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江山画本》 前言 本小说为一虚构中国宋朝历史的仙侠小说,借用岳武穆抗金为背景,以江山为舞台,写尽了人物与时代间的相互激荡,神通与武学、理想与无奈…… 作者以江山为画,谁又是这幅浩大画卷的执笔者? 第一卷醉客天涯 架空之下的历史,恍如任人执笔的江山画卷,谁填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谁又是执笔者? 《江山画本》又名《幻剑侠影》。 故事是从中土鄂州开始的.......少年公子江思饮本是鄂州富商少公子,生性潇洒,厌倦家族生意,欲在成亲前闯荡江湖,寻找未见多年的师父,游历江南,却不想卷入到武林高手、江湖豪客、家国仇恨、儿女情长当中,卢钧卢振山,新任江湖领袖,为国为民,斩断情丝,却无奈风波暗涌,时不与我,快刀祁五,草根励志,看不破“红尘”二字,风华绝代的公子却身负血海深仇,“蟠龙旗”、“失魂曲”多少男儿为江山,《浑天宝卷》、“四灵天书”两部绝世武学,牵动百世人间恩怨,“江山烟云”名动天下,无情不悲,万般不由人.................. 帝下学宫,炽雪古城,两座相隔万里的古城,一位身负血仇的公子,谈笑里迷局丛生 五湖联盟,山河会众,两个各为其主的组织,两位胸怀大志的领袖,纵横间江山如画 失魂幽谷,逍遥馆内,一个浴火重生的少年,一种百折不挠的分寸,且行逍遥无人管 四灵天书,浑天宝卷,几名各怀心事的红颜,一泓清寒如镜的秋水,敛袖时红叶零落 竹林听雨,曲断惊魂,两段骤然交错的恩怨,一双看尽机变的眼睛,踉跄行白衣萧然 雷音神拳,雪颠嗜武,一粟无缘,狂烟放歌,谁去论天下第一,江山烟云,一代新人换旧人 儿女情长,相思苦短,少年公子情执着,多情却被无情恼,白头空悲切,奈何情深缘浅 金戈铁马,家国仇怨,狼烟风举,千军辟易,一代儒侠,武学宗师,笑傲乾坤,倾尽英雄泪 第一章风雪中州 北面天空阴霾如墨,西风阴冷肃杀似刀,夜色幽寂,月沉无光。 苍穹之下,万里河山一片混沌,昂首望去,神州大地风雪漫漫,汉水滚滚惊涛,洗涤尘世污浊。 此时正值南宋年间,年号不详,是十二月,严冬,回顾昔时岁月,有些事情会渐渐淡去,也有些事情会随岁月消逝而渐渐清晰,在北方,金囯皇帝饶有雄才,国力日益昌盛;而辽国却不负昔日风光,摇摇欲坠,大宋百姓的日子也是水深火热,这中原大地却难得地平静....................... 后人忆古,此时的大宋河山好似一幅大气泼墨的山水画卷,恢弘广阔的构图下,是朦朦胧胧的萧索笔意,还有无尽的颓然气息,今人念古,不免也生出悲凉慷慨之情。 十二月底,一场罕见大雪席卷鄂州,引得城内居民足不出户,街上一片荒凉之意。 子夜时分,鄂州城郊一座依山而建的雄伟庄园中辰时却传来一声婴孩的啼叫,划破漫漫雪夜的宁静,令白茫茫的天地间平添一丝勃勃生气。 这家员外姓江,名鹤宁,祖籍浙江海宁,早年在东南沿海做海外贸易生意,高宗绍兴二年八月下诏没收沿海百姓的海船后,江鹤宁携家眷财产来此鄂州做起酒楼、丝绸、茶叶等生意。 十年下来,亏得江员外极善商道,虽是战乱不断,却也经营有方,生意越做越大,俨然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富豪。 江员外的三夫人李氏为其诞下第四子,面白赤红,啼声洪亮,甚是可爱,江鹤宁自然也是爱不释手,心想一定要娶个好点的名字,他抬头望了一眼山庄下被风雪冰冻的浩浩汉水,若有所思,沉吟半晌,叫到:“有了!就叫江思饮!!” 他的另外三个孩子都以“思”字为辈分,于是便为这第四子取名“源“,字“思饮”,意为饮水思源,也有江员外纪念一位饮者相识的情分。 江鹤宁妻子李氏闺名巧儿,是他的地三房太太,府内都称其巧姐,本是江南武林世家,相貌英秀,剑术无双,有“素女剑”之称,虽称“素女”,但李氏的性格却一点也不素巧,反而像男人一样爽朗大方,只因嫁了如意郎君,才不舞刀弄枪,做起家中姨太。 宋朝时女子地位不低,且李夫人亦是出身豪门,江鹤宁又天性儒雅明淡,中年娶妾,对这个三夫人更是宠爱有加,千依百顺。 今早李氏为了名字还和江鹤宁争吵一番,嫌这名字太文气,几番争执之下,还是听从了江鹤宁的意思,但为这孩子起了个小名“抗抗“,意为不忘岳王爷抗金之志。 渐渐岁末,小抗抗也快长满一个月。 “沽月山庄”中里里外外都为这四少爷的降生而喜悦万分,山庄中充满喜气。 但接下来这一个月中却发生的种种怪事却令江鹤宁感到惊喜。,时值岁末,江鹤宁虽不外出做生意,但府内却总会多一些奇珍异宝。 十二月一日,清晨,小雪。 江鹤宁醒来,望着窗外皑皑白雪,踏雪出门。 他来到酒楼巡视,发现酒楼上多了几坛酒。 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酒楼里的每笔帐都从他这里过,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几坛酒是从哪里来的。 酒坛上写着"贺"字。 他打开酒,一股清晰的香气扑鼻而来,江鹤宁见多识广,知道这是好酒,而且是难得一见的极品佳酿,是长安“谪仙楼”的百年琼浆,他以前曾有幸喝过一坛。 而这次陌生人一下送来十坛,让他又惊又怕。 十二月十日,清晨,大雪。 江鹤宁醒来,窗外已是鹅毛大雪。 昨夜和朋友聚会到深夜,回到府时已是深夜。 他的酒量不凡,常常会和朋友们喝酒到深夜,他们昨晚喝的便是那陌生人送的极品佳酿。 江鹤宁做起生意是比较精打细算的,不然他不会拥有今天的这一切,但他的人却是非常懂得享受的,又懂得赚钱,又会享受,这也许是所有生意人最理想的境界。 “沽月山庄”是他五年前建的,依山傍水,气宇轩昂,用的都是最好的建筑材料,每逢皓月凌空,江鹤宁总会与家人到山巅别院,赏月饮酒,纵情放歌。 但当他醒来时,发现床头多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娃娃戴的百岁银锁。 李夫人坐月子没有在他身旁,不然以她的武功不会没有发觉人来。 江鹤宁吓得浑身冷汗,要知道他今年四十有五,从商二十三载,朋友众多,一向没有仇家。 而此人不声不响的来到府内,到底意欲何为? 他不敢想,也不愿想,甚至没有和夫人讲。 这一夜风雪漫漫,在“沽月山庄”赏月观雪,别有一番风味。 十二月二十二日,又是清晨,风雪却停了。 江鹤宁醒来和家人吃过早饭,发现中堂多了一包东西,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习惯的打开发现,里面全是奇珍字画,有王书圣的字,吴道玄的画,更有前代道君皇帝的仙鹤图。 要知这些东西都是奇珍异宝,甚至你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沽月山庄”虽然没有蜀中五雷堡,江州“神锋堂”那样高手如云,警卫森严,但还是有五六十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家丁和食客,其中不乏武林高手。 这些武林高手中包括当年叱咤西北的“无极刀客”,笑傲两广的“南天一剑”,他们都因种种原因而避祸“沽月山庄”,但却从未有人怀疑过他们二人的武功。 曾经有位江鹤宁生意场上的对头找了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潇湘三煞”来山庄找茬叫嚣,结果是被“南天一剑”削断了他们三人的手指,绝迹江湖,而那位对头从此再也不敢踏足鄂州一步。 而且山庄依山而建,山势高险,可及明月,且只有门口一条道路可进山庄。 但一个月下来,他们都没有看见任何人影,没有人知道东西是怎么会悄无声息地来到山庄,也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人能从山庄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更没有有人知道这些稀奇宝物从哪里得到的。 这是个奇案。 江鹤宁是一名商人,还是一名成功的商人,但他尽管富甲一方,却并不为富不仁,他是一名有善心的商人。 有人很奇怪,善良和经商这是一对极其矛盾的事情,要想经商,一定程度上就要摒弃善良,而要保有善心,就绝不会做好买卖。 可是,这两件事情竟然在江鹤宁身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这也正是眼高于顶的“素女剑”李巧一定要嫁给这位丈夫的原因。 选择男人,是一个女人一生中为数不多的赌博,嫁给一个既精明又善良的男人,是一个女人一生中弥足珍贵的幸福。 那时候也很少有女人能选择自己的幸福。 面对这些时日的种种怪事,江鹤宁没有上报官府,不是因为他知道破不了案,他在鄂州的名声之佳,朋友之广,如果报案,即使抓不住那人,也一定会查出些蛛丝马迹。 他没有报案,是因为他觉得送东西的人没有恶意,谁会去无缘无故拒绝一个没有恶意的人送来的礼物呢? 但他却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人是谁呢?这些年来受过我恩惠的人不下百千,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有这样一个奇人。 但当他看见李夫人的微笑时,他好像找到答案了。 显然她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更知道是什么人送来的,江鹤宁闭目沉思了一会,哑然道:“难道是,,,“ 李夫人打住了他,将包裹中一封纸笺打开,只见上面写道: “江公雅正,庆贺新添麟儿,特献上区区薄礼,以表敬意,望江公不弃,赠袍之德,永难忘却。” 字迹清秀,却又笔力遒劲,署名上赫然写着“落拓狂生”四字。 虽然没有写名字,但江鹤宁也已知道是谁了。 他的嘴上露出了欣慰而满足的笑容。 他的思绪仿佛飘向了窗外呼啸的冷风和漫天飞舞的雪花,那一日和今天一样也下着大雪。 只是那场雪不在鄂州,而是在洞庭湖。 第二章酒遇知己 回忆有时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有时候你越想清楚记得一件事情却偏偏失忆,越想把一件事情忘记却偏偏清清楚楚。 仿佛一双命运之手,戏弄着每个人的命运。 江鹤宁一生做过很多善事,他的父亲也是生意人,小时候便对他说:“做生意要精明干练,做人要正直友善。” 江鹤宁一直将父亲这句话奉为金玉良言,这也是为什么他的朋友这么多,生意这么好的原因了。 他从不较真,朝廷实行海禁,他便卖船换别的生意,他的一生仿佛从来不会和别人为难,也从来都会满足别人一些不过分的请求。 这件事情发生在一年前的十一月底,那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比这个冬天还要冷,天空也是下着鹅毛大雪,南方虽不像北方的雪那样凌厉,却也一样寒冷。 江鹤宁去外地置办货物,停留湖南,久闻岳阳楼之盛名,便到楼顶饮酒远望。 岳阳楼与武汉黄鹤楼、江西南昌滕王阁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唐代杜工部曾有诗云:“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江鹤宁此次却是第一次来岳阳楼,果真气势壮阔,构制雄伟,他和随从漫步到岳阳楼顶,仰望千里洞庭,遥想南宋偏安一隅,长长叹了口气。 不久天空下起雪来,约下越大,整个洞庭湖都封住了。 那时李夫人已有身孕,江鹤宁独饮无聊,走到门外观赏雪景,见一落拓书生站在屋檐下避雪,书生身形修长,只穿一件破单衫,在寒风中却丝毫不以为意,只见他呼啸风雪,仰天而歌。 江鹤宁心下奇怪,便道:“进来喝一杯如何?“那书生也不拒绝。江鹤宁邀请他进屋,命小厮取出杯筷,斟了杯酒,说道:“请!”那书生举杯便干,赞得:“好酒!”原来是位容貌俊雅之士,看岁数比自己还小很多。 江鹤宁给他连斟了三杯,那书生饮得极是豪爽。江鹤宁虽是商人,却最喜欢爽快人,心下喜欢,说道:“兄台酒量极好,不知能饮多少?”那书生道:“酒逢千杯少,洞庭飞渡有几人?” 江鹤宁暗暗称奇,当即命书僮捧出一大坛酒来,笑道:“在下酒量有限,适才又已饮过,不能陪兄畅饮。这是前几日朋友相赠的长安“谪仙楼”之美酒,天下共计不到二十坛,老兄若不弃,你喝一大碗,我陪一小杯如何?”那书生笑道:“舍命陪君子。” 当下小厮将酒烫热,分斟在碗中杯内。 江鹤宁喝一杯,那乞丐便喝一大碗。待那书生喝到二十余碗时,脸上日无酒意,江鹤宁却已颓然醉倒。一大坛好酒渐渐见空。 要知那酒入口温润如玉,酒性却后劲足。 此时一阵北风吹来,江鹤宁只觉寒入骨髓,那书生却是泰然自若,只见他一个飞身跃起,几个起落,停在洞庭湖面上,犹如羽化之仙一样潇洒飘逸。 “好轻功!”江鹤宁赞道。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遇见了江湖异士,“如果巧儿此刻在身旁就好了,她那么喜欢舞刀弄枪,见到这人如此轻功,一定会喝上三大碗,聊上一整夜,可惜她现在身怀六甲…..”一想到明年即将出生的孩子,江鹤宁心头涌起暖意,又自饮自酌了一杯。 此刻忽听那书生在风雪中高歌:“湓浦庐山几度秋,长江万折向东流。男儿立志扶王室,圣主专征灭土酋。业要刊燕石上,归休终作赤松游。殷勤寄语东林老,莲社从今着力修......”这首词慷慨激昂,表现了收拾山河,北伐胡虏的壮志。 江鹤宁在楼顶距离书生有百丈距离,声音却字字清晰入耳,心想此人内功比夫人强得多。 到最后一句“莲社从今着力修”时,书生几个转落,飘然回座,江鹤宁俯首称好,二人又连干数碗。 江鹤宁问道:“我与兄台一见如故,如蒙不弃,不妨随我一起去中原鄂州老家,多呆上几日,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那书生向北远望,叹道:“辽人残暴无情,大宋一直深受其害,此次与金人海上之盟,还是君上念念不忘收复燕云十六州,于是趁着此时辽国衰落,与新兴的金国结为同盟,共同灭辽.............” 江鹤宁商人出身,对国家大事不甚明了,只是听这书生侃侃而谈,似有不详之意。 只听这书生续道:“君上闲情雅致,文采斐然,一手书法更是绝妙,自古帝王罕有能匹,只是家国大事,却似三岁孩童一般天真..........." 江鹤宁问道:“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那书生饮了一杯酒,悠悠叹道:“我曾去过辽北之地,那里虽然地广严寒,但那里的女真民族却生性凶猛,民风彪悍,比之那契丹辽人,残忍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不久的将来屠戮我华夏大地,会是这身居辽北,与我们共同抗辽的女真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皇帝高高在上,怎会理会百姓的真实想法,就拿做生意来说,我江家世代经商,听我太爷爷讲,北宋时候的生意最好做,那时候朝廷干涉的少,我们自由买卖,自给自足,好不快活,可当今咱们皇帝上台后,下令撤离商船,此行为无异于‘海禁’。饮水思源,南宋的气魄比北宋小太多。”江鹤宁见那书生意味萧索,便劝慰道。 “大海无量不见人,要知道海之大是陆地所不能比的,今后华夏欲要富强,必须要雄霸江河湖海!”那书生道。 “我们不怕金国鞑子的铁蹄践踏,却怕自己的朝廷昏庸无能,其实若不是我们一味退让,辽狗们怎会日益猖獗,提出种种无理要求。”那书生道。 这些话题本是针砭时弊的大逆之言,但不知为何江鹤宁感觉与他越聊越投机,只觉相见恨晚,又敬了那书生一杯。 那书生悠悠叹道:“天下无论兴亡,苦的总是百姓,唉,算了不提这些糟心之事,刚才见江兄脸上热情流露,是否有开心的事情?” 江鹤宁见他虽然豪迈,却也精细入微,不禁笑道:“先生好眼力,在下的夫人已有身孕,明年我又要当爹啦!“ 那书生一饮而尽,笑道:“真是天大的喜事,说来也巧…..我的孩子明年也要降生…..”他望着平静的湖面,仿佛陷入沉思中……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但愿你我兄弟的孩子降生下来,不受这烽火狼烟的荼毒,此生做一个开心的酒中饮仙,哈哈哈哈..........” 二人当夜从古今政治聊到生意买卖,又从诗词曲赋谈到老庄孔孟,江鹤宁只觉酒逢知己千杯少,好久没有如此痛快,这书生酒量惊人,谈吐超凡,为人豪迈洒脱,却又知识渊博,实是生平罕见的奇男子,真恨得没有早些认识。 不知不觉东方日白,晨曦洒落在楼上,金灿灿地令人心生温暖,一天之计在于晨,早晨的阳光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 早晨的空气却是寒冷的,江鹤宁披着一件裘袍大衣抵御寒冷,却那书生衣裳单薄,丝毫不惧寒冷,心下雪然:“此人内力之深厚犹在巧妹之上。“他虽不会武功,却在夫人李巧的熏陶下,也懂得一些武功见识。 当即将裘袍脱下,赠与书生。 那书生也不谦让,将裘袍披在身上。 江鹤宁报了名字,问起他的姓名,那书生道:“在下贱名不足挂齿,与江湖朋友要做一件大事,路过此地,得遇江兄,实为有缘,倘若此次功成,再来答谢江兄盛情。”说完飘然而去。 几日后,江鹤宁回到鄂州,与李夫人谈起。 李夫人初时觉得有趣,听到后来,眼神渐渐发亮,惊讶道:“你这次可遇见江湖高人了,你知这书生是谁?此人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高手,但性格乖张,常与朝廷为敌,姓萧名逸烟,据说是契丹族人,有个绰号叫“狂烟”,与那昆仑派的绝顶高人“雪癫”蔚枯雪齐名。" 江鹤宁和李夫人对视一眼,已明白送礼物的人是那落拓书生。 只是不知道未来他们孩子和武林的命运会因此而变。 金戈铁马几时休?少年公子初入江湖,会遇上什么样的风波和情劫,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章教子无方 岁月一天天过去,“沽月山庄”门前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南宋绍兴十三年时,金熙宗皇子完颜济安无故病逝,此后金熙宗性情大变,郁郁寡欢,金国朝政逐渐落入威震天下的“海陵王”完颜亮手中。 中原鄂州却一片祥和之气,江鹤宁生意亨通,家族产业蒸蒸日上。 于是,江思饮也渐渐长大了。 他住在江鹤宁的“沽月山庄”里,陪伴他的有形形**的人。 他一出生,就有很多人陪伴他,有爹爹江鹤宁大老板,脾气很大的妈妈李巧姐,比自己大十五岁、嬉皮笑脸的大哥江思衡,比自己大十岁、不苟言笑的二哥江思愚,比自己大六岁,性格和男孩子一样的三姐江思燕,任劳任怨的管家庄叔,陪自己一起长大的书童顾烟,还有自己最崇拜的人林逸烟老师。 江鹤宁长公子江思衡是大夫人刘氏所生,刘夫人五年前病逝,二公子江思鱼和三小姐江思燕是二夫人佟氏所生,而江思饮是三夫人李巧所生,好在李巧姐性格豪爽,洒脱练达,与江思衡等人相处甚洽,便和亲生母子一样亲热。 江鹤宁早年出海做生意,“海禁”之后在鄂州做起珠宝、茶叶、酒楼等生意,可谓富甲一方。 四公子江思饮便是在这种衣食无忧的富庶环境中成长起来。 听说他一生下来,不哭反笑,李巧感到惊讶喜爱,觉得孩子长大一定和自己一样,是个爽朗洒脱的大男子汉,李家剑术称绝粤南,是以李巧姐从小便和男子一样,喜好武艺,不喜针线。 而江鹤宁却连连摇头,只说南方有俗语“儿哭无碍,儿笑有灾”,李巧为此和他置气许久,过了一阵也就不了了之。 由于江鹤宁生意越做越大,大公子江思衡不得不陪伴父亲左右,学做生意,帮着打点酒楼和茶庄的一些粗浅事物,二公子江思鱼本来喜好读书,在八岁那年因机缘巧合,遇到“仙游派”的高人,一下子喜好武学,便弃文从武,拜在“仙游派”掌门玉壶道长门下学习武艺,成为羽清道长的关门弟子。 三小姐江思燕更是天生好武,常常缠着三娘李巧教她剑法,李家剑法本来传内不传外,奈何李巧对这三小姐极是喜爱,竟不顾家族门规,将这三十六路“一字迅雷剑”倾囊相授,江思燕也是个武学奇才,练了几年已颇得真传,隐隐有剑客的风范,江鹤宁心下寻思女孩子家舞刀弄枪成何体统?早早要为这三姑娘找个婆家为好。 但令江鹤宁最头痛的还是他的四儿子江源江思饮。 江思饮小名“抗抗”,是他母亲起的,起这么个粗野的小名,本意在莫忘“抗金”之志,但这“抗抗”从小表现出来的武学天赋却是很令他母亲失望。 因为这个江四公子好像对于练武,根本好像提不起一丝兴趣,甚至每次都会有一些怪异的见解。 江思饮五岁那年,李巧将入门的“一字迅雷剑”传授,演示过后,江思燕丝毫不差的施展出来,李巧大为赞赏,而江思饮却道:“这剑法虽然快捷凌厉,却太霸道,不符道家清心寡欲、佛家慈悲为怀的本意。” 要知道这“一字迅雷剑”的创始人本是位得道高僧,以“如梦亦如电”之禅意所创,凌厉狠辣是其表,慈悲为怀为其真,意在制服邪魔,不在争强克敌,李巧与江思燕的剑术虽狠辣快捷,却与原来剑道的本意相违背,落了下成。 李巧听儿子在姐姐面前这样说,甚感无光,武林中晚辈妄自点评前辈本是大忌,何况是自己不懂事的亲儿子,于是狠狠训斥了江思饮一顿,从此只教江三小姐剑法,而请了个学识渊博的教书先生教他读书,看来于武学一道这四公子是走不通了。 对于读书,江思饮更是别出心裁,每每咏经诵典,总会生出有千奇百怪的问题,把城内最好的老师季师傅也给问得头大如牛,教了两个月便辞职不干了,从此江四公子的大名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很多人为他起外号,什么“混世魔王”、“小灾星”、“不肖子”这些离经叛道的名称都往江思饮身上安。 要知那时虽然大宋南迁,儒家之道却仍是主流,一个学生把老师问得焦头烂额,实属大逆不道,好在江思饮年幼,旁人只是背后议论纷纷。 而在江思饮心中他却觉得自己的问题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为什么别人总是不接受? 其实他不明白,老人们有一句话叫做“三岁看老”,大意是根据三岁时你的表现就能大体判定你的一生性格,虽然这种说法很封建,但老人都愿意这样去讲,他们是相信这种说法的,这也难怪很多人一生下来因为一件小事就被定性,这其实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如此这般下来,江鹤宁连续为江思饮请了不下五个老师,有翰林,有名家,却总会被这顽劣孩童给气走,其实江思饮说的一些问题也并非全无道理,比如有一次问道教书邱师父关于《三字经》中的“人之初,性本善”和荀子的“性恶论”问题,起初邱师父只当他是童言无忌,没想到几句话下来,竟然是诡论连篇。 “小孩子一生下来就爱打坏家里的东西,这明明是天性中的‘恶’在作怪,可偏偏为什么《三字经》中却非要说人一生下来性格是善良的呢?”江思饮一脸正经地询问邱师父,只见邱师父气的白胡子都飞起来了,右手举着戒尺欲要打下,一想江鹤宁家财万贯,他的公子可万万不能得罪,便长叹一声,摔开书本离开,临走时对江鹤宁叹道:“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 要知道宋朝时候封建礼教,一切听从老师的教育,江思饮如此举动,无异于离经叛道、玩世不恭。 江鹤宁暗自叹气:“看来文这一路他也是不通啊........” 一日,城中富商朱老板带着女儿来找江鹤宁评理,原来这天江思饮和书童心茗在城中和茶楼段老板的公子、玩斗蛐蛐,连斗死朱小姐三只“无敌大元帅”,朱小姐生气之下将他的蛐蛐踩死,这些孩童都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那里受到这样委屈,于是便扭打在一起。 江鹤宁忙和段、朱二人陪个不是,宴请数日,平息此事。 从此江鹤宁便更不敢让江思饮外出,以免惹是生非。 面对这样的孩子,久经商海的江鹤宁也束手无策,教子无方。 第四章笔力千钧 待得江思饮长到六岁那一年,家人和整个鄂州城都已习惯他的任性妄为。 对于教育孩子这一问题,每个家长都会有自己各自独特的方式,有的严厉,有的慈祥,有的严慈相济,可面对江思饮这种种“劣迹“,江鹤宁夫妇也只有摇头叹息,听之任之。 江鹤宁只有让他和书童心茗呆在家中“坐忘斋”中,自行看书解闷,等他七八岁渐渐懂事后,再行另请名师教他读书。 书童心茗是一个孤儿,两岁时便被送到江家,年纪比江思饮小着半年,但六岁时,江思饮竟比他高出一个头来,是以显得心茗身材娇小。 但他们却不知道,江思饮虽然爱问一些怪问题,但并不是无知孩童。 心茗是第一个发现江公子并非玩世不恭,每次江公子只要看过两遍书,便能分毫不差的背诵如流,这等记忆力实是罕见。 “坐忘斋”在江思饮卧房东面尽头,原是间花卉厅,后来江鹤宁装饰成一间书房,用来珍藏图书,十几年下来,也有藏书十余万册。每日会有长工余伯来打扫,后来江思饮被罚“面壁”,索性占了此地,有事用过晚饭,便在此休息,常常不出门。 短短一年光景,斋中藏书,江思饮已读过许多,从老庄孔孟到四书五经,从《史记》到《资治通鉴》,从《太平广记》到《梦溪笔谈》,可谓孜孜不倦,甚是有趣。 有一天,江思饮正读到《史记》中的“项羽本纪”之时,感叹楚霸王一世英雄,却四面楚歌,自刎乌江,不由一声长叹,此时却听一个疏朗的声音道:“小小年纪,竟然长吁短叹,真是奇怪!” 江思饮与心茗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名书生在斋中低头看书,只见那书生衣着凋敝,神情却甚是潇洒傲然。 心茗心想一定是江府中寻常食客,闲来无事来此看书。 原来江鹤宁生性平和,仗义疏财,好交朋友,只要是经济拮据、走投无路的江湖好汉或是游历四方的僧人道士,只要来这“沽月山庄”,江鹤宁总会好好招待一番,并赐金银盘缠,十余年下来,人们常把他比作当年笑傲梁山、呼群保义的“及时雨”宋江,并给他起了个“万家佛灯江员外”。 是以江、心二人初时惊讶,后来也不以为意。 江思饮道:“楚霸王英雄盖世,却惨死乌江,把江山便宜给了不学无术的刘邦,岂不冤枉可笑?” 落拓书生见他侃侃奇谈,心下赞许,道:“江员外仗义疏财,见识卓然,不想他的四公字小小年纪却有见地,比那些随波逐流,盲信盲从的君子们境界高太多。”他瞧了一眼顾烟,又打量了江思饮一眼,道:“刘邦虽小人,却知人善用,与民休养生息,实是难得帝王,但他即位后诛杀功臣,却也是出身所限,可共忧患,不能同富贵;而楚霸王虽盖世无敌,却自诩贵族后裔,刚愎自用,坑杀秦军二十万,失道寡助,最后四面楚歌,英雄末路,也不足为奇。” 只听那落拓书生喃喃道:“史书难道不是杀死英雄的人写的吗........” 江思饮听他不以功过论英雄,既看长处,也说短处,而且观点奇异,竟与自己不谋而合,不禁为之折服,当下道:“这位大叔可是我府中门客?” 落拓书生却摇头叹道:“似是而非,似是而非。” 只见他忽从怀中拿出一支黝黑的狼嚎笔,道:“再过几天是你的生日,这个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江思饮又喜又惊,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接过笔来,“啊”的一声,毛笔跌倒在地,他更是险些手臂脱臼,原来这笔看似寻常,实则沉重异常,忙问:“这笔好重......怎么写字?” 落拓书生微笑不答,走出斋门,只见他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院外苍松翠林中。 江思饮这才知道,今日遇上了前辈高人,忙去母亲李巧房内,将今天见闻说与她听,李巧先是诧异,后露出一丝笑意:“他姓萧,以后你多和他亲近亲近,包你能学到大本事。” 江思饮心下高兴,心想这师傅比以前请的师父可有趣的多,以后真能和他学艺,必定开心,当下忙回“坐忘斋”中,拿起重笔写字。 李巧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也只有这放浪形骸的萧逸烟大侠,方能**好我这顽儿。” 春去秋来,过了三年,这三年来,无论寒冬酷暑,每日萧逸烟都会教江思饮拿“千钧笔”练习书法,只是写的书法有些怪异,竟然是蝇头小楷。 用千钧重的笔来临摹小楷书,要做到“心神合一,笔力千钧”,还要字迹工整,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撕去重写,这对于一个七岁孩童来讲,无异难于登天。 可不知为何,江思饮对于这件事竟然产生了及其浓厚的兴趣,到了后来竟发展到痴迷的程度,他的心中隐隐感觉到这位萧老师不但文学渊博,更是以为武林高手,和他学东西有利无害。 孩子们的预感总是很正确的。 萧逸烟为躲避红尘恩怨,这些年来一直在“沽月山庄”藏身,每日见江家四公子成长,觉得这孩子性格冲和,见识独到,虽痴却不呆,虽拗却不狂,实在大合自己的脾气,萧逸烟在武林中绰号“狂烟”,本是个潇洒不羁,放浪形骸的浪子书生,遇上这百年不遇的“良石美玉”,自然要好好雕琢一番,有时督促的急了,也大声训斥。 江思饮对这位师父确实听话的很,每逢训斥,从不还口,反而更加努力用功,短短三年,竟然已能用“千钧”笔写出工整的小楷细字。 萧逸烟心道:“即便我天资超群,也不能在十岁时有如此定力和耐心,此子将来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当下更是将自己的武功绝学倾囊相授,江思饮聪明伶俐,一学即会,只是少了些应敌之变,江鹤宁夫妇得知儿子得萧逸烟相传武艺,知这位江湖狂客身怀绝艺,儿子与他也万分投缘,是以不加干涉,心想真是“一物降一物”。 让一个文武全才、又意趣相投的武林高人萧逸烟来教这个“离经叛道“的江公子,实是再合适不过。 当他十七岁时,已经将林逸烟的绝学学了个遍,除了武功,还学会了哲学思辨等学识,只觉天下之大除了江鹤宁等家人,便是这林师父最好。 只是这一日,林师父却不告而别。 仅留下了一封书信和满脸惆怅的江思饮,书信上写着:“流水无情,乾坤易变,师徒情深,有缘相会。” 江思饮望着这封书信,竟然哭了整整三天,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掉眼泪,心茗不知道这个平素脾气温和的公子为什么哭,其实连江思饮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而哭。 第五章初入江湖 花落花开又几何,北方硝烟未了,南国却风波暗涌。 春风如熏,烟雨蒙蒙,江南如画。 “沽月山庄”四少爷江思饮,公子正少年。 一方折扇,一袭青衫,一段闲暇,在去寻一壶新酒。 他的衣衫很轻,很薄,剪裁得很合身,就像他的五官一样黑白分明,黑的是闪闪明亮的眼睛,白的是他清雅俊秀的脸庞。 江南暮春四月,莺飞草长,雨后的空气中都是桃花的鲜香,混着小雨泥土的芬芳,连大地都变得温柔起来。 这微微浮动的春风让人整个身子都酥软起来,仿佛连不合时宜的小雨都变得不那么讨厌,反而充满诗意。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青烟萦绕山谷,翠林间莺飞草长。 一位俊雅少年正踱步在这风景如画的山间小路。 一把折扇,一袭青衫,面如冠玉,眉若刀裁,目似朗星,闲庭信步,缓缓而来。他身后跟着一名秀气小书童。 “江思饮啊江思饮,枉你在江南生活这么久,竟没见过如此秀美的神仙美境。” 此少年名叫江思饮,是江南富商江鹤宁的四公子,年方十七,第一次出远门,来到云南,想要游历一番。 江思饮恍如人在画图,不由得由衷赞叹道:“东坡先生这首词,用来吟咏江南风景,当真一点不错,倘若师父也在,和他赏景论道,真是雅人雅事,可他在哪儿呢?” 他知恩师萧逸烟性情不羁,醉爱诗文,故先到江南这文艺之地来寻访师父。 古时人名多有名、字,江思饮是大户江鹤宁之子,原名江源,踏足江湖时便以字“思饮”称呼,免引起不必要事端。 不知不觉已和心茗踱步到山林谷间,这几日尽在城中食宿,风土人情都已看惯,便来到山间寻访古寺古庙。 他的父亲是中原首富江鹤宁,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就放他的四公子到江南来,此次他是偷偷溜出来的。 只因他要寻找他师父”狂烟“萧逸烟。 自他三岁懂事起,师父便开始教他诗书武艺,他的武功很怪,就是写字。 从他十岁起,每天都要用”千钧笔“来写小篆,江思饮也真是奇才,竟然短短五年便已运用自如,等十五岁时便开始学习”重隶“,如此叠加,直到他学到最后的“狂草”,手中的千钧重笔已运用的和寻常小笔一样自如,运剑时隐隐然有疾风之劲。 江思饮不知不觉已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之列,只是常年在鄂州,不曾见过江湖凶险。 此时早已是高宗皇帝在位,赵构本是九王爷,靖康后,金兵俘徽、钦二宗北去后,赵构在南京应天府即位,改元建炎。事过多年,江南偏安已多年,江四公子除了寻访恩师,还有一个念头,便是出来游山玩水,抒发心中豪气,此次来到江南嘉兴,这是他第一次踏足江南,只带着一个书童心茗。 中原首富江鹤宁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江思衡,继承家族的珠宝茶叶酒楼的生意,青年人中里恐怕没有比他更有经商头脑;二儿子江思鱼,沉着练达,拜师仙游派,被誉为是新武林的青年才俊;三女儿江思燕,远嫁蜀中,相夫教子,而这四少爷江思饮在江湖,未成名,在武林,无权势,但为了游山玩水而私自出走者,却只有他一人。 此时北方大金国力鼎盛至极,大宋却一直俯首称臣,对金国年年上供纳金,岳武穆等名将却一直主战。 此时硝烟渐息,但也并不是外出游玩的好时候。 他崇尚佛道,百家学说,欲要游历四方,听说绍兴的性灵院中有佛禅大师,不同中原佛法,不禁酒肉,但每日必须打坐五个时辰,方可离寺。 江思饮是在书房老师颜先生那里听说的,正值父亲外出采购,才偷偷带着书童顾烟来此游历。 经路途农夫介绍,性灵院便在眼前。 此时的江南一片安详之气,但一阵阵兵戈之声却打破了这个宁静。 远处的古刹中却传来阵阵兵戈之声。 一群手执禅杖的僧人立在江思饮身前,大声呵斥,明显被当成了敌人,顾烟连忙摆手解释:“我们.......是路过的。,大家千万别误会。” 当中一个白胖僧人问道:“施主贵姓?” 江思饮折扇一开,道:“在下姓江,名.......” 还未说完,禅杖已到面门,江思饮大叫一声,抱头闪躲,僧人见他不会武功,先是惊诧,随即住手,但想到那个劲敌性格乖张,手下更不留情,一招“大降魔式”直逼江思饮面门,但江思饮好歹家中有武师练过一些寻常拳脚功夫,他便伸拳格挡,众僧见他武艺平常,知那人武功绝顶,却武功绝顶,绝不会用江湖中最寻常见的拳法,忙收手说到:“误会误会。” 就在此时,山上传来一声长啸,众僧面目失色,急忙飞渡上山。 江思饮惊魂未定,见僧人远走,好奇心起,便和书童一起上得山去。 但江思饮却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他偏偏要在这风云际会的时候外出游玩。 因为再过两年,他的父亲江鹤宁将会安排他娶一个他从未见过面的千金为妻。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尽管他没有办法选择。 既然没有办法选择,那就暂时逃避吧。 趁着没有成亲先游玩一下好山河,然后回去娶妻生子,接过父亲的书画生意。 “大哥太务实,二哥太冷峻,只有三姐性格直爽,和我趣味相投,可惜远嫁三年,我也好想她啊。” 正寻思间,已走到一座古刹前,只见一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立在寺庙前。 手扶着青石碑,不一会儿,石碑竟已逐渐裂。 好一手内劲神功,仅靠掌力便能开碑化石。 一个陌生人到一个陌生古刹,毁坏古物,这本身就是一个奇怪的事情。 古刹门匾上书着三个掉漆大字”乘虚观“,宋朝君主崇尚道教,是以道人地位崇高,在民间流传至广,此时宋朝虽偏安一隅,道观却木立如林。 但这间道观却香火不济,草木弥漫,像是荒芜已久。 此时观中小道惊吓道:”施主何以毁损我道观古物......" 言语中尽是慌张之意。 这怪人拿起酒壶,喝了一口,低声道:“昆仑蔚枯雪拜访古刹真人!” 这怪人说话声音细小如丝,却字字入耳,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江思饮心想这名字仿佛哪里听过。 只听道观中一苍老声音道:"贫道一粟,道友神通,威震天下,你我已交手数次,难分伯仲,贫道对蔚道友的功夫实是敬佩,早已避而不战,来此‘乘虚观’隐遁,实是下下之策,何以蔚道友依依不饶,寻至古刹,破坏古物,再生风波。” 这道人声音洪厚,却不刺耳,令人听起来说不出的舒服,就如晨钟暮鼓,定人心神。 二人一个声若游丝却声声在耳,一个声若波涛却不震耳发馈,都是武学中最巅峰的功夫。 江思饮曾听师父说举重若轻和举轻若重都是武学中最难的境界,就像蝼蚁举大象,明月照千江。 世间武者都以“举重若轻“为武学至高境界,以为”一力降十会“是力道巅峰,殊不知,更难得的是”举轻若重“,能将轻柔化阳刚,这需要无比霸道纯劲的内力修为。 怪人蔚枯雪闻言沉吟半响,缓缓叹道:“世间雅趣太多,总令人深陷其中,有人嗜吃,有人痴迷琴棋书画,有人一心求佛,有人心向道玄,任谁都难以避免,武之一物,是某家一生追求,正如道长你深陷道法,不可自拔。“ 观中道人许久叹道:“即是如此,今日倘若无法满足道友私欲,便要天翻地覆?“ 怪人蔚枯雪笑道:“正是这样!“手一用劲,竟将那块青石碑生生按入土中,此番神力端的惊世骇俗。 道人声音缓缓传来:“既是如此,今日便是最后一次,既论武道,也分长短!“ 蔚枯雪闻言长啸道:“一言为定! 今日最后一次,既论武道,也分长短!”声震屋瓦,良久不绝。 忽听的一声闷响,江思饮转目一看,书童心茗竟然晕阙过去,想必被一粟真人深厚内力所震,不由心生叹服。 门前小道也被震晕,蔚枯雪看了江思饮一眼,见他没有被这深厚内力所震,也暗自称奇。 只见蔚枯雪踏步走入道观中,声势所致,门自洞开,瞬间土灰飞溅。 蔚枯雪笑道:“道长神通绝顶,竟甘心在此破观修行,岂不辱没你的身份?“ 那道人闭目缓缓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有名无名,皆可修习,有物无物,皆能入定。“说罢,睁开双眼,他的身体如同朽木,弱不禁风,但他的眼神确如电光天火,炯炯有神。 蔚枯雪若有所思,随即微笑道:“道长高论,倒是我一介武夫落了下乘。“ 第六章古刹论道 古刹破旧,千年苍柏直上云霄,犹如凌空高塔,傲然耸立。 道观内晨曦微露,树木郁郁葱葱,莺飞鸟语。 大殿上,神龛前,蒲团下,一黄衣老道,面目清癯,肃然坐立,仿佛与青柏古刹合二为一。 “请君喝一杯,吐尽千秋万古愁,邀月共影云中游。”一字近一步,二人越来越近。 一粟道人黄影流动,蔚枯雪灰袍如云,在斗室间连续过了五六十招。 二人似云中裹月,掌风破空,来如此霸道之力,道观中物事无一幸免,但奇怪的是,屋中除了二人衣袍闪动,其他物事却纹丝不动。 江思饮寻思:“常听师父言道,武学中境界分高下,修炼力、炼气、炼神、返虚等境界,我练了十二年千钧笔方才脱掉炼力境界,到达化气的门槛,而这二人内力不显,深藏而不露,应当是炼神返虚的境界了。” 蔚枯雪扬眉一笑,朗声说道:“道长好个神通,能接住我这霸道无比的“大周天神掌”,可有名号?” “称为‘如影随形拳’如何?”一粟道人接着挥掌而出,一股柔和劲力扑面而至。蔚枯雪胸双掌一封,挡住气劲,一粟道人的劲力看似柔和,实则后劲无穷,蓄满十三重后劲,一道强似一道,敌强我强,敌弱我弱。 蔚枯雪微笑道:“都说和尚乱世入庙避祸,道士乱世下山除魔,却不知现在是乱世还是盛世,道长竟避而不战!“ 一粟道人缓缓道:“红尘多烦恼,乱世盛世都是一样!苦的只有万物生灵,下不下山都是一样!“ 蔚枯雪若有沉思,随即微笑道:“老道长说话这口吻倒像极了我那死对头!”说着又是一招“大周天神拳”,劲风如刀。 一粟道长道:“蔚道友武艺超绝,本已是武林绝顶人物,为何还看不破‘争斗’二字?” 蔚枯雪微笑道:“人生若无争斗,岂非少了太多乐趣?武功高的人可以凌驾于武功低的人之上,武功低的人可以崇拜武功高的人,损弱补强本是自然之道,道长武功精妙,却没有什么道理,可惜,可惜。”一招神拳直扑一粟道人胸前。 一粟道人缓缓道:“损弱补强,恃强凌弱本是人之道,世人本性争抢好斗,本难免俗,可我等钻研武学之人,本意是在钻研天道,天知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心有好胜之心,上天却有好生之德,万物生长,天道轮回,任是谁都逃不开的!”说着双掌一合,化解来拳。 蔚枯雪绰号“雪颠”,出道以来纵横天下,罕有无敌手,但他性格疯癫偏激,十余年曾前与“狂烟”萧逸烟斗酒论道,输了半招,一直耿耿于怀,近些年来追寻萧逸烟下落,但毫无音讯,于是便四处挑战高手,数年间打遍天下,身经百战,纵横东西无敌手,只为逼得那狂生出来,一日在龙虎山遇见此绝世道人,切磋武艺,大觉快意,连比四场不分胜负,却把这道人逼到此处,近日游荡江湖忽闻得这“乘虚观”中有一得道高人隐居于此,便来挑衅,一交手下,更是如获至宝,不由将自己苦心多年练得的“天心五雷掌”施展开来,初时如风云漫日,后时如雷霆隐隐,势如滔天,天下武功之霸道无出其右。 一粟道人的劲力却似山间清风,无形无定,看似不可捉摸,实则大道无形。 蔚枯雪武功以刚猛见长,双掌翻飞,不离一粟道人周身要穴,但每次掌力及身,却似碰到一股无形之墙。 “道长你的道理似乎还有些道理,但某家此生只相信自己!从不相信什么天道!若是要劝我入你玄门,你可要用拳头说话!“蔚枯雪狂笑道。 “雪颠”武功虽高,却久居昆仑,诗书文章之道与“狂烟”不可比较,佛理道学较之一粟道人更是天地悬殊,此刻一粟道人未尽全力,只是不断化解拳力,心中是想以禅机道理化解蔚枯雪心中争强好胜之嗔念。 二人飘然对了不下百掌,却始终都奈何不得对方,屋内的陈列也始终纹丝不动,仿佛二人从未打斗过。 蔚枯雪暗道:“这道人神通绝伦,前几次难道有所礼让,未施展全力,这次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寻得这样一位绝世高人,真要多打上几个回合,不知那林穷儒现今武功如何,比起一粟道长来有无高低?” 信念一转,一声暴喝,全身布满劲力,与一粟道人双掌一交,“砰”的一声巨响,声震屋瓦。 一粟道人神通绝世,只因绝恋世俗,是以打了近三十年的“无俗念”座,不想五年前遇上这“雪颠”蔚枯雪,交了一手,从此便被他缠斗上,先后交手四次,心下不忍施展全力,是以每次都斗了个平手,此次他带着弟子修竹躲至此破败古刹“乘虚观”,只想避开蔚枯雪,没想到此人号称“雪颠”,竟然是个天生武痴,行为痴癫,竟不远千里找到这荒山野岭古刹中,不由暗自苦笑,心想今日若不能把他降服,日后必定骚扰不断,于是一定神,道袍挥动,一股绝世劲力席卷而来,犹如风卷残云,惊涛拍岸。 江思饮直吓得退到门口,却听到道观外一阵马啼急促之声。 一行人马,带着两股烟尘,急驰而至,三人三马,夹杂着马上的驼铃,叮当当的甚是悦耳,江思饮定睛瞧去,只见三人一个是身着白衣的中年美妇、一个是精悍目光的少年、还有一个少女,看样子比自己大着两三岁。 江思饮心想这定是来寻那道人晦气的,自己初入江湖,便能看到这精彩的场面,这是平常在家里看不到的,心中兴奋异常。 白衣少年、少女,面色凝重,凝视着道观中的高手对决,却并不插手。 江思饮定睛瞧去,只见那少年面目英朗,目光如锋,卓然不群,手握长剑,有种大家之风。 而那少女面如玉脂,秀美绝俗,肌肤若冰,冰洁宛若雪花,一袭白衣飘然如仙,只是目光如冰,令人不可直视。 只听她冷冷道:“小子!不要命了么,离门那么近,小心被震裂心肺。”