殆尽。 高梁双眉高挑,拔马临近入口端,“祁将军,我料你不会轻易放弃此处地险,但这伏兵也只有一次之用,难道你打算就这么耗着?哈哈!” 峡谷沟内行出一人,避过地上尸体,跃在中亘一块岩石上,火光跃跃,依稀便是祁诩。 他看着高梁,神情凝重,“高将军,樊城是要反了吗?” 高梁皮笑肉不笑地说,“祁将军说哪里话,末将只是来讨要人质,祁将军万勿推辞!” 祁诩冷哂一声,“我若是不答应,高将军要如何?” 高梁哼声道,“祁将军是明白人,妫巢乃我族亲故,由不得将军随意攫走!” 祁诩俊眉一挑,眼光精锐,“所以呢,为了区区一个妫巢,樊城军要反了喽?”他将声气一提,“高氏要反,难道樊城所有的军士将官都要反吗?” 高梁身后的樊城军沉肃如故,并无反应。 祁诩心中焦躁,高梁笑道,“祁将军,我军受听国师之令,恐怕是祁将军自己不知反字怎样写罢?” 祁诩声疑调冷,“国师?国师几时连兵权也要沾手了?高梁,若是受人蛊惑,现在悔悟还来得及!” 高梁的眸子在火光烁烁下深沉,“祁将军,你我终是不同路难合道,你是沙场名将,高某愿与你一战,胜败定夺如何?” 祁诩痛快地应道,“好!” 高梁举手示意全军后退一箭之地,让出一片空地,并取了长勾刀,下马候战。 祁诩行出,反手背枪步前迎战。 两人双目相对,互不相让。 “高梁,你自信能在我手下走几招?” “祁家的武艺我问来是佩服的,所以特意练就了一套刀法,我们试试!请" 祁诩听说,目光一凛,长枪当中刺出气势如虹,他天资佼佼又久经磨砺,出手既大胆又精巧,高梁举刀一挡便知深浅,长勾刀反震得虎口发麻,几乎脱手。 军中生死隙发,盛名之下其实不虚。 他长吸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其长勾刀原就具有克制长枪的特点,何况他针对祁家武艺加以改造,配合刀法,力图制得先机。 祁诩与他猛拆几招,樊城高氏家传武学不虚,但与祁氏相比尚有一段距离,往年军中演练,高氏从来都是要输给自己那几个英年早逝的哥哥,对于高梁,祁诩心内是有些托大的。 但眼下这高氏中并不见经传的高梁竟有虎熊之力,刀法殊异,实是一劲敌,他大吃一惊,心下谨慎起来。 高梁快攻一轮,虽抢了攻势,但祁诩守得纹丝不乱,他不由得心焦。 蓦地听得祁诩朗笑,“我还真当高氏武学突飞猛进,原来厉害的不过就是几招……”他的枪势一转,如蛟龙翻江,从长勾刀的攻隙中逆势穿击。 高梁的攻势瞬时崩溃,奋力一推向后撤去。 几乎与此同时,三支强劲的锐箭破风而来,只扑祁诩周身耍害, 祁诩枪法一变抡开两支,最后一支擦着面门掠过。 高梁急撤,大叫道,“放箭,射死他!” 祁诩定目一看,却早己越过一箭距,在射程范围。 樊城军早己扣箭在弦,箭箭指他。 “你们有箭,我们难道就没箭了么?”琰攸然闪身现在祁诩身侧,手执弓弦,箭头对准的却是高梁,挑眉笑道,“高将军,要以命换命吗?” 高梁盯着他手中黝黑的箭头,脚下游移,缓缓向大军退去。 琰微微一笑,对祁诩以目光示意,亦护着他向峡谷沟撤去。 嗤~~ 不想樊城军有人不顾高梁生死,依然放出箭来,琰也毫不客气地想要回敬,只是他手劲刚发,弦弓竟然断裂,一时懵了。 祁诩反应迅速,长枪一掷而出,他臂力灌注,长枪直取放箭之人,那人举盾扺挡,依然难逃盾碎人亡的结局。 樊城军见他如此勇武,皆被震骇。呆呆地望着两人撤回峡谷沟。 “高梁,你也不过一枚棋子,性命没你想象中的金贵。”祁诩冷冷地刺激高梁。 琰方才控力不稳断了弓,自觉阵前输了颜面,当下拣了一片指甲大小石片掂了掂道,“高将军,少将军想要饶你一命,你若不知好歹,便如此盔。” “啪”飞石击问高梁的头盔,顶缨削断。 这顶缨基座为铁铸,被薄削的石子切得光溜平整,其技精准,其力刚猛,令人矫舌。 高梁脸色青白交替,一时噤言。 两人退回原地,固守高处,高梁的樊城军不敢冒进。 “现在如何?少将军,是战是退,难道真如高梁所说耗在此地。” 祁诩沉吟,“若放弃此关隘,樊城军追击我军,前方无险可据,难免失利。” 诸将应和,“是呀,我们若是硬拼,死伤惨重不说,只怕会误了少将军大事,不如让未将领一队留此作疑兵之用,少将军赶路耍紧。” “我三千人马不知去向,樊城兵力却未曾折损多少,高柳并非胆怯之流,疑兵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琰听得争执,靠上前去,“少将军是耍剪除樊城兵力么?” 祁诩见他神色优容,显然胸中己有计较,他思忖片刻,“小琰,此战若开,死伤的皆是东瑀将士,动的依然是东瑀洲国本,所谓亲者痛仇者快也,本意擒贼先擒王,可是高柳奸滑尾缩于后难以得手,眼下只问是否有良策将樊城军阻隔,我军只消过了邙山,樊城军必不敢再追。” 琰意昧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没有良策,不过拦军断路却是小事,少将军只管先去。” 祁诩浓眉一轩,“琰,你可是真有把握?” 琰露齿一笑,“你信不过我?难道还要我立军令状?” 祁诩深深看着他,“阻他一日便可,我将最好的战马留给你,一旦功成,尽快赶上与我会合。” 琰慨然道,“要什么战马,再快的马也快不过我两条腿,就交给我好了。” 祁诩整军部署一番,率众部驰往京都,待他穿过巨蚺峡,忽听得身后轰然大响,回望眼,只见峡谷两壁数干方土石劈塌,滚滚落下,堵住峡涧,惊愕苦笑,“这家伙……” 祁诩见众部属也都是一副吃惊的模样,扬鞭长笑,率先策马驰去“小琰真是神勇无双,想必高柳也收到战报了。” 第三十九章异度召灵 第三十九章 异度召灵 女筝辨识那浩大图阵,暗暗心惊,图阵微义精奥,她所识得亦不过三成,她自负天资,若真是帝魃布下的图阵,难道她竟然能窥见无上妙道?万年修为的帝魃资质悟性只怕尤在她之上。 她好胜心起,在脑识中不断捜索与图阵相关的线索信息,不觉沉溺精研起来。 “哥,我们什么时侯去把女筝姐姐救出来呀!”羽托腮坐在小桌旁,看着净化出的虚影中女筝凝神不动的身影,“女筝姐姐这是怎么了?” 净将己经理过的物器收入箱中,微微瞥了羽一眼,淡淡道,“我去小睡一会儿,醒来便去救你的女筝姐姐。羽,你要在这里看着吗?” 羽瞠然地睁大眼睛,“哥,你还有心情睡觉啊!” "这个图阵是帝魃耗尽心力所悟,当中自有妙理奇趣,不让你的女筝姐姐探究一番,岂不是浪费机缘。" "可是……机缘什么的也不值得拿性命去博吧,耍是女筝姐姐有什么好歹,你去跟大哥解释……" "你呀,就是太散慢了,若不是帝魃劫成神鬼之身,不应神力,这机缘怎么会落到龙女身上?"净唇边笑容浅淡,闭目小寐,“就快见分晓了。” “真是的!”羽嘟囔着,“哥哥太贪睡了。”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女筝凝望着图阵的身形似乎变成了石像,偶有的动作也不过是面容细微的变化,羽因为紧张,关注了许久,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心情也有些松懈,伏在桌案上渐渐睡去。 待他醒来,看那虚影中女筝依然凝立不动,沉耽于阵图之中,而那魔者不知几时返回,在一旁注视着女筝,笑容诡谲,口唇张合似在诵念甚么。 他在蛊惑控制女筝么? 羽吓了一跳,扭头望去,净依然在小寐。 “真的不要紧吗?”羽捏着太极球,心内七上八下。 但见女筝的神情缓缓有了变化,容颜焕发,神光熠熠,但又偏偏对身周的事物没有感知一般,只是盯着图阵,启朱唇发灵音,“明鉴白泽,湖印祥光,速速现身见吾……” 在魔者的催眠下她在以自身的智慧学识破密图阵,召唤灵兽。 图阵中绽出异样光华,远方的咆哮在图阵中迥回,鬼面枯蛾纷纷避让,瑟缩在角落。 女筝额际微现汗渍,再度凝声喝道,“明鉴白泽,湖印祥光,万毕精蕴,参同六九,听吾召唤,速速现身……” 一声暴吼,图阵中盘旋出白色飓风,分出无数风暴流,肆虐着整个异度空间,风暴流袭到哪里,哪里便空荡无物,空间亦动荡起来。 魔者眼神突变,迅速离开中心位域,风暴流四袭而来,将女筝团团围困,眼见她就要被湮灭,一道清光忽然将她罩住,风暴流攸尔改向,伴随着穿裂的吼声,魔者被瞬息湮没。 风暴仍在盘旋,久久不肯停息,异度空间渐渐出现暗蓝色裂纹。 羽忽觉一阵晕眩,眼前一花,置身这异度空间之内,女筝己然不支地半跪在地,闭目回神。 羽关切地喊了一声,“女筝姐姐……” 蓦然听得净清泠泠的声音在风暴中响起,“明鉴白泽,翰光苍印,六体合道,三神回聚,浮阳现世!” 随他声落,一道悠长的吟声匝绕飓风盘旋而上,一团雾光包裹的模糊庞大形体出现在他们面前。 头部位置三道青色的瞳光凝视着净。 “…………” “汝残缺之灵己坠入魔界,非是片刻可取,需等待时机” “…………” “玄天之易己流逝于十星宫变的曲柄之中,单凭汝之能为,无法溯回!” “…………” “你想回到大梵碧落?可惜,明鉴湖己不在彼处!” “…………”, “汝灵元既损,此非全身易受阴蚀力所侵,是以不能借道轮回。" “…………” “汝且寄居于万法之门内,亲见轮回缘果!” “羽,太极球!”淡淡的一句话将羽从惊震失语的状态中唤醒,他连忙将太极球递给净。 净并未接取,指尖牵引一缕灵元导入太极球内,轻轻说道,“将太极球高举顶门,凝视苍印的眼晴。” 羽依言而行。净以清音入决,“开” 太极球爆发出干万朵干叶莲的幻形,与白泽气形相交,它那庞大的身驱化作丝缕精纯青光,纳入太极球中。 行法完毕,净微微阖目,气息收纳片刻,伸手一拂,将异度空间中心的图阵抹去。 羽掌着太极球,方想发问,恍然眼前一阵晕眩,转瞬己脱出异度空间,回到龙伯。 他连忙扶起半昏半醒勉力半跪支撑的女筝,边说,“哥,女筝姐姐真不要紧吗?” “她神智耗费太过,别无它碍,休息两日便好。” 羽放下心来,将女筝送回房休息。 女筝卧在床上,忽发呓语,“不,我不甘心,决不甘心。” 羽连忙安抚道,“女筝姐姐,己经没事了。” 女筝张开秀目,恍恍惚惚辨认着羽关切的俊美面容,忽然心头一懈,彻底晕了过去。 羽虽然听净说她无碍,尤有些不放心地跑去问,“哥,女筝姐姐是因那图阵而耗损了神智么?会有什么影响吗?” 净安静地看着他,“虽然她末能完全参悟,但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修炼,眼下虽有些许不适,但在回归神族之后,她的修为将因此大进。” 羽瞠目道,“哥,女筝姐姐不是要跟大哥在一起么?她什么时候要……回归神族?” 净见他脸上掩不住的失落,侧转过身神情淡淡,“这个世界与我们都不过一场梦,她是聪明的女子,迟早会看破这一点。” “哥哥,就算是梦,也要是个美梦。”羽望着净沉静的侧颜轻轻地说,“我希望不是因哥哥的手打碎了它。” 看着羽黑白分明的眼睛,净缓缓地说,“我做过什么吗?” “不,哥哥没有做过什么,只是有那么一瞬,我觉得哥哥并不想到异度空间解救女筝姐姐,哥哥想解救的是灵兽白泽吧!” 净轻叹一声,声音清寂,“羽,如果有一丝的可能,我也不想把你拉回到那一个世界,好好享受你现在的梦吧!” “哥哥……” 羽怔怔地望着净的离开的背影,哥哥,那一个世界在哪里? 第回十章诡计难防 第四十章 诡计难防 高柳没有料到祁诩竟然将巨蚺峡的沟涧堵成这个样子,几块巨型石体像锥楔插落涧隙中,塞得满当。 高梁己令军士开凿,搬运土方,该项工程的进展十分缓慢。待高柳兵至,也不过在底端刨开一豁,可容一人钻过,马匹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过去了。 “何人所为?” 高梁上前说明,“将军,祁诩那小儿身边另有能人相助。” “可知底细?” 高梁皱眉道,“不知,高大俊朗……年纪却不好说!手握穿金裂石之力,说不定同那两位一样,也是异能者……” “异能者……” 高柳目光沉沉,“这峡涧堵了就堵了罢,不用再疏通。” 高梁犹疑道,“那妫家公子怎么办?难道不救了?” 高柳冷笑,“在拔除那几个老东西之前,自是不能让祁诩带入京都。”他目中闪掠出毒厉的精光,“必要时,生死不咎。” 高梁面色一变,但高柳神色间并不见寰转,他也不敢多言。他迟缓地说,“将军,是否该收兵回城?” 高柳看着己经堵塞的巨蚺峡沟,思忖片刻道,“怎能劳师动众却无功而返,全军折向丹霞山石虎城。” 高梁目光一凝,“石虎城是东州南北沟通的重镇,将军此举难道是要攻占它?” 高柳哼了一声,“石虎城云悭是王上亲信,与王族关系密切,祁诩至京都总归要掀起惊涛骇浪,此时夺取石虎城有两个好处,其一,切断祁诩南部的援军友军,其二,王上一直两面摇摆不定,挟此对他施加压力。” 高梁无不担忧地说,“将军用离间计已足够……公然夺取石虎城有造反作乱之嫌……万一王上动怒倒向司空那老儿,岂非不妙?” 高柳冷笑道,“高梁,你胆怯了?” 高梁忙抱揖礼道“愚弟非是胆怯,只是揣度利弊罢了。” 高柳睨了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眼光凛冷,“利弊时机自有我把握,你有什么要劳神的?” 高梁额鬓迸出些汗水,道声,“是” 暗想兄长行事作风愈来愈冷酷,连自己这个亲兄弟都不时胆颤心惊。 高柳看他一眼,似知他心中所想,又展颜笑道,“这点小事有国师在朝周旋,自然无虞。” “是!”高梁拔转马头,督军重整折向石虎城。 琰望着樊城军折行的队伍,心下犯疑。 “嘿!你就是樊城高将军高柳!”琰立在山头高声发问。 高柳听到这样一把中气十足少年的声音,在马背上回过头来,望见那魁伟的少年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高梁叫道,“将军,堵住巨蚺峡的就是他!” 琰右腿前曲俯身深望,虎盔下高柳的双目深煷内敛,皱着眉打量自己。他被看得正有些不舒服,听得高柳严酷的语音,“小子,空有一身不俗的本领,却恁不识好歹!” 琰笑道,“高将军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高柳险险地说道,“小子,你以为你一人之力能挡下我千军万马么?” 琰挠挠头,“谁说我要挡你来?” 高柳怔了怔,“那你意欲何为?” 琰收了笑容,目光炯炯“我就想问问高将军你,我们少将军的三干人马哪里去了?” 高柳哼了一声,冷笑道,“不知道!” 琰也不恼,“看高将军形貌还不太老,就记不得了么?” 高柳浓眉怒耸,“乳臭未干的小儿,滚回去告诉祁诩,三千人马算不得什么,他十万东耀军也不长久了……” 琰目中清光一闪,忽从山头上直跃而下,在一片矫舌惊啧声中跳踯星丸般得冲跃到高柳面前,不待众人回神反应,提起高柳铁襟强掳而走! 这般行轨这般能为,直如鬼神! 高梁心中惊畏更甚一般,高柳武功不俗,竟被那少年如提小儿般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众兵将追之骂之皆无济于事,高梁的脑内亦是一团稀糊,难以找到对策。 琰掳了高柳,涉险如飞,登上巨蚺岟最高的一块悬石上。 琰将高柳抛下,瞥一眼山脚下蚁聚的樊城兵。 高柳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扶正盔帽,看着眼前犹未脱去稚气的俊朗面容,这少年正以严正而锐利的目光看着自己。 “祁将军的三千兵马在哪里?” “哼,小子,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琰落手在他肩上,五指一收,“高将军难道也只是个徒逞口舌之利的蠢人?” 他手劲奇大,高柳痛得面容扭曲,却尤显出顽强而凶狠的表情。 “你是西州的细作?”琰看着他,“身为叛国之徒还这般理直气壮,真是难看啊!” “不顾天意犹在顽抗,被人愚弄的傀儡!”高柳没有身为俘虏的觉悟,“这种可怜虫,难道不是你么?” “谁能告诉你天意?”琰看着他冷讽高傲的面容,脑内灵光一现,“帝魃?” 高柳面色微微扭曲,“小子,你居然也知晓世尊……” 琰哼了一声,“身为东瑀人,且是守土固国的将军,妄谈甚么天意,连本心都可以轻易舍弃的人,你以为会有天意落到你身上?” 高柳面色攸青,怒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看轻本将军。” 琰懒懒看了他一眼,“高将军,在我眼内东瑀本无事,全是像将军这种无事生非的人搅弄动荡,西征之后,天下该有太的平景象,却是要断送在你们这些不守大义假托天意之人手中。当然,与你多说无益。” 他将高柳推到悬石边上,俯瞰樊城军“高梁!这高柳将军的性命可由你决意了!” 高梁六神无主,高柳即是长官又是兄长,焉能不救,喝道,“小辈,你待如何?” “祁将军三千兵士究竟哪里去了?” 高梁心下犹疑,琰将高柳向前一送,高柳的半边身体悬空,脚下顽抗不己,溅下零碎的石块。 “小……兄弟,有事好商量……”高梁擦把冷汗,心思暗动欲准备说辞稳住这毛头小子。 “高梁,休要被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唬住,他还不够胆杀……” 高柳正充着硬气,忽然身体浮空,却是被琰抛起,仰面朝天,一颗心登时悬吊起来,除了“难道我就要死了”这个念头,脑内竟是一片空白。 跟着背心受一击之力,又抛高不少。 “高将军,好不好玩?”琰等他落下,又送上一掌,“再高一点好不好!” 如此反复,高梁的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沉着脸,“早己说过,那三千兵士己尽被歼灭……”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当我是傻子么?”琰挑眉笑道,“败了玩兴,后果可是很严重哦!” 高柳被抛得七晕八素,忽觉背心失了依托,整个身躯直坠下去。 “丹霞山石虎城!”高梁心防一溃,冲口而出! 琰疾冲而下,抓住高柳急坠的沉重身躯,单手攀住山壁,“说清楚些,高将军。” 高梁瞳孔紧缩,然话己出口无法回收,“他们早就兵发石虎城,你赶不上了!” 末有调令兵发石虎城? 琰心下微凛,虽不明究竟,但毕竟在军中历练数年,对军情敏感! 离间之计! 他心念急闪,瞥见山壁上一块三尺见方的凸石,便纵身移去,将高柳丢在彼处,“高柳还你们了。” 第四十一章自相残杀 第四十一章 自相残杀 晚了 石虎城下的战斗己近尾声。 祁诩三千亲卫军以卵击石,被云悭的部将绞杀的只剩最后一队。 琰红了眼,发疯似地冲入重围之中解救余众,所向披穈,他怒吼着,“都给我住手!” “来者何人?”敌将拦他不住,待他冲入包围后,又合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琰却一拳打倒了一名亲卫兵,怒吼道,“谁让你们攻城?说!” 亲卫军见他身着平西军服,怒目炯炯,形容却是比敌兵更可怕,一时间竟无人作答。 琰长吸一口冷气,努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绪,高声道,“平西将军副将丁琰请云悭将军城头叙话。” 他面前的敌将面色不善,“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话音末落,眼前一昏竟被生硬地拉下马来,锁紧了喉咙,旁边另有一将挑枪欲救,反被他夺枪反挑。 ..琰催声大喝,“平西将军副将丁琰请云悭将军城头叙话!” “丁琰,你有何话要说?” 城头有人说话,却并未露面。 “云将军明查,这支祁家军因误中奸计才攻打石虎城。” “呵呵,现在说这话晚了吧!” “云将军,试想以石虎城之兵众城坚,纵要攻克,怎可能仅以三千兵马攻之。” “眼见不胜,又来装糊涂,全歼你等叛贼之后,我自当奏明圣君,明查之事,还是交由圣意裁决吧!” “云将军莫要意气用事,自相残杀,亲痛仇快。” “尔等诡计多端,云悭不会再上当了。” 琰听他话中有话,却不愿详说,眼见势态要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丢开手中敌将,揪起一名亲卫军的领口,“少将军让你们埋伏在巨蚺峡,你们却来攻石虎城,说,到底怎样一回事!” 亲卫军结结巴巴地说,“小人只是奉令行事,其余一概不知啊!” “奉谁之令” “北山都统!” “他人在何处?” “......北山都统他己经战死了。” 战死了?岂非死无对证。 琰心中大急额头见汗,“你们又是如何攻城?” “北山都统计划毒攻,里应外合!但是内应却被识破……” 琰心乱如麻,无力地松开手。亲卫军也嗅出了事态的严重,彼此惊惧。 死无对证的毒计,看来是无法取信于云悭了。 而叛军之名,是难以洗刷的耻辱! 琰猛然抬头望着城墙的距离,纵然以他之勇武能够突袭云悭,但这亲卫军剩下的数十人断断难以在围杀下支撑到功成时刻。 突然一道褐色的身影从城墙北门跃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奔而来,扑入城楼内。 只听得几声怒喝之后,一个魁伟的青年以钢爪挟制了云悭。此人一头火红凌乱的长发,眉目凌厉,身手矫健,有以一敌百之勇武。 这青年来的忽然,丁琰怔了时,却听得城头上怒骂连连。 “丁琰,祁家军便是这般无耻吗?一边求和一边却忽下杀手。” 那青年长笑声音朗朗,“萧某便是看不得石虎城城高墙厚,还要以多欺少,却少将我与什么祁家军扯上关系,你爷爷不认得。” 城上将领厉颜相向,“你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着实可恨,速速放开将军。” 那青年嬉皮笑脸地说,“我劝你好好跟爷爷说话,看不懂吗,要惹得我不高兴,可就喀嚓了你的顶头上司。” 云悭冷不防地被人胁持,心中怒火正炽,厉声厉色地说道,“愣着干什么,不用管我,还不快把这小贼给剁了。” “啧啧啧。”青年毫不在意地笑道,“你这将军果是英勇无畏呵!”他钢爪一动,爪锋刺破皮肉,流下腥红血线。 城头的兵将俱被震住,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琰见此情形又惊又喜叫道,“这位大哥豪勇过人,只是我祁家军与石虎城有误会在前并非敌手,还请勿伤了云将军。” 云悭面色铁青,瞧也不瞧琰一眼。 魁伟青年一边拖着云悭移动,一边说道,“哈哈,不必客气,萧某偶然见小兄弟锐勇,却受制于顽固之人,一时不忿才出相助,只不过你不肯与人为敌,别人却偏要与你为敌,我瞧你怎样搞定这位大将军!” "多承大哥援手之义。"丁琰放低姿态,软言劝道,“云将军,你我双方皆是遭人算计才有此番冲突,不如不再计较,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云悭冷笑道,“尔等边军擅离职守,且突袭我石虎城有叛变之嫌,两者之间并非私仇岂能轻轻揭过。” 那青年吹了一声唿哨,笑道,“云将军你命在人手,何必这么硬气,做人不要这么吃亏吧!” 云悭哼了一声,“云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丁琰见云悭坚决叹了口气道,“将军执意逼迫,丁琰也只有对不起了。” “哼,百般狡辩还不是一样要暴露豺狼之心。” “云将军言重,丁琰并无加害之意。不过要委屈将军几日,同我一起去见少将军!” 云悭在手,石虎城军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却也不能由人掳走主将,步步紧趋,城下的兵将更是将他与祁诩残部紧围,琰便有再大的本事,也难以解救众人全军而退,他心中计较片刻,忽然长啸一声,气冲云天,“石虎城军听着,我这几十位兄弟留此做客,有若闪失,我丁琰有仇必报,届时就别怪我不顾大局,真就拿云将军开刀了。” 他闪身到那魁伟青年身旁,拖起云悭一条臂膀,哈哈笑道,“这位大哥,愿不愿陪我走一遭罢!” 琰的速度快逾疾风,那青年竟也不弱于他,两人挟带着云悭凌空飞跃而去,一众石虎城兵将只能仰头兴叹。 祁诩行军二百里后,放缓了行军速度,以待丁琰归队。 但,迟迟不见那少年的身影。 琰,以他的本领,纵然不得胜,全身而退该不是问题! 沿涂岔路上都己留下暗记,但愿他不要行错。 此时天色己渐晚,西天彤云斑驳。 蓦地,一阵尖厉的尸鹫叫,那头尸鹫便从高空中直坠下来,落在他们面前。 众人心中一惊,刘三元命令道,“去看看。” 兵士验看大叫道,“鞭伤,开翅入骨,翅骨稀碎。” 这头秃鹫从高空中坠落,竟然是鞭伤,众人皆瞠目结舌,不可思议! 祁诩游目四望,山中静寂可怕,隐有鬼氛森森,他剑眉一皱,提枪在手沉声喝道,“结鱼鳞阵,出兵刃,肃静!” 众人心中多有惊惧,听祁诩一喝,猛然回神,结阵戒备。 祁诩策马排在阵头。 “啪”又是一物落地之声,众人心中悬紧,随即而来的却是一阵冰冷冷的轻笑,阴寒刺骨的劲风冲来,却有一物颠扑着滚到了祁诩的马蹄下。细看时,却是一貝血肉模糊的尸体,再辨时,祁诩大惊道,“高柳!” 琰杀了高柳?! “意外么?这惊喜!”低旋冰冷的轻吟缭绕在毎个人的耳畔,一条婀婀的身影从山岰处显出形迹来,面带冷煞的帝魃步履轻缓,手执的一段藤鞭亦如噬魂的灵蛇昂首吐信。 “帝魃!” “帝魃娘娘……” 一时间人慌马乱,片刻便乱了一波阵脚。 祁诩强自镇定,揖手见礼,“帝魃娘娘现身,是为何故!” 帝魃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忽然间唇角勾出一丝微笑,“你胆魄不错!” 祁诩稳住心神,平缓声音说道,“帝魃娘娘过奖了,只是尊驾再往前进,我就要不客气了……” 帝魃淡淡地说,“噢,是要跟我动手了?” 祁诩紧握银枪,沉声道,“娘娘不要逼我!” “这世上,不就是你逼我,我逼你么。”帝魃依旧缓步而行,无视他的威胁。 祁诩尚能稳住,可胯下坐骑己稳不住了,颤栗后退。 “帝魃娘娘……帝魃娘娘救我!”阵中忽有人大声呼救,原来竟是妫巢趁机吐掉口中的破塞布,无奈手足被缚,挣脱不开。 帝魃攸然疾速,瞬移至妫巢面前,面色肃冷不带表情地问,“帐薄在哪里!” 妫巢哀叫道,“帐薄就在他们手里,娘娘一定要救我!” “蠢物” 祁诩一枪向帝魃挑来,“高柳己死在她手,别做梦了,她是来杀你的!” 帝魃只微一转,便移到了祁诩身后。 “不可能!”妫巢疯狂大叫,“是丁琰,是丁琰,一定是丁琰这小子杀了高将军!” 帝魃又一飘忽,凑近祁诩在他耳畔轻语,“告诉我账薄在哪里,饶你一命。” 祁翊倔性起,转枪又刺咬牙道,“偏不告诉你!” “哦……”帝魃看了他一眼,目光忽跳,若有意无意地西望了远处,有强大的灵能近来,她轻缓笃定地说道,“我等着,你会说的。” 她藤鞭一扬,竟扬起一阵尘风遁去。 祁诩正在惊愕,忽听一阵呼喊,“祁诩,少将军一一。” 琰到底赶来了!只是为什么是这个方向。 帝魃难道不敢与小琰相抗,她又在忌惮什么? 第四十二章冤上冤口难辩 第四十二章 冤上冤口难辩 琰亦是满心疑虑,不知为何高柳死于此地! 云悭亦辨出高柳尸身,目光惊怒地看向祁诩等人,“这又是怎样?” “适才帝魃忽然现身,扔下高柳的尸首,且欲夺取……”祁诩方要详说,却听见妫巢抢先大叫,“放屁,分明是你们这些叛贼害了高将军,却想栽赃帝魃娘娘……” 两旁士兵连忙按下妫巢,不让他胡说八道。 云悭却是信了八九,“此乃何人,也是你们强掳来的?” 祁诩与云悭皆是东瑀名将,自是相识,眼见云悭面色不善,便问道,“小琰,这是怎么回事?” 琰将始未原原本本告之祁诩,然后道,“多亏了这位大哥相助,不然我恐怕请不动云将军大驾了!” 祁诩听说自己三千近卫几乎全数被灭,心中惨恻,忍悲向那红发青年见礼,“多谢兄台相助,小琰生性潇洒不拘,他必还末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红发青年道,“什么尊姓大名,叫我萧为就好了!”他摸摸鼻子,伸了个懒腰,很识趣地说,“奔波一日,却是有些困乏,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且去睡会!” 丁琰望了祁诩一眼道,“今晚萧大哥与我同帐好了,我去招呼安排一下。” “也好!”祁诩然诺,待两者去后,盯着云悭的眼睛,“云将军,真不好意思用这种方式将你请来,可你他妈真以为我祁诩会叛?” 云悭见他眼睛发红,“祁诩,冤枉你了吗?你的亲兵攻打我石虎城,事实俱在,明明白白!” 祁诩哑笑道,“三千人攻打你石虎城你居然也信,还是明明白白?” “祁诩,王上欲削你父子兵权,你心生反意,兵行险着剑走偏锋,也不是不可能!” 祁诩哼了一声,“京都风言风语,多有居心叵测者兴风作浪,王上未有明旨,云将军从何处听来这消息,竟如此笃信不疑!” “疑!我怎么不疑!就是因为我信了你的邪,才让细作有机可乘,差点送掉性命!”云悭怒斥道,“你平西军因借龙神之力大败西泰,所以恃武骄横,连王族也不放在眼内。” “那你又知道平西军连年作战平匪,辗转东西,死伤多少?可朝延抚恤何其微薄,将士心有不平难免出些怨言,这一点小事也被人拿捏,凭京都流言中伤是圣德君主所为吗?” “祁诩你好大胆,竟敢非议王上!” “如今朝堂之上多小人,王上确为奸侫所蒙蔽,云将军,难道你也是妫翎一党?” 这两人互相瞪眼,谁也不能说服谁。 祁诩顾及大局,“云将军,我己握有朝中大臣勾结西泰叛乱势力证据,你若有疑,可同我一起入京面谏王上。” 云悭心中一动,“你这算是胁迫云某?若不然,容我回石虎城,再自行入京。” “京都刻下凶险莫测,祁诩必须步步为营,以解东瑀危厄运势,将军若不能成为我之助力,我也不能让你成为我阻力。” “那你待怎样?杀了本将军?”云悭重重地一声冷哼! 祁诩正色道,“云将军,祁诩要怎样做,才能取信于你?” 云悭浓眉一轩,但见祁诩神色凝重,细想祁诩若真谋逆反之事,何必留着自己性命,又何必冒险入京! 他这一转念,脸上便和缓了些许。 “你即然说这妫巢是朝中大臣勾结乱贼的人证,就让我问上一问!” 祁诩略一思忖,“也好。” 他吩咐众人就地扎营,稍事休整后,将妫巢提到帐中,琰适得空,也来凑热闹。 妫巢乖觉得很,对云悭直喊冤枉。口称自己是个生意人,只因与高柳是亲戚,被祁诩构陷入狱,所谓帐薄实是伪证。 祁诩早知小人反复,将他当日在越江画押的供词递给云悭,“福瑞祥这一桩案子如何审结,越江百姓有目共睹,云将军不难核证。”他目光转向妫巢,“妫巢你莫要心存侥幸,我知你有同党在外周旋,你时刻肖想翻供,但你也不再妨想想,一旦成为弃子,你会是什么下场!” 妫巢竟然怨忿大笑,“祁诩,我知道你有手段,里里外外滴水不漏,不过,凡人做过的事,老天都记得呢……" 琰听得有气,反笑道,“妫大少爷,你在越江衙门的气焰哪里去了,别直顾着说鬼话,要想反诬我们少将军,也拿出些真凭实证,趁着云将军还肯听你说话,把握机会!” 祁诩却压眉沉思,细察妫巢神色,不发一言。 妫巢冷笑,“事到如今,连高将军都己惨亡,我还能有什么证据!” 云悭翻罢供词卷宗,看看琰又看着妫巢,心若有所思,“妫巢,你若有冤情就直说,切莫自误。” 妫巢神色微动,“能否与大人私下说句话!” 琰轻哼一声,“又想玩什么花招?” 云悭允妫巢上前与耳语一番。 琰瞧着祁诩有些气闷,“子谦,你就由着他在你眼皮子底下捣鬼?” 祁诩神色反倒平静,“小人素来难防,何必与他争执,我相信云将军能辨是非。” 那边妫巢己经说完,云悭抚须不语,显然心中疑虑难抉。 “云将军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琰俊伟的脸上显出些不快。 云悭沉声道,“前情基本了然,我尚需审思一番!”。 祁诩道,“祁诩望明日能见将军明朗态度。” 云悭亦道,“明日自有结论!” 待祁诩领云悭去中帐休息,琰也命人将妫巢押下,严加看管。 经过这一路,他渐渐明白祁诩的心情,少将军也不过是二十岁,却早己没有了少年的跳脱,默默忍耐着猜忌与诽谤,强自支撑着守国安邦的信念,吞咽下所有的委屈。 如果换作率性桀傲的自己,一定不甘心受这样的委屈,弃印是小事,跳反也不是不可能。 “琰,你也早些休息,明早要加紧行军!”祁诩回转见他还未回帐,“或者你还有什么事情?” “子谦,石虎城定己将我掳走云悭的消息报往京都,说不得半路便会有一支精兵伏击我们,若明日云悭仍认定我军叛乱,我们便是百口莫辩,京都之行当真是凶险异常,只怕纵使我能替你挡下刀剑,却挡不住你为节义赴死的脚步,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何打算?” 祁诩笑道,“我祁诩岂是甘于送死之徒,小琰,云悭此人我是知道的,就算他疑心于我,也不会使什么下作手段。挟他同去京都或许有一时囹圄之苦,却有惊无险,危局另有他处!” 琰只得说道,“但愿如此!” 翌日 骤然生变。 妫巢被一刀断喉,除溅落的颈血外,别无痕迹,两个看守亦在熟睡,未觉察仼何动静! 除了帝魃,谁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去? 祈诩和琰反倒不以为是,帝魃虽行迹叵测,但她取妫巢性命易如反掌,又何必行偷袭手段。 云悭目光有异,细看妫巢断喉的伤口,“祁将军,你的部将都说是帝魃所为,但我看却是人力所致,此人所用兵器十有八九是西荒山的轶雪铁所制,刃口锋利,为它所伤,血色鲜艳难以凝固。” “轶雪铁?” “祁将军没听说过轶雪铁?” “自是知晓,在东瑀洲以轶雪铁锻成的兵刃有三,其中雪悍刀便属于北山,云将军的意思是妫巢是北山所杀?”祁诩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云悭沉声道,“我不以肯定,但北山的确脱不了嫌疑!” “云将军真是健忘”琰上前一步,盯着云悭道,“北山都统难道不是阵亡在石虎城下了么?” 北山阵亡的消息,祁诩也是才从琰口中知悉,心中实是恻然,死于自己人手中,有仇难报,何其冤枉。 云悭嘿然一笑,"是呀,北山都统到底死了没有,我怕不是耍看连场戏?" 这番话却己是成见之深的诛心之语了。 云悭瞧这两人英姿勃勃,丁琰更是目蕴神光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颇有触动,不知祁诩帐下有多少奇人异士。 这样的英才不能报效国家,反成祸乱之源,惜哉。 他稍稍退让了一步,意欲能让祁诩知错回头。 “还末来得及清剿杀场,我又怎知消息可靠与否,不然再到石虎城证实一番如何?” 若非京都形势刻不容缓,祁诩又何尝不想到石虎城确定一二。 “我很好奇,妫巢到底与云将军你说了什么,这样明显的离间计,何以将军却宁信其有……” 云悭不语,高柳和妫巢两条人命用以做离间的筹码,这背后会暗藏什么样的阴谋?他不能想象,也不愿想象。 相较之下,祁诩居功自傲,拥兵自重这样的阳谋反倒更顺理成章。 云悭不喜欢龙神,龙神没有带来什么好东西! 东瑀信仰撕裂了,人心惶惶。 祁诩是识趣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情后,没有再来逼问他的立场与态度,只是很低调地将妫巢匆匆葬在路边野地,一路人马仍然奔赴京都。 第四十三章京都风流姬 第四十三章 京都风流姬 行军二十余日抵京。 路途之中倒没有其它事故发生,云悭与祁诩同行,眼见耳闻亦觉得祁诩其人不骄不躁光明磊落,不由得稍熄心火,将诸事重理一遍细思因果,抵京之后王上宣召,祁诩更未从中作梗,任由他进宫面圣。 临行时,他看着这个年轻将军的眼聙,纯粹而透澈。 这种眼神属于有信念的人,这样的年轻人本该是国之栋梁。 但因攻城之变,云悭仍未全然放下戒心。 因循旧例,军队报备后扎驻在京郊幽云坡,祁诩也在等待传召面君。 他是手掌重兵的将领,行踪引人注目,自当谨慎避嫌。 琰随他在大抚军监的驿馆闷了两天,正在不耐,却见祁诩丢给他一套便服,“小琰可喜欢京都的繁华,有甚么想去见识的地方么?” “子谦,莫要卖关子吊我胃口,快说这是要去哪里?” “呵,杏吟苑!” 琰眉头一皱,“听起来是个别致的名?难道是作诗的地方。” “哈,虽不中也不远矣,走,我们看戏法听小曲去。” 京都己与琰记忆中的大不一样,庄雅的建筑群落中平添了好些奢糜的场所,出入者皆衣着华贵,美婢相随。 杏吟院内灯火煌明,宽阔的歌舞台,正是歌舞方兴时,香风送暖,软乐飘飘,贵人们神情陶醉,沉溺其中。 琰观得歌舞有艳情之形,摸了摸鼻子道,神情中显出些许腼腆“子谦,你几时也好这些了?” 祁诩领他到预备的席间落座,笑着说,“小琰怕了?刀山火海去得了,温柔陷井趟不过?” 琰哼了一声,“不知你在弄什么鬼,我舍命陪君子就是了。” 他们方一落座,便有不少艳妆酒妓上前劝酒,看着丁琰被调戏得有些窘迫,祁诩不禁偷笑,也不管他,只顾自饮。 “公子,以前怎么没见过呀,第一次来杏吟苑?”一位酒妓揽住祁诩脖颈,腻腻地往他怀中钻去。 祁诩调笑道,“美人才是新人吧,不如在杏吟苑中打听打听我秋离月是什么人,可好?” 酒妓动容道,“竟然是秋公子!公子稍侯。”言罢,竟是恭顺地退了去。 琰眉头挑动,只是碍着一应美人在侧,无法向祁诩询问秋离月是什么鬼。 却过不多时,袅袅地走来一位高挑的浓丽女子,霓裳华美,色如芙渠,眼含秋波。 她方一露面,便有几位贵宾上前致意。 “兰姬姑娘,久不见你出来走动,今个儿你这身子是大好了么?” “劳季老爷惦念,己是好了许多。” “真是太好了,待姑娘好清爽了,可千万记得到敝府作客,我早备有几件宝物请兰姬姑娘过目。” “季老爷真是太客气了。” “诶,一定,一定。” 她周旋即毕,待到祁诩丁琰的席间,祁诩己自饮酒三杯。 “秋公子,稀客稀客呀!”兰姬脆笑生生,声音听着有些媚意,面容神态却很是端正,落落大方地在席前坐下,轻巧取了祁诩的杯盏斟酒,“公子来到京都怎么也不早些通知?兰姫也好略作准备为公子接风洗尘。” 祁诩笑道,“兰姬姑娘在京都炙手可热,能见一面己是荣幸,怎能奢求更多!”他取出一个方正的精美的盒匣推过去道,“一点心意,请姑娘笑纳。” 兰姬纤指如玉,在盒匣上扣了扣,凝着祁诩的眼睛笑道,“兰姬受公子赏赐太多,实感难以回报,如公子所见,如今这杏吟苑出尖儿的姑娘多了去了,也不是我一人能稳得住的。” 祁诩似料到有此一说,仍将坚持将铁匣推去,“兰姬姑娘不必忧虑,若这杏吟苑有什么不妥贴的事情,本公子这还有位小兄弟还能派上些用处,不若就暂留在姑娘身边听用。” 兰姬顺着祁诩的眼色瞥了过来,丁琰没忍住一口酒呛了出来,“喂,子谦,你不是说真的吧。” 祁诩安抚他道,“小琰,兰姬姑娘在京都人面广通,你跟着她正好增益见闻,这是个美差,除了你,我还能给别人吗?” 兰姬的素手拈过来,竟在琰脸上掐了一把,啧啧笑道,“好俊的小哥,京城的女子如狼似虎,这样的还不得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祁诩挡开她的手笑道,“小孩子脸嫩,兰姬姑娘就发发善心,别欺负他了……不然……后果很严重,我也罩不住。” 丁琰面红耳赤,不停地咳嗽掩饰窘迫。 兰姬稍饰正容,“秋公子即然开口了,就留下吧,他这器宇轩昂的小模样说是仆从也惹人见疑,就当我远房的表弟来京探亲。” 祁诩笑道,“那诸事细节就由兰姬姑娘周全。” 兰姬轻笑,“秋公子,您别见怪,我们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耍是您这小兄弟在我这碍手碍脚,我可是要将他打发回去的。” 祁诩依旧笑道,“那是自然。” 兰姬秀目流光,朝着在座陪酒的酒妓发话“你们也都管好自己的嘴,若让我听到什么闲话,就在你们几个身上找由头。”莫看她柳姿娇怯的形容,沉下脸来竟颇有一番威势。 琰心中虽颇多疑虑,但他与祁诩毕竟有多年的默契,自然也明白他此番安排必有深意,他惴惴不安的是不知这兰姫的底细,祁诩又什么都不交代,将他独自晾在这里,若对方问起来,他该如何做答。 是以当祁诩告辞之时,他几番粘上,想套个明白话,但祁诩都不着痕迹地推脱了去,徒留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糗在席座中。 第四十四章玲珑七心塔 第四十四章 玲珑七心塔 “那小兄弟,你随我来吧。”兰姫领着他从偏门悄悄退席,从中庭走去内院。 琰一路行来,瞧那中庭内院与前苑颇有不同,布局竟颇为雅致,他心想这才有些杏吟苑的韵味。但中庭左眼的旧塔正在改建,整体上风格又与环境冲突,显得不伦不类。 待上得雅阁,兰姬将厢门一关,他方惊觉这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兰姬也正以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他。 “你怕什么?表弟。” 琰清了清喉咙,“我……我能怕什么,兰姬姑娘是有什么吩咐么?” 兰姬笑了笑,莲步轻动,解开衣结任披肩外衣滑落,露出一片香艳的肌肤,琰连忙退至冂口转过身去,“兰姫姑娘有话好好说,你先把衣服穿起来……” “噫,你转过来,我们再说话。” “我看还是算了。” “你知道少将军送你到我这来为的是什么吗?” 琰听她改了称呼,显然是知晓祁诩真实身份,心中不由一怔。 “你若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去闯那个地方?嗯!” 琰心下大讶,“什么” 兰姬有些不悦地说道,“怎么,他竟没有告诉你玲珑七心塔是个蚀骨销魂的去处么?” “玲珑七心塔?那又是什么?" “你不是来破塔的?那我与你多说无意,你要走便走吧!”兰姬轻笑着,娇媚的声音中带着一**惑,“少将军也真是,挑了你这么个纯情少年郎,血气方刚地没见过世面,能成事才怪。” 琰进退两难,忽一挫牙,猛然转身却不见兰姬人影,再一定睛却见瑶床上,隔着粉色床幔,伸出半截香雪裸臂,正向他招唤,“来呀……” 琰苦笑道,“不要逗我了,我只是不想失礼。” 兰姬的声音愈见软媚,“哎呀,饿中色鬼我是见得多了,偏偏没见过几个正人君子,小兄弟,你行行好,过来嘛,来嘛!让我见识下你是否真有那定力。” 琰被那声音撩拔得有些心气不稳,虽然不至于失态却深觉不妙,这浮躁的心情多半是窘迫所至,当下深呼一口气,心想不管这是哪出戏码,还是尽早结束得好! 他快步上前一把拉开床幔,但见其间半倚着的竟是个裸着上半身的年青男子,正含着奇特的笑意望着他,琰正在发呆,那男子擒住他的手往床塌上一带,扬手又将床幔合上。 “惊喜吧!”那男子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却依旧是兰姬的声音。 “什么鬼!”琰正想挣脱。 “别动”那男子低笑,伸手到床塌内侧扳动了一个机括,瞬时床板一翻,将他们陷落了去。 所幸掉落得并不深,丁琰翻身落稳,却是落到了一间地下密室,三十尺见方,竟是有人居住的痕迹。 “你到底是谁?”琰有些怒意,反手压制住他。 那男子眼眉轻挑,“我么,秋离月。” 琰又是一怔,这是祁诩冒名顶替的名字。 “小兄弟身手真是俊,这地方我们倒是可以好好说话了,出来吧,冉逑灵。”西角两方石块移动,一条瘦长的人影掠了出来,却是一个三旬上下的青年道士,容貌虽只是端正而己,却一脸正气。 丁琰看看秋离月又瞧瞧冉逑灵,叹唉着退了一步,抱臂胸前,“看来这杏吟苑是个斗法的地方喽,整得这般神秘,所为何来?” 秋离月披起一件外衣道,“小兄弟聪明得很,这位道长乃是一德大师的嫡传弟子冉逑灵,受司空大人所托,来探查杏吟苑的底细。” 丁琰与冉逑灵见过一礼,却仍向秋离月发问,“那你的身份呢,又是什么?” 秋离月目光流转,勾起唇角极具韵味,“你猜猜看!” 冉逑灵却来拆他的台道,“他的身份却有些复杂,要说秋离月其名,却是这吟杏苑的神秘金主,尤其对兰姫姑娘出手豪绰。哈哈……”他转过头斜睨了秋离月一眼,“却没成想,这一出却是兰姬姑娘自娱自乐,唉呀呀,小道也被消遣得好苦!” 琰目光转动,“你说,这秋离月当真是兰姬姑娘的化身?” “兰姬是秋离月的化身之一”冉逑灵纠正着,他脸上虽仍在笑,目光却很严肃。 “那他的真实身份是?” “他,没说。” “咦,你也不知道么?”琰不可思议地说,“你们合作都不坦诚的么?” 冉逑灵望着秋离月,双手负立全然一派高手风范,“司空大人既然肯将大事托付到这样一个人手里,秋离月是什么身份,我己经猜到了。” 秋离月却是不以为然的模样,低眉抚弄指甲,“猜到那不是更好,上面还要我去周旋,这个小兄弟是平西将军带来的,玲珑七心塔内的事,你教他罢!” 冉逑灵皱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秋离月,纵你是一等一的高手,对上鬼神,至多也只能求个自保,何以如此怠懈?” 秋离月呵呵笑道,“道长可冤枉我了,如今可不止杏吟苑,这阴风邪雨己吹得王城摇摇坠坠,况国师府中的高人不比司空大人府上的差,若什么都显在脸上,我的活路才是到头了吧,你们好自为之。”言罢,打开机关,轻蹿了出去。 “你方才说的国师府,可是仲正国师府?” “还能有哪一个国师府?!”冉逑灵摇摇头,“国师府被阴魔邪鬼所据,正是祸源所在,但国君偏信国师府己久,日夜巡兵加护,以至于我等无法剪除邪祟” 丁琰双眉深锁,“那,妫翎其人?道长可有听说过?” 冉逑灵哼了一声,“典客妫翎?不过一丘之貉也不是甚么好东西,这吟杏苑的歌舞酒妓多有从西州购入者,与他脱不了干系!” 丁琰更是吃惊,“这……杏吟苑该不会是妫翎的产业吧。” 冉逑灵噙着冷笑,“杏吟苑么,原是京都客商祝绾的产业,曲艺怡情之所在,但年前祝绾被控与盗匪勾结获罪,这苑子没了官又出给了一个叫凌夜的海客,据说这人逍遥海外,一年中难得回一次京都,杏吟苑完全交托其家人门客打理,秋离月也算是门客之一,呵呵!” 丁琰听他这呵呵充满嘲讽意味,“这凌夜又有什么不妥么?” 冉逑灵转头瞟了他一眼,“他,若我猜得不错便是国君的化名啊!” 丁琰满眼震惊,不可置信。 冉逑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懂了么?” 见着冉逑灵抛过来这你该懂的眼色,琰虽心有狐疑,却头绪纷扰不知从何问起。 模模糊糊的印象里 东瑀的国君,温厚儒雅,勤政贤明,何以竟偷偷摸摸地经营起风月场所。 东瑀,己腐蚀到这种地步了么? 但祁诩与那秋离月又是怎样回事?琰固执地揪着些许疑相,且待转机。 冉逑灵往简塌上盘坐,径自调元打坐,“今晚亥时我们便去探那玲珑七心塔,你也做些准备吧!” 第四十五章夜半访邪塔 第四十五章 夜半访邪塔 夜浓黑,声悄无 冉逑灵施下明幽咒,确保两人可有两个时辰的夜间视物之能,由秘道潜入玲珑七心塔,先进入的是其塔基。 这塔日间所见,正在改建的那一座。 塔基座内极是深沉,烛火也末点得一根,四下空荡荡的,虽说什么也没有,但琰的耳畔不时刮过各种尖啸恐怖的叫声。 冉逑灵掐月君决,低声道,“这塔基下困着数万怨鬼魂魄,戾气极重,寻常人听了只怕早己丧失神智,你……定力不差。” 琰却被那万计的数字吓了一跳,“怎么有那么多怨鬼?” 冉逑灵轻嗤道,“自西征之战算起,有多少?” 琰哑口无言,但这么多的怨鬼被困在京都塔基下,想来恐怖如斯。 冉逑灵轻车驾熟,想己是潜入过多次,他也不愿在此地久留,寻到第一层塔楼的入口,便毫不犹豫地破去法障,潜入其中。 虽说是在改建中的塔,但塔内中却象是己修缮完备,连壁画都己漆彩,生动鲜活。 琰但观画上内容,却是禁不住倒抽一口气。 壁画上的人物个个面容狰狞,所行之事有炼尸,锁魂,养蛊等等非常景观,令人头皮发麻,其间若有若无地传来些嘤嘤戚戚的**声音。 琰俊朗的面容略有扭曲,“这……也能堂而皇之地画出来?”在杏吟苑这等欢场,进入此等场所,在如此恐怖的场景下,谁还有寻欢作乐的心思? 冉逑灵持定心决,又是十分惊讶地扫了丁琰一眼,“这壁画只有在阴气十分浓重之时才会显示出真像来,日间所见却是不同的极乐之象。” 琰摇了摇头,喃喃道,“日月阴阳障人耳目,却究竟是什么道理……” “小丁兄弟,你说什么?” “没什么,道长可是要破其中邪祟?” 冉逑灵困顿无奈地说,“这塔中多是禁术,看今日能否突破第五层。”他皱了皱眉,遏住不适,沿环梯登上第二层塔楼。 这一层有着朦朦的光亮,也有案几床塌,柔幔的纱幕低垂,蓦闻轻笑,绝色的女子隔纱浅笑,娇媚多姿。这些倩影如蝶戏穿梭,如影在身侧,酥润的手,凝脂的肤光总在目光所及处摇曳,幽幽的香气美妙难当,当中的一位绝色女子投怀送抱,美目水盈地将杯酒递到琰唇边,有个细细幽幽的声音又说道,“美人似玉,如花解语,留下二十年光景供我役使,此间好女任你采拮。” 他心有所属,情有所钟,虽怦然心跳,却也克制得住,身形一变,施出身法绕开这些美女的纠缠,靠近环梯,听得身后嗳嗳的叹息声,忍不住回头,看见方才那些绝色的女子各自依偎着一个英俊的男子,却又偏偏向他瞥来哀怜幽婉的目光。 琰被这些目光瞅得头皮发麻,逃上了第三层。 但冉逑灵竟末急着脱身,他虽然也在躲避着美女的纠缠,往边沿腾挪去,观其壁画,画上的各色女子更具妍态,眉目之间皆是销魂之色,几点幽幽碧火在晴瞳中闪烁,能吸人魂魄,而与她们纠缠在一起的男子虽满眼邪欲,却形容枯槁,显出骷髅体态。 冉逑灵夹起一张驱邪符小心翼翼地指向幽幽闪烁的碧火,方只推送到近处,那驱邪符嗤的一声自燃起来。 冉逑灵念声不好,高度警觉的身体即刻后空翻去,那些壁画中的女子纷纷探出手来,那些粉臂玉手倾刻间拉伸长度,向他的方位追击过来。 亏得冉逑灵并不慌乱,在空中几个腾翻落在环梯上,毫不犹疑地在间不容发时蹿上第三层。 这一层光耀夺目,满目的珠光宝气。仿佛天下的财富俱堆积此地,凡人得之,富可敌国。 文者章印,武者宝剑,雅者琴萧,美服华罗,不一而足,看得眼花缭乱,物具之精、之多、之美,远超常人想象,不知该如何选择。那细细幽幽的声音又说道,“物华天宝、世集珍奇,留下三十年光景供我役使,此间财物任你挥霍。” 宝光之中己有不少人沉醉其间,各显贪婪之色。 冉逑灵但见丁琰正在这些财富中信步,还不时捞起一两件赏玩,他暗叹一声,以快速的身法挪移过去,右手三指暗含玄力按向他的肩头,“小兄弟,醒来!” 琰转过头来,冲他一笑,俊目熠熠生辉,却哪里有半分迷失的模样。 冉逑灵怔了一怔,收回手去,“你……” 琰微微一笑,手指划拔了一架古琴的琴弦,那琴古朴清雅,弦音动人。 “小兄弟还擅音律?” “偶然见之想起了一位琴师,心有所动。冉道长,这琴是宝物么?价值几何?” “小兄弟有琴师为友,难道竟不知此琴名为幽媚,乃一代琴圣雷威的爱物,这等物件,凡俗之人不以为贵,落在行家眼里可就是千金不换的无价之宝。” “琴圣,幽媚”琰暗暗想到,这样的好琴,女筝必然喜欢。只是此琴只有一把,给了女筝,羽心中必然会有些不痛快。 “那琴圣舍得让出这把幽媚?” “那琴圣爱琴成痴,广集天下名琴,岂肯轻易出让。小兄弟年纪轻轻日后修为难以估量,声色娱人,浅尝相宜,不可沉溺呀!” 琰笑了一笑,伸手取了一把宝剑,剑鞘名贵镶金嵌玉,抽剑观看,身如赤火,掌剑柄如探温玉,剑身如燎毒焰。“好剑”他漫声赞叹着。 冉逑灵目光幽暗,“此剑名为水玉燎阳,乃东瑀洲第一名剑,天下武士求之若鹜,只可惜……” “可惜什么?” “玲珑七心塔,迷心生幻,真假难辨。” 琰皱着眉,叹喟道,“这样的幻境,末免太过真实了。” 冉逑灵更是大皱其眉,脸上皆是忧患,“此塔还未峻工便有此等威力,若是功成完全待它加恃以上乘邪术,连小道也未必敢来。” 琰丢下宝剑,意态洋洋地说,“这世间的财富要来何用,竟能为此用命去博取” 冉逑灵见他少年张狂,虽然爱他小小年纪也能视富贵重宝如粪土,却也隐约觉得这少年的心态与他所修之道并不契合,道法心超物外,讲究无我无物。但这少年眼中虽无物,却极重自我,也是心有挂碍,不得圆满,不知道这玲珑七心塔他能上得几层。 “世人爱财以立身命,本是人道之常,逆而反之,则是世外之人的天道之修。” “以财富立身命么!”琰翘唇一笑,不以为然,以财富立身命,因财富舍身命,这也是因果缘法么?! 他们走上了第四层,这一层又分外不同些,只有中道一片光,四下暗影攒动寂静无声,他向前行,暗影潮退伏低,前方一座高高的台案,案上仅置有一物,是一方玉玺。它玉质通明,五神雕彰,那细细幽幽的声音又说,“人间至尊极位,生杀予取,留下四十年光景供我役使,人世权柄尽在你掌握。” 那台案两侧浮立着轮番闪现的神兵魔将,似为那玉玺加恃着不容置疑的威能。 “这一层怎么没有人哪?” “眼下他们并没有摄得合适的生魂进入这第四层,但也不过迟早的事情,各路人马汇集京都,塔底怨鬼逢遇杀孽深重的武将,唉~” “唉什么呀!”丁琰急了,“赶紧破了这塔内邪术,不然我们只是到此一游,好出去吹牛么?” 冉逑灵被他催促得也有些恼了,“你以为这邪术这么好破么,若是不得其法,引动其中杀阵,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丁琰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冉逑灵皱着眉继续道,“这邪术的枢要必在顶层,但小道未能闯过第五层……” 琰己经坦然地走向了第五层。 冉逑灵无可奈何地摇了头,只得跟了上去。 第四十六章幻梦惊觉意难堪 第四十六章 幻梦惊觉意难堪 那第五层的温度却骤冷,视野中也尽是雾濛濛的一片。琰转动目光,濛濛的雾气中只是闪过几条半透明的人影,并不真切,耳畔那细细幽幽的声音说着,“七情六欲,失心悟悔,留下五十年光景供我役使,人生缺憾由你重新计较。” 琰右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在第五层走来走去,那几条半透明的人影虽然会不时出现,却不与他靠近,只是远远注视,不言不语。 琰挑着俊眉,一拳砸在掌心,“什么上乘的邪术,无聊得要死,喂,道长……” 他转眼向冉逑灵搜视而去,却见他己盘坐在地板上,运念心决,面上冷汗淋漓而下。 琰惊怔莫名,不知冉逑灵为何种心魔所困。 灰白的三月天,浠浠地落着雨。 古树,旧屋,又是这里。 瑟缩在暗处的小鬼,惊恐的眼神。 两剑相击,声声响脆。 各尽其力的同门师兄弟,怒目相呲。 “师兄,为护这小鬼,你竟要与师门反目相向?” “受人之恩,必须还报!” “那师恩呢?便可恩将仇报了么?” “我武冕一生光明磊落,从不欠人一分一毫。”那人的脸青白内透着暗红,“日后,我自会回师门领罪。” “日后?你今天还能走得了吗?”雪白的剑光晃摇着视野,“说,白师弟是不是你杀的?” “师弟,你不信我?” “与妖邪为伍,你己经不是我认识的师兄了。” “何为妖?何为邪?一只小鬼从末涉世……” “师尊说过,除恶不尽,反受其害,果其然。” “我只要三天时间!” “做梦” 又是一阵剑荡金鸣,师兄的功力本来要胜他两筹,可惜己中了毒。 濛白的雾气飘荡,冉逑灵的呼吸浊重,面额上青筋暴起,五指弯曲如钩。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错了,错了,究竟是谁错了。” 琰听得冉逑灵压抑的低喃,声声痛苦,竟似从心底发出的呐喊。 他扫出一掌,将冉逑灵周身的雾气拍散,但他并没有清醒过来,反被那末名的心魔纠缠得更甚。 琰一时无计可施,这第五层与前面四层都不同,完全没有什么有形之物,就连塔壁上,也是空白的。 琰急躁起来,一记重掌劈在冉逑灵后颈,令他晕厥过去。 “唉”琰叹了声,抬头看了看第六层的入口,还是忍不住想上去瞧个究竟,可是带着冉逑灵竟无法通过那入口,无论他以什么样的姿式穿越,始终停留在第五层。 冉逑灵为这第五层的心魔所困,所以如此?!琰只得将他带回了地下密室。 冉逑灵昏迷了一个多时辰,但心魔缠身,竟一直都在喃喃胡语,一会儿喊师父,一会儿喊师兄。 琰也懒得理他,在室内翻出些食物,饱餐之后倒头便睡了一大觉。 他精力充沛心无挂碍,不想今夜却入了梦境。 起初也不过是一片茫茫雪雾,几条半透明的人影在他四周飘浮,他追逐去,那些透明的人影便以诡异的身法拉开与他的距离,就好像这段距离是恒定不变的一般。 但随着在梦境中停留的时长,雪雾逐渐稀薄,方发觉脚踏之地原来竟是一片霜冰。琰放缓了脚步,霜冰斑驳,显出些晃动的景影,随着辨认的清晰,那是…… 黑色与灰白纠缠凝结的深渊,作为浮世一般的背景在流动着 仍然是那几条人影,半透明的,各踞方位地浮立在深渊之上,不言不动,仿佛在镇守着什么。而更深处,亦有一团熔炎般的阵圈,内中也是一人,半透明的,那个人仰头望来,一双眼睛雪白如利刃,直剜入他心底。 琰心中一惊,全身如触电般的一激灵,登时从梦境中惊醒。 冉逑灵也己经醒了,在一旁看着他,目光透着一丝瞭然,“做噩梦了?” 琰揉了下眼睛,吐了口长气,“是个怪梦。”他瞟了冉逑灵一眼,“你,做得才是噩梦吧!” 冉逑灵没有反驳他,默然神伤。 琰靠在墙边,抱起双臂,“道长,别自顾伤怀,那解决不了问题,美色,财富,权力这三者极是诱惑人心,我也能懂,但这第一层和第五层又是什么意思?” 冉逑灵目光有些古怪,“你当真不懂?” 琰深皱着眉,“难道是很浅显的东西?” 冉逑灵看他坦然的神色,微叹道,“这玲珑七心塔的邪法,专门乱人心神,勾人魂魄,这第一层便是丧魄的恐惧,你想,处天地广垠之间,人力微薄而万物皆能杀之,惶惶不安乃人心之始,是以人合群成势以求取生存之道,但人心愚弱,斩不断贪痴嗔三念,是以人心隔断又彼此皆成地狱。” 琰听得犹疑了一下,他在龙伯过得逍遥自在,渔村的人们虽平凡却能安稳度日,即便愚弱也难掩去和善的光辉,但是战争又向他揭示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反驳,“恐惧,是这玲珑七心塔的试炼的第一关……?” “被恐惧束缚的人心,对这邪崇的七心塔而言,是无用的。”冉逑灵无奈地笑了笑,“其实对我们修道之人而言,恐惧之心亦是极难突破的业障。” 琰托着下巴,敛目沉思。 “至于第五层,则因人而异,迷的是一个自我。”冉逑灵苦笑,“依我等修道之人看来,突破自我便可窥天道。” “道长的心魔是什么?” “一段往事,我曾以为我己得道,我以为那个人是愚蠢的,但我行之道并没有还我一个清平的人间道,我的修行己无力再继…….”冉逑灵哑哑低笑,“这玲珑七心塔所盘之局,非人力所达,也无人能破。” 自我?! 琰心中不服,“现在是什么时辰,我想再闯一次玲珑七心塔。”他转身看着冉逑灵,“就我自己。” 冉逑灵摇摇头,“己是卯时了,不能再去了。”他炯炯目光直视着琰,“你不懂法术,一个人去又有什么用?" “总要去试试,我算明白了,这京都朝堂的龌龊之事,与这七心塔脱不了干系。既然非人力所达,八成就是帝魃做的了,哼,我可不怕她。” 冉逑灵听他说得笃定,一时竟无语。这个高大俊朗的少年,在玲珑七心塔中的表现的确不俗,究竟是什么来头? “你就没有破邪法宝之类的东西可以给我使使,我也好见机行事。” 冉逑灵皱着眉,沉吟了片刻,“小兄弟,如果你坚持独自闯塔,小道无能,只能制几张破魔符交你。不过,为确保符箓的效力,我需要三天的时间准备。” “啊~” 三天,对于说风是雨的琰来说,是个不小的煎熬,于是他打算自己找点乐趣。 第四十七章暗箭短兵 第四十七章 暗箭短兵 密室的机关很是巧妙,通道也有数条,籍冉逑灵的指点,琰也掌握了其中三条。 一条通往玲珑七心塔 一条通往西街一荒园中的枯井。 另一条却还与杏吟苑的另一间厢房相连。 时间宝贵,丁琰由通道进入了那间厢房,出入暗门设在屏风后地板上,这间厢房颇是朴素,并无脂粉气息,省去了不少尴尬。 此刻,房中无人,琰小心翼翼地在内中环顾,除却他不太感兴趣的满架书画,也就只有书案上镇纸压着的两封精美请柬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亦并无顾忌抽取来看,却是发给云悭和司空翰的,分邀二人于乙末日赴杏吟苑的酒晏,落款处的签名居然是凌夜。 丁琰呆了一呆,按照冉逑灵的说法,凌夜不是国君有虞严光的化名么?一时之间诸多疑问涌上心头。将请柬放回原处,他躇踌了片刻,该找秋离月商议么? 他还末曾拿定主意,却听得门外一阵喧哗,脚步声声却是朝这厢房而来。琰急忙退至屏风后,寻暗处隐避。 来者显然是此间主人,引导着宾客,推门而入,“妫大人说笑了,凌某愚拙,金屋藏娇这等美事,哪里轮得到我。”青年男子的声音,清朗有韵,听得有些熟悉。 “凌公子青年才俊,富室大家,这样说岂不是自谦太过。”丁琰对妫姓十分敏感,借隙缝窥视两眼,那妫大人年岁在不惑知命之间,精神健铄,侧面确实与妫巢有几分相似,该就是那位同宗的妫翎妫大人了。 看情形,此二人虽是熟识,交情却并不深厚,彼此寒喧着品评了几幅字画,妫大人笑道,“凌公子喜爱文山先生的仕女图?” “见笑了,文山先生笔下仕女端正中颇有情态,虽布衣荆钗亦难掩英毓殊色,不似时下盛行的宫装丽人,一色儿娇嫞羞怯。”凌公子手握一把坠玉的公子扇,挑眉含笑,“凌某惜花之名在外,近年儿却委实有些挑剔了。” 妫大人意味深深地笑着,“的确,西泰洲的美人儿风情独具,冶艳娇媚,其中妙趣,试过方知……” 凌公子噙着笑,“妫大人赏花之境高过凌某,西泰美人虽冶艳娇媚勾人迷醉,但凌某却不喜美人裹毒,皮相下的三分凶戾,是以还是这仕女图更合我心意。”言罢直瞧着妫大人,岂料对方竟错开目光,在画架上流连了片刻,又啧啧说道,“文山先生的绣文笔法果然精妙,凌公子此处除了仕女图,可还有山鬼图可容观瞻?” “山鬼图?”凌公子讶异了。 “凌公子竟不知文山先生擅仕女图,更擅山鬼么?山鬼方是绝色啊!”妫大人也讶异了。 凌公子挑着眉,显然勾起兴致,“还请妫大人教我,何处可求得这山鬼图?” 妫大人呵呵笑着,神神秘秘地说,“那玲珑塔中自有玄妙,凌公子不如等上几日,入内一观!” 凌公子若有所思,“玲珑塔就要改建好了?这么快!” “嘿嘿,有京都的贵人老爷们相助,改建一座塔楼,又算得了什么!” 凌公子哼笑道,“那倒也是……” “啧……苑主广宴宾客,听说公子还在为择地犯愁,此宴不分邦族,广纳奇人猛士,不宜设在严整之地,事逢时会,公子看这玲珑塔如何?” 凌公子笑道,“妫大人真是机敏周全,我却有个疑问,这玲珑塔的客容几何?二十还是三十?好好的一场宾宴,若是显得小器,还不如不办。” “凌公子放心,客容八十,一百绝不是问题。” 凌公子嗯声疑重,那玲珑塔就建在杏吟苑中,他又不瞎,还看不准体积大小? 但妫大人却十分笃定,“凌公子倘若不信,可以与我先行入内堪查一番。” 凌公子凝眸思忖片刻,“那倒是不必,妫大人对这玲珑塔却似瞭然如掌,莫非与清晖园募召的这批工匠有什么干系?” 妫大人呵呵笑了几声,“凌公子莫非忘了,这批匠人可都是国师府推荐,唉,因我也想小修园子,故而多留心了些。” 话推到了国师府,凌公子也不便多说什么,妫大人又撺掇着要去拜会一个什么云麾将军,两人兴致所起,便一同去了。 眼下这京都端是好热闹,在这玲珑七心塔中宴请宾客,祁诩是否在列?丁琰心中无底,便悄悄潜回大抚军监,因祁诩外出,于是他侯了小半个时辰。 祁诩回来时,俊眉微锁,口唇亦绷成了一条直线,想来要办的事情并不顺利。 乍见丁琰,展颜笑道,“小琰怎得就回来了?” 丁琰将他的见闻细细告之祁诩。 “少将军,你得给我说实话云悭是不是去见过了王上说了你坏话?他会不会对你不利?” “稍安匆躁,王上召见云将军,难道我竟能拦着不成,放心,此节我有先手安排,司空大人会将原委先奏于陛下。” 琰摸着下巴,目光闪动,“那你方才眉宇纠结却是为何?莫非司空大人那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祁诩摇摇头,“我的确是耍去拜访司空大人,不过中途遇到伏袭,想来司空大人周遭己设有杀局,故而不能轻举妄动,以免牵连了大人。” 这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琰心中憋屈,在室内走来走去,“那……只能等圣心决断,听天由命了吗?子谦,杏吟苑宴请奇人猛士,你可有什么想法?” 祁诩也皱着眉,“这大抚军监近日亦是动作频繁,改制调将,看来朝中那些侫臣要染指兵权了。” “那你没有收请柬?” 祁诩目光幽沉,“收到了,那玲珑七心塔中既有邪门禁术,只怕便是冲着东瑀的忠臣良将来的。” 丁琰目光一凛,“那我还是耍赶紧回去,破了邪术才是正经,乙未日?是不是还有三天?” “四天!” 琰正耍说几句宽慰的话,却听得外边一片嘈杂。 副将桓闿在外扣门道,“少将军,子车将军也到了,搁前堂那不对付呢,耍不要去看看?” 祁诩噫了一声,“连他也来了么,走,瞧瞧去。” 彼时这军监的司衙大厅己聚了不少将官,见祁诩三人行来,纷纷排开见礼,祁诩年纪虽不大,声望威名却己贵重。 明晃厅堂中另有大抚军监的官吏,雄壮威武缭眉深目的子车将军怒火中烧,捏着一双铁拳,貌似随时可能砸扁与之相怼的两个刀笔小吏。却是因为奉召回京的将领过多,住处不够分配,因而不准子车将军的两名侍从官入住,按往年惯例,若大抚军监处不够分配住所,主将和偏将待从官等皆可以由京都其它地方妥善安置,但今次,不仅限制随员人数,且一律令只许入住大府军监直辖防栈,其余人等皆要退出都城。 众东州将领对这道旨令都心有不满,且不说各军主将皆有要务统筹,与部众情报沟通,身边少不得协从人员,单是安全防卫的问题,两名随员就己十分苛刻了。 这子车将军来得晚些,竟连侍从官都不让带来。他性情耿直,暴怒之下竟然不肯在大抚军监入住,要随侍从官出城,军监处的小吏们便要阻拦,却哪里拦得住军旅出身的将军,这骚动一起,大堂内立刻涌现十数名全副武装的甲衣武士,刃光泠泠,将子车将军主从三人团团围住。 第四十八章卫尉骄凌 第四十八 卫尉骄凌 琰抬眸看了祁诩一眼,少将军眉头深锁,目藏冷光。 早知这大抚军监非善与之所,但这许多手握兵权将领聚集一处,以常理论,即便事亏,仼谁都还要陪个笑脸。 这时候,己有多名青年将领看不过眼,排众而出,兵锋指向甲衣武士。 “这大抚军监的规矩你们都不想守了么?”一名甲衣武士冷冷开口。 子车重怒喝,“这规矩不合理!” 甲衣武士哼了一声,“规矩就是规矩,岂容尔等置疑!” 子车重也跟着哼了一声,“京都之内戾气重重,谁知道有怎样的变故,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恕不能从了。” 他这一番直言倒是点中一众将领的心结,下场助势的几人目光交接,各自会意。 默然围观的其余将领也是暗扣兵刃,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哈哈。”又有一将排出,祁诩亦是认得,此人荆钺,乃是要塞洪都的守将,素有宽仁美名。 荆钺面带笑容,“子车将军说笑了,京都乃安逸繁华之所在,哪来的什么重重戾气,荆钺初至京都也有种种不适,忍耐之后方知,这所谓的戾气皆出于自身的杀伐之心。” 子车重目光转动,冷覰着他,“看来荆钺将军在京都养得不仅身子舒适,脾气也娇弱得很了。” 荆钺受他讥讽,面不改色地说道,“子车将军消消气罢,不过一间厢房,荆铖让出一间给你就是了,王上正为媾和西泰,安定天下计,子车将军难道要忤逆君意,不肯替王上分忧?” 子车重燎眉怒挑,“媾和西泰,安定天下?王上仁德施于天下,却怕有小人作崇,不以安定为本,反易主客,噬我东瑀州百世基业。荆铖,本将军以前也当你是个英雄,今日一语,盛名之下却是目光短浅一匹夫而己。” 荆钺目光一寒,正待发作。 却有一把清脆悦耳的少女嗓音从正门传来,“子车将军觉得该怎样安置西泰州顺民呢?” 