语气高傲,虽是好意劝说,却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江思饮不敢与她对视,身体却缓缓原离门口观望。 而蔚枯雪此时听见铃声,却已停下掌力,远远望着那三人,目光中充满愧疚、自责和胆怯,突然间像疯癫了一般大喊大叫,离开战圈,一个起落,似飞箭一般直冲云天,人影消失在山林间。 那中年美妇叹了口气,向道人道:“拙夫痴狂,还请道长见谅。” 一粟道人道:"五年了,每逢初春四月,蔚道友总会来此,前些年还品片茶论道,近些年见面便是拳脚相加,而今连我都不认得了,可见疯癫之症愈发严重。” 中年美妇道:“拙夫自与那林逸烟比武以来,耿耿于怀,修炼本门神功,却致走火入魔,十年前下山,流落江湖,我在昆仑听闻风声,说江湖中有一怪客,不断挑战武林高手,于是我带着风儿和云儿下山来寻他,不想前几日在嘉兴遇见他,初时拙夫言语还算清晰,到后时竞发癫发狂,说什么乘虚观,便不知踪影,我们后来打听过来,却又被他跑了。”言语中尽是凄苦之意。 这中年美妇是“南颠”蔚枯雪的夫人秦玉韶,绰号“飘雪神剑”,白衣少年叫蔚小风、白衣少女叫蔚小雨,是他二人的子女。 原来蔚枯雪常年居住在昆仑“寄傲山庄”,因他性格乖张,武功惊人,数十年无人敢去山庄挑衅,但十七年前却半招只差败于萧逸烟之手,武林中人一招半式之差是很平常的事,偏偏蔚枯雪天生偏执,这一下触发狂性,觉得数十年武功白费,故修炼本门“诛心诀”中至高武学,只因修炼过激,虽达到武学境界,却伤了心脉,时而癫狂,时而正常。 此次蔚夫人不得已,带着儿女下山,希望能唤起蔚枯雪的记忆,但却无能为力。 江思饮一日间见到江湖怪客,武学大师,心满意足,心想此次外出大饱眼福,等遇见师父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论一番,当即带着晕阙的书童心茗,欲要离开。 却听一粟道人道:“且慢。”只见他双掌一会,一股气流而至,心茗嗯的一声,竟然悠悠醒转,江思饮抱拳道:“多谢道长相救!” 蔚夫人心道:“此人武学神通,这凌空一抚,恐枯雪也未必能至。” 当下,江思饮辞别众人,带着书童心茗,下山而去。 第七章误会连连 江思饮走在回城的路上,思虑今日所见所闻,不免要和心茗好生吹嘘一番。 这是平常在家看不到的绝顶对决,即使江思饮的内功根基并不强,但却也隐隐感觉到蔚枯雪和一粟道人的大宗师风范,琢磨道:“师父和这二人若是比试起来,不知孰强孰弱。” “萧老师武功绝顶,却以身法巧劲为主,若论道拳掌恐怕不及这个叫蔚枯雪的疯子,论道内力禅机恐怕也比不了这老道人…..”江思饮心道。 “心茗,你可真是错过了一场惊世骇俗的好戏!”江思饮得意道。 心茗吐了吐舌头,喃喃道:“我只感觉脑子一热,就睡过去了,好久没睡得这么香了。” “那道人枯瘦如柴,没想到有这样的神通,萧老师说得对,真是人不可貌相!”江思饮笑道。 心茗低声道:“少爷,咱们这次出门,你还打算玩多久?太太他们发现了,恐怕我这个屁股又要挨板子啦….” 江思饮一把搂住他肩膀,微笑道:“放心!天塌下来还有我这个大少爷在呢!咱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江南这么山清水秀,我们不玩个痛快,以后就没机会出来了!” 心茗苦笑道:“和少爷在一起,不求‘有福同享‘,但求不‘有难同当’就好了。“ 江思饮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你这么小心翼翼,将来可要给你讨个能管住你的好老婆!” 心茗听闻暗笑道:“只要少爷将来娶的那个老婆不是个泼辣任性的姑奶奶就谢天谢地啦。“ 二人有说有笑,不一阵已至山下,雨已挺住,城门就在眼前。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而至,江思饮以为是刚才所见蔚夫人等人,也不理睬,谁知一阵破空之声袭来,江思饮知道遇上袭击。 只见他一个转身,轻描淡写般躲过了袭击。 只见来人身着劲装,是个身着金色锦衣的英俊青年,鹰鼻凤目,但却目光如刀,冷冷地盯着自己,不住上下打量,身后一群家人随从,显是来者不善。 金衣青年见江思饮这等身法,不由暗自称奇,冷冷道:“小子你可曾见过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语气很高傲,想是趾高气扬惯了。 江思饮知道他说的是蔚枯雪,但看他这嚣张无礼的样子,不禁心头有气,他从小生于富贵人家,即便师父严厉也未有对他过这样傲慢的态度,于是瞧着天空道:“没见过!” 一骑马家仆呵斥道:“好个小子这样无礼!定是与那恶贼同流合污一丘之貉”皮鞭飞至。 江思饮心道:“今日终于可以大展拳脚,试试功夫啦!” 富家公子初入江湖,既遇武林高手,又遇无端风波,看他如何化解? 那仆人武功虽高,却哪里是江思饮的对手,只见他随手一挥,那仆人似中箭一般,跌下马来,知道遇到劲敌,不敢怠慢,更笃定这少年与蔚枯雪有关系。 那金衣青年本来想一招降住少年,好追问蔚枯雪的下落,见这少年武功不凡,抱拳道:“在下龙骧镖局卓剑卿,未请教公子称呼?” 江思饮不答,折扇却向卓剑卿袭来,原来他讨厌他傲慢无礼,也愿施展下拳脚功夫,看看这几年的功力如何,忙施展萧逸烟所授“巧篆”之劲,巧使折扇,篆书起源秦朝李斯,因形立意 ,故古拙多变。大篆中象形字很多,表现方法也是千变万化,结构法则还没有规律化,萧逸烟文武全才,以书为剑,寓书道与剑意中,可谓继往开来之大创新。 江思饮聪明伶俐,其母李氏也是剑术名家,从小耳濡目染,故剑术一学就会,更常常衍生出自己的心得感受,十余年下来,剑法书道皆为上品,刚才“乘虚观”奇遇武林两大绝世高手,虽不明其理,却能窥其形,已渐渐明白师父曾说的一些武学至理,故这招“秦王绕柱”身形具备,卓剑卿见这不及弱冠的少年剑术高妙,且招式怪异,先是一惊,但他毕竟是成名高手,拔出腰中单刀,挥舞“碎星刀法”,他虽名为“剑卿”,实际以刀法为主,但见他刀法大开大合,招式凌厉,身后仆人们不禁喝彩,知道卓二爷的刀法又精进不少。 但江思饮临危不乱,虽是初入江湖,却仿佛踏足已久,只因林逸烟常和他讲一些江湖险恶的事情,并常暗袭考验,日经月累锻炼出江思饮一身身经百战的武艺。 卓剑卿见这少年武艺奇高,起了惜才之心,却又更笃定这少年与蔚枯雪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当下一招“星流石陨”自上而下劈至,招式之猛烈,为刀中之霸,不知江湖多少豪客死于此招之下,他本不愿见这少年命丧刀下,但一心想逼出那蔚枯雪,是以不顾一切,使出狠招。 书童心茗虽知公子武艺超群,但见此招一出,也不禁惊呼一声。 突然间江思饮招式一变,使出“重隶”书剑,隶书是篆书的化繁为简,化圆为方,化弧为直,招式上也是法度严谨,小小折扇竟然硬接了一下对方霸道非常的一刀。 江思饮的折扇名为“百折珏”,又叫“碧水风荷”,只因扇骨为碧玉所铸,通体如莲,坚硬程度不亚于神兵利刃,是江思饮十三岁生日时萧逸烟所赠。 “当”的一声,卓剑卿险些脱手,心中又惊又慌,他成名已久,是龙骧镖局的二当家,刀剑掌三绝,江湖人称“玉面金刀掌剑飞”,是同年高手中的佼佼者,今天竟然被一少年逼得束手无措,心想:“卓剑卿啊卓剑卿,枉你平常自负武功,今天竟然奈何不了一个少年。”心下懊恼,招式竞变得拼命起来。 江思饮毕竟是个毫无经验的年轻人,初始恼怒卓剑卿仆人无礼,此时见对方招式拼命,心下也害怕,一招“秋风回燕”,飘然跳出战圈,忙道:“在下初入江湖,不知因何得罪这位兄弟,还请言明。“ 卓剑卿见他一个少年说出江湖上客套的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道:“小兄弟武艺超绝,实属罕见,只是你和那蔚枯雪贼人有何关联?” 江思饮还未回话,却听一声娇叱“我爹的大名岂是你等随意说的?” 马蹄声起,三人三马奔驰而至,白衣白马,原来是刚才古刹外的三人。 说话的是那白衣少女,江思饮记得她叫蔚小雨,当时古刹尘土飞扬中已被她绝美容貌所迷,此时已近黄昏,日色西沉,琥珀色夕阳下,照在白衣少女艳丽明媚的脸庞,更添娇艳美丽,只是眉宇间多了一分英气。 不知为何,江思饮看着她,不觉看得痴了。 卓剑卿也在呆呆望着蔚小雨。 夕阳西下,人在黄昏。 第八章暗生情愫 卓剑卿抱拳道:“在下龙骧镖局卓剑卿,姑娘是……”言语间甚是客气。 蔚小雨不答,手中长剑飞出,一招“雪舞昆岗“,先发而至,却潇洒异常,刷刷刷三剑不离卓长卿身周要穴。 卓剑卿见着妙龄美女出招如此狠辣迅捷,倒也稀奇,一招“游龙出海“,竟用钢刀使剑招,秦玉韶见女儿”孤风十剑“已有自己当年火候,不禁赞叹。 蔚枯雪昆仑一流重内力不重招式,是以这“孤风十剑”虽只有十剑,却涵盖天下剑道绝旨,唯快不破,狠辣异常,犹在雪中练剑,直到练到周身雪花不近身,方为大成。 蔚枯雪一生醉心武学,本也是剑道大家,只因练习“诛心诀“便弃剑练拳,蔚小雨在这”孤风十剑“中的造诣却日渐精进,更生出许多别出心裁的变化。 卓剑卿以刀为剑,变拙为巧,也是大家风范,眼见此妙龄少女容貌绝美,剑法却成熟老练,不由暗自心惊,适才他数十招奈何不得江思饮,此时便不敢怠慢,长刀挥舞,攻防有序,蔚小雨长剑一时也奈何不得。 那中年美妇秦玉韶见他二人拆了数十招,却不分胜负,明是那卓长卿相让,恐怕对女儿不利,忙道:“拙夫正是‘寄傲山庄’蔚枯雪。“ 卓剑卿心中一惊,停手道:“原来是名震天下的‘飘雪神剑’秦女侠,失敬失敬。” 秦玉韶年轻之时剑法闻名于世,与“迅雷剑李家“齐名,虽已中年,也是一流高手。 他定睛瞧去,只见秦玉韶身后的蔚小风目光如电,显是内功高手,蔚小雨虽年幼,但手握长剑,也不容小视。 于是客气道:“蔚大侠豹隐昆仑多年,本来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近些年不知因何故在武林中掀起腥风血雨,本镖局的铁鞭侠唐健老前辈前月命丧蔚大侠之手,而本门的‘蟠龙旗’被蔚大侠掠去,请秦女侠给在下个明白。“他话中不失礼法,却咄咄逼人。 秦玉韶不禁暗赞:“人道这玉面金刀掌剑飞”卓剑卿是近些年武林中青年才俊的佼佼者,果然风度不凡,礼节得当。“便将蔚枯雪如何发疯,家人如何寻他的事情说了。 卓剑卿心下盘算片刻,道:“唐老英雄年迈,与蔚大侠切磋武艺,一着不慎,生死无常,本也不变介怀,但本镖局的‘七星蟠龙旗’,是本门信物,行走江湖,以它为号,还请一起寻得蔚大侠下落,好应对八月二十四日的‘龙山大会’。“ 秦玉韶问道:“龙山大会?恕我久居昆仑,不知中原盛会。” 卓剑卿解释道:“龙山大会是我们‘五湖联盟‘三年一度的盛会,我们五湖联盟是洞庭龙骧镖局、太湖名鼎山庄、鄱阳神锋堂、千岛仙游派、洪泽’一线天‘组成,每三年一次盛会,比武论道,选出盟主,统领群豪。” 秦玉韶虽成名已久,但多年不履中原,近些年为寻发疯的蔚枯雪才下昆仑,是以“龙山大会”及”五湖联盟“还是第一次听说。 卓剑卿接着道:“三年前,我们镖局有幸夺得‘七星蟠龙旗’,本以为可以连庄,不想今年三月被蔚大侠夺去,如此一来,信物失去,下月八月二十四日的龙山会,我们镖局会面上无光。“ 秦玉韶道:“拙夫疯癫以致卓少侠难堪,我们眼下也无拙夫踪迹线索,但他的“诛心诀”每月中十五日发作一次,每发作一次,需找一僻静处调息养伤,今日正好四月十五,想来在附近可寻得他的踪迹。“ 卓剑卿道:“即是如此,便请晚辈随秦前辈一起去寻找,务必下月前能找寻到。“ 秦玉韶生平最喜俊朗儒雅之少年,蔚枯雪未疯之前在武林中也是文武双全的翩翩君子,见卓剑卿俊朗不凡,说话礼貌周到,与儿子蔚小风之英俊沉着各有千秋,心下有几分喜欢,便道:“倘若方便,还请卓公子一起上路,寻找拙夫下落。” 只见卓剑卿长叹一声,目光中似有苦衷。 秦玉韶问道:“少侠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来,我们必当尽力而为。“ 卓剑卿看了一眼蔚小雨,随即叹道:“秦前辈有所不知,这‘七星蟠龙旗‘本是我联盟信物,异常要紧,我龙骧镖局已连续三年夺得此旗,本来联盟规矩连夺三届之主可永久保存此神圣信物,成为不变的盟主,可此次令旗被夺,唐老侠伤亡,家兄卓剑舟盟主心怀愧疚,便向其他四家帮会立下重誓,四家中有谁能夺回令旗,便将盟主之位想让。” 秦玉韶心怀歉意,抱拳道:“此次无论艰难险阻,一定帮少侠夺回令旗。” 卓剑卿心下暗喜,抱拳道:“请!”说着又瞧了蔚小雨一眼。 而此时,江思饮也在瞧着冷艳美丽的蔚小云。 蔚小雨久居昆仑,此次下山,未尽男女之情,见江思饮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呆呆地瞧着自己,甚是无礼,便厉声叱呵道:“你这小子,瞧什么?” 江思饮被她这样呵斥,心中竟然生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不觉间他瞧着更加痴了,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这是十多年从未有的感觉。 蔚小雨见他看得久了,叱道:“臭小子,看够了没有?” 她本是武术名家之后,言语难免直爽,竟和她娇美模样不符合。 秦玉韶叱道:“云儿,不可失了礼数!” 江思饮父亲是鄂州首富,母亲是女中豪杰,师父是绝顶高人,从小锦衣玉食物,除了师父训导武功外,人人让着他,身边还有丫鬟奴仆,平日里和他玩的很近,但这种男女情窦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他不禁想起父亲江鹤宁为他选的一门亲事,那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但要等他二十岁时才娶进门,他此次外出江南,除了游山玩水,闯荡江湖,便是要趁着二十岁前享受这最后的逍遥日子。 他知道,娶亲后,他便要继承父亲的生意,做一个商人。 但他性子冲淡自在,从未反抗过。 虽然他小名叫“抗抗“。 他总觉得这世上有些东西是已经安排好的,除了他学武是兴趣外。 正恍惚间,尘土飞扬,卓剑卿和秦玉韶、蔚小雨等人已驰马而去。 江思饮望着卓长卿和蔚小雨远去的背影,心中竟然没由来地一酸。 傍晚时分,江思饮和书童心茗回到客栈。 心茗自幼无父无母,在江家做书童,虽然比着公子小着几岁,却情同手足,江思饮往往有心事时总会和他畅谈一番,但这次却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明月,怔怔出神。 清晨醒来,心茗去叫公子,发现公子不在客房中,桌上有一张信纸,上边写了一首词,顾烟自小耳濡目染,通晓诗书,知道是大文豪苏轼的一首《蝶恋花.佳人》: 一颗樱桃樊素口。不爱黄金,只爱人长久。学画鸦儿犹未就。眉尖已作伤春皱。 扑蝶西园随伴走。花落花开,渐解相思瘦。破镜重圆人在否。章台折尽青青柳。 江公子初遇风波,又见佳人,情往何处? 第九章借酒浇愁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江思饮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在他的印象中他的活动范围仅仅限于“沽月山庄”和自己的书房“坐忘斋”,他打开师父萧逸烟赠与的折扇“碧水风荷”,上面提着一首词:“坐斋可忘忧,无病亦酌杯。淋漓袖满襟,楚狂啸天歌。”落款是萧狂生赠爱徒“坐忘斋主”江思饮。 这折扇是江思饮十三岁生日时,江思饮赠与他的,上面的诗也是萧逸烟所题。 “淋漓袖满襟,楚狂啸天歌…..”江思饮喃喃叹道,”谁又能真的狂啸天涯,放声而歌?“ 只觉脚步越来越沉重,他一路向北行,想起卓剑卿的无端质问,蔚小雨冷峻的表情,心中涌起凄凉苦涩之意。 渐渐雨又开始下了,路过那座“乘虚观”的门口,发现门是开着的,也不进去,心想若不是好奇路过这里,便不会有这么多波折,更不会遇见那个让他忘不掉的人。 生平以来第一次有这种奇异的感觉,在外人眼里他虽然玩世不恭,但只有心茗和他自己知道,他是一个有热血、有自我的人。 昨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中想的尽是那白衣倩影,和她舞剑的样子。 他也曾幻想过他未来媳妇儿的样子,只听江鹤宁说过是个大家闺秀。 “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了不起!你那冷冷的看着我,难道就高傲吗?本少爷将来的妻子一定比你好….比你好!”江思饮心中胡思乱想,他本是个冲淡的人,更不会有偏激的想法,今日那怪客蔚枯雪的愤激行为卓剑卿的误解刁难,蔚小雨的冷漠言语………无一不在刺激着他的心。 于是乎他奋笔疾书,写了苏东坡的一首蝶恋花,笔法潦草随意,显然心乱如麻,为什么会写一首缠绵相思的词句,他也不知道。 他只想忘掉她,忘掉这个挥之不去的倩影。 世间男女之间总会有“一见钟情”之说,并不以相识多久为樊笼,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也许一个陪伴你多年的糟糠之妻,你并不会觉得多有情味,但也许一个偶然见过一眼的人,却会令你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江思饮自幼生在家中,连出鄂州的机会都很少,父亲为他选的媳妇儿也只听闻,却未见面,此时这少男的初恋感觉,这个岁数自然不会明白。 当然,他也不想明白。 所以他选择了放逐自己,无边无际的往北而走,他常暗自取笑他的大哥的精明,二哥的迂腐,现在看来他是如此的幼稚。 在路上,他看见一只受伤的小狗,心下垂怜,想到自己在江湖漂泊几日,不禁顾影自怜,只觉茫茫天涯,竟无自己的容身之所。 想要真的忘记一些事情真的很难,也许只有喝酒能够做到。 这就是为什么自古以来多少文人墨客都喜爱饮酒的缘故。 酒,虽然伤身体,却不伤灵魂。 不远处,酒香飘逸,有家小酒肆,应该也有好酒。 此时南宋向金国俯首称臣,年年岁贡,北方却无兵戈之气,只是金人见到汉人往往随意欺辱。 江思饮虽有武功,毕竟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自己前行不免危险,但寻找恩师的热烈及伤情之苦,一月不到,竟然漫无目的行到山东境内。 齐鲁大地自古是华夏文明之乡,孕育了孔孟圣人,此时六月底,山东境内大雨倾盆,好似被金人铁蹄践踏下的神州大地。 今年由于人民纷纷起义反抗,山东沂州(今山东临沂)、河北大名(今河北大名)等地,均有数万人起义,契丹人也趁机于太行山攻占数县。 江思饮来到一家酒楼,要了一坛烈酒,山东虽不以香酒闻名,但所酿的高粱酒性烈,犹如鲁东大汉一样豪爽率真。 一杯高粱下肚,如热火烧身,激烈万分,望着窗外的雷雨,江思饮感慨万千,心想再游玩几日便回到家中,与父亲安排的媳妇儿成亲。 不自觉又连饮数杯,大觉爽快,不由连声赞叹。 此时,他就遇见了比他还醉的人。 是一个仰脖而饮的青年汉子,那汉子是个奇怪的人,面目英朗,满脸虬髯,身材伟岸,虽身着粗袍,却犹如铁打金刚,有一种威武气魄,只见他腰间系着的绣五色锦鸡图案袋子,这与他雄伟的形象不太相称。 酒水淋透了他的衣襟,他却毫不在乎,他的一生中能够令他真正在乎的事情不多,但都是重于生命的事情。 江思饮久居鄂州,地处长江以南,是个不折不扣的南方人,身周接触的也都是南方人,他师傅萧逸烟虽是异族,狂放不羁,却也生得一张颇为俊秀的脸庞,眼前这北方汉子相貌堂堂,却是生平第一次见,而见他谈吐豪迈,酒量惊人,实是令人一见倾心。 但汉子是个真汉子,一个真正的奇男子。 江思饮有心结交此人,长笑道:“这位兄台若不弃,乘此良宵雨夜,可否与小生共饮一杯?” 那汉子目光闪动,眼见江思饮书生打扮,相貌俊雅,心下也是喜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他这一生从不拒绝别人的要求,但却往往委屈自己。 江思饮心中闷气渐消,又要来了五坛高粱酒,和这壮汉一起喝酒,越发觉得好喝。 窗外雷雨大振,闪电忽现,惊雷滚滚。 “还是北方的雨痛快,南方的雨稀稀疏疏,徒增烦恼。”江思饮边喝便发牢骚,其实他知道蔚小雨并不是南方之人,只是借物喻情,抒发胸臆,这世间少年苦恋女子,尽皆如此。 那汉子见这少年弱不禁风,却又如此豪饮之度,赞道:“好少年!好气魄!”接着又干了一碗高粱酒。 江思饮知道父亲江鹤宁与师父萧逸烟是以酒结缘,故而从小便对酒产生浓厚的好奇感。 只是他却从未喝过酒,只因他没有理由喝酒。 现在他找到了理由,原来人在不开心的时候是可以通过酒来发泄的。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李太白是酒中仙,所以才能写出此等绝妙豪情的名篇!”江思饮终于明白父亲和师父为什么爱喝酒,他也渐渐喜欢了酒水的味道。 酒的味道像刀子,虽然锋利,却令人痛快,只有痛苦,才能忘记心事,江思饮此刻的心事是那冷艳白衣女郎。 而那汉子此刻心中也有心事,与江思饮不同,自幼父母双亡,自己孤苦伶仃,幸得大侠收留,得以学艺扶弱,投身忠烈,而现今耿大叔与辛兄的起义未卜,自己浪迹江湖多年,家未成,国未报,堂堂一个男儿,为情所困,竞不能报国,不禁眼眶含泪。 深吟道:“事无两样人心别,问渠侬,神州毕竟,几番离合?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江思饮不禁叹道:“好词!”心想这大哥虽然相貌威武,却有才情逸致。 那汉子接着吟道:“正目断,关河路绝。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宋词闻名天下,当世妇孺皆能背诵,但自从大宋南迁,尽是些哀怨之音,似这汉子所诵豪迈之气,实属罕见。 唱到最后一句“补天裂”时,伟岸的身躯立起,远望窗外雷雨,犹如天神一般! 江思饮为其气势所折服,心想如果师父在的话,定也要结交这个豪爽人物。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确实很奇怪,有些人与你朝夕相处却难以倾心相交,而有些人你只见过一面便能够生死相依,肝胆相照。 眼前的这位男子汉,就是后者。 第十章义结金兰 要知道,当时山东正在金国统治之下,汉人百姓地位低下,这汉子的词中有“关河路绝”、“补天”等敏感字眼,金国虽是蛮夷,却极为崇尚儒家,是以金国百姓并非目不识丁的寻常人,何况当时宋词闻名天下,妇孺皆能背诵,酒馆中许多身着锦袍的金国人侧目向他瞧去,但一遇这汉子目光,便自胆怯,不敢发作。 江思饮却下定决心,要交一下这个奇男子,起身坐到他身旁,道:“在下鄂州江思饮,初来鲁地,见兄台气魄非常,你的酒快喝完了,我这里还有四五坛,一起饮用吧!” 那汉子看他肯自报姓名,足见诚意与气度,仰脖干了一碗,微笑道:“在下河北大名人士,姓卢名钧,字振山,卢是梁山好汉卢员外的卢,钧是千钧一发之钧,我再敬兄弟三杯!” 江思饮笑道:“痛快!梁山好汉个个英雄了得,只因皇帝昏庸,奸臣当道,是以埋骨荒山,这一杯敬给宋江、卢俊义等梁山好汉们!”说罢,学着卢振山的姿势,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他酒量虽不算极好,却能豪饮数杯而不倒,那汉子卢钧心下暗自佩服。 他二人你一句悖逆之言,我一句不敬之语,皆是诽谤当代朝廷,缅怀昔日英雄,好似浑然忘我,将酒馆中其他视为无物。 此时酒馆中人人变色,要知道“呼保义”宋江、“玉麒麟”卢俊义是北宋时的梁山好汉,人称“河北双绝”,武艺天下无双,但由于曾是反贼,所以并不为宋朝人所仰慕,此人竟然愿与当年的反贼相提并论,着实匪夷所思。 此时,几名身着金国士兵服饰的人来到他二人身前,其中一个鼠须官员道:“前一阵朝廷正在追查反贼,瞧你这样子,就是个做贼的骨.....” “骨头”二字未说完,卢钧一记闷拳打在那人脸门上,扑的一声,倒地不起。 “龟孙子猜对了,爷爷我就是反贼里的大王!”接着一抬腿将另一名持刀士兵撂倒在地,这几下动作简单,却干净利落,但这两位金国士兵却像是被雷击中一般,一击不起。 江思饮心道:“卢兄弟这一拳一脚招式寻常,却有千钧之力啊。”突然外面一阵喧哗,夹杂着脚步声,原来金国救兵到了。 前一阵山东河北发生起义,虽被镇压,但人心惶惶,是以街上常有士兵把守,刚才这两位士兵巡逻时听见卢钧言道“梁山”字眼,故来巡视,没想到真的遇上一个“反贼”。 江思饮自幼饱读诗书,对《刺客列传》尤为喜欢,故见这卢钧豪气干云,胆大妄为,却更是佩服,也忘了自己富家公子的身份,道:“兄台,咱俩今天打得过瘾!” 当下施展拳脚,几个起落已将金国官兵打趴在地,卢钧见他招式,惊道:“洞庭歌仙萧逸烟林前辈是你何人?”江思饮听他说出家师姓名,又惊又喜,可能他会知道师父的所在。 二人闹得天翻地覆,将十余名金国人士打翻在地。 卢钧道:“兄弟,到外面走走!” 江思饮只觉和这豪客有说不出的投机,当即携手,在大雨中漫步。 二人一人拿一坛酒,在雨中高歌。 “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卢钧大声唱道。 “卢大哥生性豪放,没想到词也这样气吞山河!”江思饮赞道。 “兄弟,这不是我写的词,是我一位结拜的兄弟写的,姓辛,名遇安,端的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卢钧道。 江思饮不禁神向往之,他生性好文,一月前尽管见识到了蔚枯雪和一粟道人这样惊天动地的高手比武,却远没有这首豪迈的词所带来的震撼。 “这词气势非凡,你那位辛兄弟真是词中之圣也!”江思饮赞道。 “词中之圣!词中之圣!哈哈!我那位贤弟如果在这,定是欣喜万分!”卢钧笑道。 “卢大哥认识我师父萧逸烟吗?”江思饮问道。 “萧大侠是我的前辈,我的授业恩师是他拜把兄弟,听说他十多年前只身去相助岳王爷北伐,后来却杳无音讯,没想到成了你的师父。” 江思饮心想定是师父救岳飞将军不成,才隐姓埋名到我家,做我的师父,难怪对外都说他是我的教书先生。 心下更是想念师父,卢钧道:“贤弟你的书剑道已有十分火候,假以时日,传林前辈衣钵,指日可待。” 江思饮道:“卢大哥过奖过奖,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卢大哥可否成全。” 卢钧一眼看破他的心意,当即跪在荒野地上,长声道:“今日六月二十七日,大名卢振山愿与鄂州江思饮结拜为生死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违誓言,天诛地灭!”说完将坛中酒一饮而尽。 江思饮大喜,“义结金兰”的典故只有在三国、瓦岗寨、梁山好汉这些典故中听过,笑道:“古人桃园结义,歃血为盟,今日你我别开生面,雨中结拜,饮酒为盟!四年前也是个雨夜,我与辛兄结为兄弟,近日又逢天降甘霖,得遇你这样豪爽男儿,看来卢某生下来便与雨有缘,哈哈!哈哈!”当即照着誓言与他向天拜了八拜,喝干坛中剩余的酒,此时雷雨大作,二人却志得意满,仿佛天地之大,无穷无尽,也不及此时快乐。 报了岁数,卢钧今年二十有八,江思饮没过生日,现年十九岁,江思饮称卢钧为大哥,卢钧称他为二弟。 两个落拓的人在荒野漫步放歌,好不自在,江思饮觉得这是在家中不曾有的快乐。 卢钧道:“家父本是河北一文官,因我十岁时,家父因受岳王爷案子牵连,得罪秦桧奸贼,被贬官,在路上遇到金国杀手追杀,幸得萧逸烟前辈相救,后来送我到至一英雄好汉处抚养成人,并告诉我家仇要报,国仇也要报,在我二十三岁出师后,便投入‘山河会’中,和兄弟们一起驱逐胡虏,还我山河!” “山河会?”江思饮第一次听这个名字。 “山河会是奉徽宗年间起义军宋江头领为祖师,会内兄弟皆是忠良之后,这些年我们势力渐大,常与金兵为敌,今年大闹了好几场,只是失败而回,我师父耿京和兄弟辛遇安下落不明,但以他二人本领,料想金狗奈何不得。”卢钧道。 “那么大哥在此却又何故?”江思饮问道。 “我起义失败后,心灰意冷,本想自刎,但半年前却在这遇到了一生的冤家。”卢钧叹道。 “冤家?难道是厉害的仇家吗?”江思饮问道。 卢钧两眼望天,默然不语。 卢钧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个冤家不是强敌,而是一个女子。” 江思饮心想原来大哥也有一段情感纠葛,心中又想起那个白色倩影。 卢钧刚要诉说衷肠,突然按住江思饮,道:“有人!” 一声雷震,夹着风雨,卢钧掌风隐隐含有雷音,一掌击在为首一人身上,头也不回,转向第二人奔去,那士兵为他气势所镇,稍一迟疑,胸口已中一掌,只听得“砰砰砰砰砰“几声,对面的士兵已跌到数人。 江思饮心道:“大哥这掌含风雷,端的霸道无比,和他的人一样。” 领头的一名金兵嘿嘿笑道:“大胆卢振山!此番还想逃走,单子当真不小!兄弟们,主公有令,活捉此二人!” 只见风雨中,卢钧神拳无敌,对方只中一拳便即倒地不起,雨水滴在卢钧身上,犹如天神下凡一般。 眼见金兵伤亡惨重,江思饮心道不用上前帮忙,却不妨一声笛音而至,脑子确如天旋地桩一般,眼前物事越发模糊,卢钧的身影也渐渐淡去,脑中越来越混乱,“啊”的一声,昏了过去。 卢钧听到此笛声,心中一凉,喃喃道:“她......她竟然又来了。” 第十一章失魂谷中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 耳边笛音未绝,江思饮却已悠悠转醒。 江思饮昏迷时脑海一片空白,脑海中浮现很多以往的事情,父亲的慈祥,母亲的督导,师父的严厉,蔚枯雪一粟真人的绝世神通,卓剑卿、蔚小雨的冷漠、卢钧的结拜之情、英勇无敌,都历历在目。 当他醒来时,周围却都是黑的。 如深渊一样黑暗,如死亡一样寂静。 江思饮一声惊叫,站起身来,突然后背发凉,呆在原地。 原来这里是一处密室,而他的手上脚上俱是铁链,“百折珏”折扇也不见了。 江思饮虽武功不弱,却江湖经验不多,面对如此困境,竟然哭出声来。 为什么哭,他也不清楚,只是想哭。 明明一个富贵少爷,偏偏要踏入江湖这趟子浑水里,明明好好的一个温暖家庭不呆着,却要出来游山玩水,如今深陷地窟,生死不明,前途茫茫,不禁放声大哭。 哭了一阵,突然发现石洞门开,走进一人。 身形苗条,似是少女。 走近一看,江思饮吓得差点叫出来。 原来这少女虽然身形苗条,却相貌丑陋,一半脸浮肿,披头散发,甚是可怖。 “怎么?我的模样是不是吓坏你了?”少女声音却很甜美。 “没有......这里是什么地方?”江思饮问道。 他毕竟是富家子弟,从小到大,只是练功时受过委屈,此番几经变故,竟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那丑女看他这个样子,心下略酸,缓缓道:“这里位于太行山中的一个山谷,名叫‘失魂谷’。” 江思饮血气翻涌,急道:“什么?你说......这里是‘失魂谷’?” 那丑女凝视他半响,道:“是的。” 为什么会被囚禁在此,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的金兵呢?我怎么会在这里?”江思饮问道。 “昨晚?你已经昏迷将近半个月了。”那丑女笑道,心想此人可能已经神志不清。 “什么??半个月?我竟然昏睡了半个月?”江思饮惊道,也觉得肚子中空空的,很饥饿。 “对呀,你中了我们宗主的‘失魂笛’,能活下来,看来你的内力有些道行,这些事日多亏了我服侍你饮水,不然你是撑不到今日的。”丑女道。 “那你们为何不杀了我?”江思饮涩声道。 “主公见你有些武功根基,命令不杀你,要留着后用。”丑女道。 “主公??你们主公是谁?”江思饮道。 “大金国皇帝完颜亮的亲妹,六公主完颜翎。”丑女悄声道。 江思饮欲要起身,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道:“这......” 丑女道:“你中了‘失魂引’,内力还要等几个月才能恢复,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侥幸了。” “那卢大哥呢?”江思饮问道。 “卢大哥??哪位卢大哥??“丑女问道。 江思饮向她形容卢钧的相貌,丑女惊讶道:“原来你说的是那个威武大汉,听说他杀了很多我们金国高手,武功真是了得,听说他是‘山河会’的人,年年都和我们作对。” 江思饮心想大哥无事,心下略宽,知道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你先吃东西吧。”过了一会,丑女拿出一篮子食品。 篮子中都是些残羹冷炙,有冰鸡,硬馒头,江思饮虽然肚中饥饿万分,一见这样的伙食却哪里下咽得了;他想起以前的锦衣玉食,不禁又哭了起来。 “一个男子哭什么?不吃,过两天没力气参加‘斗兽大会’。”丑女见他哭泣,缓缓安慰道。 “什么斗兽大会?!我又不是野兽。”江思饮怒道,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刚到江湖时那种潇洒自得。 在当时的金国人眼中,汉人和野兽奴隶无异,在宋人心中,金国人何尝不是猛兽野禽? “每月十五都要举行‘斗兽大会’,让你们这些奴隶之间进行比武,连赢二十场的才会离开这里,重返宋境。”丑女道。 江思饮一听她将自己比喻成野兽,不禁大怒,但随即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 伸手抓着篮子里的冷鸡腿,大咀大嚼,眼中全是血丝。 那丑女道:“我叫碧奴,今天起我服侍你的一切起居。” 江思饮不理他,自顾自的吃东西。 碧奴见他如此疯狂,心中害怕,不敢去阻拦。 自踏入江湖以来,仿佛恶运却并未放过他,他本来在鄂州做着舒舒服服的少爷,衣食无忧,却偏偏要踏足江湖这趟浑水,如今更是深陷“失魂谷”,在金人的囚禁下,未来是生是死,已由不得自己了。 一念至此,江思饮突然变得内心偏激起来,他要立刻做出全力反抗。 这也是读书人的一种好处,虽然有时迂腐,容易钻“牛角尖”,但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一往无前,忘记以前的困难,为了明天奋斗不息。 谁知江思饮一提气,发现丹田空空无也,心想这笛声真厉害,竟能使我的内力全无。 于是按照萧逸烟所授内功心法,运行几周天,不知过了多久,丹田中渐渐恢复暖暖的感觉,内力也一丝丝的恢复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碧奴又送饭来了。 见江思饮头顶有蒸蒸白气,应当是厉害武功。 江思饮和她聊天,才知道一天又过去,便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当奴仆?” 碧奴含有泪光,道:“小奴祖父母本是宋朝大官,靖康后,被劫到此处,后来娘亲被金人所辱,生下来我,从小在此当奴仆。” 江思饮深感她的身世凄苦,不禁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竟温软细腻,不似她相貌那么丑陋。 石洞中光阴如箭,也不知过了多久。 江思饮不甘就死,于是他费尽心力,苦练内力,希望能恢复内功。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富家公子会遭此险难,在这茫茫北国,了此残生吗? 这个井里,终日黑天昏地,除了和碧奴能聊上几句,其余时间,江思饮都在练习功力,不经意间摸索石壁,他发现这洞中的石壁上凹凹凸凸,竟有文字。 而且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文字。 而其他的竟然是一些奇异符号,碧奴问他能看懂吗,江思饮脑海中闪过一丝记忆,他从小酷爱读书,饱读经典,原来这些文字竟是远古时期的“甲骨文”。 他从小喜爱读书,在读书的时间上远超于在这武学上的用功,但他好歹是渐渐在这石壁上的文字中寻得了一份安慰和满足,使他能静心期待着,期待着一个他能够逃生复仇的机会。 第十二章困兽之斗 这是一段非常艰苦的日子,一个人由高高在上到艰难绝境,那种心情往往是绝大多数人无法忍受的,但是他却默默捱过了。 倘若石壁上刻着的是武学刀经剑谱,他反而不会感到兴趣。 但这千古难觅的甲骨文却激发了他平生罕见的欲望。 一种被称为“求知欲”的欲望。 人类的原始欲望有很多,七情六欲,世间烦恼,但求知欲却并不是很多人所拥有的,文人之所以倔强,往往是这“求知欲”的作用。 碧奴见他如此认真,也不打扰他,她一生中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打扰别人,从不会问别人的任何事情。 江思饮凝视着墙壁,只见这些甲骨文字从左往右,字数不过几百字,力道遒劲,似乎是出自武林高手之手,但他也没有功夫去细想,现在要做的是怎样出去。 江思饮翻译道:“四灵天书.......” 就在此时,碧奴进来了,说“斗兽大会时日已到。” 只见她身后有两名黑衣人,用黑布蒙在江思饮的头上。 身上锁链并不接触,江思饮只觉身体转了一个大圈,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停下了。 当黑布打开的时候,他看见自己在一个铁笼子里。 对面站着和他一样的三个少年,但是都披头散发,年纪和他相若,但眼神中却充满了狠厉。 耳边传来一个女子冷冰冰的声音道:“斗兽大会开始。”就像蔚小雨一样。 江思饮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美丽女子,年约二十五六,艳丽不可方物,令人不敢逼视。 她,就是金国皇帝完颜亮的妹妹,“失魂谷”的主人完颜翎。 完颜翎的身边皆是金国士兵,还有一个眼色赤红的红衣僧人跟在她身后。 “他比蔚小云还要美......”江思饮一想到那白色倩影,心中一痛,心想今天死就死吧,决不能掉下眼泪。 只见一名奴隶少年先发制人,挥动锁链打中一少年头颅,登时**迸裂,死于当场。 另一名少年忙用招式回击,江思饮家中食客众多,其中不乏武林高手,见这少年用的是“南派弹腿”,心想这“失魂谷”中尽是天南海北的囚徒,一想到自己现在是名囚徒,心中愤恨至极,他本不是个喜好炫耀,自持身份的纨绔子弟,但这数日下来,风波险恶,让他心情大变,心中一丝丝偏激也变得执拗起来。 那两位少年囚徒拆了十余招,江思饮只是呆呆的看着。 显然那二人见他弱不经风的样子,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几百招后,使“弹腿”的少年被铁链少年一招击在胸口“天池穴”,一生呜呼,当场毙命。 江思饮久在家中,即使见过高手拆招,也未曾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他不由得觉得恶心,刚才吃的东西都要呕吐出来,但生死时刻,他要严阵以待,不能有半分松懈。 就在此时,劲风呼啸而至,那铁链少年挥舞铁链,犹如黑龙张牙舞爪,招招不离江思饮身周要害。 江思饮一定神,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容不得他半点失魂落魄。 于是后发制人,一招“云孤雁回”,使出“行书剑道”中的招式,只是他手脚被缚,没有兵器,好在他招式应变能力强,化拳为剑,打在一名少年面门,虽然劲力不大,却击在“灵台穴”上。 那“灵台穴”是人身上的死穴,江思饮尽管内力没有恢复,但毕竟招式新奇,击在那少年穴道上,也非同小可。 只听那铁链少年嗯的一声,倒地殒命。 碧奴原本悬着的心渐渐落地,终于长出一口气,心道:“没想到这公子武功如此厉害,只是血腥了些。“ 那美人完颜翎是金国六公主,皇帝完颜亮的亲妹妹,自幼在黑龙江“燕山派”习武,1149年年仅二十七岁的完颜亮弑君篡位,即位后,喜怒无常,诛戮亲贵,但对这个亲妹妹完颜翎却喜爱有加,完颜翎在金国的地位可谓一人之下。 完颜亮即位后,为替金国扫平南宋抗金障碍,替王兄搜罗天下武林门派后人来此囚禁,这“失魂谷”本是太行山上一原始山谷,经过改造,成为一秘密基地,专用来培训金国死士。 建造“失魂谷”的目的有二,其一,让他们自相残杀为乐,逐渐消除中原武林人士。其二,这山谷里有一处极大的秘密,就是每座石洞中都会一些奇怪文字,多年来无人能参破其中秘密。 金国武学不同于中原,讲究以功御气,而中原却讲究以气御功,完颜翎虽是女子,雄才智谋却不亚于其兄“海陵王”,心想金国虽然兵强马壮,但论到学问才识,还是偏安一隅的宋国渊博如海。 故每年完颜翎都会寻得一些武林门派后人,囚禁在“失魂谷”中,让他们暗中参破石壁秘密。 但数年下来,无一人能参破。 今日见这新来的少年内力虽不强,但招式怪异,且一招将潍县名门“丹阳刀”解老爷的独子杀死,心下骇然。 她向江思饮深深忘了一眼,只觉得他的眉宇间傲气,像极了那个人。 江思饮回到了密室,心乱如麻,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杀人,还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突然,他身体痉挛,开始呕吐,吐出所有这些天的食物,当然也包括痛苦。 他只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像是噩梦一样,他想努力挣脱,却又无可奈何。 曾经的富贵生活,像那天的冷雨一样消散在眼前,未来的日子,却又像墙上的“甲骨文字”一样奇谲诡异。他要发泄,他要吐出一切。 想着想着,江思饮望向墙壁上深刻的“四灵天书”,突然发呆。 他不是经常发呆,只有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才会发呆。 这是他的性格,虽然很冲和,当一些感兴趣的事情来临时,他会变得很痴。 第十三章四灵天书 这神秘的“四灵天书”,冷冰冰地刻在这黝黑的石壁上,密密麻麻,真的像天书一样。 江思饮虽然通晓甲骨文,要真的解起其中的奥秘,却始终一头雾水。 天书通篇只有短短的三千余字。 却让江思饮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这天书难道和老子的《道德经》一样,虽仅短短千余字,却道尽时间真理?”江思饮苦思道。 “四灵天书”的大意是以人的身体为星河,以呼吸为春秋,身体动一周,便是星空换一天,呼吸吐纳一周天,便是时间流逝。如此日日修炼,方能逐渐悟得“灵机、灵悟、灵觉、灵飞”四种绝妙境界,届时九天地上再无敌手。 当然,对于怎样悟得这四种境界,石壁上却只字未提。 江思饮渐渐陷入沉思,脸上青筋爆现,咬牙道:“死灵天书……天书……天书……” 石门打开了,碧奴走了进来,怀里拿来了今天的晚饭。 江思饮却一动不动,目光死死定在石壁上,看着石壁上的“四灵天书”。 虽然“灵机、灵悟、灵觉、灵飞”这四种境界艰涩难懂,但“以身为星宿,以气为时间”的道理,他开始渐渐有所悟。 这“四灵天书”本是上古神书,有夺天地造化之神能,但却非要机缘巧合,兼有大智慧者方能参透其中奥妙,练成不世神通。 完颜亮深知其中艰难,是以也不将石壁销毁,仍是纹风不动,让囚禁中的中原武林后生来参透其中奥秘。 江思饮本非大智慧之人,但这些时日的变故,让他头脑清晰,平常在家里悟不到的至理名言,现今确如醍醐灌顶一般,神台清明,一下顿悟。 碧奴只见他盘坐在石座上,缓缓呼吸吐纳。 片刻后,只见他身周围绕清气,刹那间,气流涌动。 显然这“四灵天书”已有所悟。 谷中不知年月,洞中不晓春秋。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江思饮缓缓睁开双眼,已不见碧奴的身影。 他忍不住长啸一声,奇怪的是,斗方密室竟无回音。 江思饮心下奇怪,自己内功有成,丹田之气愈发臌胀,一声长啸本应声震石洞,但这一啸却毫无声息。 突然间,他想到了“乘虚观”中,一粟道人与蔚枯雪印证绝顶武学时的情景。 他二人那样绝顶通天的本事,在破观古刹中比试,招招声势惊人,但却毫无声息,当时便觉得奇怪。 