众人目光望去,见一个身姿高挑纤细玲珑有致的女子,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俏丽,五官精巧可人,着一身鲜亮的戎装,嘴角噙着俏皮的笑意,目光微带着湿润的凉意。向他们看过来。 子车重目光一沉,“你一个小女子在此大放厥词,又是什么人?” 那少女似笑非笑地说,“我乃是王上亲仼的卫尉,这里的大小事情都归我管,子车将军说我问得还是问不得?”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万万不料这年轻的少女官阶竟如此之高。 子车重哼声道,“卫尉大人想必出身西泰州了,恕子车重孤陋寡闻。竟从未在战场上听到过卫尉大人的名号,不知可否见教一二?” 少女笑了几声,笑意中颇显轻蔑,“昔年龙神押军西征,至西泰狼猛城破,本卫尉尚是无知的髫年**,若彼时有将军的年纪,此时此地,怕就没有将军这号人物了。” 这少女端是好狂的口气,琰目光一动,与祁诩耳语道,“这卫尉非同寻常,子车将军怕是要吃亏。” 子车重捏紧了拳头,冷哼道,“那么值此及笄年华,卫尉大人对自己又有什么评价?” 少女目光悠悠缓缓地在他豪犷的面容上一转,“我虽力弱,胜将军却不是问题。”她唇角挑起微微的笑意,目光流转,“我说的不止是子车将军你,而是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 此言一出,众怒难耐。 子车重怒笑道,“好,子车重就以这双铁拳来会会你,卫尉大人可敢赐教?” 少女眼角轻挑,“会会就会会。”她手势轻挥,示意甲衣武士们散开,轻盈地踱入场内,与子车重相对,“我让子车将军先出手如何?” 子车重身高力猛,闻言厉声道,“我先出手的话,怕你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少女呵呵轻笑,“请吧!” 子车重也不再推托,只一起式,目光凛然地说,“卫尉大人既然托大,那我就不客气了。”他人虽粗犷,心思却细致。在这风起云涌的京都,活下来,活在高位上从来就不是易事。 一拳直击少女的面门,浑猛而迅捷,那少女直待拳近眼前,方才一晃动,整个人提升而起,脚尖轻飘飘的在子车重上臂上一点。 一滴冷汗从子车重面庞上滑落。他方才这一拳出手试探,虽只用了五分力,但从那少女的轻松表现来看,对方也保留着相当的实力。 当下迅速曲臂反擒她的足踝,使出一连套的截燕妙手,快准异常,但那少女反应更快,双足连跳,连闪带击,双臂抱于胸前,仍是一派从容。 这样的身手不足以成为琰的对手,但这两人的招式皆有妙处,他瞧着也颇有些受益,手上也情不自禁地跟推演了两招。 祁诩也是武学行家,子车重的一身本领他大概了解,身猛力浑,即有一身横练功夫,又有精绝的身法巧力,东瑀州的武将能强过他去的并不多,眼见子车重暴雨雷霆般的打法,也不过将那少女逼迫得落地出手,但她那不可思议的轻功跳跃仍然占据上风,何况,她一直在接招……还没有反击…… 她,除了身法,还有什么绝技杀招? “小琰,你怎么看?” “这个小卫尉斗到现在才吐纳了两次内息,绝对是练炁的高人,但内蕴罡炁却一直避实就虚,以最小的气力耗斗子车将军,引他自己露出破绽,相时而击……” 正说着,只见那少女两指间夹起一片金光,电光石火,闪灭一瞬己没入子车重的胸甲间。 听得咯嘣的甲裂之声,子车重低头看那精铜铸甲为一片金叶刺穿,五道细隙裂纹游蜒在胸甲上。 “......” 少女卫尉哂笑道,“子车将军,你输了!” 子车重面上阴云浓重,肌肉微有抽搐,一时却是无语。 少女目光流掠,“还有谁要与本卫尉过手切磋?” 祁诩心念一动,俊眉一扬,踱步入场,“卫尉大人莫不是要击败全场,再来论如何安置西泰洲顺民么?” 少女瞧着他踱近,目光略有些变化,“东耀少帅平西将军,好极了。” 第四十九章法理规矩凭实力 第四十九 法理规矩凭实力 子车重侧目道,“祁少将军!” 祁诩微微点头示意,又向那少女一笑,“诩一向主张宽施仁政,恩惠顺民,不过居心叵测的贼寇则另当别论。” 少女目光微漾,“少将军且说说何为顺,何为寇?是否柔弱者为顺?雄健者为寇?” 祁诩目光一正,“卫尉大人竟不知东瑀仁徳法理,上通王候下示庶民么,直道守法者是谓顺,暴于边而乱于内者是谓寇。” 少女轻哼一声道,“我在西泰州时,常听得道之人论道,其言大道为贼,夺他而利己,以德求诸己,是为圣,以德求诸人,是为贼。而今身在东瑀,其道迥异,却说什么天地以其不自生而能长久,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的谬言,直道守法之顺,难道便是不以慧民,而以愚民的正解?” 祁诩淡然一笑,“西泰洲之败取自鸟兽短见,古之贤人早己窥知天下万物向死而生,日夜并行,生死同济,予夺共徳。世人求生惧死以为明道,以自我为中心,予大道而言不啻于损不足且奉有余,是以东瑀洲所行大道不以智而以德治国。” 少女嗤了一声,“即然予夺共德,生死同济,又何必分什么顺民贼寇?!少将军是带兵杀伐之人,兵行诡道,杀业成功,却在这里说不以智治国,少将军攻心之术非常了得。” 祁诩摇摇头,“道虽唯一,法行千万,兵锋所指亦是削除奸妄,为大道正法。卫尉大人虽贵为东瑀洲上卿,却是不能明辨东瑀洲大道,恃力乱法,不敬生死,不瞻道德,安能服众?” 少女清亮的目光蓦地停留在他脸上,须?,又轻哼道,“说来说去,明道又如何?世人贪生惧死,难道少将军与众不同,惧生恋死?” 祁诩目光恬淡,“以个人论,我与世人并无不同,但在东瑀洲,但为天下,如须一死,诩亦甘之如饴。” “这天下与你……”少女目光微瞬,四周将领目光灼灼皆在场中,要说的不由比咽在喉中。 这天下是君王的天下,与你何干?功名利禄一生所享,一死何求? 东瑀洲的这些奇葩,不知是圣人也好愚人也罢,自囚于心,皆是奴隶之资。 祁诩似知她心中所想,他仿佛又看见了战场的烽烟,残戮的尸首,他缓缓地说,“兵锋不避凶险,只为仁德之道开路。血洗一路,也只为求一个太平盛世的希望。” “少将军,你这样的希望耍多少枯骨垒成?他们答应了吗?”少女妩媚一笑,轻盈地绕着祁诩走了一圈,“权力之下皆是行尸,行尸的希望皆是泡影,何况这样大的一个宏愿,凭一个要将自己牺牲掉的傻瓜怎么抓得住?” “看来,卫尉大人有很大的图谋!”祁诩目光沉沉 “少将军要抓着我这几句话当诛心之罪而论?”少女噙着笑,“我西泰人立于东瑀的朝堂上,如何不是险恶叵测?多说无益,少将军,这大抚监军的规矩,你说守还是不守呢?” 祁诩挑了挑眉,缓缓道,“既然卫尉大人不愿与我论东瑀法理,也只能武谈一局,再来计较大抚监军的规矩了。” 少女嘴角挑着傲意,“闻听少将军是东瑀最强的将领,本欲在群英酒宴上讨教,今日有幸……” “且慢!”琰快步走出,“你的对手是我!” 祁诩眉头一皱,“小琰……” “少将军身份贵重,这种无名的野战,还是我来比较合适。” 少女见他身姿俊拔,面上亦是张扬无畏,眼睛一亮,“你又是……谁?” 琰姆指挑起,“我,少将军的随行护卫,挑架专用。” 少女淡淡地说,“一个护卫,也配向我挑战?” “哈”琰看着她,一声冷笑“即然唯武而决,卫尉大人又何必矜持,我们少将军军功累累,又与你计较这配与不配了吗?” 少女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在他脸上一转,反柔声笑道,“好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 琰心中微一犹豫,想起祁诩让他低调行事,便含糊道,“你就叫我王大,你是女孩子,我就让你三招!” “王大……”少女眼角微微抽搐,“好名字……” 双手一张,步影瞬动,绞臂劈掌却是正面直攻。 本是纤纤女子,近攻直取本是少见,何况琰本来就生得高大,但这一招极快,好在琰早己看出她内炁充盈,是以这一招虽然来得匆忙,他偏身侧让移步换位,那少女竟然毫不停滞地跟踪而至,仅以半步身位错综交互十余次,琰一个旋身闪腾,两道人影分出,己交换了场位。 那少女面上颇有些惊愕,秀眉微扬,又攻了过去,这一番进攻却重下盘,皆是低位侧踢的凌厉攻击,这番攻击强行封堵了琰的闪避退位,逼他相抗,气沉力贯几番格挡,急风骤雨之后,琰仍然立位不动。 那少女滑步退位,面上噙着笑,秀目中蕴着兴奋的光芒,“这风卷曲柳还没有攻不倒的对手,好小子,你是第一个。” 琰双眉一扬,“这叫风卷曲柳么?果然不错,差点没全接下来呢,来来来,还有一招让你。” 少女微有沉吟,将他再细看一遍,忽道,“你这样的高手埋没至此,不觉得委屈么?” “啧”琰不耐地道,“啰嗦甚么?还打不打了?我赶时间呢!” 少女明眸微眄,“这一局先记下罢,子车将军,你请便吧。” 子车重眼见她与琰交手的能为,知道她的修为实远在自己之上,横看了她一眼,冲祈诩抱礼道,“多谢少将军助力,这大抚监军内兵甲整肃,再加上一个西泰洲的卫尉,狼子野心不得不妨,少将军务必珍重。” 适才有维护子车重的将领团聚而来,皆对大抚监军内森严冷酷的布局忧虑不满。 “少将军,子车将军说得没错,此间凶险,不可久留。” “少将军你是什么身份,居然要在这里受制一个黄毛丫头……” “元成,不要莽撞……” “少将军何日入宫面见圣上?定要奏异此事!” 少女就在旁听着,脸上犹自带着淡淡的笑意,俨然是不屑嘲笑之情,目光偶尔也落到琰的身影上,见他皱着俊眉,为祁诩担忧的神态,忽觉有趣起来。 “大抚军监乃京都重地,整肃森严份属当然,也值得大惊小怪?只要诸位将军忠心事君,这大抚军监自然就住得安稳泰然。”她微微笑道,“少将军你不也舒舒服服地住了几日么?” 祁诩瞧着她,“卫?大人非是祁诩,怎知我是安稳泰然?何况此一时彼一时,能相提并论?” 少女挑了挑眉,“哦,这么说来,少将军也想离开大抚军监?”她声音冷锐,大有一言不合便要翻脸的架势。 祁诩冷哼一声,“王恩厚重,祁诩万无辜负之心。但因我一人而牵连广重,恐怕就不是出自王上的授意罢。” 他此言一出,固然是那少女凝望他半晌无语,便是围立的将领们亦是惊怔窃语。 祁诩淡淡一笑,接着道,“卫尉,本将军既然敢来,便是要在这风眼处一观风起云动。” “祁将军果然深沐王恩,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真教人羡慕哪。” “王上圣明,云将军贤直,祁诩亦问心无愧,当然胜券在握。”祁诩目光灼灼直视女卫尉,“卫尉大人虽然业艺高超,但也须知众怒难犯,大抚军监纵有王令在手,要立威夺权,凭你的资历还浅薄了些。” 少女淡淡一笑,缓缓道,“少将军有何建言?” 祁诩目光不让,“恢复大抚军监的旧制,祁诩答应留在此地配合卫尉大人约束。” 少女轻笑,“少将军说笑么?你有高人护卫,我又如何约束得你?” “本将军可以收回他的通行令牌。”祁诩转头瞥了琰一眼。 琰皱了皱眉头,祁诩的用意他自然明白,但其中的风险不小。东瑀环境己诡变,人为手段尚可以提防,鬼邪如何抵挡? “少将军……”琰看着他,“即便是我,也会困……” 祁诩摇了摇手,目光深深“我眼下其实安全无虞,记得我说过的话,做你该做的事情。” 琰见他的眼色,猛然省悟,点了点头。 少女微微而笑,“看来,我没得选择了。” 琰掉头向那少女说道,“你这小女子卫尉,少将军在此若有任何差池,我不会放过你们大抚军监。” 少女明媚一笑,“这样的威胁倒是顺耳多了,我等你。” 第五十章有心无心 第五十章 有心无心 琰与祁诩别过,走在京都的大街小巷,现在的京都即便是大白天,家家户户依然是门户紧闭,见到陌生人更是低头快走,一时根本就找不到方便打听的人。 转去司空府也吃了闭门羹,那门僮见他是个生人根本就不让他进门,他万不得以报上祁诩的名号,总算哄得那门僮去通报,但偏又杀出一个总管,说什么与祁将军并无深交,推托司空大人公务繁忙不便相见云云。 他心知司空府上情况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也不强求,只是也不甘就此放弃返回杏吟苑,偌大个京都对他来说都是个陌生地,四顾茫然。 忽然,深巷拐角银光一闪,射向琰的面门,来势之快竟是罕见。琰急切闪躲,但那银光竟如灵蛇追了他折闪数度,终被他抄在手中,但觉是一件有棱有圆的细利冰硬的武器,还未回昧过来,掌中震滑,那东西攸然被收了回去。 琰身形一展,己快速追蹑到疑点位置,游目四顾,竟然不见敌踪。 又一声破风声响,直逼后脑,琰反手将暗器抓在手中,这一回却是一支短箭,箭杆上刻有三个字 崤元桥 琰掌力握揉,将那箭杆化作灰烟。 国师府 仲正国师站在窗前,岁月经年,改变了许多。 他的头发银白如雪,不见一丝杂质,除了眼瞳蕴了些暗红,其实面色红润,精神镬铄。 窗外广庭花卉荣茂,睛天碧瓦极目天阔,很是让人心情舒爽。 离瞳伫立在楼台顶上,口角含着轻讽的笑意。 东瑀洲,这美丽的外壳就要崩裂。 镇东将军,东耀军团,该是东瑀洲最后的基石了。 他向仲正国师投去一瞥。 他们都在等待结果,君王的最后决定。 若能够将祁诩定罪,那下一步就会轻巧许多,祁东再稳得住,总不能全然不顾爱子的死活。 国师府惯来热闹,各色人等络绎不绝,王公达贵,显商巨贾,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各有门路。 离瞳感受到了两道目光的注视,低头看,却是一青衫老者,古貌清瞿,两条霜眉垂长。 离瞳眉尾微扬,神情稍有凝滞,脚步挪移,眨眼便落在老者面前,“你怎么来了?” 青衫老者翻了翻白眼,“诸多势力涌入京都,这暗潮涌动,就不许小老儿来看看?” “哼”离瞳抱臂在胸前,瞧着这青衫老者,目光颇是复杂难辨,“你当真只是看看?” “天机未到,当然只能看一看!”青衫老者含着笑意,“东瑀洲倾覆在即,你兴奋吗?” “忍耐了那么久,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西泰洲又是什么让你留恋?” 离瞳默默不语,西泰洲,他记忆中最深的景色,是冬雪,洁白而冰冷。 他留恋的只是那冰冷中的一丝温暖,来自那个季节,来自那个国度。 他不是不知道东瑀洲更适合平民生存,只是属于他的那丝温暖不应该就这样被夺走。 他是曾经的弱者,乱世中注定的牺牲品,在无尽的冷漠中舐舔伤口,终于熬到可以割裂着伤口,却不用感觉到痛了。 这天下如何翻覆,没有人过问他的意见,那么他助力翻覆这个天下时,也不需要别人的意见。 “己经没有了。”他回答了,平静的眼眸一片深黑。 老者淡然地看着路上匆匆的行人,“他们和你一样,比你更脆弱,更容易绝望。” “物伤其类?”离瞳冷冷地说,“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孤独会让你的路绝断无生。”青衫老者摇着头,名为绝望的路,只是起由于不愿回头。 “哼”孤独是一把冷粹的剑,至少在折断前会让人害怕。 “在帝魃那里你学会了什么?” “辨识同类的气息”离瞳眼瞳微光闪掠,“你,不会懂。” 青衫老者没有辩驳,只是摇摇头,“你还是没有拉开与弱者的距离!” “我也能决定他人的生死!” “逆死而生,才是强者要追寻的路!” 城郊 崞山连横 帝魃俯视着东瑀洲的宫城,花红柳绿的世界。 金发碧眼的魔随在她身后。 “东瑀洲的王城,阳炁极盛,特别是王宫内墙,乃是纯阳地脉,不易侵入。”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还有波折欲起?” “我的一个分身还没有回来。”魔者微笑着,“神族的图谋,依然晦涩难明。” “你的图谋,也并不明朗。”帝魃眸子微眄,“你怕了?” “对神族来说,这个震源可有可无,却是我族炼器的上选之地,不小心玩坏了,很是可惜。” “哼。你是在教我对他们温柔些么?” “虽然迟早都会死,但有些人晚些死可以节省我们不少气力。” “你是指高柳?”帝魃冷冷地说,“自作聪明,不听话的人就是无用的棋子。” 金发魔者摇头叹道,“他们愚蠢与你吾无碍,用之而不纳之,任其自生自灭方是极趣。" 帝魃瞥了他一眼,“这么说魔者倒是当吾帝魃是自己人,方才碎碎念念地操心?" 金发魔者陪笑道,"山主对吾魔之怨念之误会甚深哪。" 帝魃轻哼道,“没有什么误会,你这样的魔再伪装,也只是冰冷的壳。不过,吾需要。" “就没有一点欣赏?” “佩服!” 第五十一章崤元桥之约 第五十一章 崤元桥之约 崤元桥 崤元桥位在京都三节葫芦形状最靠里的一节,虽然也属于城中,却因其地势高峭而鲜少人家。 琰早等在崤元桥附近的茶肆里,暗自审视过往行人。 有顷,一山民装扮的樵夫也至肆中落脚,边饮边冲着他乐,“小哥儿,等人呢?” “嗯?!” “带着尾巴你就敢来?” 琰心中一怔,但见那樵夫起身经过他的桌,低声说,“过桥左转百步听松楼。”言罢,径直去返来路,转眼就与在树下闲坐的粗衣汉子动上了手。 这尾巴伪装出色,琰暗恼自己大意。听那樵夫的话,过桥寻至百步听松楼,这听松楼仅高两层,也并非私所,原是公府善举,供行人遮阳避雨,年岁即久,显出旧意。 而此时,楼内仅有三人作主从打扮,除此并无闲杂人等,中间一人虽然衣装简便,但仍是相貌堂堂,宽额大面,举手投足一股儒秀之气,丁琰猜测他此人便是司空斡,于是上前谒见。 “这位可是司空大人?” 司空斡看他片刻,“你是……祁贤侄的心腹?” “不错,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司空斡谨慎而疑惑地说,“那么,你带来了何等重要的消息?” “少将军己经掌握司空大人所要的实证。” “你是说以妫翎为中心,逆贼们互相勾连的帐簿名单?” 除了妫巢那一支,其余情况琰皆是从祁诩处略知全貌,司空斡问及详情,他略有迟疑道,“不错。” 司空斡沉吟着,神色有几度变化,“那帐簿他没带在身边吧,要老夫自取吗?” “少将军行事素来周全,还望大人能谋划一二,让王上早日宣见少将军。” 司空斡看着他,面上和悦之色褪去,眉头锁起深沉忧郁地说,“早日宣见并非是好事。” “可是少将军说……” 司空斡叹道,“今时不同往日,王上他一意孤行要独掌兵权,祁诩又刚闯下祸事,正好让王上有借口削夺兵权,老夫料想宣见之日便是意绝之时。” 琰心中一跳 司空斡接着道,“这些年,各军团皆有整编,唯独东耀军旗帜纯粹,是王上独揽兵权的一大障碍,拿了祁诩,也正好是要挟祁老将军的筹码。” 丁琰震谔非常,“王上又不能亲自统兵,揽这兵权又有何用?” 司空斡摇头叹道,“王上偏听国师府,这其中的计较大有文章。” 琰皱着眉,“那依司空大人看该怎么办?” 司空斡投向他的目光炯亮,“祁诩不能留在京都,赶快脱身。” 琰啊了一声,“此时如何脱身,少将军己有嫌疑在身……朝野纷议他如何担……” “为虚名所累,难道要自投陷井,作飞蛾扑火么?”司空斡忧思满面,“东耀军在,我东瑀洲就还有希望……” 琰敛眉深思,脸上失了温和之气,目光刺过去,“你究竟是什么人?” 司空斡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哼,少将军耍想走却也不难,只是这样不就算是叛君么?祁东将军如何?少将军的故旧知交又如何?那要置东瑀洲将领于何地?”他目光炯炯逼视,“你,要作何解?” 司空斡后退一步,两侧仆从亮出寒光锃锃的利剑,纵身扑上,上下齐攻,剑势迅猛,出剑的技法十分刁钻阴险,而且两人心意相通,配合地十分默契,如是一般的高手,猝然之下,难免便要伤在剑下。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琰。 琰的速度己超出了他们能够达到的境界。 在双剑合攻之下,不退反进,在剑势夹攻的空隙间进位,这两人方自眼前一花,还来不及惊讶,正胸口己同时受了一掌,震骨欲碎气血翻腾,瞬时被击溃,倒飞出听松楼。 此时,琰己向司空斡逼近一步,司空斡连连后退,步履间亦有章法,身手看来竟也不弱。 丁琰疑虑地“噫”了声,他艺高胆大,仍然追蹑而上,左手切右手擒,迅雷疾电。 近在咫尺 噗~~ 一波淡淡的白色烟雾爆开,奇特的香气弥散开来。 琰应变极快,屏住呼吸,却仍不失时机地一掌切在假司空斡的颈上,后者便软软倒下。 琰方才弹退出听松楼,静待烟雾散去。 他体质极佳,纵是毒雾,也不是轻易能害了去的。 忽然听到有人击掌,“精彩精彩,小兄弟好快的速度。” 丁琰闻声斜望过去,却正是在茶肆中指点他到听松楼来的樵夫。 此刻,琰自然警戒起来,挑动了眉头,俊目中冷光浚浚,尽显杀伐之气。 那樵夫走过崤元桥,步态洒脱,但琰瞧得出那坚稳的步伐,己暗含一击必杀的力道。 “小兄弟这么俊的身手,可否告之师门,让殷博也可以瞻仰一下。” 他见这少年身手超脱,是以报出自己的名字,但见琰的神色并无异样,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名不见经传的野门异派,没什么好说的,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啰!”琰双手抱在胸前,连身也未转,侧着头和他说话,显然是本领高超托大的意思。 殷博哈哈笑道,“小兄弟不是要求见司空大人么?怎么却不肯听从长者建言?” 丁琰冷冷地说,“你们己经曝露了自己的意图,我原本还想劝少将军离京,这样看还是留下来好!” 殷博走到二丈近处,停了下来。 “祁诩这么做,不过是赌命罢了,他不过是一只香饵,你以为执竿人会放在心上么?” 丁琰唇角挑着笑,“不错,少将军惯来就是赌命,幸好他命局中胜多负少。” “他就算有好运也到此为止了!”殷博沉声道,“倒是小兄弟,负此一身绝学,就无凌云之意吗?” 丁琰讥笑道,“阁下是在替国师府招揽我吗?” 殷博并不否认,深沉地道,“小兄弟不妨仔细考虑考虑。” 朝堂江湖,但凡是明白人,国师府才是方略天下的中枢。 丁琰黯然有顷,恍然驰去的时光,那一年仲正国师禀正的形貌在脑海中浮现又淡去。那个忧思国运的国师还在吗? 他心念一动,抬眸望着殷博,“如此说来,我还有机会见到国师了。” 殷博笑道,“小兄弟若是真心投诚,殷博愿为此担保。”他目光又阴了阴,“但我又怎知小兄弟不是伺机行刺?” 丁琰嗤了一声,“国师府难道不是高手如云,还怕我行刺。” 殷博见他面上神色轻佻,知他绝无投诚之心,语调便也森冷了两分,“看来,小兄弟要辜负我的爱惜之意了。” 说话间,杀机毕露。 杀气满溢。 第五十二章王子论政 第五十二章 王子论政 丁琰不禁轻嗯一声,他也是久经杀戮之人,但还是第一次在人身上感受到这样重的杀机,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这个殷博难道还能超出那个女卫尉的修为? 但殷博的杀气施放出来,右手也己经按在了剑柄之上,他与琰之间还有二丈的距离,他没有急着出手,而是一步一步沉稳缓慢地向他走去,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 这是顶级猎手的姿态,毒辣的目光剖析着猎物的动态,寻找致命的弱点,发动一击瞬杀。 从本质上来讲,这个殷博和女卫尉都是如此位阶的高手,但这殷博的绝杀之心比那女卫尉要重烈得多。 琰虽然自负,此刻也不禁收了不羁的形态,双手垂放,静伫而立,漆黑的双眸潋滟精芒。 他倒要看看,这个叫殷博的人发动的一击,是何等惊心动魄。 “殷兄这就不对了,群英酒宴还没有开始,怎可就动起手来?”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琰皱了皱眉,转首颙望听松楼顶,身着蓝银轻便装束的,含着三分嗳暧笑意的俊雅青年,正是秋离月。 “又是你,秋公子管得可真宽。”殷博扫了秋离月一眼,目光甚是阴鸷,“这小兄弟是你朋友?” “哎呀呀,殷兄你是知道的,小弟的朋友委实太多了,有时自己都记不清了,惟眼熟耳。” 殷博哼了一声,却不再理他,步履折向,却是将听松楼的假司空斡抄起,又回头对丁琰说道,“群英酒宴,我等你。”言罢,三步两纵,背向而去,另外两个仆从也慌慌张张的退去了。 秋离月也适时跳下来,潇洒地来到琰的身旁,“行啊,这么快就和殷博杠上了,该说我小瞧你了吗?” 丁琰无辜却锐利的眼神横过去,“殷博很有名吗?” 秋离月抽咝了一声,“殷博,京都第一高手。” 京都乃龙虎之地,这名号离天下第一高手也不远了。 “他的确有点强”丁琰盯着秋离月,“那你呢?京都第一高手都忌惮的人物,又是什么路数?” 对秋离月,他也小试过一手,并无异处,更说明这人深藏不露,难以琢磨。 “区区位列第三。”秋离月含笑道,“敌我不明,他多少也是要有些忌惮的。说起来,你有多少胜算?” 居然位列第三?琰瞟了他一眼,“你猜?” “三成?”秋离月挑着眉,对视回去。 琰微微一笑,“你要不要和我对一场?” 秋离月连声道,“免了,免了…… 高手相决,有时生死不过一罅之间,名虽重,他这样的人却无执着虚位的必要。 秋离月清了清嗓子,又说道,“你想去国师府?” 琰心中一惊,“你怎么知道?” 是他听到了?人在那里,居然还可以瞒过他的耳目,这修为不大可能吧! 还是他心思机敏缜密,可以揣度他的意图行为? 秋离月对他的反应甚觉有趣,“我就是知道,奉劝你一句,国师府还是别去了,那个地方比玲珑七心塔还邪门。” 琰目光一动,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对国师府的想法淡了,“国师府不去倒也无妨,我想起一个地方,该比国师府更有趣。” 秋离月眼眸转动,略带疑惑地嗯了一声。 王宫内城 函德殿 有虞严光翻阅着手边累累的奏章,自与西泰州大战后那两年内国力大损耗,却在这两年恢复的速度惊人,百业焕新,连攻克西泰州后得来的新城亦有安定的气象,新城的顺民也常有疏表感恩。 想当初,国师力排众议,视东瑀西泰洲同体而使天下归心,如今政果初彰,朝堂上也日渐和气,不复剑拔弩张的紧张态,然而还有些东西也随之改变了。 有虞王族一向有宽仁之名,上顺天意下应民心,效君臣共冶之法,君臣和睦,然而和睦是一回事,政见上犹能各抒其异,而今,但凡是仲正国师的提议,朝会上附议者居然十之八九。 有虞严光放下一篇奏章,“烨儿,石虎城逆乱之事,有新的消息吗?” 侍坐一侧的锦衣青年道,“儿臣己遣人去石虎城密查,祁诩擅离职守,先后与樊城,石虎城冲突,这就己经是大罪了。” 有虞严光沉吟片刻,“祁将军府,毕竟是不同的。” 锦衣青年道,“云将军的佐证难道不足信么?” “云卿也只见片面而己,何况他对祁诩颇有赞赏之词。” “他们都是当朝名将,这些许惺惺相惜之意,该然当不得什么!” “唔,证词当中尚提及一项关键之物,祁诩此番作为也许真有隐情。” “哦?”锦衣青年面有困惑,“父王难道更相信勾党乱朝之说?” 有虞严光扣击桌面缓缓道,“你有多久没来朝会议政了?!还在这里跟我装傻卖愚?" 锦衣青衣低头揖笑道,“父王知我,群臣皆是傀儡,还是江湖自在。” 有虞严光哼了一声,“你在冮湖上又聆听什么高见了?” “秋风至,草木衰,国祸起,刁民悍。”锦衣青年慢慢摊开一卷奏章,“大夫上卿嘴上全是国泰民安,歌舞升平,江湖上却早己闻殷血悲歌了!” 有虞严光横白了他一眼,“危言耸听!国师当年的手段是狠酷了些,却也是孤默许的,一国之策两派分裂水火不容,取舍之时难免见血。而今余威犹在,总是需要些时日缓和。” 锦衣青年眼眸一动,“那父王是不信那勾党乱朝之说了?” “唔!”有虞严光顺手拿起一卷奏章在案上一拍,发出哗哗脆响,“江湖上的闲言你可以听可以想,却不能以此为本,反来嘲弄廷议。在你眼中,士子大夫难道不如江湖草莽了。” 锦衣青年端正地向有虞严光跪拜道,“父王息怒,儿臣只想问,连连三月,这君王案上的奏章中可有再见庶民疾苦,士卒荣烈?这难道就是父王想要的吗?” 有虞严光目光荼荼,半晌叹了一声,“你起来吧!” 锦衣青年起身正坐,却半低着头,慢慢说道,“不敢欺瞒父王,儿臣更相信勾党乱朝之说。” 有虞严光瞳子一缩,面上却冷僵起来,“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和祁诩……大将军府走得近了?” “儿臣并未亲近任何人,只在洞观明火而己。”锦衣青年抬头看着自己的君父,“父王心中早有明断。” 有虞严光的声音依然沉缓,他此刻感觉到的才是一国之重,这沉甸甸的份量,不容轻履,“烨儿,你既然己见乱局征兆,想必有所谋划了?” “是,儿臣己为父王铸就斩奸的利剑。”锦衣青年容色坦然,“还要替父王举荐一人。” “什么人?” “太德真人!” 有虞严光脸色更见凝重,“你也举荐他?” 锦衣青年说道,“父王,国师府上久己不见汲引先知的卦象,就算是国师有托梦的说辞,也难保一一验准,这位太德真人己逾百岁,能察天象地文趋避利害,能御百鬼而改吉凶,这样的贤能大士,怎可舍之不用。” 有虞严光沉默不语。 锦衣青年也静默片刻,跟着又说道,“父王,是否司空大人也举荐了太德真人?” 有虞严光淡淡地说,“吾儿与老司空老臣这般默契,落在有心人眼内,也会招惹猜忌。” 锦衣青年面上现出淡淡的戚色道,“这朝堂之上敢直柬异议的也只有司空大人了,父王!” 有虞严光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书案上,半晌才微噫一声。 第五十三章灵殇月夜 第五十三章 灵殇月夜 琰一路狂奔,来到了灵殇山的脚下,那个长眉老头儿将醉曾经带他和羽来过的那个大宅院。秋离月居然也跟上了他的脚力,他自称京都第三高手,看来并不是妄言。 这个大宅院并没有什么改变,这么多年过去了,甚至也不曾破旧半分,但檐下椽角仍旧挂着蛛丝尘网。 秋离月居然也跟上了他的脚力,他自称京都第三高手,看来并不是妄言。 秋离月啧啧了数声,“这个宅子不像是经常有人住的样子,我可看不出哪里有趣来。” 琰舀了一瓢井水,眼光向灵殇山微掠,“有趣的地方在那里。” 秋离月压下眉宇向灵殇山的方向眺望,“这山又有什么特别?” “帝魃的灵冢,你敢不敢闯?” 纵是秋离月冷静机巧,也不禁瞠目动容,“那只是传说……难道灵殇山上真的有帝魃娘娘的墓室?” 琰并不回答,灵殇山上究竟有什么,他并不能笃定,但如将醉所说,这埋葬了帝魃精魂的地方,一定不简单。 秋离月噙笑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入夜月明,伺时而动。” 秋离月吊起半边眉毛,“唉呀,听起来很随意的样子,连个粗略的计划也没有么?” 琰看着也挑了挑眉,“不敢闯?” 秋离月哈哈笑了,“不敢这两字,还没人教过本公子,连累这两字,在下倒领悟颇深。” 他这玩世不恭的态度,让琰心头也略感轻松,“你这酒色不忌,温柔乡里泡大的公子哥儿,居然敢说怕被我连累。” 秋离月又笑道,“你这愣头小子无知也便罢了,还敢来嘲笑本公子的风流机巧。” 琰无所谓的耸肩道,“希望你手中的剑能如唇舌一般锋利。” 秋离月见他俊挺的面容虽然年少张狂,但双目透出来的精神却坚定得很,这个少年己有了稳超一流高手的风采。 丁琰,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难道是…… 感受到他凝视的目光,琰转过头来看他,“怎么?” 秋离月伸了个懒腰,微笑道,“我还是去睡一觉养足精神,夜里才好闯鬼门访艳鬼。” 丁琰挥了挥手,允他自便。 这宅子要住人,却是挺费工夫,秋离月素爱洁净,皱眉掩鼻寻找容易收拾的小憩之地。 琰耐候力惊人,折腾一天下来也并未感到疲惫,他眺望着灵殇山,摒心静气,将目力和耳力发挥到极限,期望能捕捉到些许特别的东西。 他此刻的境界,方圆十里的动静尽在掌握,但那灵殇山上风穿叶瑟,兽走鸟鸣,似乎并没有异常。 “咦,这是……小兄弟,这宅子除了你,还有别人来住?”秋离月在内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正在感叹。 琰遁声闪入室内,秋离月手里拿着一柄秃旧掸子,正对着一面隔墙,墙上墨色犹浓,竟是一篇诗文: 山高月小小,溪长玉皎皎,宫阙凄清寒,野魂徘徊冷。桃花盘李枝,佳人误歧途,世情多幽险,安得知几许。天雾出地霾,混沌化两极,人心本无主,奈何争乱时。料峭春风邪,金屋君子殇,三五里路断,六八点星开。酆都墟里烟,离原燃野草,萤火逐飞去,不得近天门。渡陌解天意,临流伤更哀,奋武截大江,虚月照丹心。 秋离月通读了一遍,摇头晃脑地感叹道,“针砭时弊,高人之作啊……” 琰斜了他一眼,“秋公子便能解其中之意?” 秋离月露出受伤的神情,“小兄弟该不以为本公子我混迹在达贵名仕之中,没有三分才学吧!” 琰淡淡一笑,“我以为兰姬姑娘声色动人,原本用不着什么才学。” 秋离月摇头道,“百变千面,巧色辞令,人情练达,世情通透,这才是顶尖的才学,小兄弟你还嫩着呢。” 人间的事情,琰自然谈不上通透,他这样的强者原本不知道什么是与虎谋皮,笑里藏刀,委屈求全。 他听着秋离月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墙上的题诗,“你是说这是针砭时弊的诗?” “是呀,这首诗描述着一朝由盛而衰的情况,宵小得志,邪逆当道,忠良悲叹……” 琰皱着眉,秋离月解的诗意虽然有几分道理,但这忧思国运的人却不对。 看墨色,这墙上的题诗该是一年内留下的,是长眉老儿将醉的诗作罢,这虽然是个莫测高深的异人,却不像会为东瑀洲而满怀忧愤,叹嘘嗟呀。 秋离月见他如此神色,淡淡笑道,“看来这废旧的古宅子有不少秘密,小兄弟心中也有不少秘密。” 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回道,“秋公子的秘密难道少了吗?” 秋离月其实并不讨人厌,但他随时想要窥探别人内心的方式却象扎在肉里的黎刺一般令琰感到不悦。 夜幕降临,月光自薄霭中透出,并不算是明朗的月夜。 