此刻一想,隐隐觉得这是武学中的绝顶境界。 突然间,他想到了老子道家中“大妙希音”的道理,且发觉此绝学与那日一粟道人古刹中的“无俗念”枯禅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其中精妙想通之处现今还未曾体会。 “原来武学的道理和书中的哲理一样,练到一定境界,锋芒不露,却劲力非凡。”江思饮不知道自己这十几日中已经隐隐约约参破武学至理,成为了一代高手境界。 突然间,江思饮觉得肚中饥饿,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余天了。 他低头一看,地上有半只冷羊腿,几块馒头。 想到碧奴这几日天天来伺候,心中一暖。 他原本心存绝望,但自从看见洞中石刻后,心中竟然燃起了“求知”的欲望。 人,一旦有了某种寄托,生命便有了价值。 有了价值,你就会想多活一些时光。 碧奴见这几日江公子食欲大好,即替他开心也替他担忧。 开心的是,江思饮不再日渐消沉。 担忧的是,再过十天,便是七月十五“斗兽大会”。 短短几日,碧奴似乎已经对这个江公子有了好感。 漫长黑夜,江思饮体内的真气越来越盛,此前萧逸烟只教过他一些呼吸吐纳的气功法门。 “狂烟”以剑法、轻功闻名天下,气法内功以内修为主,竟与这“四灵天书”的武学道理相合。 “四灵天书”的修炼之法,在于身动气动,一运动便会牵引体内的“先天灵气”,一呼吸便会运发“灵力”。 “先天灵气”隐藏于人身体中,身体一运动,便会牵引,但需要这“四灵天书”作为法门,方能牵引灵力,化为己用。 待得“四灵天书”练到绝顶处,随意运动呼吸,体内“先天灵气”便会随意增长。 是以当年练此神功的先人,气随身动,活到百岁高龄,却还身健如牛,容颜不改。 但这天书也有弊端,就是修炼之法凶险万分。 需要身心禅定如松,无练武杂念,方能练成,在这修炼过程中若有一分争强好胜,与人相争的念头便会走火入魔,引入歧途,浑身灵气乱飞,七窍流血而亡。 江思饮开始练时并不知道是武学神书,而是把其当成老子《道德经》、孔子《论语》一样的哲人圣经,是以心中不存任何“练武”的执念,故这“走火入魔”的风险便轻易化去。 其二,江思饮博览群书,学识渊博,精通释儒道之学,以书中至理化解天书中的种种道理,无往不利,事半功倍。 待到后来修炼有成,江思饮感受体内丹田涌动,方才醒悟这天书是武学秘籍,但此时第一关的“武学障”已破,后来修炼便不会有任何风险之说。 短短十日,少年书生江思饮竟然练就了“四灵天书”中的神妙武学。 要知这“四灵天书”与寻常武学不同,寻常武学开头容易,越练越高深,而“四灵天书”却开头容易高深难懂,后来修炼越练越容易,只要运用功法身动气动,便是一次修炼。 江思饮轻易绕过最难的一关,自然心得意满,有如神助。 碧奴望着江思饮修炼,心事却涌上心头,痴痴地玩着江公子不做声。 而江思饮也没有在意,凝望着碧奴,缓缓道:“倘若能冲出深谷,重获自由,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碧奴低头道:“应当是我服侍公子才是。” 江思饮洞内修炼正酣,却不知石洞外已长夜漫漫。 完颜翎手执金笛,吹奏着一首悲伤凄凉的乐曲。 几声狼啸,在幽谷中发出哀悯的声音。 月光照在完颜翎美丽的脸庞上,宛若下落到凡间天仙,风华绝尘,不食人间烟火。 她的兄长是权倾天下的“海陵王”完颜亮,她自己更是被称为“金国第一美女”。 在奴仆眼中,她是高高在上,权利无边的大金公主。 在哥哥完颜亮眼中,她是自己的好帮手,将来共谋大事的左膀右臂。 而在他眼中,她是他一生中最爱的人,永远最爱的人。 他,就是江思饮的结拜大哥卢钧。 此时此刻,他正在远处凝望着完颜翎。 而完颜翎,此时此刻也在凝视着他。 卢钧和完颜翎的距离越来越近....... 第十四章兵戎相见 卢钧当然不是自己来的,他的身后还有“山河会”的兄弟们。 他此次前来是为救结拜兄弟江思饮。 他的目光坚定,他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定要救出兄弟江思饮。 那一日大雨中卢钧手挫金国士兵,本已大获全胜,不料中途却响起金笛之音,那熟悉的笛音,那熟悉的“失魂曲”,他知道她来了。 对于她的“失魂曲”,他永远毫无办法。 他生平第一次被俘,便是因为此曲。 那是一段凄苦的岁月,好不见天日。 其实,不单单是曲,对于这个人,他也完全没有办法。 这个人就是她。 她,就是大金公主完颜翎。 但这一次,为了结拜兄弟,他一定要来。 他下定了决心,握紧拳头。 这是他第二次来“失魂谷”,上一次他邂逅了她,这一次,他不会再软弱。 卢钧身后站着一名青年书生,身着青色长衫,卓然而立,气度潇洒,英气焕发。 这名书生,就是绰号“牧野流星”的“山河会”三当家辛遇安。 辛遇安知道卢钧是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卢钧卢振山的朋友,就是他辛遇安的朋友,所以他来了,还带着山河会的兄弟们。 此刻他们就要救江思饮出来。 而卢钧还在怔怔地看着完颜翎,那种眼神很复杂,似是仇恨,也似柔情…… 整整五年过去,他从未忘记她,不知道她是不是一样地也在想念他。 那是他甘心成为她的奴隶,虽然最后他逃出来了,但始终没有忘记这段情感纠葛。 从五年前开始,卢钧变得爱喝酒,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包括他的兄弟辛弃疾。 辛弃疾也是个嗜酒如命的豪放之人,而卢钧此前滴酒不沾,自从那次变故之后,他就变了性格。 谷外风声更急,谷中的旌旗仿佛已被风吹的摇摆不定,片刻间双方已站满人马。 辛遇安手握长剑,他知道,此次之战非同小可。 倘若胜了,“山河会”将一举铲除金国的秘密组织,将来抗金大业指日可待,倘若败了,“山河会”的精锐葬身失魂谷,未来抗金大业艰险重重。 辛遇安和卢钧略有不同,他不但是个义薄云天的人,更是一个睿智的人。 “山河会”以他为军师,而他此次前来,也带来了准备。 “山河会”的十三位当家,此刻已来了七位,联手起来,任是武林中任何人物也不会讨到便宜。 二当家“矮天王”项瑞,三当家“牧野流星”辛遇安,四当家“铁背苍龙”范松柏,五当家“奔雷候”卢钧,六当家“黑面神”呼延邦,九当家“飞刀娘子”韩小冰。 只要辛三当家一声令下,双方便可火并。 完颜翎拿出一个金灿灿的笛子,玉口弄声。 突然间,山谷充满了奇异的音色。 放佛九天天籁,又仿佛九幽鬼音。 “不好!这是妖女的‘失魂引’!”辛遇安道。 众人忙用布条塞住耳朵,定下神来,不被妖声所迷惑。 但已经晚了一步,“失魂曲”是“燕山派”一脉绝学,旨在用内力促发笛声,练到绝顶处,可以驾驭飞禽猛兽,牵引人的七情六欲。 江思饮便是着了这个道,只因他心中存有情欲。 “铁背苍龙”范松柏与“黑面神”呼延邦是外家高手,不以内力见长,听得笛音后,不觉晕眩。 卢钧突然长喝一声,青筋暴涨,他的一身武艺以“雷音神拳”为本,先声夺人,施展开来,犹如九天奔雷,千钧神力。 砰的一声响,几名金人被击倒,一双神拳向完颜翎袭来。 完颜翎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想这一天总算来了,还是躲不过。 辛遇安施展长剑,斩落几名金国高手,只见一名中年僧人,长眉飞挑,目露血光,心中一动:“没想到金狗竟网络了青海‘黑骨金刚门’下的‘血罗刹’灵皋上人,此人杀人无数,阴毒功夫了得,不容小视。”当即一招“无边落木”刺向灵皋上人要害。 灵皋上人是藏边“黑骨金刚门”的高手,残忍嗜杀,贪财好色,武林中仇家甚多,因被大金“海陵王”完颜亮网络门下,辅助完颜翎把守“失魂谷”,也曾暗杀过宋朝武林高手。 灵皋上人双掌一合,使出密宗“血天手印”功夫,瞬间双掌赤红,毒风阵阵,赤手与辛弃疾的剑法比试,竟然不落下风。 突然,破风之声传过,韩小冰飞刀掷出,直扑灵皋上人面门。 灵皋上人见韩小冰一身白衣,虽年过三旬,但风韵犹在,不禁色心大起。 要知灵皋上人本是色中饿鬼,一生侮辱的女子不下百人,在失魂谷中每日面对完颜翎的天姿可谓有心无胆,心痒难挡,此刻见韩小冰这样的俏美妇,不禁露出猥亵一笑,口中吹气,竟然将这“飞刀流星”破掉。 韩小冰见他轻描淡写便破了自己的飞刀绝技,心中一骇,又见灵皋上人面露猥亵之色,大怒道:“恶贼,纳命来!” 连发数记“飞刀流星”,招招不离灵皋上人要害。 灵皋上人笑道:“大美人,别急,等一会我慢慢让你享受无边快乐!”双掌一封,挡开飞刀,扑向韩小冰而去。 韩小冰守寡多年,他的丈夫本是“山河会”八当家“五云手”丁定国,因五年前参加抗金起义,失败被俘,被金国虐杀而死。 她心中实是恨死金人,故此次“失魂谷”行动她踊跃参加,便是要杀尽金狗。 红影一晃,灵皋上人已扑倒韩小冰身前,用手捏了一把她白净的脸,淫笑道:“好滑!好滑!妙极妙极!” 韩小冰勃然大怒,但对方武功比自己强了太多,一时毫无办法。 辛遇安见状大怒,青光一闪,长剑刺出,但顾忌到韩九娘的安危,是以这一剑并未使全力。 灵皋上人左手抱着韩小冰,右手“大血手印”和辛弃疾竟打得难分高下。 这一边,卢钧和完颜翎这对冤家却斗得难舍难分。 卢钧的神拳虽然招招毙命,但却总留下后手,因为他心中不愿伤害这个他最爱的女人。 尽管,他们之间有不共戴天的家仇国恨。 “儿女私情与家仇国恨之间,必须要有个了断。”卢钧已下定决心。 第十五章斩断情丝 为了民族大义下定决心,并不是很难得,而为了民族大义而选择放弃爱情,却是很煎熬的。。 卢钧过去五年总会饱受这样的煎熬,他在冬天用冷水淋身,只为麻痹自己,他在酷暑在火炉旁练武,只为忘记深爱的她。 后来他发现,他办不到。她的样子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 爱一个人,需要一些理由吗?这是个远古而神秘的永恒话题。可能那个年代的人可能还不会太明白。 卢钧二十岁出走师门,本想靠一身惊人武力为民除暴,收复山河,于是他加入了“山河会”,“收复故国,一统河山”。 八年来他有过太多的坎坷,甚至情伤,我总以为这些事情是无法抹平的,直到完颜翎的出现。 会里的兄弟个个英雄豪迈,热血奔放,肝胆相照,情同手足,尤其辛弃疾和八哥丁定国,和他之间最是投机,但那个时候的卢钧并不喝酒。 他从小就是孤儿,除了师父,没有亲人。 加入“山河会”后,他的生命仿佛重新开始一样。 从歃血为盟那天起,为国为民就是他的人生目标,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挡。 他性格虽然豪爽,却从不合群,除了会中的至交兄弟和江思饮外,几乎没有朋友。 一个正直豪迈的人往往是没有多少朋友的,这不知是幸福,还是悲哀............ 也许没有人能真的了解他。 他也想有个人能了解他,一个女人。 遗憾的是,完颜翎就是那个女人。 卢钧至今还仍记得被她抓住的那一天,相比失魂曲,完颜翎才是让他无法抵挡的。 尽管他最后逃出升天,每每想起那段日子却总是难以自已,他无法克制对她的思念,这对他是一种耻辱。 一个男子汉,绝不允许自己优柔寡断。 在家国面前,由不得他有半分犹豫不舍。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卢钧说,但他不敢看她的双眸。 一个血性男儿可以不畏生死,却躲不过情人的眼睛。 “我知道。”完颜翎道。 “可我卢振山还是来了。”卢钧道。 “我料到会有这一天。”完颜翎道。 “而且这次我来,是想问你,你当年为何要放我走.............”卢钧说的斩钉截铁,但却还是不敢看完颜翎的双眸。 她的双眸灿灿如星,仿佛能洞穿世间的一切。 卢钧不敢和她对视。 因为他知道,他是躲不过她美丽的眼睛。 有的人可以纵马江湖,驰骋沙场毫无惧色,但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却束手无措,唯唯诺诺。 他突然想起和她在一起的美丽时光,那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是敌国金人的六公主完颜翎。 完颜翎却将他的底细都摸清了,而她却愿意和他在一起。 卢钧当然也愿意,只是国仇家恨前,这些都是大逆不道。 完颜亮是大金国的“海陵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尊贵,势力滔天,残害中原武林人士,大力镇压百姓起义,可谓罪恶滔天,他的妹妹完颜翎那时候才不过垂髫年纪,但这些细节,中原武林人士是不会细想的。 中国自古以来便有“连坐”之法,父母兄弟犯罪,你也会被诛连,但也仅限于家国法典中。 爱情,是不会有连坐的,至少从小生活在金国的完颜翎是这样想的。 “雷音神拳”施展开来,声势如雷,一击必中。 但完颜翎的武功在金国可谓首屈一指,“燕山派”在漠北黑河,武功以鬼怪奇谲为主,“失魂笛”摄人心魄,“黑水剑法”更是招式诡异,竟然将雷音神拳化解开来。 “卢钧啊卢钧,你怎么如此不争气,你难道忘了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忘了家仇国恨了吗?眼前这人是金国元凶,你可不能有丝毫的怠慢心软!”卢钧下定决心,放下狠招。 完颜翎见他如此拼命绝情,心下生起寒意,心道:“你打死我吧,就算死在你手上,也是个解脱!” 卢钧此次前来就是要斩断情丝,但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安之意。 难道是怕未下重手,还是怕真的伤了完颜翎? 就在卢钧拳劲快要碰到完颜翎的身前时,突然听道谷中一阵长啸。 辛弃疾、灵皋上人等也为这啸声所震,不由得纷纷侧目,只见谷中一少男少女,立在谷中,他们身后谷口之中,金兵与囚徒正在混战。 白色月光照在少男少女脸上,少年俊秀之中带着一股豪气,少女美丽之中带着一丝紧张。 卢钧定睛瞧去,喜道:“江弟!!” 那少年正是江思饮,那少女是谁? 江思饮只觉体内劲力越发激烈,不知不觉已然达到高深之境界。 身边的碧奴看着江思饮周围荡漾着如潮真力,尽管她武功低微,却也能看出来,这江公子在练一种神奇武功。 其实石壁上“四灵天书”的甲骨文字碧奴早就知道了,只是她也不通甲骨文字,是以没有当回事,如今看江公子运用神功,不禁赞叹连连。 江思饮现在脑海一片空白,仿佛神游太虚,置身于洪荒宇宙间,这是“四灵天书”中“灵觉”的入门法则,讲究心无羁绊,方能自在从游,练功时好似灵魂出窍,一旦心猿意马,便会前功尽弃,体内“先天灵气”乱窜,会令他功消人亡。 但这几日下来,江思饮身陷囵狱,早已看破生死,练习这“四灵天书”单纯为了解闷,谁知越练体内越是舒服,脑子越是清澈灵明,是以闭上双眼练习,只为享受练功时那无边无际的快感,是以越练越自在,事半功倍,神功进展一日千里。 第十六章灵觉初现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却好似过了千年万载,千秋万载恍如刹那间。 江思饮猛然一声长啸,待他徐徐睁开双眼,只见墙壁上的甲骨文字缓缓滑落,变为尘土,他好生奇怪,一抬头,却见到碧奴缩在角落,竟然晕阙过去。 原来,江思饮适才修炼“四灵天书”的“灵觉”之法,神游物外,体内的“先天灵气”却愈发暴涨,这天书的神奇之处便是能发掘体内灵力,江思饮体内的“先天灵气”经此一练,如刀如剑,向体外迸发而出,每一道劲力都足以劈木裂石,但好在江思饮神功初成,威力还未全部释放,仅小小的一部分内劲,已把碧奴震晕。 墙壁上的甲骨文字经他内劲激荡,竟被震得酥了,江思饮醒来一啸,方才将酥脆的甲骨文字震落,将这部天下无双的绝世神学,化成了尘土。 本来这部绝学几百年来无人练成,江思饮一声啸下,几百年后更无人能练。 江思饮微一使劲,意随劲起,手脚的手镣脚铐竟然如同豆腐一样,应声而断。 此时,江思饮终于明白这“四灵天书”的厉害之处,原来的心灰意冷此时全部忘却,变得志得意满,虽然几日遭遇大难,好在在这洞中有所收获。 他将碧奴慢慢扶起,运劲输入碧奴胸口的“天池”穴位,碧奴“婴宁”一声,悠悠醒转,眼见江公子正在为自己疗伤,不由脸颊绯红。 江思饮也才注意到自己在碰她的胸口,忙一缩手,这才发现碧奴的脸色有恙,丑陋的脸上好像和以前不同。 只见碧奴的脸颊仿佛裂开一样,渐渐地脱落下一层面皮,江思饮险些叫出声来,但当碧奴那张秀美绝色的脸孔出现时,江思饮心下更是一惊。 “原来她长得这么好看,为何要隐瞒自己的真实相貌?”江思饮暗道。 原来当时他内力外泄,将碧奴脸上易容的面具也给震落,碧奴的易容之术微妙微肖,且物料神奇,水洗不掉,戴在脸上,终日不落,就和真的皮肤一样,一个被囚禁在“失魂谷”中的奴仆,怎么会有这样的易容术?江思饮心中奇怪,却又不便说出口,他知道碧如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至少他这一生从不会强人所难。 碧奴也察觉到江公子的脸色变化,这才发现自己的西洋镜被拆穿,不由更是羞红难当,却更添娇媚。 江思饮仿佛心照不宣的替她治好内伤,顺便把她手脚镣铐给扯断。 江思饮只是“灵力”一动,竟然能将铁铸的镣铐给生生扯断,这份手劲可谓骇人听闻。 两人仿佛都怀有心事,当下都默然不语。 薛碧如,这是碧奴的真名字。 江思饮也是第一次知道。 “我从小生在南国,只因金人肆虐家乡,被劫持到金国做奴仆,母亲遭人侮辱,含愤而死,死之前让我自己照顾自己,我易容化妆,故意扮丑,是为了不受奸贼侮辱。”碧如抽泣道。 江思饮只觉着女子身世可怜,不由心中一动,握住了碧如滑腻温润的小手,柔声道:“别怕,以后有我,会让你平安喜乐。” 碧如脸上一红,情难自己,倒在江思饮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洞外传来号角之声。 “斗兽大会又要开始么?”江思饮问道。 “不.......这是外敌入侵的号声,恐怕谷外有敌人!”碧如道。 “难道是卢大哥他们来了?”江思饮暗道,“如今我神通有成,不只有何等威力,不妨试它一试。”当即站起身来,“灵觉”一动,体内“先天灵气”排山倒海似的涌出,只见那石门缓缓而开,较之那日蔚枯雪御气开门,不遑多让。 碧如惊喜道:“公子,你这神功,真是厉害!” 江思饮心下也感到骄傲,心想虽然这几日在这苦牢中受尽煎熬,好在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地练就一身绝世神通,即便师父萧逸烟在,也必然对自己的进步赞赏有加。 他本是冲淡雅致之人,心中遵循道家无为的处世思想,与人无争,这些时日闯荡江湖的所见所闻,却令这个豪门公子性格有所变化,再者修炼这“四灵天书”后,“灵觉”大开,神思聪颖,比之以前,思想学识仿佛又深了许多。他自幼在“狂烟”萧逸烟的严格教育下,饱读史书,明白大是大非,心想这“失魂谷”是金人囚禁我中原人士的囚牢,金国夺我河山,蹂躏我百姓,此仇不共戴天,今天我倒要和他们算算账,毁了这“失魂谷”! 心意已决,当即带着碧如,出得洞口,很奇怪,洞外竟无士兵把守。 那一日“斗兽大会”,江思饮被蒙着面,并不知道洞外的风光,此时见状,不由称奇。 原来他所囚禁的山洞是在一个深渊似的谷底,约莫五六十间,头顶是一个类似于井口的洞口。 此时,谷口一轮明月升起,泛起惨白色的冷光。 宋朝时期山水画之风昌盛,江思饮自己更是擅于山水丹青,见了见山脉的形状脉络,道:“这里是太行山脉。” 碧如不由暗自赞叹江思饮的监事才学。 忽听脚步声急促,一群身着黑色劲装的金人,正攀援上山谷,江思饮心想身着铁链的囚犯即使武功再高,也无法自如的离开谷中。 当即一运内劲,左手抱着碧如,长啸一声,纵身上谷。 碧如耳边响起江思饮如风的啸声,自己身体却似腾云驾雾一般直冲云霄,不由紧紧贴在江思饮胸口,心猿意马。 第十七章深谷乱战 卢钧见到江思饮,自是心中大喜,忙停下攻势,向前抱住江思饮。 江思饮身陷囵狱多日,此时见到自己的结拜大哥,也是险些哭出声来,说道:“兄弟想得大哥想得好苦!” 辛遇安等“山河会”群豪此次前来便是要救得卢钧的结拜义弟,此时见这少年不过十八九岁,但啸声震天,显然内力深厚,是武林高手风范,不禁暗暗称奇。 完颜翎见这个被自己囚禁的少年短短几日竟有如此进展,心中想到:“师父说这石壁上的经文怪异无比,难道被这人破解了去?” 灵皋上人日前见识过这少年武功,听他啸叫,也是奇怪。 但他成心想在完颜翎面前逞能,笑道:“好小子,吃咱家一掌!”双掌推出,十丈之内,皆是腥风之气。 “大血手印”是青海“黑骨金刚门”中独门招式,以血毒淬炼,功成之后,指如精钢,见血封喉。 灵皋上人存心要立威,是以指端加了七重内劲,卢钧喝道:“妖僧休想伤我兄弟!”话音未落,宽大身躯挡在江思饮身前,一拳平平送出,要知“雷音神拳”乃是以劲取胜,重内力不重招式,这一拳虽平平无奇,却蕴含卢钧深厚内力,不可小视。 一声闷响,两股力道相交,灵皋上人向后一仰,卢钧虎躯一震,这一下交手,竟然未分胜负,卢钧虽痛恨灵皋上人为人,却也不禁暗自惊叹:“金狗帐下高手如云,这妖僧端的厉害!”卢钧出师以来,正面交锋,鲜有败绩,自诩神拳无双,今日得遇强敌,激发胸中豪情,“雷音神拳”种种后劲源源使出,并加上“天雷啸”之震天啸声,震却敌人。 灵皋上人也是一流高手,见对方重拳使出,不等使老,“大血手印”中最阴毒的招式也使将开来。 江思饮瞧了一阵,心下奇怪,他们的武功怎么变得慢了?他却不知这是“四灵天书”的神奇功效。 原来他“灵觉”大成,脑清神明,耳目敏捷,卢、灵二人的打斗在他眼中竟然变得慢了。 此时“失魂谷”中金人越来越多,“矮天王”项瑞,“铁背苍龙”范松柏,“黑面神”呼延邦被围在当中,敌方虽多,除了灵皋上人,其他人都不是山河会群豪的对手。 “失魂谷”地形隐蔽,若不是卢钧早早知道地形位置,要寻找还真是大费周章。 “矮天王”项瑞身材矮小,但武功高强,且有威严,是会中的二把手,平素江湖中事都是他组织操持,他一看之下,便知谷中除了完颜翎和灵皋上人无一高手,当即挥舞大刀,斩将杀敌。 “铁背苍龙”范松柏是少林俗家弟子,一身“金钟罩”横练功夫刀枪难入,一声暴喝,青筋凸起,仿佛一只巨兽,金兵望而却步,范松柏一手一个,将金兵如同石头一样掷出,“黑面神”呼延邦是梁山好汉“双鞭”呼延灼的后人,双鞭功夫精湛,挥成一阵旋风,挡者披靡。 辛遇安却与一个道人打扮的老人斗在一起,几招下来,心惊道:“除了灵皋上人,这道人武艺也不是泛泛。” 那道人相貌白净,童颜鹤发,使得是一柄通体碧玉的玉箫,招数甚是古怪,但辛遇安除了文采斐然,也是武学高手,目光如炬,一看之下,已熟悉道人武功路数,剑如蛟龙,施展剑法与那道人都在一起,却是平手,谁也奈何不得谁。 斗了几招,辛遇安脑海中想起一人,便长声道:“道长与仙游派掌门玉壶子是何关系?” 那道人嘿嘿冷笑,阴阳怪气道:“玉壶子那老儿给我提鞋也不配!”说着玉箫横出,与辛遇安缠斗在一起。 完颜翎见敌我双方僵持不下,秀口一吐,“失魂笛音”一出,荡漾山谷,笛音似海潮、似魔幻,如九天宫阙,也如九幽炼狱,碧如听了一声,已然受不了,欲要昏却,突然掌心一股无匹内劲传来,才渐渐恢复意志,仔细一看,原来江思饮正握着自己的手,为自己输送内力,不禁俏脸一红,低下头去。 只听江思饮长笑一声:“我小名抗抗,今日正好抗金!” “失魂曲”以“燕山派”内力催动,专用乱人心智,催情断欲,但需要一定的内力修为,一旦遇到内力远胜于己的,反而会对自己有害。 完颜翎笛声经江思饮一笑,竟被破去,当即不再吹笛。 只见灰影一晃,江思饮逼到灵皋上人和卢钧中间,双掌用力一推,震开上人的“大血手印”,灵皋上人体内气血翻涌,心道:“这小子比卢钧那厮厉害的多!”江思饮不等他恢复功力,身形又是一晃,接连两掌推出。 江思饮武学传自“狂烟”,萧逸烟武学以书为道,以剑为宗,掌法却非其所长,故江思饮掌法寻常,上次与卓剑卿这样的江湖高手对招不落下风,一是卓剑卿未尽全力,二是他的“书剑道”招数奇异,杀得卓剑卿措手不及。此时他“灵觉”大成,掌法招式却是平平,但经他“灵气”一催动,寻常掌法也带着莫大劲风,杀得灵皋上人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好在上人武功一流,是以以招式拆解江思饮无匹内力。 卢钧见短短一月光景,义弟不但未遭毒手,且武功有如神助,心中惊喜万分。 几招下来,灵皋上人狼狈不堪,心想和这个毛头小子不能讲江湖规矩了,不然自己声名毁于一旦,将来在金王面前无光,当即施展毒功。 江思饮闻到一股腥风,知道灵皋上人毒掌霸道,一运灵劲,竟然将毒功反震回去,当场几名金兵被毒力所袭,当场毙命。 失魂谷众人见江思饮声震笛音,逼退灵皋上人,毒杀金兵,都是心中一凛。 “他来谷中时不过是个寻常人,连我的笛声也抵御不住,怎么短短几日有此神威?”完颜翎心想。 第十八章肝胆相照 双方混战之中,只见那道人袖中飞出一团烟雾,转眼之间,方圆十数丈内,烟雾弥漫,烟雾中只见人影重重,敌友难辨,山河会众人心想江思饮已被救出,又恐烟雾有毒,一时间自是无暇寻见敌人攻击,项瑞、辛遇安等人用劈空掌力扫荡迷雾,卢钧知义弟经验尚少,当即听音辨物,一手拉住江思饮,一手拉住碧如,离开战圈。 项瑞长声道:“山河不改,岁月长流!今日就此作罢,他日再来踏平‘失魂谷’!” 当山河会群豪、江思饮、碧如逃出谷外时,已有三辆马车等候,众人忙上马,卢钧问道:“兄弟,为兄来迟了,这些时日让你受苦啦!” 江思饮道:“好在有惊无险,还能得与大哥重逢!”不禁感叹,将这几日“失魂谷”中的种种经历详细说了。 卢钧越听越奇,心道:“好在这天书被义弟销毁,倘若他日金人有高手破解,用来习武练兵,我大宋便危险了。” 路上道路崎岖颠簸,似行在山路上,江思饮望向车窗外,只见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想着几日的磨练,有惊险、有收获、有泪水,不自禁握住碧如的手,随着马车的颠簸,沉沉睡去。 当江思饮醒来时,他躺在了一张温软的大床上,他似乎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鼻尖传来一阵淡淡幽香,一炉香如线般徐徐升起,沁人心神。 江思饮识得此香是沉香,看了看周围环境,装置典雅,似是客栈样子。 只见碧如端着一盘点心,来到床前,柔声道:“你醒啦!公子” “这是哪里?碧如”江思饮问道。 “听卢大爷说这里是‘山河会’的山东分舵,昨日你睡着了,是卢大爷将你抱到这里休息的。”碧如拿给他一盘小点心。 江思饮心下略宽,问道:“卢大哥他们呢?” 碧如道:“他们正在正厅中商议大事,听说明天一早就要动身。” “动身?”江思饮问道。 “是啊,应该是为了起义军的事情。”碧如道。 用过点心,江思饮随碧如走出房门,将此处是一古朴宅院,走廊曲曲折折,一会儿来到正厅中,只见辛遇安、卢钧、呼延邦、韩小冰等人都在。 “兄弟,你醒啦?”卢钧高兴道,随即向他一一介绍会中兄弟。 辛遇安道:“早闻卢兄弟有位豪情的小义弟,失魂谷中一战,果然英雄少年!” 江思饮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对‘山河会’兄弟们的肝胆相照,义薄云天甚是佩服,对于辛大哥的诗文才情更是五体投地!”他自幼家中便和江湖中人打交道,是以江湖上的客套话还是驾轻就熟。 几人寒暄了几句,江思饮才知道此庄名叫“望北庄”,位于山东菏泽,是山河会的秘密基地,‘山河会’成立于北宋末年,第一代当家是岳飞旧部将所创,一直以“收复旧土,一统河山”为宗旨,卢钧等人明日便要动身去往临沂,与耿昭、项瑞会和,进行起义大事。 江思饮自幼生在富贵人家,心中虽有家族伦常,但起义等事却是第一次见到,心中一动,道:“卢大哥!我也想参加你们的‘山河会’,为抗金大业出一份力!”卢钧道:“兄弟,你有此爱国之情,为兄甚是欣慰,但起义大事非同小可,你是贵门子弟,万不得已不可亲身赴险!” 江思饮奇道:“大哥,你怎知我......” 辛遇安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份白纸,递与江思饮。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小字:“江源,字思饮,鄂州大富江鹤宁四子,拜师萧逸烟.....”江思饮越看越惊讶,心道:“原来‘山河会’能够把一个人调查的如此周祥,当真神出鬼没。” 卢钧道:“我们会中负责情报暗探的戴兄弟情报无双,我们山河会旨在抗金复国,是以每个交往的兄弟都要调查一下,令父江员外仗义疏财,南五省无人不知其大名,何况你还是萧逸烟前辈的关门弟子,所以还请义弟莫要多心。” 江思饮生性豁达,笑道:“振山哥哥哪里话,谢谢兄弟们为小弟立了个自传本纪。”说罢众人哈哈大笑。 江思饮叹道:“金人阴毒,设计这‘失魂谷’,竟然把中原武林人士囚禁谷中,让他们像野兽一样自相残杀,兄弟我侥幸逃脱,可剩下的那些和我一样的少年,他们会.....”他虽然性格冲淡,却又有一副古道热肠,此时不禁担心起谷中和他一样的囚徒们。 辛遇安神色凛然,道:“总有一日,我们会将他们救出,将金人驱逐殆尽,恢复我大宋河山!” 卢钧道:“兄弟,我这里也有一样东西,你看看眼熟不?”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江思饮喜道:“这是我的折扇!大哥从何而得?” 卢钧道:“那一日你我雨中遇伏,你昏迷之际掉落在地,那时金人势多,我应接不暇,险些中伏,但这把扇子我帮你却保管了下来。” 江思饮心爱之物失而复得,心中惊喜不已。“这扇子上的笔迹气势纵横,书道遒劲,是那萧逸烟前辈所书,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见到萧前辈了,不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辛弃疾叹道,“但愿‘收复河山’并不是大梦一场。” 当晚,辛遇安等人宴请江思饮,众人直喝的酩酊大醉,兴致盎然。 辛遇安端起酒杯,深深吟道:“兵去人归日,花开雪霁天。川原荒宿草,墟落动新烟。困鼠鸣虚壁。饥乌啄废田。似闻人语乱,县吏已催钱。”众人一齐喝彩,心知前阵起义被镇压,此次前途生死未卜,但却不由得生出壮志豪气,将生死置之度外。 卢钧道:“金人鞑子占我大宋河山,掳走徽宗、钦宗二帝,那金囯海陵王完颜亮更是大有雄才,连年侵我宋境,此次岳王爷身系万民所向,北方前线接连告捷,金贼人锐气大挫,我们‘北望庄’的山河兄弟们定要全力以赴,襄助岳王爷,驱除鞑子!还我河山!”说罢连干三碗。 “辛大哥文武全才,卢大哥豪气干云,山河会的兄弟们也是为国为民,这次江湖之行真是见闻丰富!”江思饮望着窗外,又出神了。 碧如知这公子是性情中人,多愁善感,问道:“江公子你想家了吗?” 江思饮被她说破心事,心想这几日还好得这女子相伴,不自禁握住她的手道:“是啊,你和我一起去我家吧!” 碧如双颊一红,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第二日一早,卢钧等人送别江思饮,并赠送盘缠和马匹,由于怕路上有金人认出他们,碧如将江思饮和自己的脸化妆成满脸皱纹的老年人,辛弃疾见这女仆有此手段,暗自称奇。 卢钧临行前抱拳道:“兄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待得我们起义成功,再与你饮上三天三夜!” 当下,江思饮骑马带着碧如纵马南行,向鄂州方向驰去,今日六月九日,算起来离开家也快两月了,偷偷看了看身后的碧如,心中百感交集,不知前路如何.............. 公子江思饮的江湖之行先告一段落,有奇遇、有知己、有神功,可以说收获满满,接下来出场的人物就比较草根了,没有显赫的背景、没有绝世的武功,没有江公子的才情雅致,也没有卢钧的豪迈洒脱,他性格偏激,身份低微,是个杀猪宰牛的屠户,且看他是怎么闯荡江湖的....... 第十九章傲慢的客人 祁五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总会莫名其妙的大声笑出声。 至于为什么笑;他也找不到理由。 但他又不是疯子,也不是脑筋不好使,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很好笑。 人生总会有很多好笑的事情,只是别人未曾发觉罢了。 祁五,单名一个云字,排行老五,是个体户,杀猪宰牛为生。 他和寻常的杀猪屠户不一样,他从来不喝酒。 这很奇怪,在人们的印象当中,屠户和喝酒是联系在一起的。 但他却从不喝酒,而且非常讨厌酒。 也许是他因为喝酒去世的老爹,也许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喝酒。 他排行老五,但他却从未见过他的前四个兄弟。 他的皮肤很黑,却像坚硬的花岗岩,棱角分明的五官让他显得有些英气,他的衣服又破又旧,却难掩盖他结实的胸膛,粗壮有力的手臂,他的刀很短,很锋利,刀法却很快,每一刀下去,肉都能切得整整齐齐,丝毫不拖泥带水。 在他懂事那年开始,师父金锋就用严格的训练来要求他,每天晚上至少拔刀三千次,剁肉三千次。 他的手上全是厚厚的茧子,他不在乎,他知道,做一个好屠户是他的命运。 镇里的人都叫他祁五,快刀祁五。 所以认识他的人,都给他起了个“快刀祁五“的绰号,说明他的刀杀猪是真的快。 每一个小本经营者都会有一个师傅,尽管这师傅默默无闻,祁五也是,他八岁父母过世后,就跟着他的师父一起以杀猪宰牛为生计,他的心中,金锋不但是他的师父,更是他的父亲。 祁五的刀很快,他师父金老爷的刀更快,经过他师父切过的猪肉整齐、干净,但他师父在两年前病逝,就留下了这家“金记“杀猪店,和独生女金燕娇。 祁五很喜欢师妹金燕娇师妹,当然,师妹也喜欢他,他俩是青梅竹马。 杀猪店不大,位于“景德镇“北侧”桃源村“,因村口有桃树,且风景优美,如世外桃源一样,故名”桃源村“。 景德镇素以陶瓷闻名天下,位于江西省内,是远近驰名的”瓷都“。 祁五的生意很好,每天都有很多镇上来的人到这里买肉,而师妹金燕娇也在帮忙张罗卖肉。 “五哥!快点,罗二婶要两斤五花肉!“前面传来燕娇妹妹轻柔的声音,后面一个面色黝黑、光着上身的青年男子,正是祁云祁五。 阳光照在他结实的臂膀和满脸胡渣的面庞上,汗水滴滴答答,他没有精力去擦汗,手下的刀“当当当当“切着砧板上的猪肉,耳中听着娇妹甜美的声音,这是他每一天最快乐的时光,他今年二十三岁零两个月,他准备在他二十四岁的时候向师妹金燕娇提亲。 这些年他已攒下了很多钱财,已足够娶老婆用。 可是,他从不知道师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本是木讷的人,不善言谈,故而不知师妹金燕娇的心思。 其实,金燕娇与他青梅竹马,早已芳心暗许,心中也想将来难免要嫁给他,只是这师哥平常忙于屠宰卖肉,从不给自己一些小情调,小暗示,而自己也是个寻常农家人,不懂男女表白之情,故现在已是二十岁年纪,却还是个待嫁的黄花闺女。 街坊邻居见二人从小一块长大,只道是兄妹之情,也无人有心撮合二人。 祁五此时正在切肉,忽的听得南面传来阵阵马蹄之声,甚是急促。 江西位于西南,金兵不长入侵,瞧马上当人士的装扮,倒似是江湖人士。 只见当先一锦衣青年骑着高头大马,甚是威风,停在“金记“门口,不住打量金燕娇,眼神甚是不恭。 金燕娇生得一双大眼睛,扎着两根麻花似的辫子,虽然衣着简陋,面色微黄,却明目皓齿,甚是美貌,有种乡下女子独有的淳朴美。 村里许多无礼少年常来挑逗,后被祁五怒喝,也就不敢了。 金燕娇第一次被个英俊青年这样看着,确是从未有的感觉。 祁五见状问道:“你们要买肉吗?”口吻甚是不悦。 锦衣青年不理他,抬头看了看店铺上的“金记”二字,问道:“这里是金锋金老爷子开的店嘛?”语气高傲,眼睛也不瞧祁五一眼。 祁五心下有气,师傅在他心里犹如天神一般,这人竟直呼师傅名讳,当真大大的不敬,但他是生意人,从不招惹客人,便道:“家师过世许久,在下祁云祁老五,请问你是…….”话音未落,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马上的三个人下马,向着“金记”招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举动让祁五和金燕娇目瞪口呆,金锋只是个寻常乡下杀猪人,怎会受到如此礼遇? 锦衣青年对金燕娇说:“在下鄱阳‘神锋堂’堂主谢铿之子谢垣,你是金家妹子吧?” 金燕娇羞怯道:“是的…..。“ 谢垣抱拳道:“金锋师伯是家父师兄,可惜已逝世,我奉家父之命,前来请二位参加七月初九的江州‘铸神大典’,这是请帖!“说着递出一封红色请帖。 他指了指后面的两位锦衣少年道:“这是我师弟尹圭、杨玮。“ 尹、杨二人也不答话,只是盯着金燕娇看。 祁五渐渐有气,但却还是拱手道:“即是如此,九月初九我们一定前去赴会,各位请回吧。“ 谢、尹、杨三人本来是少爷出身,此次受谢铿之命,来这穷乡僻壤送请帖,已经老不情愿,而且还要给死人磕头,可以说很受委屈,一见祁五这样无礼,心头大怒。 尹圭笑道:“素问金老爷子刀法无双,祁兄弟,咱们也算是师兄弟啦,不知可否请教两招!“ 不等祁五回话,“啪“的一声,胸口已中了尹圭一鞭,鲜血喷出。 金燕娇吓得脸色苍白,忙道:“五哥!!你没事吧!“ 谢垣见金燕娇对这乡巴佬如此关心,莫名来气,却笑道:“哎呀,尹师弟你也真是的,祁师兄虽然身子硬朗,却也究竟不和你一般见识,倘若‘金家神刀’施展开来,你早就挂彩啦!“说着伸手去扶祁五,手中一运劲,祁五身子向后跌出,灰尘四溅。 杨玮笑道:“祁师兄这一招‘平沙落雁‘真是精妙绝伦,小弟佩服佩服!!“ 三人冷嘲热讽,暗下黑手,祁五是个粗鲁之人,却也看出来来了,心想这三个人仗势欺人,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今天就算是拼了命,也不能让师傅丢脸! 当即奔向后面,拿起杀猪刀,意欲与谢、尹、杨三人拼命。 杨玮诡计多端,见状心想不宜和这乡巴佬拼命,既然已经出气了,还是早回师门,免得节外生枝,惹出事端,当下笑道:“祁师兄莫要生气,你武功太高,我们佩服佩服,今日点到为止,后日江州“扬锋大典”见!“ 当下三人飘然上马,绝尘而去,不时传来嘻哈的笑声。 祁五望向三人,气愤之下,将刀扔向三人背影,却无济于事。 不一会儿,金燕娇问道:“师兄……你看咱们去嘛?“ 祁五望着他们远去的灰尘,恨恨道:“去!怎么不去!“ 第二十章一碗牛肉面 祁五原来是个偏激的人,但他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桃源村”外不到五里有一家口味非常好吃的面馆,叫做“大牛面馆“,这儿的牛肉面汤清可口,牛肉美味,且面条筋道,每天客人络绎不绝,城里人也会来这里吃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每天傍晚时分,祁五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时候他总会来这里点一碗牛肉面。 今天,他显然是心情不好。 牛肉面老板姓牛,可能冥冥中自有安排,他的姓天生注定就是要做牛肉面生意,他和祁五除了是好朋友外,店里的牛羊肉也是祁五送的货。 牛老板三十来岁,胖乎乎的很有福相,当他见到伤痕累累的祁五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今天祁五明显比以往来的要晚很多。 “小五今天来的挺晚,怎么,生意挺好啊?“牛老板问道。 祁五没有说话。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不小心割破的吗?“牛老板问道。 祁五还是没有说话。 “金家妹子怎么没和你一起来?”牛老板问道。 祁五还是没有说话。 “肚子饿了吗?想吃点啥?“牛老板又问道。 听到“牛肉面“三个字,祁五眼睛才有了光芒,一字一字道:”来一碗牛肉面!“ 热腾腾的牛肉面上来了,望着碗中肥肥的牛肉和清澈见底的面汤,祁五没有像以往一样狼吞虎咽,吃个底朝天,而是慢慢的、一口一口地吃。 凭着多年的经验,牛老板知道小五有心事。 饭店,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每天都有客人,形形**的客人,你会见到喝醉酒后和你吐露心事的客人,这些心事是平常他说不出来,也决计不敢说的话。 你还会遇到开心的人,他脸上的那种喜悦之情也会感染到你,令你和他一样快乐,虽然你不知道他是真的快乐,还是伪装的快乐。 快乐可以伪装,而烦恼,却是装不出来的。 一个人来饭店往往都是不快乐的人。 就像眼前这位细嚼慢咽的祁五。 人在开心的时候往往吃东西会变快,因为那时候你是兴奋的,而不开心的时候吃东西却总是很慢,不是因为在想心事,而是不想早早结束咀嚼的感觉。 “咕咚咕咚”,祁五终于将一碗牛肉面吃完啦。 牛老板道:“今天有心事嘛?” 祁五点点头,道:“被人欺负了。“ 牛老板道:“你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被人欺负可是很稀奇的事。” 祁五道:“城里来的人,无礼的很。” 牛老板道:“你准备要干什么,报复么?” 祁五摇头道:“还有一个月时间,我和师妹要到城里去一趟。”说着递给牛老板一个请帖。 上面赫然写到:“七月初九,天朗气清,扬锋大典,请君共赏。”落款写着“神锋堂谢铿诚邀众位江湖同道。“ 牛老板喃喃道:“神锋堂是‘五湖联盟’之一,它怎会请你们去?“饭店老板对江湖中事往往所知甚多。 祁五道:“听他们说,我师傅和谢堂主是师兄弟,牛大哥你可知这‘铸神大典’是什么回事?“ 牛老板笑道:“你可真算问对人了,江湖上的事,牛大哥所知道的可是很多。“他接着道:”‘五湖联盟’是数十年前由南派武林五大帮派共同建立的联盟,他们声势浩大,由洞庭龙骧镖局、太湖名鼎山庄、鄱阳神锋堂、千岛仙游派、洪泽’一线天‘组成,每三年会有一个什么‘龙山大会’推举出新的盟主,算起来也快了,差不多八月底。“ 祁五问道:“那这‘铸神大典‘又是什么东西?“他痛恨那谢、尹、杨三人的无端欺凌,是以口吻变得不客气。 牛老板知道他的心思,便笑道:“这‘扬锋大典‘是那鄱阳神锋堂堂主谢铿自己想出来的劳什子集会,要和那’龙山大会‘分庭抗礼,唱个对台戏,两年一届,邀请天下武器名家,好来展示各自的私家宝刀神剑,然后选出个‘兵中之王’,据说这谢堂主不但武功厉害,而且和朝廷一些重要官员关系密切,是以每次大典都座无虚席,声势浩大,你能有幸参加这个盛会,去江州见见世面,总比一辈子窝在这小村里强。“ 祁五点头道:“我一定会去的!“ 牛老板道:“这谢堂主邀请你们去,也不是想看看你有什么神兵利器,看来只是冲着你师父的面子。“ 祁五道:“我不用他们给面子。” 当晚,祁五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和师妹都住在屠宰店后面的厢房中,他俩的房间紧挨着,原本祁五的师父住在他隔壁,过世后房间便空起来了。 祁五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这一日受的奇耻大辱实是难以平复,更何况当着心爱的师妹面前,他知道金燕娇虽然性格大大咧咧,却也常会攀比,这毕竟是所有女子的通病,更何况是个未经世事的乡下女子。 祁五悄悄走进师父的房间,看着师傅空荡荡的床铺,想起他生前对自己的孜孜教诲,如果不是师傅两年前染病,也许自己就向师妹提亲了,如今三口人其乐融融,他杀猪宰牛,师妹相夫教子,师傅享受天伦之乐,实在是美妙的画面。 祁五想着想着忍不住想哭出来,趴在师傅的床上痛苦,外表坚强的人不一定内心坚强。平常爱笑的人,内心深处也许是脆弱的。 笑,是脆弱者的一种伪装,可悲的是,很多人都相信这种伪装。 他不敢哭得太厉害,怕惊醒睡梦中的金燕娇。 金燕娇确实在做梦,不过他梦见的不是死去的父亲,也不是受伤的五哥,而是一位公子,骑着大马,锦衣英俊的公子。 哭着哭着,祁五的腿触碰到床底一件坚硬的物事,他摸索着拿起来看,原来是一个包裹。 ‘当’的一声闷响,吓了祁五一跳,只见昏暗的灯光下,一柄短刀跌落在地,黑黝黝的,拿在手上轻飘飘的,不似寻常杀猪刀,祁五还看见了包裹中有一本枯黄的小册子,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渗透。 第二十一章熟能生巧 刀,是一种武器。 在中国,刀有着悠久的历史,它不像剑一样是身份尊贵的象征,也不像长枪一样是百兵之祖。 但刀的种类却是最多的,有长刀、短刀、飞刀、犬牙刀、鸣鸿刀、唐刀、大环刀、鬼头刀、青龙偃月刀等。 刀的门派也有很多,比如少林寺的“燃木刀法”、彭家的“五虎断门刀”、关西的“无极刀”、河南的“紫金八卦刀”等。 刀是无情的,人却是有情的。 刀谱写着“刀法之利,不在精,在快也。” 祁五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至少识字,虽然倔强,却不笨。 他知道,这是师父留下来的宝物,是一本武功秘籍。宋朝尽管重文轻武,可岳飞、杨家将、梁山好汉这些人物的英勇事迹却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人,尤其金寇南侵后,民间的尚武风气愈烈。 祁五开始练习刀法了,他要报复,他要夺回面子! 普通人受到委屈和不公平时,大多选择忍耐,这是人的天性,祁五却不是这样,他虽然爱笑,却不会忍耐,那一天他蛮劲发作,如果不是谢垣等人骑马而去,恐怕会有一些人命官司。 外表越是老实的人,发作起来,也许会干出一些别人眼中很可怕的事情,他们忍耐太久了。 所以,不要欺负老实人。 祁五白天卖肉、晚上练刀。 他的师父总在和他说一个道理:“熟能生巧”。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金锋对祁五说,古代有一个叫庖丁的屠夫,刀法天下无双,闭着眼睛摸就能准确知道动物的部位是什么。 祁五好奇的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金锋语重心长地道:“熟能生巧。” 熟能生巧是世间成功最简单最容易的道理,可惜有些自以为聪明的人却往往不屑于做容易的事情。 祁五不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他听师父的话,天天练刀。 金燕娇发觉祁五这几天身上有些说不清的味道,本来干他们这行的难免身上会有些怪味,那是肉混合着汗水的味道,尤其夏天,苍蝇飞舞,尘土飞扬,旁人闻起来会忍不住捏住鼻子,离他们远一些。 祁五不在意他们的眼神,可以说是已经习惯了。 但金燕娇却不习惯,她今年二十岁,每天任劳任怨的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卖肉,总要嫁人的,是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对自己任劳任怨的师兄吗?在昨天之前,她是默认的,可不知为何,昨天见到了谢公子的青春年少,雄姿英发,她的内心有了异样的变化。 见异思迁,这是少女,抑或是女人最容易有的变化,这种变化无关道德,也无关情分,是女人的天性,男人尚且争强好胜,何况女人? 只是金燕娇现在还不清楚,但对祁五的态度也慢慢冷淡了。 祁五是个耿直鲁莽的人,他没有发现这些变化,他的精力只有练刀、练刀、练刀….. 师父金锋的刀法,不像江湖中其他门派讲究以力练劲,凭招式取胜,它的刀法诀窍只有“快”。 怎么样能使得刀变快,刀谱中有一句话:“不拘于物,方得无情,无情即可快如闪电疾风。“ 祁五认得字,书读得不多,一时也难以完全明白刀谱的真意。 “无情?怎样才能无情?没有感情,怎么生活,怎么卖肉?”祁五心想。 但他还是依旧按照刀谱中的各种招式练习,“这是师父留下的东西,一定有好处。” 一日中午休息,祁五照着刀谱练习,突然见到有一招式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一天他在杀猪,猛的一机灵,原来师父活着的时候,曾用这招剁开猪骨,剁起肉来很快,以前只是以为师父的刀快,现在才渐渐明白是这刀法快如疾风。 于是他照葫芦画瓢,闭着眼睛,从脚后跟发力,忽的一股温暖的气劲从脚跟生气, 跟着浑身暖洋洋的,紧接着手中握着的刀也变得轻快起来手起刀落,刷刷几声,最难剁的猪骨竟然被他生生切开。 他不知不觉已经练会了几招,总觉得每次依照刀谱中的心法杀猪切肉,总会有说不出的快活自在,而且效率比以前快了许多,于是他练得更勤快了,甚至通宵都在挥舞短刀,他只感觉比以前三千次的拔刀更快了。 每次看见师兄在用怪异的手法杀猪,更看见他近期奇怪的行为,金燕娇心里竟隐约产生一种异样之感,她变得爱化妆了,经常会去城里置办一些胭脂水粉,还会去裁量一些新鲜的衣服首饰,对于金燕娇的变化,祁五只是默默无声,以为女子到了这个岁数总是要打扮的。 渐渐地,金燕娇连肉也不卖了,她变得讨厌腥味,常常坐在街上看人来人去,店铺里的生意只有靠祁五一个人张罗。 祁五心想自己早晚是要娶金燕娇为妻的,反正将来是一家人,不如让她现在享受一下自己的闲暇时光,每次看着金燕娇化妆后的样子,他总觉得心里甜甜的,他在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家里孩子成群,帮着自己卖猪肉……. 一个月过去了,距离七月初九“铸神大典“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祁五和金燕娇商量再过两日,便亭店关门,租一辆马车进九江,金燕娇是第一次去江州,心里很是开心,至于为什么开心,只有她知道。 临行前,祁五心想去参加盛会,总不能空手去,便将店里最大的一头黑牛杀了,剁成肉块,用荷叶包了起来。 金燕娇日前去城里裁了一段昂贵的绸布,是白色的,后来她做了一件衣服,却不是给祁五的。 金燕娇甚至将一个金灿灿的凤头钗戴在头上,这是她父亲送给“”她的宝贝,是用作将来出嫁的嫁妆。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意思是女人会对喜欢自己的男人而精心打扮,但往往有些时候,“女为己悦者而容”。 祁五心想自已也应该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但时间仓促,置办不及,便将师父留下的一件黑色麻衣穿在身上,上面还有两三处补丁。 就这样,两个乡下人进城了。 第二十二章乡下人进城 清早,鸡声鸣响,“桃源村”村口,祁五和金燕娇拿着一些乡下土特产,还有一件衣服,一些盘缠,进城了。 阳光明媚,和风熏柳,实是个出发的好天气,走在去往江州的路上二人各怀心事,默默无语。 江州位于浔阳江,简称"浔",古称柴桑、浔阳,位于长江、京九铁路两大经济开发带交叉点,是长江中游区域中心港口城市,也是一座历史悠久、文化浓厚的江南名城。 昔日梁山泊首领宋江宋公明曾发配至此,也曾在浔阳江头酒后写下“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的反诗,才引得梁山好汉劫江州法场,大闹鄱阳湖的英勇事迹。 此时是绍兴二十九年夏,据梁山好汉的故事已过几十载,时代变迁,岁月如歌,唯一不变的是那浩浩荡荡的浔阳江,还在亘古不变的激荡。 祁五和金燕娇第一次进城,就对这浔阳江感兴趣,看着茫茫江水,陷入沉思,只是他俩各有所思。 祁五想得是要争一口气,金燕娇想得是能在城里见见世面,改变以前的生活样子。 游荡了一会,发现城中武林人士络绎不绝,想来是来参加“铸神大典”的人,个个衣着光鲜,祁五不禁产生自卑的感觉,但是不能够表现出来。 他们路过了热闹的街市,这里的街道很宽,市场很丰富,比他们乡下的东西多了太多,有很多东西都是他们以前没见过的。 比如糖葫芦、锅贴、皮影小人,金燕娇看见一件便宜的凤钗,金灿灿的,想要买来戴上,但却被祁五制止住,“师妹,咱们这次来是参加”铸神大典“,盘缠怕不够,还是省着点儿好……”他还没说完话,就看见师妹一脸不悦的表情,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 祁五知道师妹生气了,便买来了一个便宜点的糖葫芦给她。 作为一个乡下汉子,吃苦耐劳,节俭勤劳已经是他的天性,是改变不了的,他想师妹也不会在意他的做法,她毕竟也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 可是他太不了解女人了,一个女人,无论贫富贵贱,心气都是向上的。 金燕娇并没有吃糖葫芦,甚至都没有看祁五一眼。 这样的态度,只有小时候有一次玩闹时祁五抢走她心爱的布娃娃时才会有的表情,快十五年了,他又一次见到了这样的表情,他手足无措,只能慢慢地陪着她走完这热闹的街市。 这时,天空突然稀稀疏疏下起了雨,江南多雨季,这雨来的很突然。 祁五和金燕娇走进附近一家旅店避雨,同时询问“神锋堂”谢家的住所,旅店老板是个留着鼠须胡的中年人,见这二人土里土气,衣着狼狈,还有一股乡下口音,眉头一皱,道:“你们是去送货的嘛?” 祁五见这老板一股傲慢之气,不禁怒道:“难道是去杀人的吗?” 店家见这人满脸胡渣,面色黝黑,体格健壮,却也不敢招惹,便好声道:“就在前面五里的‘锻玉山庄’中,客官还要点什么不要?” 祁五没好气的道:“不需要了!”说着欲要拉着师妹的手出去,谁知一拽之下,金燕娇还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神冷冰冰的望着屋檐外的细雨。 祁五也呆了,怔怔地望着师妹。 这不是他认识的师妹,他认识的师妹温柔大方,绝不是这样的冷冷冰冰。 金燕娇在心中实是对这个祁五哥反感至极,前些日子被谢、尹、杨三人戏弄,又开始发神经地练刀,进城了又小里小气不肯为自己买东西,现在好不容易进城竟被这小店老板瞧不起,又不说大雨天让自己避避雨住个店。 祁五本是个乡下汉子,怎么懂得女人的小心思,对于女人来说,花言巧语远远比实际行动要有用,当你不懂花言巧语的时候,你就要实际行动来表示,可是这两样他都没有。 过了片刻,只见金燕娇似笑非笑的奔向雨中,渐渐地身影变成了灰影,消失不见,这次她仿佛永不回头。 细雨中,只剩下祁五一个人呆呆的站在旅店门口,一直发呆。 过了一会儿,祁五发出“嘿嘿嘿嘿嘿嘿”的冷笑声,从小到大不知为何,他只要遇见开心或者生气的事情,就会发出这种怪异的笑声,这种类似于“癫痫”的症状,连他师父都束手无措。 一个来自乡下的人在雨中发出诡异的冷笑,旅店老板冷冷地打了一个寒颤。 金燕娇不知道在雨中走了多久,她只想永远不要见到这个土里土气、不懂温存的师兄。 当她抬头时,发现宅院赫然写着“锻玉山庄”四个金漆大字,在雨中奕奕生辉。 门口站满了冒雨而来的宾客,都是为参加“铸神大典”。 金燕娇望着雨中气派雄伟的府院,心中一阵失落,她回过身去,想要离开。 “金家妹子!”一个温柔的声音叫住了她。 金燕娇心中一动,这个声音她想了太久了,她知道是谁。 谢垣微笑道:“你怎么自己来了?祁家师兄呢?”金燕娇不知怎么了,突然满脸含泪地扑向了谢垣怀中,谢垣先是一惊,随即心中一喜,二人就这样抱在雨中。 金燕娇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公子,却忘记了雨中呆若木鸡的师兄祁云。 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师兄。 但女人就是女人,变起来就像这天空一样,风雨变换,阴晴不定。 第二十三章雨中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祁五回过神来,也不笑了,还是望着天边的细雨。 他慢慢离开了旅店,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旅店老板轻骂了一句:“妈的,晦气,遇上个疯子!“紧接着他又发现两条身影紧紧跟在祁五身后。 突然间,雨越下越大,头顶天空雾蒙蒙的一片,不见日光,连人影都模糊了。 祁五身上已湿透,这次出门他只有这一件衣服,他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哟!这不是祁家师兄吗?” 祁五浑然不觉,也不回头,还是在往前走。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看来祁师兄是贵人多忘事,连我们兄弟俩也不记得了!” 突然祁五摔了一跤,重重地跌在泥土中,他满脸泥泞地站起身来,只见尹圭和杨玮立在身前。 杨玮冷笑道:“哎呦,每次祁师兄见到我们都要行大拜之礼,这可让我们兄弟俩如何消受得起?快请起快请起!“一边说一边去扶他,”啪“的一声竟然给了祁五一个响亮的耳光。 尹圭笑道:“杨师弟练武练得习惯了,不经意使出师父传授的家传武功‘降狗神掌’,祁兄弟可不要放心上啊!” 尹圭、杨玮洋洋得意,那日他二人在“桃源村“被这个乡巴佬气势所迫,匆匆离去,已经是折了学武之人的面子,现今终于碰见他,可要好好羞辱他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祁五本来心乱如麻,见到这两个人更是冷嘲热讽,羞辱自己,怒从心起,大叫一声向尹圭扑去,他虽然刀法精进,可拳脚功夫却是从未学过,被尹圭一绊一引,身子又种种跌在泥土里,他再次爬起来,身上已经全是泥土,浑然一个“泥人“。 尹圭冷笑道:“祁师兄这‘泥鳅功‘真是炉火纯青,佩服佩服!“接着又是一记闷拳打在祁五脸上,祁五面门中拳,一口鲜血喷在尹圭脸上。 尹圭满脸是血,心想本来只想小试惩戒,这下可不能轻饶你,杨玮也是一脚踢在祁五身上,二人也不顾衣着干净,按住祁五一顿暴揍。 眼见祁五要被打死,却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翻开二人,骑在杨玮身上,发疯似得挥舞拳脚,他毕竟是杀猪出身,身上的蛮力还是有的。 尹圭见这乡巴佬像疯了一样,心下也是有些害怕,但仍冷笑道:“祁师兄诚心和我兄弟俩切磋武艺,那就怨不得我们下手重啦!!“说着拔出长刀,向祁五背后砍去。 此时大雨倾盆,街上已无行人,三人是在街道暗处扭打,根本无人能看见,就算是杀了人也不会有人看见,何况就算真杀了人,在这江州以“锻玉庄“谢老太爷的通天人脉,草菅人命也不会有人追究。 祁五背后一凉,被尹圭砍中一刀,此时他才恍然大悟:“这二人是要我的命!祁五啊祁五你今天恐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这时,一个声音传到耳中:“拔刀!“ 祁五摸了摸腰中的黑色短刀,冷光一闪,尹圭觉得脸上一热,用手一摸,惊骇万分,原来祁五的刀速太快,已在他脸上划了一道伤口,幸好祁五被他俩打得重伤,是以这一刀虽快,劲力却不大,不然尹圭此时已命丧当场。 杨玮岁数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吓得惊声尖叫。 又是那一个声音道:“好刀!!小小年纪,难得难得!“ 祁五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伟的乞丐坐在道边上,披头散发,不见面容,正在吃着一只烧鸡。 尹圭、杨玮今日偷鸡不成蚀把米,哪里还敢逗留,只能落荒而逃。 祁五没有擦去身上的泥泞,呆立在雨水中。 “吃不吃鸡?“那乞丐问。 祁五道:“不吃!“ 那乞丐道:“你刚才挥刀那一下用的是金锋老头的‘快刀诀‘的功夫,你和他什么关系?” 祁五道:“我叫祁五,金锋老爷子是我师父!” “那就不奇怪了!金老头刀法无双,当年也是败在我手下,如果单论刀法,我不如他!”乞丐一边嚼着鸡腿,一边得意的道。 祁五奇道:“你认识家师?” “五年前,我和他比试过一次,他胸口中了我一掌,我腿上中了他一刀,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恐怕他已经当场死了!”乞丐道。 “家师两年前病故,恐怕是前辈那一掌的事!“祁五站起身来,寻思此人定是师父的大仇,今天就算被他打死,也不能给师傅丢面子。 “可惜可惜!武林中人比武切磋是常有的事,我蔚枯雪是天下第一武痴,下手重些,没想到这金老爷子内功平平,实是抱歉的紧!抱歉的紧!“说完竟然恭恭敬敬向祁五手中的短刀磕了三个头。 这乞丐正是“雪颠“蔚枯雪,他盗得”蟠龙旗“后便四处躲避家里人的追寻,但他天性好武,定要与武林高手比试比试,当年金锋快刀之技他有所耳闻,是以寻到金锋并比试切磋,谁知金锋刀法精湛,却不会内功,是以败在他”大周天神掌“之下,于两年前病故。 此次蔚枯雪听说“锻玉山庄“谢铿举办”铸神大典“,邀请天下武器名家参加,心想定是武术高手云集,于是前来江州,欲要与高手们一较高下。 蔚枯雪觉祁五刀法之快犹如当年金锋,便道:“小子,你的刀很快,但拳脚功夫却如儿戏,作为补偿,来来来,我教你两招,教你以后遇见那两个小子好能扬眉吐气。” 祁五本来对这疯丐充满敌意,但见他不顾身份向自己恩师短刀磕头,更要教自己几招好对付尹、杨二人,一点头道:“谢谢前辈,我学!” 蔚枯雪教了他八招奇怪的动作,就像醉酒后跌倒的醉汉一般,却很容易练习,祁五只学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学会了,心想:“这几招有什么奇怪的?想是这前辈练武成痴,志得意满,我也不能扫了他的兴。” 蔚枯雪见他将自己这些年钻研的“醉仙步”练会,心下欣慰,算是对伤死在自己掌下的金锋一个交代,欲要夸赞几句,突听得一阵马蹄声,马蹄声夹杂着铃铛声,他知道是谁来了,他不想见他们!递给祁五一个旗,正是“蟠龙旗”,便急忙远去。 蔚小风和蔚小雨果然来了,这次又让父亲逃走了。 蔚小雨看见地上满脸污泥的祁五,不客气道:“喂,你可曾见过一个神经癫狂的乞丐?” 祁五望着蔚小雨的绝世容颜,实是生平第一次见,态度确实异常高傲,心道:“你们高高在上,难道我祁云就低人一等吗?”便昂头高傲道:“我祁云可从未见过什么神经癫狂的乞丐,只见了一个没有礼貌的姑娘。” 蔚小雨从小锦衣玉食,被“飘雪神剑”秦玉韶奉为掌上明珠,谁都对她礼让三分,今天被一个浑身脏泥的小乞丐出言不逊,心中恼怒万分,欲要发作。 蔚小风抱拳道:“家妹态度不周,忘请见谅,我们实是要寻得那人,还请阁下多多包涵,详细告知。” 祁云还是没有理他们,自顾自的啃蔚枯雪留下的鸡腿。 蔚小雨气不打一处来,想要教训一下这个小乞丐。 女人对男人的好感往往从外表开始,对男人的坏感也一定从外表开始。 所以,蔚小雨对祁云没有好感。 剑光一动,夹杂着微濛细雨,犹如闪电,祁云躲不开却也不想躲。 蔚小风知道妹妹性格冷傲,却没想到她对一个乞丐出手如此狠毒。 祁云竟然纹丝不动,呆呆的站在原地,这些日子的烦恼和困苦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动,他累了。 其实即便他想躲开,也未必能够躲开这凌厉的一剑。 第二十四章怒火攻心 蔚小雨的剑法师承蔚枯雪、秦玉韶两大名家,而她自己也天赋异禀, 总能从剑招中另辟蹊径,她的剑快、准、狠,甚至毒。 蔚枯雪昆仑一脉剑法以快为主,但毒,却是蔚小雨从小到大自己悟出来的。 她的父亲是当世绝顶高手之一,醉心武学,却从未有太多时间给予她和母亲家庭的温暖,父亲不常在蔚小雨身旁,恐怕是她的一个心结,从此便让她的性格高冷孤傲,很多人用冷面的外表伪装自己渴望的心灵,又有谁能真正走进他们的心。 十岁一年,蔚小雨在昆仑之巅练剑,望着茫茫的白雪,一头受伤的狼用一种阴狠却绝望的眼神望着她。 如果是一个寻常人,即便见到受伤的狼也会吓得落荒而逃,更何况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 但蔚小雨却没有害怕,相比较没有父亲宠爱,她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忍受,尽管那时候她才只有十岁。 她做出了一个反常的举动,她没有逃跑,回家呼救,也没有持剑刺杀野狼,她竟然用更冷冷的眼光去望着野狼,那眼神很冷,冷得就像那一天昆仑山巅的漫天飞雪。 不知过了多久,那头受伤的野狼害怕了,它也许从未见过这样阴冷绝情的眼神。 从那天起,蔚小雨从狼身上学会了冰冷无情。 她的剑也从那天起变得快捷狠毒,只有快能斩断烦恼,只有毒能震慑敌人。 一个人只有无情才会变得冰冷,并不是因为冰冷而变得无情,只是那时候的蔚小雨是不会明白的,也许未来也不会完全明白。 昆仑一脉的武学还有一个奇怪的传统,就是门派中最高深绝学只传男而不传女,因此每一代的掌门人都是男掌门接任。 蔚小雨从小就在潜意识中明白未来他的哥哥蔚小风将是接任这一切的人,他会是未来的掌门人,尽管他俩兄妹的关系非常好。 母亲秦玉韶当然也明白,于是便将自己的“飘雪神剑“和蔚枯雪的一些粗浅功夫传授给这个要强的女儿。 可是蔚小雨的天赋是不允许她止步不前的,女人的忍耐和决绝有时比男人来得更彻底,一个女人如果要强,任是天下所有男人都要靠边站。 秦玉韶和蔚小风渐渐地也发现了蔚小雨的争强好胜,却也无可奈何,谁会去真正严厉指责自己的亲人? 蔚小雨的剑很快,比祁云的刀要快。 雨水中,鲜血喷流,和剑光仿佛融为一体,产生一种奇妙的景观,接近死亡的美感最震人心魄。 蔚小风知道自己出手晚了,心里想:“小妹的剑既快且狠,即便母亲在也没有她如此迅捷无比的剑法。“ 祁云抚摸着胳膊上的剑痕,麻木的身体似乎抽搐了一下 雨停了,祁五却似中风一样,狂笑起来。 每当遇到开心事或伤心事,他都会笑,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突然握住蔚小雨的长剑,发疯的道:“我只是个没人爱没人要的穷苦乡巴佬,你们要欺负就欺负,要离开就离开!!这么多年!!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啊?!哈哈哈哈哈…….” 天没有打雷,祁云的笑声却如同雷声闪电,蔚小雨望着眼前这个疯子一样、浑身污泥的乞丐,心中竟然一颤。 从小到大,这是她最害怕的一次。 鲜血染红了祁云的手指,流到了泥土中,蔚小雨手足无措,也没有撤剑,她知道只要一撤剑,这乞丐的五根手指会齐根而断。 “当“的一声,剑被震开了,蔚小风出手了,化解了这场没必要的冲突。 蔚小风拱手道:“实在不好意思,兄台,这是一场误会!小妹太莽撞,还请海涵!”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药瓶,客气道:“这是我昆仑派的疗伤圣药‘雪凝丸‘,能愈合伤口,恢复气血!你伤口太深,要及时敷用!” 祁云还是呆呆地坐在泥土中,天地万物竟已不再重要。 只见蔚小风手一抖,药瓶竟不偏不倚地落在祁云的怀中,这一下“弹指惊鸿”功夫,竟是妙到巅毫,连一向孤傲的蔚小雨也暗中赞赏。 蔚小风正色道:“小妹,不可耽误,我看父亲未必走远,咱俩还是马上去追寻!”他的语气似是在商量,却有种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好似圣旨命令一样。 蔚小雨冷冷的看着祁云一样,策马扬鞭,头也不回的走了。 蔚小风、蔚小雨二人去的远了。 祁云却还是呆在原地,他心中的怒火还没有平息,怒火攻心! 当雨又开始下的时候,他嘶吼着:“谁要你们的破药!!我死就死与你们何干?!” 一个阴冷的声音道:“祁师兄要死,不妨让我兄弟们送你一程!“ 说话的时尹圭,只见他不知何时,带着五六个壮汉站在他的面前,脸色中充满愤怒和阴狠,他这次来是成心不想让祁云活了。 但当他们发现祁云眼神中的怒火时,他们有些后悔了。 人一定不要欺人太甚,尤其欺负一个绝望愤怒的人,不然会自食其果。 刀光一闪,去势如雷,尹圭原来被祁云一刀划破脸颊,这次的痛苦却更痛,他的一条胳膊竟然飞了起来,鲜血飞扬,其他五位壮汉都吓傻了,一动不动,呆在原地。 身首异处这个词尹圭今天是第一次见识到,但是已经晚了。 他竟然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又是刀光一闪,他只觉得喉头一冷,接着他想起了一生得事情,他是怎么帮着师兄谢垣欺负别人,怎样瞒着师父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即便再坏的人临死的时候都会回顾自己的一生,即使这一生是不光彩的。 这次没有血飞溅而出,尹圭双眼一番,倒在泥土中,死了。 祁五的刀已经快到杀人不见血的程度。 其他五名壮汉当然害怕,但心想我们人多,竟然会怕一个浑身脏泥的臭小子,刚才他那一刀一定是运气,或是他的刀锋太锐利。 于是,这五个人像野兽一样扑了过去。 人一生总会做一些令自己后悔的事,谁都无法避免。 祁云没有去追师妹,后悔到现在,这五人低估了祁云的刀,到阴曹去后悔了。 鲜血渗满泥土,祁云浑身污浊,已经分不清是血还是泥土。 那五个人都倒下了,渐渐地,祁云也倒下了。 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身体像抽空了一般。 反正杀人偿命,他也不想活了,有时候想死的念头只在一瞬之间。 他倒在了泥土中,耳中静静听着雨水滴答的声音,他在等着官府或者谢家的人来抓他。 坦然赴死,未尝不心安理得。 此时不远处的街角,露出了一个冷笑,望着倒下的祁云。 他走了出来,走向祁云。 而祁云已经晕了,雨却越下越大。 第二十五章人面兽心 黄昏时分,雨还在下,没有丝毫停下的痕迹。 南方的雨多是缠绵的,就像柔情似水的南方姑娘,金燕娇的名字虽然土气,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南方姑娘,更是个不难看的姑娘,尤其一打扮之下,也变得娇媚了。 只是这场不期而遇的细雨却淋湿了她的头发、冲淡了她的妆容,使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谢垣却不在乎这些,只觉得现在浑身是雨的金燕娇更加迷人。 他今年二十三岁,却也已有过数不清的女人,这不奇怪,作为“锻玉山庄“的少庄主,”铁刀震八方“谢铿的独生爱子,当今武林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之一,谢垣有足够骄傲的资本,这种资本并不是建立在他多优秀的份上,而是来自他的家族和他的父亲。 这也许是世上很多人的幸福和悲哀,家族太耀眼往往会掩盖自己的一些努力和才华。、 但对于谢垣来说,这不是悲哀,而是天大的幸福,能够享受眼前的一切,他觉得很满足,还有眼前这个姑娘。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湿透的姑娘,仿佛在看一件漂亮的艺术品。 世上男人的品味各有不同,环肥燕瘦,花红柳绿各有所爱,谢垣也一样,他虽然只有二十三岁,但是他玩过的女人恐怕比很多人见过的都多。 当然这一切,他的父亲“铁刀震八方“谢铿是一无所知的,尽管谢铿未必真是个正直君子,但是门风这种东西很奇怪,许多坏人一旦有了势力,偏偏会尽力洗白,与以往的无恶不作一刀两断,并且会好好教育自己的子女,让他们知书达理,从善如流。 但公子哥儿们身边的朋友们,不往往都是这样的“善人君子“,他们从小不愁吃喝,饱暖思情欲,难免会有一些新奇好玩的东西,玩一下,尝一尝。 宋朝时文人歌妓之风盛行,青楼调情,红袖添香简直成为一种风尚,连宋徽宗都会暗自和名妓李师师偷情,一国之君都这么干了,市井百姓更是趋之若鹜,更何况谢垣这样的世家公子哥儿。 此时杨玮敲了敲门,谢垣柔声对金燕娇说:“金师妹,稍微等我一下。“他的眼神充满温柔,金燕娇低声道:”恩….“ 杨玮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谢垣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祁五这个麻烦的家伙总算要死了,他这种外地来的乡巴佬即便死了,在我的江州底盘下,也不会有人问津,更不会有人敢问,况且金燕娇这个小妹妹现在已在自己眼皮底下。 一切皆在掌握之中,这就是公子哥儿们的自信,仿佛时间一切都是在他们的安排下。 杨玮隔着门望了一眼金燕娇,心下偷笑:“世间恐怕没有谢师兄得不到的女人!“他识趣的走了,他的父亲是”锻玉山庄“的大管家,他和谢公子从小一起长大,虽是师兄弟身份,但他明白自己的真实身份,谢家老爷除了是武林豪门世家外,这江州城里的所有药材和打渔生意基本都是他们家掌控的,谢家更有朝廷势力,所以从小他学着和他的老爹一样,阿谀奉承,见风使舵,他很清楚,谢家老爷年事已高,未来的一切都是他儿子谢垣的,而谢垣接掌之后,自己更会是他最得意的助手。 见风使舵和阿谀奉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很多人想学都学不会,也许这种事情比文学武功更需要天分。 杨玮无异是有这方面天分的,所以他才是谢垣公子最得意的“朋友“。 对于公子哥儿们来讲,能有一个能称上朋友的是很难得的事。 此时夕阳在雨中露出头来,透进房间,照的屋中的一切都有种朦胧诗意的美感。 这里已点上清新芬芳的麝香,更有温暖的茶水和柔软的床单,这里是谢垣公子的书房,有时候他会深夜在此读书,谢铿见儿子用功好学如此,心下总是欣慰。 当然,在这书房中具体干些什么只有谢垣自己和他的“好朋友“们知道。 此时,谢垣就要干这种事情,他在麝香中放了一些催眠的药剂,在金燕娇刚才饮用的茶水中也放了一些催情的东西,对于他这样的纨绔子弟,没有什么东西是他弄不到的,何况他家还有药材铺。 算准时间,金燕娇从喝茶到现在快有一刻钟的时间,想来药力就要发作了。 金燕娇从进屋来就不敢怎么看谢垣公子,虽然是她在门口主动抱住谢垣的,但当时的感觉却很难名状,此时她觉得浑身有些热了,眼神中充满了柔情,痴痴地望着谢垣,只觉得眼前这位公子真的好看,不像那个又脏又呆的师兄祁云…… 不一会儿,金燕娇觉得更热了,头上的金凤钗不断颤动……而此时谢垣也缓缓起身,向她走来………… 金凤钗颤动得更厉害…… 祁云觉得好热,尤其是伤口处,如同被滚烫的开水烫了一下。 他的意识混乱,脑海中的事情历历在目。 猛然间他醒了,伤口处还在发烫。 此时他就看见了一位衣着金色华贵衣服的公子。 面目英俊,鹰勾长鼻,却笑容温柔,年约二十七八岁,但却感觉比自己年轻太多。 也许是自己真的老了,一个人老有时并不是在相貌上,而是在心态上。 祁云发觉自己有了一些白头发,他才二十四啊….. 周围很安静,连窗外的雨声都听不清楚,祁云正躺在一个舒服的床上,他好像从来没有睡过如此舒服的床,他在乡下的床是又直又硬的木板床。 “这里是间客栈?”祁云问道,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金衣公子微笑道:“不错,现在是晚上,你刚醒,身上有伤可不能乱动。” 说着他将那一颗白色药丸塞入祁云的嘴中。 祁云只觉体内一阵亦寒亦暖的感觉,还有种甜甜的感觉。 “这‘雪凝丸‘提炼自昆仑雪山雪莲,加以百味甘草,用昆仑派的独到秘方提炼而成,可愈合伤口,治疗内伤,养神安气,实是灵丹妙药。“金衣公子笑道。 一听“雪凝丸”三个字,祁云就想到蔚小雨的无理取闹,心中更是恼火,咬牙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金衣公子微微一笑,缓缓道:“救死扶伤本是我辈侠义之士该做的事情。“ 祁五见这公子容貌虽比谢垣逊色几分,比蔚小风的气度高轩也不同,却谈吐温柔,自有一种豪迈英朗之气,心下道:“这几日我遇见的人中,属他最好了。“ 便道:“我……”谁知话音未落,竟然哽咽,扑在金衣公子身上,哭了起来。 他每次遇见不开心的事情,总会笑,这是天生的怪病,但这一次百感交集,竟然哭了。 有时候,笑虽然能发泄郁闷,但却远远不如哭出来更能宣泄委屈。 金衣公子慢慢抚摸祁云的头,尽情让他宣泄。 不知哭了多久,祁云才发觉自己趴在一个陌生人肩膀上,忙回过神来,惊诧道:“我身上的脏………”他本想说自己本来污秽不堪,怎么突然浑身整洁,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金衣公子显然看破他的意思,便微笑道:“我救你的时候发现你浑身脏兮兮的,便叫下人帮你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至于这里,是‘有朋客栈’,你就放心养伤吧。” 祁云眼神中充满感激,只觉得这位青年公子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心细如发,体贴入微,除了师父,好久没有人对自己如此照顾,心下充满暖意,道:“谢谢这位公子相救!只是我杀了……”他本想说那些人都被他杀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杀人是要偿命的,尽管他一心赴死。 金衣公子突然面色一变,恨恨道:“江州‘锻玉山庄’谢家刀驰名江湖,家大业大,我与他们相交数年,对谢老爷子的为人实是崇敬之至,没想到手下的门人如此仗势欺人,嚣张跋扈,真是玷污了们‘五湖联盟’的名声!“ “五湖联盟?“祁云问道。 “不错,我们‘龙骧镖局‘和那谢老爷的‘神锋堂’同属‘五湖联盟’,放心,你杀的那些人都是死有余辜,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其他任何事让我来处理,一定为你讨回个公道!“金衣公子微笑道。 祁云心中一懵,江湖中人杀人斗殴是常见的事,但对于他从小杀猪卖肉为生的人却似乎很遥远,他虽然刀法快,心智却有些愚钝,此时只愣在当场。 金衣公子微笑道:“你先休息,我出去办点事情。”说着离开房门,关上门的一刹那,金衣公子从怀中取出一面令旗,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只见那旗子上绣着七颗璀璨的珍珠,中央绣着一条长牙舞爪的赤龙。 正是蔚枯雪托于祁云的“七星蟠龙旗”。 金衣公子离开客栈,独自向城东另外一个客栈走去。 此时雨已是傍晚,雨已经停了,街上充满着湿润的气息,祁云却又睡下。 金燕娇醒了,头还是很疼,但令她更头疼的是床上赫然还躺着另一个人。 谢垣!!??!! 而谢垣也正再用一种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你醒啦?” 所有奇怪、愤怒、惊讶、喜悦在这时一股脑儿涌上金燕娇心头。 她想狠狠给谢垣一巴掌,但是手却被他拦住,她想狠狠痛骂谢垣无耻,但嘴巴却被谢垣吻住,所有的气愤无奈都没有了,浑身仿佛没有了力气,只能听到耳边谢垣温柔的声音:“金师妹……我喜欢你……我要娶你……” 金燕娇彻底没有了抵抗力,是不能抵抗,还是不想抵抗,她茫然了。 书房又恢复了春意浓浓,外面的雨停了。 外面还有一个人趴在门上偷看,正是杨玮。 他在外面也不长时间,但他不想错过一出好戏,他可不是正人君子,他也不想做正人君子。 第二十六章不眠之夜 南方的雨和昆仑雪山的雪不大一样,飘飘地,黏黏地,似乎没下,又似乎下了很久。 江思饮呆呆望着窗外的夜色,虽然雨停了,他却还在思绪中,只因他见到了蔚小雨。 他就住在蔚小雨客栈不远处的“有朋客栈“中,他背对着楼梯,刚刚下楼的金衣公子没有看见他,但江思饮却看见了金衣公子的背影,只觉得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 他这次来江州,是奉了父亲江鹤宁的命令,为“锻玉山庄”的谢铿谢老庄主送一把碧玉刀,江鹤宁生意遍布湖北江西,和江州豪主谢铿是多年的好朋友,长子江思衡接过茶叶生意后更是和谢铿来往甚密,是以这次江思饮奉命为谢铿“铸神大典”送上宝物。 此次江思饮前来江州,心中也是既兴奋又有些烦恼,上次他闯荡江湖,虽然遇见许多惊险刺激的事情,结交了辛弃疾、卢钧这些豪气干云的“山河会”朋友,好在有惊无险,还练得了绝世神通,但他毕竟是不告而别,回到家中被父亲关了一个多月的禁闭,李巧更是差点棍棒相加,总是至亲骨肉,打骂了半月便也释怀了。 碧如和江思饮一起回家,江鹤宁感谢她对儿子的照顾,要予以重金答谢,碧如推谢不收,却在江思饮身边做了小丫鬟,江鹤宁见她小小年纪却心细如发,礼数周到,不禁啧啧称奇,却也就同意了。 只是江思饮母亲李巧却一直对碧如有所猜疑,总觉得这丫头来路不明,而且有种异样的感觉,但碍于江鹤宁、江思饮的面子,只有冷眼旁观。 江思饮是和二哥江思鱼、书童心茗、丫鬟碧如一起来的,江思鱼是“仙游派”玉壶子关门弟子,武学天赋惊人,短短十余年已隐隐是“仙游派“第一高手,只是为人冷峻,不善于言语,是以江湖中认识的人不多,江鹤宁知道江思鱼稳重练达,武功高强,是以派他带着江思饮前往江州,参加”铸神大典“。 “少爷,雨也停啦,该用晚饭了!有你最爱吃的杏花糕,在这赣南可是吃不到的呢。”身后传来丫鬟碧如的声音。 心茗见碧如下楼,笑道:“夺亏有碧如丫头在,要是伺候少爷,决计不会如此周到。” 碧如笑道:“心茗哥哥说笑啦,还准备了你爱吃的红豆包呢!” 江思饮听着二人说笑,目光却还是紧紧看着远方的街道,怔怔出神。 心茗和他从小长大,知道四少爷的性格,此时也向碧如摆了摆手势,站在江思饮身后,陪他一起发呆。 过了半响,江思饮忽然道:“小二上酒。” 心茗和碧如对视一眼,心中微微苦笑:“看来江大少爷又遇上什么烦心事啦,今天恐怕又是个睡不着的夜晚....” 小二上酒了,江西地界的名酒“临川贡酒”。 当金衣公子缓步走进客栈的时候就看见了冷冰冰的蔚小雨。 “蔚姑娘,还是没有蔚大侠的下落?“金衣公子微笑问道,言语中却没有以往的焦急。 蔚小雨没有察觉到,冷冷道:“没有!“ 金衣公子叹道:“唉,说来当真苦恼,再过不久便是我们‘五湖联盟’的‘龙山大会’,倘若还找不到信物‘蟠龙旗’可如何是好…….” 一个中年美妇下得楼来,缓缓道:“届时倘若还是没有信物下落,秦某必定代表拙夫和昆仑派,向贵盟负荆请罪,且请卓少侠勿要焦急。” 美妇正是蔚枯雪之妻,“飘雪神剑”秦玉韶,那金衣公子正是“龙啸镖局”少镖头“玉面金刀掌剑飞”卓剑卿。 卓剑卿闻言,心下一喜,嘴上焦急道:“家兄也曾向五湖联盟众前辈立下誓言,‘五福联盟’之中无论是谁能重夺‘蟠龙旗’,便辞去盟主之位,退位给那人,‘龙骧镖局’是先祖毕生心血,牵系北方镖局大业,这倒可如何是好……” 蔚小雨冷冷道:“倘若还是拿不到蟠龙旗,你哥哥的位置还是没人敢动。“ 卓剑卿忙道:“这是为何?“ 蔚小雨眼中充满决绝和自信,一字一字道:“有我们在,不会让你们龙骧镖局落入他人之手。“ 卓剑卿微微一笑,拱手道:“那便好,后日便是‘铸神大典’,那时说不定会寻到令尊下落。“ 蔚小风传来声音道:“母亲、卓少侠、小妹,先用晚饭吧。“ 祁云伤差不多好了,他挣扎着下了床。 推开门,已是夜晚时分,月牙新出,皎洁如玉。 月光洒在祁云黝黑的脸上,全是痛苦之色。 只见桌上有一封留书,还有几锭银两。 “老弟,为兄先去办些事物,你就在此间疗伤,待明日我来寻你,有要事相商。”信纸没有落款。 祁云拿着一锭银两下楼了,他不知为何,觉得那金衣公子是个大好人,所以他很听话,没有走远,只是到楼下,要些吃的。 刚下楼,就听见江思饮清朗的声音:“小二上酒。” 祁云以前滴酒不沾,喝酒会让他的手瑟瑟发抖,一个经常拿刀的人,最怕手发抖。 可今天,他决定破一次例,他想知道酒到底是什么滋味。 “小二上酒!”祁云沉声道。 江思饮望了一眼这和他说同样话的人,祁云也在盯着他,两个年轻人四目相对,却谁都没有笑,是一种尴尬的气氛。 酒上来了,是好酒,江州特有的临川贡酒。 临川酒液纯清,闻香幽雅,口感醇正,是当时文人墨客最喜爱的酒,可惜祁云不懂酒,更不会喝酒,对于他,喝酒不如喝茶,喝茶能令人精神,他是一名杀猪的屠夫,必须要保持精神。 但祁云之前只见过师父喝酒,他从未感觉到酒的味道,这次他端起酒杯,竟然一饮而尽,顿时一股暖暖的感觉涌上喉头,似火烧,似刀割。 他的脸红了,手却紧紧握住了短刀,这种时候他也要保持专注。 漆黑的刀,短刀,刚刚他用这把刀杀了五个人,现在他坐在这里喝酒。 心茗悄悄对江思饮说:“少爷,这个人真奇怪,明明不会喝酒,却一口喝干了,江湖中总有这些怪人。” 江思饮盯着祁云手中的刀,望了他一眼,“灵觉”一动,感觉到这个人很可怕。 一个喝酒的刀客还是时时刻刻紧握着手中的刀,这种人岂非很可怕? “此人的手很有劲力,眼神中充满仇怨,恐怕又是个亡命天涯的醉客,但看他的样子似乎不会喝酒…..真的好可惜,不然我就要像结交卢钧大哥一样去结交一下他!”江思饮浅酌一杯,不再去看他。 夜色已深,雨后的街道人渐渐多了,“有朋客栈”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祁云坐在离门很远的地方,他在想救他的金衣公子为何还不回来?被杀的五个人究竟如何处置?自己会不会被官府通缉? 他开始怀念起“桃源村”,怀念自己的杀猪店,想念起师妹金燕娇….. 金燕娇还躺在那张舒服柔软的床上,谢垣已经走了。 像谢垣这样的公子哥晚上一定不会缺少乐子。 临走时谢垣告诉她不要乱走,金燕娇很听话,她躺在床上,胸口起伏着,像是在回味什么,她隐约地感觉到这将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决定。 “谢公子一定会娶我的!一定会的……毕竟我俩已经这样……这样好了……..”金燕娇羞红了脸,心中泛起一阵甜蜜,她相信,自己会摆脱那又破又脏的杀猪生活,会离开那又偏又穷的”桃源村“,成为谢家的少奶奶…… 女人总会幻想,亦或是胡思乱想,她们总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遇上一个好男人。 即使这个男人不是好人,甚至欺骗自己,但只要能对自己好就行。 什么是好?肯为自己花钱,能让自己摆脱以前平凡的生活。 这是不是一种很可悲的事情? 金燕娇翻来覆去睡不着,闻着谢公子留下的香味,望着窗外淡淡的夜雾,仿佛自己也置身于梦中。 夜色更深了,今晚对于金燕娇肯定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十七章天堂? 夜色朦胧,灯火阑珊。 江思饮却还在凝视着远方街道,心茗和碧如已去就寝,三哥江思鱼也安睡了,只有他还全无困意。 客栈饭堂中就剩下他和祁云了。 今晚,对于祁云来讲,也是个不眠之夜,他已经连喝三坛临川贡酒,银两也快用光。 但是他却没有醉,当真奇怪,今晚是他第一次喝酒,竟然没有喝醉。 原来爱喝酒的人不一定酒量好,滴酒不沾的人也可能千杯不醉。 江思饮又有了想要结交朋友的念头,在他的一生,朋友远远比爱人重要。 “兄台如此海量,小弟实是佩服!”江思饮微笑的看着祁云。 祁云其实对于这些衣着华丽的人没有什么好感,但见这俊秀公子的眼神,却也不由得生出些许亲近之感,举杯道:“这位公子说笑了,在下一介山野村夫,穷困潦倒,今日有幸第一次喝到酒,怎么称得上是海量?”言语甚是自卑。 江思饮见他酒量惊人,却又很谦虚,心想:“此人酒量恐不下于卢钧大哥,但却自顾自怜,相比之下,还是卢大哥豪迈痛快。”他平素最喜结交洒脱之人,像师父萧逸烟、三姐江思燕、义兄卢钧、豪侠辛弃疾皆是此道中人,故见此人如此低沉,心下也绝了交往之意,微微一笑,便与心茗、碧如谈笑饮酒。 忽然间,江思饮突然间瞳孔放大,诧异的盯着客栈的门口,一个人进来了。 金色长衫,卓剑卿也笑着在望着江思饮。 时间忘了过了多久,卓剑卿笑道:“江公子!好久不见,想煞兄弟了!”竟要过去抱住江思饮。 江思饮随即也笑道:“几月不见,卓大侠神采依旧。” 二人竟像是好久未见的有人一样亲热。 过了许久,卓剑卿走到祁云身旁,笑道:“兄弟,自己在此喝闷酒,岂非无趣?” 祁云苦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喝酒,假如知道酒的味道这么好,我应该早点学着喝酒的。” 