灵殇山也弥漫着灰白的雾霭,绵绵山峦时隐时现。 秋离月抖擞了精神,走过来与琰并肩而立,“到时候了么?” “再等等” “我说你到底在等什么?”秋离月纵目远眺,除了更加豳深影暗,这灵殇山与白日所见也并无区别,“你该不是怕了吧。” 琰皱着眉,“月色不够。” “月色?月色不够鬼都不显身了么?” 人们相信眼晴,但人族的眼睛不够敏锐,错失了许多信息,有一些东西只会出现在特定的环境中。 玲珑七心塔要峻工了,这几日地阴之气必盛,月色中必见异物。 “来了” 天风吹下,云破月出,银白色月华落在灵殇山山脊上,恍然间,荡漾起一阵灵风,一缕灰色的凝烟由山中生发,在月光中徘徊盘绕。 这缕灰色凝烟本不甚明显,若是无心人见了也必不当回事。 “这凝烟行走的轨线你看懂了么?” “天地关连,六气混居,阴眼鬼穴,出艮入巽。”秋离月抢先一步,轻疾如玄鸟“帝魃墓室……有趣。” 琰嘴角一挑,身形亦动,向灵殇山直扑而去。 靠近了,两人分别隐藏在两棵巨树上,屏息敛气。 凝烟还在游动,月光也渐渐变了色,灵殇山如同被奇异的力量唤醒了一般,山峦浮沉,沟壑迁移,木石重列,转瞬便有了翻覆的变化。 “这是什么力量?”琰思忖着,“可不象是幻境。” 山林间忽闻擂鼓声,并不连贯,也不象是一个方向传来,时有时无。 “这是一个奇阵,变化还未完成?” 须臾之变,五方甲兵列阵而出,平空积聚,他们忽明忽暗,形态十分不稳定,这五方甲兵,中央一阵数量最少,不过三十余人,但个个身姿俊拔,枪戟冷锐,令人望而生畏,其余四方共计干余,则形态各异,虽与人族接近,却又古怪扭曲。 帝魃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五十四章杀心 第五十四章 杀心 琰身形一动,悄然地向这甲兵阵靠近,秋离月以手捂眼,这小子的胆子还真是不小,他这边心还吊着,但见琰手腕一抖,一枚石子朝阵列侧翼飞去。 我去,要命呐。这么直接的试探?! “啪”石子被两根指头接住,那一支手枯瘦漆黒,指甲长如刀刃。这手的主人转动着暗红的眼珠向琰藏身之处看过去。 琰正屏息观察着那个甲兵的举动。 忽然感到身后一股阴寒之气,不及回身,即刻往旁边掠出丈许,躲过一击。 琰旋转回身落在一根树枝上,看见帝魃月色下幽冷阴沉的双眸,滕鞭如灵蛇曲踞欲噬。 琰紧盯着帝魃的眼睛,忽然爆步冲拳,十成劲力当胸直攻。 帝魃冷嗤一声,滕鞭化盾,不避不让,硬扛上这一击。 琰手臂一震,倒退两步,他心中大是震惊,虽对帝魃的实力早有评估,但实际交手,才发觉其实力尤在估计之上,眼见帝魃的滕鞭追击而来,他连闪了几个方位,但帝魃遁迹而来,鞭势凌厉不绝,根本摆脱不了。 他心知此地本是她的禁地根基,帝魃杀心己动,绝难讨到便宜了,鞭风所触之处,树木尽折。 琰虽不至立刻显出败象,毎过一招,气势便弱上一分,帝魃也似乎探出了他的实力深浅,攻势更加凌厉绵密。 琰心中一动,步法游动,竟将女卫尉的风卷曲柳使了出来,他全力之下,速度更比女卫尉耍快上几分,身法更显飘乎,竟是避过了帝魃的一轮急攻。 “噫?”帝魃微疑一声。 琰调整步伐兵行险着,贴着帝魃的滕鞭蛇行渐进,手中凝聚气刃,在与帝魃掠身错位之时,气刃削出切向帝魃的脖颈。 帝魃不及回鞭,折腰避开,琰也不慢,闪现在她上方,手肘下挫猛击她的腰腹。 帝魃左手刁出反握他的手腕,琰心中一惊,急攻她的腋下,帝魃上移两寸拿住他的小臂,精妙地让过了琰的手刃,琰反手正要反擒帝魃的手臂,却猛然间被甩了出去。 帝魃的力道极大,他浮空的身体还来不及克服惯力,那滕鞭己然追踪而到。 正在危机时刻,秋离月横截过来,运剑与滕鞭交击数下,给予了琰喘息恢复的机会,跟着急速后撤三丈,落在树桠上,执剑的手臂轻轻颤抖,胸口处气血翻腾。 帝魃是神鬼,她的可怕在意料之中,可是这个叫丁琰的少年竟能与她缠斗数个回合,小小年纪一身本领也是够惊世骇俗。 容不得他多想,帝魃的攻击转瞬即到,丁琰想不到帝魃一转念目标就己锁定了秋离月,这个脂粉公子挥剑挡了一鞭,第二鞭就被抽废了左臂,只能仗着精妙的轻功身法围绕着大树躲避。 琰瞬步移形,阻截帝魃的一波攻势,皱着眉道,“除了轻功身法还可以看,原来你这么弱。” 秋离月脸上一热,“我是剑客,以快剑独步天下,天下没有几人快得过我。” 说他弱!!! 根本是他强得不是人好吧!! 琰瞟了他一眼,不大高兴地说,“所以遇到速度和力量兼具的对手,你就完全被压制了。” 秋离月来不及辨解反驳。 帝魃没有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条藤鞭増长了十余米,鞭影绞动其势不减,将他们两人都笼罩在攻击范围之内。 琰也有点急,这个情形若不能及时脱身,秋离月这条小命只怕会交待在这里。 但这灵殇山本就是帝魃的地盘,现在山体迁变,他们连出山的退路都不知在哪里,又怎么脱身? 难道只有力拼致死,帝魃是神鬼,不晓得还可不可以再被杀死一次。 琰泛出了一个苦笑。 不比从前往日独来独往的逍遥自在,耽个十天半个月也没关系。 后天是破玲珑七心塔的日子。 他的确是欠考虑了,琰为这一次的行动感到一丝后悔。 忽然,帝魃的攻势一缓,转头向甲兵方阵望去。 琰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些月色又微见变化,甲兵方阵开始模糊而扭曲,那缕灰色的凝烟似无力攀升,盘旋着下沉,山体深处传来爆炸的闷响声。 帝魃脸色一变,翻手一个巨大的掌印压向他们俩人,她人居然撤了回去,眨眼在原位消失。 他们俩人身法迅疾,避让开去,掌力压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手印。 帝魃的墓室必然有变 “还有人敢闯帝魃阴宅?”秋离月以剑支地,喘息着。长时间超高速的移动透支了他的体力。 暗哑的小型爆炸声连续成串,星月昏昏,灵殇山震动着,草木山石簌簌而抖。 琰挑着眉,“帝魃的法阵被人破了!” 山势叠落,灵殇山恢复了原貌,一切归于死寂。 “墓室己经闭合,我们先离开吧!”秋离剑收起长剑。 琰竖指封了个嘘声,凝神静气,甚是专注。 一道人影从林空一闪而过。 琰瞥了秋离月一眼,也不招呼,足下发力跟了上去。 秋离月自嘲地一笑,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也会被人看扁。 琰虽奋力疾追,但前边的人始终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接近不了。 眼看出了灵殇山,过了野郊进入城郊,若是入了城,街市小巷地形复杂,铁定就追不上了。 他心中一急,喊道,“前辈停一下。” 前面的人恍若无闻。 琰眉一皱,再喊道,“长眉将醉前辈,稍等一下,小子有事请教。” 前方的人哈哈一笑转身道,“小老儿道是谁能追得这般紧,原来却是娃儿你。” 琰冲到他面前,稳住身形,看见将醉面色红润精神健烁,竟是往日神貌分毫未改,笑道,“一别经年,前辈可好?” 长眉将醉摇头晃脑,“小老儿奔波不停,日子过得苦啊,娃儿你这是也跑去灵殇山寻帝魃的晦气?” 丁琰连忙说道,“小子正想请教,灵殇山中到底在弄什么玄虚,那些甲兵又究竟是些什么?” 将醉叹了一声,摇头道,“帝魃那是在召集她的旧部呢!” 丁琰皱眉道,“旧部?那些甲兵都是神将么?” 将醉解下酒葫芦喝了一口道,“哪有那么多神将,帝魃御下的神将只有天勇十二地狂十二,其余的皆是三界衍生的妖灵。” “妖灵?” “嗯,在你不知道的世界里,其实妖灵广布数量众多,但这里海晏河清小老儿却也没有见过几只,远古的传说中倒还有几只大妖作乱一时,终被神族杀灭。” “听起来这些妖灵并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这个么也不好说,传说妖灵是神将大解之后,魂魄离散被混沌众生之散灵吸食,受滋养开了灵慧化生而成,他们一向为神魔役使,妖界,可是混乱得很啊!” 丁琰唔了一声,“前辈,帝魃现在这个样子,她真能将神将和妖灵召集来吗?那时会发生什么?” “帝魃神鬼之身,本来确实不能行令召唤旧部,何以能为,小老儿也十分困惑,只能猜测她身边另有助力。至于会发生什么,欸,那你就往坏处想吧!”他吐了口酒气,“小娃儿还跟着将军府的小公子?” “是啊,如今形势巨变,少将军在京都颇有凶险,该如何行事,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将醉摇摇头,“比起祁家小公子的安危,娃儿你更应该看顾王室的祸患,须知覆巢之下无有完卵,那小公子素来机敏善谋,倒无大碍。再则帝魃召集旧部之心末死,小老儿虽然破坏了这一次的法阵,她必然还有后续的动作,小老儿竭力周旋也无力顾全其它。” 琰心头血一热,“对付帝魃,前辈可需耍帮手?” 将醉笑道,“若时机到了,小老儿自会寻你,眼下你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罢。” “那前辈保重,小子就此别过了。” “去吧,去吧。” 第五十五章业障 第五十五章 业障 琰潜回杏吟苑,遁原路回了地下室,见冉逑灵的破魔符还未完成,他两天一夜未眠,眼下百无聊赖,便和衣而卧昏昏睡去了。 他做了奇怪的梦 龙伯的龙神庙,一只美丽的雀鸟衔来一枝盛开的桃花,放入龙女像的掌心中,微风吹过,桃花却无火自燃,连着龙女像一起燃烧起来。 琰一头冷汗惊坐而起,斗室内一灯如豆,他缓缓吁了口气。 “噩梦?”冉逑灵看着他,目中透着些许了然。 琰用力地晃了一下头,似乎要将梦中的情景摒除去。 “是这七心塔的缘故?” “看来这第五层的禁术对小兄弟的影响不小,当时末能显现,却潜伏起来。”冉逑灵涩涩地说,这才是正常的表现,“凡是人皆有弱点,皆有恨憾或执念。一旦被它抓到,便时时纠缠直至你精神崩溃。” “有这样邪门?”琰皱皱眉,梦中的情形令他很是不悦,“道长,你的符做好了么?今夜可以行动了吧!” 冉逑灵讶然地看着他,“明知受这第五层禁术的影响,你还是执意耍闯么?” “对于要试探掌握我弱点的东西,我岂能一无所知,轻轻放过?!” “我有师门的功法,尚且不能抵御,小兄弟你一旦被它侵害,又如何自救呢?” 对于这个问题,琰却是并不担忧,“我只是不小心才为它所乘,现在有了提防,这种东西怎能侵害于我。” “小兄弟你这好胜心有时候可会害死人呢!”秋离月从暗道里潇洒地走了出来。 “秋公子话里有话,我听不懂。”琰不冷不热地搭话,衷言逆耳,他不爱听。 “离群英酒宴只有一天的时间了,玲珑七心塔的邪术又是十分厉害,万一小兄弟不慎反被心魔所迷惑,你本领高强,要是助敌为虐,那岂不是糟糕透了。” “那你是不相信我啰?怕我被心魔所迷?”琰觉得匪夷所思,无可奈何地笑了声,“可笑,瞻前顾后,忽左忽右,你们到底要怎样?” “小兄弟,我己经见识过帝魃的可怕,必须谋一个万全之策。”秋离月一脸真诚恳切地望着他。 琰烦燥地抓了抓头发,“欸,没办法少将军让我听你的,那你说吧,要怎样?” 秋离月翻手取出一挂铜铃,“这是太德真人炼过的七只法铃,小兄弟进入塔内,将这法铃挂在每一层顶心上,一层一只,以你的能耐,只为通关不求破阵该无问题!” “太徳真人?”琰俊眉微挑,接过铜铃,目光扫过铜铃上铭刻的符箓,“看来你们指望他破阵了!” 冉逑灵抬眸凛凛地看着他,“家师精研阵法,祛邪法术远胜于我,自然是破阵的最佳选择。” 琰耸耸肩,“失敬了。” 老实说他有些傲气但并不是狂妄无礼的人,与鬼神的阵法比起来,他并不以为人族的阵法会有什么作用,冉逑灵尝试过多次,却闯不过玲珑七心塔的第五层,徒弟如此,师父再强又能去到哪里? 秋离月自是瞧出他并不服气,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着,挨了挨他的肩膀说道,“届时群英宴上形势复杂,诸多细节设计还要从长计议,我倒是希望一举成功,能藉七心塔之局引出潜在暗处的势力,揭开罪首的真面目。” 琰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难道你还不清楚这暗处的势力是什么?” 秋离月摇摇头,“有些人并不能轻易舍弃,何况这东瑀的真相并不能由你我定夺。” 琰听他说得感慨,也不禁俊眉微拢,低目思索。 有些人并不能轻易舍弃 那些伴着东瑀经历风雨兴衰的人 是背叛者还是牺牲品? 时局易变,往日的种种就应该完全舍弃了么? 琰叹了口气,当局者迷,在与帝魃这种量级的对手对抗之时,还有这种种的顾忌,层层不舍。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或许这一点不舍,也藏于他心底柔软的一角。 秋离月来去匆匆并不多做停留,及至子时,他胡乱揣着冉逑灵交他的破魔符潜入塔中 “小兄弟,即然无须破阵,这些破魔符非到万不得以则不可使用。” 冉逑灵说得十分郑重,琰忍着把符箓丢回去的性子,谁稀罕了? 一至五层塔他毫无??碍地越过,挂上一只铃铛也只是举手之劳,一鼓作气地来到第六层。 但见祥云瑞光,一众眉目和悦,肤如明玉目蕴柔光的男女老幼从画壁上降下,手捧着香气四溢的琼浆玉露仙草灵丹向他拥簇而来,那细细幽幽的声音又飘忽而起,“生死轮回第几番,尘尘劫劫不曾闲,风涌潮生是非海,心天明月入我门,混沌何年曾结子,虚宅昨夜复生花,长生殿内丹药圣,一枕清风几万年,入我门来,入我门来,云鹤相降来翩翩。” 超尘脱俗的妙境,低吟浅回的吟唱,令人魂魄留连忘返,玄道长生,多少人求而不得。 琰却心无二意,轻轻跃至塔上横梁,将铃铛挂好,身姿平展旋飞至第七层入口,推门而入。 他呆住了,登时不知身在何处。 仿佛独自行舟于惊涛骇浪之中,头顶无尽苍穹,乌烟散墨不知发轫何处,异云垂立不知极天几重,一团团,一点点或金或银的冷冷萤光聚散离合,变化无穷,几条淡淡的影子或近或远的悬浮着,他们的位置也在变换,只是缓慢得多,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充斥了整个心灵。 “天地玄通轮回证道,来自何方去往何处,我即无我超身意外,灵慧贯通舍象忘尘,形开天眼神归五内。”细细幽幽的声音依然清晰地缭绕在耳畔,琰的视野忽感到一阵灼热,有两条影子同时渐变赤色且倏然移近,闪落在最近的重天异云上,分立了两个方位,都缓缓地向他伸出手来。 琰迷茫了一会儿,他想起在第五层时看到的幻像,难道说那在深渊之下的人竟是自己? 那这左右两条人影又是谁?他们伸出手来又代表什么意思? 重天异云上的人影依然是模糊的,默默地伫立在那里,却对他的心灵施加了极大的压力,有一种力量要将他吞噬。 琰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猛地闭上眼睛,意守灵窍,缓缓将沉滞的心灵从那异境中挣脱出来。 一声叹息悠长远缈。 第五十六章觉和察的游戏 第五十六章 觉和察的游戏 他慢慢张开眼来,复见塔中结构,心神稍定。举头看那顶上横梁却比其余六层高出数尺,不过这难不倒他,跃下去将铃铛挂好,方自吐了一口气,铃铛突然一声脆响,这塔中内景随即破碎,取而代之的是脚下一片深不见底的虚空,其间悬浮着一个太极鱼盘似的巨大环状体。 琰头疼地用手捂住眼睛,**一声,这些究竟是什么?若是执念心魔,自己却完全没有头绪。脚底一空,身体正欲坠下,一头淡金色的鲤鱼蹿过来,背负着他,游到那太极鱼盘的阴阳分割线当中将他放下,又径自游走没入其中一边的鱼眼当中。 头顶忽有两点萤光落下,变成两个三四岁的小娃娃,依稀便是自己幼年时的模样。 一个小娃娃笑嘻嘻地说,“你至少耍抓住我们中的一个。” 另一个小娃娃老气横秋地说,“不然你就会被困死在这个玲珑锁里。” 这两小娃娃一说完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琰应手便抓起一个,“我己经抓住你了。” 小娃娃眨眨眼晴,依旧笑嘻嘻地说,“光抓住也没用,尚有迷题待解。” 另外一个跑开的小娃娃也停下来,严肃地说,“难易有区别,选择须谨慎!” 琰哽得咬了咬牙,看着自己幼年的面孔,“那你说什么迷?” 小娃娃不知怎地从他手上消失,回到鱼盘上蹦了两蹦,“那就要下次抓住我才能告诉你啦!”滑溜溜地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琰眼皮抖了抖,发足力又上前抓这小娃娃,自负擒这娃娃还是绰绰有余,事实上他也轻易得手,揪着小娃娃问,“还不快说。” 这小娃娃只笑不答,那边跑远的小娃娃瞪着他,“我有规矩还没讲,休想投机取巧要赖皮。你抓他没用!没用!要来抓我!” 要等他讲规矩?!还不是要强制他轮序抓这两娃娃? 琰低咒一声,无可奈何放下这边的小娃娃转身去追那边那个,这小娃娃一着地,便撒丫子跑得飞快。 那小娃娃奋力奔跑,竟然越跑越快,琰费了点劲将他抓住,那小娃娃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地说道,“就是这样,世事方圆有规有矩,轮回百世有舍有得。” 他从他手中跳脱去,“他是察我是觉,我的迷比他简单,但我这次不能说。” 琰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眼光飘了一飘,“也就是说我还得再抓他一次是吧。” 那小娃娃只是看着他,只是笑,并不说明。 这两娃娃每被抓到一次,就给一句提示,他必须来回奔波,这太极鱼盘很大,两端的距离以他的最快速度也需要一刻。 一个察,一个觉,这样的名字又有什么意思?徒思无功,即然没有别的办法,琰素来果断,当即向察追去。 比之从前,这小娃娃的速度又更快了,琰几乎追了一圈才将他抓住。 察眨眨眼睛,“其实我的迷才更简单”他手中出现一柄剑形,“你看,我手中的这柄剑名为过去的力量,觉手中也有一柄剑名为未来的守护,你如果想要回到你现在的世界,就一定要把握过去的力量。” 觉在那一边说,“你不要误导他,只有未来的守护才能决定现在的世界。” 察神情无辜地看着琰说,“我们俩只有一个人说真话,你是信我还是信他?” “这就是你的迷题?” “是的” “这分明只是让我选择而己。” 察笑嘻嘻地说,“你若胡乱选择,后果自负哦。” 琰眉头一皱,“你说觉手中那一柄名为未来的守护的剑,我怎么没有看到?” 觉严肃地说,“你开启了我的迷题,自然可以见到未来的守护。” 察拉了拉琰的衣袖,摇摇头,“他骗你的,未来的守护,自然在未来" 琰目光轻转,“我可以同时开启他的迷题么吗?” 察点点头,“当然可以,你只要放下我抓住他就行”他眼珠子转了一转,吃吃笑道,“你可不要后悔,你现在不回答,等下一轮要给出答案的时侯,就不一定能抓到我了。” 那边觉皱着眉头,“你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可知道自己只有最后一次提问的机会了?察只是想把你留在过去。” 琰吃了一惊,“这些规则怎么………应该早些说清楚。”他不小心用了疑问的句式,急忙修正过去。 察看着他,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不信我信他,吃亏的是你自己。” 琰一时无法判断选择,也不想冒险提问,他将这名为察的小娃娃放下,掉头去抓小娃娃觉。 觉的身法速度以倍数增长,抓到他己经不太容易了。他的确要珍惜抓住这两个小娃娃的机会。 这次他还是抓到了,觉也化出一柄看起未与过去的力量并无不同的剑,说,“仔细瞧好了。”他将手中的剑扔到空中,那剑变化成为一个正菱形,共有六十四个小的正菱形格子组成,接着它被割裂成四份,这四个部分又重新拚成了一个长方形,共有六十五个小的正菱形组成,琰心中正在奇怪长方形怎么多了一个小格,那长方形又重新组合变成了一个对称的异形,共有六十三个小的正菱形格子组成,这回却是又少了一小格。 “看清楚了吗?” 这几个形状并不复杂,琰皱了皱眉说,“看清楚了。” 那图形又重新变成剑的模样。 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永远不要被眼睛迷惑,请回答吧,变与变易有何不同,是什么在变什么不变?” 只不过重新分割组合而己,怎么说得这么复杂。 琰这么想,却没有这么说,他犹豫了。 六十三六十四六十五,都组成了长方形,这三种长方形很是相似,直感上无法区分。 “要么即刻回答我,要么马上放下我”觉高傲地抬着下巴。 “如果我答对了,就一定可以回去么?” “这是你最后一个问题?”觉的口气略带失望。 琰摸着下巴凝眸片刻,“我收回。” 察在那一头拍手笑道,“觉永远不会让你回到原点,只有我能。” 也就是说就算解了迷题,他也有可能回不去? 这两个小娃娃的话,到底谁可信,或者更可信,他必须找到潜在的规则。 他慢慢放手,让觉挣开去,小娃娃回头看了他一秒,一下子跳出老远。 奔跑的速度 流逝的时间 选择,是自我的安排,还是命运的逼迫。 第五十七章鬼方鬼镜 第五十七章 鬼方鬼镜 龙伯,还是风平浪静安谧的模样。 女筝在厨房跟董姝学习烹饪人间的美食。 她的心中很宁静,这样的宁静和在桃花岛时并不全然相同。 她的心映见董姝善良慈和的脸,听她包含慈爱地叙述着琰从小到大的趣事。有一种不真实的美好。 身入其中的不真实,仿佛心境中有另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这一切。 镜梦? 羽轻快地跑过来,搂住董姝的脖子,“娘,你腌制的七珍香酥鱼放在哪儿了,给我拿一些吧我好想吃了。” “哎呀,这孩子都快要吃饭了还吃什么七香酥酥鱼。”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满脸笑意地起身搬出了一个小坛子。 羽冲着女筝做个俏皮的鬼脸,“女筝姐姐,其实你最应该学做的就是这个酥酥鱼,我和哥哥们都特别爱吃。” 他揭开坛罐的盖子,一股浓郁醉人的香气喷薄出来,羽贪心地用力吸了几口,闭着眼睛回味道,“就是这个什么都比不了的味道,娘,你怎么不多做一点哪。” “这么多够吃了,这酥鱼开了封见了风,时间长了就会坏了,做一点吃一点才不浪费。” “娘做多少我都能吃掉。”羽装了一小碗放在女筝旁边,抱着小坛子就跑了出去。 董姝叨叨着,“都跟你说要吃饭了,你还连坛子都抱走,真是做多少就一次吃多少吗?” “娘,二哥说要教我练功呢,晚饭我们都不吃了,没事就别叫我们拉。”羽蹦蹦跳跳起跑回房间,关上房门。 董姝摇着头半嗔半笑地说,“明着是拿鱼当饱还说不吃饭,这两孩子没法管了。” 女筝忍俊不住地微笑。 净对食物并无偏爱,因琰羽的喜好,也会食用些,浅尝辄止,这一小坛的酥鱼泰半是羽吃光了,他意犹未尽地将坛底的渣渣末末也倒出来吃了,方抹了嘴笑着一边摆正姿势一边拿出太极球说,“哥,我准备好了。” 净也不催促,只任那时光浸透羽的笑颜,而指尖牵出一缕白气点入羽的灵台,“你现在应该对这太极球非常熟悉了,排除杂念,心中只想着太极球。” 羽盘膝怀抱太极球凝练心神,净天籁般的嗓音引导他,“此刻你心虽不在太极之镜界,但身已入太极之中。”再经由羽的灵台将那缕白气导入太极球中,“这太极球共构筑了四层界义。一曰身,天地所生之万物皆假其形而存,凡人见之为身。眼,耳,鼻,舌皆可见身,身为太极的基本,身之高下如器之优劣,如人之华陋。再曰力,力为身之所用,能之所及,力之华筑为炁,炁为纯烈者可破形器之锢,变化无穷尽。三曰念,念为思之所存,心之所到,元神之发窍,念之宏大可纳天地,念之精微可入介毫,四曰灵,灵为念之所用,为生命之菁华,万物生而有灵,而灵未必会与身同存,有灵者,小则可以长生健体增智足力。大则可以感天应地,寄体化形,入万法之门……” 羽的灵力由一丝发端,被净用念力裹挟着导入太极球之中,在核心万法之门中跌跌撞撞,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被牵引进来,但万法之门内万轮滚动,变换莫测,序列无章,星轨无常,蛛迹中断,鸿爪留痕,他循着那妙思的灵光去接近法之门轮,却屡屡挫败,不是那路径不通近不得前,就是寻到跟前灵光门轮如幻影散去。 如此反复,羽不由焦燥起来,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珠。 “收敛心神”净空净的声音传响,“依然放空你的眼睛,所见如无见,所求无所求。羽,你所要坚守的是将这一丝本源灵力定贮在万法门中。” 羽渐渐放松,面容柔和,呼吸悠长,缓缓入定,净依然在旁为他小心护持着,不知不觉,联系三者的白气越拉越长,盘环一室,其中的灵丝光芒渐渐充盈。 忽然,净眉心微皱,翻个手印收了灵术,“羽,今天先到这里吧。” 哥哥的行为有些反常,往日净辅他行功必到圆满时才能结束,他讶然地问,“哥,这是怎么了?” 净看着他担忧的眼神,“你心中仍有杂念,气机时缓时急,去后山炼气吧,什么时候能将万籁之声收纳得一声不漏再回来。” 羽凑过来,端详他一会儿,“哥哥,我有杂念不假,可你为什么也有杂念呀?” 净静静地看着他,不辩不解。 羽吐了吐舌,下地穿了鞋,不情不愿地拉门外出。 —————— 莽莽荒原,风雷交响 萤母的形体己被打散,拖著残余的萤光脱出鬼镜。 净静静淡淡地立在那里,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风盈满袖,遗世独立。 “尊者”萤母不敢看他,“鬼方大骚乱,凶灵几乎倾巢而出,围堵了绝仞之城。” 净并不感到意外,淡淡地问:“句芒在绝仞之城?” “禀尊者,绝仞之城有煞炁加护,遍布杀机,我无法进入,但那风传言之凿凿,绝仞之城的九荼吞灵阵困住了罕见的灵,鬼方的各种势力都想分一杯羹,吸取一分灵源。” 被九荼吞灵阵困住,看来这句芒伤得不轻,句芒之身蕴藏着地阴生发之气,在这个震源里养了数百万年,灵源相互沟通早已密不可分。 净微微凝思着,魔界将句芒留在鬼方,引四方争夺究竟意味着什么?要扰乱灵界的灵场么? 净心念一起,少年的形体己经越过了鬼镜。 第五十八章流失的生发之气 第五十八章 流失的生发之气 龙伯后山,秀峦起伏。 羽寻了一处青青山坡,盘膝而坐。 傍晚的风带着些?意,吹在身上懒懒欲眠。 哥哥让他收纳万籁之声,羽心中明白,这并不是一个刁难的课业。他心清气爽的时候气机自如收放,细小如蚊蚋静幽若花开的声音也能清晰可辨,但他极容易被某种声音吸引,顾此失彼,不得全貌,若是刻意调整气机,心镜便会乱起波澜,那各式样的声音便如大河落狭涧般冲涌而来,嘈杂无序扰得他头昏脑涨。 羽勉强地试了几次,感觉头脑顶心隐隐生疼,他叹了口气,倒在青草丛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细细嗅着青草的香气,不知不觉酣睡了过去,山色己晚。 等他醒来,己是月色幽幽,山气渐凉。 练功又没有练好,回去怎么跟哥哥说呢,羽忧郁地皱着眉头,思索着蒙混过关的办法。 凉白的月光洒在草地上,萋萋荒草无精打采地蔫卷着,他绞起一条草丝,细看叶缘边竟有些枯黄。 羽微微一怔,傍晚时候它们还茁有精神,地气归伏,这个时候不是该养得更好吗?他心中疑虑,逡目环顾,不止花草树木,整个山林都显出些疲颓来,宿鸟夜兽也有些焦躁不安地啼鸣低吼。 羽吹起唿哨,将大鹏鸟召来,乘着它在低云下驰飞。 他掠过山林,高原,草地,掠过海沟,雪川,大湖。 这并非是错觉,天幕之下整个大地都有些萎靡不振的异常,八风乱流,离合无序。 “卷云,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大鹏鸟清鸣了一声表示不知。 羽无奈地叹道,“四气不和,难道有什么天灾?” 然而星斗隐晦,也看不出什么异象,只得令大鹏鸟返回龙伯。 路途中忽然听得有人在吟,“………宫阙凄清寒,野魂徘徊冷。桃花盘李枝,佳人误歧途,世情多幽险,安得知几许。天雾出地霾,混沌化两极,人心本无主,奈何争乱时……” 那声音却有些熟悉,羽咦了一声,“卷云,靠过去看看。” 大鹏鸟羽翅微敛,向着一座高高的山头降去。 但见一个长眉长须的老者倚在一棵大枫树上,一边吟着歌,一边喝着酒。 “你是……” 那老者看见顶方上空盘旋的大鹏鸟,也不惊讶,翻了翻醉眼,“小娃儿,不记得我这小老头儿了?” 羽登时想了起来,声音中透着意外的惊喜,“你是将先生,老先生怎么在这里?” “小娃儿半夜不好好睡觉,为什么也在这里?” “老先生觉不觉得今天的风有些奇怪,好像把草木的生气夺走了。” 将醉怔了一怔,眼色有些奇特,“小娃儿能辨识出草木生气?” 羽梳了梳穿手而过的风,“我识得一些,但万物的生气各有不同,混揉在风中,又有变易!” “小娃儿如此见识,不知师承渊源何处?” 羽摇摇头,“这些是哥哥自幼讲给我听的,并没什么出奇之处,老先生不是也懂得这些天行之序万物之道么?” “哦!”将醉又是微微一怔,接着哈哈笑道,“那小娃儿对灵界又有什么见解?” 羽皱了皱眉,小心地说,“老先生是在考我么,那以灵界为题是否也太过宏大?我的眼界有限,只知道灵界由非生非死或者说是生死同体的拟生原态集结而成,它们获取元阳拥有意识便是灵元,获得元阴蛰伏沉便成形体,灵界生命皆是百灵汇集依附元阳而生,亦由元阳统御。” 将醉看着他良久,悠悠一声长叹。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不,小娃儿你说的很对,小老头不过是想起自己往日的悟道之路罢了!” 听他这样说羽倒是不好评论,腆腆笑道,“我只是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力量在夺取草木生气,老先生知道是怎样一回事吗?” 将醉摇摇头,“小老儿也在探查此事的根由,方理得一些头绪。” “老先生可否告知?” “小娃儿,你若是想做个凡间的闲散逸人,有些事情还莫管莫问。” 羽心中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只想做闲散逸人。” 将醉捋着胡子微微笑道,“这相人的本领,小老儿自负不差。” 羽心内略有纠结,轻悠悠地叹息道,“没有人教会我趋避祸福的法子,我愿岁月静好心安神清,但若是天下不宁,即便身处远方又何来心安呢?” 将醉敛眉微笑自语着,“这小娃儿的心性倒是温良纯善” “老先生你说什么?” 将醉清了清喉咙道,“小娃儿若不能心安,将来如何行事便要随心而定。” 羽令大鹏鸟迫近大枫树,“老先生请跳上来再说罢。” 将醉呵呵一阵长笑,身姿拔冲而起,一气直跃到大鹏鸟背上。 大鹏鸟嘹声清越,复又冲上云霄。 羽笑盈盈地说,“老先生本事真大。” 将醉眯了眯眼,看着面前少年俊美却略有腼腆的面容,“老先生自是老了,不比年轻人不可估量,这世界换新了。” 羽抿了抿嘴微微一笑,“老先生与九年前并无二致,何来如此感慨?” 将醉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反手抹抹嘴道,“闲话就不提了,小老儿把这生发之气的事要与你先理一理。” “也好!” “事由帝魃在灵殇山设下奇阵,召集她生前的部众,但沟通两个不同的世界,需要耗费大量的灵能,小老儿曾探查过她的阴宅灵冢,内中有一样非常邪门的法器,是以灵力强大的灵兽头骨为原身,小老儿猜想帝魃就是凭此物召唤旧部。” “帝魃熟悉神界诸般的法禁天门,若说能够往来传讯确有可能,但是召集生前部众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太荒谬了?帝魃毕竟只是神鬼之身啊”羽心中不解,“难道神界天法还有这等疏漏?” “小娃娃,我几时说她召集的是神界神灵?”将醉摇摇头,“八百年前那一战,她的旧部几乎死伤殆尽,黄泉路茫茫,这几百年的时间,她的这些部众都来不及进入轮回道呢!” 羽的身躯微微一震,“你是说他们都是鬼?神鬼?” 将醉心思沉重,垂敛双目,“帝魃憎恨人族怨恨神族,此番强行从黄泉地府召集部众,以她神鬼之身,并无法旨可行,而且功法属性与生前有所区别,除了魔族的禁术小老儿也想不出它法,帝魃如此嚣张行事,看来是不怕与神族翻脸决裂了。” 羽微微沉吟,“魔族的禁术可与这生发之气的流失有关?” 将醉微笑道,“小娃儿甚是聪慧。魔族的禁术以夺他利己为先要,帝魃不仅要召集旧部,恐怕更想耍这一众的神鬼在这人间长存。” 羽忧心忡忡地问,“那将会怎样?” 将醉面容阴沉,“如无人阻止的话,人间将变成帝魃单方面报复的修罗场,甚至把神魔都卷进来,则又是一个神魔交锋的战场!” “战场?那一定耍阻止她!” 帝魃,虽然我也曾同情你的遭遇,但是,迁怒整个人间就完全是你的不对。 羽不觉紧攥着的手掌沁着冷汗。 将醉摇摇头,“谈何容易,我们现在连被夺走的生发之气的流向都找不到。” “这……”羽额间微见细汗,虽然察觉得到八风乱流,但八风纠缠离乱无根而生,丝麻乱絮,又从何辨其头尾,如何知其因果。 将醉挥挥手,“也罢,急也无用,待我寻到眉目又需要助力,自会遣徒弟去找你。” 第五十九章迷惑的时缝 第五十九章 迷惑的时缝 羽悄悄地溜回家中。 父母亲早己睡下,呼吸绵长。 羽却不进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地趴在窗棂上探看。 室内,净盘坐在塌上,面容沉静不起微澜,也察觉不到一丝灵力波动。 羽缩回身,坐在墙根犯难。 哥哥又元神出游了么? 夜静影重,羽望着月下梨树的疏影禁不住嘘声长叹。 忽见一道纤丽的影子掩在树影之间。 “羽,你在烦恼什么?” “女筝姐姐,你也没睡么?” 女筝微微一笑,她着一身浅色长裙秀美而窈窕,来到梨树下,摘了一片泛着微黄的叶片,凝眸微笑,“你不想告诉我么?” 