卓剑卿笑道:“什么事情发现都不算晚。” 祁云和卓剑卿走出客栈。 碧如笑道:“公子人缘广阔,哪里都有你的朋友....” 心茗心中暗道:“这个人真是不简单,明明和公子有过节,却能装作若无其事,还能热情的打招呼,真是伪君子……..” 江思饮望着他二人的背影,喃喃道:“他是从对面客栈出来的,难道是去找…..” 卓剑卿本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至少祁云第一印象是这样,此时走在街上,却见他一声叹息,这与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不相符。 祁云问道:“大哥,你有何烦心的事吗?“ 卓剑卿微微一笑,叹道:“不瞒兄弟,我姓卓,名剑卿,本是洞庭龙骧镖局的少镖头,此次来江州也是要参加‘铸神大典‘,今日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卓剑卿带着祁云向江州城北的一个偏僻街道走去,此时夜色已黑,已过三更时分。 江州是个热闹的地方,这里的游客很多,可当夜色降临的时候,再繁华的地方人也会变得萧索寂寞。 大约半个时辰后,卓剑卿带着祁云来到了一间胡同里。 还未走进胡同,祁云已然听见了喧闹的声音。 胡同虽然偏僻,并且破旧,这个时辰里面却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祁云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破旧的胡同,不,严格的讲,这里不是胡同,胡同只是它的外表,这里面的装修精致豪阔,没有一处是不经过精心设计的,令任何人走进这里都会流连忘返,停不下脚步。 里面充斥着形形**的人,他们有着同样的特点——有钱。 因为这个胡同里的“诱惑”是有钱人才能够触碰到的。 两名身着黄衫的仆人来到卓剑卿和祁云身前,鞠躬道:“少爷好!祁爷好!您要的雅间已经准备妥当!“ 祁云万万没有想到,破旧的胡同里竟然有如此精致豪华的房间。 红木打造的房门和家具古朴典雅,高端大理石铺就的地面整洁如镜,更有人世间你没见过的珍馐美味和琼瑶佳酿。 祁云这次真的是呆住了,他平常不是个追逐富贵的人,这次却真呆住了。 这简直是人间天堂。 在这世上,有很多地方是晚上比白天还要热闹的。 一是酒馆,夜晚喝酒的人一定比白天喝酒的人多。 二是妓院,有一些事情是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干的,神秘的夜色就像是女人完美的身体,等着男人去探寻……. 三是赌坊,很奇怪,人们做出大胆和错误的决定,往往是在夜晚中做出的,很多令自己后悔终身的事情也是在夜晚做的。 赌博,就是夜晚最好的活动,赌徒们在这里一掷千金,寻找生活以外的乐趣,远远要比白天在家里快活的多。 卓剑卿带祁云来的这个地方满足了以上所有的条件。 这里可以喝酒,没有你想不到的酒,只有你没见过的酒。 “来,祁兄弟,这是由绵竹大曲、贵州茅台、古井贡和竹叶青特别调配的美酒,入口香气浓郁,回味无穷。”卓剑卿笑着递给祁云一杯烈酒。 祁云没有拒绝,从这个晚上开始,他发现了喝酒的乐趣。 祁云一饮而尽,只觉喉头甘甜,齿间含香,热气上涌动。 果然是好酒!比刚才喝的酒好喝数倍。 卓剑卿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又拿过一杯赤红色的酒,微笑道:“祁兄弟,你也尝尝这一杯西域的葡萄美酒,记得不要像方才一般牛饮,要先含在嘴中,用舌头来搅拌酒,然后再慢慢地饮用下去。” 祁云拿过这如血一样颜色的红酒,依言含在嘴中,搅拌半响,发觉又苦又涩,但咽下后身体却变得血液畅通,说不出的舒服之感。 卓剑卿微笑道:“只有酒,没有菜,岂非无味?这是烤至半熟的蜗牛肉,就着葡萄酒,实是人间至味!“ 就这样,祁云尝到了从前没有过的美味,他虽然是个屠夫,但却不喜猪肉,对于美食一物更是无从研究,他生平唯一最爱的就是桃源村外“大牛面馆”牛老板的牛肉拉面,今天随着卓剑卿领略人间美味,实是生平第一遭,可谓既有趣,又辛酸。 有趣的是,他终于知道了有钱人考究的生活。 心酸的是,他终于知道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原来是那样乏味。 卓剑卿见祁云陷入沉思,心中一喜,微笑道:“除了美酒,这里还有美女!” 三位身着红、绿、黄绸缎华衫的俏丽美人,就这样来到祁云身前。 这三人环肥燕瘦,俱都面色白腻,笑语盈盈,其实单论相貌,这三人都没有金燕娇好看,但却有种独特风韵,即使有些胖的绿衫女子也有种慑人心魂的魅力。 “就要她!“祁云指着那绿衫女子,狂笑道。 他又开始狂笑了,一遇到开心抑或悲伤的事,他总会笑。 而这一次,他是开心的笑。 因为他要发泄!在这个“人间天堂“里发泄! 男人发泄的最有效方式,除了喝酒,就是女人! 卓剑卿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 第二十八章且行逍遥没人管 绿衫女子一声娇笑,腰一扭动,丰腴的身体已坐在了祁云腿上。 卓剑卿微笑道:“兄弟,这个地方名叫‘逍遥馆’,是我们男人逍遥快乐,忘记烦恼的的地方!兄弟你可不要客气,尽情享受吧!” 祁云今年二十有三,却从未有过男女之情,此时温柔满怀,身体在究竟的作用下,竟然浑身发热,有种难以名状的快感。 很多男人都喜欢丰满的女人,这绿衫女子身材丰腴,体态风流,笑颜如花,虽没有金燕娇之明眸皓齿,更无蔚小雨之惊世容貌,却自有一种红尘女子的独有风韵。 绿衫女子端起酒杯,娇柔道:“公子,来喝一杯吧,来到这个地方,你会忘记所有烦恼,自在快活的!” 又上了几道好菜。 江州地处江西,江西菜又称“赣菜“,赣菜色重油浓,口感肥厚,喜好辣椒。 赣菜讲究配色、造型。山区菜讲究火功,菜品丰满朴实、注重原味,尤以当地土产制撰最博口碑。江西小吃面点多,制法各异,颇有特色。 桌上不但摆满了蚝油牛肉、火爆腰花、酥油泡螺、鄱阳银鲜鱼、米粉鱼等美食,竟然还有山东的鲁菜三鲜焖子和南京的盐水鸭、四川的水煮肉片。 绿衫女子娇笑道:“我们这里的厨师来自天南海北,东辣西酸,南甜北咸,什么口味都有,恐怕连皇宫里的御厨也要被比下去呢!“ 祁云口中咀嚼着美食,饮着一杯又一杯的琼浆美酒,心想:“我从前的那种日子是白活了!人间有这么多快乐的东西,何不尽情享受??!” 人,其实都是好生恶死的。 对生活绝望的人,往往都是一时郁闷激愤,只要在他绝望的时候给他以希望,人都会选择好好活着,享受生命! 尽管这希望建立在放纵的条件下。 绿衫女子又敬了祁云一杯,他突然发现这黝黑汉子酒量很好,比以往来的所有男人都好。 “你叫什么名字!?“祁云突然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好坏哟!只喝了三杯就像知道人家的名字!“绿衫女子娇柔地望着祁云,半怒半嗔地笑道。 祁云端起一坛酒,一饮而尽。 卓剑卿拍手笑道:“祁兄弟果然海量!佳人也该吐露一下芳名,勿要让我这位兄弟失望啊!哈哈哈哈!”他深深吻住怀中红衫女子的脸颊,抬头望了一眼绿衫女子。 绿衫女子当即会意,盈盈笑道:“小女子名叫宣宣,大爷您怎么称呼?” 祁云亲了一口她白腻的面庞,两眼注视着她妩媚的双目,缓缓笑道:“我叫祁云!” 宣宣娇柔一笑,眼含妩媚地道:“哟,好名字,是云雨之情的云嘛?”话音悦耳,含挑逗之意。 卓剑卿微笑道:“错啦,是壮志凌云的云!” 祁云也笑了:“不,是不知所云的云!” 卓剑卿笑道:“管它是不知所云,还是云里雾里,祁兄弟来到这‘逍遥馆’,就请自行逍遥,没有任何人回来管你的!” 他活到现在,仿佛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尊重过他,也从未有像今天一样的自在快活。 他非常感激卓剑卿,是他救了自己,并且给了自己快乐。 世上的快乐与危险总是并生的,就像是孪生兄弟。 就像是女人和赌博。 宣宣带着祁云来到了厅外的赌坊,卓剑卿道:“去玩玩吧!有我在,想要多少筹码就拿多少筹码!” 走出厅房,就是一间偌大的赌场,几名华衣打扮的中年人手搂着美人,正在注视着赌桌上的牌九。 一个满脸麻子的富商大声喧哗:“喂!快开!老子连输九把了,这一把一定要赢回本来!” 另一名圆脸富商笑道:“丁老板,话不要说早啦,这一场我看悬。‘ 结果,那满脸麻子的富商又输了,大骂晦气,但还是继续押注。 赌博,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有风险,却还是欲罢不能。 有多少人在这赌桌上倾家荡产,又有几人能真的满载而归? 祁云也参加了赌博。 他在乡下的时候也和一些街坊玩过掷骰子等小赌游戏,都是赌一些小碎钱,似今晚这样宏大的场面,还是第一次。 宣宣亲了祁云一口,柔声道:“祁公子,时辰尚早,你可要玩个通宵达旦啊!“ 祁云生平第一次被人亲吻,脸上一红,随即专注地望着桌上的牌九。 其实他并不知道,在宋代,赌博是有明令禁止的,“轻者罚金配遣,重者处斩”。但在这“逍遥馆“内,任你做什么放纵声色事情,都是可以的。 卓剑卿见祁云沉迷赌博中,微微一笑,走向胡同深处的一间密室内。 这间密室位于“逍遥馆“内最深处的尽头,却也是最热闹的所在,馆内有最刺激的赌场,最香艳的美女,最昂贵的酒菜,最奇珍的异宝,简而言之就是一间隐秘的销金窟。 而这间密室也是馆内最神秘的所在,除了卓剑卿无人知晓。 密室中传来阵阵嬉笑声,掺杂着阵阵喘息。 卓剑卿缓缓地打开密室的门,只见一间幽暗的屋子里坐着四个人,两男两女。 屋子里只有一支蜡烛,插在中间桌子的烛台之上,桌子下有不计其数的酒瓶。 “玉箫子前辈和元帮主功力深厚,如狼似虎!晚辈佩服之至。“卓剑卿微笑道。 烛光照亮了阴暗的屋子,只见一个鹤发道人抱着身上的白衣姑娘,微笑道:“泱泱宋国毕竟地大物博,虽然偏安一隅,好玩儿的物事还是比大金国多出数倍。” 另一个彪形壮汉,满脸横肉,左眼之上有一道长长刀疤,**着上身,一边亲吻怀中美女,一边笑道:“别的不说,单是这大宋美人便是玉箫子真人在金国享受不到的,哈哈哈哈…….” 卓剑卿微笑道:“五湖之内,谁人不知元大帮主身如精钢,铁打气魄,今日端的是虎虎生威,这小娘子可有福气了。“ 白衣美女满脸通红,喘息笑道:“今日得遇二位武林大侠,小女子当真是三生有幸,受用无穷。“ 玉箫子笑道:“若不是后日有要事处理,今日定要你这个小娘子叫天喊地,直叫饶命。“说着将白衣女子放下,那元帮主也缓缓放下身上女子,穿上外衣。 二位美女察言观色,盈盈笑道:“祝福二位爷后日马到功成,届时再让我二位伺候。“说着整理完衣衫,缓缓走出密室。 娼妓最大的本领就是懂得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这一点上很多人都不如她们。 玉箫子笑道:“这‘逍遥馆‘在卓公子的运作下,当真是生意兴隆,带我他日禀报皇爷,让他把胶东和湖北、安徽的分部都一并交由你打理好了,哈哈哈哈…..“ 元帮主也笑道:“别的不说,但是江州这‘逍遥馆‘中的美人,当真美如天仙,气质非凡,不知卓公子是从何挑选,竟能环肥燕瘦,各有所长。“ 卓剑卿微笑道:“小弟别的本领没有,这挑选美人的能力,恐怕是天下第一,哈哈哈哈……” 元帮主笑道:“佩服佩服,下次我们帮再去打家劫船,可要请卓公子一起去,说不定能挑选出几个良家妇女,卖到这儿来,别有一番滋味。“ 卓剑卿微笑道:“元老哥果真是我辈中人,要说到好玩儿,有什么比逼良为娼更过瘾的。“说完二人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淫邪。 玉箫子端起一杯美酒,道:“好了,我们开始商量后日‘铸神大典‘的正事……” 密室遂又恢复平静,只有天空中一轮皎洁明月,静静注视着屋内的密谋。 第二十九章利用 太阳照常升起了,江州连下了两天的阴雨,今日终于放晴。 太阳像是被雨水洗过一样,明亮干净,暖暖的阳光照射进豪华的房间,照在祁云黝黑的皮肤上。 当祁云起来时,身边的宣宣早已不在床上。 昨晚的激情还没有退去,宣宣的风韵还残留着香味。屋子中好似还充斥着昨夜的春光无限。 祁云活到二十三岁,昨晚却还是第一次尝试到男欢女爱。 一个男人只有这个事情过后最累,宣宣无疑是个高手,祁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你一点也不像第一次的,你…..你简直是个怪物….”宣宣趴在祁云胸口喘息道。 祁云却神思不定,既兴奋,却又惆怅,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配不上金燕娇师妹。 “昨晚赢得不少吧!兄弟。”卓剑卿微笑的注视着他,眼神中也充满笑意。 “全输光了,你给的筹码全部都没了。“祁云伸展个懒腰,苦笑道。 “至少你还有美人共度良宵,也算是不虚此行。“卓剑卿微笑道。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小时候只听说街坊邻居会到城镇中找找乐子,我还不明白乐子在哪儿,现今终于明白了。“祁云苦笑道。 “一个男人只要能享受到乐子,无论在什么年纪,都是值得快活的。“卓剑卿微笑道。 “谢谢卓大哥的盛情款待,我祁云是个粗鲁的乡下人,只会杀猪宰牛,没有什么能报答您的,如若不嫌弃,我愿在卓大哥手下做一个仆人!“祁云对这”卓大哥“实是已感恩到极点,反正师妹也不要自己,老家的店也不在自己名下,况且他还身负五条命案,不如索性投身卓剑卿,做牛做马,也算报恩。 卓剑卿凝视祁云半响,笑道:“能得到祁云兄弟这样的盛情相助,真是卓某人的荣幸,极好,极好……”突地站起身来,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许久长长深叹一口气,甚是郁闷萧索。 祁云自打认识这位卓大哥来,只觉此人豁达豪爽,不拘小节,此时见他不住叹气,像是有何烦心之事,不由问道:“卓大哥!你有何烦心之事,不妨说来听听,祁五虽然武功低微,没什么本事,却也能帮大哥尽点力气。” 卓剑卿叹道:“难得兄弟对我的事情这样放在心上,只是此事说来话长……” 祁云穿好衣衫,正色道:“无论多么困难,小弟我愿效犬马之劳!”目光坚定,凝视着卓剑卿。 “如此一来甚好,祁兄弟可记得‘蟠龙旗’嘛?”卓剑卿道。 “‘蟠龙旗’?这是何物?”祁云问道。 “兄弟可曾记得你那日昏迷之前所遇到的怪人?”卓剑卿问道。 “怪人…..?”祁云寻思半响,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蔚枯雪的身影,恍然道:“卓大哥说的莫非就是那日雨中……那日雨中指点过小弟的那个老乞丐?”一想到那日雨中被尹圭和杨玮二人欺凌,蔚枯雪指点自己步法,以及自己怒杀五人的血腥场面,心中便生起凄凉之意:“祁云啊祁云,你现今已是个杀人逃犯,虽得卓大哥收留,却万万也不能配得上燕娇妹妹了!” 卓剑卿见他神色不定,随即缓缓道:“那怪人不是寻常人物,他是昆仑一脉的绝世高手,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兄弟能得他指点一二,是天大的福分。” 祁云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这绝顶高人为何打扮成一个疯子模样,还流落到这江州地段。” 卓剑卿道:“此人名叫蔚枯雪,虽然武功卓绝,却是武林中第一大武痴,一生醉心武学,但凡遇见武林高手,抑或是有一两招手艺的人,总会纠缠不休,斗个天翻地覆。” 祁云点头道:“我想起来了,那日这怪客蔚枯雪也曾和我说起与我师父金锋比武的事情,对我师父的刀法很是推崇。” 卓剑卿道:“你师父金锋在江湖中虽隐居多年,但很多武林名宿一提到‘快刀金锋‘的威名,仍是佩服万分,当年你师父年轻时乃是赣南一代第一快刀,若不是他专长刀术,不以内力为长,那昆仑蔚枯雪未必能全身而退,你师父也未必会重伤不治。” 金锋不但是祁云的授业师父,更是和他如同父子,一想起师父是因和蔚枯雪切磋以致受了内伤,心下不禁悲伤。 卓剑卿接着道:“那蔚枯雪这几年来所败的武林高手,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原本他前辈高人,与人切磋武艺,作为后辈的我不应评头论足,可是他去年竟将我‘龙骧镖局‘的信物’七星蟠龙旗‘给夺去,这就让人孰不可忍。” 祁云这几日醉酒快活,就是要尽力去忘记那天雨中的一些事情,此时被那卓剑卿提醒,那天的种种事情全都记得清清楚楚,恍然道:“卓大哥你说的那个令旗…..我只记得那天那蔚枯雪递给了我一个黑色包裹,当时……当时小弟在后巷中杀了数人,心乱得很,便没有将此物放在心上,这几日得蒙大哥收留照顾,那……那什么七星龙旗,却不在我身上了….难不成?” 卓剑卿面露为难之色,缓缓道:“果真如此?那一日我偶然路过那条后巷,发现兄弟你躺在泥潭中,神志昏迷,便将你救来,没想到竟与我那宝贝信物失之交臂,真是遗憾万分…..” 祁云眼见卓剑卿面色凄苦,心中更是愧疚万分,喃喃道:“难不成是我昏迷时掉落在泥中,后来‘锻玉山庄‘的人寻来,被他们拿走了??” 卓剑卿突然惊道:“你说的是江州的那‘锻玉山庄‘?’铁刀震八方‘的谢铿?“ 祁云缓缓点头,道:“是的,这些人狗仗人势,实是可恶,想来也只有他们能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于是便将谢铿之子谢垣及尹圭、杨玮二人的种种行为说与卓剑卿听,讲到激动处,忍不住大声呵斥,祁云本是个鲁莽执拗的乡下汉子,侃侃而谈却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将这些时日受的委屈向卓剑卿一一倾诉。 卓剑卿听罢,负手踱步,喃喃道:“这神锋堂威名远播,‘锻玉山庄’的‘铁刀震八方’谢铿老爷子也是素有侠名,没想到他手下弟子们却如此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看来盛名之下,名不副实啊……想来他们本来想杀你泄愤,没想到竟在你手上得到蟠龙令旗,这当真是意外之喜,不去加害你是要让这段时间联盟的人都以为令旗在你手中,不会怀疑到他身上,‘铸神大典‘之时,你若前去参加,便编造理由将你拿下,反正蟠龙旗就在他们手中,怎么说都是他们说的算。 “ 祁云心中实是对谢铿父子愤恨已极,问道:“卓大哥,这令旗和他们有何关系?他们为何要拿去?” 卓剑卿缓缓道:“实不相瞒,我兄长的‘龙骧镖局‘和那’神锋堂‘同属’五湖联盟‘,这令旗也是我们联盟的盟主信物,家兄已连得三届盟主,这些年来我兄长经营有序,指挥有方,‘五湖联盟’遂成为江湖第一大帮会,声势如虹,连前几年的‘山河会’也被比下去了,此次倘若真的是被谢铿他们夺去令旗,盟主之位倒是小事,只恐我们镖局颜面扫地,无法立足江湖。” 祁云虽然鲁钝,却不是呆头呆脑的莽汉,闻言咬牙道:“这谢铿此计真是‘一石二鸟’,不但能在天下英雄面前嫁祸于我杀人抢旗,保全他自己的威名,更是能凭此夺得五湖盟主,此人心机真的可恶!“ 卓剑卿微笑道:“世上道貌岸然的奸恶之徒远比正义之士多,为兄闯荡江湖十余载,也看惯了,只是这令旗非同小可,不但关联我龙骧镖局,更是牵动整个五湖联盟的运势,倘若真被那奸恶的谢铿拿走,未来的日子不敢相信….恐我兄长这些年维持的繁荣之势也荡然无存….” 祁云道:“可惜我武功低微,不然一定帮卓大哥夺回令旗!“ 卓剑卿深深望了他一眼,随即微笑道:“兄弟刀法尽得金锋老爷子的真传,当真快捷如风,来去如电,江湖中的一流刀客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眼下只是尚且欠缺临阵经验,倘若常常联系,他日‘江湖第一快刀‘非兄弟莫属。“ 祁云面上一红,笑道:“我有几把刷子我最清楚,只是感觉练此刀法,以后杀猪剁肉能快些,可从不敢妄想成为什么‘第一刀客‘,卓大哥未免太抬举小弟啦…..” 卓剑卿正色道:“你师父金锋和那谢铿也曾是‘快刀门‘的师兄弟,后来谢铿脱离师门,自创‘神锋堂’,专门收集和打造神兵利器,他好大喜功,每两年会举办一次‘铸神大典’,扬威五湖,明日便是第四届‘铸神大典‘…..” 祁云道:“倘若那令旗真的在他们手中,明日的大典他们会不会拿出来炫耀一番?“ 卓剑卿微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祁云沉思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卓大哥!放心,这次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们镖局把‘蟠龙旗’拿回来!!“ 卓剑卿劝道:“兄弟的义气我心领了,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锻玉山庄戒备森严,兄弟可千万不可只身赴险…..“ 祁云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坚定,一字一字道:“我一定会帮卓大哥把令旗拿回来!” 卓剑卿深深看了他一眼,悠悠叹道:“唉,兄弟执意要求,此事也只好这样了......” 第三十章杀人者 想杀一个人,其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在那个严守法度的宋代,杀人是犯法的。 想杀一个有名的人,不但需要勇气,更需要过人的本领。 武林中人要杀人,通常会练习自家的本领,做到有备无患。 江湖中人要杀人,通常会磨练磨练自己的冰刃,做到见血封喉。 祁云不算是武林中人,他除了熟练的刀法和师父留下的刀谱,还在雨中得蔚枯雪传授几招“醉仙步”,其余拳脚功夫全然不会。 但杀一个人,并不是会多少武功,而是看你是不是真的想杀人。 此刻祁云的心中就下定要杀谢铿的准备,想起他儿子徒弟对自己的百般侮辱,他的心如同一团火焰,要把这些人燃烧掉。 距离“铸神大典”还仅仅只有一天的时间,可是对于祁云来说,却好似过了整整一年,他一大清早就离开了“逍遥馆”,他没有告诉卓剑卿,他知道,如果自己说了,那么一定会被卓剑卿阻拦的….. 他打听到了“锻玉山庄”的所在,在江州,谁人能不知道“铁刀震八方”谢铿大侠的住所呢? 他到了一件酒坊喝酒,因为杀人前必须冷静,这几天来,他突然发现喝酒是件好事,以前他的师父总告诫他干咱们杀猪这一行的,切忌喝酒。 经常用手的人都知道,喝酒虽然会令你解乏麻木,却也能令你的手抖。 拿刀的人都怕手抖。 可祁云竟是个特例,喝酒不但不会使他的手发抖,反而会令他更精神,更谨慎。 如果说第一次杀谢家弟子尹圭等五个人的时候,他感觉到的是痛苦和害怕。 那么现在的他要去杀人,赶到的却是紧张和兴奋。 他突然开始享受刀锋画过别人咽喉时的激情。 杀人,也是有激情的。 杀人者,却往往不喜欢这种激情。 尽管祁云并不是一个职业杀手,但任何人都可以选择杀人,尽管出发点不同,祁云认为这次杀人是对的,看看谢垣、尹圭、杨玮的嘴脸,就能判断出谢铿的嘴脸,这些人统统都该杀。 但无论多兴奋.杀人之前总是要做一些准备的。 他非杀这个人可,因为这些日子他的改变,未来一生他的转折,都是从这个未曾谋面的谢铿开始的。 有时一个人活着并不是为了享受欢乐,而是为了报答卓剑卿,因为他是除了师父外唯一一个看得起自己的人。 士为知己者死而死,这句老话,祁云是听过的,但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自己身上显现。 江州,是个很大的城市。 洛阳城里有各种人.有英雄豪杰有骚人墨客有的豪富,有的贫穷,有的富裕,穷的人连一条浔阳江上的鱼都吃不起,富裕的可以把整条浔阳江包下来钓鱼。 谢铿,无疑就是富裕的那种人,而且是非常富裕的人。 但在江西地界无论谁的名声都不如"铁道震八方“谢铿那么响亮。江州无论任何产业加起来都没有谢铿的一半多,无论谁也无法抵挡谢铿的”夜战八方藏刀式”。 他不但家财万贯,坐拥“锻玉山庄”,而且还是江湖大帮“神锋堂”的一派之首,可谓声势震天,在武林中能和他有一样地位的人不超过十位。 这也给了他足够骄傲的资本,也给了他儿子足够嚣张的前提。 谢铿的财富和名声并不是无上掉下来的,所以他有很多仇人,多得连他自己都记不清。 但却从没有个人妄想来杀他,也没有人敢,只因他不但武功了得,声势滔天,而且还有朝廷的支持,一个武林人士一旦有了朝廷的支持相助,无疑镀了一层“金“,尤其是在太平年代。 但,祁云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了谢铿。 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决绝。 他不是一个坏人,却是一个倔强的人,他要去杀人,而且是杀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 谢铿手下有四大弟子,儿子谢垣、二弟子尹圭、三弟子柳城、四弟子杨玮,每个人的武功都可说是江湖中青年一代的一流高手的,还有一些是他的家丁,也都是江西一代武林高手,投到他的麾下,不但是为了财富,更是为了名声。 能在“铁刀震八方“谢铿手下当差,这是一件荣耀的事情。 这些人经常寸步不离他左右,可是现在二徒弟尹圭却莫名其妙的死了,而且死的很惨。 喉咙上有一道很浅很薄的刀痕,奇怪的是,并没有血迹。 尹圭的尸体直僵僵地躺在大理石上,死灰色的眼珠瞪得大大的,似乎死有不甘。 谢铿虎背熊腰地站在客厅,这些年他虽然家财万贯,却从未放弃练习武功,只见他面如寒霜,一言不发。 谢垣、柳城、杨玮三人也一样的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谢铿一字一字地道:“是谁干的?“字字如铁,令人不寒而栗。 话语似是发问,也似斥责。 大厅似乎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杨玮缓缓道:“这….弟子们不知。“四大弟子中虽然杨玮岁数最小,但以他最为灵活机变,他知肯定是那乡巴佬祁云干的,但不能说是他干的,一旦泄露风声,谢铿便知道是他们去欺负别人,即使谢铿再护犊,传到江湖中,也是不光彩的事。 “好快的刀…..“谢铿缓缓道,“你们有见过这么快的刀吗?” 杨玮道:“禀告师父,除了您老人家的刀....我们没见过还有这么快的刀.....” “住口!”谢铿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脸上的刀伤是谁留下的!”他眼睛盯着杨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杨玮吓得魂不附体,立马跪下,怯懦道:“师.....师父.....是那快刀金锋师伯的弟子祁云干....干的....他杀了尹师兄。请师父为我们主持公道!” “哦?!”谢铿面色更难看了,“没想到金锋的徒弟的刀这么快.....” 谢垣见父亲陷入沉思,便添油加醋道:“父亲!那小子嚣张的很,那一日我们奉命去送’铸神大典‘的请帖,这小子不但无礼之至,而且还扬言要大闹大典,拿我们出气,没想到他真的干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恶行,竟杀了尹师弟.....还请父亲报官,将这杀人恶徒绳之于法!” “报官?”谢铿冷冷道,“难道让官府的人耻笑我谢家神锋堂弟子被一个乡下杀猪的杀了?” 谢垣低下头去,不敢言语,大厅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 不知多久,谢铿抬头望着门晴朗白日,喃喃道:“’铸神大典‘之前全府加强戒备,他一定还会再来的.........” 第三十一章秘计 当江思饮第二次看见祁云的时候,好像换了一个人。 干净的衣服,整齐的头饰,连黝黑的脸庞都擦得白白的,而且脸上长满了黑色的胡子。 但江思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祁云,不仅仅因为他的“灵觉”神通可以感应万物,更重要的是他只要感兴趣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江思饮的样子没怎么变,他的兄长江思鱼及心茗、碧如已经到了‘锻玉山庄’,但他没有随去,他不喜欢江湖的一些“客套”,反而更喜欢自己感到好奇的人和事,祁云无疑引起了他的好奇,这种好奇有些像当时遇见卢钧卢振山时的感觉。 卢振山和祁云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卢钧粗中有细,豪迈洒脱,祁云萧然冷漠,执拗刚硬。 祁云还是在喝酒,已经中午了,他仔细观察了“锻玉山庄”的地形和方位,却毫无头绪,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作为一个不是职业杀手的杀人者,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至少他没有像职业杀手一样隐藏自己的样子,他选择把自己打扮的体体面面,因为他心里明白,这次刺杀,无论成败与否,他都会死,所以,死也要死得干净体面。 “又在喝酒?”江思饮总是如此热情,他实不愿意失去结交一个有趣的人的机会,祁云在他眼中无疑是个有趣的人,当然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令他惊讶的是祁云一改前日的冷漠言语,而是微微一笑,道:“你不妨过来喝一杯!” 祁云也对他能够认出自己感到惊讶,他一大早就到衣服店买了件干净的衣服,后来又到马厩那里扒了几根马尾,并用浆糊死死黏上,这是他小时候在乡村和他们玩“过家家”时常用的“易容”手法。 江思饮瞧了瞧祁云的相貌,笑了一笑,那笑容如同今日明媚的阳光,他喝了一杯酒,赞道:“好酒!” 祁云道:“没想到你这样出身的人也喜爱喝酒。” 江思饮道:“哦?我这样出身,什么出身?” 祁云道:“身穿锦衣,有书童丫鬟,至少比我这样出身的人要风光的多。”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酒杯,而且言语冷峻。 江思饮笑道:“活着么大你是第一个和我这么说的人,我敬你一杯!” 祁云道:“不必了。” 江思饮又笑道:“放心,多少钱我来付账!“ 祁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思饮又笑了,缓缓道:“我真的不懂了。” 祁云喝了一口酒,道:“你不会明白的,有些事情说不明白。” 江思饮笑道:“不妨请教一下,怎样才能明白?” 祁云道:“咱俩并不是一路人。” 从小到大,江思饮虽然有钱,衣食无忧,却从未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别人见到他不是奉承,就是巴结,即使深陷“失魂谷”,碧如对他也是毕恭毕敬,没有这样泾渭分明的和他区分身份,此时听到祁云这样说,不禁笑道:“怎么样才算是一路人?” 祁云冷冷道:“你出身好,我出身低,这样永远不会是一路人。” 江思饮心中“灵觉”一动,发觉祁云杀气重,已猜到一二,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事情嘛?” 祁云手紧紧握住刀柄,道:“这与你无关。”说罢一饮而尽。 江思饮摆手道:“小二!再来两坛酒!” 祁云道:“我不喝了。” 江思饮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兄台你要去做大事,不喝点酒怎能壮胆?” 听到这里,祁云的手握得更紧了,盯着江思饮,一字字道:“你…..你怎么知道?”话语中已然充满敌意。 江思饮喝了一杯,微笑道:“我有一样特殊的本领,就是能看清别人心中的事情。” 祁云听到这里,呆了一下,喃喃道:“原来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江思饮听罢,心中却不恼火,越发觉得此人与众不同,笑道:“我并不傻,但是论道痴恐怕无人能及,哈哈哈哈。”新酒上来了,江思饮道:“来,我喝了你的酒,也请你尝尝我的酒!” 祁云又冷冷道:“我不喝。” 江思饮道:“恕在下直言,兄台要做的事情风险很大,多喝点酒,能使你心静如水。” 祁云突然拔出短刀,江思饮只觉刀光一闪,冰冷的刀锋已经触及自己的前胸,可就在这时,他的“灵力”自然反震出一股力道,将那短刀微微震开。 这一下,二人心中俱是一惊。 祁云心道:“此人看似痴人说梦,原来真有绝世功力。” 江思饮心道:“看来没有白费口舌,此人的快刀堪比卢振山大哥的无敌铁拳。“ 祁云突然道:“你的酒给我来一杯。“ 江思饮奇道:“怎么突然改变主意,想喝我的酒了?“ 祁云慢慢道:“你有本事,我很佩服,有本事的人说的话通常错不了。“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既似理解,又似相惜。 祁云叹道:“此次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险。” 江思饮道:“但你必须要去做。” 祁云叹道:“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你是避免不了的,你以为明明能躲开,却往往逃不掉。”这也许是他此生说过的最富有哲理的话。 有些哲理,不一定是读过书才会懂得,而是生命教会你的。 江思饮喝了一杯,笑道:“此次兄台前去办事,无论成功与否,你这个朋友我都交定了。” 祁云一怔,叹道:“你都不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是坏事,还是好事,又怎么肯和我相交?“ 江思饮笑道:“我相信你要做的事情一定不会是坏事。” 祁云奇道:“为什么这样肯定?” 江思饮笑道:“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是个坏人。” 祁云露出久违的笑容,缓缓道:“你我只见了两面,而且我是一个粗鲁的汉子,相貌粗鄙,你怎么会这么肯定我不是个坏人?” 江思饮喝了一口酒,盯着酒杯缓缓道:“喜欢自己喝酒的人通常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祁云没有说话,一饮而尽,过了许久,望着桌对面的江思饮,一字字道:“我叫祁云,排行老五,师父病故,无父无母,‘桃源村‘人士,倘若我这次侥幸成功,一定请你好好喝一场。“ 江思饮笑道:“鄂州江源,字思饮,江水的江,思念的思,饮酒的饮,家中排行老四,倘若此次祁兄能侥幸归来,我去“桃源村”找你喝酒!“ 祁云道:“一言为定。”他的脸色没有任何表情,但一双眼睛却充满热忱,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相信一个陌生人。 江思饮道:“一言为定。”他的脸上充满热忱与激动,他知道自己又结交了一个奇人,尽管这个奇人要做的是件不寻常的事,但他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回来,这和“灵觉”无关,是他与生俱来的对别人的信任。 约定有时候很奇怪,你会莫名其妙的和别人击掌约誓言,并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完成约定。 日当晌午,酒已喝尽,二人就此告别。 望着祁云坚定而消逝的背影,江思饮道:“希望你能够成功!” 第三十二章神秘人 距离“铸神大典”还有不到十个时辰,‘锻玉山庄’这一阵早已宾客云集,人满为患。 好在“锻玉山庄”占地千亩,客房无数,所到宾客都能妥善安置。 而这些天来,谢铿却常常睡不着。 以他这样的身份地位,失眠应该是常有的事情,要应酬,要比武,要管理帮会,要掌管家族。 他虽然年纪不小,却还没有太多白头发,可是这几日的白发却像小鬼一样找上了他。 他一上午已经接待了不下二百位客人,其中至少五十位是江湖中声名赫赫的大人物,其中有龙骧镖局的少镖头“玉面金刀掌剑飞“卓剑卿,昆仑”寄傲山庄“秦玉韶及其子女,洪泽湖”一线天“扛把子元广潮,仙游派的玉笙道长,丐帮帮主柯轻农,少林方丈枯竹大师,湖北首富江鹤宁的二公子江思鱼,江南首富薛家,江州知府苟大人,而最令谢铿意外的是连大相国寺都要派人来参加,虽然不是住持衍苦大师亲自前来,但他的关门弟子、武林号称“玲珑公子”的万蕴公子竟然携礼而来,要知,宋朝之时大相国寺地位尊崇,实是第一寺庙,声势远盖少林、五台山,且这万公子天纵奇才,风采艳世,琴棋书画,诗词文章,医卜星象,甚至厨艺均是冠绝天下,更是家门显赫,曾替高宗皇帝入寺为僧,实是天下第一等的俊杰人物;此刻人虽未到,宾客之间却已经开始讨论这位武林奇公子的传奇人生。 谢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笑容不单单因为这些贵客,更是对自己的江湖号召力满意,在江湖中能够一次性把这些人请来的,恐怕只有区区数人而已。 像往常一样,用过午宴,谢铿舒服地躺在自己的卧室中。 明天就是“铸神大典“,今日已高朋满座,这令他异常满意,但有一点让他很奇怪,就是有一位相貌寻常、满脸胡子的宾客时刻在盯着他,据说此宾客是朔北“庖丁门”的传人。 “庖丁门”??谢铿纵横江湖数十载却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这次“铸神大典”异常隆重,请来的客人他也不一定都见过,他想有可能是浑水摸鱼进来想蹭蹭热度的人吧。 只是那人的眼神很奇怪,说不上有什么奇怪的感情,对了,眼神有点像他养的一条鱼,死鱼一样的眼神。 这条鱼是他亲手捏死了,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 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对于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忘记的人往往比见过的人多。 何况这次盛会,他只需要记住几个应该记住的人就好了。 他应该记住的人中一定包括“玉面金刀掌剑飞“卓剑卿,而此时的卓少侠正在他山庄的后花园欣赏着牡丹。 “锻玉山庄”的名字里虽然没有花,但却比任何的王公贵族中的花还要多,不但多,更是种类各异,芬芳吐艳。 卓剑卿是一个有见识的人,这么多年的镖局生涯让他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各种美酒, 各种珠宝,各种女人,各种奇花,他都见过。 除了见识不凡,他更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 卓剑卿提鼻在花上一嗅,不由赞道:“好花!”他一生中没怎么说过真话,但这一句绝对是发自肺腑的言语,也许面对美丽时,再虚伪丑陋的人都会变得真诚。 这时,假山后传来一阵拍手的声音,一个锦缎贵公子缓步走来,笑道:“早闻‘玉面金刀掌剑飞”卓世兄风流不羁,富有才学,今日一见,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卓剑卿见那人比自己小着个四五岁,却一样的俊朗,不禁笑道:“阁下莫非是谢铿庄主的公子,人称“玉孟尝“的谢垣公子?” 来者正是谢铿之子谢垣,一听卓剑卿竟知道自己的江湖绰号,面露得意之色,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家这‘姚黄‘牡丹花品不群,难怪卓世兄见识卓然,却也再次留恋驻足。” 卓剑卿微笑道:“君子爱美之心自古皆然,民间就有“洛阳牡丹甲天下”的说法。这话的确不假,然而,在洛阳牡丹中,姚黄和魏紫却是最好最奇的两种名花。如果说牡丹是花中之王,那么,姚黄便可称“牡丹之冠”。说起来,能在这湿气重的赣南之地养活如此难得的“牡丹之冠”,实属世间罕见,在下佩服之至。“ 谢垣听他夸赞家中花卉,不禁得意道:“卓世兄果然是文武全才,一眼便能瞧出端倪,不瞒你说,家父专程从洛阳请来的名花匠,水土得当,加上护理有法,是以这花便如生在那洛阳城中一般齐艳娇丽,国色天香。“ 卓剑卿微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锻玉山庄‘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倒教卓某人大开眼界。“ 谢垣笑道:“我家中除了花卉,还有各类藏书和神兵异宝,还请卓世兄把玩观赏,指点一二。“ 卓剑卿微笑道:“把玩愧不敢当,欣赏倒是可以奉陪。”他笑得很开心,他知道会发生一件令他更开心的事情。 于是,两位“富二代“便走进了山庄的”藏武轩“中。 祁云此时也在山庄中“闲逛”,以“庖丁门”的身份。 他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人,能想起的成语只有师父金锋教他刀法时讲的典故“庖丁解牛”了,他想,反正都是杀猪的,以这个老祖师作为门派之名,未尝不可。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就是一个人的眼睛。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杨玮就是一个眼睛毒辣的人,一早他在门口招待宾客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所谓的“庖丁门”传人有些奇怪,甚至有些面熟。 但祁云有一样好处,就是会模仿别人的口音。 其实这对于一个杀猪卖肉的人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情。 做生意的都是阅人无数的,这道理是“大牛面馆”的牛老板告诉祁云的,可他没有告诉祁云做生意的不一定不要命,祁云偏偏就是不要命的。 不过他还是瞒过了杨玮的眼睛,因为这一天太忙了,杨玮没有精力去“巴结”一个没有听说过门派的传人,他要把精力放在有用的“贵客”身上,即使这些贵客他从未见过,他都能表现出一副相见恨晚的感觉。 有些事情,真的需要天赋。 祁云刀法上的天赋正如杨玮“见风使舵”的天赋。 此时,这个“庖丁门”传人正在后花园漫步,一刻钟前卓剑卿、谢垣也在此闲聊,祁云并不懂花,只是静静地望着那朵“姚黄”,他也被这迷人的花香陶醉了,有一刹那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就在他沉醉花香之时,一个身影赫然立在他身后。 第三十三章无情一剑 金燕娇这些时日对于师哥可谓是忘得一干二净,以至于见到他的熟悉背影都没有认出来。 谢垣曾告诫金燕娇在府中不可随意走动,待得“铸神大典”过后,再向父亲表明婚事。 金燕娇和其他的女人一样,同样相信了男人的嘴,尽管她们都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 谢垣原本喜欢金燕娇,只因从未与乡下女人有过雨水之娱,看她憨直的表情,犹有一种特殊的情调,天长日久也就腻了,找个借口推塞一下。 金燕娇此时望着身前那美丽绝伦的牡丹,心中百感交集,既喜且忧,喜得是她相信了谢垣的承诺,忧的是她觉得这个承诺像眼前的牡丹一样,虽然美丽,却又那么虚幻,只怕冬天到了,就会凋谢。 祁云望着假山上的水,随后就感觉到了身后的人。 他回过头去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又见到了让他魂牵梦萦的师妹金燕娇,只是金燕娇还是痴痴望着牡丹花,即使看见祁云也未必能够认出这个胡子邋遢的汉子是他的师兄。 