羽站起来,搔了搔额角,抬起眼睛与她对望,“女筝姐姐,帝魃娘娘好像又在生事了。” 女筝秀眉轻顰,向这边的窗棂望了一眼,“这种程度的法术不像帝魃能够操纵。” “如果她有魔族相助呢?” 女筝沉吟道,“魔族在人间势微力小,不知道凭什么力量助力帝魃。” “女筝姐姐真的认为魔族构不成威胁吗?” “神界统御的地界自有神力加恃,羽不必忧心。” 羽看着女筝,瞳仁漆亮,“若是真有什么变故,神族会顾惜这里的生灵吧!” 女筝怔了一怔,秀美的脸容闪过一丝犹豫。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羽,我虽然活了三千岁,但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先例,神魔之战大都在妖界爆发。” 羽皱着眉,“这又是为什么?” “以人族的方式来说,因为妖界时常跳跃在神魔边境左右,而人界大都沉积在神界腹地。”女筝举手轻掠鬓边长发,“所以即便有几只魔能在神界统御的人界游走,也只是芥藓之疾。” “那……我们不用管它吗?”羽心中仍有些不安。 “等一等再说吧!”女筝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眼下事态并不明朗,徒自忧心又有何补益。” “哥哥们都不在,我有点慌。”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净不在吗?”女筝惊讶地问。 羽笑道,“哥哥的法障真厉害,连女筝姐姐都瞒过了。” 女筝默默地看向窗棂,这是净和羽的房间,最是偏静。 净这样孤冷的人,行踪本不易被人察觉,她却偏偏十分留意,故而自负能确定并未有任何异常。 羽见她因疑惑震惊而静默的神情,吐了吐舌道,“哥哥有时以神识出游,也不知去到哪里。” 神识外放?她也修炼过,此道精深无比,入门虽易,但境界重重不知尽头,修为浅薄者不敢轻易为之,?识外放,极易受创,即便曾经作为龙女的她,修炼即便小有所成,也只敢放出一时三刻。 女筝心神激荡,却敛了声色,沉吟道,“净,也许正是去探查生发之气流失的真相。” “可是,哥哥他无意介入帝魃与人族的恩怨,他总是说天道无情,劫运代序”羽摇摇头,“他心中有另一个世界,对人世间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呢!” 女筝目光微芒,“话虽如此,但琰己在京都,在人间权力繁华的中心,他迟早与帝魃直面相对,净也不在意么?” 羽皱着眉想像着可能发生的状况,“……不管大哥能否应付帝魃,自保总是不成问题……所以……” 忽天风乍起,夜空中乌云滚滚,将原本就不明朗的月完全遮蔽。 羽惊咦了一声,这天是要落雨吗?来势汹汹完全没有预兆的样子。 几声闷雷响在了云层深处。 女筝蹙起秀眉,转首眺望云雾深处。 神界调遣兵将来了? 暴雨落下。 ————————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或只是一瞬,或己有刻时,琰只觉得心弦紧绷,那两个娃娃背向而跑,越跑越快,而他心气浮躁,那两道迷题在脑海中翻滚出现,乍理出一些头绪,略有犹疑,便被困惑茫然淹没。 眼前这两个娃娃己经绕跑起了第三圈,说来也奇怪,以这鱼盘圆环的形状来看,这两小娃娃会有交错相遇的一点,但实际上他们却从来没有这样的交集,且一直维持着背向的状态,事情不妙。 这个太极鱼并不是表面那般简单,这个空间难道是一个阵法,他看到的其实是割裂后重新拼接而成?就像觉的迷题那样? 永远不要被眼睛所迷惑。 六十三,六十四,六十五。 分割后重新拼接的图他以为本来应该相同,但事实上这围面积是有变化的。 被迷惑的并不是眼晴,而是他惯常的认知。 这么说来,觉是那一个说谎的小孩,把他引入岐途? 但事实上没有觉这样的提示,他也不太容易发觉这阴阳鱼盘空间关键问题的所在,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觉说的是真话。 那么察呢?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又或是半真半假? 但,更重要的是,这究竟是要考验他什么?又或是让他选择什么? 琰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空间,审度着察与觉奔跑的角度与速度。 阴阳鱼盘在他眼内渐渐变形。 “我来回答你的迷题!” “你说谁的” “你说谁的” 两个娃娃同时发问,却谁也没有停下来。 琰微微一笑,这声音传达极是清晰,并无迂回曲折的延迟,看来他抓到了关键点,可以赌一把。 “就是你!”琰身形展开急速掠动,却不追向察与觉任一人,反而直扑向鱼盘的阴阳分割线中心位置。 “噫” “呀” 两个娃娃被反撞之力震倒在阴阳分割线两端,琰的脸上终于收敛了焦虑,站在中心点笑嘻嘻地说,“多谢多谢,运气不差。” 两个小娃娃一磆碌地爬起来,察眨眨眼睛,“你能找到杜门所在,总不是全靠运气,也是有点聪明。” “哎呀,这样的迷题,太具迷惑性,我差一点就上当了。”他深深地看了觉一眼,“迷中有迷,又把提示藏在迷题当中,我不想做出你想要的选择也很难呢。” 觉看着他,神色却警惕起来,“只是找到杜门而己,不说出答案也是无用。” 察亦笑吟吟地望着他,“你是不是己经上当了?” 琰忽又出手,将过去的力量与未来的守护抢在手中。 “这两把剑看起来真是一模一样,毫无分别。”琰仔细把玩着手中两把剑,“察和觉你们也是长得一模一样,过去和未来都扑朔迷离,谁说真话谁说假话对我其实没那么重要。” “你放弃离开这里的打算了?”察一脸好奇地问。 “哼”琰嘴角轻挑,扬手却将那两柄剑分别投入了阴阳鱼眼之中,两把剑都沉没了下去,“我己经找到答案,知道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现在,我要问你们最后一个问题。”琰微微笑着,“你的剑在阴眼内还是在阳眼内?” 察与觉互看了一眼,又同时转向琰说道,“在阳眼之内。” 琰吐了口长气,“恕不奉陪,我要回去了。” 察与觉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表情都一般的平静淡然。 琰看着他们这样的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纵身跃入了阳眼之内。 “你开了他的天眼?”察轻轻地问 “嗯。” “那么他只须要找到他的剑。” “嗯” 第六十章宾会玲珑塔 第六十章 宾会玲珑塔 琴瑟丝竹,雅乐飘飘。 琰猛然睁开眼睛,眩目的辉煌灯火映入眼内,人影踵踵。 “小琰,今日怎地总是魂不守舍?”祁诩一脸担忧地搡了他后腰一把,“可是发现了什么难以对付的东西?” “没……没什么。”琰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正跨入了玲珑七心塔的内门,迎客的门倌接了帖子正满脸堆笑,“平西将军,请上五层。” 琰皱着眉,他跃入了阳眼之内,莫非是个错误的选择? 这不是他原本的时间节点! 杏吟苑的歌舞伎们往来穿棱,引导着宾客入座,此间入座的多是草莽白衣,虽然大多数人己修饰过仪容,但依然是奇形怪状,形色各异,华素有别。 那壁上之画与他夜间所见却是迥异,美女虽各尽其妍,自有风流内媚之态,却并无露骨的鬼气,为这酒宴增添旖旎艳色。 至于他挂上的铃铛,却己不显踪迹,琰心中称奇,法阵奇门变化万端,这塔内又是依循何种规律。 他们边向楼阶行去,这玲珑七心塔的空间却似大了三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子谦,群英酒宴己经开始了?” 祁诩眉头一皱,正待发话,忽见兰姬娉婷而来,笑意盈盈前来见礼,两人假意寒暄了两句,兰姬低声道,“云悭来了,也在第五层。” 祁诩微一颔首,两人又交换了一个眼色,又各行其事。 琰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有些事情他明明有参与其中,但却被遗忘。 跟随着祁诩上楼,祁诩深深看了他一眼,“今日至关重要,不可大意了。” 琰知道祁诩己看出他的异样,正想将自己的状况说出,忽然脑海中又闪过一些画面片断,他迟疑了片刻说道,“子谦,我忽然有些头疼,休息片刻便好。” 祁诩目光更见沉重,“小琰,这玲珑七心塔是否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丁琰丢给他一个安心的眼色,“是有些小状况,不过并不严重,我想我己经找到原因,很快便可解决。” 祁诩点了点头,“这上半场你尽可休息恢复。” 虽然不明究理,但琰大抵了解了自己的状况,距他进入玲珑七心塔的那个夜晚,这现实世界己经过去了两天,而有另外一个自己存在于这两天的空档中,直到他从那鱼盘阳眼中脱出。 那么,他回到的这个世界,仅仅是时间上的偏差?还是说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并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而是在迷题中乱撞? 琰陷入苦思,果然开始头疼。 第二层塔的宾客们衣着光鲜亮丽,神色间自有盛气,目光充足不容小觑,身后亦有随员侍立,看来皆是富贵世家子弟,他们对楼梯上来的人物暗自留意,对祁诩和丁琰更是给出了关注,琰倒是还会对座中的一两个宾客感到好奇,祁诩却是目不斜视,气度从容地直奔第三层而去。 第三层的宾客却是极少,统共只有六个席位,此刻在场的才不过两人,且一南一北呈对角坐着。 北角的这人戴着文士冠,身着极是合体的蝠襦,眉清目秀,面色却有些青灰,透着病气。 南角的这个人琰却认得,此刻,那人也正半挑着嘴角瞅着他。 殷博 “小兄弟要不要留下来,和我喝杯酒?” “酒宴还未开始,殷兄不怕喧宾夺主,败了主人家的彩运?”祁诩停步,抢先出言替他挡了。 “天下闻名的平西将军竟认得殷某人。”殷博脸上浮着笑,投出极重的一瞥,“荣莫大焉” 祁诩淡淡地说,“殷兄誉满京都,连国师都要礼遇三分,祁诩怎敢不识。” “你们两位一位天下闻名,一位誉满京都,这就先互相吹捧上了?这群英酒宴求的是群英荟萃,可不许两位占尽风头。”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语调舒缓,听来十分舒服,便见一个锦衣公子面貌清雅,长身玉立,摇着一把玉骨描金美人醉月的折扇上得楼来。 “凌公子”祁诩见礼,微笑。 “凌公子”殷博亦是起手见礼,眉目虽略有生硬,形态却收敛许多,“在下对祁将军仰慕己久,本以为群英酒宴上有机会讨教,不想此宴却是分级制,在下心中实有恨憾。” “哈哈”凌公子不以为意,“平西将军将帅之才,统军谋略为上,武技倒在其次,他的武学底子我了解,是挡不住殷先生绝杀之剑的,哈哈哈” 他这种说法倒令殷博一怔,一时接不上话。 “凌公子说得是”祁诩微微一笑,也不介意地说,“人生各有酒局,我们还是尽快入席,凌公子请。” “平西将军请”凌公子面含笑容,“殷先生,武道问剑,这第三层风景独妙,待先生品评之后,本公子定来与先生共饮一杯。” “公子赏脸了。”他目光阴鸷地扫了扫北角的那位病容文士,“这六个席位,却不知到底有几人敢来看风景。” 凌公子也不再接话,举步登楼。 丁琰自然感觉到了这第三层来自顶尖高手的肃杀气机,他耸耸肩,跟在了祁诩身后。 有一些不属于他本来的记忆被短暂的连接上,使他对现在的局面有了点新的了解,按下好奇,他还是守其责要,静观其变吧。 第四层的宾客却也不少,或是一方势力的要员或是手握大权的重臣,这些人的权力或官阶并不比祁诩低矮,而祁诩却能直接登上第五层,实在有些不合情理,这对祁诩来说,究竟是祸是福? 他正在想时,却听到一片异样的铃声,铃音薄脆,却见三个形如古巫的异装女子登上这四层,但见她们戴羽冠着皮裙,小衣背心都缀着细小的花铃,后腰佩着小弯刀,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脸庞手臂上皆是厚厚的五色彩绘,瞧不出本来面貌。 走在中间的女子,半肩披着金丝云绥腰间缠着仙芝锦带,双目中颇现威慑,显然是上位者的姿态。她们别具一格的形态与在座宾客格格不入,也不理会旁人,径自寻位入座。 凌公子走过去交谈,双方说的却是异族的语言。 这杏吟苑有能耐把这些人都邀请来,此间主人莫非真是王家成员?那么这个凌公子就是…… 有虞凌烨 这个名字忽然就跳了出来。 秋离月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云将军己在回京路上,从石虎城传来的消息对少将军很是不利,虽然公子凌烨己有准备,但少将军你们也要有周全的应对之辞……” 凌公子与这第四层的宾客略作寒暄,祁诩不想走在凌公子前面,故而停步等候,这些人他大抵也不陌生,目光接触了便简礼以对,从各自的神色看来,却又十分喛昧,谈不上友好,但敌意却也不明显。 想来,平西将军或东耀少将军的名头还很是招惹是非,是敌是友就等一个茅盾的激化。 在第四层并末耽误多久。 然而一进入第五层,便觉气氛有所不同,宾客的排座契合尊卑位序,而主席上的客人脸上戴着一张精致的黄金面具,虽是常服装扮,却仍显雍容气度,而他身旁侍立的竟是冉逑灵,他也换上了一身普通的武侍装束,腰间系着一个革囊,很是显眼。 左席首是仲正国师,右席坐着司空斡大人。依序是朝中要员,丁琰瞥见那大抚军监的女卫尉也敬陪末座,她红?带笑,并不顾忌场合地频频向他行注目礼。 凌公子比祁诩的席位靠前些,却也并不突出。 那戴着面具的宾客,莫非就是东瑀君王有虞严光?!! 第六十一章助兴 第六十一章 助兴 丁琰皱了皱眉,玲珑七心塔的凶险并未破除,不知是谁将这万金之躯诓到这危墙之下。 脑中电光石火的画面一闪,又有一些记忆片断冒了出来。 还是在那地下密室,秋离月向他传话 “……此群英酒宴本是仲正国师极力促成,又有萱美人巧言相辅,王上也有意要为本朝书写一篇佳话,朝臣们竟相附谏溢美,大潮当时,谁又会在意不明走向的暗流。” “我明白了,王上想耍宣扬东瑀洲不拘一格选拔人才的理念。” “所以,少将军的作为很有可能成为王上达成理念的障碍。” 琰心中一凛,目光不由得在有虞严光和仲正国师之间来回游移。 “王上对这酒宴的安排还满意吗?” 有虞严光晃了晃杯中酒,“虽然不如广明殿开阔,但这七心塔胜在奇绝瑰丽,堪称有趣。” 仲正国师笑道,“广明殿是王家排场,王庭威严,而草莽中多有英豪怪杰不拘一格,只怕冲撞起来,辜负了王上的美意。” 有虞严光笑道,“还是国师思虑周全。” “这是公子烨的功劳,老臣怎敢掠人之美!” 凌公子笑着举杯向有虞严光致意,“若非妫大人推荐,儿臣是绝对想不到如此妙地,酒宴刚刚开始,惊喜更在后面。” 有虞严光举杯道,“即然不做庙堂之宴,众卿也就不必拘谨,来来,痛饮此杯。” 众宾客齐声称谢,各自饮尽杯中酒。 塔外忽闻一通花鼓声,开檐窗外几条倩影由远及近翩翩而至。 却是八位妆容精致,身披彩衣的少女在半空中起舞。 细看时,她们的脚下却有十数细索连着玲珑七心塔与周围的高茂树木和柱台。 不多时,又有六位少年加入舞蹈当中,他们在细索上跳跃翻滚旋转如蹈平地,但又不受地面限制,表演得十分精彩。 玲珑七心塔八面开窗,从一至五层的宾客无一不被这忽如其来,而又精彩绝伦的舞蹈吸引,众**赞。 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舞者都有一身不俗的武艺。 琰眉头一皱,乍隐乍现的记忆里,这些漂亮的舞者莫约也是秋离月的安排,在计划里用来控制玲珑七心塔内的局面。 有虞严光观赏片刻道,“孤王少年时也曾远游江湖,久慕高人风范,今日群英聚汇,总不会是让孤欣赏些歌舞罢。” 仲正国师捋捋鬓须笑道,“王上想要一睹高人绝艺又有何难,公子烨即己遍邀名家,想来也早有准备。” 凌公子笑道,“本公子空有地主之名,但这名家高人大多冲着国师的金面才肯光临,虽安排了比试的环节,奈何来者是客,没有彩头,是请不动这些高手的。” 妫翎呵呵轻笑,“凌公子说笑了,您怎么会缺少彩头?” 凌公子瞥了他一眼,“妫大人,真正的高人难道还在乎金银珠宝这样的俗物么?金玉好求,缺少一件重彩。” 有虞严光嘴角微撇,“那你说耍用什么作彩头才合适。” 凌公子目光落到仲正国师面上,“听说国师收藏了一把稀世名剑水玉燎阳,不知可否忍痛割爱?” 仲正国师面色微变,转瞬又笑道,“区区一柄剑而己,本国师何至于吝啬。”言罢,便命人去取。 凌公子笑着解下一块佩美玉,“有国师的水玉燎阳压底,本公子心中大定,这块美玉且做添头,让诸英豪为父王助兴倾力表演而皆有所获。” 妫翎连忙说,“既如此,臣愿献出一对白玉老虎。” 这第五层的宾客皆身份逼人,有人开了头,自然纷纷跟进,不多时己收募可观,足以动人。 凌公子着人安排比武环节,就以塔外空悬的细索作为擂台。 对于群英酒宴上的比武环节,琰并不意外,而受邀的众宾客更是心中有数,江湖聚首焉有不攻不破的道理,王城之内杏吟苑的份量还是值得掂量一下的,为名为利皆可一试。 塔外舞者掀起了几波喝彩的**之后,逐一退隐到细索的另一端。兰姬出面将一众豪客的技艺格调吹捧一番,引得众人跃跃欲试。再加上水玉燎阳这东瑀洲第一剑的诱惑,便是自恃身份的名宿也动心了。 当即便有两人蹬上细索,比斗起来。 琰看着兰姬的脸,脑内浮想翩翩,转头又看到祁诩不动声色的脸悄悄地问,“凌公子莫不是杏吟苑真正的主人?他是我们这边的?” 祁诩投给他一个不耍乱猜的眼色。琰心中苦恼,不由向凌公子多瞧了两眼,却蓦地感觉到两道目光正在审视自己,对望过去,却是仲正国师。 仲正国师的神色轻忽,意昧不明,“祁将军身边的这位小将,本国师似乎有些眼熟。” “哦?”祁诩语调转了几转,“小琰,难道国师竟与你是旧识?” 女卫尉唇边勾着一丝微笑,饶有兴趣地关注着。 “呃”丁琰心念急闪,这仲正国师看起来还精神着,只怕不够健忘,难以糊弄过去,只得硬着头皮说,“国师眼力真好,多年前小子曾有事求助于国师。” “原来……是你”仲正国师目光微闪,“你果然投了东耀军,想来甚得老将军器重,不知身居何职?” 丁琰知无法闪避,索性大大方方地说道,“承蒙老将军提携,一直跟随在少将军左右。” “本国师也尝翻阅军卷,怎么不见你的名字?”仲正国师微微而笑,“以你的本领志气,这些年来也该立了不少战功吧!” 丁琰看了祁诩一眼,“少将军看我年幼,差我传令补给,军功上并无多少建树。所以军卷无名也不出奇。” “少年英雄而无建功,岂非遗憾的很?” “是呀,你这么大本事,做平西将军的副将我信,一个小小的补给传令官?”女卫尉清脆的声音响起,“平西将军岂非太大材小用了?” 有虞严光的目光在丁琰面上掠过,金口一开,“我东瑀洲少年果然英姿俊朗,国师,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仲正国师回道,“王上,这个少年郎就是当年龙神的使者啊!” 有虞严光一惊,手上微微一晃,杯中美酒洒出些许。 那一年,龙神使者的到来,改变了东瑀洲太多,有虞严光自己都说不清楚对龙神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座中宾客交头议论,投向他的是一片异样的眼光。 “龙神使者”女卫尉的神色也有些变化,西泰洲的颠覆可以说是龙神一手促成,西泰洲王室虽然贪婪寡恩,并不值得她效忠,但西泰人的荣耀尊严也随着战败被践踏,这是身为武者所不能忍的。 “王上,龙神使者更不能屈没了。”女卫尉谏言道,“即然在军中不得志,那不如借这群英酒宴一展所长,博得四海称誉,何愁不能功成名就。” 有虞严光颔首以许,“如此甚好!” 祁诩的眉压得很低,这群英酒宴上势力角逐,奕局将出,小琰作为重要一子,实不愿分心其它,但君王的注意力己吸引过来,他一时也无言推诿。 女卫尉朝丁琰挑起了秀眉,“嗨,外面这场比试就要结束了,看你能撑下几轮。” 祁诩朝他点了点头,琰抱拳以礼,“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六十二祸端 第六十二章 祸端 外面的这场比斗很是寻常,他却听得许多夸赞,心中实觉好笑,这两人连秋离月的一半水平都没有,如果这些豪客都是这种程度,他速战速决便是了。 不过数息,对战的两人之一被击败落地,败者仍以落地化险为夷的独到身法赢得一片赞辞,领取了一件奖励品。 在众人的瞩目下,他身形一闪,己立在了塔外的细索之上 “在下丁琰,请指教!” 众人正在因他疾快的身法惊诧不己,比试己经开始,他们眼睛一花,对手己身体僵直地从细索上摔下去。比试结束。 座席上一阵静默,兰姬默默地潜到邻近的窗檐招了招手,琰凑身过去,兰姬贴着他耳朵说,“小兄弟隐藏实力,点到为止。” 琰搔了搔头皮,“嗯?” 兰姫又说道,“江湖上靠实力更靠朋友帮衬,即然无冤无仇何不给人留点颜面。” 琰目光略略一转,“哦。” 兰姬悠悠地舒了口气,婉转柔媚地喊道,“下一场!” 隔了一会,又有一人跃上细索,年纪较长,丁琰见他气息吐纳步法招式与方才那位高人同源同路,心中登然明白方才那位输得太难看,此流派中人必要寻回颜面,来者也不客气,起手主攻,用得都是厉害招式,琰刚受了教,买了个乖,反而客气上了,从善如流地减了速度,慢条斯理地与对方一招一招地拆了起来。 比试精彩,却失了惊吓的刺激。 宾客们也都缓过神来,讨论起琰在两场比试中的表现,皆以出其不意作为评词。 女卫尉却己看出琰留存实力的意图,嘴角噙起玩味的笑意,端起酒杯离座也靠在窗檐边,似专注地欣赏起来。 “这少年果然武技超群,京都能与之匹敌的只怕没有几人。”有虞严光叹喟着,“祁将军该早些举荐才是,莫非是爱才不舍了?” 祁诩只好抱拳执礼道,“是臣疏忽了,请王上冶罪。” 凌公子却笑道,“那位丁小将军现下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彼时祁将军就算有心举荐,也难免有所顾虑,何况今日群英酒宴不也将人带过来了么,怎么就算得上罪过?”他的目光停留在仲正国师面上,“小将军武艺超群不假,但国师府上的奇人异士众多,岂能有无法匹敌之说。” 仲正国师依然面带笑意,“本国师府上不过有些看家护院的武夫,公子高看了。” 凌公子折扇在手中一收笑道,“国师可瞒不过本公子,贵府上有一奇人名古力,善养奇虫,投以虎豹豺狼皆能被啃食得只剩一张皮毛。又有一异人名季唐在冰湖下醉卧十日却还安然无恙,是也不是?” “国师?”有虞严光询证的口吻带着一丝不满。 “臣客卿之中似乎确有古力,季唐其名,但臣也不曾见过他们施展本领。”仲正国师回头看着凌公子,神色微凛“公子又从哪里听得这些消息,是否误信讹传?” 凌公子面上笑容不减,眼中却带起了异常的锋芒,“国师还不知道我么,策论安国不成,统兵攻战不行,独独痴迷于奇谈怪论,即便是捕风捉影,本公子也能抛根究底,自问不曾有什么偏差。” 国师呵呵笑道,“即如此,公子提到这二人又有何用意?难道要宣到王上面前与那少年比试高低?” 凌公子也笑道,“国师多虑了,本公子不过随口一提,贵府有此等能人,亦是东瑀洲之幸。云将军,听说你近来也遇到一件奇事?” 云悭微微一怔,目光从凌公子脸上掠到了祁诩脸上,心中浮起疑惑与警惕慢慢答道,“公子果然消息通灵,我的确遇到了一件奇事。不过能为我解惑的该是祁将军,而非国师。” 祁诩心知这酒宴事态正要转向,坦然一笑,“云将军所遇何事?不妨直言!” 云悭眼光一凛,“祁将军可还记得进攻石虎的那名将领?失踪的那一位。” “北山?” “我找到他了。” 祁诩微怔,亦有种种滋味浮上心头,“我听说北山战死在石虎城下,末及证实,云将军在哪里找到他的?” 云悭目光紧盯着祁诩,“我此次本欲将妫巢的尸身带回京都,不料挖开坟地一看,妫巢的尸身己不见,躺在里面的却是祁将军的部下,那位北山都统。祁将军没有什么解释么?” 祁诩面容肃淡,“我对此事全不知情。” 云悭轻哼了一声,转头对凌公子说道,“公子想耍打听的莫非就是这件事?” 凌公子笑道,“祁将军说全不知情,云将军看来是不信” “祁将军是本朝名将,统御有方,云某的确不相信他连部下的动向生死都无法掌握。” “若以常理论之岂能称为奇事。”凌公子目光一转,“国师见多识广,不知有何见解?” “听到祁将军的部下攻打石虎城,本国师十分震惊,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据云某所知,祁将军与樊城军亦有交锋,高柳将军也死得甚是蹊跷,都不合常理。” 仲正国师神色一变,阴沉着脸,“云将军此言当真?你在指控祁将军反逆之罪!” 云悭看着仲正国师咄咄目光,“云悭不能断定,但祁将军的确有莫大嫌疑。” 仲正国师正要向祁诩发难,有虞严光抬头以阻,“这件事,孤想听听祁将军如何辩解。” 祁诩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出席单膝跪在王座之前,“王上,高柳实为帝魃所杀,而妫巢虽死于我军营之中,却事发突然无人知晓凶手模样,臣因急赴京都,也未能追查凶手,云悭将军亦可为证。” 有虞严光向云悭询证 “表面上看的确如此,但祁将军军中诸事成迷,疑点颇多,云某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祁诩心中暗叹,但云悭能保持如此中立的说辞,已经是万幸了。 仲正国师进言道,“谋逆之罪不可姑息,请王上下旨将祁诩收押后审。” 早在祁诩出席之时,琰己经密切关注塔内动静,随着仲正国师发难,他也绷紧了心弦,只等动手。 但察觉塔层中有不少好手皆屏息待变,殷博虽仍在若无其事的饮酒,但其右手姆指己压在了剑鞘上,一触可发。 “啧啧啧”凌公子折扇轻摇,“国师大可放心,祁将军若有心谋逆,怎会赶来京都,拥兵自重不是更好,本公子只是想以奇闻趣谈佐酒兴……” “公子不可大意,祁将军是战场杀伐之人,智勇双全,事机败露谁知道他是不是以退为进,另有图谋。”仲正国师不为所动,再度向有虞严光请旨,“王上……” 有虞严光声色不动,面具后的眼睛审视着他,“祁诩,你擅自调军,意欲何为?” 祁诩深吸了口气,抑制着越跳越快的心速,“臣就是为了在越江擒拿妫巢。” “妫巢,何许人?值得你用兵?” “妫巢虽不足虑,但他背后却有一股势力极其庞大,正在吞噬我东瑀洲的财力,腐蚀我东瑀洲的权力。” “危言耸听!”妫翎霍地站了起来,激动得身体直哆嗦,“王上,妫巢是臣下的子侄,只是个本份的生意人。祁将军,不知妫巢在越江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害他,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能全凭你一张嘴……” “妫翎!”有虞严光口吻中隐有怒气,“孤与祁将军问话,你稍安匆躁。” “是,王上。”妫翎低下头慢慢坐下。 “祁诩,你接着说。” “臣自两年前知晓这股势力的存在,便借剿匪暗中收集了不少证据,因与诸多势力纠斗,无奈必须动用兵力。” 有虞严光哼了一声,食指扣了扣桌面,“证据呢,呈上来。” 祁诩取出一方木匣,默默呈举。 在有虞严光身边斟酒的侍者急忙碎步上前,接过木匣为君王呈放在案几上,将那盒盖打开。 有虞严光低头观看,忽厉声道,“祁诩,这是什么?” 那木匣之中尽是破碎的木片皮屑。 仲正国师喝叱道,“祁诩,你好大胆,拿下。” 一时间,宴席上好几个武将蓦地站起来,欲上前围缉祁诩。 第六十三章公子试机锋 第六十三章 公子试机锋 祁诩看着那木匣中的木片皮屑,脸色一时黑沉。 凌公子却抢先一步挪到了那斟酒的侍者身边,折扇抵在他的胸前,笑道,“古力大巫,好精妙的手法。” 那侍者抬头,一张嘴一个小黑点直扑凌公子面门,凌公子侧身偏头躲闪,那小黑点竟是活的,空中一折追射而来,凌公子无奈收扇回挡。 “是短弧虫,小心。”站在有虞严光身旁的冉逑灵动了,却是以桃木剑疾画驱邪符罩住那斟酒的侍者,将他逼在角落里。 那侍者嘿嘿一笑,往画壁上一靠,竟然隐而不见。 此时凌公子也己将那小黑点击落地上,却见一半戳指头大小的黑虫在瘸拐挣扎。 冉逑灵皱眉,拦住凌公子,“这东西会喷毒蛰人。”他两指一旋,夹了一纸符燃起那短弧虫烧去。 事起忽然,瞬间骤变,有虞严光在座席上略有僵直。 凌公子微微一笑,“父王,这木匣可否容儿臣一观。” 有虞严光也不说话,左手一扬。 凌公子接了木匣微微用力,那木匣喀嚓应声而碎,他挑起一片木匣碎片,那上面有些细痕并不规则地横穿过木质纹理,他挑唇笑道,“这木片上的虫迹细观可见。果不出本公子所料,匣中的文书是被它们毁掉的。” “那虫子呢,在哪里?”妫翎却不信服,“凌公子,推测并不能做为证据” 凌公子看了看手中的木片,妫翎的话算是切中要点,就算他明知对方的手段,却奈何抓不住完美的证据,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并不足以问罪。 他心念急转,口角含笑,“妫大人对那刺客又有什么想法?” “还没有抓到刺客,我不能妄下结论。” 凌公子挑挑眉,“妫大人亲眼所见之事都不能妄下结论,却能断言祁将军陷害了妫巢?” “这……”妫翎一时结口。 “妫大人,妫巢在哪里,你心里其实很清楚吧……” “你……你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有些奇诡的事情,令人匪夷所思,但本公子碰巧也有些江湖朋友,擅解奇诡之秘。” 妫翎目光闪烁,“不知道公子你究竟说些什么。” 凌公子笑了笑,“易形换貌只有三天功效,京都人多眼杂,难免会显形露迹,妫大人的这个子侄还需更小心些才是。” 妫翎面色略见灰白,勉强笑道,“公子真会说笑。” 仲正国师冷笑一声,“接下来公子是不是要说那个刺客就是本国师府上的门客!” 有虞严光瞥了凌公子一眼,“烨儿,你若有证据便拿出来,没有便不可妄谈。”他微微一顿,“国师不必过虑,烨儿自幼便十分尊重国师,此番也只是论事而己。” 仲正国师拱手礼敬道,“公子凌烨年幼时倒十分聪慧谦恭,只是成人后便不受拘束放浪形骸,只知与野人浪客厮混,怕是被教坏了。” 凌公子被他先发制人将了一军,有些话说出来便成猜忌诛心之辞了,他摇了摇折扇说道,“国师训戒凌烨受领,但祁将军之事本也不限朝野,牵连诸方,凌烨只能就事而论,尚请国师涵待。” 仲正国师冷着脸,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祁将军身涉要案,当有司隶台监查,公子你本无心国政只图逍遥,不如置身事外如何?” 凌公子眉头一紧,仲正国师步步紧逼,看来容不得他逐步加码从容揭幕了。 微微一笑道,“有国师主辅国政,凌烨本可无忧逍遥,只可惜时势逼人,我也很是无奈,只能跻身干涉了。”他转身与祁诩对望一眼道,然后道,“把东西抬上来吧!” 在座宾客都有些不解,不多时便见两名矫健的侍从抬着一个四尺方的竹箱放置凌公子面前。 “烨儿,内中何物?” 凌公子以折扇将箱盖挑起,只见箱内满是画卷,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凌公子探手而入从竹箱底层取出两本卷册。 妫翎脸色一变。 凌公子双手捧着卷册亲手呈递给有虞严光,“这才是祁诩搜得的证物,早就置换到儿臣手上了,秘而不宣,是为让祁诩布疑阵引敌自曝。" 有虞严光伸手去接,忽然一道银光打来。 刹那间,数条人影交接,拳掌风雷,步影乱飞。 女卫尉手挥一条灿灿银链卷走卷册,那银链上的力道极大,凌公子只觉手腕一麻,卷册己被抽走。 祁诩本来就十分提防,当即拔刀拦截。 刀刃刮擦着银链激起串串银光。 女卫尉银链一抖将祁诩整个人提起,凌公子见势脸色一变,身法飘移接近女卫尉,折扇翻花扫向她的面门,身法与那秋离月竟颇为相似。 女卫尉轻脆地笑了一声,“东瑀王子,也有两下子嘛!” 卷册抛向了空中,祁诩在银链上就势翻滚,长刀向女卫尉手臂斩去。 女卫尉飞速旋转移位,银链回缠腰间,手持两段分战两人,不时还击打着卷册,使它不能落地。 “呀,虫......是那蛊毒之虫……” “短弧虫......" “小心,保护王上” 一阵翻桌倒椅的混乱声,中间慌乱惊恐的喊叫,有几人不慎被短弧虫蜇到倒地抽搐,冉逑灵塞了颗丹到那几个中招的人嘴里,又急忙化符为水,乱洒在地面上。 云悭倒是临危不乱,大喝一声,“护驾,几只虫子就吓成这样,成何体统。” 一队侍卫连忙护在王上国师跟前,刀剑下指,紧张戒备出没无常的短弧虫。 塔外的丁琰己经胜过三局,察觉其内有变,便一掌逼退对手,正欲跳回第五层,殷博己一剑刺来,直逼中路,快如奔雷。他人在细索之上,当即后仰屈身,剑光纵路相切不过两寸距离,雪亮的剑映照出他的忍怒的眉眼。 这一剑己将他逼退,殷博剑势己尽,撤身变招。 琰绕细索旋回一圈,从下冲上,刁手连续啄向殷博的中盘要害,他这速度并不逊于殷博蓄势偷袭的一剑,连击速度并无减弱,殷博挡了三下己觉吃力。眼见可以破了殷博防御,噗呲的破风声己传至脑后,有暗器十三连发,琰反手击落一只,却是十字镖。 病气文士轻飘飘地踩在晃动的细索上,伸手一招,那只被击落的十字镖便回到他手上,以气御力十二只飞旋的十字镖将琰团团围住。 琰心中火起,“你们有多少人一起上好了。” 病气文士并不说话,谨慎地移动着步伐,细索上又跳上来六人,各持棍棒刀枪剑戟将他围上。 