也许,师兄在他心里根本就不重要吧。 他不知道金燕娇是什么时候来的,正如不知道金燕娇是什么时候走的一样。 当她走了很久,祁云还是那样呆呆的立在原地。 “祁师兄……别来无恙。”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并不是金燕娇的。 杨玮正笑嘻嘻地看着他,眼神却不友善了。 祁云心想:“此刻不能让他认出我来,需要查到谢铿的所在才能走。” “在下‘庖丁门’传人牛五,阁下是…..?”祁云尽量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 杨玮又笑了,缓缓道:“奇怪奇怪,你和我认识的一个师哥真是太像了,太像了……” “师父好!”杨玮突然向花园中一位锦衣老人恭敬道。 “谢铿!”祁云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接着他望向了这位老人,只见他也在望着自己,眼神中似是有些许疑问。 “这位少侠,你是.....”谢铿话音未落,只见寒光一动.... 祁云手中刀已出鞘,他要尽量装作镇定的样子,不要让别人看出一丝恐慌。 就在此时,劲风忽动,谢垣长刀出鞘,直逼祁云面门...... 然而,一道青蓝色的剑光,却比谢垣更快,深深刺入了祁云的胸口,以祁云的速度,并不是躲不开这一剑,只是没有想到会是他刺过来的。 卓剑卿! 祁云做梦也想不到刺他的人竟是自己最尊重的人! 他紧紧闭上了双眼,伤口的痛苦并没有令他倒下,他只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哀。 祁云缓缓睁开眼来,看到卓剑卿那一双炯然有光的眼睛,也正望着自己。 “你是谁!来‘锻玉山庄’鬼鬼祟祟的干嘛?”谢垣质问道。 “我们可没听说过有什么‘庖丁门’....难不成屠户也能当掌门嘛,哈哈哈哈”杨玮讥笑道。 卓剑卿一言不发,剑却还是刺在汽运的胸口处,只要稍一用力,便能取其性命。 祁云登时向卓剑卿投来请求的目光,涩声道:“卓大哥.....我......” 卓剑卿竟然流露出疑问的目光,一字字道:“这位兄台,我不认识你,你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这一瞬间,他心乱如麻,不禁又感慨万生,谢、杨二人的话他仿佛一个字也听不清,此时他的心境似是悲伤,又是彷徨,他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绝望的时刻。 他望着卓剑卿的双眼,缓缓道:“我是来刺杀谢铿的!我叫祁云......” 他还未说完话,身后的谢垣和杨玮已将他摁倒,他听见了自己肋骨折断的声音.... 祁云像是痴迷了似的愕了许久。方才那卓剑卿的一剑,虽然并没有伤害到他的身体,然却像是已伤了他的心。 他知道方才在远远围颧着的武林人士,此刻虽已渐渐走开,但是他们那种混合着惊诧,好奇,和另一种说不出意味来的目光,却仿佛仍在祁云四侧凝注着,使得他几乎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眼角动处,却见他已经到了大厅,大厅中站立了形形**的江湖人士。 远远一个身穿蓝色道袍的老道人,年约五十,面目清癯,缓缓道:“此少年易容来此,行刺谢大侠,恐是受人指使所至,谢大侠不妨询问一二。“ “玉笙子道长说的是,此子背后定有主谋!”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道。 “是他!”一个浑身白衣的绝美女子惊诧道。 祁云抬头望去,原来是那日雨中刁难自己的白衣女子蔚小雨。 一中年美妇问道:”雨儿,你可认得此人?“ 那白衣女子正是蔚小雨,她冷冷道:“认得,那日我与兄长追寻父亲下落,正巧遇见这鬼鬼祟祟的小子。” 秦玉韶道:“即是如此.....” 一个粗厚的声音道:“还费什么话!先把这小子杀了!他的同伙自然就现身了!妈的,敢在‘铸神大典’上行凶,看老子不扒了你三层皮!” “元帮主息怒,少年人不懂事,还是审讯为好,阿弥陀佛。”一个灰袍僧人双手合十道。 “黑鲨”元广潮笑道:“少林枯竹大师慈悲为怀,但对于这样的无礼人,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江湖岂不乱套?”说着抽出身上的狼牙棒,欲要施虐于祁云。 谢垣上去给了祁云两个重重地耳光,打得祁云双脸红肿,但却无动于衷。 “慢!垣儿住手!”说话的正是“铁刀震八方”谢铿,只见他手里扶着伤口,神情肃穆,祁云那一刀只是划破了他的前胸。 “我要慢慢审他!先把他带到我的书房,派人严加看管,等明日大典结束后,再做处置!”谢铿的话斩钉截铁,自有一股威严。 谢垣看了一眼祁云,随即道:“是!父亲。” 祁云始终一言不发,始终盯着卓剑卿,刚才那一剑是无情的,他本是个粗鄙之人,实是想不到为何会有这样无情的一剑。 第三十四章铸神大典 万众瞩目的“铸神大典“终于如期举行。 “江湖中但凡有耳朵的人,都绝不会没听说过赣南‘锻玉山庄’的人,但凡在江湖中走动的人也绝不会不对‘铸神大典’中的神兵利器感到喜爱。”一名身着劲装的汉子说道。 一名手拿‘鬼头刀’的江湖人说:“别看‘锻玉山庄’以打造利器神兵为主,人家谢铿老庄主可是和当朝官员都有亲密的联系!” “嘘!郑老三,你可别瞎说,现在战事风起云涌,一句不当心的话,小心灭你满门,哈哈。” “锻玉山庄”今日坐满了中原武林的“半壁江山”。 只见广场上,形形**,宾客如云,其中不乏江湖豪客,亦有得道高人,武林名宿。 有当今武林名头最劲的青年才俊龙骧镖局的少镖头“玉面金刀掌剑飞“卓剑卿,昆仑”寄傲山庄“——“飘雪神剑”秦玉韶及其子女,洪泽湖”一线天“扛把子“黑鲨”元广潮,仙游派的代掌门玉笙道长,丐帮帮主“八臂神龙”柯轻农,少林方丈枯竹大师,湖北首富江鹤宁的二公子江思鱼,四公子江思饮,江南首富薛连城之女薛青,江州知府苟同大人等。 谢铿流露出得意的微笑,他朗声道:“多谢大家参加这次‘铸神大典’。” 台下瞬间有人响应,他们都习惯了这样的“大场合”。 广场中央有一古旧铜鼎,鼎中燃烧熊熊烈火,只见火舌吐艳中,一柄玄黑重刀傲立在鼎中,赤玄相间,却丝毫不能伤这宝刀分毫。 突然厅内走出一名赤身大汉,只见他走到大厅中央,一手将一块巨鼎扛在肩上,暴喝一声,掷了出去,在众人惊呼声中,只见那鼎被黑刀生生切成两半,众人凑上前去,不禁大声呼和。 原来那鼎的中心切口平整光华,此刀之锋利当真骇人听闻。 “郑某走南闯北,见过的宝刀利剑可不在少数,此等宝物也是第一次得见!” “谢堂主获此宝刀,可喜可贺,此番‘铸神大典’可没白来呢,真让我辈江湖中人大开眼界。” 谢铿扬声道:“此刀名曰‘昆吾’,乃是昆吾山上赤铜所铸,足足锻了十年方休,今日方使铸成。” “一线天”元广潮笑道:“元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此等神刀还是第一次见,谢堂主好福气!” 一个浑身劲装的家丁拿出一个铜锤,向鼎中宝刀敲去,只听‘当“的一声闷响,一个坚硬铜锤竟然一下两半,连切口都整齐光滑,可见此刀竟然锋利如斯。 就在此时,一个奴仆走了进来,悄悄在谢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谢铿登时脸色一变,扬声道:“有请大相国寺万蕴公子光临‘铸神大典’.....”他通过内力遥遥传声而出,厅内每个人心中都一惊,心道:“早闻江湖中近些年来青年才俊以这’玲珑公子‘万蕴最为盛名远播,今日倒要瞧瞧是不是真的一等一的风流人物!” 只听得琴声突起,犹如九天弦音,悦人心神,几名白衣小僧持琴而来,身后一个身穿月白色僧袍的青年僧人,缓缓而来。火焰相映下,只见他唇红齿白,目如朗星,面目犹如如少女般精致,神情温和,风采潇洒,气度超尘,竟似神仙人物,他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玄奘复生恐也不过如此,他就是大相国寺行休大师的关门弟子、“琴棋书画释剑厨”七绝、人称“玲珑公子”的万蕴。 厅内仿佛空气静止,人人都为万蕴公子之神采折服,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蔚小雨此时也微微脸红,心想世间竟有如此绝代风华之人。 只见万蕴公子置身鼎中央,熊熊烈火下,他一身白色僧袍,赤白相映,宛如美画。 万蕴公子缓缓合手道:“敝寺遥远,姗姗来迟,赎罪赎罪!”他的声音也是这样温柔好听,令人如沐春风。 谢铿抱拳笑道:“万蕴公子不远千里而来,‘锻玉山庄’上下蓬荜生辉,说什么叨扰,见外了,公子请入坐。” 万蕴公子笑道:“听说最近谢堂主抓到一名持刀刺客?”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祁云被抓,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而远在大相国寺的万蕴公子是怎么会知晓此事? 谢铿道:“此等俗事,还要等大典结束后再处理,请公子勿要担心。” 万蕴笑道:“我此番前来并不是要询问此事,只是这件事与江湖中很多事情都有瓜葛,甚至关联到我大宋国运,故还请谢堂主明言相告。” “大宋国运?一个小毛贼又如何会和我大宋国运联系在一起?”元广潮道,言语已颇为不客气。 万蕴公子双目如电,缓缓笑道:“此事还要慢慢道来。” 万蕴公子接道:“这些时日不知元大帮主可曾到过江州郊外的一个胡同?” 他的话很轻,但对于元广潮来说可谓晴天霹雳一般。 元广潮故作镇定,缓缓道:“笑话,元某人走南闯北,纵横东西,一个胡同这样的小地方怎会去过?” 万蕴笑道:“那就好,元帮主可曾认得刘礼双姑娘?” “刘礼双”三字一出口,元广潮更是如遭晴天霹雳,呆立当场。 万蕴公子看着他,缓缓道:“三月前,你可曾去过胶南地区?” 元广潮绰号“黑鲨”,性情残酷,要是寻常人这样质问于他,一定早被大卸八块,可不知为何,他遇见万蕴公子却莫名生出一丝胆怯之意,变得手足无措,不敢言语。 万蕴公子接着道:“六月十五日,你们‘一线天’路过胶南,打劫了刘礼双姑娘一家,本来你们帮派以打劫为生,这一节我也不计较,可是你不该将刘姑娘侮辱至死,更将刘礼双一家和她的未婚夫去皮拆骨,剁成肉泥,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实是大伤阴德。” “阿弥陀佛,元帮主罪孽罪孽。”少林主持枯竹大师双手合十道。 本来元广潮的为人在江湖中就有传闻,可今日万蕴公子在众人面前当众揭穿他的丑行,不禁令群雄深深鄙夷。 蔚小雨手握长剑,盯着元广潮,直想将他一剑穿心,她生平最恨男人奸杀辱掠。 元广潮心知此刻是他一生中最困难的时刻,倘若不慎,将会身败名裂,故作镇定道:“这只是万公子道听途说的一家之言,可问你还有什么证据吗?” 万蕴公子从白色僧袍中拿出一枚翡翠手串,缓缓道:“这个物事想必元帮主一定认得吧。” 元广潮缓缓盯着那枚翡翠手串,黝黑的面色瞬间苍白,指着万蕴公子道:“你.....你是魔鬼!” 接着他身形暴起,如飞天蝙蝠一般跃出大厅,他身形高大却有这等敏捷的身法,只听“噗”的一声,元广潮身形倒下,只见他背后一颗碧绿珠,正是万蕴公子所发。 万蕴公子道:“既做恶事,便要接受恶报,元帮主为何逃避?” 第三十五章生死一线间 祁云感到浑身疼痛,身子骨像散架一样,身边堆满了枯柴,他的心就像这些木头一样冷冷冰冰,毫无生气。 相比于身体上的痛苦,他的心中的痛苦更深重。 这么多年,除了师傅和师妹、牛老板,他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卓剑卿,可万万没想到,卓剑卿会这样待他.... 相比于仇恨和欺辱,祁云一生最难以接受的是冷漠。 这时,门外响起了细腻的脚步声,是那样的轻柔,又那样熟悉,这个声音他记得,这是十几年来一直听过的声音。 金燕娇!祁云偏偏在最绝望的时候见到了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师兄,好久不见.....”金燕娇的声音还是那样娇媚,但她的眼神却已经变得冷漠。 “师妹....我......”祁云感到后头一阵哽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有你的念头.....”祁云说这话的时候始终没有看着师妹,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师兄,你不要这样想.....”金燕娇望着窗外,悠悠叹道:“原先我们生活在平静的‘桃源村’里,那时候我的心就像这片干柴一样,平凡而卑微,我原以为我会和你成亲,永远在乡村里当一名屠户的妻子....” 祁云哽咽道:“自从来到城里....一切都变了。” 金燕娇道:“是啊,一切都变了,我不再是那个傻傻的丫头,也不是一块干柴,我找到了我的烈火,他能燃烧我,让我不再过平凡的日子。” 祁云已经哭了,他望着自己身上的枷锁,道:“师妹你不再是你,而我却还是那个我.....没有改变,将来也不会改变....” 金燕娇道:“今天我来,是要救你走的。” 祁云摇了摇头,叹道:“没有人能救我。” “我能救你....”声音从柴房外传来,又仿佛在耳边一般,是那样温柔而坚定。 祁云这一生都未曾见过如此风华绝代的人物,金燕娇也是瞧得呆了,只觉此人虽是和尚, 单论风华神貌,胜过谢垣十倍。 此人正是“玲珑公子”万蕴。 万蕴身后的人,祁云也认得,正是前日里捉拿他的“武林人士”。 谢铿望着祁云,又望了望万蕴,笑道:“既是有所冤屈,还请万公子示下。” 万蕴盯着祁云,缓缓道:“祁公子,你在前日可曾在巷口遭遇到暴徒袭击?” 祁云没有说话,他已习惯了沉默,以他现在的处境,即使是为自己辩解,这些所谓的“武林义士”们也不会听的。 祁云躺在柴房中,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金燕娇出现了。 江湖中人最忌讳的就是淫戒,元广潮心想,自己一定要拜托今日万蕴公子对自己的“清算”,要知道他以一派宗主的身份犯下败坏道德的事情,日后是无法在武林立足的。 元广潮故作镇定,道:“这样一个乡野村夫,大家不必和他讲什么道义,还是把他杀了,祭奠大典。” 有人附和道:“此人是燕山神刀门的传人,燕山助纣为虐,帮金狗杀戮我多少汉人同胞,即便将此恶贼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泻我们心头大恨!” 万蕴缓缓道:“人之一世,草木一秋,没有人有资格随意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他的声音迟缓而平静,却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人心生畏惧。 谢铿等人虽是久经风雨的老江湖,但对万蕴公子这样年纪轻轻却有无形之威的年轻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卓剑卿城府极深,心道:“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此番看来,万蕴公子定要相救这乡巴佬,我暂且默不作声,倘若一会儿东窗事发,我便来个死不承认,装作毫不知情,量我五湖联盟身份,他们也不敢兴师问罪,待到他日有机会,再除掉这乡巴佬。” 黑鲨元广潮心道:“此番把柄被拆穿,可要保住我门派的门面!一会真的动起手了,先杀这乡巴佬!只要他闭嘴了,什么都好说了!我堂堂一帮之主,还会拍了姓万的小儿?” “锻玉山庄”段铿父子却想:“此番节外生枝,这铸神大典可要黄了,看来万蕴公子来者不善,他有朝廷背景,难不成知道了我们的意图?哼,一切皆因这姓祁的小儿引起,他神犯奇险来行刺我,定是受人指示,背后奸人又是何人?” 公子江思饮却想:“这祁云兄弟与我有过一面之缘,虽然木讷寡言,却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现下他危在旦夕,这可要如何是好?”想罢望向哥哥江思鱼,心想一会如果众人不放过祁云,他便要哥哥出手相救。 此时在柴房中的每一个人都各怀心事,却都因祁云一人而起。 祁云在想自己孤苦的一生,此时就算是死了也算是种解脱,就算师妹真的不爱自己,那也是无可挽回的事情,而师妹金燕娇则想,师兄一定是被冤枉的,我了解他,虽然他是个粗鲁的人,但他绝对不会胆大妄为,而我对他也是有一定的感情,元广潮想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杀掉这小子,不能让自己堂堂一帮之主身败名裂,谢铿父子则在盘算如何挽回面子,如何顺利把大典举行完毕,对于卓剑卿,心中只有雄图霸业,其他任何人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江思饮却在呆呆望着蔚小雨,天地间似乎只有这个女子的一颦一笑能令他动容,而对于万蕴公子,一切仿佛都在他的盘算中。 只见万蕴公子眼睛望向柴房外的夕阳,缓缓道:“此番我来是要带这人走,去相国寺,只因此人身上怀有天大的机密,牵扯到我大宋国运气数。”此言一出,不仅祁云哑然,其余众人都露出惊讶万分的表情,小小柴房,顿时安静下来。 此时,窗外却有一只白鸽缓缓向北飞去。 第三十六章苗家女 回忆番外篇: 一只白鸽,缓缓飞向山头。 此时的祁云也许正在被万蕴公子赶往大相国寺的路上。 滇南苗疆,莽苍山下。 卢钧一身素缟,在一个坟头上缓缓磕下头。 墓碑上写道:“卢振山亡妻红玥之墓”。 他的思绪随着白鸽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天................. 清晨时分,天才蒙蒙亮,山腰间弥漫着浓浓的雾气,犀角山寨的史红玥已经担着水桶去寨下的溪边挑水了。 在这千里苗疆莽苍山,整个苗疆中谁不知道犀角寨的红玥是苗家最美的一朵鲜花,是最善解人意的女子,山上的锦鸡见到她也要羞愧得不敢展开身上华丽的羽毛,画眉听到她的声音也会自惭得不敢啼鸣。她绣的花,就像活生生盛开在蓝色布面上一样,她织的苗锦,颜色比天上的彩霞还绚烂。 可是,这样一个女子,父亲史老刀头把她养到十九岁,却始终还没有一个吹着芦笙或苗笛的少年,肯来她家木楼的火塘边讨油茶喝,和她促着膝唱歌,把这朵花撷回自己家里。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乌亮的长发盘到头上,用梳子插牢。正要起身把水担回家时,忽然间,她看到有一只鞋子顺着河水漂下来,而远处河滩上仿佛有一个人影,躺在河边。红玥怀着好奇地走去看,只见那个人全身衣服都被浸得透湿,头发也散在河沙里,看衣服的式样,是个汉人,眼睛紧闭,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的。 “大神啊!”红玥喃喃地自语了一句,壮着胆子,伸手去探他的鼻端。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拂到她的指尖上——这人还活着。 “这是名汉人!”老刀一眼看到这人,就阴沉了脸,“还带着刀子!” 刚才红玥飞奔回家,把正要背弩上山打猎的父亲叫来河边,说有人溺水,让父亲去帮忙救助。老刀跟着女儿来到河边的时候,先一眼看到这个汉人腰间佩着的刀。 红玥急道:“阿爸,先别管他是不是汉人,就是山里的小动物,救了也是一条命呢,何况是个人!”石老刀抬头看了看即将日出的天空,在短暂的考虑之后,还是将这个昏迷不醒的人带回了家。 老刀给那个汉人剥下湿衣,裹上自己的衣服;红玥用陶罐煮了一剂驱湿去寒的草药汤,端过来喂那汉人喝。那个汉人**着醒来,迷惘地看着红玥,红玥轻声问道:“觉得发冷么?”那汉人神志兀自昏迷中,没有答话,只是又闭上眼,躺倒在草席上沉沉睡去。 老刀看了看天色,对女儿说:“天不早了,我上山走一趟,看看昨天挖的陷阱里有没有野物,这个汉人你照看一下就好。还有,他的刀子你不要放在跟前,一定要藏起来不让他找到——当心他用刀子伤你。” 红玥答应:“好呢,阿爸。”又笑,“这汉人还剩一口气了,哪伤得了我啊!”石老刀板着脸:“汉人和我们不同,他们有很奇怪的本事,是我们想都想不到的。”说着石老刀就上山去了。红玥独自在家,给那个汉人用湿布擦洗了身上脸上的淤泥河沙,端详着那人。原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只见此人面目英挺,体格粗壮,即使在这深山中也是高大挺拔,虽是昏迷不醒,但眉目间掩不去气宇轩昂之气。倒与我们苗人有些相像,只见此人面目英挺,体格粗壮,即使在这深山中也是高大挺拔。只见此人面目英挺,体格粗壮,身材即使在这苗人中也是高大挺拔的。 红玥只觉得脸颊上一热,慢慢收回替他擦拭的纤纤玉手。 便在这时,这汉人少年发出轻微的**,睁开眼来。眼前的少女头插银簪,弯眉长睫,脸颊晕红,如山茶花一般秀丽,正半是羞怯、半是好奇地凝视着自己。一时之间,这少年几乎以为自己是身处梦境之中。 老刀扛着一头黄鹿回到家时,看到那个汉人已经坐起来了,手中捧着红玥熬的热汤在喝着。 “你好,这是我阿爸。”红玥笑道,她笑起来就像山谷上最美的太阳一样温暖。 那少年虽未必听得懂苗语,但是亦能猜得出她语意,连忙放下手中的汤碗,站起身来,尽管仍然虚弱,然而动作很是敏捷灵活。他向石老刀作了一个揖,说道:“在下姓卢名钧,字振山,多谢大叔救命之恩。” 老刀头点了点头,严肃地看了这个汉人少年半晌,转头对女儿说道:“煮饭吧,小玥,把那坛新酿的酒开封了。”卢振山不安地看着这个黝黑、沉默如树桩的苗家中年汉子,猜不出他是喜是怒,但随即看到他转向自己,用生硬的汉话说:“能喝两杯吧,少年人?” 卢振山生平最喜喝酒,闻言喜道:“是,是,大叔。” 几杯糯米酒喝下去,木楼火塘中的火苗愈见暖和,黄麂肉的香气在木楼中飘荡,老刀面不改色,卢振山的脸上却已起了微醺的潮红。 老刀给卢振山添了酒,问道:“少年人,你是从哪里来的?来到我们这大山里头,是要寻人,还是要做买卖?” 卢振山望着远山,回答道:“在下是河北人氏,是特意到此寻......寻人的。” 石老刀讶异地问:“寻谁呀?在这山里,九村十八寨,没有我不相识的人家,你说是哪一个人,我送你去就是。” 卢振山俯首沉吟,良久才说道:“大叔,跟你打听件事,这山里的苗寨,有谁家养蛊么?” 老刀一怔,慢慢地啜了一口酒,沉声问道:“蛊?那是什么?” 卢振山抬起头来,说道:“大叔,我知道这里有人家养蛊,所以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希望能得到帮助。” 老刀摇了摇头,平淡地道:“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少年人,我们这里苗人养牛养猪都有,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有养什么蛊的。” 卢振山愣住了。一旁红玥听不懂他们交谈的汉话,但看到卢振山神色茫然,问老刀道:“阿爸,他说什么?” 老刀若无其事地用苗语跟女儿说道:“这汉人说他要来山里寻宝,真好笑,我们这山沟僻角的,哪来什么宝?” 红玥听了,嫣然一笑,道:“这汉人看起来傻乎乎的,原来是来寻宝啊,难道还以为咱们这山里能挖得出金子银子么,嘻。” 卢振山自是没听懂红玥说的是什么,但听她语声清脆,偷眼望去,只见笑靥如花,不由得一呆,不敢逼视,连忙转回头来。 酒酣耳热,老刀拍拍卢振山的肩头,说:“少年人,把你救回来,是我家小玥的主意,你尽管安心将养下来吧,我们苗人不懂什么礼节规矩,但是害人的心是没有的。” 卢振山恭敬道:“是,是。” 就这样,卢振山在史家住了下来。 苗族语言并不复杂,卢振山却用不了多久,便学会了不少苗语,一个多月后,已能与红玥连说带比划地交谈起来了。 卢振山说:“我家在蜀中,有一座大堡,以前,我和我师父住在一起。”红玥好奇地问:“你有师父吗?” 卢振山说:“有,我师父的拳法,比我的还好。” “我们家是世传的拳法,自小修习。” “四川有很多野兔黄麂吗?猎野兽的话,用拳头还不如用弩箭。”红玥好笑地说。 卢振山摇摇头:“我们修习拳术,并不是为了猎野兽。” 红玥纳罕地问:“不猎野兽,用来干吗?” 卢振山登时语塞,过了一阵子,才说:“学好武功,会有很大用处的。比如说扬名立万,行侠仗义、精忠报国什么的……” 红玥不明白什么叫“扬名立万”、“行侠仗义”、“精忠报国”,她想,汉话真是高深,还有很多词自己不能听懂,也许那是比猎野兽更吃力的事情吧。 过后,红玥就明白了,这个汉人男子说的“武功”,真的是很有用的。那一天,老刀又背上弩箭上山捕猎,将养了一段时间、早已恢复元气的卢振山因为闲得无聊,也跟着一道去了。二人进深山之后,因为没找到大兽,就径直进了莽苍山山处的老林。老刀一路查看兽迹,循迹跟去,不知不觉进入莽林深处。中途小憩之时,老刀到涧边取水,刚装满一竹筒水,转过身来,发现正与一头饥饿的硕大黑熊面面相对。老刀心中一惊,取下弩箭立即就是一箭,老刀射猎多年,瞄得精准,这一箭射中黑熊的左眼,谁想黑熊凶悍,射伤一眼,不但没有转身逃走,反而痛得狂性大发,吼叫着向老刀扑过来。老刀再次连射两箭,都射在熊身上,黑熊皮肉粗厚,竟是没射进去,一下子扑到老刀身边,巨掌一拍,捞住了老刀的左腿,张口便咬。老刀心下暗叫:“完了!”正惊惶间,冷不防只见人影一闪,紧接着寒光掠过,那黑熊发出一声咆哮,丢下石老刀,人立而起,转向扑去,老刀这才看得明白,原来是卢振山冲了过来,挥拳震开黑熊。老刀顾不得自己伤痛,叫道:“你快跑!熊痛疯了!”心中只想这少年如何抵挡得住痛得发疯的熊撕咬,这一下只怕凶多吉少。却不想卢振山毫无惊慌之色,闪避腾挪敏捷异常,铁拳虎虎生风,霍霍展开,倏忽之间,已击中黑熊数拳,黑熊受创,渐渐力竭,卢振山觑准时机,一拳平平击出,正中黑熊心窝处白毛,黑熊心脏中拳,狂吼一声,终于倒地。老刀呆在一旁,只看得惊心动魄,听到卢振山问:“大伯没事吧?”才发觉自己背上尽是淋漓汗水,卢振山却面不改色。 这些事情都是老刀回来之后讲述的,那时候红玥看着卢振山的眼光除了感激更盛满了仰慕。 第三十七章碧血盅 莽苍山沉碧的月色,静谧温柔,像情人的眼睛一样,远处不知谁家传来低婉的羌声,迎合月色,甚是动听。 卢振山在小清河中洗过澡,起身穿上衣服,更显得高大威猛,身姿挺拔,低头看到河面上银辉粼粼的月亮倒影,不由得呆呆地出神。身后有脚步声响,有人轻轻走过来,卢振山猛地回过头,月光之下,但见玉颜如花,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闪亮如星,原来是红玥姑娘。 红玥本来含着微微笑意走近,忽见月光照在卢振山脸上,他的眼角隐隐似有愁容,不由一呆,问道:“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卢振山摇了摇头,别开脸去。 红玥担忧地问道:“那……你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卢振山又摇摇头,片刻,低声道:“我只是想起我的父母。” 红玥道:“啊,你想家了。”走到他身边,轻轻地说,“你一定离家很久了吧?你的爸爸、妈妈、也一定很想你的。” 卢振山静默了一会,忽然说道:“不,他们不会。他们都已经死了。” “啊?”红玥吃了一惊。 卢振山仰头看着月亮,缓缓说道:“我们卢家,原是河北世家,以神拳立名,号称“神拳卢家”,与武林中其他三家有势力的家族合称“孔赵卢李”四大家族,在河朔一带武林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也自幼修学家传拳法,自幼及长,颇有小成。” 红玥虽然对武林事故不甚理解,但亦能勉强听懂他的悲痛之情,点了点头,说道:“你已经这么厉害,你的父母肯定更加厉害了。” 卢振山接着说道:“在我十岁那年,有一个河北世家公子用手段迷惑了我姐姐,我姐姐盗了家传的秘籍‘天心五雷正法’,与他私奔,离家而去。所幸我父亲心思缜密,早已将拳谱替换,被盗去的是一本假的。” 红玥沉默片刻,说:“你父亲真聪明,想得真远。” 卢振山点点头,接着说道:“我姐姐与那恶徒私奔后,我父母也曾去孔家交涉,反被咬定说我姐姐不识廉耻,勾引他家大儿子,弄出淫奔之举,连他家儿子也被拐走失踪了。我父亲竟是无法辩白,回到家来,气得病了一场……一天深夜,我姐姐逃了回来。孔干豪发现拳谱是假的之后,还以为是我姐姐存心欺骗,软磨硬施要我姐姐把真正的拳谱交出来。我姐姐发现他只在乎拳谱,而不是在乎她这个人的时候,寒了心,要离开他,却被那贼子折磨得九死一生,我姐姐寻了个空子,终于逃出来。当我们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成人样,全身没有一寸皮肉是完好的,一只小腿被打得连骨头也露了出来!” 红玥听到这里,惊恐地把小小拳头放到嘴边咬住,忍住惊叫。 卢振山铁青着脸,继续说道:“我姐姐并没有活很久,她回到家几天后,就伤重不治,含恨而死。我忍不下这口恶气,暗中侦知孔干豪在我姐姐逃走后,也回到自己家里,于是我深夜携了刀潜去孔家,意欲把那个恶贼杀了给我姐姐报仇。” 红玥担忧问道:“你可杀死了那个大恶人?” 卢振山隔了良久,方道:“不,当时我才年仅十岁,他家又人多势众,我被他们活捉了。第二天,我父亲闻讯,情急之下约了与他素有交情的赵家伯父赶到孔家,与孔家交涉。孔家的人面目毕露,当着我父亲的面鞭笞我,逼迫他交出拳谱。当时,赵寒林伯父也在一旁劝说,两面和稀泥,末了,我父亲只能答应他们的要挟,他说,拳谱他不可能带在身上,要他们先放了我,然后他去把拳谱取来。 “孔家的人起初并不肯,赵家伯父在一边说:段天雄一代名家,说话自不会食言,否则还如何在江湖上混下去?并说他可以作证人。于是,孔家才将我放了,让我父亲回去拿拳谱。 “回家后,父亲将我们一家托付给赵伯父就只身返回孔家去了。那一去,就没再回来。后来我才知道,他到了孔家,只说了一句话:‘我没能做到答应下来的事情,所以也无颜活在世上,这命给了你们,你们也不必再把事继续做绝了!’然后一刀割断了自己的喉咙,死在孔家的庭前。 “我母亲送别我父亲之后,便立即收拾了一些随身的东西,按我父亲的叮嘱,与我一起跟着赵家伯父离开家前往别庄。途中,赵寒林也露出了真面目,觊觎我家武学,我母亲为了我而被他杀害,我带着拳谱逃了出来,被家丁平大叔送至我父亲至交蜀中‘五雷堡’霍卷师父那里避难,直到我二十岁那年才敢回去将母亲埋葬,当时我恨得发狂,只想拿刀去将那些贼子们一个个全杀了,我在黑暗中狂奔之时,突然想起江湖中人最怕的就是苗疆的蛊术,没有人敢轻易得罪养蛊之人。因此,我没有禀明恩师,私自逃离中原,万里迢迢寻到苗疆,希望能寻到饲蛊的人家,求得饲蛊之术,终有一日回去复仇,让那些贼子死得惨不堪言,方报我家血仇!” 卢振山说到此处,情绪激动,双拳紧握。红玥默默不语,只是凝视着他俊朗的侧脸,眼中充满了同情与怜惜。 自那日卢振山对红玥说了家中血仇之后,不觉之间过了数日。老刀腿上被熊咬伤之处亦渐渐痊愈。 这一晚,红玥刚在石老刀房里为父亲换过敷伤的草药,走出堂屋,看到卢振山在那里沉思不语,问道:“在想什么呢?” 卢振山看着她一双灿烂天真的大眼睛和纯善无邪的笑靥,心下纷乱,想起白天来了一个汉人商贩收狗熊皮,无意中道破了老刀一家就是种蛊之人,而且说蛊在这里叫做“碧血盅”,卢振山曾听师父言道此毒产于苗疆,乃天下第一奇毒,见血封喉,无药可救。对于苗疆养蛊之人,当地的人都不敢和他们亲近。 在深夜无光的时候,如果盯着眼睛去看,会看见养蛊之人双眼会有细微的绿光闪现。卢振山终于明白为什么美丽的红玥年近二十尚未出嫁,为什么当时自己打听养蛊之事时,老刀说了谎。而今要寻找的目标终于出现了,却说不清楚是畏惧还是惊愕,一时间神色变幻不定。他试着盯着红玥的眼睛深看,却看不出什么不一样来,又慌忙移开视线。 红玥见他神色有异,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啦?脸色这般难看,是不是刚才出去吹了风受凉了?” 卢振山本是个磊落汉子,此时却变得支支吾吾道:“没……没有,我身体好得很。”一转头,看到堂屋正中三脚铁灶上正架着锅子煮茶水,此刻已是深夜,将到睡眠之时,堂屋中已熄掉油灯,唯有灶火发着红光照亮堂屋。 卢振山凝视灶火,就像一把仇恨的火焰,心中念头急转,心一横,既然来了就要弄个明白。 于是伸手去提锅子,忽作失手,锅子一侧,满满一锅开水尽倾到火塘中,登时将火浇熄。 红玥叫了一声“啊哟”,为避开溅到身上的水,连忙向后跳了开去。 灶火乍熄、一团漆黑的木楼中,卢振山但觉一阵颤抖暗暗传过身躯——他看到红玥的双瞳在黑暗中,有那么片刻,隐隐闪出碧色的光。 在那晚,卢振山决定,无论如何,即使身败名裂,也要报仇雪恨,他一定要得到“碧血盅“。 第三十八章芳心许 转眼半个月过去,老刀腿上被熊咬伤的伤口完全痊愈了,他的心头却兜上了说不出来的心事。他比以前更加沉默了,终于有一天,当卢振山跟着老刀进山打猎时,老刀看着他腰间系着的绣五色锦鸡图案袋子,开口问:“这是珠子做的吧?” 卢振山有些局促地回答道:“是的,是红玥姑娘送给我的。” 老刀点点头,说:“这是我们苗人的定情绣袋,女孩儿把亲手绣的袋子送给了男人,就是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了他。” 卢振山本来宽阔的脸突然有些涨红了,他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老刀,说:“史大伯,请你……请你答应……”老刀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汉人少年,等待他往下说。卢振山顿了顿,终于鼓足了勇气,说道:“请你答应,把史家姑娘嫁给我为妻。” 老刀道:“你能对她一辈子好?”卢振山道:“我发誓。” 良久的沉默,卢振山惴惴地看着老刀,老刀却抬头看了看天色,说:“天色不早了,咱们再赶一程山,就好回去了。” 卢振山忐忑不安,他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但是对于男女情事,却还是懵懵懂懂,一直到回到史家。老刀登上木楼,把肩上扛着的一头獐子卸到楼板上,向着听到他们回来的声音而迎出堂屋的红玥吩咐道:“再杀一只鸡,准备烫下那坛糯米酒,我来整治獐子肉。” 红玥诧异地问:“阿爸,要请客?” 老刀不响,只取下解腕尖刀,开始剥那头獐子的皮。 当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桌之后,老刀让女儿斟上酒,端起酒碗,问:“小玥,卢家老弟今儿向我提亲,想要娶你为妻,你想必是愿意的?” 刹那间,红玥和卢振山两人都红了脸。红玥低下头,心下惶然,偷眼看着父亲。老刀神色温和,说道:“你既把绣袋都送给了他,定是自己愿意了吧?”半晌,红玥晕红着脸轻轻地点点头。 老刀哈哈一笑,一口喝干碗中的酒,说道:“好,好。”转向卢振山,道,“当初我女儿一意要把你从河滩上救回来,原来是大神的意思。既这样,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卢振山忙道:“大伯你说。” 老刀道:“你是汉人,而且也不是会久居我们山里的人,所以,如果你要带我的女儿走的话,就尽早把她带离这里吧。毕竟,将苗家的女儿嫁给了汉人,会被寨子里的人用别样眼光看待,我不愿意让珠子受太多委屈,她既决心要跟你,你也跟我发誓要对珠子一辈子好,那么我就放下一桩心事,你把她带到你河北的家里去吧。” 卢振山喜道:“是,是。” 老刀再倒上酒,说道:“今晚这桌酒饭,就算我许亲的酒席了。红玥,吃完饭你去收拾一下,你们这就动身吧。” 红玥猛地间抬起头来,娇然叫道:“阿爸!” 老刀别开头去,沉声道:“红玥,咱家本来就与别家不同,你嫁的又是汉人夫婿,也就不必按着别家的规矩来行事了。只要你欢喜,阿爸我怎么样都是高兴的。” 卢振山又是意外又是兴奋,心下却也隐隐明白,当下点了点头,说道:“是。”起身离席,跪倒在地,向老刀行跪拜之礼,改口叫道,“阿爸。” 卢振山仰首大笑道:“想不到我石家今日也嫁女儿了!”端起酒碗,道,“来,喝酒,喝酒!”红玥纤细的手捧起粗瓷的酒碗,浅浅地啜了一口,忽然之间,一颗眼泪掉到了碗中的酒里。 夜色渐浓,犀角寨里早已寂静无声,石老刀打着火把,将女儿和女婿送到小清河边。石珠子怀中抱着一个蓝花布包袱,那是老刀刚才把女儿叫到房中交给她的嫁妆,卢振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物事,只知道自己伸出手来想要替她提时,柔顺的红玥却摇头拒绝了,一直把它小心地抱在怀中。卢振山没有太奇怪,他心里隐隐悟到了什么。 老刀替他们把泊在河岸上的木船缆绳解开,看他们上船,将船推到深水中。卢振山放下竹篙,拿起木桨拨正了船头,使力划去。 红玥凄然回头看向愈来愈远的父亲身影,忽然之间,夜色中传来孤独的芦笙的吹奏声,苗家送嫁曲,正是老刀为出嫁的女儿所吹,红玥的泪水簌簌地掉落到衣襟上。 河北大名府,段家大宅,门前两棵乌柏树。风吹过,几片树叶打着旋儿掠过门前,一个蹒跚的老人手拿着一把扫帚,扫帚碰到了一双沾满尘土的布鞋,停住。老人抬起昏花的老眼看去,面前是一男一女两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那年轻男子叫了一声:“平伯!” 老人怔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嘴唇翕动着,浑浊的双眼中闪出泪光,颤声叫道:“少爷!少爷!”扔开了扫帚,扑上两步,紧紧抓住了年轻男子的衣袖,哽咽起来。 卢家大宅的主房,在暌隔近十年之后的夜晚,首次亮起了灯光。 忠心耿耿的段家老仆人平伯端上了饭菜,伺候着少主人卢振山和新见面的少夫人吃饭。 “孔家和赵家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卢振山问道。 平伯说道:“孔家一直怀疑赵老爷拿到了老爷的拳谱,说赵老爷把夫人都杀死了,怎么会没有夺到拳谱?赵老爷说没有,孔家不信。” 卢振山轻轻地一声冷笑,说道:“什么赵老爷,直叫他赵禽兽就是!” 红玥抬起头来,不安地看了看新婚丈夫,这样神情的卢振山,对于她来说很陌生。卢振山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给红玥挟了一箸菜肴,说道:“阿玥,多吃一点,不知道你吃得惯这样的口味么?” 无需数日,几乎所有与段家有交情的人都已知道,卢家出事之后,时隔十年,卢振山远赴川蜀,竟然娶回一位苗女为妻,而更让人敬畏的传言是这位苗女能无声无息地放蛊。卢振山自是听到这种风声,然而他只是付之一笑,虽未承认属实,却也从不反驳。他只是携妻子于城内招摇游逛,全无避忌之状,若非复仇把握十足,这样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岂敢这般有恃无恐? 第三十九章昔时因 第一卷“醉客天涯”差不多完结了,公子江思饮的江湖奇遇和祁云的悲惨经历暂时告一段落,他们中间穿插了一个叫卢钧的人,江鹤宁和萧逸烟、江思饮和卢钧、祁云都是因为喝酒相识的,算是一个小包袱,那么下面几个章节,我将运用倒叙的手法来写卢钧卢振山的往事。 众位看官不要心急,待第二卷“亢龙有悔”写完,我再续写江思饮和祁云的故事。 卢钧,义薄云天,肝胆相照,豪迈嗜酒,这些标签是对于他的第一印象,如天神般魁伟的相貌,他的内心很少却有人知道,第三卷作者将运用插叙和倒叙的手法,回忆一下这个江湖侠客三十岁前的事情,也许,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 一天之后,卢家。 “少爷!”老仆平伯从门外小跑着进来,到房间外隔着窗子禀道,“孔家老爷登门来访!” 房间门帘一掀,卢振山一步跨了出来,道:“哦?”稍一沉吟,冷冷一笑,向房中唤道,“珠子,与我一同去见见客。”卢振山与红玥一同来到客厅时,果然看到孔家老爷、孔干豪之父孔剑德在厅中等候。 卢振山看到孔剑德,心中憎恨之极,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眼见孔剑德听到脚步声转身过来,脸上虽立即带上了和气的笑容,眼中神色却颇为尴尬,卢振山遂笑道:“不知道贵客光临,有何见教?” 孔剑飞笑道:“老夫一直有话想要跟段贤侄谈,但是贤侄出外时久,一直耿耿于心未能释怀,而今听小犬说在城里酒楼看到了贤侄伉俪,因此特意前来与贤侄面谈。”一边说着,眼光已转到红玥身上,谨慎地打量,又笑道,“这就是贤侄媳妇么?真是好人才,卢贤侄果然眼光过人。” 卢振山嘿的一声笑,说道:“这正是我妻子史红玥,山野苗女,不懂汉人礼数,请勿见怪。红玥虽不似大家闺秀那般灵慧乖巧,但却是我在苗疆苦苦寻觅良久,才找到的佳配,此生娶得到她,已是我之大幸——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吧,红玥,给客人倒茶。” 孔剑飞连忙道:“不必见外了。”在椅上坐了,听了卢振山方才那一番话,他瞥向红玥的眼神更增几分畏忌。 红玥自是不知道这客人是谁,依言捧茶过来递上,却见这客人猛然往椅中一缩,也不伸手接茶,心中诧异,寻思:“这些汉人很怕女子敬酒敬茶么?”莞尔一笑,将茶碗放在案上,见卢振山在客人对面坐了,便走过去在靠近他的椅上坐下。孔剑德手臂本来随意搁在案上,这一下立即放了下来,将身子移得离案几稍远了些。 卢振山看在眼中,也不言语,只是看着他,待他开口。 孔剑飞咳了咳,方说道:“之前我家与府上开的玩笑有些过了,不想生出种种变故,孟然兄身逝,老夫亦是深感悲痛,本想找贤侄好好解释清楚,但贤侄却已出了远门。最可气的是听说赵寒清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牲,竟然趁着嫂夫人与贤侄在外无防无备,做下禽兽不如的恶行,杀死嫂夫人并抢走府上拳谱,老夫听闻此信也是目眦欲裂,恨不得便为贤侄出了这个头,只待贤侄归来,商议了再作计较,因此等待贤侄归家的心,竟是切切于怀,无时能忘。” 卢振山听他一口将自己与他两家的怨仇抹过,唯将矛头指向赵寒清,心中暗恨,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孔庄主对我卢家的厚情,在下亦是铭感五内,不敢或忘。”孔剑飞听他语气虽平静,但短短一句话,讽刺之意味却是极深,不由得老脸上微微一红,抬手拈了拈颔下胡须掩饰住窘色,只听卢振山接着道:“但不知道孔先生所言的替我出这个头,是怎么样一个出法儿?” 孔剑飞道:“贤侄虽然少年英才,但是终究势单力薄,阅历尚浅,对付赵寒清那狡猾老贼,尚欠缺几分经验,老夫秉武林侠义之气,愿为贤侄出头向赵寒清讨个公道,杀人偿命,抢去的拳谱必叫他归还给贤侄。” 卢振山微微一笑,说道:“好个‘杀人偿命’。”心想:“若非有红玥,这老狗会畏忌我么?但此刻我又何妨就让他们狗咬狗一回。” 红玥听他二人交谈,十句话里倒有七八句是听不懂的,也不在意,看到丈夫望向自己,便回望着他嫣然一笑。两人眼眸相对之状,看在孔剑飞眼中,也就成了暗示会心之意,不由更是心内凛然,忖道:“卢家这小鬼武功平平,轻浮跳脱,原不足畏,但只不知道他会叫那个放蛊苗女下什么阴毒手段?听说苗人蛊毒能千里中人,祸及数代,但愿此次能抚了这小鬼的顺毛,不致翻了脸就是。” 卢振山回过头来,向孔剑德含笑道:“难得孔先生肯顾及武林义气,在下父母皆亡,原只是个孤儿,孔庄主若能替在下讨个公道,追讨回段家玄衣刀谱,叫赵寒清那老贼偿了家母的性命,在下此后定不忘孔庄主的情义。” 