先前十四位舞者适时出手,却是拦截攻击那细索上跳上来的六人,为首的少年冷冷说道,“公子有令,擂台武场不许群殴。” “去你的”被他拦下的汉子一挑刀尖,直刺那少年的胸口,出手甚是狠辣。 那少年却很是了得,手腕软若无骨,绕过刀柄,反捏在了那汉子腕脉上,一阵酸麻无力,那汉子半边身子都软了,站都有些站不住,那少年将他从细索上扔下去冷着一张秀美面孔说道,“公子有令,捣乱擂台武场者悉数擒拿,胆敢反抗者,就地格杀。” 其余的少年少女们皆应了声是,声音虽脆却杀气腾腾,颇是令人胆寒。 第六十四章奇毒无形 第六十四章 奇毒无形 这些少年少女们将后来捣乱的人一下子全震住了。 剩下的那五人迟疑的目光俱向那病气文士望去。 那病气文士转眄,目光斜掠了那为首的少年一眼,忽然苍白的嘴唇却勾起了夸张的笑容,邪恣肆意。 那少年瞳孔微缩,身上却有一处痛痒难当,且愈来愈烈,其他的舞者的表情也开始古怪起来,甚至有惊呼出声者,修为较弱的几人己摇晃着从细索上掉下去,在地面翻滚着挠痒。 那少年面色一变,撕开领口,低头看时,却不知何时在右胸口上有三块姆指大的红色淤肿,正在慢慢变黑。 有毒? 他自负身手不弱,却不知怎么中得招,不过这伤口应被麻痹了,随着毒性变化加强才发作起来。 琰见那些舞者接二连三掉落下去,在地下扭曲痛苦的模样,心中一凛,对面前的病气文士生出几分戒备小心来,过招之时便留了几分劲力。 后面加入围攻的五人虽然也各有长处,但毕竟非是顶尖,与殷博相距甚远,被他在游斗时一一解决掉。 病气文士的十字镖刁钻古怪,殷博更为秘诡的绝杀之剑更令人防不胜防,他虽心急如焚,却一时不能摆脱这二人。, 忽见那少年挑眉怒目,不顾一切扑向那病气文士,他出手甚重,劲风如刃,力求尽快得手,倒压制得那病气文士连连退走,对十字镖的操纵也缓滞起来。 这少年自知身中奇毒,倒是豁出命去了。 琰一见机不可失,脚步一转便直向殷博攻去。 殷博却不与他硬扛,步法奇行,退闪迅疾。 琰哼了一声,“你这京都第一高手,是指逃遁有术么?” 他话音刚落,殷博的身形忽蜷起弹射,钻入了塔层当中。 琰见他的姿态,心中暗念一声不好,紧随其后蹿了进去。 只听得祁诩一声“公子小心。” 跟着一声闷哼。 丁琰撞见之时,祁诩己中穿腹一剑,血染长袍,殷博飘乎退到一角,剑尖血滴犹落,他顿时红了眼,闪身拦在祁诩面前,一把抓住还在攻击的银链,银链被扯得笔直,将女卫尉带得踉跄几步,卷册啪地掉落在地上,此时却无人得暇来夺。 女卫尉目光如秋水,在他的怒容上轻轻一飘,“呀呀呀,你这模样好吓人呀!” 丁琰话不多说,扯住银链奋力一甩,将她整个人向殷博砸去。 殷博反应极是迅捷,一退一进,剑风又向凌公子斜掠过去。 凌公子却是机灵,先一步往丁琰右侧避去,琰爆步冲拳击在殷博胁下,只听得喀嚓的骨裂声响,殷博的整个身体蜷扭起来。 丁琰恨他重伤祁诩,出手更不留情,连击三拳皆打在他胁骨断裂之处,殷博吃痛不住,长剑一掷投向祁诩,身形一闪向最近的窗檐扑去。 凌公子以扇骨击落长剑,急叫道,“别让他跑了。” 琰身形一闪,抓到殷博的足踝猛然一折,在他的惨叫声中向后一抡,殷博的身体撞在柱子上掉下来滚了两滚,便无力再爬起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女卫尉轻抽了口冷气,这个英俊少年发起狠来的模样委实有些可怕。 她脚步微移,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女卫尉秀眉轻挑,转眼却又笑道,“这才是你的实力?” 琰眼中锐光一闪,“不止” 女卫尉轻轻移动一步,笑道,“我不信。” “你可以试试。” 女卫尉目光一转正待答话,却听得凌公子问道,“卫尉大人,东瑀并没有亏待你,你为何耍谋逆?” 女卫尉咯咯笑道,“有虞王族的确待我不薄,不过我还是习惯做西泰洲的英雄。” 塔外传来禁军集结的响动,她掠了掠秀发,向凌公子说道,“公子你若将来能继承王位,可耍记得不折手段不留后患这八个字。” 凌公子心中一动,她这话似暗有所指。 女卫尉又移了一步,转头看着琰,“我要走了,你能怎样?” 琰觉得十分奇怪,她要是冷不丁地脱身机会还更大一些,却来招惹自己做什么? “你自信比殷博如何?” 女卫尉完全不惧他的危胁,轻笑道,“我不信你对我也会那般无情。” 琰正待回应,却见她娇躯一转,不选就近的窗檐,反而选择距离在他两人居中的那窗檐掠去。 这分明的挑衅,实不可忍。 琰见她的身法速度比殷博还稍逊一筹,轻轻一哼,纵身而上就要将她拦截回来。 岂料他近身只余尺寸,那女卫尉忽然加速,他一手抓破了一道虚影,女卫尉己在塔外转头向他眨了下眼睛。 琰立在窗檐旁遏住想要追踪的念头,心想方才那一瞬间她的速度增加了不止一倍,这个少女究竟是隐藏了多少实力,“调虎离山,你想得美!” 女卫尉见他立在窗檐旁确定不会追来,反而叹了口气,笑道,“你呀,浪费人家的好意。” 琰眉头一皱,转头看祁诩已经勉强站了起来,连忙过去扶助,“子谦,你感觉怎么样?” 祁诩搭着他的手臂微微用力,“不碍事,自食用了那块红珠鲛肉,我的自愈力似乎比常人要强一些。” 琰心下稍安,见他血透重衣又说道,“就算如此,你也伤得不轻,还是坐下休息。” 祁诩向有虞严光和仲正国师的方向看了一眼,固执地摇了摇头。 凌公子拾起卷册,见其己有几处破损,想是被银链击打所至,心中实是无奈,也只得重新呈递给有虞严光。 东瑀的王接在手中,却不急着翻阅,这卷册引起的风波他己瞧在眼中,有多少人将卷在其中?祁诩指控的罪名太过可怕,对东瑀的王廷绝对是个不小的冲击,若是坐实冶罪,公候新贵盘根错节,必与王室对抗,层层为难。若轻轻放下,这权力侵蚀,长此以往必架空王室。 凌公子轻轻地说,“父王,禁军统领长留侯戴恩己在苑外候旨,请下令封锁长乐街和安阳路,关闭城门捉拿刺客。” 无论如何,掌控局面才是王者首耍。 有虞严光欣然地看了凌公子一眼,他这个放浪不羁的王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居然成器了。 他取出一面金牌交给有虞凌烨道,“王儿,就由你去传令吧!” 有虞凌烨接令而走。 不一会便听到禁军调动的响动。 第六十五章危困玲珑塔 第六十五章 危困玲珑塔 有虞严光手指敲击着桌面。 仲正国师忽然问道,“王上,这证据乃是祁将军拼命取得,就不打算一睹为快以明曲直?" “国师以为孤应先睹为快?” “无论如何,王上已经对老臣主张的新政有了怀疑。” 有虞严光目光轻转,安抚道,“国师多虑了,不必为几个叛逆耿耿于怀,影响你我君臣情谊,哪怕是太平盛世,也难免会有几株莠草生长,孤只是在想,那新政或可以推进得缓慢些,移风易俗,由下而上。” 仲正国师道,“王上宽仁,老臣幸甚,只怕祁将军另有想法……” 祁诩忍着疼痛不适道,“国师又何必再作掩饰,祁诩在大抚军监处便深深感到国师可以调动的兵力,并不弱于禁军。” 仲正国师却对有虞严光说道,“王上,祁将军此话信否。” 祁诩微嗤着说,“长留侯不时便有军情传报,王上难道一定要亲眼看到禁军与叛军对峙厮杀吗?这玲珑七心塔防务薄弱,请王上起驾回宫。” 仲正国师呵呵笑道,“明明是朗朗乾坤,王道彰化,祁将军为何一定要危言耸听?”他洒然起身做出相请的姿势,“好好的一场酒宴既然己经变得索然无味,王上确实也该早些回宫歇息。” 有虞严光听他这样说,沉吟道,“即如此,国师便与孤一同回宫议事。” 仲正国师闻言稍退两步,请有虞严光先行,“老臣遵旨。” 祁诩紧盯着有虞严光周侧动静,暗暗戒备,“小琰,留意。” 丁琰暗自凝神,听得近卫队己在玲珑七心塔内控场,只有第三层中有浅浅呼吸,分明还有暗藏的高手,他转目向塔外一瞥,那个病气文士己不见踪影。 有虞严光行至楼阶处,忽听一阵机梼钝响,檐窗处竟有档板落下,将八面檐窗全部封死,塔内光线大暗。 琰一拳砸破一块档板,拳峰竟隐隐有些生疼,这档板竟是比精铜还要硬。 楼下两声惨叫,冉逑灵迅速地挡在了有虞严光面前击落几枚银光,护着有虞严光缓缓后退对叧一人说道,“师兄,上六层。”他自己却守在六层的梯口不动,云悭蹭地快步跟上,其余众人皆被拦下。 他们虽遇变而不慌乱,显然是早己谋划了对策。 而琰皱了皱眉,“子谦,我们也上去?” 祁诩摇摇头,“六层有太德真人镇守。王上身边自有他最信仼的人随驾。”他目光一转,眼见仲正国师负手事外,显然也是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意味。 太德真人?!这个名字到底不能让他心安。 面对帝魃这样的敌人,子谦,你不要告诉我你们在赌运气。 夜幕还没有降临,塔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愿那个凌公子能控制局面。 塔内的动静并不明显,血腥味却逐渐浓重起来。 若是到了夜间,这塔内的邪术发动起来,只怕就是另一番光景。 “子谦,我先护你出塔!” 祁诩微微一笑,手中刀轻轻比划了一下,“我堂堂平西将军哪能让你护着,你头不疼了么?” 琰俊脸刷红了一下,“还好……啦,下一步我要做什么?” 祁诩向由檐窗档板那一处破口照进来的光线看了一眼道,“只有半个时辰,小琰你能把这潜伏塔内的杀手都干掉么?” 要把这塔内潜伏的杀手都干掉,势必不能只是停留在第五层,他望着仲正国师轻轻地道,“擒贼擒王,不如我先把国师拿下。” 祁诩目光幽幽,“他也正等着我们出手,没有实证我们是扳不倒他的” 琰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还没证据呢?凌公子呈上去的都是啥?” “小琰,你还是单纯了些,国师行事缜密,哪里抓得到实名实证,那些证据只能剪除他的羽翼。何况,就算是凌公子也并非完全相信我。” 琰不再多言,这第五层倒是没有发现杀手潜伏,最具威胁的就是第三层那几个,先除掉他们也好,待要强行破塔而出的时候,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意外,他主意一定,便也屏住声息,猫身一掠,踩着楼梯的护栏便蹿下第四层滑去第三层,这动作轻敏快捷,悄无声息。 此时祁诩紧张的心情反而安定下来,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将佩刀按在桌上,坐下慢慢品。 那些宾客也是三五作堆,被短弧虫咬伤的人还在呀呀**,有些人的目光在祁诩和仲正国师之间来回转悠,很是不安。 祁诩默默地将那帐簿名册与眼前这些人的表情对了一对。 他们有多少是变节易志,有多少是随波逐流,有多少是虚与委蛇? “呵呵”他笑了笑,将杯中酒洒在地上,“帝魃娘娘,祁诩我先敬你一杯。” 众人诧异非常的目光看了过来,祁祤只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甚是失常。 “在我幼年之时,父亲便告诉我东瑀之所以能安邦定国百战不怠,是因为这片土地被神灵保佑,我们的将士分享着同样一个军魂,强大,无所畏惧。东州从上至下,无论君、臣、民对帝魃娘娘您都敬畏有加,从来也不敢用凶残两字亵渎你。”他哼笑了一声,甚是有些自嘲的意味,再斟了一杯酒自己干了。 “祁将军,你做什么……”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 祁诩嗤笑一声,“这座玲珑七心塔内不是有很多人躲在帝魃的旗帜下对我祁家军乃至东耀军都愤愤不满吗?” 众口寒噤,无人敢接话,此时并无人敢明目张胆地站在帝魃的旗帜下。 祁诩甚觉无趣,又斟了第二杯酒洒于地上道,“帝魃娘娘,八百年,你对东瑀有恩有义,东瑀又何尝不是知恩图报,祁诩我是个浅薄的人族,我不知道在你眼内,我们东瑀究竟算什么?是供奉你的奴隶?还是不值一提的虫子?”他抬头望了望塔楼层顶,仿佛帝魃之灵幽聚彼处,“你敢告诉我吗?你敢告诉这些人答案吗?”他哈哈长笑了一阵,“我们尊你是世尊山主,是战神,战场上将士们拼尽头颅和热血赢得来的战争,将每一分荣誉都奉献于你的座下,而你呢依旧为朱厌索要着祭品牺牲。”他又斟了杯酒慢慢地自己干掉,嘴角泛起奇特的笑容,“东瑀和西泰的那场大战,我们面对着自己的战神,天知道有多恐惧忐忑,但我们战胜了你,实话说,我很是窃喜,因为我终于知道我东耀军魂不需要你也可以强大起来,也可以无所畏惧,说到底,人族的终极恐惧不过就是死亡罢了……” 有几人悄悄地退了两步,脸上浮出些愧色。 “祁将军怕是疯了!”仲正国师眼中淬着冷冷的光,表情在昏暗的玲珑七心塔内意外地有些狰狞。 丝丝缕缕灰黑的烟雾在塔内四发而起,慢慢纠结成团,在每个人周身缭绕。 冉逑灵面色紧张,心下犯疑,时辰末至,这玲珑七心塔内的邪术不该发动,这些灰黑的烟雾却是什么? 他连忙念起驱邪咒燃起符纸送向黑雾,阴厉的邪风卷过,将符火剿灭,耳边似乎可以听到断断续续尖利恐怖的鬼哭声。 冉逑灵心中一凛,怨鬼死咒!! 那团该死的烟雾渐渐地向祁诩围聚而去。 “散”冉逑灵叱喝一声,企稳心神,扬手向那个方向打出一把金砂。 那团烟雾吱了一声瞬间晃荡了一下,有一波飘逸,终是没有被打散。 冉逑灵牙一咬又抓起了一把金砂,抬眼却见妫翎面容阴沉而古怪地站在他面前,他一掌将妫翎震开,却又有几人向他这梯口处走来,神情古怪,目光狂乱。 他们的神智己受到怨鬼的影响。 祁诩被那团灰黑的烟雾围裹着,鬼众哀泣厉啸忽高忽低,刀子一样刮过耳膜,又有无数双利爪在撕扯着他的躯体,像耍将自己的魂魄生拉离体。 幽细而冰冷的声音在说,“死亡?你以为死亡是什么?脱离了肉体的痛苦?那你便来尝尝这死亡的味道,让怨鬼带走你的魂魄,算是吾对你特别的奖赏,你虽然有过奇缘可得长生,但凡人的命在死咒面前就是浮蜉草芥。” 祁诩腾挪数步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怨鬼死咒的纠缠,连忙取出一串古泉钱缠绕在手上。 古泉钱虽有压制恶灵的效果,但这塔内的怨鬼死咒太过于厉害,竟然不能驱散,仅仅逼退了尺许,灰黑色的鬼雾仍在围裹着他,从外面根本看不出差别,古泉钱的金光在怨鬼疯狂的扑噬下渐渐有些昏暗。 祁诩也不禁心悬,这能支持多久?! 第六十六章殂战异能者 第六十六章 殂战异能者 第三层宴座上并没有人,空荡荡的。 地上却躺着七八具侍卫的尸体。 每一个人都隐藏在暗处。 琰也匿于暗处,凝神细观,塔层顶上横梁之间有微光反射,是一个瘦小的虚影倒悬爬行。 隐身术? 琰心思微动,纵身落地,大刺刺地拈起桌宴上几枚甜杏吃了,用脚尖翻动着地上的尸体,这些尸体的伤痕各不相同,看来出自不同人手。 琰目光流掠,头顶上的那个瘦小影子果然己向他的方位爬动,就琰的视野看来,他身体舒展轻息悄声像是一只壁虎。 这个隐身者在不断地接近他,看来只能作短距离的有效攻击,琰倒也不急,脚步移动,倒是予人方便地迎合起对方攻击位置条件来。 看着诱人的破绽,那瘦小的隐身人贴伏在梁柱上终是抵挡不住诱惑地向他扑来,在那瞬间,琰方看清楚那瘦小的躯干匹配的四肢却相对粗壮,指爪如钩,正张着尖牙咬向他的颈间血脉。 这还算是个人吗? 来不及细想,琰往旁边一撤,扭头喷出一粒核,正中那人的左眼,立时溅出鲜血来,他一声惨叫,手足乱舞地后撤,去势甚疾,却是撤向后上方,双足踩抓在彩壁上,他这身法甚是厉害,避过了琰瞬间发出的追击拳掌。 同在此时,一张桌子从左侧向他砸了过来,桌案上的盘盏瓜果倾面而来,丁琰旋腿反踢回去,那桌案被人接住,只听得咔嚓的脆裂声响,桌案一分为二,木屑横飞,更有一件黑漆漆的武器呼啸旋飞着打向他,且发出铮铮颤音,甚是悦耳。 这是什么东西,琰心中见犹,伸手三指扣住那武器一端,指尖方按触到一个冰冷的金属,刹时生变,数条柔韧的长丝籍着他的手臂缠住了他上半身,又是一声脆响,却是这东西金属质的两端合在一起,这东西份量不轻,耍是常人,说不定便被拖倒在地。 琰运劲挣了挣,竟是挣脱不开。 “哈哈,小子别费劲了,这亡音遁扣的丝索乃是猼訑的肠子编成,可以说是神器了,任你武勇过人,也是挣不开的。” 说话的人站在左角,一身匠人的装扮,斜垮着一条插满小工具的工装带,紫色面膛,粗眉锐眼高鼻阔嘴,一身健壮虬结肌肉,很是骠悍。 见琰被亡音遁扣所缚,那隐身人独眼里露出凶光,又从上方凶狠地扑了下来。 “隐鬼,不可鲁莽。”有人出声警示,却不是那匠人所发。 但是这一声也晚了,琰飞出重重的一脚正踢在隐身人的肚子上,踢得他倒飞直撞在塔壁上嘭嘭作响,砸出了一个凹坑,隐身人受力不住,趴晕了过去,从隐身状态显出真形来,除了嘴尖一些,五官与常人无异,但那身体不肯好端端地躺在地上,竟漂浮起来,贴到塔层顶上去了。 琰没有时间惊奇,脚底下忽然结起冰霜,一根根冰刃冰锥追着他退闪的脚步冒了出来。 “季唐,这小子我来对付,你起什么劲儿?”那匠人眼一瞪,粗声哼了一声,右掌手指夹起四根钢刺,迈着稳健的步伐向琰走去。 “申兄,可大意不得,连殷离都被他两下搞残了,你也就是讨了个便宜罢了。”说话者一身白衣,大袖飘飘地在塔内飞纵,所经之处冰气凝结,抢在丁琰的先头,倒是个极为聪明的对手。 “你若怕了,就退一边去。”那匠人信心满满,选择正面杠。 丁琰倒也不负他这番诚意,身形一折,高跳而起连环踢向那匠人的头部。 匠人连忙以手臂格档,他自负神力,但接触琰的腿动竟震得手臂发麻,连退数步,连右掌的钢刺也握不牢地震脱两根。 他怒吼一声,奋力推掉丁琰踏在他手臂上的脚,以右掌为主狂暴地左右拉横,左手却伺机耍抓住琰的落脚。 可是琰的踢腿又快又猛,在力量和速度上他都落了下风,只是连连发出怒叫,却奈何不了对方。 十几枚冰刃射向丁琰高悬的身躯,同时三只短弧虫也乘隙发动偷袭。 丁琰眼一转眉一挑,“这下齐了吧?” 他借力抽身,两个大曲度的后空翻避过冰刃穿体,左脚勾住了层顶的横梁,笑看冰刃直向那匠人扑去。 匠人却也并不含糊,双掌横扫,将十几枚冰刃全部击碎。 短弧虫却是半途中一个大转向,冲丁琰奔扑而去。 琰听得层顶锯木的响动,方调整了一下身姿,便见层顶开了个碗口大小的孔洞,有半个脸孔凑近孔洞。 琰心中一怔,这又是什么奇招怪式。 便听到上头隔层欢叫一声,“圣女,快来看呀,我找到母虫了。”声音甚是稚嫩。 琰顿时收住了先下手为强的念头。 冰刃附骨追至,季唐将横梁也冻裹成冰,他擅远攻,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琰倒不怕冷,只是立足有些费劲,造成干扰。 但那匠人的行动也大有影响,琰一声长笑,反扑回去,仍是急攻那匠人的上路,不同的是他的腿劲又加重两分,直接将匠人的双臂震麻,双足落在那匠人的两肩上,气机传动,制住他肩颈大穴。 那匠人被他压得双膝下沉,差点没跪下去,生生地抗住,真气逆走吐出一口血来。 “把这个什么亡音遁扣解开。” “做梦” “那……就有些可惜了。”琰微微皱着眉,这亡音遁扣的丝索质地极好,想来是制作琴弦的上佳材料。 层顶上的孔洞枭枭地吹进来两段碧烟,烟香辛重,那些飞舞的短弧虫却仿佛失了控制,摇晃着在碧烟里穿梭,如同酒醉一般,遁着烟迹,慢慢地钻入那孔?中去。 同时听得一个颇具威严的女声,“古力,你盗取教传宝书私遁入世,还不自缚谢罪,难道要我动手。” 跟着四层便有了些奇怪的响动。 季唐飘乎落地,却是一个中等身材面目颇为俊俏的青年,天生一副笑脸,很有些讨喜。 “小兄弟,我们难分胜负,不如就此停手,你放了申六指,我劝他给你解了亡音遁扣如何?” “谁说难分胜负,打赢你们还不就是几招的事情。”丁琰撇撇嘴,对季唐擅下的结论很是不满。 “就算你能赢,难道要就着这亡音遁扣过一辈子?又是何苦?” 琰暗想如将这亡音遁扣强行裂断真有些可惜,何况塔内凶险,对有虞严光和受伤的祁诩很是不利,这几个异能者不明来路,也与他无冤无仇,倒也不必生死相博,他哼了一声,“要我饶了你们也行,你们自行截炁一个时辰。" “这……” “这玲珑塔己封闭成密室,你们逃不了,我真要杀你们用不了一个时辰。" 季唐微抽了口气,这小子倒也有实力说这样的大话,"好吧!我答应你,申兄,小弟一人斗他不过,你就服输了吧!" 匠人细想无望,恨声道,"今日之败乃平生奇耻……申某记下了。" 他自封炁脉又为丁琰解开了亡音遁扣,正要将之收起的时候,却被琰一把夺去,他怒目道,“你干什么?还来。” 丁琰挑了挑眉,“你的命给你寄下了,这亡音遁扣几时说要给你了?"他将东西收成一团揣入怀中,“不服再来抢啊。” 匠人气得牙格崩崩地响。 丁琰轻傲地扬着下巴,不多废话地纵身上楼。 此刻的第四层却在短短的时间内变了样,到处都爬着大大小小的蜘蛛,走地的,结网的,宾客们带着僵硬的表情或站或坐,任由蜘蛛穿行。 只有那三个女子神态安然自若地在悠然品茗,她们的脚下,几十只巴掌大的蜘蛛正把古力缠成一只茧蛹。 任是丁琰胆大,见到这种场面仍被悚得寒毛立起。 三个女子闻听响动,三个人六只眼睛转动着都向他看过来。 丁琰扬手陪笑打招呼,“三位姐姐,路过路过,借过借过。" “你是凌公子这边的人?”诶?她一口东瑀话竟十分标准。 “是……啊”丁琰见她们与凌公子交谈过,承认总是没错了。 那女子指着地上的茧说“这个人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但是也偷过我们的东西,人我们带回去处置,你跟凌公子说,他还要继续提供线索给我们。" “这事我不清楚啊,你亲自跟他说不好吗?" “他不在塔里面,东瑀太乱了,我们不会呆很久。" 她们拜托事情简单,丁琰大可转托祁诩或秋离月,也就随口应下,“好吧,找到机会我转告他……" “你告诉他,灵巫圣女会跟他继续合作,希望他兑现承诺。" “记下了,记下了”丁琰指指楼上,“我可以上去了吗?" 灵巫圣女令身边的女子挑开几层蛛网,看着丁琰通过,摇头叹息,“楼上在跟鬼打架?东瑀人太可怕了。" 第六十七章道心难守 第六十七章 道心难守 随着慑人心魄的女鬼低吟,那媚惑的声音自塔壁间发出,在塔层之间游蹿,上下游迥,忽左忽右。 日己沉,天己暗。 塔内却朦朦亮起了奇异的幽光,壁上的人和景都开始活了动了,空气中浮动着香甜的味道。 玲珑七心塔开始露出了真面目。 终于还是陷在其中,不能全身而退。 “怎么回事?”不明真相的宾客惊奇地看着这诡异的变化,这时候并没有感到恐怖,相反在感官上还相当满足,香艳而刺激。 阴冷的风如细羽轻拂过猎物们的皮肤,令他们绽开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猎手们却悄然挪动了步伐,退向内塔一角。 冉逑灵甩手飞出一物,飞钉在塔壁上,手中牵起另一端,却是一条以青色为主的线绳,串着几枚古泉钱。 冉逑灵盯着仲正国师的眼睛,温和有礼地说,“这塔内杀机己起,凶险万分,国师和诸位大人切勿轻举妄动!” 仲正国师轻哼了一声,“你这道人能保我等平安?” 冉逑灵道,“小道尽力而为”他说话间仍不停歇地布置着古泉青线,在众人间不停地穿插,形成偌大一个缚魔印。 仲正国师冷冷问道,“你这是作甚?” 冉逑灵正色道,“自是保护诸位大人免受邪术侵扰而设的阵法。” 他曲指在古泉钱上一弹,铮地一声脆响,古泉钱和鸣,青线上亦燃起了青焰。 仲正国师巍然不动极是镇静,脸上也瞧不出什么表情。 缚魔印 这个道人倒是有几分道行,能辨识魔气。 他们被局限隔离在这分划的区域内,稍有越界便被炙伤,妫翎等人惊恐起来,自己扼住喉咙,口中嗬嗬作声。 叮……铛 清脆的铃声响了,由上而下,一层一层串响起来,那塔壁上的变化却迟滞僵硬起来。 冉逑灵知太德真人运起了法阵,正在压制玲珑七心阵的邪术。他不敢大意,抓紧时机,一边以桃木剑追蹑着邪气的穴眼,一边紧诵咒语。 妫翎等人挣动得更加厉害,但仲正国师依然面色沉冷,气度从容。 “道长一直在此处踩踏罡步,是在为本国师驱邪么?”他见冉逑灵闭目不答,只聚精汇神地走步,大袖一拂,冷笑道,“我看祁将军更需要驱邪,何不去助他!” 他这一拂,竟硬生生地将冉逑灵推出去三五步。冉逑灵步法一乱再度企稳,奈何体内气机有异,他张开眼,看着仲正国师的脸,“你……” 仲正国师的目光波动,一点点萤绿从瞳孔深处溢出,冉逑灵无法转动目光,冷汗从额头淌落,心神渐渐被吸附沉沦,坠入另一个境地。 雨还在下 屋顶己被剑气划破数处,潮暗的屋内血气浓重。 雨水顺着漏缝落下来,打在脸上,冰凉! 天生万物本无不同,为何你们能活,我们不能! 修道人心如魔,鬼路无生,我愿为妖,终有一日反噬人间,与你等生生世世为仇。 血在地上蜿蜒分流,潮湿的空气里只剩下惊悸的喘息声。 那个人倒在地上,半边脸浸在血水之中,染血的手指抓住他道袍的下摆,不肯暝目。 他的剑在抖,手也在抖。 剑上的血化作青烟,缭缭飘去。 他忽然站不住地跪倒在地,呜咽起来。 你哭什么? 师兄他…… 他错了! 错了…… 他的泪终于滚落砸入了血水之中…… 他的心开了缝,象那个破漏的屋顶,灌进风雨。 仲正国师嘴角微微上扬,稍觉有趣,看着冉逑灵的泪水划落脸脥。 是人,就有弱点。 无知而脆弱,总是想要抵挡本能的欲望,总是找不到出路,总是在迷茫中沉沦。 叮铛,脆亮铃声透过灰暗的天地,远远传来。 冉逑灵在迷茫中挣扎着,忽猛一发力,咬破了舌尖,他眼前一阵昏花,心中迟缓如压千斤,犹看见缚魔印在晃动着,塔内的邪术正在反扑,他必须撑下去。 克服心魔,他的修行方能继续。 楼顶上 太德真人和其同门的吟咒声也越来越响亮,与鬼啸混合在一起如一场此起彼伏激烈的厮杀。 琰再度回到第五层,他看见所有人都陷入有质无形的苦斗,异常的灵压让空气沉重地难以呼吸。 “少将军!” 祁诩难以回答,他的感官变得非常迟缓,几乎要失去功能,古泉钱己经黯淡无光,他感觉到自己生命元流失的恐怖,血液慢慢干涸凝结,肌肉在萎缩。 太德真人的吟咒对这烟雾状的怨鬼功效不大,琰心惊胆颤地看着祁诩被鬼咒摧残变形,他不顾一切地扑进那烟雾中,掌风横扫,却并无多大助益,黑雾灵活地绕过他,只攻击祁诩一人。 “鬼咒乃是邪法……拳脚无用,需用灵器压制……”冉逑灵勉力提醒。 琰又将冉逑灵给的破魔符使出,破魔符如纸蝶一般在烟雾飞荡,符文中融合了玄法的血气吸收着怨鬼带来的死气,符文由红转黑,燃烧起来。 “不够……破魔符不够!”琰大叫着,心中忽涌上一股从末有过的恐惧。 “我全都给你了。”冉逑灵无能为力地回应着。 这玲珑七心塔的邪术其势如此浩大,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 师父,师父 你必须要撑住! 七只铜铃震响不绝,让塔中人摇晃的心神收归。 看来太德真人也在尽全力施为。 终于,塔内的形势没有再恶化下去。 “我去找你师父来救少将军。”琰说完便往楼上蹿。 “不可”冉逑灵面色灰白,“诛邪阵各有守位,不得擅动……” “我管不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少将军去死。” “等等”冉逑灵颤抖的手解开腰囊,一只白影闪电般地蹿了出来,在塔内疾奔。 冉逑灵桃木剑向那黑雾划去过一道剑气,“炽裂儿,去。” 便见那团白影发出一声示威的吼叫,直扑黑雾而去,而那怨鬼死咒对这炽裂儿竟有所反应,竟分出一团来。 “那是什么?”琰顿住身形,他眼尖目锐,瞧出那团白影不过山猫大小,模样却像一只雪豹。 冉逑灵喘息着,“那是与我性命相关的灵御,道法所化,吞噬鬼物为生。” 琰瞧那炽裂儿虽凶悍与黑雾厮斗在一起难分难解,他心知这炽裂儿还只是一头幼兽,冉逑灵放出来斗这怨鬼死咒实在是凶险。 他心中过意不过,但祁诩又不可不救,他动容地说道,“道长,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冉逑灵苦笑一下,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回应这些不相干的话。 第六十八章迷觉守真 第六十八章 迷觉守真 琰知道目前的情形只是暂时稳定,还谈不上安全,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目光在塔层内逡游,心中却有个念头升起。 这邪术他虽是破解不了,难道这七心塔还破坏不了吗? 他走到檐窗旁,看了看他之前砸破的那个拳头大小的豁口,伸手探了探,指尖却碰触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看来是这邪术启动后,这外围也被设置了强大的阻力流体。 但目前它与太德真人的阵法相抗,己然是被削弱了许多。 这正是个好时机。 琰当下沉拳暴击,又在豁口旁又砸出一个窟窿,这筑料极富延展性能,在他的猛力下竟然没有脆裂,琰只能一拳拳地实砸过去,要破出个半人高的洞口。 “小子,妄想。”帝魃幽冷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耳畔,空中灵压攸而冷滞。 顶层传来沉钝的撞击声。 “师父”数声惊呼被淹没在轰雷声中。 “师父,道乙”冉逑灵跟着狂喊了一声,身躯不支颓倒。 炽裂儿嗷地一声摔了回来,怨鬼所聚的黑雾又在狂嚣肆虐。 情势陡变,邪术在增强! “祁诩……” 这是另一重法阵,以这玲珑七心塔下的万千怨魂为媒质,施展下来。 玲珑七心塔上空阴云密布,巨大的暗影在凉薄的月色中飞旋,几声悍雷在积云层中呼啸,仿佛恶魔的翅膀在撕裂天网,霹雳惊电盖过了地面上的一切响动。 玲珑七心塔似在雷电交击下摇摇欲坠。 冉逑灵面色苍白,身躯仿佛失去了支撑,几乎是半瘫地跪坐于地。 道门心法被邪术攻破,意识恍惚,仼由侵占。 这是一场溃败,他仿佛看见自己的师父与同门被巨大的黑影捏在掌心中,黑影喷吐着地狱之火,将他们燎烤。 琰的周围却白雾缭缭,七心塔的空间似乎在无限伸延,他似乎被孤立起来,所有的景像都在远离。 “是什么,这究竟是什么?!”琰怒吼着。 而七心塔的外廓,此时忽有一条矫健的身影平地蹿出,跳跃上塔顶,电光下,一团火红的长发极其耀目,他仰望着阴云,双目雪亮反光,裸露在外的皮肤却逐渐变得赤红,仿佛一团燃烧的明火。阴云翻涌得更加厉害,仿佛受了极大的压迫,几只玄蜂从云层中飞出来,却并不靠近那玲珑七心塔与那红发男子,也不远遁它处,在云层附近嗡嗡振翅,似在等待某种指令或时机。 “有人……有人顶住了帝魃的法阵……”道乙欣喜若狂。 太德真人精神一振,再催真力 法铃声声振振,玲珑七心塔犹如一盏鬼灯随着铃声乍明乍暗。 苦苦煎熬的冉逑灵感到精神的压力时轻时重,不能大意。 炽裂儿也早己透支了精力,病恹恹地蜷缩在他脚下。 值得庆幸的是,古泉青线还维持了着缚魔印的大致形态,没有被邪术完全冲破。 围攻祁诩的怨鬼死咒却仍在肆虐,不肯退去。 子谦己经不行了! 琰栟命想向他靠近,每走一步却离他越远,仿佛被一股不可违逆的力量生生划出了一道鸿沟。 “帝魃,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杀朱厌的人是小爷我,有本事冲我来呀,来下那个什么死咒……” 帝魃没有回应他,眼前景致却一晃花,在前方出现了一道光,那头浅金色的鲤鱼从光柱中游出来,在他身旁空游徜佯,不时用鱼嘴挨蹭着他的身体,似乎教他进入到那个光柱中去。 琰咬着牙,额头筋络凸起,“什么意思?” 让他放弃么?放弃这眼前的一切,迷失在幻境之中?跳跃于过去未来之间?任命运摆布? “这是错误的……错误的……”细细的声音在这个奇诡的空间游吟。 透过那个光柱,他也似乎可以看见察和觉的平淡表情的童稚面容,两双熟悉的眼睛向他投过同情而忧郁的一瞥。 琰心中一凛,这是个错误的世界么? 子谦怎么可以死!这是个错误的世界! 他只要回去,回到那个地方,重新选择,就可以修正这个错误。 琰看了那头浅金色的鲤鱼一眼,手慢慢地放在了它背鳍上。 这塔内一切的邪音鬼泣,霹雳震雷都渐渐远去。 “丁琰,这是军队,有军纪,擅自行动就是要罚。” “你不要忘记,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斗。” “丁琰,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他们不是累赘,他们都是你的兄弟,不可以随随便便地抛弃。” “小琰,绝境中的战斗只能凭坚定的信念才能赢。” 丁琰心中一跳,又缩回了手。 他怎么可以妄下结论,为放弃找这样的借口。 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 他耍守护的人,他要守护的东西,还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胜利,不管在哪里,只有胜利才能结束,才配结局。 一个信念在他脑海里疯狂滋长。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放弃这里的,我不在乎这是不是什么错误的世界,即然我在这里,有些事情就不允许发生。 “留在这里,你又能做什么?”察和觉飘了下来,在他左右漂浮。 “我不知道!或者我只需要等待一个机会。” “机会的确可以被创造,但力量也会被分散,不能贪心,不能勉强!” “这是错误的,那什么才是正确的?我要救祁诩,现在就要救!” “这不是你的终极目标!” 琰怒吼着,“我的终极目标我说了算,我想要的世界由我改变!” “你只是什么都不懂!”察和觉慢慢地退入光柱之中,稚嫩纤细的童子之声在这空间萦迴,“所有人都想要天意成全,总有人耍成全天意,那是谁?那是谁?” 淡金色的鲤鱼对他有些依恋,在他周围游动了数圈,方无奈地游回光柱之中。 光消失了。 但他身处的空间仍然令他感到诡异。 玲珑七心塔变得虚化透明。 四周的环境让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暗红得令人压抑的底色,方向不可明辨,到处都是连缀成一片片的小漩涡,慢慢地搅动成乌云密布的天空,风起云动时,云层又扭曲成了一个巨大的云涡。 