孔剑飞点头道:“好,既然贤侄信得过老夫,老夫自该替贤侄担了这个道义。” 红玥不是武林中人,甚至不是汉人,有些事情,她永远都不会懂。所以她不知道在她嫁到河北来之后,这一个月间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那个“姓孔的汉人老头”后来又来过几次段家,有时候带着她曾在酒楼上见过一面的那个汉人青年男子,他们都尽量站得离她远远地和她丈夫说话,他们说的话很复杂,一番话说下来,她听不懂四五成,但她听得出他们的客气和隐隐的畏忌。每当姓孔的客人来的时候,丈夫都会叫自己出来一同见客,她想,也许这也是汉人的礼节吧。可是她明明知道客人并不高兴看见自己在场,而丈夫每当这时也会很客气,可是他说话的神态里面有一种东西是她所不熟悉的,温和背后的冰冷,偶尔会让她觉得有莫名的恐惧。 红玥并不知道,她丈夫跟她提到过的所谓“孔赵卢张”四家现在发生了什么变故,她不知道孔剑飞是怎样逼迫着赵寒清把卢家的武功秘籍交出来,手段一如当初逼迫卢家的人,而且与当时不同的是这都是公开进行的。而丈夫对亲眼目睹赵寒清杀死自己母亲、夺走自己家的拳谱的指证,使得武林中人都对赵寒清被追逼之事认为理所当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有一天晚上,丈夫出门回到家里时,显得很兴奋,他叫平伯备了酒,在父母牌位前焚香浇酹,然后携了红玥一起饮酌。 “红玥,我母亲的仇报了。”卢振山说,脸上表情似悲似喜,“赵寒清那老狗居然熬不住自杀了,真便宜了他!孔剑飞那老贼该失望了,无论他怎么挤也没能从赵寒清手里挤出我家的刀谱来,不过现在,也该轮到他了……可不能让他也如此便宜就了结。”红玥没完全听懂,便问道:“什么便宜?” 卢振山笑道:“没什么,来,红玥,陪我喝一杯,我今天很高兴。” 卢振山高兴,红玥也觉得开心,于是满满地往杯里倒上了酒。 那晚上红玥陪着丈夫多喝了几杯,薄醺欲眠,将睡未睡之际,忽听卢振山低声问道:“红玥,假如我要做什么事,你会全心全意助我吗?” “一定会。”尽管是在蒙眬之中,红玥亦毫不犹豫地低声回答。 卢振山突然笑了,伸臂抱住了红玥,眼光却转到了放在房间一角那个装着红玥带来的蓝花布包袱的箱子上。 两日后,红玥刚刚起床梳洗完毕,卢振山便走到她身边,说道:“红玥,我有话跟你说。” 红玥见他神色严肃,心下诧异,道:“什么?” 卢振山欲言又止,想了想,问道:“你可还记得那晚上在你们寨子河边,我跟你说的那些话?” 红玥点点头。 卢振山道:“我的父母姐姐死得惨,我是誓死要报这个仇的。红玥,所以我需要你帮助我!” 红玥睁大了眼睛凝视他,说道:“山哥,虽然我没跟寨子里别的姐妹一样按规矩嫁到你家,可是苗家的女儿,一旦心甘情愿跟了男人走,就是把命和心交给了他,大神在天上看着,决没有反悔。你要我干什么都成,只是我不会使刀子,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你?” 卢振山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顿了一顿,才道:“红玥,那来过咱们家几次的孔剑飞,我都让你一同出来见过他,就是杀我父亲的仇人。红玥,你不必会使刀子,我知道你会有办法帮我,比使刀子更有用,更彻底——今天孔剑飞那老贼寿诞,会设宴招待他在武林中相熟的一些朋友,虽然他并未邀请咱们,但是咱们也要去,众目睽睽下,他不敢将咱们拒之门外,咱们就在今晚给他家下手吧。” “下……手?” 卢振山点一点头:“红玥,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红玥怔怔地道:“山哥,我不明白。” 卢振山凝视着红玥,低声道:“红玥,碧血盅,你知道我说的是碧血盅。” 红玥突然似乎窒息了,脸上血色尽褪,张大了眼看着卢振山,樱唇微颤。 卢振山的话声中已带了哀求:“红玥,你说过你会助我。” 隔了良久良久,红玥颤声道:“我既跟了你来……既然你要这样……我便没有后悔,山哥,我答应你。” 卢振山长长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低下头,亲了亲红玥的手,说道:“我出去办一些事,回头你便穿上你那件最漂亮的百鸟衣与我一起去吧。”站起身来,面带喜色,匆匆出门去了。 红玥手中握着还来不及放下的弯月梳子,越握越紧,梳齿直嵌进了她的掌心。她呆呆坐着,似变成了一座石雕,目光失神地停留在卢振山身影早已消失了的门口。 她决意把整颗心和生命都给了这个汉人少年,可是她发现自己原来真的不明白汉人所想所做的一切,包括自己的丈夫。 不知为何,红玥忽然想起那个从未谋过面的大姑子,卢振山的姐姐。男人为了她家的拳谱,便弄死了她。史红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起她来,她低下头,一颗眼泪沿着脸颊掉落在衣襟上。 第四十章今日恨 孔剑飞今年的生辰,本来不想办什么酒席,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了就算的。但是他人面极广,又有声名,更是“五湖联盟”盟主卓剑舟的同门师兄,到了寿诞之日,更是许多亲朋故交不请自来,只得仍是置办了酒宴酬酢招待,到得晚饭时分,孔府已是一片热闹。 孔剑飞满面堆着笑容,手拿酒杯在席上给客人敬酒,看上去精神矍烁,意气风发。从他面上看去,没有人知道此刻孔剑飞心中的烦恼郁结。 卢孟然死了,赵寒清也死了,两个与自己齐名的人被逼迫而死,虽是遂了自己的意,但是不仅拳谱没有到手,卢家儿子反而带回了一个让人畏惧的蛊女。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赵寒清临自杀前血红着眼看着自己狞笑说:“我一时之差,竟导致身败名裂而死,我没话说,只是你别以为你两面装样便可以撇脱了干系,卢家儿子不肯饶我,难道他便肯饶你么?今日起我就在奈何桥上等着你来,只怕到时候你蛊发身亡的样子,连我也认不出来!” 正在孔剑飞心中郁结的时候,一个家人跑到身边,禀道:“老爷,卢家少爷与少夫人来了,说带了寿礼来给老爷贺寿。” 孔剑飞一怔,心中蓦然掠过一阵阴云,还未说出什么,便见卢振山携了红玥的手走了进来。 卢振山身着雪白衣袍,益发显得身姿挺拔,威武异常,他身旁的红玥却穿着苗族女子饰满绣织、缀着百鸟细羽的百鸟衣裙,秀丽的脸容微显苍白,面无表情。 孔剑飞勉强在脸上挤出笑容,迎上一步,笑道:“卢贤侄来了,难得你有心记得老夫生辰,便请入座喝酒吧。” 卢振山毫无客气言语,只一笑道:“好,喝酒便喝酒。”携着红玥的手径直走到主席上。这一席上好几个都是孔家家人,见到他们过来,俱不约而同地挪开身子,尽量离卢振山夫妇远一些。厅内所有宾客几乎都好奇地盯着石珠子看,小声猜测谈论。 席间有一个客人亦认识卢振山,却并不知道卢家与孔家的纠葛,只知道前不久孔剑飞方替段家出头报了卢夫人被杀之仇,便笑道:“卢公子,此次的事情在下也略有所闻,令堂之仇终于得报,也幸得孔大侠肯行此仗义之举,卢公子亲来向孔大侠贺寿,原也是该当的。” 卢振山带笑答道:“今日我还真是为了父母之仇前来孔大侠家的。”在返家之后,他本来在外都称孔剑飞为“孔先生”的,现在跟着别人称之“孔大侠”,语气中尽是讽刺。孔家之人,尤其是孔剑飞与孔仁豪父子听了这话,脸上不由得变色。 那客人未听出卢振山说话中的讽刺之意,笑道:“论道如今江湖,能似孔大侠这般慷慨的侠义之辈已不多见,好生让人相敬。” 孔剑飞干笑道:“过奖,过奖。” 卢振山嘿的一声笑,说道:“的确,能似孔大侠这般义薄云天的人,当世少有,为着别人家的东西,自己不动手便将人逼至自杀的本领,更是炉火纯青,举世无匹。” 嘭的一声,邻桌上的孔仁豪按捺不住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孔剑飞叱道:“仁豪!你倘若喝醉了便回房躺着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设宴的大厅之中,本来喧哗的人声为之一静,客人们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向这边注目。 卢振山凝视着他,笑道:“我有胡说八道么?” 孔剑飞强忍一口气,温声道:“卢贤侄,咱们有话好好说,没有什么商量不下来的,今日老夫摆设寿筵,没必要弄得大伙儿都不痛快。倘若你一定要马上与我商量,咱们便到书房里说话去吧。” 卢振山摇了摇头,道:“一跟了你进你家书房,我能不能再出来,可就不知道了。何况孔大侠的赫赫义行,若是不说出来,岂不白叫武林中人相敬了?” 孔剑飞心中杀机已动,沉声道:“卢贤侄,老夫已一让再让,你再如此咄咄逼人,胡言乱语,未免太过分了。” 卢振山道:“假如我只是这样一说便算得上咄咄逼人,那么孔大侠当初当着家父之面将我鞭笞,逼他交出我家秘籍,致使家父自刎贵府庭前,可算是什么?” 孔家厅内登时沉静得连一枚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到。 孔仁豪大叫道:“你胡说!你胡——” 卢振山冷笑道:“我也就只会胡说,不似孔兄你恁好的口才,能拐骗了我姐姐出走, 再为谋我家秘籍将她活活打死……” 一言未了,孔仁豪已踢翻了酒桌,冲了过来,但此日孔剑飞寿筵,他身边并未带有兵刃,刚冲得几步,看到卢振山反手自腰间拔出刀指向自己,同时那个苗女站起身来,心下一凛,立时止步不前。 卢振山心想:“眼下已是撕破了脸皮,你死我活已难免,男子汉大丈夫,要言出必行,何况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卢钧我便拼着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也必要实现了我的心愿!”低声叫道:“红妹,你答应过我的!” 只见红玥嘴角微笑了一下,眼里却蕴满泪光,说道:“是,山哥,我答应过你的。”她伸手从裙下抽出一把小小弯刀,同时轻轻说道,“山哥,有件事你得知道,我们家的人不死,碧血盅毒便不会得见。但愿你家仇得报!红玥我在九泉之下也会笑出来,记住.....山哥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孔剑飞一见到她手动,已是大叫道:“仁豪你快离开!”叫声未落,却见这苗女一抬手,哧的一声,一刀割开了自己的细颈,顿时鲜血飞漫,刹那间她身上织绣华丽的百鸟衣裙尽染,她似乎尽了力地向后仰起脖子,倒在地上。变故陡生,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些人大多都是刀头嗜血之辈,死人见血的场面并不少见,但是这样奇突诡异的变故却是首次遇到。 此时卢振山魂飞天外,竟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红玥的尸身,木立当场,半晌,方始凄厉地叫得出声:“红玥!红玥!”声音里已带了哭腔。双手握拳,他明知在场有无数的武林高手,但他死心已诀,定要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孔仁豪又惊又喜,也顾不得许多外人在场,叫道:“爹!这女人竟然自己死了!咱们白担心了这么久!” 孔剑飞毕竟城府老辣,惊愕过后,回过神来,朗声说道:“大家可都看到了,这女子是自己寻死,可与我们孔家一点儿干系也没有!——来人,把尸体抬出去,今天老夫的寿辰,怎么便碰上这样晦气的事情?” 两个孔家的家人应声过来,卢振山咆哮道:“不许你们碰她!谁碰她我杀了谁!”狂乱挥动手中刀,那两个孔家家人不敢上前,眼望孔剑飞看他示下。孔剑飞所顾忌的苗女既已死,他哪里会将卢振山放在眼内,阴沉沉一笑,道:“看来卢贤侄夫妻俩都患上失心疯了,一个跑我家里来自杀,另一个也胡说八道,神志不清……” 正说到这里,忽听那两个家人中的一个失声叫了一声:“这……这是什么?”众人目光一齐随他伸出的手指望去,只见红玥的尸身已大半浸在鲜血之中,此刻在她割开的喉管处,正有一物蠕蠕而动,似欲从伤口中钻出来,其状恐怖之极。 这情景奇诡异常,众人俱看得怔住。那物事沾着石珠子的鲜血,终于钻出伤口,爬到她失去生气的惨白面孔上,瑟瑟地抖动着展开一对染血的双翼,原来竟是一只形状奇异的青虫。孔剑飞猛然省悟,嘶声叫道:“快!快把这蛊虫弄死!快……”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孔剑飞全身颤抖,向前冲出,意欲将那青虫踩死,但那只青虫已然化作一团青烟,弥漫开来..... 顿时屋内充斥了青气,孔仁豪惊道:“爹.....你....的脸。”原来孔剑飞的脸已然血肉模糊..... 卢振山却毫发无伤,静静地抱着红玥的尸身,扬长而去。 也就在那一年,武林中齐名的“孔赵卢李”四大家族,孔、赵、段三家却莫名其妙的在武林中消亡。 亡得最离奇的当数孔家,江湖上传闻:孔家当家孔剑飞因谋夺卢家‘五雷天心诀’,将卢氏夫妇杀死,卢家公子因此远赴苗疆娶回一个养蛊的苗女,于孔剑飞寿筵之上,那苗女竟然以自己的死与血催生碧血蛊虫,致令孔家人全部中了毒蛊。而就在当晚,孔家被数不明身份的人将门封了,纵火将宅中人与房舍一把火焚成灰烬,没有一个孔家的人逃得出来。 据江湖中传闻,那些纵火的人即是当地武林中人,他们亦是生恐孔家所中碧血蛊毒会流传来开。至于卢家那位卢振山少爷,后来谁也没再看到他的下落。 莺飞草长,细流低垂。 山东“彩云集”,一个姓许的药店掌柜一大清早刚打开店门,便看见一个客人走进来。这客人头发凌乱,胡须拉碴,衣着破旧,身材高大,竟似是一个流浪汉,怀中抱着一个肮脏的蓝花布包袱。虽然这人看上去不是个有钱人,但进了门皆是客,江掌柜客气询问:“客官要抓什么药?” 这人摇了摇头,低声道:“掌柜的,我想请你帮看一看,这是什么药物?”听他话音,原来年纪也不过二十来岁,只不知为何落泊到这种地步。 许掌柜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蓝花布包袱,里面是一个白布包,再打开布包,露出一块黄黑色泥土状的东西,散发出淡淡的古怪药材味道。许掌柜凑近这东西,嗅了嗅,再轻轻按一下,拈着沾在手指上的颗粒,说道:“这东西虽不名贵,可也极为少见,幸而小人当年从一个远方小贩那里见到过,所以识得。这是苗疆边远之地生长的一种树木,苗人剥了树皮榨出汁来炼制焙干,再加入一些他们自采的草药制成,据说长期少量吞服,即可使女子终生不育,生不出子嗣——客官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那流浪汉听了,怔怔地站在当地,失魂落魄一般。 他拿起那个荷包,闻了闻,心下恍然,喃喃道:“原来红妹早将解药赠与我......我这个疯子,怎配得上她的柔情蜜意,良苦用心.....” 许掌柜心中纳闷,又问了一句:“这药在中原罕有所见,客官是从哪得来的?如果不用,可否卖给小店?” 那人似若未闻,只是包起了药,抱在怀中,慢慢地转过身子,向店外走去,江掌柜只听他喃喃地自语:“原来……你爹爹……只是让你别生孩子……不让碧血盅毒的血缘再延续下去……你为何不早跟我说……为何不早说……为何不说......” 清晨的旭日照在店阶前,许掌柜目送着那人消瘦的身形在温暖的阳光中缓缓远去,不知为何,心头却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第四十一章伤情怨 卢钧,字振山,今年二十有四,距离他亡妻红玥之死,已过三载。 这三年来他万念俱灰,更是一把火把自己的卢家庄烧毁,浪迹天涯,进行自我放逐的江湖生活。 他没有时间回去看师父,他现在要做的是自己和自己斗争。 他本是个豪迈磊落的大好男儿,却因一己私欲,复仇心切而害死了自己的妻子,这样的打击,足以形成一道致命的伤疤,令他终生难以忘怀。 他甚至不再叫“振山”这个名字,取回了原来的“钧”字,因为曾经有一个女子时常唤他叫“山哥”。 一想到她,就肝肠寸断。 他本想一死了之,但每每想到亡妻红玥临死时说的:“山哥你要好好活着。”便打消了死去的念头,他现在的样子醉生梦死,在世上飘零余生,远远不如死去痛快。 这些年来,他以流浪为生,脚步走遍大江南北,住在肮脏破旧的马厩中,以乞讨来的钱财换酒,他满脸虬髯,衣衫褴褛,貌似天地间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振作起来。 有时候,当一匹健马提着蹄奔过,当那匹马溅起的泥水溅到他身上时,他也丝毫不在乎。 有时候,当他坐在嘈杂的茶馆里听到一些粗俗的汉子口洙横飞地谈论着武林中事的时候,他胸中积蕴已久的热血,也会沸腾一下,但瞬即就被自己按捺住了。 想起“碧血盅“,想起红玥,他的心就死了。 很快地,他就发现山河会和五湖盟在武林中的地位日渐增长,尤其五湖联盟已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但这一切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昔日武林中的名门宗派,近年来人材凋零,江湖中已很难听到有几个新崛起的高手,即使有,也会被五湖联盟网罗了去。 他的心情却已像黄昏一样消沉而落寞了。 只是那一份曾经的感情,却使他仍然在等待和期望着。有许多人其所以能够在世上活下去,也是全凭着等待和期望的力量的。 当他开始倦厌城市的时候,他就到山野中去。在他已确定无人的时候,他也会用他那一身未尝一日荒废的武功,攀登到常人无法攀登的穷山绝岭中去。 当然,他是在冀求着奇迹。 但是奇迹会不会在一个像是穷途末路的人身上出现呢? 太行山,作为北方最著名的山脉之一,绵延千里,纵横不绝。 此时金兵已然侵吞大宋河山半壁,这闻名遐迩的太行美景,亦是毫无人迹。 卢钧若不是伤心过度,放浪天涯,也不会深夜孤身一人前来此处。 但是在这严寒的早春,纵然有人会提着兴致来赏雪,但也只到了山腰之下,浅尝即止。很少有人会冒着从山上滑下的危险,在积雪中爬上去的。 这天太行山绝顶的山阴之处,捷若猿猴地爬上一人,定睛一看,这个身手绝高的人物,竟然从头到脚看不出一丝武林人物的迹象来。他当然就是吕南人——伊风了。 林木早就枯死了,他在满是积雪的山岩上纵跃着,极目四望,白云皑然一片,穹苍皓皓,风飒木立,寒威袭人。 这时候,他才真正觉到自己的.渺小!胸中的闷气,在这一瞬间,俱都渺茫起来,只觉得心中坦荡荡地,舒服已极。 他恨不得引吭高啸。 若是在数年前,他会毫不迟疑地去做。 但是此刻,他却只有长叹一声的勇气,仿佛他若长啸一声,就会惊动了什么人似的,但是这种地方会有人在吗.? 他呆呆地伫立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之上,山风吹来,他整个人仿佛就要随风而起,这时候他已完全沉缅于自然风物之中。 蓦地,一个极为轻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妈,他曾掉下去吗?”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口音说道!“我看他也会武功呢!” 这声音虽然极其好听,然而却使得他吓了一跳,条然转身,后而是一片山壁,山壁上附生的林木,被风吹得直晃,山壁前是一片崎岖不平的荒地,荒地上的林木在夏日也许是繁盛的,但此时一眼望去,就可见底,那里有人在! 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吓得全身悚栗的,何况是为了避仇,竟不惜伪装一死的他? 他只觉得有一阵冷汗冒出,眼光仍在四下扫动着,突地,在一处停下了,因为他在山壁上的一个山洞里面,看到一双转动着的眼睛。 他走前一步,全身已在为将要发生的任何一种事而密切准备着,因为这也许就是他的敌人。 在经过很长一段时期恬淡的生活之后,再碰到这类事情,他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了。 他缓缓地一步步向前走去,此时他已下了决心,只要那人有任何一点可疑之处,他就要不择手段将那人除去,因为他不能允许有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否则就是自己的死亡! 他和那对眼睛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发觉那对眼睛也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但因光线太黯,他无法看清那对眼睛是属于什么人。 突地,那对眼睛倏地窜了出来,他大惊之下,错步挥掌,极为强烈的掌风立刻从他掌上发出,砰地,那对眼睛和他的身躯,竟被这一掌之力,震得撞到山石上,惨嗥一声死去。 他惊魂初定,定睛望去,那对眼睛竟属于一只山猫,他不禁暗笑自己的紧张。 但是,“说话的声音,又是从那里发出的?”他在想。 随着他的暗笑之后,他不禁开始更为惊恐,因为隐藏着的这个人,极可能是他的仇敌。而以此时的情况看来,此人若是他的仇敌,却是一个极为不容易对付的厉害角色哩! 他身形四转,真气已聚。他自信必要时的全力一击,力量足以惊人的。 但山风吹处,景物依然,还是没有人的影子。 他忍不住沉声发话道: “在下卢钧,偶游太行,是那一位前辈高人出言,务请现身指教!” 自红玥亡故后,他便不再用“卢振山”三字。 声音中已失却了他平素习惯的镇静,因为任何一件不可知的事,都是令人会感到恐惧的。 语声落处,依然没有回答。他的眼光锐利地四下搜索着,身形却不敢挪动一下。 因为他怕在自己离开时,躲在暗中的那人,也乘隙溜走。他也怕在身形移动时,受到别人的暗算。 这并不是他太过虑,须知他在受到天争教追杀的那一段时候,他如不是凭着这一份小心和机智,他怕不早已死去十次! 此时在这种深山穷壑里,他更不敢有一些疏忽。因为任何一件疏忽,都可能造成他致命的打击。是以他虽然听得那是一个女孩子发出的声音,他心中的恐惧,却未因此而丝毫减退。 因为在这种地方,怎会有女孩子的声音,而那声音为什么在说过一句话之后,立刻再也不响?而且也不现出身形来! “这显见得其中有什么阴谋。”他暗忖着,越发不敢有丝毫松懈。 一个时辰过去,第二个时辰到来,山阴之处,静得像是天下所有的生物都死光了似的,连一声鸟鸣,或是兽嘶都没有。 他紧瞪着的眼睛,因为长久的没有休息,而微微有些酸痛。他的耳朵,已可在风声中辨出一根微枝折断的声音。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于是这个时辰又过去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看法,“难道说话的那人早已经走了,我却一股傻劲地在此死等,不然,他绝不可能藏这么久呀?” 但是他却确信在自己听到那句话,和自己回转身来的那一刹那间,断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从自己身后逃出自己视线之外。 “除非他会飞。”他暗忖着。 “但假如他并未走,只是躲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却又是为着什么?” 于是他替自己找了个答案:“一定是要对我不利,怕我看到他。” 他疑心一起,更不肯放松自己已经绷得太紧了的神经。 他好久没有如此的感觉,一种不详的感觉.... 第四十二章神秘谷 黑夜之中,时间过得很快,他的等待终于有了接过,他突然听到一个极为轻微的声音,然而他立刻断定那是从一个人身上发出的。这是他闯荡江湖多年所得到的经验,而他相信,这种经验决对不会欺骗他。此刻他的内心已经不再悲伤,而变得警觉起来。 于是他消消伸手人寰,抓了一把制钱,以“掷飞镖”手法中的“天女散花”,挥洒而出。他师父“五雷神拳”霍卷除了一双铁拳外,还交给了他一些暗器功夫。 这一把制钱,虽然不及“金钱镖”锋利,然而从他这种内家高手手中发出,威力仍殊相当惊人。 铜钱划破山风,带着尖锐的声音,袭向他确认为有人的地方。 那也是一个寻常洞穴,但是极小,也很深,根本无法看出那里面的动静。 只是那一把制钱投进去后,竟如石沉大海,全无踪迹。 卢钧更是惊诧,因为此刻他确信无疑,暗中的那人就是躲在这太行山里。 但是他也不敢往那洞穴前面走,因为他知道躲在暗中的人假如有意伤自己,那远比在明处的人要容易要多。 “这位朋友!你再也躲不了啦!是好汉,就出来!”他厉声喝着。 语声未了,洞中也有一个声音,尖锐地发出来。 “大胆狂徒!敢擅闯本谷,戏弄本尊!” 随着话声一条黑影电射而出,不等卢钧发招,已有十几缕尖风,向伊风袭到。 那正是先前卢钧自己发出的暗器,此刻被人家回敬过来,手法亦竟异常高妙,此人能在黑暗之中,竟认得出自家的穴道。 更令他感到诧异的是:很显然地自己方才发出的铜钱,是被人家以莫名的绝妙手法接了去。他虽然身负武功,也不禁为这种手法惊异。手掌挥处,来不及多加思索,将那一把暗器,全震得飞了开去。 但是那人影快如电光一闪,几乎和那暗器同时到达伊风面前,掌风锐利,瞬息之间,已从不同的部位,向卢钧攻了三掌。 这三招快如飞雪,是以虽是三招,但卢钧却觉得仿佛有三只手掌同时向他袭来,在这种情况下,可没有时间允许他先看清人家的人影,拗步转身,身形溜溜的一转,倏地左掌穿出。 可那身影身法之快,更是惊世骇俗,左手手腕一翻,手指上点卢钧的“曲池穴”,右手轻飘飘的拍出,倏地又是一记掌。 这一招连攻带守,更是妙绝!卢钧猝遇强敌,腕肘微一曲伸,身形一转,吐气开声,双掌一齐推出,竟用了十成“雷音神拳“之力。 那身影招式虽奇妙,但卢钧拳法以强劲著称,没有丝毫一些取巧之处,那人影却也不敢硬接,身形一转,方才避开。 卢钧武学天赋惊人,十八岁时已能掌握“天心五雷正法”,此刻怎肯让对方有喘气的机会,右足猛进一步,闷喝一声,倏地又是石破天惊的一掌。 因为他已觉察到,那人影法虽快,掌招亦妙,但内力却似不很擅长,是以他才随机应变,硬挡硬拿,使出这种“铁桥硬马”的招式。这就是他从对敌经验所得到的判断。 果不出卢钧所料,那身影真不敢挡其锋,又退一步,似乎为他这种掌力所慑。 伊风精神陡长,但是在此刻,他却发现一件奇事原来那身手妙绝的人影,在暮色之中,看起来竟是一个少女,而且身躯修长婀娜,最多也只有十六,七岁模样。 “怪不得她内力不济。”卢钧忖道。 但这少女的这种身手,却已足以使他大为吃惊了。但以身法而论,此少女竟在许多成名露脸的人物之上! 那么这少女的来历和身份,就更加值得怀疑。 他不得不犹豫自己是否该和人家动手?心中隐隐后悔,无论如何,以自己堂堂男儿的身份,和这么个少女动手,总是不该。何况人家究竟对自己有何用意,尚在不可知之数。 先前他认为对方是敌非友的看法,此刻已因为对方只是个少女,而有所动摇了。 思忖之间,两人又连拆数招,这几招下来,那少女竟又抢了上风,且身法诡异,在黑夜谷中如同黑蛇吐信。 卢钧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的心神不专之故。但由此可见,这十四,五岁的少女的身手,除了内力不如自己之外,和自己不过只是在伯仲之间。 “不知此人师从何人?看身法不似中原武林人士。”卢钧心道。 他心中越发不定。 那少女竟也是一味闷打,一声不响,仿佛和卢钧有着什么仇怨似的。 这种双方都没有问清对方的来历就动手起来的情形,必定是其中有了什么误会。 卢钧在动着手时。心中却在思索着如何应付这件事。 那知手底一慢,腕肘竟微微一麻,自己右手肘间的“曲池穴”,竟被人家指锋扫着一些,过手之间,就有了不甚灵便的感觉。 于是他连忙收摄住矮神,将一切事都暂时抛开,专心应敌。 两人身手都快,瞬息之间,已拆了数十招。卢钧心中有些顾忌,是以并未使出全力,动手之间,不免稍受限制。 但那少女招式却一招紧似一招,而且出手甚奇,连卢钧那么深的阅历,竟看不出这少女的身手,倒底是属于何门何派来。 两人过手之处,不过只是在枯木之间的一小遍空地上,高手过招,虽本不需什么空阔之处,但伊风掌力所及,四周的枯木,自然筱他这种凌厉的拳风摧毁不少。动手间,也难免会发出些声音来。 卢钧不禁有些着急,此地虽是深山,但深山之中,正是武林豪士出没之处,他可不愿意被人看出身分。但他也势必不能在糊里糊涂的打了一场后,就突然溜走。 于是他很想喝住对方,间清来历。假如对方根本和自己无关,也认不出自己是谁时,那么自己可实在没有动手的必要。 “人家或许也是隐迹在太行山的武林人物,是以也不愿意被人探查。她大概也误会了自己对她有着什么恶意,是以才会闷声不响地一味动手。” 也在心中极快地转了几转,确切地认为只有这个想法和事实最为接近。 于是他出招之间,更是守势多于攻势,心中也在盘算着,该如何发话,打破这无味的争斗。 但是他的思索,却很快地被另外突然而生的事所打断了…… 他眼角动处,竟发现在那少女的容貌,这是一张无法完全用言语形容的绝美面庞,月光下,只见少女面如凝脂,肤白胜雪,五官如玫瑰般娇艳,又似幽谷空兰一样清丽,身上一袭华丽锦衣,眉宇之间更透露出勃勃英气,却是种高贵的气质,仿佛天地间都在她的手心掌握中。 卢钧自红玥伤势以来,从未近女色,一见此女英姿绝伦,却也暗自心动,而且此女明眸皓唇,竟然好似红玥一般相貌。 “此女是何人?深夜怎么会孤身来此太行深谷?而且她武艺不俗,显然是名家风范,她........她像极了红妹妹..........”一堆疑团萦绕卢钧心中。 殊不知那女子身份显赫,近日因要事来此深谷,见到卢钧这样英俊挺拔的男子,也是心中一动,但从小到大没有几人能对她如此无礼,心中也是恼怒,双掌一翻,向卢钧劈去。 卢钧喝道:“好一招‘阴云四合’,原来是黑云山沈老妖的传人,难怪招式忒的狠辣!”侧身一让,挥拳还击,拳掌相交,震得山谷瑟瑟发声,黑夜中,犹如雷鸣。卢钧“雷音”一脉拳脚功夫暗合天象,施展开来犹如奔雷滚滚,雷霆万分,拳随心动,情绪越亢奋激动,拳力越是刚猛无匹,卢钧因挚爱身亡,近些年来荒于拳脚,但情绪却教之以前刚猛了很多。 那女子见卢钧一眼道破自己师承,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傲然道:“沈师傅的武学只是我所学武功其中之一。” 二人相斗之际,忽的一声凄厉的啸声,震惊四野,二人当即停下武斗,望向黝黑而神秘的深谷。 深谷犹如万丈深渊,声音自谷内传向谷外。 深谷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眼睛,正在凝视着二人! 第四十三章毒物至 随着凄啸之声,月色被漆黑的乌云遮蔽,整个谷中显得异常奇特诡异。 这女子虽身份高贵,也也天生胆厉,此刻见状,也不禁心生胆怯。 此刻,她身后出现了十三名黑衣劲装的武士,步履齐健,似是经过长期训练。 卢钧孤身一人,面对对方十余众,心中却不慌乱,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谷内。 众人放眼望去,却见那边十几阵尘头过去之后,还未停得片刻,后面黑色风沙又起,尘雾却比先前要低些。 卢钧再定睛一看,饶是他热血男儿,却也不免为之惊唤出声。 原来在这阵风沙里,竞是千百条大小赤色蟒蛇,弯弯曲曲,以迅捷的速度,血水似的往前窜去,有的五色斑斓,有的银光闪问,而且越到后面,蛇身也就越长大,竞有长达十丈的。 这些蛇蟒激起的风沙,竟比先前野兽行过之时还盛,所过之处,激得地上尘雾浮空,竟像是一条横亘半山的灰色长虹。 卢钧年纪虽轻,但自生下之后,身经数次变故,家门血案,挚爱香消玉殒,自己的武功更是不凡,即便见过“碧血盅”的他,面对此刻骇人情景,也攥紧拳头,汗毛耸立,险些发出惊叫。 一名黑衣人对那女子轻声道:“主上,看来它快要现身啦!” 那女子面无表情,眼神中既兴奋又有一丝恐惧,美丽的瞳孔渐渐收缩,按住手中长鞭。 卢钧虽然凝神观察,手心也沁出汗珠,“自古灵兽,形态各异,千奇百怪,走兽中以蛇蟒大虫最为阴毒恐怖,这些蛇却一反常态,从谷中排形而出,此谷定有蹊跷。” 此时月华清美,碧蓝色的天空却笼罩着蒙蒙云雾。 伴随着深谷中的凄厉怪啸,令人心生恐惧。 一名光头和尚,低声道:“果然不虚此行!” 卢钧向他望去,只见此人白眉垂肩,面色慈善,只是眉心一点红印,如血般赤红,在阴冷山谷中,更显诡异。 “今日这些人恐怕是有所目的而来,并不是来寻我,是为了谷中的异兽。”卢钧心中一宽,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要知道几年前他将孔家灭门,虽然报仇雪恨,但孔家江湖中关系极多,稍有不慎,便会被仇家寻到。 那僧人望了卢钧一眼,见他体格雄壮,适才掌风如雷,笑道:“原来是‘雷音门’的传人,可惜武功还未到十分火候,待洒家办完此间事情,再来慢慢蹂躏。”语气孤傲,视卢钧为草芥,卢钧心中大怒,激起好胜之心,欲要发作,只见僧人顿住身形,道:"老衲久居边藏,却也听闻太行山中一个绝谷里,生有奇毒之物,虽然没有去看是什么东西,大概是上古异兽一类的东西,此物毒冠天下,逢每月十五,腹饥思食之时,便会怪啸,或是放出它特有的毒气,附近三数百里之内的毒蛇猛兽,就会乖乖地跑过去,俯首送死。"其余众人子听到这里,不禁都睁大眼睛,露出惊异之色。 卢钧忽的脑海中浮现恩施霍卷的话:“藏边之地有一‘黑骨金刚门’,其门人灵皋上人阴邪狠毒,无恶不作,专好奸**子,以后遇到,能战便为民除害,不能战则退避三舍。” 卢钧盯着灵皋上人,心中惭愧:“我一心报家仇,却也将恩施‘行侠仗义’、‘救国为民’的告诫抛于脑后,不但失去了红妹,也让自己成为一个自暴自弃,行将就木的废人,卢钧啊卢钧,旺你自负才学武功,却也是个自私自利的可怜虫!” 灵皋上人冷笑一声,又道:"每当一个地方毒虫蛇蟒繁殖太多的时候,就会有这么一个怪物出来,给它一扫而光。”说完又冷笑一声,道:"这些东西以毒攻毒,自相残杀,待到它吃完谷中蛇蝎,深夜休憩之时,我们便下去将它猎获,此物价值连城,是上天赐予大金囯的神物。” 卢钧听闻他们是金国的人,想到山河破碎,家国仇恨,心道:“近日就算被异兽噬身,或被金狗杀戮,也要抗战到底!” 啸声未绝,山谷内已布满奇珍异兽,一条条蟒蛇蟠延曲折,岩石上更是爬满蜘蛛、毒蝎、蜈蚣、蟾蜍等毒物。 那女子见状,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灵皋上人双目中透出兴奋的神色,笑道:“太好了,那异兽终于要出来了!” 顿时妖风四起,圆圆皓月似是被蒙住光华。 写了十万字,得失寸心知 写到十万字,稍微做一下总结,从初二开始萌生写作志向,到高二手写几万字的武侠手稿,再到如今签约网站,开启码字生涯,其中我得到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相较之下,失去的永远比得到的多,但是我不后悔,因为后悔也没用,多情应笑我吧。 今年是二零二零年,年初一场疫情让我能够有条件“宅”在家里,潜心整理之前的笔记和思路,来写一本完整的武侠长篇小说。 也许是年纪大了,很多激情和构思都没有之前来得顺利,既然写了,就只能硬着头皮上,要对得起自己的辛苦和读者们的期待。 原本打算要写真实的历史故事,可是写着写着,却发现还是架空一下比较好,毕竟历史是相对严谨真实的,很多事情是不能逆转的,在保留大背景朝代的前提下,架空虚构一下故事和人物,我相信无论对于作者写作还是读者阅读,都是有意思的。 金庸的《笑傲江湖》就是架空了历史背景,但后来读者却能从小说中的细节,寻到蛛丝马迹,大致能推断出其具体历史背景。 武侠小说是不能完全脱离历史的。 还有,四个主角的大胆尝试,也会让我的写作布满机关,可能在网上连载的时候难免会出现断更和故事衔接上的不连贯,等截稿的时候,我会再重新地完善和改良,目前属于网文,也希望广大读者多多包涵。既然要写,就给自己多制造些麻烦,有麻烦就会有写作的动力。 在写作过程中,我相了三个相亲对象,最后皆以失败告终,这挺打击人的,也会让我有更多时间去写作。 除了相亲,今年写作期间我还从原来文化馆单位调至党群工作部工作,未来怎样,听天由命吧。 在纵横、起点、17k三家小说网站都发过稿子,最终还是选择了17k这家知名度相对低一些的网站进行写作,因为这个网站的主编莲花姐对我的细心讲解,还有网站对我作品的重视和支持,还有合同的细则也不算过分,才让我这样的写作菜鸟下定决心与17k签约,在这里,有一种家的感觉。 其实,签约就像是两个人谈恋爱一样,双方一定要彼此尊重,只有一方的一味付出,是不会幸福的。 只有双方彼此都付出和尊重,才能够走得长久。 写了这么多时日,停停更更,更更停停,《江山画本》原本叫做《刀剑沉浮》,是在纵横上起的名字,是那边主编给起的,名字太片面,不如江山来得大气厚重,将历史架空,把江山比喻成画,小说人物皆为执笔者,可能我不是第一位有此想法的作者,但我绝对是画家改行写书的第一人了,由于自己是美术专业,文笔和写作知识上定然不会比其他小说作家有优势,名字起的大气,接踵而来的是对你的写作要求也要很高,毕竟江湖恩怨联系到家国事上,总会很难写,只能说我心比天高,奈何文采不够,只能时间来凑,希望读者们给我多一点包容,我会沉下心来,写出能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作品。 第四十四章坠深谷 "看来今日之事凶险万分,这些金人来者不善,谷中怪物亦是诡异无比,如若相争下来,必有一死,不死的那个,也必然元气大伤。"卢钧正自暗中思忖,却听谷中那怪物忽又一声极为凄厉的长啸。 啸声方住一—— 危崖之下,石土乱杂的暗洞之中,蓦地飞窜出一个怪物,远看竟似一条怒海中的怪鱼,张牙舞爪,迅疾如风,身上竟带着几处惨青色的黝光,赤红色的双目在黑谷中闪耀,触角奇形怪状,真非言语所能形容。 卢钧以武林中一代奇才,此时却也不敢行得太近,远远望去,只见这怪物竟作五角星形,只前面突出一个扁圆的怪头,嘴大如血盆,上面竟生着一排赤红怪眼,和一个凸出如坟、上生三孔的怪鼻。 这怪物满身无一不怪,身上五个星角,分向五方突出,边上还生着五根钩爪,当中还有一个星形之眼,发着一丝惨惨的光芒。 它全身并无腿足,行动时便用这五根钩爪着地,五个星角挨次着地,在地上翻滚而出,看去竟然灵活至极。 卢钧和金人远远望去,只看晶光闪闪,一大团墨绿色的影子,快如星飞,笔直地往蛇前卷去。 就在这快如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那条怪物,早就蓄势待发,此刻全身竟似一条长鞭,斜着向上,往前面暴伸了过去。 这两下势子都急,眨眼便纠缠在一团,翻滚搏斗,去势之猛,端的惊人已极,四下的毒蛇毒虫,被这两个怪物的身子压过,立刻便成肉泥,有的残肢断骨还被带了起来,凌空飞舞。 但是蛇虫之中,就有这么奇怪的克性,这么一大片蛇虫此时竟连一个敢逃的都没有,俱是战战兢兢在那里等死。 卢钧游侠四海,足迹所至,名山大泽,靡不登临,但这种凄厉惨淡、像地狱般的光景,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片刻之间,那些奇凶恶毒的蛇蝎,竟已被这怪物残杀了大半。 又过了半晌,这个怪物的势力果然越来越缓,在这种情况之下,卢钧竟然想起红玥来,一瞬间,心中竟不能自主。 这就是人性的值得悲哀、但也是值得赞美的地方,人们无论在任何危险至极的情况下,对于他心中挚爱,永远是无法忘怀的。 卢钧思潮翻涌,忽然之间,又听得一声极凄厉的怪啸之声。 他这才强自收摄住自己对亡妻的思念,定睛朝前面望去,只见此刻那条毒蛇的蛇头,已被那星形怪物的两只肉角夹住,后面三角,凌空飞舞,一面把那蛇身长鞭似的朝地上乱打。 这一来,满地的虫蛇,更是遭了惨劫,连虎豹之类的猛兽,被这长鞭似的蛇身一击,也就立刻变成肉泥,连惨吼都未及发出。 卢钧知道这两个怪物已经分出胜负,目光四下一扫,身形又掠前数丈,右掌一扬,轰然一声,竟将山崖边一块方圆几达丈许的巨石,击得海碗大小的石块,奇妙的是,这山石被击碎之后,并不四下飞溅,而只是在地上散做一堆。 卢钧暗中满意的一笑,知道自己自幼苦练的天心五雷心法,已有了成就,这种神功发出的掌力也大同小异,正是无坚不摧、至刚至猛先天之真气。 他以无比艰苦的心志、毅力,浸淫此道近三十年,此刻知道自己已略有成就,心里欢喜的感觉,自然是无可比拟的。 哪知就在此刻,他鼻端突然吸进一丝其腥无比的气息。 他身随意动,随手抓起两块石块,身形便倏然凌空而起,斜斜向后掠去,腰身在空中微一转折,目光闪处,不禁又为之色变。 原来此刻那星形的怪物,已挥动着那条死蛇的蛇身飞腾而来,想是被方才他震碎巨石时那一声巨响所惊,此时距离他身侧已近十丈,但它口中所喷的那种惨绿的毒气,却已几近卢钧身侧。 卢钧一眼睹见这种情况,身形转折之间,口中暴喝一声,双手连扬,他掌中所持的那两块山石,立刻脱手飞去。 他发石所用的手法,虽也平常,但是这种力道,却是端的惊人,这两块山石竟带着无比凌厉的风声,穿过那星形怪物喷出的毒雾,倏然击向它那扁圆的怪物身上。 第四十五章赤青饕 那怪物似也知道厉害,竟猛然将身子停住,五角星形肉角一展,那条死蛇的蛇身便又长鞭般被它挥舞而起,竟将这两块山石挥落了,远远听到山岩上,发出两声巨响。 这时卢钧便也因着这怪物的稍一停顿,得以喘息一下,猛吸一口真气。 此时卢钧全身真气满布,已逾精钢,双脚钉在地上,仿佛是两条石椿似的,生像是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将他移动分毫。 那星形怪物稍微停顿,便又翻滚而来,卓浩然只觉得那种刺臭呕心的腥气愈来愈浓,便猛然舌绽春雷,暴喝一声,虎腰一挫,一只铁掌硬生生地插入山崖,竟将崖石抓起了一大片。 他张口一咬但见谷外满天石雨纷飞,被他那开山裂石的真力所推,各自"嗖嗖"击向那怪物。 只听那怪物尖细而极为刺耳地厉啸了一声,忽然如风向后退去,原来它那星角上的点点绿光,已被这雹雨似的石块打中一指,然而其余的石块击在它身上,却立即被它身上那密布的坚鳞所反激回来。 卢钧再次大喝一声,身形倏然而起,竟随着那怪物的退势掠了过去,掌中长剑一挥,但见一道像是经天而过的长虹,迎着那怪物向前舞动的星角和蛇身击去,便听又是一声厉啸。 但此刻他身形已至崖边,下面即是漫天虫蛇残死和腥风污血,卢钧如流星飞掠的身形,到了这危崖之边,倏然钉住,这种身法的运用,又确实是足以惊世而骇俗的。 他身形一顿,目光再向前掠,却见那星形的怪物,带着那种尖锐而刺耳的厉啸之声,像是一团碧绿的光黝,翻滚腾起着,又掠口它出来时那黝黑宽大、山石鳞峋的崖洞里去。 啸声越来越远,像是又已窜口山腹,卢钧暗暗叹息,知道这怪物和那怪物巨斗力乏之下,虽被自己一掌而巨创,但却仍未判其死命,这一下窜回山腹,惊悸之余,必定又有多年不敢出来。 加以这山洞黝黑无比,其中又可能曲折奥妙,深不见底,纵是武功再强之人,也绝难窜进这山腹去和这星形的奇毒之物搏斗。 他心中动念,忽觉头脑一阵昏暗,口腹之间,也极为烦渴,试一运气竟也驱之不散,不由大惊,知道自己方才稍一不慎,便已中了那星形怪物的巨毒,立即盘膝运功逼去。 哪知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彻入骨的笑声,一人森冷他说道:"没想到五雷堡的神通如此了得,这赤青饕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奇兽,中了它的毒恐怕是生还无望了。"话声一入卢钧之耳,他身躯立即旋风般的一转,脚跟牢牢钉在地上,双掌微错,目光凝注,竟是全神待敌之势。 原来灵皋上人趁着卢钧全神戒备之际,悄然近身,但他却没有出手,而是眼中放出奇异的光芒:“这赤青饕,乃是上古毒物,肤色呈青,目如赤血,我在藏边典藏中曾读过它的传说,没想到此番能有此机缘福分,得遇到这奇异神物。” 卢钧手心冒出冷汗,只听灵皋上人续道:“这赤青饕身形奇异,每逢月圆便要发出怪啸,引得周围毒蛇蜘蝎出来,成为它腹中之物,它胃口极大,每次需要吃千万毒物,方肯罢休,如若能把它驯服,实乃大金之福!”