第六十九章宿命跳跃 第六十九章 宿命跳跃 一道紫青色的电光自那云涡中闪出,直奔他所在的玲珑七心塔而来,在那瞬间,他觉察到一股清和的灵能遁入,他心神一震,外界的乌云却似被那道紫青电光劈碎,散乱成团,被巨大的风力驱动流散。 云涡在慢慢闭合,却像并不顺利,时张时翕,天空也不时有奇特的耀斑闪灭,在一轮激烈的耀斑闪过之后,他看见那云涡深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清逸秀拔的轮廓! “净!” 他怎么会来到京都?琰心中无比惊愕。 净的目光与他交汇,淡淡的,一如这穿梭过无数岁月,偶尔被乌云阴蔽的月光。 琰凝神细观蓦然惊觉。 净,他并不在云层之中,他在虚空之中。 “琰,我的哥哥,你要重塑一个世界吗?"净的声音仿佛在耳畔轻轻响起。 这恬淡和缓的声音让琰焦燥的心也安定了几分。 “唉,与其说我要重塑一个世界,不如说这个世界选择了我”琰摊开双手,摇头道,“因为我根本莫名其妙不知所谓呀!” 听了他的话,净微微皱了皱眉,他向后方略微望了一眼,目光中透着些许冷索,慢慢地自那虚空穿越云涡,他的身前却绽开了奇特的光纹。 光纹是动态而绮丽的,仿佛在诉说着时空中某种神秘力量。 这个空间也在倾倒着,无上无下。 净突破了某些限制,交叠了彼此所在的空间。 “逆天而行,你救过他一次,还要救第二次是吗?” 琰知道他说的是谁,他抽了一口气,却斩钉截铁地说,“我就是要救他!” 净神情冷冷淡淡地,“每一种生灵都在他们自己的生存圈内轮回,第一次你给予了他长生,这一次要给予他什么呢?” 这个问题的确难倒了琰,“总之我不能让他死于非命!” “灵魂不灭怎么样?”净淡淡地问着。 “这当然好……”琰犹疑着,这是天意的成全吗?还跟他打起了商量。 在他的心目中,净的确很强大,但这样也太无所不能了。 明明是他口中逆天的事情,为什么却这样痛快地答应了。 琰心中有三分不确定。 净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了。 他看见在那曝耀的奇特曲线光纹之后,净修长的身躯凭空凝立着,但他的衣袂却似被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向后拉拽着,他的脸色在光耀下有些苍白,神情却依然是冷淡的。 “净”琰朝他疾走了两步,“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在幻境吗?” “不要过来”净冷冷地喝止他,“你的心神还没脆弱到需耍坠入幻境。” “那么我在哪里?这玲珑七心塔的邪术把我带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对我们来说,没有所谓的正邪,所谓的邪术也不过是借取宿命的反馈,影响你的判断而己,从哪里来往何处去,你的力量己在觉醒,只需要辨清自我。” “不是未来就是过去”琰意有所动,“你是说我在自己的宿命中迷失?那现在消失了吗?消失的时间去了哪里?” “你以为时间是什么?”净凝视着他,“哪有什么时间,时间的本质归结于宿命的相位。” 琰听得有些慌,“我必须要搞清楚这件事情,你倒是说清楚些呀。” “如果非要接引时间的概念,那无论生命或非生命都有自身的时间体系,我们并不在乎时间,只在乎宿命迁越阴阳变易。随着力量的觉醒,你自身的时间体系也会因之迁变,低等的生灵才接受时间的困缚与保护。” “宿命迀越?那你的意思是在迁越的过程,总会有一段时间消失吗?” “时间不会消失,但可以被跳跃,你现在可以理解为缩略,在轮回轨迹的控制下,你可以找回那一段所谓消失的时间,不需要突破时空禁制,最简单低耗的的莫过于命轮以内照的形式将缺失的记忆还给你。” 琰似乎己有些明白,心头一松,看着净的形体在未知的地境时隐时现,他身处的环境,竟象是十分不稳定,他没来由地有些担心,“你又在哪里?” 净没有直接回答他,清亮的双眸似远似近,透着令他心安的坚定,“我很快就会回来。” 曲线光纹忽起变化,收蜷成团,又绽开千万丛,终不过渐渐湮灭。 时空轮转,天地灰白。 龙伯的后山上,小雪霏霏。 蓑衣人踌躇在时光的狭隙中,他看着净收拢了鬼镜,在风雷中闭目缓神,消敛了淡淡的倦容,从那荒原缓步走来。 从那一个世界到这一个世界 龙伯只是一个交汇的路口。 “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他们觉醒的征兆却末显现,净,你犹豫了么?” “我不曾犹豫” “那他们迷失了么?” “他们只是在寻找更好的自我。” “宿命轮回没有更好的选择,净,你在期望奇迹吗?还是己经不能背负选择的沉痛。” “九恕的残影,你己经不怀念他的梦想了。” “失败并不能让他的梦想延续。” “在这个轮回,你预见了失败?”净神情淡淡,并不象是提出了问题。 “混沌妙预是最精妙的大预数术,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它给出的结果意喻。”蓑衣人凝视他墨玉般的眼眸,“你也知道该怎样去修正结果。” “我己厌倦了混沌妙预对转轮轨迹的拉锯” “你无法终结它,那是不见血光的战场。” “生生灭灭,不只是我的世界在坠落。”净淡漠地说,“终结它非是不可,只是要押上怎样的代价罢了。” “看来你并没有抛弃代偿有序的规则,那么你难道不清楚他并没有成长,只是在耗费你的灵力,将你拖垮。” “我有自己的决定。”净淡淡地说,“近十五年的时间,我想明白了许多。” “不,你并没有想明白”蓑衣人又是一声轻轻叹息,“你总是不懂得取舍” “有些东西不能取舍,那是那个时空生命的意义。”净缓缓走进龙伯,龙伯的天空慢慢明亮起来,“我之所以醒觉,也只基于那种意义。” 蓑衣人一声轻叹,生命穿越过时空,总是要留下燃烧的烟气。 这个轮回,你又要凭什么去引动转轮轨迹。 不用等待太久,我将见证这宿命最后的碰撞,奇迹,到底存不存在。 第七十章混乱 第七十章 混乱 玲珑七心塔被两股互相冲撞的强大力量挤压,终于崩裂了,多数人被那力量波及,有的在地上翻滚,有的被抛出塔外。 琰的意识被惊醒,他快速地捜索到祁诩,后者双目紧闭地倒在地上,黑雾状的怨鬼死咒己变得淡薄,反而有一道紫青色的萤光从他的眉心处透出来,淡淡的青之气在周身缭绕,他的肌体正在快速地复原,似乎体内充盈了无限的生机。 琰低伏着蹿到祁诩的身边,“子谦,醒醒!” 祁诩并无应答。 玲珑七心塔摇晃着,榫卯处发出吱吱的响动,琰捞起祁诩,从檐窗处跃了出去。 塔顶上风啸雷动,道门的咒吟被压得很低。 塔下残砖碎瓦,伤员哀嚎。 但谁也不敢在塔下逗留,争相逃离祸患之地。 杏吟苑被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官兵,弓箭手占踞着高地,乌冷的箭头指向逃窜的人群,稍有脱离官兵控制范围的,便一箭射去。 琰眉头一皱,他并不熟悉这些官兵,敌我难明,于是带着祁诩快速地退向暗处,忽然一支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听得秋离月的声音说,“跟我来!” 此时的他卸去了兰姬的妆容,转换了男子的面貌。 秋离月领着他穿过一排低矮的杂屋,有一小队官兵神神秘秘将他们接引到杏吟苑外围一座阁楼,将祁诩安顿好。 秋离月见琰的目光还不时瞟向玲珑七心塔,那塔一直在晃动,却一直不倒不塌。 “现在情势如何?” “帝魃委实厉害,太德真人恐怕无法胜出,这塔中阵法交锋盛烈,眼下尚无法定论……” “帝魃要遁走。”琰的眼睛远比凡夫俗子要敏锐得多,透过阵法激起的风暴看见塔顶的情形。 “太德真人的确无法胜出,今日这一局实是凶险,若非有高人相助,连我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与帝魃这等鬼神相争,本来就是逆天之行,为不可之为,凶险难避!” 琰也知道这些人早有报死之觉悟,眼下纠结无益,盯紧了塔顶上的争斗道,“塔内的邪术快要破除了,我且去助那位朋友一臂之力。” “琰兄弟,不可胡为,你忘了少将军说的话吗?让你依计划而行。” “计划……”丁琰脑海中又闪过一些记忆碎片。 边听得秋离月在耳边说道,“……大局虽可定,但城内的驻防十分混乱,虽然祁将军和我己经推演了一遍,尽量调动了人员兵力牵制住大抚军监以及国师府的府兵,但还是有两队人马在长留候奉命封锁的长乐街和安阳路制造冲突,虽然说将东瑀洲潜藏的险恶势力逼出了水面,但就眼下情势,我们压力仍然巨大,你耍暗中护送王上回宫!” 琰也皱着眉,“由禁军护送不是更好?” “自然有一队禁军护卫,你去是加一层保障,冉逑灵也会同去。”秋离月强调道,“那些神出鬼没的奇人异士要是充作刺客,只有你能挡一挡,特别是飘零客……” “飘零客?” “就是那个看起来病怏怏的文士。”秋离月皱起眉头,“我己检查过所有伤者的伤势,没有发现所中的暗器!” “会不会是象短弧虫那样的毒物叮咬?” “巫蛊毒虫瞒不过太德真人和他门中弟子的眼睛,何况为防万一,我们还请动了另一外高人出山,他们都没有看出来,基本可以排除毒物叮咬的可能性,但这飘零客确实行为可疑出乎意料……” 丁琰没有抓住他话中的重点,另外的高人?是那三个女子吗? "那个什么圣女是你请来的?" 秋离月微笑道,"是我以公子凌烨之名请来灵巫圣女。" "唔,她托我给公子凌烨传话,古力她们带走了,但这个人不是事前说定的那一个,协约不算完成。" 秋离月毫不见怪,眼底微深,只吐了两个字,"当然。" "那公子凌烨和秋公子你倒是一路人,心思深图谋远。" 秋离月面上掠过微微的得意,说他与公子凌烨是一路人,分明是夸赞嘛。 "公子凌烨胸有千壑……" “先别说那么多。”琰抬了抬下巴朝那玲珑七心塔一努嘴,“我就问国君是不是还在塔里面?” “有太德真人保护,王上很安全!" “就凭那个太德真人?” “小兄弟,有些事情我也无法解释!只能接受结果。”秋离月叹了一口气,“幸好这结果不坏!” 琰无奈地看着秋离月,他感受不到太德真人强大的力量,玲珑七心塔内道士们的法阵几乎被击溃,但他并非玄门高人,他的判断并没有说服力。 “运气不错。”琰听得塔顶上的雷啸渐弱,看那风暴渐息,无论人鬼影踪消匿,帝魃就这样撤走了? 相助他们的又是谁?丁琰不太确定地猜测着,那条模模糊糊的人影有些象萧为。 他可以直抗帝魃和魔者? 过了一阵,玲珑七心塔的入口处走出一伙人来,正是有虞严光和太德真人一行,虽显得有些疲累,但步态仍算是稳定从容。 秋离月却紧张起来,目不稍瞬地关注着杏吟苑内的动静,表情也更加凝重起来,手中捏住一枚燃弹,给人大有一触即发的变局将生的感觉,直到包围住杏吟苑的官兵都恭顺地让开一条通道来,他才慢慢松懈。 他转头向丁琰使了个眼色,琰迟疑地看了还末苏醒的祁诩一眼。 秋离月挑唇笑道,“怎么不放心把你的少将军留我这?我又不会吃了他!” 琰只能跟着讪讪一笑,从窗户穿了出去,在屋檐上飞走,跟上由禁军接管的有虞严光的车驾。 但这一路上竟出奇的顺利,并未有仼何意外发生,为防万一,琰还特意在宫墙外守了半夜,至天明方回了杏吟苑去见秋离月,此时祁诩也己经醒来,额心处紫青色的光芒也隐没不见,行为举止毫无异常,琰虽然有些疑惑,但悬着的心总算放得稳妥了。 对于琰报回的情况,秋离月和祁诩觉得不可思议,直到另一条消息传来: 有虞凌烨遇刺! 凌公子遇刺了!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 伤势同那些少年舞者一致。 虽末当场致命,却十分凶险。 全城戒严抓捕飘零客! 另 从王宫内传出的消息,国君令司空斡为主判官调查了一批官员,虽然司空斡一接旨便马不停蹄地行动,但案情推进得并不顺利。 秋离月不禁感慨连连,要是没有遇刺,凌烨公子定然会处理得更加迅捷有效。 丁琰从中嗅到了一丝危机。 到第三日,那些少年舞者陆续吐血身亡,急救的医者说他们体内有东西,但怎么找也找不到。 这样下去,有虞凌烨也撑不了多久,唯一的希望便是抓到飘零客,逼出解药。 秋离月和祁诩的情绪非常低落。 有虞凌烨有可能是王位的继仼者,是将要诞生的明君,身系着东瑀未来可期的繁华与安定。 第七十一章少阳凋蔽 第七十一章 少阳凋败 丁琰也跟着惆怅了许久,决定回东海再去捕一尾红珠鲛。 他不辞辛苦,昼夜狂奔。 但那一片海沟己没有它们的身影,甚至它们的巢穴都空空荡荡,看样子倒像是举族迁走了。 琰一时也无处寻觅,只得无功而返。 等他再回到京都,却得悉飘零客被抓住了,只是这人虽看起来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骨头却硬得很,无论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肯交出解药。 时光无情,这一来,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 宫中的丧钟敲响,有虞凌夜还是没能逃离死亡的魔爪。 琰陪着祁诩喝了个酩酊大醉,趴在桌上睡去,醒来时己是半夜,他看见秋离月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手中提着剑,半边脸上溅满了血污。 “我杀了他”秋离月的眼晴通红。 “杀了谁?” “飘零客!”一行泪从秋离月的眼中滴落,他痛苦地摇着头,“不是他,我们上当了。” 祁诩也清醒过来,跳起来揪住秋离月的衣襟,“你说什么?” 秋离月闭目哽咽,“飘零客不是凶手,他只是转移我们注意力的迷雾……” “你……怎么知道……” 秋离月抬了抬手中的剑,看剑上斑驳血迹苦涩地说,“我闯入大狱为公子报仇,他亲口说了凌公子不是他杀的,都不是他杀的,他只是用来迷惑我们的一只棋子,他嘲笑我们是一群傻瓜……我们都是傻瓜……” 祁诩无力地松开手,倒退坐入椅中,他自诩智计过人,却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直到害死了凌公子还无所察觉。 琰看见祁诩和秋离月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胜败乃兵家常事,对方既然如此狡猾,我们更应该打起精神才是!” 秋离月满是血丝的眼睛透着凶狠决绝,“我秋离月对天发誓,定要将真凶挫骨扬灰。” 祁诩将脸埋入双手中冷静了一会儿,“这个局十分微妙,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目标是公子而非王上,这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 “预谋”秋离月笃定地说,“王上太念旧情,公子才是他们无法掌控的人。” “这么说他们还留有挣扎的余力” “这几日很平静,国师府也没有什么动静,要小心鱼死网破的反噬。” 祁诩皱着眉,“王宫的守备还要加强!” “己经是极限了,全城戒严到处都要用人,然而许多将领却身负嫌疑,不堪大用,现下云悭暂领近卫,太德真人也在宫内镇邪,并在多处设下法阵。眼下最防不胜防的就是这个神秘的凶手了。” 丁琰眼眸微动,“要抓这个凶手,我倒是有一计。” 秋离月向他看过来,表情中带着三分讶异。 祁诩双目一亮,哦了一声,“小琰有什么妙计,快些说来!” 琰看着秋离月道,“说到神秘,秋公子玲珑百变,有多重身份,若我猜得不错,你对于凌公子有特殊的意义吧,秋离子你的真实身份还要瞒着我们吗?” 秋离月面颊抽动,长叹一声凄然笑道,“好吧,如今告诉你们也无妨,我虽有百变之身,但其中最重要的是凌公子行走江湖的替身。” 祁诩目光转动,蓦然看着琰“你想用还魂计” 丁琰微微点了点头。 秋离月看了他俩一会儿,苍白的脸上浮现些许笑意,“祁将军到底是捡了块宝,你的意思我有些懂了。” 琰看着他认真地说,“你知道的,以身为饵,很危险!” 秋离月挑起唇,表情很是淡然,“不是有小兄弟你策应,有什么可怕。” 琰叹了口气,脑中将那日与飘零客和殷博交手的情形又回忆了一遍,“老实说即便我在场也没有把握能发现什么。" 秋离月目光坚定,“这是将凶手引出的唯一办法,无论多凶险都值得一试。” 琰为他的坚定感功,胸中涌起一股豪气,“我会全力护你周全!” 秋离月摇了摇头纠正他,“全力拿下凶手。” 祁诩眼睛半睁半闭,“那么剩下的就是如何让凶手相信凌公子还活着。” 三个人都沉默了,丧钟己经敲响,公子新故举国同悲,这死者总不可能又大摇大摆地抛头露脸吧! 琰考虑了一会道,“秋公子要去的只有两个地方,王宫内廷和司空府。” 这两处皆是国师密布眼线所在,也是令有虞凌烨假死合理的所在。 灵殇山 帝魃在夜色中隐没,回到了她的洞府之中。那名红发青年不依不饶一路追击而来,现在失去了她的影踪,在灵殇山的外围探索。 金发魔者先她一步潜回,在洞府内等她,岩壁数十盏壁火昏黄,为这幽深之地添加些暖意。 “你也太容易放弃了!”帝魃在古木根须盘缠而成的宽大座席上坐下,随手端起座旁的酒樽,丢掉盖子,仰头直饮。 金发魔者笑得悠然从容,“没有致胜的把握,又何须做无益的纠缠,魔者更倾心于明智的战术,迂回的曲线才优雅动人。” 帝魃冷目横过去,“你才不过出了五成的力,就知没有致胜的把握?” “面对末知的强敌,力尽而博,将实力摆放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会引来无穷的祸患杀劫。”金发魔者迎着帝魃幽冷双目的逼迫,“山主无须动怒,我们己经掌握了胜局,只是等等看有无更肥美的鱼落入网中。” 帝魃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魔者这恬恬的自信,显然忽略了毫无建功的作为。” 金发魔者呵呵笑着,“魔只寻求最终的胜果。” 帝魃无心与他辩驳,放下空空的酒樽,“外面那个红毛小子,你可认得他的来路?” 金发魔者指尖扣了扣自己的眉心,“这个人么……我以为山主认得他的来路!” 帝魃心情不好,“你就直说认不认得,哪来那么多废话。” “山主嫌恶吾了?”金发魔者摇摇头,“此人拥有强大的灵力,魔气无法侵扰,他远非异能者可比,吾还以为是神族出手了。” 帝魃目光微凛,那个红毛小子的灵力的确与神族同源。 金发魔者目光凝聚,“这样的敌人最好排除在我们的计划之外,不如将他放进来,让他在灵殇山转上数月。” “你是想毁了我的府地?!”帝魃冷嗤着,与魔族相谋果然要小心些。 “灵殇山算得了什么,我们要做这个世界的主宰。”金发魔者微笑地看着她,凑近她的耳旁,“它己经暴露了,只会不断地引来更强的对手,我们必须要早做准备。” “你选了哪里?” “黄泉河畔”金发魔者目光微闪,“在那里召唤你的旧部要容易十倍。” 帝魃沉默不语,不愧是野心勃勃的魔者。 黄泉河畔,的确是个聚魂的好地方,也是个炼魂的好地方。 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堕落 不,是回归它本来的面目。 第七十二章龙伯的不速之客 第七十二章 龙伯的不速之客 羽早早地便来到了后山练功。 生发之气回归,草木生机充盈,一切又恢复了常态,羽自是满心欢喜。 这样明媚的清晨,偶尔听得鸟鸣婉转,清幽怡情,直令他神思驰展,这样美好的时刻用来练功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可是净对他也严厉了起来,哥哥神情淡淡的脸上总带着一点消褪不去的疲倦,漆黑深沉的眼睛里浮游着一丝让他悸动的情绪。 虽然哥哥总是收敛着情绪沉默无言,但另一个世界一定有什么事情让他焦灼,甚至于放弃了深眠补觉。 还是听哥哥的吧,羽盘膝端坐在一块洁净的大石头上,摆出了练功所需的姿态。 薄雾流敛,晨露轻坠。 所有的声音都是轻盈而饱满的,一如那精神充盈的生命在静谧中屏声聆听,等待着这个世界给予新的启迪或回应。 声音由这天地承载,由这生命创造。 羽跟随着他听到的第一声鸟啼,神意在这山林中遨游,顺着一条线索无穷地追索而去,慢慢地亦觉得有趣起来。 不知游荡多久,他忽然听到了特别的呼吸声,吐纳幽长不似常人。 他凝聚神意辨别着,那个人站在很高的地方,那个地点,那个位置,他在观察着龙伯。 羽大感奇怪,龙伯又不是什么显贵私产,军政要地,只是一个寻常的渔村,谁不是来去自在,还需要这样小心翼翼? 他想了想便摘下一片叶子,戳了一行字,召了一只雀儿让它?去。 不多久,他自神意中瞧见那人接过那片叶子,身影一展迅速离开了那个位置。 他轻舒了口气,得意地笑了笑。 自神意中撤离,稍事休息,他轻松地哼着小曲,看着天上白云悠悠。 龙伯这个宁静的天地,别有用心的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净的世界他虽不懂,却隐隐约约有些害怕。 琰的世界他虽然羡慕,却总是迟疑着在门边徘徊。 他的心没有哥哥那么大,他们在未知的世界冒险,他却贪恋着宁静的风景,这小小的,温柔的世界。 “这个,是你的吗?” 羽吓了一跳,转眼瞧去,见一个逆光少年站在不远处,将那片叶子展示出来。 羽怔了怔,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少年看着他,羽,这个面容柔和的少年,干净柔软得像一片雪花,他的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让一切轻软从容。 羽瞧了瞧在他四周徜徉的鸟兽,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 那少年摇了摇手上的叶子,向他走过来,缓缓地说,“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羽扬起眉,这个少年眼晴里藏着冷锐,虽然有一张清秀的脸,脸上却有一种不属于他那种年纪的冷峻,有点危险。 “你说。” “我来这里找龙神” 羽心中一动,警觉地看着他,“那你怎么不去龙神庙?” “我并不是来寻求心灵的慰籍,求见龙神,只是因为帝魃的祸乱还末终结!” 羽跳了起来,“原来你就是将老先生的徒弟?” “是的,我来自京都,那里正经历着一场嬗变!” “我问过女筝姐姐了,她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个世界被神的秩序维护着。” 那少年迟疑了一下,眼神微变,“神的秩序?在那高人一等秩序中,哪怕一个人界族群的覆灭也就跟一片树叶的凋落没什么两样吧?神什么时候才会执行他们的秩序?” 他的话击中了羽内心深处隐藏的不安,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战争虽己经过去了,人心却己经回不去了,因恐惧未来而焦灼着。 “到底是什么事呢?生发之气不是己经回来了吗?” “祸源没有清除,怎能就此安心!”少年摇头道,“我们找到了一些线索,而且在灵殇山还发现了玄蜂出没。” “玄蜂?那是什么?” “那是一种可以打开地狱之门,把恶魔带到人间的生物。”少年盯着羽的眼睛,强烈地传递着危机信号。 羽张大清澈的眼晴与他对视了一会,忽然就笑了,“我不信!” 少年怔了怔,这个稚嫩少年明明是很好糊弄的样子,他气急地说道,“是真的!” 羽扬了扬手,像是赶走什么似的,“你的表情和内心感想并不一致,所以你在撒谎对吧!说什么打开地狱之门,为什么要这样夸张呢?” 少年呆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你……” 羽伸了个懒腰,再看着他的脸说道,“就算你想达到目的,利用这种欺骗的伎俩,被人揭穿了就不感到难堪吗?诚实诚恳一些会更好吧!” “……”少年表情很是挣扎,目中蕴含异光。被这个单蠢的少年教训,太不甘心。 羽笑着说,“你是生气了吗?那是你自己的错,不能对别人发火呦!” 少年吁出口浊气,“我没有生气,也没有骗你!” 羽悠悠地轻晃着头,嘴角含着调皮的笑意,“真的吗?不说实话我可不会带你去见女筝姐姐。” 少年牙齿切了一下,配合地承认道:“好吧,我的确有一点夸张,也有一点点生气。” 羽目光微转又笑了,“将醉先生那样和蔼亲切,他的徒弟却怎么凶巴巴的,笑容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诚意表现吧!” “我……”少年的心情转换着,但看着羽一脸无邪的模样,终是牵扯出了笑容,“我只是太着急了。” 羽见这个少年脸上带着笑,以十分期待的表情看着自己,他却摇了摇头,“你怎么笑得这样古怪,有些吓人。” 那少年眼眸大张,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想到,“这种故作温暖的笑容,我果然不得神髓。” 羽看了看他,终于不再计较他的态度与表情,“你说的玄蜂真的那么厉害么?” 少年点点头,“这种玄蜂是魔族自归藏幽地育出,是魔族探索时空裂缝的帮凶。” “那你要女筝姐姐帮什么忙呢?”羽皱了皱眉,“要是抓那些蜂子的话,不如我跟你去。” 离瞳连连摇头道,“我想要请教龙神几个问题,她见识广博,说不定知晓那些玄蜂的习性下落。” 羽想了想道,“好吧,那我带你去见她。” “我还是在这里等就好了。” “为什么” “与帝魃为敌,行踪自是要避人耳目,何况,我也不想牵累他人。” 羽恍然大悟地说,“还是你想得周全,那就请你在这稍等。” 羽勿勿赶回家中,穿过院子的时候看见净闲闲地靠在门口, “哥哥”他轻唤了一声。 净淡淡地一笑,“碰见生人了?” 羽心中一跳,老老实实地回答,“嗯,是个小哥哥。” 他以为净会说什么,净却只是默默出神了一会儿,又抬眼看着他,终不过一句日常嘱咐,“出去玩不要走太远了。” 羽笑着爽快地应道,“知道了,女筝姐姐不在家么?” “你去海边找找看吧!” 第七十三章滋长的恶意 第七十三章 滋长的恶意 不用净说,羽也知道女筝不爱花红女工,她不在家中拔弄琴弦,便在海边远眺,海浪声声海风如掣汇成一首奔腾的歌,听得人容易痴迷。 女筝立在石礁上,远处的海面接连着云霭,波光耀动处,有鱼群在海面跳跃,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哥哥遨郅最喜欢带着幼弟幼妹们驱着鱼群从海底游到海面,在清风朗日下欢啸,哥哥说天上太孤清海底太潮闷,只有这海天之间才是最逍遥的所在。那鱼群欢腾的样子,真像是哥哥回来了。 “女筝姐姐”温和清透的声音还带些童稚,羽跳过一个个的石礁来到她的身旁,看着美景惊澜,悠悠感叹,“真美,难怪哥哥总是不惧风浪,要到大海的深处去。” 女筝微微地笑着,“是啊,最美的风景总在远方,总在彼处。” 羽笑着道,“海天变幻莫测,女筝姐姐若是喜欢,我就把它留下来时时陪伴你。” 女筝心思一转,目光流盼,看着羽和煦的笑颜,“羽,又有新曲了么?” “刚有了些想法,过几日再请女筝姐姐来听。” “好,不过我还想听一种曲子,不知道羽肯不肯编制。”女筝面上有些惘然,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羽无忧无邪的面容,终是幽幽地说,“还是算了罢,离绪忐忑辗转伤情,这些终是苦恼,你不懂反而更好。” 羽笑眼弯弯地拉过女筝的玉手,“这有什么不懂的,你想哥哥了呗!我跟你说,有个从京都来的小哥哥要向你打听点事情,我们刚好也可以问问哥哥在京都的情况!” 女筝心中有些诧异,羽拉着她的手跳向岸边,一路向后山飞奔。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却不见那个少年的影踪。羽诧异地四下张望,“咦,说好了让他在这里等着,人上哪里去了?” 女筝秀眉轻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年纪和我差不多,高一点,精瘦精瘦,长得像个女孩子挺秀气的。” 女筝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心下戒备起来。 “龙女”那少年却又自动现身了,平举着一支**,箭尖直指向两人,站在一箭之外。 “又是你!” “你到底是谁?”羽惊怒交加,拦在女筝面前,“你不是将老先生的徒弟吗?” 那少年眯起眼睛哼了一声,“他倒是想做我的师父,龙女,我想看看这一次,谁可以救你!” “他是西泰洲人。”女筝秀眸凝光,将羽轻轻格到一旁,“你所倚仗的就是手上那一张九幽蜚弓?” 那少年哈哈笑道,“他们说这弓弩可以弑神,对付现在的你该是绰绰有余了!” “一个修习了几天玄功的人族小子竟如此狂悖,你也只配使用这种不要真本事的东西了。” 那少年面色一变,冷涩地道,“用这九幽蜚弓杀你的确不算真本事,所以神意之下,我们只配自相残杀?!你们天赋异禀,我也的确比不了,哈哈。”他的神情越发鸷冷,“所以我不是你们,我不在乎你们虚伪的荣耀,只耍能弑神,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羽十分不解,“战争的罪魁祸首又不是女筝姐姐,而且是你们西泰洲宣战来攻打我们,难道因为我们战胜了你们,东瑀洲那些死去的士兵和平民就统统都变成活该了的吗?他们不是受害者吗?” 那少年脸色微微一变,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愿意深究,“我也并不恨东瑀人,我恨的只是这些手握权力草菅人命的家伙。” “所以你用着魔族的东西来弑神……”女筝话还没有说完,九幽蜚弓上己飞出一箭,顶着伞状气旋,形成一道弧线向女筝的位置落去。 女筝和羽连忙避让,那飞箭以女筝为目标,竟追着她转向了三次才扎在地上,接着箭头扎入的地点,蓦地窜起一团烈焰,沿着一道经过明显设计的地轨燃烧冲起。 看着女筝狼狈地躲避着烈焰的灼烧,那少年脸上浮起快意的笑容,他又连着射出了数箭,“龙女,你也不用感到委屈,我先解决了你,日后再去解决他们。” 那些箭只针对女筝,羽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险境却无能为力,只能转向那少年,“你快停下来!” 那少年箭头冲他虚晃一下,“我不管你是谁,但要强出头,就别怪我不客气。” 羽怒道,“明明是帝魃不对,你却来怪女筝姐姐,还讲不讲道理!” 那少年摇了摇头,生在这样的世道,还有人讲道理,他淡淡地道,“等我了结了龙女,再跟你讲道理!” 羽抿着嘴唇,即气愤又委屈,他吹了几个唿哨,一头花豹从背后悄然靠近,向那少年扑了去。 那少年极是警觉,回身一箭将花豹射杀。 羽一下子便呆住了,看着花豹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这些生灵陪着他渡过了美好的年光,哪怕是一头花豹也缔结了一份不舍的感情,心里顿时难受起来。 少年的眼色幽冷,抬手给了他一箭,女筝侧奔过来,将羽扑倒,在地上翻滚了几周。 羽见她身上多处擦伤,心里更是难过,低头哽咽道,“女筝姐姐,是我不好!” 女筝将他拉起来,轻叹道,“傻孩子,又不是你的错。” 地面上多处引燃的火焰,沿着看不见的地轨流窜着,形成林木线高的赤焰圏,将他们困在其中,赤焰圈内炙热非常,羽尚不觉得什么,女筝却是异常难受。 那少年跳上一块岩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心里一阵畅快,“难受吧,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将你们烤透,不过我可以给你个痛快,只要你跪下来求我!” 女筝看着这少年得意中透着残酷疯狂的脸,心中按捺不住一股怒意,“你算个什么东西?即便是魔族的手段相逼,又有何惧!” 那少年大笑,“是啊,死有何惧,我就烧得你只剩一口气,再把你吊到龙神庙去,让东瑀人也欣赏欣赏神垂死挣扎的姿态!” 女筝的身躯轻轻颤抖,受到这样的羞辱,心中恨不得立刻将对方斩于剑下。 “你……你们……” “呵呵,想杀了我,神神魔魔杀起人来都不手软,可惜你做不到了!” “你这么恨女筝姐姐,怎么不想一想,战争己经结束了,最残酷的时期己经过去了,最多二十年,西泰洲人就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你不明白吗?东瑀洲以仁德冶天下,为什么不放下仇恨,明明一起努力就可以比你在西泰洲活得更好……” 那少年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忽然既羡慕又可忴起眼前这个少年,不,他幼稚得只能算是个孩子,他没有兴趣向像这样天真的家伙解释他的人生。 他看着女筝,亨受这一刻的优越感“听说,你这里有一件魔很感兴趣的东西,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精兽图,你也对它感兴趣?” 那少年摇摇头,“他们喜欢驾御那些什么太古灵兽,而我只对一把剑感兴趣。” “哦,那把剑又对你有什么用?” “我知道它可以打败帝魃,杀死她!” “你打算耍我拿这些东西换取活命?”女筝讥诮地说。 “你必须死!”那少年眼色幽幽,一指她身旁的羽道,“但他可以活!” 女筝本待拒绝,但见他指向羽,心中却一阵犹豫,她己经活了三千岁,虽然在神族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既然失去神力,要忍辱偷生的苟活着的话,剩下的寿数也没有什么可惜,只是羽还这么小,怎能让他给自己陪葬?! 她心里慢慢盘算着,希望想出什么计策,“你在为魔族效力?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各取所需罢了,龙女,你已经没有资格向我发问。”那少年眼睛映着血红的火焰,“你可以拒绝交易,我不在乎。” 第七十四章去留难自决 第七十四章 去留难自决 取自琉丰的凶剑,和她原本属于神族的一切,都封锁在龙宫的机要之地。 己经不属于她的东西,她没办法交易! 这少年的心十分冷硬,不知道能被什么打动。 神族大都不屑于与人族打交道,认为他们是一群从头到脚满是缺点和弱点的可悲生物,一点点威慑,一点点恩惠,便足以让他们贴服。 但就是这样的人族,却又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脱离掌控,变成另外一种生物,企图在神统冶的领域,另建秩序。 他们管那叫英雄时代! 在他们恭顺的表面之下,其实是憎恨着神族的吧! 即便她己经不再拥有神的身份,仍然被过去属于神的荣耀所束缚。 有多少人的心如同这少年一样,憎恨着她! 这让她贴近人心的愿望变得多么可笑。 就这么狼狈地被这个籍籍无名的少年杀死吗?女筝这个名字也会变成神族的耻辱! 忽然令人窒息的炙热感攸地消退,赤焰内圈有一股清凉的气流在旋迥。 她正感到惊讶的时候,那熊熊燃烧的赤焰圈忽然拨根从地面浮起,快速地浮升到半空之中。 那少年也一脸震惊,他很快反应过来,抬手便向女筝发出一箭。 但这一箭却在半途转向上空,穿过那赤焰圈再不见落下来。 怎么回事?这样的力量? 那少年狠盯了女筝一眼,向后跳跃,借着山岩和树林谨慎而快速地遁走。 女筝和羽对他的去向都不感兴趣,他们抬头看着不断浮升的赤焰圈焰光暗下去,直到熄灭。 诧异的心情很快释然,这是净在默默守护。 “女筝姐姐,你没受伤吧!”羽正想向女筝表示歉意和关切,忽然有个东西在他脸脥边坠落,他定睛一看,却是块暗红色的晶块,“咦,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更多的晶块落下来,象下了一阵雨。 羽开始还抱着头,然而发现这些晶块很轻,打在身上根本不疼。 女筝捡起一块,“烟煴琉璃脂。” 羽也捡起一块,真的很轻,比花瓣也重不了多少,暗红色的表面光滑温润。 “这是……” “这是烟煴琉璃脂的凝固形态,琉璃脂是易燃之物,神界本也有些不同的品类,却因火凤贪食无度,饱食后又到处泻火无法约束方才禁用,这种烟煴琉璃脂燃烧时可以释放的焰温虽然不及火凤,却不亚于赤焰兽,它本该产自归藏幽地……”女筝心思一凝,烟煴琉璃脂这种极易燃爆的东西,不可能以任何形式穿过星门,是怎么带到这个世界来的? “是了,刚才那少年也提到了归藏幽地,还提到了玄蜂。” 归藏幽地,归藏玄蜂!魔族真的要大举入侵这个世界吗? “羽,神族或许还没有察觉归藏玄蜂的入侵,我该去给他们一些警示。” “女筝姐姐……那你是要回龙宫吗?” 女筝摇摇头略有神伤地说道,“龙宫在东海的深处,我己经潜不了那么深了。只能用龙鳞召唤我的父王,希望他念在父女之情前来见我一面。” 羽听她说得感伤,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女筝的手如软玉一般,只是比常人的温度要低些。 “女筝姐姐,你的父王是不是对你很严励呢?” “父王他禀直公正,专心研习神法,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机会和他相处。”女筝恍然地想着,父王醉心的是龙族的强大,对他们最大的关心就是修习上的敦促,而唯一能取悦他的也是他们兄弟姐妹为龙族建立的功勋。 其实都己经习惯了的事,只是因为这些年在人族感受到小家庭的温情,才黯然伤情。 “那……你这么久都没回去,他会责备你吗?”羽隐隐地有些担忧,“我们还是先听听哥哥怎么说吧!” “净?”女筝摇了摇头,“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他不愿意作为的也没人能勉强。”她看着羽轻轻一笑,“我们不能总依赖他,也要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 羽面上微红,略略惭愧地想他就是太依赖哥哥们了,“那,女筝姐姐我陪你去吧!” 女筝又摇头道,“羽还是乖乖回家去吧,免得父王迁怒于你。” 女筝沿着海岸线走了很远,直到黄昏,龙伯己隐在丘峦之后。 她取出一片碧青的龙鳞,将它推入海中,夕阳如彤将海面划割成两片,一片金彤闪耀,一片暗沉深流。 龙鳞在海面翻腾了几下,便沉入暗色中,被深海的汐流带走。 女筝在海岸边等候,潮水冲涌不断刷新着水岸的界线。 太阳就要沉下去了,近海翻起了大浪,传来她熟悉的呼啸声。 一个锦衣青年驾浪而出,转瞬间己飞落在她的身旁,爽朗的笑声中透着欢喜,“小妹,你终于肯联系我们了么?” 女筝又惊又喜,“哥哥,怎么是你!你怎么变样了?” 其实和记忆中的遨郅并没有多大分别,他只是将狂放的紫髯修剪成了短髭,显得文俊许多。 遨郅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小妹,我自是为你而来,你在人间快乐么?找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么?” 女筝靠在哥哥的肩头,汲取他温柔的力量,也不知为什么泪水流了下来,她轻轻地说,“我很好,他们都对我很好!” 遨郅叹了口气说,“那你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求谒父王?” “父王他不肯见我?” “等你回去他自然就肯见你了!” 女筝心中一动,屏住呼吸地说,“父王在等我回去?” 遨郅笑着将她轻轻推开,“回去吧,不要等到真的丢了心,那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哥哥我不能就这样离开!”琰的脸庞浮现在眼前,那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真诚而炽烈,她轻轻地告诉自己“我不能伤他的心!” 遨郅脸上掠过一些情绪,却没有勉强她,“小妹,你天资聪颖,父王对你有很高的期望,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女筝拭去泪痕笑着说,“我要是能及上哥哥一半就很高兴了。” 遨郅带着宠溺的微笑看着她,“你需要的是为神族立下功勋的机会。” 女筝心中一动,“哥哥,是风影上神遣你来平息魔患的吗?” 遨郅转身朝向大海,站得笔直,“这个震源己经被各方势力盯上了,能不能一举清剿还很难说!” “除了魔族还能有什么?妖族?” “还有异能者,他们又死灰复燃了。” “异能者不过是人族内部的分化,芥藓之疾也值得引动哥哥前来?” 遨郅笑道,“异能者虽然对神族不具威胁,却引动兵祸致人界动荡不安,很是讨厌,不过我请缨而来,只为小妹你而己。” “哥哥,你远在圣域还要为我操心。”女筝心内满是触动,她咬着唇,生怕自己忍不住说出和他一起回神族的话来。 遨郅凝视着刚刚升起的月亮,“小妹这是你的劫,哥哥定要帮你撑过去。” “魔族有帝魃相助,哥哥也一定要小心。” 遨郅脸上的笑容隐去,目光变得更加深沉,“帝魃……” “我不确定她与魔族究竟在谋划什么,但看起来他们己经有了深度的合作,并且从归藏幽地带了些东西过界。” “这一切,我会留意的。”遨郅转过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女筝吃力不住,脚下趔趄欲倒,遨郅连忙拉住她,他摇了摇头,“但愿你受的这些苦都是值得的。” 女筝扶住他的手臂,心底划过些不明的情绪。 “小妹”遨郅取出青碧的龙鳞还她,“别怕,有什么事就来找哥哥,我会罩着你。” 女筝低垂着头,秀目湿润。 哥哥要是能永远留下来就好了。 第七十五章以假乱真 第七十五章 以假乱真 不得不说秋离月玲珑百变功力深厚,他装扮的有虞凌烨神形兼备,挑不出破绽,秋离月深谙疑兵之计,还特意戴上了半面的金色面具,似是而非,欲假还真,琰贴了小撇假胡子,扮成侍卫随从,在司空斡大人的安排下,出入王宫和司空府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要骗过高明的对手,还需要在宫内有立足之地,有虞凌烨的临华殿素景伤情,礼乐正哀,于情于理都不能逾矩,幸得司空夫人设法将他们安排入了西北角的一个宫院,名字倒也别致,叫做渡月轩,除明堂外另有三小间居室,虽不大,因无需宫人近身伺候,住他们俩个人却是绰绰有余。 为了诱敌,俩人信步放风,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他人的视野里。 如此三五日去,王宫内便私传着有虞凌烨假死的消息。 但是,神秘的凶手还没有上钩。他们倒是听说有虞严光因丧子心痛,一病不起。秋离月心生警兆,密邀冉逑灵来渡月轩小议。 冉逑灵在王宫内身负要职,在王上身边轮守的时长最多,是以第二天早上换班的时候才悄悄地来到渡月轩。 秋离月问他有虞严光病因病情如何。 冉逑灵神色并不轻松,“王上哀恸成疾虽说非是几日可见愈,但王上正值壮年,虽经御医精方调冶,王后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怎地病情却愈见严重,这两日一直昏昏沉沉不见清酲。” 秋离月皱着眉头,“依你所见,可有中邪的症状?” 冉逑灵否认道,“反正我是没看出来。” “那……他有没有接触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冉逑灵摸着下巴,“你是想说邪物吗?这怎么可能,我们白馗上下将整个王宫都清理了一遍,邪崇逃都来不及,还敢进来?” “这就奇了,还有什么疏漏是……” “我觉得还是玲珑七心塔的问题。”琰忍不住说道,“说句得罪的话,这塔上六七层我也曾上去领教过一番,那上面有很厉害的东西,太德真人未必不受影响” 冉逑灵脸色一变,“什么,你是说家师没能保护好王上?” 琰继续说道,“或许玲珑七心塔有些东西本不是邪术,所以道法无法抵御。” “你对道法又好像很懂的样子。”冉逑灵冷嗤一声,世人讳论尊长,丁琰多次妄加评断,难怪他会生气。 “唉~我是不懂!”琰实在没有办法向他们解释,只是说,“帝魃是神鬼,她所能用的未必只是邪术。” 他的说法令秋离月沉思,冉逑灵却仍固执地说道,“塔基下拘着数万计的怨魂,阴邪至极,你却来说不是邪术……哼”他摇摇头,“幸好你不是修道之人,否则必入邪道。” 秋离月见两人争执己惹火星,连忙圆场道,“哎呀,这时候就不要论**道了,不管有理无理,即便是荒谬的设想也须考虑进去,冉道长,这样如何,烦请你向太德真人求证下当时圣上在塔上有无意外,再行商论。”他目光垂了垂,复又盯着冉逑灵的眼晴嘱咐,“要快,越快越好!” 冉逑灵绷着脸,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两人将冉逑灵送到门口,打开大门正待辞别,琰忽然听见极其微小的破空声,当下一掌将秋离月推开,秋离月不备,被推得踉跄数步都没稳住,仍是一跤摔倒在地。 “保护公子。”琰冲了出去,疾取一处。假山后一道纤细的人影掠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踏过水榭小亭,直向宫墙外掠去。 琰在其后紧追不舍,他们辛苦绸缪就为这一刻,岂会放弃。 这两人几乎是一闪而过,冉逑灵瞪直了眼,连秋离月这样的轻功高手都忍不住低呼了声,“我的天呐” 渡月轩本来就是偏角的宫院,刺客修为超凡,高来高去,转瞬便冲出宫墙,寅时刚过,街市尚是冷清,两人绕着京都繁华地追逐半天。 丁琰向刺客喊话道,“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跑不掉的,不如停下来一战如何?” 刺客不答。 “长乐街十弄九巷地形复杂,想在那里脱身不是?不是跟你吹,小爷眼尖得很,想摆脱我,做梦!不说别的,我体能就比你好上了去了,耗都耗死你。” 刺客仍是不答,疾奔如飞,右手却忽尔一扬。 琰提防着神秘暗器,略一闪避,刺客乘机拉开了一点距离。 丁琰轻哼了一声,并不气馁地又追了上去,说道,“不敢说话么,怕我认出来?卫尉大人?”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另一条人影从左侧跃上屋檐,跟上他们疾驰的节奏,“谁在叫我?” 丁琰转目一看,赫然便是那女卫尉,他心中震愕的同时,先前那刺客却忽然转向,绕到女卫尉后方去了,脚步不停。 女卫尉横切而入,拦截了他追击的去路,脸上却十分娇俏可爱的轻笑着,“嗨,你不是找我吗?” 琰心急如火暴喝一声,“让开。” 女卫尉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要吓死人呀,我偏不让,你要怎样?” 琰怒沉着俊脸,“你和他分明是一伙的,我拿下你也是一样!”当下并不多说,一掌向她面门击去。 女卫尉躲得很快,她身法极是轻功,又不做死斗,边打边退只是为了缠住他,琰一时也无法摆脱,他与那刺客的速度原就在伯仲之间,这一来擒拿的机会顿失无存。 眼见那刺客逃远,跳入繁杂的小巷中,令他懊恼之极。 女卫尉见他缓下脚步,登时聪明地飘离几步,拉开了安全距离。 琰看着她,“你还敢在京都现面,不怕被抓,难道还有什么阴谋!” 女卫尉扑哧一笑道,“阴谋不是一直都在进行吗?什么时候停止过?权力之争不就是这样?喂,我是该叫你王大呢还是丁琰?阿琰好不好,要不然叫你小琰?” 琰咬了咬牙,哼声道,“小琰也是你叫的?” 女卫尉眉眼微扬,笑颜不改,“我叫左翼,别这样恼火嘛,我还挺喜欢你的,你那少将军死了没?你不如改投过来,跟我一起好不好!” “你找死!”丁琰扬手欲打。 女卫尉双手乱摆,连连说道,“我错了我错了,唉,浪费我一片好心!” “哼,祸害天下,你们能有什么好心。” 女卫尉叹息着,“跟着你那少将军,你也变榆木脑袋了,别人的天下,轮到你爱惜什么劲儿。” “天下人的天下,你才是执迷不悟!”琰白眼望天,“懒得跟你废话。” 女卫尉明眸轻转,指间夹起一物飞给他,“那你帮我传个信给司空斡那老头总可以吧!” 琰接在手中,扫了一眼却见是根手指长短的竹管。 “里面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女卫尉佾皮地耸耸肩,“我也只是个送信的!” “以你的本领亲自送出也不难吧!”琰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不肯轻易信她。 女卫尉却坦然地很,“因为我想欠你人情,以后就有借口找你了。” 琰脸上微微一红,“你不要一直胡说八道。” 女卫尉神色略为一整,“你也不用想多,这信是给司空老头的,有没有阴谋阳谋要怎么定夺也是他的事情。” 琰五指一握将竹管收起,看着女卫尉说道,“你最好离开京都,不然下次我定会擒你入狱。” “擒我入狱?”女卫尉眼角轻挑,俏脸上更添妩媚,“舍不得杀我!” “你……”威胁对她完全没有用,琰不由气结。 “那我这次就先走啦,不用送。”女卫尉挥挥手,纵下檐脊,隐入街巷之中。 第七十六章情义取舍 第七十六章 情义取舍 琰在原地停伫了一会,摇头叹息了一阵,转身离去。 回到渡月轩时辰尚早,宫人刚送来了膳食,就着琰叙述他的追捕经过,三人一起简单吃了点。 “听你这么说,那个刺客还是个女子?但是除了女卫尉,谁还有这么高的修为?” 秋离月想得越多,越没头绪。 冉逑灵却想得宽些,“国师府虽说拟出了一册异人的名录给司空大人,但难免没有隐瞒,后续如何,更当从长计议。” 秋离月看着置于桌面上的小竹管,“看来还是他们掌握了主动,我们只能见招拆招。”他将小竹管推到了冉逑灵面前,“这封信还请冉道长交到司空大人手上了。” “好吧!”冉逑灵将小竹管收起,“事不宜迟,我先告辞了。” 待冉逑灵去后,丁琰方吐出心中疑问,“我们不用一起去看看这封信里说什么吗?” “无论这封信内是什么内容,都只说明一件事情,逆党近期将有所行动,我们不能被牵着鼻子走,该有所准备,以应反击。”秋离月在室内踱了两步忽然说道,“走,我们也出宫。” “去哪?” “自然是杏吟苑,找祁将军!” 琰对秋离月的印象逐渐改变,他同有虞凌烨的确很像,放浪不羁花花公子的另一面却十分可靠。 杏吟苑经过一番修整打扫,己恢复了大致模样,除了玲珑七心塔被官府封条太德真人的符箓长幡双重封印之外,也只有少量官兵驻内,说是如此,但这个贵族豪客一掷千金的玩乐之所己变得冷冷清清,十分凋零。 秋离月和丁琰步入阁楼之时,祁诩正在看地形图。 秋离月咳嗽了一声成功引起他的注意,“祁将军,我们十日内可以调用的兵力有多少?” 祁诩目中光棱一闪,“公子带来了什么消息?” 秋离月耸耸肩,“消息么晚一步就有了。”他在祁诩的旁边坐下,与他一起研究起地形图。 琰心中一动,“少将军我们这是要调兵了么?” 祁诩点点头,眼睛却没有离开地形图,“桓闿己在大府军监探查多日,与国师,妫翎交密的将领己能有八成确定,司空大人虽然受王命主持逆党之案,国师却位高权重,所以国师府只是被勒令避嫌,并未被封禁,那些人依然贼心不死,沟连一气,也不惧传唤,在供词上大作文章。东瑀的兵变只是早晚的事情。” 琰忍不住问道,“那些叛将也有东瑀洲的么?” 祁诩眼睛微微一抬又落下去,淡淡地说道“有,还不少。不过浮在了明面上总减少了几分威胁。” 秋离月叹道,“东瑀人和西泰人本来也没有什么两样,见了血的人更容易背叛初心,理念不是那么容易坚持,被欲望释放的堕落要轻松得多!” 祁诩目光微顿,淡淡地说,“血,让有些人成长,让另一些人崩溃,不经腥风血雨怎把追求作理念,我们不是人性的审判者,只是要拯救自己罢了。” 秋离月哎了一声,“随口一说,将军切勿介意。” 祁诩微微一笑,又专注于地形图上。 琰也说不上为什么,梗在心中的一个结似乎被解开了。 他们将都城内和城外八百里的兵力分析一遍,獙开禁军,敌我双方的兵力实有差距,以七万对三万。 “长留候掌有五万禁军,加起来的话是七万对八万,我方略胜,只是长留候不可能听你我调遣。”秋离月以扇骨轻轻敲打着自己的额头,“先机一失,只怕长留候要出事!” 祁诩手指着地形图上王宫的西直门至西城门,“最少需五千人守住这条线路,方可应变。” “五千人?”秋离月皱着眉,“禁军中的成校尉原是公子的总角之交,他的父兄三年前被妫翎陷入冤狱,死于非命,我可以找他想想办法。至于长留候恐怕要司空大人去说服了。” 祁诩沉默了一会道,“司空大人向来谨慎,且一直以兵戎战伐为下策,我先去见见他,再议详细。” “辛苦祁将军了。” 司空府 司空斡在书房内,信笺虽不长他却看了近半个时辰,随信而附的还有一颗丹药。 直到有人通报祁将军求见,司空斡才恍然起身,吩咐道“请祁将军在小书房稍候!” 他将信笺收好,来到小书房,命人沏上壸好茶,“我与祁将军有事商谈,没有传唤,不许进来。” 侍仆应声而退。 “司空大人连日审案,难得有片刻休息,诩本不该相扰……” 司空斡摇手制止,神情甚是亲切,“祁将军这些客气话就不要说了,我与老将军同朝为官,做了四十年的同僚,彼此有什么话都是直来直去的,何况皆是为了国事奔走,你也就不要拘礼了。” 祁诩说道,“如此诩就直说了,大人比我更清楚,这乱党勾连其根本在于国师府的支持,眼下虽说收押了几名党羽,但国师却无甚损伤,若他日再起,不知大人做何打算?” 司空斡叹了一声,“国师府护佑东瑀洲六百年,功利国民,早与国运相连,岂能说办就办?只因触犯帝魃娘娘,东瑀洲就是祸乱连连,因此对国师府更不能鲁莽行事!” 祁诩皱眉道,“大人所言自有道理,但时势动荡,时局瞬息而变,岂可耗时以待?” 司空斡捋捋胡须,“我与太德真人曾有一谈,真人观察过国师的气貌行止,言国师是为外邪侵吞心志,只要有恰当的时机,可以作法驱邪还其本真。” 祁诩默然,他经历过玲珑七心塔的怨鬼死咒,难保仲正国师就没有类似的经历。 司空斡继续说道,“想当年国师与老将军也是知己故交,惺惺相惜,是东瑀洲的文武双璧,若是老将军亲理此事,便也宁愿多付出些牺牲也要救回国师……” 祁诩眼眶发热,低垂了头,“祁诩明白。” 第七十七章御真丹 第七十七章 御真丹 司空斡微微一笑,“我也明白,你想要速决是怕国运颠沛黎民受难。老朽有老朽该了却的事情,年轻人有年轻人该担的重任,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吧!” 祁诩思忖着他这话的含义,“大人难道已经找到了恰当的时机驱除国师所中的鬼邪?” 司空斡道,“我收到一封书信,上书西泰自失地以来,连年灾害,国库空虚,君臣失和,百姓流离种种内情,愿举国相投,只要王上为此举行一场大祭祀告祝上天诸神。” 祁诩完全怔住,书信一事他己从琰那里知晓,却没有猜到其中内容如此惊人。 “这……此信可是即墨煊赫所书?” 司空斡脸上也颇见困惑,“的确是即墨煊赫的笔迹,也有印玺署名。” “那……即是国书为何不交予王上,反投至府上,要大人拆阅?” “我想,那是与随信而附的一枚丹药有关!”司空斡轻捻着胡须道,“御真丹,你听说过没有?” 祁诩摇头道,“惭愧,祁诩对玄门之事一窍不通!” 司空斡微微一哂,“附信上说这是颗能延寿二百年的灵丹妙药,能冶百病,能起沉疴!” “大人可信?” “附信上也说了,我若不信尽可以请高人验之。” “大人不为所惑,祁诩佩服!” 司空斡端起茶汤细细地喝了几口,品尝着其中的甘苦滋味,“西泰洲即由帝魃娘娘主持腐蚀我东瑀洲内政,岂会是真心归附,不过是因其阴谋败露,计划受阻,前来试探收买老夫罢了。唉~岁月忽焉,人老了,自然都会有些怕死,一颗御真丹,来得正是时候。” 祁诩亦是黯然,“凭这样的手段,也不知断送了多少我东瑀洲良臣良将。除了名册上的那些,其他人是否也有动摇!” “是啊,谁不会动摇,我也怕死啊,只是想啊,要受了他的惠赐,必要为其所用,若是不为其所用,他们也不会留我,人如果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两百年的延寿又要来何用?”司空斡带着洞悉世情的微笑,脸上的皱纹亦显得平静从容“不过,西泰洲即墨这样只知道用欲望来控制人心的王族,围绕在他身边的绝不会是忠良之臣,信上所说的事情迟早都会发生。” 祁诩脸上浮起沉重的微笑,以茶代酒,敬了司空斡一杯。 “若是大人要给即墨煊赫回信,祁诩或可代劳。” “他要一场大祭祀,给他就是,这不还有王子在东瑀洲为质吗?不用回信,即墨王子自有转达之途。” 祁诩心中明了“若是定下大祭祀的日子,请大人提前三日告之祁诩。” “我会尽快安排。” 小书房门板上传来扣击声。 司空斡沉声道,“不是说没有传唤,别来打扰吗?” 门外侍仆喏喏地说道,“大人,是宫里的消息。” “进来说” 侍仆推门而入,跪在地上,又看了祁诩一眼,表情甚是惶恐。 “说吧!”司空斡不荀地沉声催促 “王上……病情危重,请大人即刻进宫。” 司空斡和祁诩皆是大惊,心头登时无比沉重,司空斡匆匆地更换衣冠,乘车入宫,赶去养居殿。 养居殿内,资容端丽的司空夫人在床塌前垂泪,御医们在忙碌,云悭商衡也是当下国君尚能信仼的臣子,在旁垂立待命,案上备着御用的笔墨和玉玺,竟是要立遗诏的样子。 有虞严光面色赤红,口唇内亦是鲜红一片,放置在衾被上的手黑黄枯瘦,虽睁着眼睛,却是双目无神似醒而非。 “王上……司空大人来了。”司空夫人轻声地说,但有虞严光并未醒,无所回应。 司空斡靠近些,低声询问,“王上才醒过?” 司空夫人颔首道,“王上时醒时昏,精神大是不济,寅时才吃了太德真人的护心丹,辰时这病就越发沉重了。” 司空斡心中一沉,“那,太德真人呢?” “本宫己将他软禁。”司空夫人蛾眉深锁,“这太德真人将王上害成如此模样,又将王宫搅得鸡犬不宁,司空大人因何还对他如此推崇?” 软禁?! 司空斡急得冲她拜了一拜,“我的王后娘娘,非是太德真人无能,而是这对头非比寻常,眼下东瑀洲多事之秋,正值用人之际,宫中若是有什么流言,还请娘娘明辨。” 司空夫人望着床塌上的有虞严光,神情哀绝,“若是不去那玲珑七心塔,王上何至于此……烨儿,烨儿也不会是那种结果。” 司空斡戚然,“夫人节哀,以国事为先。” 司空夫人清泪长流,闭目长叹,“本宫己无心力再管,该怎样办,司空大人请便。” 司空斡长揖而退转向御医问道,“那护心丹可曾验过?可有问题?” 御医答道,“那护心丹确是以九味珍稀药材炼制,但王上情志劳损甚剧,脏腑虛弱,服用护心丹之后气血大旺,竭用本元反伤内腑,唉,纵是灵药也不能乱用。” 司空斡唉叹一声,心中甚疑,太德真人都是寿过百岁的道法高人,精通药理,何况王上身份贵重,岂会乱来。 “那会不会是王上饮食有什么差错?” 司空夫人泪眼含光,“王上饮食皆是本宫照料,父亲是在怀疑女儿么?” 司空斡连忙说道,“娘娘近日劳忧过度,臣是担心歹人奸滑用手段罢了。” 御医说道,“王上的饮食都经由小臣等检验,无有差错。” “除了这护心丹,难道就没有别的可疑之处吗?” 司空夫人沉吟道,“王上自玲珑塔回来,本宫曾见他上足上有一处小伤口,看似被尖锐碎片所伤,但经医冶,己经愈合无恙了呀!” 御医连忙说道,“那的确只是寻常的小伤口。” 司空斡无奈地叹了口气,稍加思索,他将御真丹取出交给御医,让他们验用,接着便请懿旨撤去对太徳真人的软禁,并宣来驾前听用。 太德真人古貌清矍气色红润,他年逾百岁,见多了世面,早己是宠辱不惊的上人境界。 司空斡顾不得寒暄,急急说道,“真人受委屈了,国事紧急,真人啊,王上的病情究竟是因何而起,若说是因公子亡故而情志劳损,王后娘娘之哀恸并不下于王上,何以王上之哀如此凶险,其中有什么隐情,还请真人直言。” 太德真人心念辗转,有虞严光的病症的确有些蹊跷,但一国之君六阳之体本不易为鬼邪所侵,何况他该行的法事一件也没落下,若说是邪术所成,以他的道行修为,怎可能看不出痕迹?他噫叹着,只能道,“从症状上来看,医官断症确是无错,王上的确是情志劳损,或因国事动荡百官不臣,王上日夜忧思,心火煎熬,又在玲珑七心塔内受了惊吓,魂魄不安所至,本来在宫中将养个月也无大碍,接着又出了公子这等不幸之事,王上对公子想来期望甚高……” 司空斡听得太德真人所言,只是多增添了些诱因,并无其它线索可循,心头也凉了一半。 御医将御真丹验过,前来相告,“此丹药由百年以上的珍稀药材精炼而成,其中数种非是东瑀洲之物,但气味清醇,药性温和,用以固本培元当有灵效。” 太德真人嗅得那御真丹奇香馥郁,那点香气流通十二经络,竟致百骸舒泰,“果然是灵药。” 司空斡谨慎地问道,“若是给王上服用,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数名御医的回答倒是一致,这御真丹无论男女老幼皆可服用,并无毒副作用。 太德真人沉吟不语,他的护心丹也是难得一求的灵药,但有虞严光竟虚不受补,反血气激荡伤了根本,这御真丹的药性若是温和滋养,药力持续非要三月以上,这么小小一颗能否将有虞严光从生死边缘拖回来? 但司空斡询问的目光望来,他也只得颔首,有虞严光气息将绝,无论什么结果,也不会更差。 御真丹果然奇药奇效,有虞严光服食了不过盏茶的功夫,呼吸竟渐渐粗重平缓起来,脸上赤潮消退,整个人安泰地沉沉睡去。 司空夫人喜极而泣,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有虞严光是在第三天醒来的,精神己恢复得如常人一般。当下召了朝臣议事,司空斡将西泰洲投国之意上奏,有虞严光甚表心悦,着使者入西泰洲收纳军政,封赏官爵,并着令西泰洲质子即墨嘉央协理筹备大祭祀。 第七十八章祸乱祭祀 第七十八章 祸乱祭祀 祁诩等到了司空斡的消息。 这一场大祭祀虽与以往都不同,但仍是由东瑀洲的天官主导,国师府也要奉礼。 司空斡计划周详,他与一些东瑀洲国的老臣拟定殿上之策,按俗约请法师开坛除秽,祁诩调配了兵力与一众将领拟定好作战计划,带着丁琰参加祀礼。 有虞严光高坐王座之上,带着几许淡淡的笑容,审视着殿堂分列的群臣。 内侍宣旨着太德真人觐见。 太德真人古貌清癯,双目有神步履轻盈如二十许少年,不卑不亢稳健地走上殿来,对君王行方外参见之礼。 有虞严光略略看了太德法师几眼,“这大祭祀是东瑀洲最重要的典庆,真人难道连这祈佑的法事也精通了?” 太德法师对答,“白馗有通灵祛邪请神三件开派绝学,今日开坛为除秽驱邪,安灵祈福。” 有虞严光笑道,“真人也觉得这朝堂之上有秽气吗?难怪总听见朝中有逆臣这样的传闻,好,礼敬诸神之前除祛污秽也属该然,” 他向殿下扫视,群臣面色各异。 太德真人微微而笑,“回陛下,逆者,心神不定,五神各出其位,所以易为邪祟所侵,恶道所占,贫道作法请诸正神归位,照诸百节,虚心实腹,纳炁养氣,使外邪不能居正,逆臣也可变回良臣。” 仲正国师笑道,“真人,这场祭祀是西泰洲人所求,白馗的正神可能与西泰洲诸神相融?不会再有神降祸事吧!” 太德真人也向着他微笑,“白馗道无所不容,神明无徼无相,只耍愿意受纳灵炁,西泰洲诸神亦可归宗合流。” 仲正国师目光微闪,“真人的意思是白馗所信奉的神明是虚无的吗?” 太德真人说道,“神者,天地精华,非曲非直非刚非柔,变化莫测,大包天地细入毫芒,神明道德而万物化生,神明非是虚无,而是无所不在。” 仲正国师哼了一声,“白馗与诸家不同,的确有些意思,那就请真人作法,本国师也好见识一下这变幻莫测又无所不在的神是怎样祛邪的。” “汲引先知是由国师府供奉,与真人祭法随请不同,是以心存疑虑,真人不必介怀”司空斡出言缓和。 太德真人哂然道,“道唯一,法千万。” 司空斡上前一步,“真人请登法台吧” “我等君臣一同观礼。”有虞严光挥袖而起。 太德真人向司空斡微微点头,两者眼神会意,在群臣议论纷纷的声音里向设在殿外广场的法台走去。 司空斡低声道,“国师府供奉先知,仲正国师亦是通晓法术,若当真被外邪所侵,还请真人谨慎。” 太德真人面色肃然,“我观国师面容无华黄庭暗迷,但双目精明精神旺健,怕是被邪祟侵附己久,寄者盛宿主衰所至。” 司空斡急急问道,“那这样还能祛除吗?” “能侵附在国师身上且能将邪气收敛到如此细微的境界,这只邪祟很不简单,贫道尽力而为,但即便能驱,国师受损己久,命火渐微难以补救。” 司空斡懊恼无奈地说道,“若我能早些看明白,或许便不会有这许多的祸事。” 太德真人轻吟,“万事皆有缘法,大道无尽,你我所悟有限。” 太德真人登坛以画黄符,使指请法。 时晴空万里,那天阶的风雷却应法而作响,高云层聚不穷。 法师在法台上点燃了铜盆中的油火,以桃木剑挑了火苗作舞,脚下纯熟地踩着驱邪的套路步法,大圈小圈舞得令人目不暇给,桃木剑上的火光也越为耀眼,忽地,太德法师剑指东南喝道,“去” 剑上便有一道红光蹿起,逼入层云之中。 云间更有一声巨响回应,随即,整个王殿都被笼罩在薄光红气之中,太德法师口中催念咒语,便见一点红光会聚在某大臣的眉心,只一闪便跳耀到另一人脸上,如此传花一般地快速经掠,眨眼间这一点红光已跳跃到仲正国师的脸上,在他脸上连闪三下。 太德真人并指遥点大喝道,“妖邪速速显形。” 仲正国师轻哼一声,袖藏五指暗中一收,红光忽然跳离冲天而起直奔司空斡而去,可怜司空斡还不及反应,只觉眉心一阵火燎炙痛,哀号顿起,周身窜起青白烟气,满地乱滚不刻便烧成一具焦尸。 王殿上的臣子侍卫个个大惊失色。 有虞严光满脸震惊,“司空……竟是邪崇。” 祁诩不谙此变防不胜防,惊得魂飞魄散。 琰见邪术如此残忍,全身绷得铁紧,直盯着仲正国师。 “司空大人” “司空大人” 商衡等几位老臣亦是面容失色,一时无措。 仲正国师横眉冷眼,“果然有邪祟作乱祸坏国政,王上,司空大人被邪术所害,其在朝中的朋党仍有嫌疑。” 有虞严光强自镇定,“国师以为邪秽并末尽除?” 仲正国师道,“王上仁德宽厚,邪祟迷惑人心对抗仁政,使天下离心,为国之大患,务必清除!” 殿内殿外气氛紧张压抑,侍卫手按兵刃各护其主,警惕环顾等待号令。 祁诩额间见汗,低声对丁琰说,“拿下仲正国师。” 琰早己按捺不住,挥刀直取仲正国师。 仲正国师横步立在有虞严光身前,假意护驾以扰视听,以剑破刀,双目幽幽泛出青碧之色。 “来人哪,抓刺客……” “围起来,别让刺客跑了。” 宫内一片大乱。 琰狠攻几招,仲正国师避而不接,那身法确实诡变莫测。 琰恨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你把国师怎么样了?” 仲正国师开臂一展,笑得诡异 “我不就是仲正国师么,娃儿,你要打杀我吗?” “去你的”琰简直气得发慌 王宫侍卫潮汹而来,祁诩那边却与云悭缠斗在一处,凶险非常。 有虞严光却是一副对这一片混乱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样子。 祁诩震开云悭,“云将军,王上处境十分危险,你要护驾,便跟我走。” 云悭叱道,“祁诩,我错看你了。” 祁诩大叹无奈。 长留侯的禁军也在调遣当中。 祁诩且战且退,他们的兵力布置在宫外,宫中人手有限,虽然靠着机敏的几位将军将两位大臣抢出,但商衡这样的老臣宁愿死守在有虞严光身边,也不肯离去。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