说完,身后金人士兵发出野蛮的呼喊,声震山谷。 第四十六章险象生 暴喝声中,卢钧伸展拳脚,掌风生雷,突然间已击倒数名金人武士,他这一双“大雷音神拳”取法雷音,拳掌含雷,震撼无比,他心下寻思:“此番阴差阳错来此幽谷,遇到这千年异兽已是万分凶险,而这些金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看来今日凶多吉少,不如放手一搏,大展拳脚,死前多杀几个金狗也是好的!也不枉我这男儿之躯!” 灵皋上人也未想到卢钧在此时刻,会突施杀手,不禁冷笑道:“没想到五雷堡中也有这样暗下毒手的弟子!妙极妙极!合洒家的脾胃!!”说罢,十指如钉,指尖暴涨,晚风吹来,隐隐有腥毒之气。 卢钧曾听师傅说过“黑骨金刚门”有一门邪门功夫,叫做:“玄阴鬼爪”,修炼者需要活人练功,以剧毒淬炼十指,功成后抓在活人身上,立刻溶肉削骨,将一个活人化成黑骨,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阴毒武功。 卢钧不敢怠慢,身形一晃,已然欺身到一金兵身后,大喝一声,将其抓起,夜色中,他伟岸的体形,威风凛凛的身躯,犹如雄鹰捉小鸡一般,将金兵活生生掷了出去,灵皋上人竟不管金兵的死活,双爪一挥,那金兵惨叫一声,已然化成黑骨。金人女子见此惨状,不禁皱了一下眉,道:“上人,切勿妄杀无辜!” 要知道金人素来团结一致,同族人中亦无主仆之分,这金人女子身份高贵,却也生性豪迈,平素毫无郡主架子,此时见灵皋上人不分敌我,出手杀人,虽念着对方藏边高手身份,却也出声喝止。 卢钧一招得逞,连退几步,笑道:“这也不怪妖僧,他们一门的邪门功夫一旦施展,第一招若伤人不成,会对练功者产生反噬,危及自身。”他出身武林世家,又从小拜遇名师,一眼便瞧出其中门道。 灵皋上人双眼血红,阴森森道:“小小年纪,见识不凡!”说罢又一招“玄阴鬼爪”挥出,此刻他已使出十分功力,身形更是如鬼如魅,突然间黑夜中一道黑影闪出,格挡在上人、卢钧之间,“玄阴鬼爪”击在那黑影之上,油腻腻的,毒力却也消于无形。 原来这黑影竟然是深谷中那“赤青饕”击出,正在卢钧目瞪口呆之时,又几道黑影击出,随后几声惨呼声,数名金人武士已被拖入谷中,回响声半响不绝,可见山谷之幽深可怕,卢钧见那触角所至,正向那金人女子挥去,心中不知怎的,生出一种异样情感,不由分说,身形已然欺上,格挡在女子身前,适才卢钧落入谷中险死还生,靠的是自身的武功和应变,他天生有种气质,便是遇强则强,往往敌手愈强,愈能激发出他的潜能动力,数年前寻仇孔家,倘若单打独斗,孔家人未必是他的敌手,但那时的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非要“杀人诛心”,不但要杀掉孔家人,更要让他们死于剧毒之下,这才有了后来的悲剧。 此时赤青饕怒性大发,触角所至,千军辟易,力道之大,不下于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卢钧与那女子竟被同时卷入谷中.....深谷中,腥风四起,卢钧下意识地拉住那女子的手,黑暗中,两人躲避“赤青饕”的猛烈攻击。 也不知这赤青怪物有多少只触角,卢钧只能感觉到触角所激荡的劲风,是那样的猛烈,那女子的手心也冒出了冷汗,但却没有松开卢钧的手,很奇怪的是,刚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人,现在却同仇敌忾了起来。 赤青饕嚎叫一声,触角向二人挥去,卢钧慌忙中,施展“大雷音神拳”,激荡着怪触角,要知卢钧武功以“势”取胜,拳法配合着声吼,更能显出威力。、 身旁的金人女子也为他的气势所惊,那怪物触角袭来,竟硬生生地被卢钧神拳荡开。 突然,金人女子发出惨叫,卢钧在洞口惨白的月光下看到,她的脸色竟然发出青色,渐渐握住自己的手松了下来,卢钧暗道:“不好,这女子可能已经中了这赤青饕的毒!” 心念至此,卢钧突然双眼泛红,双手竟然变得赤红,他竟然将这怪物的触角活生生地扯了下来。 “好一个绝世神力!!”灵皋上人惊道。 卢钧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超神之力,不禁暗道:“为何我会有如此神通?” “快放下郡主!我来救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自洞外传来。 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云端,给人以压迫之感。 第四十七章剑神影 当声音说罢,一个白色身影晃到卢钧身前,黑洞中敲不真切来者面目,忽地身形一闪,便迅捷无比的向卢钧扑来,卢钧却心中早已有备,神拳挥出,但那书生武功高极,左掌向卢钧击去,右手却将金人女子夺去。 如此鬼魅至极的身法,是卢钧闯荡江湖以来第一次见到,即使是师傅霍卷也未必有如此身手。 只听灵皋上人笑道:“沈掌门身法如魅,无愧‘剑神影’之名!” 月光下,只见此人方巾白衣,傲立洞口,背负长剑,气势肃然,仿佛与空中孤月融为一体。 月光下,那白袍人高鼻深目,五柳长须,看不出年岁,但一脸肃然严峻之气,眉宇间和天边孤月一样清冷傲然,令人为其气势所破迫。 卢钧明知道来者不善,但他平生最是艺高胆大,越是危险之事,越是要迎面而上。 只见那白衣人出手如风,连点女子身上“天池”、”天枢“等穴位,那女子“啊”的一声,吐出黑色毒血,白衣人从衣兜中拿出一白色药瓶,倒出三颗红色药丸,喂与那女子。 灵皋上人笑道:“大国师的‘通犀红莲丸’,果真是世间灵药,你看郡主一吃下药,就好了。” “通犀红莲丸?”卢钧心下暗道:“莫不是师傅和我说过的燕山派孤风岭的人?” 那白衣人斜眼向卢钧望去,冷冷道:“你的‘大雷音神拳’练得很一般,霍卷老儿越来越不会教徒儿了,你的师兄‘滚雷手’隋青,就是被我斩掉右臂的,他那拳法还不及你。” “什么!我隋师兄原来是伤在你的手上!”卢钧握紧拳头,心下愤然,道:“我师兄一生行侠仗义,锄奸除恶,那一年他带着血琳琳的右臂回来,就晕倒了,险些丧命,待他醒来,师兄弟们问他伤在谁人手上,他咬紧牙,一字不提,连师傅也告诫我们不可与此人为敌,原来是你这燕山恶贼下的毒手!今天真是踏破鞋靴无觅处,我就算命丧你手,也要与你这恶贼拼个你死我活!” 那白衣人正眼也不瞧他一眼,望着深谷,冷冷道:“和我交手,你还不够资格!” 未等卢钧搭话,只见白影闪动,那人已经跃入谷中,刹那间,剑光耀眼,赤青饕叫声凄厉不绝,众人在谷外虽看不见谷内情景,但从叫声和剑光中,能够想象洞内是怎样的血腥场景。 不一刻,凄啸声绝,白影晃动,那白衣人一跃出谷,飘飘然犹如神仙,只听他冷冷道:“翎儿,派人入谷清理一下。” 那女子抚着胸口,调息一下气,道:“入谷!” 卢钧等人都是为此人神通绝世的剑法所震慑,刚才那赤青饕凶猛无比,卢钧险些丧命于此,但这白衣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将这邪物杀戮,剑法之高,当世难有敌手。 金人士兵点燃火把,一个接一个跃入谷中,身手敏捷。 谷外只剩卢钧、灵皋上人、金人郡主完颜翎、还有那白衣人。 只见白衣人手中拿着血淋漓的内脏,傲然道:“这赤青饕剧毒无比,他的心脏却是天下一等的神药,大金国主身有内伤,此物可医治。” 完颜翎又惊又喜:“太好了,多谢国师!皇上的病有救了!” 卢钧见白衣人衣白如故,竟没有粘上一丝鲜血,又见他长剑尖上隐隐闪出紫色耀眼光芒,环绕剑身周围,与空中月亮相得益彰,不禁脱口而出:“剑芒!” 灵皋上人笑道:“算你这汉狗还懂点门道。” 卢钧心下骇然,原来当年他师傅霍卷在传授武艺之时,曾对他说过,一定不要惹四位宗师,一个是性灵院的道人,一位是相国寺的大和尚,一位是西域昆仑的高手,第四位就是辽北燕山‘神刀门’的刀客。 但这白衣人却是用剑而不用刀,而且剑法已臻至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紫色剑芒’的绝顶境界,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卢钧不禁问道:“阁下是姓胡还是姓金?!”对方毕竟是成名的大宗师,他言语中已是多了几分客气。 白衣人一听“胡”这个字眼,瞳孔紧缩,还剑入鞘,傲然道:“燕山一脉,神刀精强,黑河以北,唯我无双。嘿嘿嘿,这都成过去了!” 卢钧听他口吻,多有嘲讽之意。 白衣人面朝孤月,冷冷道:“某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燕山掌门‘剑神影’沈不恭便是!胡不归那厮违背门规,数典忘祖,早已被我除名,我们下一脉单传,从此燕山派用剑不用刀!” 第四十八章忆往事 卢钧未出山之时曾听闻师傅说过,辽东以北,燕山雪岭,以“神刀门”武功称为第一,门人中有一高人名叫胡不归,其刀法精湛,当世可谓无人可与其争锋。 但眼前这白衣高手沈不恭剑术通神,实是他生平所见第一剑道高人,比之家族仇敌孔剑飞一门可谓一天一地,但是这剑锋紫色剑芒,便是许多剑道高人穷其一生所不能企及的绝顶高度。 此时夜风吹来,空中一阵雾气遮住空中冷月,几声乌鸦鸣叫,太行山谷中,更显诡异凄冷之意。 自从亡妻红玥姑娘不幸过世,卢钧每每深夜总是陷入深深自责之中,他常想若不是自己报仇心切,急于灭孔家满门,以报家族血仇,红玥便不会惨死,更何况以当时他的武功,即便三大家族一拥而上,他也可手刃孔剑飞,报得此仇,只是那时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自他小时目睹亲人惨死,便立志报仇,拜入霍卷门下后,霍卷称雄西域,本是外族胡人,但却生性豁达,尊崇孔孟礼教,更是常常劝导他要行侠仗义,与人为善,但仇恨的种子却早已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对于仇恨的执念不会随年月而消逝,反而每年愈加强烈。 卢钧每日用功不缀,勤练“天心五雷正法”和“大雷音神拳”两项神功,便是要杀尽仇寇,重振家族雄风。 在他二十一岁之时,恩师霍卷觉得他一身武艺,足以出师,也知他恩仇难断,便任他下山而去,告诫他:“但行好事,但要问心无愧。” 那时的卢钧血气方刚,又觉自己一身武艺,除了恩师霍卷,天下足以称雄,他少年心性,最恨伪善小人,心想孔剑飞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在武林却又风生水起,若只是凭借武力扫平孔家,难免不解恨,也落了个恃强凌弱、师出无名。 他在下山时,听得西域商人谈起苗疆莽苍山传说有一种“碧血盅”毒,中毒人当时不会显出中毒征兆,但过些时日便会浑身积毒,惨不可言,其毒性还会传染给身边诸人,此毒更是天下无药可医,一中必死。 但苗疆浩渺千里,异人众多,卢钧虽然胆大,却也不幸被毒物咬伤,九死一生,险些丧命苗疆。 就在最危急的时候,他遇见了此生挚爱红玥姑娘,伤好之后,在了解到红玥一家是“碧血盅”的唯一传人后,他心中燃起了复仇之火,一个阴狠的报复计划应运而生。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复仇计划虽然成功,代价却如此之惨烈,竟要用他此生的幸福去换................... 卢钧遥想当年往事,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本是个豪迈汉子,这些年的变故,却让他多了几分忧郁。 他望向完颜翎,忽然觉得她的眉宇之间,像极了红玥................. 他又望着沈不恭等人,心想:“近日冥冥中误入荒谷,惊遇险事,也是上天之意,要让我和红玥团聚!也罢,大丈夫死则死矣,我大仇得报,挚爱也因我而亡,这些人来得正是时候,即使拼尽全力也要与他们大战一场,死前多杀几只金狗,也算是为国出力了!” 一念至此,豪气顿生,此时晚风更急,雾色漫天,卢钧满脸虬髯,神情威武,高大的身躯立在山巅,更如天神一般,“雷音”一脉武功以气势为要诀,练功先练势,势涨一寸,力涨一丈,有时逆境中破釜沉舟,反而会激荡出莫大气场,雷音拳的威力也会跟着增进。 沈不恭斜眼望去,见卢钧气度比适才强盛,捻了捻五柳长须,缓缓吟道:“太行山上有人家,未曾至此井里蛙.......” 卢钧心道:“此人看似高冷孤傲,不可一世,没想到做出的诗却如此平易.........” 殊不知,“剑神影”沈不恭此生三大爱好:剑道、弈棋、作诗。 而且每逢他心起杀意或心情大悦之时,总会作诗遣怀。 灵皋上人不明其意,但他生性狡诈,笑道:“好诗!好诗!不成想,沈国师不但剑道无敌,诗文更是天下无双!”他成心要拍这金国第一高手的马屁,是以也不去追究诗中的含义,只是一味称好。 只有那金国郡主完颜翎心中惊异:“没想到师傅对这汉狗动了杀心,这是十数年来未有之事!” 山峰上,卢钧气势如山,沈不恭萧然若风,一动一静,却涵盖武学中一阴一阳两大绝旨。 卢钧一心求死,沈不恭却想试炼一下新近悟出的剑道绝学。 两大高手各怀心事,大战一触即发! 第四十九章失魂曲 此时,山谷内传来阵阵欢呼:“快看,洞里面有东西!!” 几名金人将啊“赤青饕”的尸体搬运出来,卢钧定睛望去,才发现这“赤青饕”相貌凶狠,有十多条触角,卢钧心下骇然:“适才在黑暗中与这怪兽相斗数刻,倘若不是因为深谷中视线模糊,估计我要被这奇形怪状的东西吓到!更何谈交手?” “剑神影”沈不恭望向手中长剑,月光下,剑身无血,显然是绝顶宝剑,只听他傲然道:“此乃上古经书中所载奇兽,能成为某家剑下游魂可谓是它的造化!” 灵皋上人笑道:“天下间能死在沈国师手下的名家高手不下千人,但这赤青饕餮却无几人能杀,当次月夜,沈国师一人一剑,深谷屠魔,今后定会传为武林奇话!” 沈不恭不置可否,卢钧却已按捺不住,冷冷道:“枉你也算是称雄西藏的武林大高手,说起这拍马屁的话来,难道就不害臊嘛?” 灵皋上人生性狠毒,但城府极深,不似沈不恭那般孤绝冷傲,当下只是笑笑。 卢钧心想近日定然是要死在这里,临死前也要杀掉这灵皋淫僧,为民除害,当即一声暴喝,出拳如风,直捣灵皋上人面门,这一招“霹雳雷惊”乃是他毕生修炼的招式,声在式先,招式未到,怒喝先发,用以慑人心魄! 但灵皋上人也是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怎么会轻易中招,当即身形一晃,“太阴鬼爪”探出,拳爪未交,却惊得一阵风雷! 沈不恭回剑入鞘,以他一代宗师,又兼大金国师的身份,是不会以二敌一的! 说时迟,那时快!灵皋上人挥爪如风,漫天爪影中,躲开卢钧势如惊雷的神拳! 二人武功路数不同,灵皋上人如黑蛇吐雾,盘旋飞舞,卢钧确如神兵天降,凛然生威! 沈不恭心道:“霍卷老儿迫于誓言,久不出西域,没想到**出的徒儿忒的了得!灵皋上人虽不是绝顶高手,却也出类拔萃,中原武林能与之抗手的屈指可数,这少年不过二十几岁,却能有来有回的,不落下风,资质和功力确实可圈可点。”想起自己虽然剑术通神,傲然武林,无人可挡,但膝下仅有完颜翎一个徒儿,且本门神功只有男儿身方能练得绝技,她只能练本门的“失魂曲”等邪门功夫,心下不由怅然。 正在二人难解难分之时,忽听得一曲笛声响起。 卢钧遥遥望去,只见完颜翎秀口吹箫,这套曲子犹如九天银河般壮丽,大海浩淼,又似群鲸弄海,兴风作浪,还似地狱魔星现世,屠戮生灵,令人恐怖,更令聆曲者不知不觉而入伏,尤为防不胜防,一不小心便岔入魔道。 灵皋上人一声长啸,运起“黑骨玄功”,浑身骨骼“咯咯咯咯”地爆响,这是世间最阴毒恐怖的玄功,修炼者一旦练成,便可运用邪力将自身骨骼变黑,达到“百毒不侵,邪魔莫入”的境地。 灵皋上人在此功上练习五十载,自幼便被师傅泡在“黑池”之中,是以单论此功境界,当世他为第一。 沈不恭心道女徒儿好胜心起,要用笛曲来收服汉人少年,摸了摸胡须,调息聆曲。 卢钧耳中忽入笛声,初时尚能以“天心五雷正法”相抵抗,但渐渐地,此曲仿佛有了魔力一般,直入心扉,仿佛揭开了他尘封已久的往事。 他见“剑神影”沈不恭、灵皋上人、金人武士皆无碍,暗道:“他们的功力如此厉害,竟能不受丝毫影响?!” 卢钧不知道的是,完颜翎所吹奏的曲子名唤“失魂曲”,乃是燕山“神刀门”中的邪门功夫,曲子直抵人心,能摄魂夺魄,倘若你心目中是极善良无知或险恶至极,便丝毫不受影响,但凡有一丝丝涟漪往事,此曲便会勾起内心往事,轻者昏迷晕阙,重者五窍流血、肝肠寸断而死。 完颜翎机智过人,适才见到卢钧虽然虎虎生威,但眼角中却流露出一丝忧郁,似是有什么伤心之事,他不知道红玥姑娘的死令卢钧一直不能释怀,这几年来他没有回到苗疆,只是浪迹天涯,每每午夜梦回,他常常在梦中惊醒。 此时“失魂曲”之音越来越盛,卢钧只感觉耳膜快要撑破,心脏即将跳动出来,而在他的内心中,一个苗族姑娘的倩影浮现在眼前,“山哥,有件事你得知道,我们家的人不死,碧血盅毒便不会得见。但愿你家仇得报!红玥我在九泉之下也会笑出来,记住.....山哥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突然,卢钧双目布满泪水,犹如猛兽一般,他跳了过去,竟然抱住了完颜翎,哭泣着道:“红妹.....红妹......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这些年来我每天念不忘的人是你,是你!!”他嘴里发出“咕咕”如野兽般的叫声,手上却更用力了,竟要将完颜翎的衣衫撕破,完颜翎金贵之躯,受到如此情况,乃是生平第一次,只觉对方一阵男子汉气息扑来,初时脸上一阵绯红,待得后来眼见卢钧越来越过分,不由得心生愠怒!但卢钧虽然神志不清,误把完颜翎当作亡故妻子,但手上劲力不减,似要把完颜翎吞噬一般。 就在此时,一道白影闪过,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卢钧倒在地上,在他模糊的视线中,完颜翎(红玥)的轮廓渐渐消逝...................而他也昏死过去。 原来沈不恭在刚才,连出数剑,将卢钧的“琵琶骨”洞穿,要知道“琵琶骨”是练武之人的命脉,运劲之所在,一旦被穿,轻则成为废人,重则一身武艺尽失,卢钧虽然武功未失,但却流血不止,当即浑身无力,晕阙过去。 沈不恭拔剑、出剑、回剑,当场没有任何一人看清楚,此等速度可谓鬼魅之极。 要知沈不恭此剑名为“苍凝”,取自南极之地“寒铁”,锋利无匹,染血无数,每次出剑必要杀人,否则对剑主不详,但沈不恭自持身份,本是要解完颜郡主之危,不得已在背后出手,是以没有取卢钧性命,只是穿了他的“琵琶骨”。 灵皋上人调息完毕,走到卢钧身前,欲要挥爪而下,取了卢钧姓名。 却听完颜翎喝到:“慢!” 灵皋上人诧异道:“这汉狗戏弄郡主,沈国师堂堂身份不愿意背后伤人,就让咱家来做这下作之事吧!” 完颜翎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声阻止,欲要辩解,忽然听到洞内传来金人士兵的声音:“郡主!国师!洞内..........洞内还有其他.......东西!” 此时,月色渐明。   第五十章阶下囚 黑暗中,卢钧也不知昏迷多久,过了能有几生几世的光景,终于醒转,脑袋却也痛得犹如裂开,耳中仍有“失魂曲”之音,笛声不绝。睁眼却漆黑一片,不知身在何处,支撑着想要站起,浑身却难半点气力,心想:“我定然是死了,给埋在坟墓里了。” 心中一阵难过,一阵焦急,不久又晕过去。待得第二次醒转时仍头脑剧痛,耳中响声却轻了,只觉得背后又凉又痛,似是被抽去脊髓一般,伸手去摸,差点叫出声来,原来自己背后的“琵琶骨”竟然被洞穿!他连忙提息运气,但浑身便如散架一般,毫无半分劲。 他又惊又喜,又是骇然,自己显然还活着,琵琶骨却已被穿,他仔细回忆,才知道是“剑神影”沈不恭所为,而且身子为铁链所系,左手再去摸索,察觉到手上所系的是根粗铁链,双足稍一动弹,立觉足胫上也系了铁链。他睁眼出力凝视,眼前更没半分光线,心想:“我晕去之时,是在和灵皋恶僧缠斗,不知如何中了那金国郡主的笛曲暗算,陷入癫狂,应该是那沈不恭出手穿了我的琵琶骨。但不知是此处是何地,我怎又会成为囚犯?” 带着一肚子的疑团和焦虑,他又开始运气调息,要知道他师傅曾对他说“穿了琵琶骨,神通尽皆无。”他虽然遭此险境,心下却反而安静下来,自从亡妻为他而死,曾经那个容易激愤的卢振山已经死了,现在只有一个无情的卢钧。 当下他忙运“天心五雷正法”来恢复,只觉体力渐渐增进一些,只是双臂却毫无力气,此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阴沉的声音:“嘿嘿,小子!运气是没有用的!你已经被沈不恭国师刺穿了琵琶骨,这辈子别想运力使拳啦!哈哈哈哈”听声音正是灵皋上人。 卢钧运行了一周天,双臂还是毫无劲力,心想看来灵皋上人说的没错,自己此生恐怕无法再用“大雷音拳”了,他心中坦然,虽然绝境环绕,却无气馁之意,只是冷冷道:“我已成为一介废人,你们为何不杀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突然,一道光闪入眼中,亮光是从正前方的位置射进来,卢钧差点被这强光闪瞎,只见灵皋上人的头漏了出来,半响,卢钧才发现原来自己被囚禁在一个洞穴之内,周围是冰冷的墙壁。 “这里真是上天赐给我大金国的福地!”灵皋上人阴笑道。 卢钧见他的嘴脸,心中便升起说不出的厌恶之情,无奈自己周身无力,除了内力,外家功夫已所剩无几,不能像前日那样与他相搏。 “看在你是个残废的份儿上,我便告诉你,十日前,你中了完颜翎郡主的‘失魂曲’,又被沈不恭国师废了琵琶骨,当我要取你狗命之时..................” “原来那金人郡主叫做完颜翎..............”卢钧心道,只听灵皋上人续道:“谁知我们士兵发现了这洞穴中有许许多多的密室和奇怪文字,而且郡主吩咐先不得伤你性命,于是我们索性便把你给关押在这洞穴里。” “原来我还是身在太行山谷中,只是这山谷怎会有这样的密室?真是奇怪。”卢钧心道。 灵皋上人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我们大金国此次前来,原是为国主寻求‘赤青饕’的灵药,以解国主顽疾,没成想却发现了这意外的神仙洞府,可见你们南蛮汉人的锦绣江山,处处龙盘虎踞,只是宋国的狗皇帝昏庸无能,不会利用,天生要做我们金国的狗奴才,哈哈哈啊哈...........” “你们此行除了寻找赤青饕,恐怕还要探测我们大宋的虚实吧!”卢钧冷冷道。 灵皋上人却不答话,半响道:“这里有一些鸡鸭,你先吃了,你可不能饿死!哈哈,以后炮制你的日子还多着呢!!”说完,关上了洞门,洞内又是漆黑一片。 黑暗中卢钧思绪万千,想起自己的“琵琶骨”,想起金人的凶悍精练,又想起大宋皇帝和群臣的软弱无能,想起1红玥和完颜郡主............... 突然由惶急转为愤怒,破口大骂道:“卑鄙无耻的奸恶小人,你们使用阴招,便想关住我不放吗?爷爷我生在天地间,生为男儿,死了也要化成鬼雄,庇佑我大宋,杀尽你们这些金狗!!!!”想到自己堂堂男儿此后一生便给囚于这湖底的黑牢之中,霎时间心中充满了绝望之情,望着犹如深渊的四周,不由得全身毛发皆竖。 他竭尽全力怒喝一声!却无济于事,只震得整座密室回声不绝。 第二卷剩山残阙 第一卷里,写了三大主角公子江思饮、大侠卢振山(卢钧)、乡下人祁云三人的前期故事。 在“义结金兰”章节中,江思饮与卢钧酒逢知己,在“秘计”一章中,江思饮遇见了喝醉的祁云,这三个主角的相遇都是通过喝酒,所以第一卷叫做“醉客天涯”。 故事以江思饮为开端,其中祁云作为穿插人物,对卢钧也采用了一些倒叙的手法来写,这会让读者感到不太适应,但也是我的一种新尝试。 三个人物的命运会融汇到一个点上,江思饮还有奇遇?祁云生死如何?卢钧的四年前是什么结局? 一切的一切,笔者将在第二卷“剩山残阙”中会给大家做出合理的安排,敬请期待。 第五十一章否极泰来参神功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钧发觉肚子饥饿难耐,心想自己身负重伤,又晕阙十日,若不是自己内力充沛,早已饿死在这狱中。 此刻他向前摸索一阵,发现前方有一些油腻腻的物事,拿到嘴边,有种孜然的香味,不假思索,便吃了起来,肉质鲜美,口齿生津。 原来太行山绵延千里,山势耸立,金人在此幽谷中建立监狱,周围只能拿田鸡、野猪等作为食材,是以卢钧的食物皆为肉类。 卢钧吃完了食物,肚子已不再饥肠辘辘,只是感慨自己余生将要困于这黑色牢狱之中,不免心生不忿。 此时他摸索墙壁,企图能找到一个出口,手掌触碰之处,皆是冰冷坚硬的石壁,他暗叹一声,心想此生恐怕难以出去,自己的外功也已废掉,灵皋上人、“剑神影”沈不恭其中任何一人自己也无赢过的把握,尤其是沈不恭一身深不可测的无敌剑法,自己恐怕撑不过十招。 卢钧的心思突然被一行坑坑洼洼的字所打断,他仔细摸去,原来这洞穴墙壁上刻着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文字,他摸了半响,才发觉这些文字笔画奇异,有的歪曲,有的直耸,竟然一个字都摸不出来,不禁颓然坐在地上,感叹道:“看来此生卢振山就要葬身此处了!”本来武林中深谷洞穴多有奇书异宝,练武之人往往因祸得福,得到奇遇,但这洞穴中的字却是奇怪异常,即使是神功秘典,自己也修炼不成,估计那些金人是发现了这洞中藏有奇怪文字才会在此建设监狱,短短十日时间,能够建成,可见金国的办事效率。 此刻,卢钧一心向死,他的家仇已经得报,自己只想早些死去,能够去地下陪伴红玥。 “红妹这么善良单纯,她现在一定会去往天堂,享受无尽的福报........”卢钧想道,原来他在西域之时,曾听那边人讲过西方的一些神话典故,说善人死后会升往天堂。 就在他畅想之际,心中突然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徘徊:“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这是他师傅霍卷教授他的《天心五雷正法》中的总决,他不知为何此时脑海中会闪现出这些武功秘诀。 他不由得念出声来:“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无,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名为得道;能悟之者,可传圣道......................紫阳腾气......................” 这《天心五雷正法》本是他自幼便练习的家传绝学,但他父亲所学有限,是以未能练得正法中的神功,自从孔剑飞害得他家破人亡,他便跟随恩师霍卷学习神功,加之他天资聪悟,是一等一的练武奇才,是以这门心法进展神速,连恩师、素有“西域第一人”之称的霍卷也称赞他天赋惊人,假以时日恐怕是武林前几高手。 但对于这总决中的道法心得,卢钧却一直没有仔细参研,总觉得和后面的“大雷音神拳”及“天雷啸”、“***”等外门功夫没有丝毫联系,而此时他信念万籁俱寂之时,这些口诀中的种种神秘之处却一一浮现。 “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无,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卢钧念着念着,只觉体内真气在不断游走,这股真气时而冰冷至极,时而酷暑难耐,时而尖锐异常,时而飘飘如仙,只感全身痛苦已达极点,心中只叫:“我难道快要死了,我难道快要死了!?” 原来这《天心五雷正法》脱胎于道家武学典籍,以“外化自然”为主旨,他报仇心切,总是在练后面的外门硬气功夫,却总忽略了前面的总决心法,虽然外功刚猛无匹,并没有丝毫大碍,但总是没有练到这神功的精髓之处。 此时此刻,卢钧静下心来,慢慢参悟,这《天心五雷正法》中“总决篇”的种种妙处,便体现出来。 刹那之间,他只觉胸腹间剧烈刺痛,体内这股异种真气越胀越大,越来越热,犹如惊涛洪水没有出口,直要裂开腹部,蓦地里前阴后阴之间的“会”上似乎被热气穿破了一个小孔,登时觉得有丝丝热气从“会”通到脊椎末端的“长强穴”去。 练武之人身体上的“长强”、“会阴”二穴距离很近,相隔咫尺,但“会阴”属于任脉,“长强”却是督脉,两脉的内息决不相通。他体内的内息加上无法宣泄的一股巨大浊气,交迸撞激,竟在危急中自行强冲猛攻,替他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大玄关。 这股强大的内力一旦通入“长强穴”,登时自腰俞、阳关、命门、悬枢诸穴,沿着卢钧脊椎上升,走的都是背上督任各个要穴,然后是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痖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而至顶门的“百会穴”。卢钧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虽然“琵琶骨”被穿,但却因祸得福,在生死看开之际,竟尔将学武之人最难的“任督二脉”给打通。 只觉这股内息冲到灵台穴时候,只觉一阵酸爽,一阵热辣,体内强大的内息自廉泉、天突而至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巨阙,经上、中、下三脘,而至水分、神厥、气海、石门、关元、中极、曲骨诸穴,又回到了“会”。如此自行运行一个周天,酸麻之意全消,说不出的畅快受用。内息第一次通行时甚是艰难,任督两脉既通,道路熟了,第二次、第三次时却自然而然的飞快运转,顷刻之间,连走了二十次。 《天心五雷正法》中的“总决篇”虽然晦涩难懂,但卢钧此时好巧不巧地悟透了其中“静坐”的关键,任由真气自行运转,自己不去干涉这个真气,气息一旦不受控制,便如脱缰野马,任意飞驰,阴差阳错间冲破了卢钧身上所有的穴位玄关,此刻一旦豁然而通,内息运行一周天,劲力便增加一分,只觉四肢百骸,每一处都有精神力气勃然而兴,沛然如雨,甚至头发根上似乎均有充沛内力。 卢钧精神一振,长啸一声,犹如雷霆,看来“天雷啸”的功夫已经找回,双拳一挥,竟然生出风雷,“大雷音神拳”的外门功夫不但失而复得,反而威力增倍! 第五十二章鸿飞天外又冥冥 卢钧练习《天心五雷正法》中的“总决篇”,渐入佳境,不但外功恢复如初,且内力也已达到化境,“任督二脉”俱已贯通,体内真气之盛实已达到绝顶。 此时,洞门缓缓而开,一个婀娜的倩影,出现在卢钧身前。 卢钧借着光,看清楚她的相貌,差点惊呼出声:“红妹!” 可惜她不是日思夜想的红玥姑娘。 完颜翎!她的相貌简直和红玥一摸一样,只是一个如火般热情,一个似冰般冷艳。 “那个红玥长得很像我吧。”完颜翎喃喃道。 卢钧不知怎的,见到她,便有种莫名的亲近感,竟然忘记了自己身陷困局。 “是的,每每看到你都觉得很像...................”卢钧叹道。 “你在这昏迷了十日,能活下来是很大的奇迹......................”完颜翎道。 “这要拜你们金人所赐............”卢钧叹道。 只听完颜翎叹道:“这十日来,你一直在叫着这个红月的名字............” 卢钧心中一窘,暗道:“难道她一直在身旁盯着我不成............” “那个红玥是你的爱人吧.............”完颜翎问道。 “是的............是...............是我的亡妻.............”卢钧叹息道。 囚室内恢复了平静。 过了半响,完颜翎问道:“你能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吗?” 卢钧万万没有想到完颜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他还是选择将故事从头说来,包括自己的家仇、身闯苗疆等事。 连卢钧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会和一个陌生女子说这些事情,而且还是仇囯的郡主。 但他还是把故事讲完了,也许憋在胸中的怨气和伤心,唯有找一个人倾诉一下,心里才会放下枷锁。 完颜翎做出了令卢钧这一生都感到万分诧异的事情,她将枷锁打开,放卢钧走了......... 即使在四年后的今天,卢钧遥遥站在太行山上,遥望“失魂谷”,心中也是想不明白。 今天的夜色就像四年前一样,夜沉如水,只是他身边已经多了一些肝胆相照的兄弟,还有象征着汉人尊严的“山河会”组织。 “山河会”的兄弟们都是岳王爷的旧属部下,此前一直跟随岳王爷北伐征讨金人,但四年前由于皇帝罢了岳王爷的官职,旧部心灰意冷,暗自成立“山河会”。 对于爱囯的大义,卢钧之前只是在父亲和师傅的口传中听说过,金人异族是怎样地涂炭大宋,怎样地欺凌天下,无恶不作,甚至将我们的二帝给虏劫到“五囯城”,受尽欺辱,实是有华夏以来最大的国仇家恨。 山河会,完全满足了卢钧对家仇囯恨的一切理想。 他认识辛遇安是在一个雨夜的小酒馆。 卢钧以前是滴酒不沾的,但自从发生了令他终身悔恨的事情后,他便拖醉于杜康。 从太行山谷逃出的四年来,他几乎日日以酒为伴,他不但结识了辛遇安这样文武双全的大哥,更在他的推荐下,加入了“驱逐鞑虏,复我河山”的“山河会”。 甚至也见到了率军北伐的岳武穆王爷,这是他一直敬仰的大英雄大豪杰! 岳王爷据说近期连传捷报,看来北望之日不远矣。 他也通过喝酒,在几月前结识了一位肝胆相照、意气相投的小兄弟江思饮。 兄弟江思饮更因为他的缘故,遭受了和他当年一样的困境——身陷“失魂谷”,四年前这座无名山谷还没有名字,而今却成为了整个大金网络中原高手子弟的牢笼。 而就在几天前他发现自己的结义兄弟江思饮,竟然孤身跟随一辆马车,又重回到这河南境内。 江思饮此行目的何在?卢钧想不出来,唯一的蹊跷就是那辆马车。 那是一辆豪华至极的马车车队,马是身材高大的千里良驹,马上的人一身僧袍,似是少林内家高手。 马车中藏着什么,卢钧不知道,但马车后却是几匹快马,马上的人有一身僧袍的和尚,亦有手执长剑的江湖豪客。 宋朝以道教为尊,但和尚自达摩“一苇渡江”而来,亦是享誉不衰,更何况其以释家佛学为根基的武功,与道家的“天人合一”、儒家的“浩然之气”各执擅长,三足鼎立。 卢钧的武学《天心五雷正法》取法道家,讲究天人化生,物我合一,他也曾听闻佛家武学以外功入门,与自己的家传武功截然迥异,两派也曾多有论道之误会,是以当他看到和尚的时候,心中也多了些提防警惕之意。 更何况,在这深夜“失魂谷”周围,义弟江思饮暗中追逐这马车,定然其中有莫大的隐秘,自己非要谈个究竟。 第五十三章千古艰难唯一死 马车,车声辚辚,碾过太行山道上的山石,却碾不碎祁云心中的冷漠。 生死的事情他已经不计较了,让他为难的是,挣扎着的自由最痛苦。 夜色深沉,山路崎岖。 但是这在普通人眼中非常艰难的道路,怎会放在“玲珑公子”万蕴心上,他们施然而行,仿佛是游春踏青的雅士。 祁云摸着胸口的伤痕,耳中传来车外猫头鹰的叫声,听说人在死之前,猫头鹰会数你的眉毛,等到眉毛数光了,人也就死了。 可是祁云还没死,车外却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叫声,万蕴公子面如止水,丝毫没有波澜。 只听凄啸之声不绝于耳,车外的场景可能十分恐怖。 祁云黝黑的面庞汗如雨下,自从去了九江参加“铸神大典”后,他的人生仿佛就身不由己。 许多奇怪恐怖的事情都发生在他身上,他本来一心求死,但却意外地被万蕴公子相救,那一天的柴房中,万公子是他唯一的光,在万公子的保护下,没有任何人敢加害祁云。 万蕴公子此次就要将祁云带到大相国寺中,这是本朝第一囯寺,虽无徽宗之时的鼎盛,但盛名之下,非同小可,且以万蕴公子之无上之尊,和深不可测的武功,“锻玉山庄”中无一人不敢听从。 而此时,车外的残剧显然是冲着祁云来的。 祁云脾气虽木讷,却也有热血,此时见车外的人不依不饶,千里追杀自己,也燃起了胸中的愤慨之意,当即暴喝一声,欲要冲出车外,却又被万蕴公子拦住。 “没想到太行山上路途崎岖,却也埋伏了这许多高手。”万蕴公子波澜不惊的脸上闪出一丝丝无奈,但这无奈却随风一样,一闪而过。 祁云叹了一声,随即竟发出了狂笑。 万蕴公子看了看他,随即也微微一笑,他这一生从不会拒绝别人的怪异癖好。 他就是这样一个平和、温柔的人,以至于温和到他的师傅都觉得他应该成为相国寺的主持。 祁云的笑声被窗外的厮杀声掩盖。 第五十四章放逐肯消家国恨 祁云本来是个五大三粗的屠夫,虽然悟出了绝顶神速的刀法,却也未曾见过万蕴公子如此神妙的身法。 突然箭如雨下,原来马车已被箭雨包围。 “流云矢!”万蕴公子笑道:“看来大金高手也出动了!” 只听一声笛音,声震四野,完颜翎绣口吐音,“失魂曲”笛声传来。 万蕴公子道:“久闻金囯黑河‘神刀门’沈不恭武艺邪门,这‘失魂曲’却也有其三分真味!” 灵皋上人合十道:“原来阁下便是人称‘玲珑公子’的万蕴公子!失敬失敬!” 万蕴公子笑道:“黑骨金刚门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却也是我佛中人,灵皋大师何故要助纣为虐?” 灵皋上人笑道:“大宋国势已尽,加之皇帝窝囊,哪似我大金国主雄才大略!万公子何不弃暗投明?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以万公子这样的人品才华,定能成为我大金股肱之臣!” 祁云在车中,听这灵皋上人左一句“我大金”,右一句“我大金”,心中愤然,他虽然只是个屠夫,但从小师傅便告诫他一定要为国效力。 他突然狂笑一声,窜出马车,万蕴公子背对着他,晚风吹来,有些寒意。 这一路北上,祁云只是被万蕴公子安排在马车上,甚至连手脚拷都没有带上。 因为在万蕴公子手下,天下间鲜有人能逃脱出去。 “我大宋虽然国力孱弱,但也不是任人鱼肉的孬种!”祁云怒道。 万蕴公子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祁云忽地身形晃动,运起蔚枯雪所授“醉仙步”,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他手上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完颜翎等人万没有想到一个村夫竟然会有如此神奇的身法。 “大宋果然人才济济,看来大金要饮马南下,不是那么容易。”完颜翎暗想。 忽的狂风四起,一阵疾风扫来,卢钧从天而降,宛如神兵下凡。 完颜翎看见卢钧,也是一惊,随即转为默然。 卢钧明白她的心事,也默不作声,双眼盯着灵皋上人,一字字道:“谁说我大宋更无男儿!” 万蕴公子和祁云也觉得好奇,没想到深谷黑夜中会有一个人出现。 祁云浑身气息流动,只觉有使不完的力气。 完颜翎暗道:“这人怎么会使我神刀门的运功法门?” 原来“神刀门”注重以气御刀,气越盛,速度越快。 后来“剑神影”沈不恭改刀为剑,运功法门却无大变化,是以完颜翎一眼便看出祁云的门道。 突然,四周风声鹤唳,幽谷中刀剑齐鸣,祁云弯刀似蛇,灵皋黑爪如风。 只见白影闪动,沈不恭傲立山头,一袭白衣随风飞扬,犹如天外飞仙。 只听沈不恭冷冷道:“小子!金锋是你何人?”、 “剑神影”沈不恭现身,除了万蕴公子,在场众人竟无一人发觉,此等身法,无愧“神影”之名。 叮当一声巨响,祁云弯刀落地,截为两段。 祁云本来义愤填膺,此时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万蕴公子微笑道:“阁下武功之高,难道是名震辽北的‘剑神影’沈不恭?” 沈不恭看了一眼万蕴公子,冷冷道:“你刚才的身法是东京大相国寺的‘飞云渡’,抓箭的手法是‘慈悲掌’,你是衍苦和尚的什么人?” 万蕴公子听沈不恭娓娓道来自己的师承武功,不禁心下佩服,笑道:“在下正是衍苦大师的徒弟。” 沈不恭不再理他,而是目光冷冷看向祁云,问道:“金锋现在何处?” 祁云心想:“原来这高人认得我师傅,看他样子,不似好人。”当即沉默。 沈不恭望向卢钧,奇道:“你竟然能从失魂谷中逃脱,也是很有本事。看你的样子武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天心五雷正法确有独特之处。“ 卢钧本不愿现身,可听得灵皋上人口出不逊,侮辱大宋,心中激起愤怒,便来到谷中,要和金人决一死战。 沈不恭原是中原人士,只因“神刀门”师父与金国主有恩,故世代为金国效力,此刻听得卢钧、祁云等人谈论家国恩仇,便缓缓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万里江山如画,是姓赵的画的还是姓完颜的画的,还有什分别?” 卢钧一字字道:“自古忠孝礼义为重,沈掌门作为一代宗师,却说出如此粗鄙之言,实在与你的宗师身份不符合。” 沈不恭望着孤月,笑道:“沈某眼中,天下之大,唯有剑道为尊,其余俗世,皆为过眼云烟。” 祁云本是亡命之人,此时卷入江湖纷争、家国恩仇中,却又不知怎么,心中燃起了许多想法:“难道金人全是恶人?大宋就全是好人?卓剑卿大哥是宋人俊才,却又卑鄙无耻,假仁假义,五湖联盟中的尹圭等人也不是好东西。”一想到“铸神大典”所谓名门正派之人的种种嘴脸,祁云心中生起了无名怒火,也许就在这一刻,他的家国概念已经淡薄了。 一声轻笑,响彻山谷,一名青衫公子缓缓步入幽谷。 只见他眉目如画,俊朗超俗,俨然公子如玉。 卢钧惊呼道:“二弟!” 来者正是公子江思饮。 他一路追随而来,没想到旧地重游。 第五十五章无迹可寻羚挂角 原来那少年,就是卢钧的结义兄弟,先前被囚禁于失魂谷,躲过官兵,然后参加铸神大典的俊秀公子江思饮。 此时一声巨响,整座山谷地动山摇,谷内一片死寂,众人下落不明。(江山画本上卷完) 写在金庸大侠祭日时 一声巨响,掩盖了一切的生机。 10月30日是一代武侠宗师金庸大侠的祭日,他的贡献,我无须多讲,写出来恐怕比我的小说字数还要多,在上个月9月30日古龙大侠祭日的时候,我曾以喝酒的形式纪念这位与金大侠齐名的武林怪杰。 我的第一卷“醉客天涯”写完了,第一卷的引子是酒,或多或少收到古龙嗜酒的影响,侠客无酒,相当于于作家无笔。 萧无在小说第一卷“醉客天涯”里,写了三大主角公子江思饮、大侠卢振山(卢钧)、乡下人祁云三人的前期故事。 在“义结金兰”章节中,江思饮与卢钧酒逢知己,在“秘计”一章中,江思饮遇见了喝醉的祁云,这三个主角的相遇都是通过喝酒,所以第一卷叫做“醉客天涯”。 故事以江思饮为开端,其中祁云作为穿插人物,对卢钧也采用了一些倒叙的手法来写,这会让读者感到不太适应,但也是我的一种新尝试。 三个人物的命运会融汇到一个点上,江思饮还有奇遇?祁云生死如何?卢钧的秘密是什么?神秘公子又是谁? 生命中总是有偶然和惊喜发生,从2018年年底之时,我经历了人生最痛苦的阶段,这个痛苦一直延续到现在,也许是命运的安排,2020年初我尝尽了人间冷暖,无疑在这个痛苦上撒上一把盐,还好我有我的小说作品,也许这是我最后仅有的东西了,在爱情还没来临前。 我们改变不了自己现实的命运,却能够通过小说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操控着他们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这是一件看起来很酷的事情,却也充满了自我安慰式的作家“恶趣味”。 多情应笑我吧,还是那句话,一路的坚持不懈为了什么,懂的人自然懂。 说我恃才傲物也好,故弄玄虚也罢,我对此不屑做过多的解释,我只会拿作品说话。 回到小说里,故事里所有一切的一切,笔者将在第二卷“剩山残阙”中会给大家做出合理的安排,敬请读者期待。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